《仙家》 第1章 林中瓦罐坟 第1章 林中瓦罐坟 空山鬼雨,似有似无,寒意深重。 黄山地带的冬季将来,山冻月稀,草木萎蔫。 叮当、叮叮当! 急促的铜铃声在枯木老林中响起,一道身影忽地的从山坳中钻出来,摇来晃去,动静不小。 余缺身上素白,麻衣单薄,面颊寒瘦,跺脚蹦足的在山间走着,哆哆嗦嗦的摇铃铛。 他身上背着个竹制书笈,脚上还穿着登山木屐,一副赶考的少年郎模样,餐风露宿,正是急切的要去黄山县城中求学考举,不想误了学期。 “天惶惶,地惶惶,我是山中赶路郎,过路君子勿扰我,一路走到大天光。” 借着月色,余缺硬着头皮在林中快走,口中还自语不停。 四周有风声、枯枝烂叶声、怪叫声,声声刺耳,全都让他手中的铜铃越发战栗,人也疑神疑鬼的。 忽然,有猫叫般的声音在路边响起: “错了、念错了,后生你快停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余缺心神一颤,他的动作顿时僵住,一动都不敢动,连忙屏住呼吸。 悄悄的,他用余光,又在路边瞥见了一个坟头似的窑洞。 那窑洞只有半人高,靠着山壁而修,顶上有着遮风挡雨的油布棚顶,门口还用一块块红砖封口,但是没有封死,露出了人头大小的黑洞洞,正直勾勾的对着余缺。 看着这怪坟窑洞,余缺的后背嗖的发麻。 他强撑着,颤声叫道:“有人?” “对,有人。”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窑洞中传出,声音老而细,应该是个老妇人。 听见对方能出人声对话,余缺松了口气。 他稳住手,摸了摸身上,发现全身已经是冒出一阵冷汗,凉飕飕的。他又摸了摸自个书笈上小篷子,发觉山里的这鬼天气好似下一刻就要下雨。 已经走夜路了,可不能再趟雨走路,否则不被熊吃鬼咬,他这小身子骨也够呛能挨到黄山县城。 这时余缺紧紧盯向了那怪坟窑洞,以及洞上的大棚顶,嘀咕道:“这莫非是山中的猎户,建来躲雨躲兽的?” 于是他鼓起胆子,上前拱了一拱,试探问道: “老人家,夜里有雨,借个地先避避?” 窑洞中的老人沙哑着嗓子:“好说好说,正好你也和老身唠叨几句。” 余缺没回话,只是点点头,他紧绷着身子,抱住书笈,背靠在岩壁上,还紧张的磕扣起了木屐间的烂泥。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老人家想要和他唠嗑,于是冲着窑洞里说: “对了,老人家说我念错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窑洞中的老妇人没在乎他失礼,絮絮叨叨: “哎呀!你这后生。 那‘天惶惶、地惶惶’,原句明明是‘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这是用来止小儿夜哭的,哪能被你胡乱改了咒语,用来赶路? 你这样乱念,是求不得神明庇佑,只会惹来妖魔鬼怪的眼红。” 余缺的动作一僵,面色尴尬,小声道:“不至于吧……” 讥笑声从窑洞中传出: “老身的孙儿当年就爱哭闹,找县里的仙家求符水时,仙家是特意交代过的。万不要胡乱更改了咒语,否则有祸无福。骗你作甚……” 仙家者,世间对修行中人的称呼。 仙家能养神饲鬼,专治邪事,所说的忌讳自然不会有假。 余缺没说话了,手上也不敢扣泥了,似乎唯恐声音大了,惊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咕噜咕噜。 但是他的腹中忽然发出一阵肠鸣音,格外响,一阵饥饿感瞬间袭上了他的心头。他咽咽嗓子,伸手入怀中,就要拿出吃食。 但奇怪的是,他摸来摸去,原本应该放在胸口的烧饼不见了,空荡荡的,极可能是赶路时蹦出,掉在了路上。 余缺刚稳住的心神,又有点发麻:“我烧饼呢?” 好在一股慈爱的笑骂声,又从窑洞里面响起来: “你这后生,痴傻的紧,赶路也不带点干粮焦面啥的。” 嚓嚓的声音响起来,窑洞里面传来喘息,一个瓦罐被举起,斜斜的出现在了余缺眼中。洞口里趴着黑影,对方举着瓦罐,道: “老身这里还有些冷面条、大半个馒头。天气冷,还没发嗖,你将就着吃点。” 余缺拘谨又迟疑,他想要辞让,但是一阵甜味钻入他的鼻子中,让他喉咙发痒,心里也猫抓似的,想吃。 于是他借着纸般的月光,瞥了眼瓦罐里面,才咽着嗓子道: “真香啊!您这馒头还是心的哩,香甜的紧,家里人待您可真好。” 笑声又响: “是啊,真好……只可惜,再砌上几块砖,就再也吃不上咯。” 余缺这时才又注意到了眼前怪异的窑洞,担忧且迟疑的出声问: “这是何解?老人家为何要在洞口封上砖头,躲避猛兽?” 窑洞里传出虚弱的声音: “山里的熊瞎子虎蛮子有什么好躲的,躲人哩。人老了,过六十,不堪用了。我那大儿子,便同他婆娘,将我背来了这里。 修一个小坟,吃喝拉撒都在洞里,每日送一次饭,就在洞口砌一块砖。等什么时候洞口封死,也就不送饭了,这里就成了老身的坟头,村里都管这叫作‘瓦罐坟’。” ~~ 这话让余缺恍然大悟,一并感到惊悚,他骇然道: “老人家!这等寄死窑的恶习,晚辈只在书上见过。 县中的教谕还说,整个黄山地带早就取缔了这等恶习,您家里人怎能还这般荒唐做事?!” 无奈的声音响起: “官有官法,家有家难。口里没粮,又何必要娘?” 见老妇人主动为家里人解释,余缺一时沉默无言。 但不知怎的,他紧绷的身子忽然缓和了许多,手里也有热气了。 毕竟穷鬼不是鬼,没什么好怕的。 而窑洞里的老妇人见他沉默,又笑着说: “不过他们两口子狠心,老身那乖孙儿却可爱哟,亲我。他就那样一个小小的人儿,自己跑了一天一夜来给我送饭,回去前还扒掉好几块砖头。” 老妇人自豪的唠叨着,可洞里又传出了压不住的呜咽声: “这面条、这馒头……就是他送的。 你且吃点,吃了若是还有气力。不要扒这砖墙,扒了只会拖累我乖孙一家。 只希望你能顺路去趟村里,帮老身给乖孙最后捎几句话……奶奶想你,呜呜乖孙儿。” 哭诉阵阵。 余缺看了看头上的棚顶,他一咬牙,啪地站起身,朝着洞口里面作了一揖,喝道: “妥!吃人粮食,受人之托。老人家你放心,晚辈不扒砖,这就赶过去,顺便问问老人家你那好大儿!” 他浑身热气上涌,心情豪迈,腾腾的走上前一步。 呲呲,瓦罐也在洞口上摩擦,洞里的人费力的将罐子更加往外递出,口里呜咽声也更重了,哭喜难分。 余缺伸手去接那瓦罐,打算大口吞吃,吃完办事! 只是刚摸上,他的手一哆嗦,啪咔一声响! 余缺没拿稳,罐子忽地就从砖墙上掉下,重重的砸在了岩石上,碎的四分五裂。 瓦罐里的口粮自然也就溅了出来,大半都挂在砖墙上。 月光一照,墙壁上粉嫩嫩、绿绿的,霎是好看,但很明显不是什么面条,而更像是凉生生的鸡肠鸭肠,黏腻湿滑,生猛发腥。 其中最好看的,当属那罐底上的一颗小儿脑壳。 它骨碌一转后,黑洞洞的眼眶和余缺对视着,半张小脸上充斥着一副懵懂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余缺也懵懂的看着这一幕。 这时他的脑子也终于嗡嗡一晃,口鼻间的香甜之气已经大变模样,瞬间成了腥臭、臊臭、粪臭,恶心不已。 此刻在那窑洞中,阵阵呜咽的声音则是更加起劲了,像是在哭诉、又像是在咽口水,发笑。 嚓嚓! 一张头戴寿帽、面生白毛的女性老脸,出现在了窑口后面,直勾勾的看着余缺。 毛脸老妇的眼神像猫,阴鸷又饥渴,她厮磨着爪牙,对余缺兴奋的尖笑: “后生娃,你咋还不吃哩,吃饱了才有气力上路啊……” (本章完) 第2章 鬼诈人诈耶 第2章 鬼诈人诈耶 窑洞前的月光阴冷得发湿。 余缺身上也纸白纸白的,浑身发寒,开始哆嗦。 那毛脸老妇则是怪笑着,慢腾腾的从窑洞中爬出,口中还流涎:“你不吃?那我可就开吃了,吃掉你的心肝儿、吃掉你的口鼻,嘻嘻嘻!” 但是她刚全乎儿的爬出洞,口中的笑声就停止了,脸上变得惊疑不定,闪烁的看向左右。 只因不知何时,洞口前除去余缺这个少年郎之外,竟然还有两道身影杵在窑洞的左右,恰被遮住了。 它们一粗一瘦,身上是粗布短褐,面色死白,月下无影,全都直勾勾的盯着毛脸老妇,脚跟离地,不是人。 毛脸老妇看着两只鬼影,顿时瞳孔收缩,脸上露出疑惧恍惚,一动不动。 叮铃铃! 还是一阵铜铃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笑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余缺的身子摇摇晃晃,手中铜铃也乱荡,朗声道: “老人家,你没说错,咒语念歪了,有祸无福,只会招惹来妖鬼。 只是,这究竟是我的祸事,还是你的祸事呢?” 他笑得咧开了嘴,牙齿森白,身上变得鬼气森森,和刚才判若两人。 这一幕反而吓到了毛脸老妇,她目中惊疑,缩着瞳孔,发出一阵凶厉的猫叫,然后身子倒退,想要往窑洞中爬回去。 但是余缺左右的两道鬼影,早就已经一前一后的堵住了她。 “嘶!”毛脸老妇浑身炸毛,根根如钢针,她遂凶性大发,满脸凶厉的朝余缺扑来。 只是余缺早已经退后数步,轻笑的看着毛脸老妇被一道鬼影缠住。 他还在脚下踱着诡异的步伐,打摆子,摇来晃去,手中持着的铜铃儿也分外作响。 叮叮!四周当即掀起了一阵阴风,使得铜铃声仿佛惊雷般在毛脸老妇的耳中震动,迫其心神,妨碍此獠。 “毛丁毛甲,散魂游魄,吃吾精血,饮吾精气,行吾法命。” 大笑间,余缺在脚下踏完了一套复杂的天罡步,他的面色再变,收敛起浑身的轻浮,目如牛目,口如猛虎,杀气腾腾的厉喝: “无常鬼卒,擒妖拿怪,急急如律令!” 噗的! 余缺捏诀拈纸,猛地从口中吐出两口精血,染红手里面的两张剪纸,然后啪啪打出。 他的面色发白,但是两张剪纸落在了洞前鬼影身上,两鬼身形拉长,变得丈高,身上的粗布短褐也一晃眼间就变成了纸衣,头上还戴着高帽,一黑一白,鲜明刺目。 “黑白无常!?” 这一幕将毛脸老妇吓得更是心惊胆颤,她忍着铜铃骚扰,口中尖叫着:“仙家?你是修行中人!” 毛脸老妇浑身发颤,她再度转身,要往窑洞中爬回去。 但是黑白两道鬼影,一个探出了长长的指爪,一个伸出了长长的舌头,仿佛铁钩般,死死的勾在了毛脸老妇的身上,让她彻底的回去不得。 余缺虽然不知这老妇人为何一直要藏在洞中,洞中究竟有何玄妙,但是并不妨碍他选择在洞外就将其打杀掉。 他脸如白纸,但精神越发亢奋,摇头复笑道: “不是仙家,就不能降鬼了么?老人家你出都出来了,何必急着回去。” 余缺双目一瞪,伸出剑指对准老妇,再喝那两道鬼影: “杀!” 喵呜!毛脸老妇见退不回窑洞中,瞳孔缩小到了针尖般,她匍匐着,顿时也是凶性大发,和两道鬼影厮咬在一块。 一边是爪牙冒寒光,浑身白闪闪,一边是身子冒黑气白气,如烟又如雾。 现场咯咯声不断,阴风阵阵,鬼哭狼嚎,腥气逼人。 只是数息过去,余缺唤出的黑白两道鬼影居然还没有拿下毛脸老妇,此獠虽然胆小,但是凶性着实超过了他的预料。 这让余缺在心间咋舌:“好个凶厉的入邪之人!若是让她再养一段时间,彻底化为鬼物后,莫不是要越过毛神阶段,一口气的化作为猖神?” 九品毛神、八品猖神,都是邪祟鬼神的划分,前者弱,后者强。 而余缺现如今还只是个仙学未成,正在赶考的仙童学生,算不得真正能够驱神敕鬼的仙家。 适才他只是以精血,并叠加剪纸符衣,这才短暂的造就了两只毛神鬼卒。如果再过百息,两只毛神鬼卒降服不了毛脸老妇,他的精血烧干,法术消退,可就危险了! 余缺心神微颤,但是又毫无退去之意。 只因那毛脸老妇已经是他所获知的最佳家神材料。若是错过此獠,束缚不成家神,他来年必定是举业无望、仙学无望,其后也未必能行。 “拼了!”余缺心间恶气大发。 他再次的咬破舌尖,噘出精血,便要为黑白两道鬼影加持法力。 但是忽然间,他瞅见了窑洞地上的小儿脑壳,心间猛地一动。 于是他改换目标,噗的,将口中精血喷在了手中铜铃上,并更加卖力的摇晃铜铃,踏罡步斗,迷惑妖鬼。 清了清嗓子后,他尖着声音,叫道:“奶奶,我好疼、我好疼啊!” 叫声传入毛脸老妇的耳中,让此獠动作迟疑,口中的猫叫声忽然就变成了痴痴声: “孙儿、乖孙儿,你在哪!” ~~ 毛脸老妇爬在地上,到处乱找。 有效! 余缺眼睛一亮,他尖着嗓子,继续叫唤:“奶奶我好疼,你别再咬我了,我疼!” 一阵大哭的声音,出现在毛脸老妇的口中,她疯癫的叫道: “奶奶不是要吃你的,不是要吃你!呜呜,奶奶错了,早该想到……等吃完这人,奶奶就来找你!” 她并没有忘了余缺这个敌人,但是被这么一干扰,身子已经彻底落入黑白两道鬼影的围困中。 只见一只黑影正在剖她腹部,用手挖心,一只白影正在勒住她脖颈,让她断气。 余缺微眯着眼睛,忽地还朝着那两道鬼影猛地吹气,一并掀掉了它们头上的高帽。 于是鬼卒的两张粗糙死脸,顿时出现在毛脸老妇的面前,它们口中也都喃喃呵气: “娘,你为何要吃掉阿瓜?” “阿娘,你吃我行不行,不要吃阿瓜。” 啊的一声,毛脸老妇战栗的抬起头,再度看向了那两张鬼脸。 这两人,一个正是她的大儿子,一个正是她的大儿媳。 原来此獠在吃掉了前来送饭的孙儿不久后,她的儿子和儿媳便都羞愧又怨恨的吊死在了家中,其冤魂不散,巧合之下被余缺路过收服,这才一同追索而来。 这也是老妇初见两道鬼影时,面色疑惧的缘故。 两鬼一边剖杀着她,一边神色疑惑:“为什么、为什么……阿娘,你为什么!?” 在孩童的哭叫声、儿子儿媳的质问声中,毛脸老妇因为尚未彻底的变成鬼物,终归有几分人智,她捂脸大哭,心神崩溃: “天啊……我究竟做了什么!” 余缺见状,面上则是大喜。 他浑身热气上涌,当即不顾危险,抓住机会扑上前去,一脚踩在对方的后背上,一手勒着对方的脖颈,从腰间摸出一柄短斧,脸上发狠,抡起斧头就劈砍这毛脸老妇的手掌、脚跟。 咵咵声间,那老妇惨叫着:“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 余缺毫不理会,他砍完后,还不放心,便又继续劈砍老妇的四肢。 直到对方近似一条光秃秃的人棍后,他才终于热气散去,浑身脱力,扶墙而立。 那毛脸老妇则是一直在又哭又疯,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还是妖,呜呜又无力的在地上蠕动,可怜可怖。 瞧见这一幕。 余缺舒着气,不由的拂了拂袖袍,莞尔一笑: “妖鬼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本章完) 第3章 正九品尸鬼 第3章 正九品尸鬼 扶墙歇息了好一会儿,余缺方才感觉气力有所恢复。 不过因为连吐两大口精血的缘故,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并非是短时间就能恢复的。 但他不再耽搁,当即振奋精神,拿起一旁的书笈,从中取出了一叠乌亮的绳索,以及几根狗血泡过的桃木楔子。 绳索是用人发编织绞结而成,带有人气,能捆鬼;狗血是黑狗血,阳气十足,能压鬼。 两者事先都用油布纸包裹的严实,既能防潮,又能防止气味走失,免得被那毛脸老妇提前闻见。 “你们害的、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害的!” 那毛脸老妇依旧在哭嚎不已,恨不得将两只杵在一旁的鬼卒生撕咬碎掉。 只不过她很快就叫唤不出来了。 余缺上前,先是用乌亮人发,将她和断肢碎块一起裹住,缔结了死扣。 随即,山林间响起了一阵伐木丁丁的声音。 “啊!痛、痛杀我也。”毛脸老妇大叫。 因为她的两只眼眶,正被余缺翻转短斧,将两根桃木楔子钉在了其中。 老妇的脸上,此刻终于流下了几滴泪水——黏糊糊、发黑的血泪。 余缺手脚利索的忙活着,他得闲还回了那毛脸老太一句,道: “老人家,您乖孙儿当初,应该比这还要痛吧。” 啊啊的,毛脸老妇喉咙咯咯,面色发紧,干巴的嘴唇张开,似乎想要反驳。 但是余缺趁着她张口的刹那,又掏出根一尺来长的大桃木楔子,稳准狠的塞入她口中,并捶下短斧,将桃木楔子死死的钉在她喉咙中,还穿破了后颈。 这下子,毛脸老妇连呜呜声都作不出,只能浑身颤抖不已。同时的,一股股灰气出现在她的身上,不断的往天灵盖汇聚而去。 余缺瞧见这一幕,目中发亮,他连忙利索的,将剩下的几根桃木楔子,分别钉在了老妇的鼻窍、耳窍、阴部、肛门。 至此,毛脸老妇的九窍都被堵死,一身的阴气鬼气再无外泄之处,只能簌簌的往天灵盖上窜。 余缺现在所做的手段,唤作“钉鬼人彘法”,乃是县中的朱教谕,亲口传授给学生们的收鬼压邪法,能够将大部分的九品人形鬼类逼出。 果不其然,毛脸老妇浑身抽搐,她身上的黑血不再外流,而是像蛇虫般倒流,爬上了面部,结茧子一般。 一团更加浓郁的灰烟小人,出现在此獠的天灵盖上,呈现猫脸人身相,并发出了刺耳的尖利声。 它动弹着,想要扑咬余缺,但是被一根根发丝般的黑气捆住,挣来扎去,离开不了老妇的尸身。 余缺盯着此物,顿时欣喜若狂:“竟然是猫脸人身鬼,正九品!” 这一只鬼类,他在书中见过,属于僵尸类的邪鬼之一,能从死尸、猫尸体内诞生,所附身之后的死尸猫尸,不仅铜皮铁骨,而且不似其他的僵尸一般动作笨拙。 而正九品,指的则是这一只鬼物虽然在老妇的体内并未彻底成形,但是被余缺逼出后,它依旧是货真价实的九品鬼神。 若是“从九品”的,余缺获得此物,还得去县中请炼度师,将其好好的炼度一番,方才能够化作为正九品,得不少银钱。 余缺喜不自胜,他绕着圈打量那猫脸人身鬼,不由的拊掌大笑: “哈哈哈!毛尸已得,县学有望、仙学有望。” 炼得此鬼后,他不仅将收获人生的第一只家神,掌握仙术,也将在开年的小举中,颇有法力,榜上有名的概率会倍增! 虽然欢喜,但余缺也没忘了正事,他连忙又从书笈中翻倒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瓷坛,凑到那猫脸人身鬼的跟前。 瓷坛乃是骨灰坛,坛子当中装有香灰,残存香火,是能短期收纳鬼神的物件。 余缺打开骨灰坛,在里面点上一根线香后,咻的,那猫脸人身鬼别无去处,被线香的香火诱骗着,疯狂就钻入了瓷坛中。 鬼神入坛,余缺连忙在瓷坛上面贴上封鬼符,并用乌亮人发缠绕了好几圈,将瓷坛囫囵圈住。收好瓷坛,落袋为安后,他的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只觉身体通泰至极,倍有干劲! 借着这股干劲,他又将目光对着了地上那堆干瘪犹如枯柴的老妇尸体,着手开始毁尸灭迹。 根据县中朱教谕的说法,毁尸灭迹实乃仙家杀鬼后的第一要务。 因为尸体不毁、痕迹不灭、环境不改,则当地还可能再诞生出新的邪祟。 仙家们但凡斩杀了邪祟妖鬼,都务必要将之挫骨扬灰,捣毁原地。 余缺一早就在书笈中,也准备了相应之物。 他捡起老妇的尸体,扔进瓦罐坟中,取出火油瓶子,啪的打碎在洞口。 干尸怕火,一股猛火顿时烧起来,噼里啪啦! 猛火克阴,亦能改变地气,烧上这么一把火,余缺估摸着自己就可以走人了。 只不过他还得再检查一番,因为毛脸老妇的身上可能烧出什么仙家材料,能换不少钱,不容错过。 足足半个时辰后,窑洞中的火焰才消弭。 余缺用脚轻轻一踹,烧裂开了的石砖倒下,他又等待了两刻钟,等里面的热气散的可以接受,才钻身进去。 ~~ 出乎余缺的意料,窑洞并不深,很浅,小儿棺材一般,不存在拐弯抹角的地方,也不知那毛脸老妇为何非要藏在里面。 里面倒是存在着不少尸骨,有人有兽,还有一堆腌臜物,好在被火焰烧过,并不算污秽。 余缺不嫌脏乱,佝偻着身子,在窑洞中一块砖一块砖的寻摸。 “有货!” 余缺面上欣喜,还真让他寻摸到了稀罕物。 是一对尖牙,从那毛脸老妇的口中烧下来的,质地坚硬,寻常火焰烧而不坏,入手也阴寒,妥妥的属于仙家材料了。 余缺宝贝的将此物揣入了怀中,再三检查后,他拍拍手,才钻出窑洞,提起书笈,打算离开这里。 不过正当他要走时,洞口的两道鬼影,幽幽飘到了他的跟前。 其正是余缺用精血驱使的两只鬼卒。 眼下他赋予两鬼的精血烧尽,纸衣也崩化,两鬼又退化成了原形,一个是粗壮的中年庄稼汉,一个是干瘦的农妇,面色死白死白的。 余缺瞧着两只可怜鬼,叹了口气。 他掏出了腰间的铜铃,从铜铃中揪出两根头发,轻轻一吹:“去吧,冤仇已报,尘归尘、土归土。” 这两鬼没有机缘,只有一口怨气,品质不足,收来充当一次鬼卒就已经榨干了它们体内的怨气。余缺都不用特意去处置,它们自行就会溃散掉。 叮铃铃! 余缺解掉了铜铃的束缚,两鬼目中一晃,微微清明,但身子也顿时虚浮。 它们瞪着眼睛,望着余缺,因为是凡人成鬼,解脱后也没有什么记忆,反倒畏惧余缺身上的阳气,当即飘开。 可诡异的是,它俩并没有飘向山林中,而是飘向了那火气尚存的窑洞中,还嗖的一下,就没入了窑洞的顶部。 “咦,还有货?!” 余缺旁观着这一幕,顿时又惊又喜。 他当即踏入窑洞中,用手抚摸洞顶,摸见了一条裂缝。 哐哐的! 余缺试着用短斧头狠砸,一个镶嵌在岩石里的黑玉小葫芦,啪的就掉了下来…… (本章完) 第4章 火室炼家神 第4章 火室炼家神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余缺赶了一夜的路,出现在黄山县城内。 从荒山野岭走出,他瞧见了城中忙忙碌碌、车水马龙的场景,顿时感觉亲切。即便一路走进城,他多次都被黄包鬼车给蹭上了,也依旧是心情愉悦。 这实在是值得愉悦! 此番外出觅鬼,他不仅有惊无险的获得了家神材料,竟然还意外的得到了一只宝葫芦,着实是超乎余缺的意料。 只不过那宝葫芦究竟有何作用,余缺还需要费时间试验一番。 他可不打算找人来帮忙掌眼。 一路慢行,余缺步行到叮当作响的有鬼马车站台,取上号牌后,没有选择先回家见亲人,而是径直的就朝着“黄山第七县学”奔去,一如前世坐有轨列车般。 黄山县城虽然名为县城,但它乃是环绕千里黄山而建,是一庞大山城,并非寻常所谓的“县”,此世也无州郡划分,有的只是“三十六都”和“七十二城”。 且因有鬼神从事生产,人口大几百万,划分为了一个又一个坊市,一共十三坊,每一坊都有数十万人口,凡人徒步走上一天一夜也够呛能走完。 县学也因此有十三座,余缺的户籍落在第七坊,所能考取的县学自然也就是第七县学。 只是很可惜,他压根就不是县学生。 唯有中了小举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县学中修行,他还不配。 坐在鬼道马车上,余缺随着晃荡了大半天,一直到日中时分,他才进入第七坊,来到了第七县学的大门口。 余缺羡慕的看了眼县学牌匾,紧了紧身上的麻衣,方才低头走了进去。 每一方县学,都是当地收容仙家、培养仙家的所在,同时也是当地修行设施最齐全的宝地。 余缺此行前来,正是要借县学当中的火室一用。 火室者,火葬场之所在,内里日日焚烧尸骨,香火汇聚,时刻镇鬼压邪,乃是仙家炼度鬼物、束缚家神的最佳场所。 城中自然还有其他的火室,但是都不如县学中的安全妥当。并且每一间火室的使用,其不仅需要银钱,更需要介绍信。 余缺之所以敢来县学中申请火室使用,并不是他有钱,也不是他有信,只是因为他此前的仙学成绩优秀,得到过参观学习第七县学的机会。 当时带了他们半个月的县学朱教谕,许诺过若是有人要借用火室祭炼第一只家神,完全可以借他朱某人的名目,挂他的账,等日后升入县学或工作了,再慢慢偿还便是。 “先生正在修行中,不便见客。此前先生已经说过,你们若是要借用火室,同门房的青大爷说声便可。” 一个面容姣好的侍女,站在一处宅院前,娇滴滴的对余缺说着。 余缺过来是想要拜访一下朱教谕,好得到一间火室的使用权。结果他并没有见到人,对方也不打算检查他是否真够资格束缚家神,直接就允了。 这让余缺既失望又欢喜,他连忙朝着那侍女作揖:“劳烦姐姐代我谢谢先生了。” “好说、好说。”侍女打量着余缺,笑道: “不过还是等你炼好了家神,升入县学时,亲自道谢为妙。” 余缺正色:“借姐姐吉言。” 他拱手退去,按着此前参观县学的记忆,一路来到了县学火室所在。 还没进入火室中,浓浓的焦臭味就传入了他的口鼻,但是和前世不一样,身为此世生人,余缺闻见这种味道并不让他恶心反胃,反而格外的感觉安心,这气味证明了这里安全的很。 火室修建在一座山丘中,整个山丘都被掏空,宛如一口巨大的火灶,灶上点燃着九丈高长的巨柱香烛,日夜焚烧,烟气缭绕。 余缺拜见看管火室的门房大爷。 对方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袒露着上身,眼睛也不睁道:“是小朱的半个学生是吧,行。进去吧,丙字十七号房。” “多谢长者。”余缺连忙还礼。 因为穷,他也没什么东西能谢的,多说几句好话后,便紧抓着号牌,激动的快步朝着火室中走去。 那门房青大爷抬起眼皮,瞅了下他激动雀跃的身形,不由的摇着蒲扇,嗤笑道: “又是一个没经过事的毛头小子,好明显的一雏儿……不过,年轻真好啊。” ……………… 火室不大,方圆丈许而已,内里的焦臭味简直浓郁到了极点,中央有一口火塘,可直通火葬场,传言此火乃真火。余缺身处其中,浑身燥热,饶是他心里有所准备,也是一时间不适应。 好在对于束缚家神的期待,让他无视了这些,他一板一眼的取出一样样物件,有香木枫柏、有双牲鹿脯、有鸡头鸭脑、人发人爪……分别细致妥帖的绕着火塘而摆,大致呈现一个阴阳八卦形。 摆好阵型后,他并没有立刻就开始束缚家神,而是按照所学,先是焚香沐浴、默默的回忆了一番功课,等心间杂念散的差不多,方才开始行法。 只见他身着白麻衣,手持白瓷坛,正襟危坐,口中默咒: “学生余缺,奉行仙学,三奇六仪,九宫八门,遁甲伏望……天神大将,即扬圣武,祭炼家神,愿乞襄助。” 持诵九遍后,他朝着东西南北四方伏身大拜,面色愈发的庄重,神色威严。 忽地,余缺猛睁开眼睛,紧盯着那白瓷坛,喝到: “世有怨气,香火附杂,下化为鬼怪,上升作神灵。” 四句颂完,他踊跃而起,在火室中踏罡步斗,咬破指尖,用自己的指血,在那白瓷坛上书写: “炼阴鬼于阳气,化邪祟于真火,魂魄宫阙,耳目精神,当从此更生,使神迁而受化。” 一丝丝阴风,在他诵咒书写间,已经盘旋升起,并且那瓷坛中的鬼物也哐当的动弹不停。 余缺见状,目中微喜。 他用另外一只手,伸入袖中,抓出了一大把香火纸钱,往火塘中扔去。 ~~ 噗的,纸钱燃烧,化成纸灰,释放出内里蕴藏的香火,掀翻了纸灰,火室中顿时宛若有雪在翻滚。 火塘中的一丝丝火气,也顿时被引起,余缺连忙不避烈火,急忙就将那白瓷坛送入中央。 一入火中,一道道龟裂就出现在瓷坛上,鬼哭声也响起,并有油炸煎烤的滋滋声大作。 火室炼鬼,作用便是借用特殊的火焰烹烧鬼物,洗涤鬼身,如此方才能让厉鬼化而为神,进而能被仙家束缚进体内。 余缺看着火塘中的情况,红光满面。 接下来,他只需要催使火塘,将那那猫脸人身鬼打磨干净,再用自己的精气,束缚住此獠,此番祭炼便是成功,他也就收获了今生第一只家神。 而这一步、这一环,他学习、筹划、准备、练习了足足九年! 做梦都知道该怎么做。 啪咔!白瓷坛上的龟裂更甚,随时都可能破开。 烈火炙烤,泼水洒扫,反复为之。 终于,余缺的双目露出精光,瞪得犹如铜铃,精神亢奋至极。 他不再犹豫,猛地伸手进入火塘中,将那瓷坛取出。 瓷坛到手的那一刻,坛身刚好破开,炸的四分五裂,一块碎片还划伤了余缺的脸颊。 但他毫不在意,即刻张开口齿,仰起头,举着手中的香灰,一捧一捧的往自己口中吞服而去,口中还含糊不清的念咒: “吾乃仙童余氏子,汝乃孤零一毛鬼,今日赐尔大洪福,收尔做吾一家将!” 咯咯! 香火入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粉尘感,反而是冰凉艰涩,犹如一粒粒铅丸般,难以下咽。 同时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也在余缺的口中响起,刺耳的猫叫声不断大作! 猫脸人身鬼虽然遭到了火塘的焚烧,凶性大去,但它毕竟是要为人奴仆,正在奋力挣扎。 好在它诞生未久,且余缺此番炼化,算是做足了准备,此獠并未泛起什么水。 于是咯噔一声。 余缺的腹中突然有肠鸣响起,声色怪异,其声犹如发情老猫。 这让他捂紧了腹部,但面色却是大喜。 只见在他的脸上,有丝丝灰气涌起,升腾在他的头顶上,化作成为了一只嘶叫不断的猫脸人身之物。 与此同时,余缺的面颊、脖颈、手臂上,也长出了一根根犹如钢针的白毛,和此前的老妇极为相似,他顿觉浑身阴寒。 但是如此模样并非是束缚失败,恰恰相反!乃是束缚到手,家神已经进驻了余缺的身体。 九品猫脸人身僵尸神,束缚成功! (本章完) 第5章 异宝黑葫芦 第5章 异宝黑葫芦 “噫,成了!” 一阵高亢的大笑声,在狭窄的火室之中响起来。 余缺遍体白毛,眼如野猫,身上灰气腾腾,嘴里还长出了两口尖牙,似妖似怪不似人。 他浑身发抖,直接走到了火室的墙壁前,猛的打出一拳。 啪的!火室的墙壁都是用青冈石修葺而成,坚硬结实,极其耐腐蚀,且每一间的石壁厚度都达到了三尺以上。 他这一拳上去,墙壁虽然没有被打破,但是片片石块像饼干一般剥落,粉尘阵阵,显然不是人力所能为之。 余缺目中猩绿,他的身子佝偻,又猛地一跳,赤足跳上了石墙。 其足生利爪,竟然扎入了青冈石中,他的两只手更是变成了猫爪一般,指长三寸,轻易插入石墙内,让他在笔直的墙上奔跑起来。 其速度极其之快,鬼魅如猫儿。 并且在大笑之间,他的喉咙中猫叫声不断,尖利刺耳,若是对敌时,单凭口中的叫声,就足以震慑敌人的心神。 足足在火室中演练了一刻钟头,余缺直到脸色陡地一白,精血耗费不少,他才缓缓的停下动作,佝偻着喘息。 此刻火室内的墙壁上已经是道道伤痕,能清晰的瞧见猫爪痕迹,重叠间深达半尺,若是落在血肉之躯上,轻易就能拆骨斩腰。 除去余缺造成的痕迹之外,火室内的墙壁原本就斑驳,被人用火烧过、霜冻过、风吹过、毒液腐蚀过……因此倒也不差他这一点。 停下来,余缺的身体虽然疲惫,但是精神实在是亢奋至极: “好一只猫脸人身僵尸家神,能令我化而为尸,牙尖爪利也!” 两辈子,足足两辈子! 他第一次亲手掌握到了此等非凡之力,着实是不枉他在觉醒宿慧后,便一直在仙学中埋头苦读。 “今日方知我是我啊。”余缺欢喜不已。 但他不再耗费精气去演法,只是愉悦的在火室中踱步走来走去。 因为他还没有通过小举,未能开祖庙、立金身。 不仅养家神只能养一头,无有香火的滋养,余缺只能靠自身的精气血水来供养体内家神,一旦损耗过多,极容易害病折寿,损伤前途。 他踱步着,心情虽然逐渐平定,但是种种思绪又纷至沓来: “想要在小举中榜上有名,束缚一头家神是必要的条件。否则学问再高,评价再好,也落不到实处,过不了关。 但对于寻常人家而言,即便是再鸡肋的家神,其往往也是昂贵至极。” 余缺轻叹:“很多成人在做工时,都只能是租赁家神为用,因此更别说是买下来,送给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去博前途用了。” 他的目光不由闪烁。 此世是一个神鬼混杂,仙学昌盛的世界,海内为中土江湖,海外为仙山鬼岛。 中土目前正值香火一朝,其国势鼎沸,立朝已经八百七十年整,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该朝只差一百三十年,便可国祚千年,跻身于史书中的仙朝行列,彪炳古今,开末法灵衰时代之先例。 只是国势大好,却和余缺半毛纸钱的关系都没有。 这一辈子他同样是出身一般,背后虽然有宗族,但是在他觉醒宿慧之前,父母便已经死于邪祟妖鬼之祸。 幸好父亲还有弟弟,有着叔父的收养,这才不愁他的吃穿,一并还能继续钻研仙学。 只是叔父同样也有自己的子女,一家几口的,即便对方已经一定程度上的偏袒余缺,也实在是没有多余的财力去给他置办一头家神。 他这一次外出寻鬼,还是仗着一股牛犊之气,逃家而出,私自的在外游历。 亏得他的运气好,心思细腻,胆子也大,这才让他抓住线索,寻得了一头猫脸人身鬼! 否则的话,无声无息的死在外边,才是这年头的常有之事。 呼!余缺长吐一口气,他取出一面铜镜,盯着镜子中的猫脸人身家神,脸上的笑意再次浮现。 现如今他已经拥有了独属于他的家神,半只脚踏进了仙家门槛,最大的忧虑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以回去给叔父他们报喜了。”余缺心间暗想。 不过他收起铜镜,却并没有立刻动身出关,而是扭头看向了书笈中的一只小黑葫芦。这只葫芦正是余缺从寄死窑中得来,它仅仅鸡蛋长短,入手冰冷,有着玉质光泽。 除此之外,此物外表便再没有其他的神异之处,摆放在一堆药瓶玉瓶中,显得格外其貌不扬。 若不是巧合之间,有着两只鬼物的提醒,余缺即便在洞中翻找到了此物,在发现其瓶子中空空的后,他也极可能将其忽略掉。 更别说了,当时这东西还是镶嵌在石洞顶部,仅有一条缝隙和外界相连了。 “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从古至今都有宝物自晦的说法,而且那毛脸老妇能在洞中入邪,很可能就和此物有关!” 他摩挲着小黑葫芦,细细的揣摩着。 环顾左右后,余缺从书笈中取出一张面巾,戴在了脸上,然后噗的在那火塘上泼了一瓢水,并将摆坛用的鹿脯、香木枫柏等物,统统推入了火塘里。 一股烟气瞬间升起,充斥着整个火室,一定程度上能遮蔽目光,隔绝内外。 这时,余缺方才盘膝坐下,小心翼翼的将小黑葫中的一滴灰水,倒在了一只白碗中。 灰水脱离小黑葫,一股悸动感,当即就出现在余缺的心间。 ~~ 这悸动并非是他本人所产生的,而是源自于刚刚被束缚进他体内的家神所产生。 喵呜!那猫脸人身家神,主动浮现在余缺的天灵盖上,对着那一滴灰水面露贪婪。 “这黑葫芦里的灰水,能滋养鬼神?”余缺迟疑。 他瞬间就联想到了毛脸老妇,以及对方儿子儿媳的冤魂。 前者很可能就是得到了从洞顶缝隙中滴落下的灰水,这才怨死时入邪,后者则是可能被黑葫芦引诱着收入了葫芦中,化为了灰水。 家神同仙家连心,余缺心间也渐渐的升起了一股贪婪渴望,想要将此物吞入体内。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了,忽然从书笈中翻出了几只活物,分别是蝎子、老鼠、泥鳅,以及几粒豆子、豆芽,都是他顺路在集市上买的。 余缺晃动着白碗,在里面混入了几口清水,然后将清水往那蝎子、老鼠、泥鳅、豆芽豆子喂过去。 结果几只活物吞入灰水,不多时,个个的身形都躁动发黑,一副中了邪的模样。 其中豆芽豆子当场烂掉,那蝎子更是身子臌胀,啪的炸成了一摊汁液! 这一幕让余缺悚然一惊,心间顿时浮现出庆幸之色。他还连忙伸出利爪,将那老鼠和泥鳅碾碎。 结果老鼠泥鳅的身子头颅都分成好几块了,仍然肉蹦肉跳的,还长出了肉芽,妥妥一副诡异入邪的模样。 余缺不再迟疑,立刻就将所有的肉块都扔入了火塘中。 嘶嘶! 一股灰气从火塘里面烧起来,缓缓消散,那老鼠和泥鳅的尸块燃烧殆尽后,这才安生下来。 余缺呼了一口气,心神放松:“果然,宝物虽好,但也得谨慎为之。” 刚才的一幕,正是他没有选择在山林间就琢磨黑葫芦的原因。 现在他炼有家神,小具法力,又身处火室,火塘可以焚烧鬼物邪祟,在这样的条件下,才有底气去应对不测。 平缓一下心神后,余缺微眯眼睛,暗想: “既然活物不能服用,那么便只剩下令鬼神服食一番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家神,此物刚炼就不久,不仅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还直接关乎他的性命,自然不可能用来试验。 于是他摸出了铜铃,叮当一摇,一只冤魂出现在火室中。 余缺外出游历,倒也不是一味的逞强。 这只铜铃是他父母留下的遗物,不入流,算不得多么厉害的法器,但是内里也能驱使三只不入流的冤魂,眼下正好还剩一只…… (本章完) 第6章 人间烟火气 第6章 人间烟火气 三个日夜后,余缺晃着脚步,白着脸,一脸愉悦的走出了火室。 他来到火室门房处,瞧见了那依旧瘫在躺椅上,一上一下摇蒲扇的青大爷。 余缺的脸上,止不住的就露出笑容。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现在见着谁都想冲对方笑一笑。 门房青大爷若有所觉的,眼皮耷拉起,瞅了余缺一眼,然后挑眉笑骂道: “哟吼!看你这傻小子的模样,谁都知道你行功圆满了,脸上收着点。” 余缺见对方和自己搭话,快步走上前,作揖道:“青大爷教训的是,晚辈放浪了。” 话虽如此,但他的嘴角还是挂着两分笑意。 旁人只知道他此番是半只脚踏进了仙家大门,但却不知他还得到了另外一桩大机缘、大造化。 那黑葫芦的作用,余缺在火室中已经钻研的颇有眉目。 他认定了此物将是他仙家路上的大助力,甚至可以说一句,有着此物,他连修成四品元神仙家都有了那么一点希望。当然,只是有点! 门房青大爷不明就里,对方看着余缺,没好气的用蒲扇拍了拍余缺,道: “罢了罢了,终归是第一次行功的年轻人,嘚瑟点才是正常。 记住,任你再是食髓知味,也得懂得克制,毕竟谁都不是铁打的身子。 更何况你这家伙收的,一看就是积年的老鬼,属于是那种坐地都能吸土的!亏得你是年轻人,似乎还是亲手抓的,火力旺,这才能熬得住。” 余缺听着这话,总感觉对方的话有点怪异,说的就好像他这三天以来,并不是在“行功”,而是在“行房”一般。 但他还是朝着对方拱手: “谢大爷提点。” 见余缺懂礼节,门房青大爷又道: “对了,瞧你两眼青白,腿儿发抖。回去了记得多养养身子,虎鞭、牛鞭、鹿茸啥的,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还有,收了什么鬼,往往容易被什么鬼影响,会凭空生出一些不好的嗜好,其中绝大多数都不能惯着。” 对方嘀咕: “记得按时作息,保持活人生气。你是仙家,不是鬼家。” 这话说完,青大爷便将眼睛耷拉上,继续悠闲的摇着蒲扇歇息了。 “是仙家,而不是鬼家么?”余缺咀嚼着。 他面色一正,不再嘚瑟,再次朝着对方作揖了一番,真心诚意的感谢。 他家里虽然有叔父,但叔父并非是仙家,只不过是夜香司的小职工罢了。 很多仙家之事,余缺都只能从书中看。 而别看门房青大爷一副寻常老头的模样,对方能在县学中做工,并且还是在看管火室的,其绝非常人,少说也得是个真正的九品毛神仙家。 能得到正牌仙家的当面提点,对余缺而言可是稀罕的紧。 门房青大爷挥了挥蒲扇,用扇子指着门外道: “拔腚。” 余缺笑了笑,就此告辞。 等他摇摇晃晃的走出火室,忽然又若有所觉,在大门外往身后回头一看。 嚯! 原先在他的眼中仅仅烟熏雾缭、焦臭袭人的庞大火室所在,此刻在他的眼中已经大变了模样! 呜呜呜!无数的魂魄,大大小小,正仿佛纸灰般,环绕着火室中飞舞,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那九丈高长的巨大香烛,则仿佛巨人般坐在大火灶上,吞云吐雾的,用手在不断捞取魂魄,吸入体内,给人一种震撼魂魄的庞大感。 余缺本人尚可,仅仅心生诧异。 但他体内的那只家神,瞬间就像见了天敌的老鼠,而不再是一只凶性桀骜的老猫。 “这便是仙家们的视角么?”余缺仰头看着,直到双目刺痛见泪,方才收回了目光。 此等场景,在没有家神加持前,他极难见到。 书上写的再多,终归都不如他自己亲眼瞧见,要来得震撼。 感叹了半天后,余缺方才拢起袖子,啧啧称奇的往外走去。 不多时。 他坐上了第七县学始发的有轨马车。因为正好处在晚班高峰期,他宛如豆腐乳被挤在瓦罐里一般,由马车一路拖向伏氏宗族的所在地。 其间屡屡有富贵人家坐着黄包车,甚至乘着轿子,由人拖着抬着,脚步飞快,悠闲自在的就超过了有轨马车。 马车上的一众人等顿时羡慕不已,还暗骂不断: “他娘的!衙门就知道禁马禁驴,说什么拉屎放屁污秽环境,净他娘的扯蛋,不干人事。” “然也然也,老爷们有人力为畜,咱们有个屁啊。” 余缺闻着左右人哈出的口气,眉头拧成了麻,心间也是腹诽不已。 他待会下了马车,就得再步行好几里路才能到家。 其实,城里倒也不是不能骑马骑驴,而是不能私骑,必须得上马牌驴牌,名额有限,每年还得交驴马粪税,价钱年年都在涨。 叔父家里就有一头,但那是因为工作所需才有的,平时都不养在家里。 一路兜兜转转。 等到余缺走进伏氏宗族的族地时,夜色已经漆黑。 他一路走来,除去巡逻的族人外,夜晚并没有几个人在外。 ~~ 摸着黑,余缺熟门熟路的就来到了一栋筒子楼跟前,这时他的眼中才出现了光光点点。 一面面玻璃窗中,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个昏黄的房间。 有人就着油灯,正在摇头苦读;有人才吃着饭,顺便打孩子;还有人则是在悄咪咪的搂搂抱抱,以为旁人看不见,实则外人看的一清二楚。 走入筒子楼中,即便已经不是饭点,楼道里也是菜籽油的香气浓郁,让人熟悉感满满。 但是等来到家门口前,余缺又停住脚步,蹑手蹑脚的,不知该如何进去,只能悄悄的在楼道里打转。 他听见屋子里面响起了压低声音的谈话: “不知缺儿在外面如何,活的还是死的?这都还没什么消息呢,族里居然就能腆着脸来问。” “呸!你这晦气话,缺儿不过是出门散散心罢了。” 明显是属于叔父的苦笑声:“你说我也是,要是把身上的家神传给他,他会不会就不出去了?” 叔母口中更骂:“你这也是胡话,全家就指望你了,把家神传给了缺儿……指望缺儿去上工顶班?他的年纪才多大,那不累死他了。” 叔父哑然,忽地又自嘲的笑道: “对哦!家神的鬼贷都没还完呢,想传也传不了啊。” 一阵絮絮叨叨的声音响起,两人低语笑了片刻,气氛尚好。 只是哄笑片刻后,叔父叔母明显还是忧心忡忡,特别是刚才他们口中的“族里来人”一事。 但余缺细听了半会儿,也没有听见两人有说具体是什么事情。 于是他在门外深吸几口气,跺了跺脚,鼓起勇气,啪嗒啪嗒的朝着门口走去。 他的脚步声一响起,屋中的谈话声就戛然而止。 紧接着,屋里的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有穿鞋的声音、翻箱点灯的声音响起。 灯还没亮,吱呀一声! 不需要余缺敲门,房门便打开,露出了一张沧桑的中年男子面孔。 那中年男子蹬着眼,紧盯着余缺的脸瞧。他一时没有说话,上下打量一番,见余缺身上全乎儿,方才吐了口气,出声道: “回来了?” 余缺点点头,笑道:“回来了。” 他随即一如如常的擦身而进,并叫道: “婶!我饿了,给我来碗面。” 叔母早就已经拖沓着鞋走进了厨房,她探出头,嘴里骂骂咧咧道:“小点声!你这家伙,别把两个小祖宗又给吵醒了。” 余缺随口:“哪能吵醒啊,压根就没睡呢。” 他的话音刚落,家里的两个小孩就噼里啪啦的跳起来,隔着门大喊: “哥!你回来了。” “娘,我也要我也要,我还要窝两个蛋。” “两个?你怎么不自己窝两个出来?” 瞧见如此生动鲜活的一幕,余缺的脸上笑起。虽然屋子里面还没有烧炉子,但他就是感觉浑身热热乎乎的,又困又有劲儿。 真想一头钻进湿冷的床底,脸贴地,死死的睡上一觉啊。 (本章完) 第7章 欲偷人生 第7章 欲偷人生 有着门房青大爷的提醒,余缺终究是没有钻入床底睡觉,而是僵硬的躺在了床铺上。 只不过他在夜里,眼睛瞪得像铜铃,翻身不断,半点困意都没有。 明明身下是温暖舒适的床铺,可在他的感觉中,就是没有生硬的石板地面要好。 一直苦熬到天明时分,太阳跳出,余缺方才觉得困意袭来,慢慢入睡。 叔父和叔母本是要叫他起床吃早餐的,但是悄悄推开门一看,便又默默的退出了房门外,并将家里的两个小祖宗也狠狠的敲打了一番。 一阵嗷呜声中,该上工的上工,该去学堂的去学堂,屋中只剩下叔母一人蹑手蹑脚的、忙前忙后。 又等到傍晚到来,叔父提前下工,屋子里的动静大了些,余缺方才悠悠转醒,但是他明显的感觉到外界还存在阳光,打心底里抗拒这个时候出门。 还是另有人登门而来,一阵谈话声在屋子里面响起,余缺方才猛地睁开了眼睛。 “缺儿年纪不小了,以你们的家资,恐怕是难以置办出一头家神的。不如早点做做打算,与其浪费机会,还不如和族里好好商量,我定会帮衬你。” 叔父生硬的声音响起: “缺儿是个有主见的人,这主意该他拿,他若是想,自然会提。” 轻笑声响起: “他在你们家吃、在你们家住,你如何不能拿主意,他还敢翻天了不成?! 听说他私自跑出去了,昨晚才回来,也就是你惯得啊,若是我们家那兔崽子,回来了我腿都给他打折!” 对方嘁笑过后,声音再次浑厚的道: “你且先别忙着拒绝,我实话给你说了,这次是族中嫡脉有人需要,这才让我来做个中人。 若是余缺识趣,大人物们手指缝里落点下来,旁的不说,给他找一份活计定是轻轻松松。到时候他做工几年,自个再贷款养上一头家神,在族中讨个婆娘,这辈子也就齐活了!” 叔父沉默下来,久久没有说话。 余缺躺在屋中,他清楚的听着两人的对话,脸上顿时冷笑不已: “果然,虽然我算是半个伏氏族人,但是想要考小举,挣出头,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妨碍袭来。” 瞬间,余缺原本对伏氏宗族并不强的归属感,几乎化为乌有。 话说他此番之所以会冒险出门觅鬼,除去是一股少年牛犊之气外,也有着不小的原因是不得不如此。 因为十有八九的,在他能够考小举的年纪,便会有人盯上他爹用命留给他的忠烈名额,并觊觎他的仙学成绩,想要将他顶替掉! 须知以他余缺的仙学履历,再加上一个忠烈名额的话,只需要拥有一头不差的家神,那么在小举中上榜的概率就将超过五成。 若是背后再有宗族使力,小举上榜的概率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如果是寻常的学子或家庭,可能会因为阅历不深,消息不灵的缘故,压根想象不到顶替之事,甚至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会相信。 好在余缺不同,他不仅有着前世记忆,这辈子又身为伏氏宗族内的一个外姓子,自幼便有着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早早就提防着这点。 结果现在果真不出他的所料,族中来人,想吃“绝户”了。 狭窄客厅中的谈话还在继续: “唉,老余,你就算不为侄子着想,你也得为自己,为自己的一双女儿着想。 你想想,自打你来了来伏氏,族里是不是从未亏待过你,还给你在夜香司弄了份铁饭碗的活计。” 那人满口敦厚的劝说着:“缺儿年纪小,不识人间劳苦,你年纪可不小了,若是能够得到贵人提携……” 听见这里,余缺眉头皱起,他不再旁听,更不想去检验试探自家叔父。 砰的! 他从床板上跃起,噔噔几步,便踢开了自个卧室的房门,冷笑道: “好个挑拨离间、巧舌如簧的说客!不愧是伏氏养的一条老狗。” 客厅中的谈话声戛然而止,甚至连烟气似乎都僵在了半空中。 叔父和那伏氏来人都愕然的抬头看余缺。 啪的! 立刻的,叔父便将手中的烟枪在墙上重重的一磕,喝到:“余缺,谁教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看来我真是惯你惯得无法无天了。”“快过来给十七叔赔不是!”叔父双眉竖起,然后又换了一副局促的表情,笑呵呵的对另外一人说: “十七叔,孩子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呵!”那被余缺唤过“老狗”的伏十七,口上重重的哼了一句,然后慢条斯理的端起身前凳子上的一碗茶水,一口吐出: “呸!我说老余,你虽然是夜香司的人,怎的口味也这般怪异,这臭茶沫子都放臭了,这让人怎么咽得下?” 余缺眯眼瞧了瞧,脸上的冷色更重。 家里今日取出的,分明就是叔父过年时偶得的上等普洱,平常一月才舍得解馋那么一两次。 但是叔父口中却连忙道: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可能是放坏了。改明我去赶赶鬼集,搂点清明茶尖儿,那嫩的哟,到时候再请您来做客。” 啪的!伏十七将手中的茶碗哐当搁在凳子上,骂骂咧咧: “连个茶几都没有,还来做客?若不是上面人有吩咐,真当我稀罕三天两头跑过来啊。” 他阴阳怪气、指槐骂桑好一会儿,方才抬眼看向余缺,冷着脸道: “既然都听见了,你自己想想怎么做。记住,若是不把态度摆好,惹得了上头人不满意,到时候你就算认命,也休想得个好处” ~~ 话说完,此人便起身要走。 而余缺闻言,他脸上的反倒是不再发冷,而是露出了笑容。 “你坐下!”但是不等他有所举动,叔父就腾地站起,严厉的喝他。 余缺面色微僵,但还是皱眉停在了原地。 那伏十七被他这般眯眼看着,身上不由的泛起了一阵寒意。 忽地,此人也不走了,而是转过头,笑着露出了口中的两颗犬一般的尖牙: “小杂种,你吃我伏氏、喝我伏氏的,怎地还想造反不成? 识相点,否则哪天病死淹死了,只会让你叔父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家伤心。” 这话一出,叔父和余缺两人的瞳孔全都微缩,厨房中更是传来了啪咔的一声碗碟砸落声。 他们都听出了伏十七口中的威胁之意。 若是余缺死了,自然也就没人去使用余缺父亲留下的忠烈名额,到时候以伏家的实力,名额只会肉烂在锅里,可公开推选。 因此叔父和叔母两人,顿时都被吓到了。 只不过余缺的瞳孔微缩,却并不是被吓到了,而是感觉到了杀意,心间一股暴戾的杀机腾腾升起。 他脸上的笑意再现。 这时那伏十七也隐隐发觉了不对劲,除去族内族外的那些公子哥之外,他还没见过十五六岁的小孩敢一直当着他的面,特别是在他放出家神凶气后,还能这么对着和他呛的! “态度是吗?” 余缺露齿笑着,口中的两牙也尖利,面上更是灰气涌动,仿佛蛇虫在他的脸上爬行。 嘶! 这下子,不管是那伏十七,还是叔父,两人的脸色全都是惊疑不已: “你养家神了?” “你养家神了!” 余缺笑而不语,他的身形一闪,只剩一道声音忽地在那伏十七耳边响起: “晚辈这就给族里看看,我的态度。” (本章完) 第8章 断臂拔舌 第8章 断臂拔舌 余缺的身形鬼魅,几步间就扑到了伏十七的跟前,举起手爪,朝着对方的老脸便是狠狠的扇过去。 这老家伙,给脸不要脸,着实欠! 但是砰的。 因为距离的原因,余缺的扑杀终究是给了对方一定的反应时间,伏十七伸出手掌,及时的挡住了余缺的一扑。 对方的脸上,惊疑之色也瞬间化作为了惊怒: “好好好!造反了、小杂种。” 伏十七面上狞笑:“敢对老子出手,今天就算你养了家神,老子一样也给你废掉,看你到时候拿什么去考举!” 一缕缕灰气也弥漫在了此獠的面部,伏十七露出狗一样的神色,口鼻都突出,双手相互握紧,宛若一条大狗双腿直立站起。 嗷呜! 伏十七厉喝完毕,便朝着余缺扑杀而来。 而这个时候,余缺在抢先的一手落空后,其身形就已经调转方向,背后便是门口。 老东西扑杀向他,他即刻身子向后猛退,然后径直的从四楼跃下,蹭蹭的,宛若灵猫般,轻盈的落在了地面上。 余缺可不会忘记两人是在他家里,若是在里面大动手脚,就算收拾了这条老狗,最后全家上下也肯定是心疼不已,叔母得收拾老半天了。 而且跳下四楼,还是他使了个诈。 余缺落在筒子楼的跟前后,两人的动静顿时就吸引了整栋楼的注意。 啪啪的一扇扇窗户打开,楼中的人不管是在干嘛,此刻统统都探出脑袋来,看起热闹。 余缺站在众人目光中,笑看着那楼上的伏十七: “老狗,你也配教训人?” 伏十七被气得家神暴跳,口中咆哮着,心间一怒,竟然也跟着余缺猛地从四楼跳下。 结果刚一落地,此獠的面色就微微一僵。 因为其所束缚的家神可不是擅长跳跃的,猛地从四楼高度落下,虽然没有让此獠受伤重创,但是双腿也是传来一阵刺痛,以及更重要的,伏十七一身的精气骤然间消耗了不少。 “小杂种,还挺会算计的!”伏十七口中低喝,将身子伏在地上,摆出了一套拳法: “不过就这样,你便以为能打得过老子么?” 这厮目中寒芒大闪。 如果说刚才,伏十七主要是嘴上在说狠话,并不敢真的废掉余缺,现在被余缺这么算计了一招,他意识到余缺这人的年纪小、心思却狠,顿时不想为自己后半生留风险了。 “十七叔,手下留情!”惊叫声从筒子楼中传来,是叔父的声音。 叔父望着楼底下的余缺二人,面上大急,顿时也涌起一阵阵灰气,一咬牙也要跳下去。 但是叔父这一动作,却是让楼底下的余缺分了一下神。 因为叔父所豢养的家神可不是能增长气力、熬炼筋骨的家神,其只不过是一只灯笼怪家神罢了,叔父用它走走夜路尚可,若是真从四楼跳下,结果会和凡人一般,不死也残废。 还好叔母及时的出现在叔父身后,尖叫道:“老余你不要命了!” 被叔母拉扯了一把,叔父面色微白,也清醒过来,不作解释,连忙撒开脚丫子,蹬蹬的从楼道沿着楼梯跑下来。 而这个时候,那伏十七趁着余缺分心的刹那,已然是扑到了余缺的跟前。 “年轻人,搏杀中你也敢分心!” 狞笑声响在余缺的耳边,一张流着涎水的口齿,猛地从余缺的身后朝他脖子咬过来。 只见那伏十七浑身长出灰毛,仿佛狗人狼人一般,尖鼻利齿,鬼气森森。 这一幕落在了筒子楼众人的眼中,顿时引起了一阵惊呼: “这一口下去,余缺这小子不死也没半条命了。” “猫狗斗,余缺这小子不该在这平地和那老狗硬抗啊。” 但是他们的嘀咕还没说出来,便又更加诧异: “咦!咦!!” 因为余缺并没有挪动身子去躲,仅仅脖子微微摇动,便任由那伏十七用利齿咬在了脖子上。 “老狗,你就这点东西把戏吗?” 余缺的脖子反转超过九十度,脸上发笑的看着咬在自己脖颈上的伏十七。 枭!非人的嘶吼声,从余缺口中发出。 他伸出手爪,当即就落在了伏十七的脸上,猛地扣向对方的鼻窍、眼窍。 伏十七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此獠不明白为何余缺被他咬住了,却依旧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霎时间,一场近身的缠斗出现在筒子楼跟前。一个是积年的老狗加身,一个是阴邪的猫鬼附体,各自鬼气森森,凶性十足。 那伏十七虽然并非是仙家,但是和家神间的关系熟稔,更是掌握了一手好狗拳,屡屡都能够占据上风,不是咬住余缺的这里,便是抓中余缺的那里。 但就算如此,余缺只需要护住自己的九窍,便任由对方去了。 “僵尸?!”这时那伏十七和一些观战的旁人,终于从余缺的身上瞧出一点端倪。 “是的了,铜皮铁骨,面如死人,身有白毛!那小子养的是一口白毛僵尸鬼神!” “既然是僵尸,为何他的动作这般利索?猫尸?”种种猜想升起。 忽地,叔父终于也从四楼急匆匆的跑下,脸色也是发白,气喘吁吁的。 且叔父一看就是不擅长厮杀的寻常人,若是加入战团,都不知道会是个帮衬还是个拖累。 好在余缺并没有给叔父丢人的机会。 咯吱! 他忽然伸出手,猛地抓住了那伏十七的一只爪子,然后浑身灰气涌动,硬是扯着对方的爪子,将对方拉到身前,然后另外一只手捏住了伏十七的脖颈。 ~~ 脖颈被捏住,伏十七面色大变,立刻就要挣脱。 但此獠先是从四楼一跃而下,又是和余缺缠斗,全都消耗了不少精气,再加上他年纪终究是大了,是条老狗,而不是猛狗。 “不好!”伏十七心里瞬间发寒。 其喉咙呜呜的低吼数句,一时没有挣脱出余缺的抓握。 余缺此时则是狞笑着: “抓住你了,老狗。” 他先是将尖利手爪插入了伏十七的脖颈里,然后双手用力,口中怒吼,像是要将对方斜斜的从中间撕成两半似的。 噗嗤! 一阵布帛崩裂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便是惨叫。 余缺未能将伏十七直接撕成两半,但撤掉其一臂。 啊啊! 那伏十七被断一臂后,气血大亏,算是彻底的落败。 “饶命!缺少爷饶命。” 此獠惨叫着,瞥见了刚下楼的叔父,连忙声色惊恐的叫道: “老余,救救我啊!” 已经落败,这人胆气尽去,现在更是怕极了余缺一个气血上头,再将其直接给打杀了在现场。 叔父这时方才从惊骇中反应过来,急忙出声:“别杀,别杀!” 余缺没有理会叔父的话,让对方凑到自己跟前。 真想直接杀了此獠! 厉笑之色,在他脸上浓郁的化不开。 “呜呜呜!!”伏十七瞧见余缺眼中的邪性,面上一时绝望。 好在余缺沙哑着声音,及时道:“罢了罢了,今日我不杀你。” 这让伏十七心间惊喜,口中呜呜咯咯的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下一刻,这厮的眼珠子就瞪得大大的,声嘶力竭。 “咯咯!咯咯!”其人的面色痛苦而狰狞。 余缺拎着此獠的长舌,对着赶来的叔父笑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叔父觉得,侄儿这待客态度,如何?” 其笑容灿烂,牙尖指利,根根都如钢刀。 筒子楼的内外,包括叔父在内的众人,他们全都怔怔的望着余缺的身影,感到陌生又可怖。 (本章完) 第9章 养神化形 第9章 养神化形 “快快,来几个人,把这老十七抬走!” “那、那只胳膊,也要一并拿走不?” 筒子楼前一阵鸡飞狗跳的,嚷嚷声不断,大半个伏氏宗族都被惊醒了。 余缺年纪小,虽然刚才是他出的手,但是他早早就被叔父赶上楼去了。 现在是叔父和叔母两人,正在楼底下焦急的忙活,处理首尾。 筒子楼下时不时的就会响起叔父那追悔莫及的声音: “哎呀,十七叔! 你就算想要缺儿他爹留下的忠烈名额,你也得和他好好商量嘛。你看今天这事情弄得!” “什么,这老狗是来抢余缺名额的?” “嘶,我就说余缺那孩子,打小就懂事,今天怎么发了这么大的邪性。定是这老狗威逼不成,先动手的。” 楼下的伏十七舌头被拔,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睛一瞪,呜呜吐血表示。 而余缺待在房中,听见了楼底下的议论,面上不由的露出轻笑。 有着今晚的一出,族中若是再想顶替他的身份名额,应当是没那么容易了。 虽然如此暴戾行事,会留下很多的口舌把柄,但是总好过他被人温水煮青蛙似的,逼到墙角了,最后被迫同意还得多谢别人高抬贵手时,要更好! 此外,余缺坐在无灯的房间中,他看着自己手上尖利的指甲,目中兴奋不已: “这,便是法力!” 以往碰见这等被人逼迫之事,身为小民的他,要么是退让一步,要么就是得等着长者或衙门前来处置,有苦得先自己咽下。 而现在,他当面的,亲手就能将阻碍给撕碎掉。 这便是仙家之行事,能求得一个念头通达! “哈哈。”卧室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虽然余缺在家神束缚成功的那一刻,就已经想象过现在这一幕,但是亲身面临这一幕时,仍旧是让他浑身都战栗。 而且降服活人,和降服精怪可不同。 前者,让余缺心间积压了十数年的惶恐、寄人篱下之感,瞬间消去了大半! 一时间,他兴奋的再也坐不住,腾的站起身子,在自己狭窄的卧室当中胡乱挥舞手爪。 呲呲,一丝丝破风的声音,在卧室当中响起来。 余缺舞动的越来越快,在纸般的月光下拖出了道道残影。 但是他仍旧是感觉不够快,遂口中低吼一声,身形猛地变化,面部有白毛生出,根根如钢针。 余缺化身成为了一只人形大怪猫,在狭窄的卧室当中翻腾纵横。 其爪牙轻易的就在墙壁上划出道道印记,露出了内里的红砖墙胚。 就这,还已经是他在极为克制着了,否则红砖垒成的墙面,在他的利爪下就像是枯木一般薄脆。 大半刻钟过去后,余缺感觉体内的精气又消耗过多,他方才身形一闪,出现在了自己的床榻上,静静的坐下,并且将眼睛也闭上了。 虽然停住身子,但是他的浑身上下的筋肉依旧在蠕动战栗,豆大的汗水更是从额头、脖颈后不断的冒出。 不一会儿,余缺猛地睁开眼睛,长吐出一口幽幽白气儿,他的两眼中都带着一股莫大的喜色: “我之家神的教化,已然小成?!” 他低下头,伸出手掌,心念一动间,手掌灰气涌动,刚才收起的尖爪便瞬间又长出。 但是他的另外一只手掌,以及面部,并没有同时出现灰气。 如此迹象显示,余缺对体内家神的控制,已然上了一个台阶。 根据本朝经典《仙学》当中所描述的,仙家在束缚家神后,还得将家神进行教化,方才能够更好的掌握仙术,发挥出家神的妙用。 其教化程度,或者说纯熟度、契合度,大致的可以分为小成、大成,圆满。 其中小成是一般仙家都能够达到的,不需要什么手段,靠着水磨的功夫就能消去体内家神的火气,快则半年一年,慢则三年五年即可成功。家神小成后,仙家施展起家神所带来的仙术,便能娴熟生巧,施展仙术时也不会再拖泥带水,一如余缺现在能单手就生出利爪,而不再需要满脸生烟,浑身得一并的配合发生变化。 至于大成、圆满,则是需要一定的养法、体质,甚至是契机,方才可能达成的。 教化大成,仙家施展仙术将能举重若轻;教化圆满,仙家施展仙术将能返璞归真、不假雕琢,宛若自身之人体。 传闻在圆满之上,还有一层名为“化境”的纯熟程度,其能达到浑然天成的地步,超过人对人体的熟悉程度。 不过“化境”一说只是余缺从旁人的口中听来的,并不确定是否真存在这等境界。 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化境”种种,家神小成便已经是让他欢喜不已。 余缺面上喜色浓郁: “没想到将那猫脸尸鬼束缚在身才几日,便得了今日契机,磨合完毕,达到了‘小成’境界。” 如今他的家神小成,那些富贵子弟们因为早早养神成功,而和他拉开的距离,顿时就被他拉近,甚至是抹平了! 开年后他参加小举,榜上有名的概率无疑也是又多了几分。 ~~ 欣喜过后,余缺开始思索,为何今日这么短暂的时间内,他驾驭家神的纯熟度会发生如此大的提升。 很快的,他便想起了自己在县学中参观学习时,朱教谕口中曾提及过的“化形法”一词。 当时朱教谕短暂的提及过一句:“古人有言,妖灵精怪须得化形,方才能穿人衣、学人言、修人法。今朝有人言,仙家亦能如此。” 余缺此前听的懵懂,仅仅是将朱教谕的话记在笔端,然后强行记了下来。 现在他默默一琢磨,心间顿时有种明悟: “此言当是在说,我辈仙家养鬼神,可穿鬼衣、学鬼语、修鬼法,然后便可增加和家神的磨合程度?一如我今日顺遂了家神的暴戾,见了人血,猫脸人身僵尸神和我的契合程度便大增了!” 余缺心间动念,生出了想要更加去顺遂家神的冲动, 最好是再杀上几口人,以血祭法,如此他之仙术,定将再大成、圆满! 动念间,余缺的眼珠子悄然就变成了猫眼,正疯狂的左右动弹,内心激烈。 但是忽然,余缺猛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吓!他眼睛瞪起,凶性大发! 啪的,一道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 他卧室的房门也吱呀的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具幼小的鲜活人体。 对方正瘫坐在地砖上,面色发白,一脸惊恐的望着余缺。 余缺抬眼打量着,露出了尖牙,他面色生白毛,贪婪般的笑看那幼小人体: “是小妹啊,有什么事情吗?” 现场诡异的安静,瘫坐在地上的小堂妹失去了往日的机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厨房中有一阵不满的嘟囔声响起,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声音: “伏缘、伏缘!让你叫余缺来吃面,你怎么回事啊?回话!” 余缺的口鼻耸动,顿时闻到了一阵鸡蛋挂面的香味,明白是两个小堂妹趁着家里大人不在,自己在捣鼓面条吃。 “来了。” 他面上笑意一缓,闪身出房,随手就将小堂妹捞起,一并提溜到了客厅中。 两人等着面条,余缺并没有解释刚才的一幕,反而见小堂妹的脸色有所恢复。 他再次露出了尖牙,阴恻恻的笑看对方: “下次,还敢撬我房门不?” 咯噔!小堂妹的脸色再发白,她腾的跑进了厨房中,大叫: “姐、姐,哥他真成妖鬼了!” 伏运堂妹疑惑的探出脑袋,瞧见了客厅中脸色微白,但依旧很好看的余缺。 余缺还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于是她脸色微红,直接用着汤勺给小妹砰的来了一下: “咋咋呼呼的。” 余缺旁观着屋中的这一幕,心间顿时彻底放松,刚才的种种凶念也仿佛流水般趟过,并没有残余多少。 他在心间庆幸的嗤笑: “化形化形,仙家怎么可能化形成鬼,那不成鬼家了?朱教谕定是还有道理没讲完。” (本章完) 第10章 水火炼度师 第10章 水火炼度师 余缺心间凛然。 他明白自己今天教化家神的水平虽然猛涨了一大截儿,但是刚才也是差点就堕入魔障。 若不是屋中的两个小妹尚在,人气十足,他也记得门房青大爷的教导。 其今天即便不入魔障,整个人恐怕也会被家神改变,变得越发偏激张狂! 余缺一边默默的吃着面条,一边在心间反省着自己。 一并的,他对于进入县学当中修行的想法也是更加的强烈。 身为伏氏宗族的外姓子弟,他身上虽然流着一半的伏氏血脉,但是宗族内的真正仙家传承、长者教导,和他半毛纸钱的关系都没有。 只有进入县学中,他才能得到正统的仙学教导。 否则的话,仅仅靠着一本《仙学》经典,以及旁人的只言片语,自修自学,类似今天的危险必将再出现。 吱呀! 开门的声音响起来,沉重的脚步声出现,顿时吸引了正在哧溜面条的三人。 是叔父和叔母两人回来了。 有疲倦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吃完了就赶紧回房,别跟个夜猫子似的。” 随手将两个堂妹赶回了房中,叔母默默的收拾餐桌上的碗筷,叔父则是坐在了余缺的身旁,紧锁着眉头,掏出了烟枪,沉默的啪嗒啪嗒的抽起。 好一会儿后,叔父才出声:“几时养的家神?” 余缺回答:“不久,回来前的三天,在县学火室里面炼的。” “看模样,不像是寻常的猫精猫怪?” “确实不是。”余缺顿了顿,道: “是一头僵尸家神,学名猫脸人身僵尸。” 简要的几句话后,现场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好几息后,客厅中方才响起叔父的叹息声: “僵尸类的家神,可以说是九品家神中的好货色了,铜皮铁骨的,能打能扛,唯一的缺点就是蠢笨了点,行动不便。但是你这家神,不仅不蠢笨,反而灵巧的很,当是九品家神中的上流之选,族中恐怕都没几只能比它好的…… 好,真好啊。” 听见叔父的赞赏,余缺的脸上露出笑意,但是他一抬起头,却是瞧见了叔父怔怔盯着他的目光。 一只粗糙的大手当即压在他的头上,让余缺的视线落下去。 叔父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你这孩子,得遭多大的罪、受多大的苦啊。” 余缺闻言,一时喉咙中也是堵得慌,不知该回什么话。 还是叔母听见爷俩的话,她走过来,啪的将叔父的手打了下来,埋怨的说: “孩子都多大了,都比你有出息了,还随便摸孩子的头。” 叔父悻悻的收回手,但是刚骂完叔父,叔母自己却又抹着泪,低声道: “还好回来了呢,否则婶儿和你叔父,该咋和你爹你娘交代。” 余缺的父亲和叔父是亲兄弟,母亲和叔母同样也是姊妹关系。 两兄弟自幼命苦,好在大的有出息,年轻时养了家神,在县衙中当值,还得到了伏氏的青睐,娶了一伏氏旁支女子为妻。 只可惜后来,余缺的父亲和母亲都死在了邪祟妖鬼的手中,兄弟俩当中小的,也就是余缺的叔父,不得已带着余缺寄身在伏氏宗族内,最后还当了赘婿,和叔母结亲后,一对女儿姓伏不姓余。 因此不管是叔父和叔母,他俩都和余缺血缘相连,虽然不是亲生的父母,但是也差不多,甚至比一般的父母养儿,他们待余缺还多了几分尊重。 如此的家庭环境,也是余缺在觉醒宿慧后,最为庆幸的一点,极为感激。 “好了,咱爷俩说话,你在这瞎捣鼓作甚。” 叔父轻咳一声,佯装恼怒的对叔母道:“快回房中去,顺便看那两个家伙上床没?” 叔母狠狠的剜了叔父一眼,她没有反驳,但是劈手就夺过叔父手中的烟枪,冷哼着将它熄了,直接拿走。叔父一脸可惜的砸吧砸吧嘴唇,抬眼瞧见了一脸笑意盯着自己的余缺,便鼓着眼睛瞪了瞪余缺。 “说正事!养了家神,你也就能考小举了。 今天经你闹了这么一通,你爹娘的遗泽当是能保住,但是族里的那些狗杂种,保不准会更加针对你,你自己多留个心眼。” 叔父沉声:“现在有什么是叔父能帮你的,尽管说。” 余缺迟疑,他知道家里五口人的,平常压根就没有什么积蓄,叔父也只是夜香司的小职工,无权无势。 结果叔父轻笑着: “你长大了,应当知道轻重缓急,眼下是你的举业为重。 趁着叔父还在夜香司里,算是衙门里的人,你快些提要求,否则等叔父下岗了,可就难咯。” 这话让余缺的目光微冷。 他明白叔父口中的意思,叔父那一份夜香司的活计,虽然实际上是因为余缺爹娘的原因才有,但却是经过了伏氏宗族的手,才能拿到手、保下来。 ~~ 今天余缺在族里闹了这么一大通,还明目张胆的打残一个长辈,就算族里碍于脸面,不会将他收监抓起来,但是暗地里苛待他们一家,并让人顶掉叔父的职位,还是很有可能的。 这种代价,余缺早就有所预料。 于是他也不矫情了,长长呼出一口气,认真的对叔父说: “侄儿惭愧,眼下别无所求,只希望叔父能替侄儿找来一份炼度师的入门传承。 若能有着此物,来年的小举,侄儿必将十拿九稳!” “炼度师?”叔父的脸上露出迟疑之色,但是他没有犹豫多久,咬牙就肯定道: “好!好志气。 他娘的,求爷爷、告奶奶的,我也给你弄来一份炼度师的传承。” 余缺起身,正色的朝着对方拱手:“谢叔父!” 炼度一物,乃是仙家技艺当中的最为上乘者,其对当今的仙道而言,作用远远超过了炼丹、画符、炼器、灵植、采矿等种种。 因为炼度师所炼所度的,乃是天下之邪祟妖鬼。 其能以水池火沼,磨鬼消祟,将阴邪的鬼神化作为家神,供给仙家们束缚收养,衍生仙术。 须知仙家们在初入九品时还好,刚开始的一两头往往并不需要炼度师,但是越往后面。 随着束缚的鬼怪变强、变多,家神们的邪性也就越强,若是全都不加炼度的收入体内,则仙家走火入魔只是迟早的事情,甚至还可能惨遭污秽,自身也化作为一尊邪鬼。 除此之外,炼度师亦能化腐朽为神奇,譬如能靠着科仪、供养种种,将一尊“从九品”的鬼怪变成“正九品”的家神,还能镇压一地,炼鬼地为善地,解忧除恶。 简言之,炼度师实乃当今仙道中最为重要、最为紧缺,也最为清贵的仙家行当! 余缺若是能在考小举之前便成为炼度师,那么他即便没有宗族在背后发力,以他的种种条件,也必将是百分百上榜。 如果第七县学非不收他,那他还有资格赶去其他的地域考举,一样能修行。 当然了,炼度师如此之尊贵,其入门的难度也是可想而知,即便朝廷曾经举大力的推行过,民间的炼度师依旧是匮乏。 其中的原因也无他。 想要成为炼度师,必须天资和资粮缺一不可,但往往有天资的没有足够的资粮,有资粮的又没有足够的天资。 并且任何一次炼度,都带有危险性,稍有不慎,便是鬼物反噬,反伤自身。 这一行当的入门条件既苛刻,又带有危险,便淘汰了太多太多想要浑水摸鱼的仙家。 不过余缺琢磨着这点,他的目光却坚定,认定了自己就是天选炼度师之一! 因为每摸一次袖中的小黑葫芦,他的自信都会多一分。 (本章完) 第11章 学徒介绍信 第11章 学徒介绍信 所谓的炼度师,说白了就是炼鬼师,或炼神师,乃是在鬼神一物上下功夫。 而余缺此番外出所得的黑葫芦,其中所诞生的灰水,正是一件养鬼、炼鬼的好物! 经过在火室中的琢磨,他已经发现灰水一物,能够极大的增加鬼物的年岁、鬼气浓度、凶厉程度种种。 可以说,一只寻常的鬼物得了灰水的相助,其凭空的就能怨气凶性增长一大截,化作为一只积年的老鬼。 只需要有足够的灰水,余缺甚至能用凡人魂魄,一口气的养出百年老鬼、千年老鬼出来! 当然了,他现在法力低微,手中钱粮不足,压根就没有如此试过,因此并不知道黑葫芦里的灰水是否存在上限。 不过即便存在上限,眼下的黑葫芦对于他而言,也已经是够用的了。 有着黑葫芦相助,他完全可以人为的将残魂游魄豢养成凶鬼,然后再用从九品、正九品的凶鬼作为炼度材料,屡次进行炼度,以增长经验。 并且当他炼度失败时,失败的鬼物还能被他再扔入黑葫芦当中,以废物利用一番,化作为新的灰水。 此种颠倒利用中虽然也存在着损耗,但是效果依旧是惊人,属于是余缺闻所未闻的异宝。 而这样一来,他借着黑葫芦的妙用,便可以用极小的代价就得到众多的炼鬼上好材料。 余缺就不信了,自己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还会跨不进炼度师的大门!? 摩挲着小黑葫芦,他压制着心间兴奋,向叔父告辞,便面色如常的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接下来的几日。 余缺一直都在房间中休养身子,弥补近期亏损的精气。 几日下来,叔父仍未给他找来炼度师的传承,但他倒也不急。 因为炼度师一职着实是难学,即便朝廷曾经费大力气推行过,流传到民间的传承不少,但是几百年下来,其相关的典籍秘法真假难辨,依旧是难求。 余缺并没有指望自己头天说出请求,叔父翌日或三日之内就能给他找来,甚至他心间还存了叔父找不来的想法。 炼度师一物还没有头绪,但几日间,余缺打残伏十七的事情,就已经在族中有了眉目。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族中碍于脸面,并没有惩处他,更没有报官,仅仅是斥责了他一番,责罚他在家禁足了事。 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人前来骚扰余缺。 也不知是彼辈是都被叔父叔母挡回去了,还是伏氏宗族压根就不太在意余缺这等小事,有意的无视了他。 不过即便如此,余缺对那暗中想要取用他名额的人,依旧是充满警惕。 恰好近几日他也没有白白闲着,明里暗里的打听过族中情况,已经颇有眉目。 只见余缺端坐在一张斑驳的单人课桌前,手里用笔在草纸上涂抹着一个又一个人名。 “与我年纪相仿的伏氏子弟不少,但是家中长辈是嫡脉,且长辈中有仙家的人,可就不多了……” 很快的,他微眯眼睛,目标落在了某个人名之上。 此人名为“伏灵”,为现任族长的第三子,老族长的嫡亲孙儿。 对方自幼在族中便颇有天资,而且此人的年岁和余缺相同,甚至还恰好都是秋季出生的。 “伏灵是么?尔等若是就此收手,念在宗族情分之上,此事虽然是阻道之仇,但也可以不涉及性命。” 余缺闭上了眼睛,但一股股暴戾的凶性,又在他的脑中翻涌起来了。 凭什么对方一出生,便是宗族嫡脉,锦衣玉食? 而他余缺却连对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甚至连此人的面都没见过,就好似两人并不是生活在同一族地当中。又凭什么对方想考县学,族内上下皆是畅通无阻,对方还可以算计他余缺的爹娘用命换回来的名额? 余缺现在都怀疑,伏氏宗族当初之所以愿意将自己这个外姓人养在族中,为得便是他名下的那个名额,早十余年就开始为族中的芝兰玉树们铺路了。 霎时间,余缺的瞳孔又变成了猫眼,阵阵凶气在他的眼中盘旋。 虽然才半只脚踏入仙家当中,但是仙家们对于阻道之仇的态度,他可是耳濡目染,知道的清清楚楚。 此仇除去一个“杀”字之外,便再无其他解法,顶多是早杀晚杀,或是有能力和没能力罢了。 房间中,余缺摩擦着牙齿,低声自语:“若是不收手,便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的。” 一股股杀意敌意,在他心胸中激荡不已。 不过忽然,余缺及时的皱眉头,自语道:“我这是又被家神的邪念所影响了?” 他即刻就开始平心静气,降服妄念。 等到他自觉心身平静,又焚香沐浴了一番,还将桌面收拾干净,把那一个个人名全都焚化成了灰。 但这时余缺发现,自己的内心中那一缕缕不甘,压根就没消失。 原来此等忿忿不甘、以直报怨之念,并非是被家神所影响的,而本就是他内心深处的真性情! ~~ 日子继续一天天的过去。 终于,在余缺禁足屋中第八日时,叔父在白日间就返回了家中,行色急切。 对方叩响了余缺的房门,将怀中的一封信纸,宝贵的交给了余缺。 叔父搓着手,低着目光,有些不敢看余缺,低声道: “这是县里一位九品炼度师的地址,以及司中一位老人的介绍信,可以让你过去给对方打打下手,先当个学徒什么的。 你若是觉得可以,就先过去了解了解。若是不满意,再给叔父一些时间,定会给你找来一份炼度师的传承。” 余缺听着叔父局促的话声,哪能不明白,获得这么一个炼度学徒的活计,就已经是叔父这几日忙前忙后,搭上了所有人脉情分的努力结果了。 毕竟一份炼度传承,哪怕只是入门的,对于他们这等非仙家之人而言,终究是困难极了。 虽然心间略有失望,但余缺早就有所准预料,十分感激叔父能为自己争取这么多。 他紧捏着信封,欣喜道: “多谢叔父!能亲自跟随一位炼度师学习,可比一份呆板传承要有用的多,侄儿在此谢过叔父了。” 叔父有些愕然,狐疑又开心道:“当真?” “当真。” 余缺肯定的点头。 他倒也没有只是在安慰叔父,对于他而言,能够在一名炼度师的麾下见见世面、理清规矩,确实比获得一份死传承要有用的多。 特别是这样一来,他连自行炼度时所需要的种种鬼物材料,也都有了眉目。 其间唯一的不足,便是充当旁人的学徒,对方并不会真个教授本事,只会拿他当奴隶。 余缺必须自己再弄到一份炼度师的入门传承。 若是既有人在他面前亲身演法,又能有完整的传承供他钻研,那他成为炼度师一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至于他自己该去哪里获得一份完整真实的炼度入门传承…… 余缺琢磨着,一个地方顿时就在他的脑中跳了出来——鬼集。 (本章完) 第12章 纸扎鬼店、油炸鬼 第12章 纸扎鬼店、油炸鬼 鬼集者,在古时的称呼为“鬼市”,乃是生人勿进,亡魂汇聚之地。 那些惨遭屠城的地界,最容易出现鬼市,活人一旦进入其中,会瞧见满城的人好似还活着,城中的酒馆、茶肆、歌舞、馄饨摊等种种场景皆是热闹,宛如生前。 但其实这些都是怨气所形成的烟瘴幻境,其中的“生人”皆是亡人。 真正的活人但凡是食了鬼市中的一粒米、一滴水,便休想再走出鬼市。 好在现如今,中土境内的鬼市基本已经被平定镇压,现在人们口中所谈论鬼市、鬼集,指的都是子时过后、凌晨之前所形成的集市。 这一时间段,属于是阴气旺盛、生人歇息的时间,最适合鬼物活动,而在此种时间中做买卖的,自然都是养鬼的仙家中人。 黄山县城中便有不少鬼集,基本上每一坊都有一个,能方便各坊市的仙家中人、好仙学者们互通有无。 余缺若是想要获得一份炼度师传承,从鬼集上购买,属于是最为方便的法子了。 唯一值得顾虑的是,他手中压根就没有那么多的香火纸钱,叔父家中应当也是没有。 他得想办法赚点纸钱,或是准备能够以物易物的东西。 余缺捏着介绍信,返回了自己的房中。 他再次摸了摸袖中的黑葫芦,目光闪烁: “鬼集当中有关鬼物的买卖,想必是最为常见的。我有宝葫芦在手,积攒钱粮一事应当不麻烦。 不过,暂且还是先去那名炼度师手下瞧瞧,再做打算。” 心间盘算好,他便收拾好心情,打算养出一副好的精神状态,便于明日去面见信中的那名炼度师。 ……………… 第二日傍晚时分。 余缺依照着介绍信中的地址,兜兜转转的来到一处名为“烂泥巷”的地界。 别看这地界的名字不咋的,但是它却是处在第七坊的繁华地段。 其地价昂贵,生活在这里的都是县城当中的有钱人家,家家户户都是独门独户的,比余缺家的筒子楼要好得多。 其中,余缺是乘坐有轨马车,然后转为步行前来,而烂泥巷中的往来行人,几乎都是乘坐黄包车、轿子出入。 单单那些拉车抬轿的伙计们,他们一个个的脸上生气盈然,个个动如猎豹,衣着也是干净得体,气色比余缺要好的多。 余缺摸索着,来到了一间临街挨巷的纸扎店铺跟前,店名“郑老黑鬼店”。 店铺门口挂着两个磨盘大小的纸扎人头灯笼,它们面色红彤彤,两眼黑漆漆的,都是诡异的笑着,好个渗人。 余缺本以为这两个人头灯笼是死物,结果等他走到跟前,那两个灯笼幽幽的就转头看向他,并噗的从口中吐出了长长的红纸舌头。 有尖声叫起: “欢迎客官!” “老板吉祥!” 它们赫然并非是纯粹的死物,而是内里藏有鬼魂的精怪之物,现在被那店家悬挂在门口,用来招客迎客之用了。 余缺被两个纸扎灯笼吓了一吓,他身上汗毛竖起,差点就将体内的家神唤出。 好在他平定住了心神,并连忙退后半步,朝着那两个灯笼作了一揖,道: “见过二位,晚辈是前来拜访郑老先生,应聘学徒活计的。” 听见余缺的话,两个人头灯笼脸上画着的笑脸顿时翻转下来。 两张笑脸变成了苦脸,口中写着吉祥话的红舌头也收了回去,转而分别冲着店内喊道: “乞白食的一个!” “鲜活牛马一只!” 余缺拧着眉头,他见店门开了,便闷头就朝着里面走去。 就在他跨进门槛时,店铺内里一阵香风飘动。 一个在入冬季节却还身着贴身旗袍的中年美妇,摇晃着身子,从里面快步走出。 店门不大,两人擦肩而过,差点就撞在一起。 美妇面上的妆容虽然完好,但是发髻明显乱了,她用湿透了的眼神,抱歉的看了余缺一眼,然后就抱着手臂,身子哆嗦的离开了店铺。 “桀桀桀!” 中年美妇离去时,门口的两个灯笼当即怪笑着叫道: “不要钱的一位!” “送上门的一只” 那美妇听见两个灯笼怪的叫声,不敢回头,脚步更加急匆匆的离去。 她还羞于见人般,从提篮中掏出了一块薄薄围肩,罩在了自己的头上。 余缺眼神怪异的追着美妇看了看。 这时店内忽然有公鸭嗓般的喝声响起: “喂!那小子,是哪个叫你来吃白食的,可有凭证,拿来老夫看看。” 一个矮脚汉出现在纸扎店铺中,对方身上穿着金丝彩带流云道袍,胸襟大开,其身量虽小,但是胸口的毛发却是旺盛,一双吊梢眼正斜睨着余缺,面上带着潮红和不耐烦。 余缺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刚才那美妇,明显在店中和这矮脚汉做过什么好事。 他心间暗呼“罪过”,担心自己刚进门就惹得了那矮脚汉的不快。 于是他不敢怠慢,连忙就朝着那矮脚汉见礼: “见过仙师,此是书信。” 矮脚汉接过书信,随便瞥了一眼,便将信纸往火炉中一扔,化为了灰烬。 对方道: “晓得了,既然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我先收你在店中待三天,三天内我若不满,随时都会叫你滚蛋。 至于工钱方面,自然是没有的,且每日的炊食,你也得自己带上,我这好久都不养吃白食的了。 行就行,不行就现在滚蛋!” 余缺老早就明白所谓的“学徒”一物,其实就是手艺人收来的免费奴隶,熬个十年八年都是常有的事情,因此他对打白工并无意见,唯唯诺诺的就道: “是,晚辈定会听从仙师教诲。” “教诲?”矮脚汉听见这话,口中嗤笑一番,又道: “正好,你今日来的凑巧,店里刚好需要炮制一批鬼物,你也来添柴加油。” 啪啪的! 矮脚汉不等余缺回答,扯了扯柜台上的一盏铜铃铛,朝着店铺里面喊: “方家小子,先别烧炉了,过来带带这憨包。” 很快的,一个面色焦黄,眼睛被熏得通红的少年,从厚厚的布帘子后钻出来。 对方也是唯唯诺诺的对矮脚汉道: “是,师傅。” 焦黄少年看了看余缺,低低的拱了拱手,小声道:“跟我来吧。” 余缺还礼:“见过方小哥。” 正当两人要钻入店后忙活时,那矮脚汉突地又叫住了方姓少年。 “你娘刚才来过,带了些甜糕,腻的要死,你都拿去吃了。” 对方指了指台面,然后不耐烦的摆手。 一叠摆放在白瓷盘上的糕点,顿时出现在两人眼中,个个白白嫩嫩、黄黄红红的,还捏成了小兔子模样,看上去就很精致甜口。 方姓少年面上露出惊喜,低声道:“谢谢师傅。”他小步上前,想要将瓷盘直接端走,但是犹豫了一下,改为用衣服将糕点兜住,捧着低头离开。 余缺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嘶!原来刚才那熟透了的美妇,并非是做皮肉生意的,而是这学徒的娘亲么? 方姓少年瞧见余缺看来,他在路过时,便悄悄就塞了一块糕点给余缺,声音细若蚊蝇道: “分你一块。先跟我来,师傅不喜欢咱们待在堂前。” 余缺面色如常,他冲着对方笑了笑,连忙跟在对方身后,也钻入了烟熏火燎的店铺后头。 矮脚汉的店门虽然不大,但是店铺后面却是不小,昏昏暗暗,不止一层,顶上有,地下也有。 余缺二人便是像老鼠一般,朝着地下钻去。 爬梯子来到地下一层后,令人反胃恶心的油烟气息浓郁至极,余缺感觉脚下都黏黏糊糊的。 他抬头一眼,阵阵烟气、油味,正是从一口近丈的大锅当中传来,锅底下噼里啪啦的正烧着柴火。 余缺走进了再一瞧,发现锅底烧的还不是普通柴火,其根根苍白,模样挺怪。 那方形少年沉默的走上前,便半蹲在火灶跟前,一根一根柴火的加入灶底。 ~~ 烧了一会儿,对方忽然对余缺说:“油炸鬼须得将油温烧至滚沸,否则便容易炸得半生不熟,出现祸端。 单单靠这些蜡柴、骨柴,烧的太慢了,你去地窖中拖几口湿柴过来。” 余缺眉毛微挑,他这时才认出那苍白色柴火,要么是白蜡烛,要么就是白骨头。 这纸扎店铺竟然用蜡烛和骨头来烧锅,当真是奢侈,不愧是炼度师开的店铺! “妥!” 余缺朝着那少年点头应下,顿时又好奇对方口中的“湿柴”又是什么。 结果等他走到地窖的入口,刚一打开盖子,一股腐臭尸首就涌进了他的鼻中,他拿过一盏油灯往里面一看,动作顿时有些迟疑。 只见地窖里面摆放的条条根根,哪里是什么柴火,明明就是一条条手臂、一根根大腿,就好似卤菜摊子上的鸡爪鸭翅般放着。 “放心,这里都是我去外面收来的尸骨,其中或许有枉死的,但肯定不是在这里枉死。” 那方姓少年见余缺迟疑,便低着头走过来,主动拿起一旁的钉耙,从地窖中勾了三条“湿柴”出来。 他口中还低声解释: “油锅当中加有秘药,阳刚猛烈,而湿柴中带有尸气,两者汇聚,更容易让锅中的密炼猛油沸腾。” 少年顿了顿,又道:“你是来学炼度的,多多习惯点,这等场景日后可得常见。” 此人说的没错,炼度师乃是从头到尾都和鬼神打交道之人,区区骨柴人肢什么的,和真正的厉鬼比起来,还属于是小儿科。 余缺如果想要从此地偷学到炼度技艺,他必须习惯些。 “是,多谢方小哥指点” 余缺轻呼一口气,冲那方姓少年诚恳感谢。 对方见余缺刚才还一脸僵硬,现在又能立刻就反应过来,也懂得礼数,少年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不客气,大家都是学徒的,互相帮衬帮衬,早日熬出头就好。” 此人口中说着“熬出头”三个字,明显的两眼中都好像火星般闪烁了一下。 看来在这鬼店中当学徒,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接下来。 余缺便同对方一起,埋头在地底烧炉。 其间两人偶尔言语几句,余缺和对方互通姓名,知道了此人叫做“方木莲”。 一并的,他也知道了那矮脚汉店主的全名叫做“郑奇灵”,是个老九品炼度师了,店铺都已经开了三十年。 只不过这三十年间,郑老黑手底下的学徒们来来去去,貌似没能再养出第二个炼度师。余缺面前的方木莲,便已经是在对方手下待得最久的学徒了,其足足待了四年。 从方木莲的话中,余缺还隐隐感觉这人极为熟悉炼度的各项事宜,应当早就能出师了才对。 不过他和对方相识尚浅,尚不方便直接询问。 终于,灶火前烟熏火燎、尸气密布的。 余缺和方木莲足足烧了两个时辰,搬来搬去,才将头顶的那大油锅烧得鼎沸,滋滋作响,炸来炸去。 正当余缺想要歇息一番时,方木莲的脸上却是露出欣喜之色。 “走!”对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便一溜烟的朝着地面爬去。 等余缺也跟着爬出地底,出现在地面时,炼度师郑老黑已经是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油锅跟前。 “烧好了?”对方不咸不淡的说着,嘴里发出吸痰的声音,呸的就往那油锅中吐出。 嘭的!一股猛火陡然从炸响的油锅中窜起,火舌在房顶形成了一朵绽放的大。 “火候正正好。”郑老黑面色满意,赞赏了方木莲一句: “你这小子,看火的手艺越发好了,” 方木莲搓着手,脸上露出压制的笑容,低头道:“让师傅看笑话了。” “哈哈哈!” 郑老黑大笑着:“看什么笑话,你这家伙,指不定就是老夫亲手养出的第一个炼度师!” 余缺在两人谈话时,一直安分守己的站着,不说一句话。 直到那郑老黑大手一挥: “都看着点,老夫今日要一口气的油炸三只厉鬼,不可懈怠! 去,你们两个先将上面的两个骨灰坛抱过来,一口气的都扔进去。” 余缺抬眼一瞧,发现后院角落处正垒着三个人头大小的坛子,颜色不一,里面应当就是装着今日要油炸的厉鬼。 “是。” 余缺和方木莲如言走上前,一人抱过一个。 他刚入手,一股阴寒顿时从罐子里面渗透而出,刹那间就传递到了他的头部和脚部,让他发抖,并有鬼哭声在耳边响起。 好在余缺今非昔比,体内有家神进驻,他的瞳孔微微一变,化作猫眼,闪烁几下后便挣脱了鬼坛的影响,继续迈开脚步,朝着油锅走去。 “好凶的厉鬼,装在坛子里都还能这般,品质定然是正九品无疑。” 余缺暗暗嘀咕。 他还抬头瞥了一眼那方木莲,发现对方身上同样有一股鬼气涌现,其除去脸色微白之外,同样没有被坛子影响到。 此人手里的坛子绝对也是有鬼物的,但方木莲能够不被影响,很显然其体内也有家神存在,属于是半只脚踏进了仙家门槛。 就在余缺观察方木莲时,郑老黑同样也在观察他。 他像是看牲口一般打量着余缺,当发现余缺身上有鬼气闪过时,郑老黑的眼里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这次来的不算是废物,看来店里最近又能多忙活点了。” 余缺两人将骨灰坛搬运到了油锅跟前,不等他们询问该如何将鬼物倒入油锅后,余缺忽然感觉后背一凉。 只见郑老黑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他们背后,并伸出了两只手,将抱着坛子的两人直接往油锅当中推去。 这情况吓得余缺浑身机灵,他瞳孔大变,回头便是一爪。 “老匹夫,你找死!” 但是郑老黑的下手当真是快,这厮猛推过后就收手,让余缺的手爪扑了个空。 并且油锅前有冷哼声响起,郑老黑还踢出了一脚,顿时就将余缺的身子掀倒。 这下子余缺彻底来不及再转身了,整个人直直的就朝着油锅中跌去…… (本章完) 第13章 黑心店活、赶鬼集 第13章 黑心店活、赶鬼集 枭呜! 余缺在即将跌落进油锅刹那,他驱使家神,让之降临在自己的身体上。 其周身当即有尸气缠绕,牙齿尖利,身上还有根根白毛猛地就长出。 余缺化身为尸,当他噗通掉落在油锅里面时,幸亏有着尸气的庇佑,他才没有被烫得皮开肉绽。 但即便如此,余缺依旧是不好受。 特别是油锅当中的滚油,还仿佛浆一般,粘稠的附着在他的身上,狠狠的侵蚀着他身上的尸气,像是要往他的身体中钻去。 一股寒意充斥在余缺的心胸间,特别是他从油锅当中抬头,瞧见了油锅外那拢着袖袍的郑老黑。 对方的脸上正露着残忍的笑容,笑眯眯的,似乎很是享受余缺此刻的惨相。 正当余缺要跳出油锅,以牙还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痛苦的说话声: “余家兄弟,速速打开鬼坛,将坛子里的鬼物油炸进锅子。” 话声是从那方木莲口中响起来的。 对方同样是被推入了油锅,正面色痛苦的站在油锅中。 方木莲浑身灰气蒸腾,但是他站定身子,将手中的坛子抱得紧密,一刻也不放,然后便往油锅当中压去。 余缺得到提醒,他冷静下来。 估算一番后,他的目光闪烁几下后,稳住心神,暂时收起了目中的凶厉,转而学着旁边的方木莲,闷头就将手中的鬼坛压下。 滋滋滋! 鬼坛入油锅,一阵凄厉的鬼哭声突然响起来。 啪啪的,两人手中的坛子破裂,有东西从里面钻出,并像是活鱼般在油锅当中游动,用力的翻滚挣扎。 好在余缺二人还站在油锅里面,他们两个立就又伸出手,将坛中钻出的鬼物直接捏住,让对方挣脱不出去。 如此足足十息后,油锅当中的鬼哭声变弱,两人的身上也出现了焦臭的味道。 余缺再也忍受不了,他已经是精气大损,若是再多待一会儿,肉身亏空过度,再怎么调养都养不回来。 而郑老黑这厮连日常伙食都不会供应,很明显也不会承担工伤的汤药费。 哗啦啦,于是余缺率先从油锅当中蹦起,面色冷白的杵在郑老黑跟前。 而那郑老黑,这厮压根就没有在意余缺两人,正一门心思落在油锅中的厉鬼身上,其手中也不知什么时候取来了一叠符纸、一盘朱砂水银等杂物。 郑老黑口中念念有词,环绕着油锅,踏罡步斗的掷入符纸、朱砂等物。 “油炸鬼,烧得焦,煮得烂,骨酥肉软能养神。 一瓢水银加精气,两碗朱砂添神气,三口童尿长阳刚!” 在这厮古怪的念咒声中,砰砰的! 一簇簇火焰,不断的在巨大油锅上面闪烁。 余缺刚才所压制的那只鬼物,它原本还想要奋起最后的力气,从油锅当中跳出来,但是却惨遭朱砂的击打,鬼躯身上顿时就出现一个个窟窿,哭叫声更重。 “废物!”郑老黑头也不抬的冲余缺说: “你这厮出锅早了,但念在你今天是第一次来,便算你无错。下次再这样,这鬼你得赔。” 这厮终于是注意到了余缺,但是口中的话不是解释,更不带有半点的歉意,反而是批评。 这让余缺心间的冷意更甚。 但是他既然刚才已经选择了压制情绪,此刻那郑老黑都已经开始炼度鬼神了,他自然是更加不会发作。 余缺反而眼神更加的清明,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将其举止全都收入自家眼中。 他看了半晌,发现那方木莲不知什么时候也从油锅中起身了。 对方主动和余缺搭话,低声道:“鬼物虽然是装在坛子里,但是油炸此物时,不可直接将坛子砸入其中,否则鬼物也不蠢笨,立刻就会挣扎反抗,拼死的挣脱。 还有,你我养有家神,家神气息阴鸷,但是又受到你我的克制,走入油锅中搅动滚油,更能使得油锅沸腾又不过度。其中的道理,一如你我在灶下烧湿柴一般。” 这人是在小声的给余缺解释,他的话声中还带着几分歉意,似乎在为自己没有提前的告知余缺而不好意思。 余缺仔细听着,心间了然。他呼出一口气,毫无想迁怒此人的想法。 因为从郑老黑刚才的举动来看,那厮明显就是想要看看他余缺惊慌失措的模样,算是拷打折磨一番,以作取乐。 “多谢方兄。”余缺朝着方木莲拱手,话声感激。 方木莲见余缺虽然面色不善,但是依旧好说话,这人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暗道:“这余缺小兄弟,看来是个能成事儿的人,应当是可以身子健全的与我作伴,在店中多待一些时日。” 只是方木莲并不知道,余缺在感谢他的时候,目中的冷色依旧没有变化。 虽然得到了解释,但是方木莲解释来解释去,那郑老黑刚才也是没有安好心,乃是拿他们两个直接当柴火用了,而不在乎两人是否会残疾伤身。 这等毫不在乎学徒性命的老东西,可恨! 不过余缺心间越是冷厉,他面上表现的就越是老实,脸上还露出了恍然大悟和虚心之色。 半晌后。 鼎沸的油锅逐渐冷却,一股湿冷的气味开始充斥在附近。 郑老黑停止了踏罡步斗的动作,他从袖子当中取出两张纸衣,啪啪的往那冷却油锅中打去。 “起!” 纸衣晃动,宛如被吹开一般,在油锅中晃荡,然后就瞧见锅中爬出了两个小人。 两小人都是迫不及待的就钻入了纸衣当中,变成了两个漂浮在油锅上的纸人玩偶。 “哈哈哈!”郑老黑脸上大笑: “老夫这手油炸鬼类祛除阴质的法子,在整个黄山县城中都是一绝,尔等若是能学到,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此獠负着手,大摇大摆的朝着前堂走去。 那两只婴儿大小的纸人玩偶,也从油锅当中跳出,摇摇晃晃的跟在郑老黑身后,不再凶厉,而变成了极为听话。 郑老黑的吩咐又响起: “你们这俩没用的东西,先去歇息着吧,院中还有一坛好鬼,等着我发话,你们再将它也扔进油锅当中炸一炸。” 余缺和方木莲两人都是紧盯着对方,直到郑老黑的身影没入布帘后,彻底消失不见了,他们方才收回目光。方木莲脸上露出黯然之色,对余缺低声道: “师傅去前堂进一步炼度鬼神了,你我不得打扰,先下去把油锅再烧起来。” 余缺如言随着对方爬下了梯子,再度来到那口大灶跟前。 两人一边忙活,一边闲聊。 有了刚才一起油炸鬼物的经历,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活络。 方木莲还笑着说:“余兄弟,今日可多亏了有你在,这才能一次炸两只鬼物,否则的话,我恐怕等到天明都别想放工回家。” “方兄客气了,余某初来乍到,全靠方兄的提点。” 余缺笑着回话,他还旁敲侧击的问了问,什么时候两人可以去前堂,近距离的看那郑老黑炼度鬼神。 结果让他心情一沉的是,方木莲的脸上也是露出懵懂之色。 这人在店铺中干了三四年了,居然一次也没有被允许过在前堂一观。 而炼度炼度,又炼又度。 ~~ 刚才的油炸鬼一事虽然奇异,两只厉鬼一出油锅就凶性大消。 但是这一步明显还只是炼度鬼神当中的一环罢了,只靠着一手油炸鬼的手艺,是绝对没有办法成为炼度师的。 不过余缺的心情虽然沉下,但是他并没有生出要离开这黑店的想法,而是眯眼瞧向了四周,开始盘算着该如何靠店吃店,以及在此地中饱私囊、借着郑老黑的东西来锤炼他的技艺。 既然这老东西不当人子,那也就不要怪他心怀叵测了。 又过去一个多时辰。 余缺和方木莲再次烧好了油锅,并将剩下的那一坛厉鬼也油炸了一番。 三坛鬼物炸完,两人终于可以放工了。 结果郑老黑一脸晦气的出现在后院,甩出了两只破破烂烂的纸扎玩偶,道:“这两个渣滓废物,速速送去县中火室,免得再碍老夫的眼。” 余缺仔细一瞧,发现这两只纸扎玩偶正是之前从油锅当中爬出来的两只。 且玩偶上鬼气尚且浓郁,随时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玩偶当中破肚而出。 等郑老黑走远了,方木莲才低声:“这两只鬼物炼度失败,随时可能入邪,不可久留,得速速送去火葬场中镇压消磨。” 话声说完,方木莲便提溜着两只纸人玩偶,冲着余缺拱了拱手,脚步匆匆的往店铺外面走去。 余缺目送着对方,他几次都想要张口,送鬼这事他可以代劳。 郑老黑看不上的炼废鬼物,对于他来说可就是一份资粮,能够收入黑葫芦中化为灰水,用来滋养其他鬼物。 此事也正是余缺兴致勃勃的来到此地的原因之一! 在炼度师手下干活,什么东西都可能少,但就是不缺接触鬼物的机会,余缺只需要机灵点,稍微吞点炼度师手里的边角料,便足以支撑他自行炼度所需。 呼! 不过心间再是渴望,余缺也还是压制了心思。 他今日终归是第一次来,那郑老黑看上去也不善,还是稳妥些,等彻底熟悉了店中的活计,到时候再想办法变废为宝一番。 他紧了紧袖袍,在夜色最为浓重的时候,踏出了纸扎店,埋头朝着家中赶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 余缺昼伏夜出,日日都在纸扎店当中做工,见识到了不少炼度师所用的器物、手段。 只可惜那郑老黑继续像防贼一般,死死的防着两人,只让两人负责炮制鬼物的环节,绝口不提后面的滋养鬼物、度化鬼物种种,也依旧不在乎两人的死活,压榨至极,心肠黑到了令人发指。 大半个月下来,因为余缺表现得同方木莲一般逆来顺受,郑老黑也开始分配更多的活计给他。 其中最让余缺“眼馋”的送鬼一环,在他插手几次后,干脆就变成了他的活计。 余缺借着此等机会,每每送出三只废掉的鬼物,他便会从中窃取掉一只,收入黑葫芦当中化为灰水。 他还特意的将每次接受鬼物的火葬场都选了不一样的,免得经常送鬼过去,被有心的人记下数目。 终于,等到做学徒一个月期满时,余缺得了一晚上的假期,葫芦里也灌得差不多了。 他怀揣着大半葫芦的灰水,悄悄告辞家中,脚步雀跃的朝着鬼集的所在地赶过去。 ……………… 夜晚的县城,乌漆嘛黑,越靠近郊外山区,街道上的雾气就越深沉,几乎没有活人行走。 余缺并不知第七坊的鬼集所在地,孤身一人的漫游在空荡荡街道上。 这并非是他没有做好出行的规划,而是鬼集虽然夜夜都有,但是其开办的地点却压根就不固定。 往往城中的哪一处地方阴气最盛,便是当夜鬼物汇聚、仙家碰头的地点。 偶尔才会有豪奢的人物或商会,会人为的在某地制造阴气过盛的情况,以此吸引县城中的群鬼登临、仙家汇聚而来,从而将鬼集的地点短暂固定下来。 余缺在夜里踱步小半个时辰,忽地子时一到,他顿觉感觉县城中好似挂了一层霜,异常的寒冷。 原本还显得空荡荡的街道,突然就又有行人出现了。 它们个个后脚跟离地,面色煞白,双目麻木,飘着般在街道上游来荡去,不是人,而是城中的亡魂漏鬼。 余缺如今养有家神,自然不怕这些鬼魂,反而还双目微亮。 若不是想要借它们引路,城中的鬼魂也不能私抓,余缺都想将街道上的游魂们见一只收一只。 他亦步亦趋的就跟随着这些亡魂,朝着城中阴气最盛的地方赶去。 不多时,更是浓郁的雾气出现在街道上,其像是在地上爬动,湿冷粘稠,仿佛还能钻入人的口鼻中一般,形如触手。 余缺走入了雾气中,他一下子就像是已经脱离了县城凡间,来到了阴曹地府。 只见雾气中人影憧憧,高高低低,有巨物般的身形来回走动,也有人头飞来飞去,到处鬼哭阵阵。 这里就是他今夜的目的地了,黄山第七鬼集之所在。 (本章完) 第14章 画中美人、赌鬼行当 第14章 画中美人、赌鬼行当 赶到鬼集的所在地,余缺目中期待。 他丝毫没有在乎鬼集当中的种种非人身影,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毕竟敢来此地的,基本上都是养了家神的。 纯粹的凡人想要来此,还非得在身上贴着什么见鬼符、护身符一类的符咒,否则压根就看不见鬼集所在,还会一不小心就被往来的游魂种种索了性命。 继续往鬼集的深处走去,余缺忽地又明白为什么鬼集的所在雾气,会如此浓郁、粘稠了。 因为在他的脸上,正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覆盖着,遮蔽了他的面容,连他的身形大小也变得隐隐约约,即便是和旁人面对面相谈,对方也难以认出他来。 这正是鬼集的一大特点。 此地钱货两讫,转身便概不负责。 当然了,那些在鬼集中常年经营的老字号、商家种种,对售出的物件还是有所保障的,但也是认货不认人。 如此神神秘秘的规矩,不仅没有妨碍到鬼集当中的交易,反而让每一处鬼集的生意都越发的红火,甚至许多凡人冒死都想要赶一趟鬼集,见见世面。 余缺此前便是如此,因此今夜还是他第一次赶鬼集。 不过虽是初来乍到,但是一些规矩他早就清楚,因此虽然脸上已经有雾气笼罩,但他还是取出一张面巾,遮住了自己的面孔,并且口中含服了一片鸡舌香。 鸡舌香者,可治风冷齿痛,牙宣,口臭,妇人阴冷,小儿疝气,是一种名贵的药材。 余缺服用的自然不是纯正货色,指不定含片里面半点鸡舌香都没有。 但是它同样是充斥着一股香味,能够覆盖住余缺吞吐的气息,防止被某些鬼神盯住。 遮面含香后,余缺又再三的检查自身,方才身子一晃,穿过雾气,来到了热闹的鬼集街道上。 一阵阵吆喝声响起: “卖符纸咯,上等的皮子做成的符纸,狐皮虎皮蛇皮,人皮鬼皮妖皮,剥皮制符,百年手艺!” “闲杂法器出售,合个眼缘您就带走。” 余缺走到街道上,两侧是摆摊的散户,摊位上有卖矿石的、卖药材的、卖符纸的、卖文书典籍的、卖狗皮膏药和大力丸的……杂得很,不一而足。 不过在这些摊位跟前逗留的人却并不多,特别是那些卖符纸、丹药等成品的。 散户嘛,走一个地方扎一枪,今天还在这里卖,明天指不定就又到哪里去了。 其售卖的东西来路不明、效用也没有保证,除非是老行家或是实在手头紧的,没几个人会在散户摊位上买符纸丹药等物。 余缺同样也只是粗略的扫过大多数的散户。 忽然,当他走到一处摊位时,那摊主抬着辆木车,车上挂着彩画,五色招展,摊主手中还有着一口“十三年老字号”的幌子,吸引了不少来往的鬼集行人。 余缺也不由的走上前,凑起了热闹。 靠近了瞧,他方才发现那些彩画中绘制的是一个个惟妙惟肖、妩媚多姿的女子。 女子们个个衣着清凉的,甚至没有衣着,极其吸引人的目光。 “吾有画中美人,只求有缘者,百钱便可一亲芳泽。” 一个涂脂抹粉的阴柔男子,他直接袒露着面孔,摇晃着幌子,表情笑吟吟的吆喝着: “诸位走过路走,不要错过。” 此人还不断的伸手摸过众人的袖袍,抓着别人的手,说: “来,摸摸,保管赛过活人,处子肌肤哩!” 余缺差一点就被对方捉住袖袍,还是退了半步方才躲过。 但他仔细盯着对方挂在木车上的仕女画瞧,发现画中的仕女们确实是个个肌肤雪白,活色生香,宛若活人般。 有个行人被诱惑到了,看稀奇一般走出一步,喝到:“百钱是吧,那给某家来一对儿,尝尝鲜!” 不等那老板应答,便有两幅仕女画摆动,画中的两个女子滴溜溜一转,掉了下来,娇声说: “好的,官人!” 这俩女子轻飘飘的,出场刹那竟还有了点仙姬似的气质,又勾得在场的众人们色心大动。 那行人顿时被迷得乐不可支,躬身就钻入了木车后面拉出的屏风帷幕。 很快,帷幕里就传来你侬我侬的声音。 余缺瞧见这一幕,顿觉眼界大开。 “没想到这鬼集中,还有现场做皮肉买卖的,还不是人,还物美价廉的,百钱便能一次!” 他家叔父的月俸是三千香火纸钱,在县城中属于中下,因此百钱一次确实不算贵。 就在这时,忽地有行人大叫道: “那老板,我若想要将你这画中美人,请一副回家去,作价几何?” 阴柔老板听见,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道:“我这画儿,个个都是无价之宝,若是要请回家中去嘛…… 自然也是分文不收,只求你能善待她们几个。” 结果这话一说出,喊话那人便唯唯诺诺的缩回身子,溜出了人群。 并且不只他一个,余缺也是脚步挪动,向外面走去。 开什么玩笑,此地乃是鬼集,规矩似有似无的地方。 往来之人互不相识,不说个个都是歹人、凶犯,但也绝对没有能将宝贝白白送人的冤大头。 那画摊老板愿意将画中的美人免费送出,其定然是请神回家容易,再想送神则是难了。 余缺等人便是意识到了这点,不想过多的掺和。 果不其然,他们才走出几步,那木车后面忽然传出惊叫声: “作甚、这是作甚!好呀你个奸商,老子钱,你还索我精气?!” 结果那画摊老板笑吟吟的,扭头冲着木车后叫道: “客官开什么玩笑,哪里是让您钱。等您出来,记得来我这儿领走您的两百钱。 嘻嘻!小七、小五,伺候这位好大爷。” 啊的,一阵酸爽难言的惨叫声在木车后响起。 原来这木车摊位,虽然是做皮肉买卖的,但却不是收钱做买卖,而是玩一次,老板送客人一百钱,以换购客人身上的精气。 包括余缺在内的不少人听见了,都是忍不住的再次回头瞧,倍感诧异。 这时街道上有其他路过的行人,纷纷口中发出了嗤笑声,似乎是在笑那客人一看就是第一次来鬼街,蠢笨得紧。 不过倒也有人闻言,脚步迟疑,左看右看了几下,主动的就朝着画摊走过来。 余缺则是面上哑然失笑,他的精气可不算充裕,压根就没有多余的存货能拿去快活。否则快活过后,难以向自家的猫脸家神交代。 走过买人精气的画摊后,余缺继续在鬼集当中晃悠。 他粗略的将整个鬼集都走了一遍,发现今日的鬼集约莫百丈大小,纵横有四条街,越是靠近十字路口的所在,则越是热闹,多是被如那画摊老板般的豪奢人物占据。 彼辈打着字号,露着人脸,并不遮掩身份,显然是想要做长期生意。 鬼集中的种种生意,也着实是让余缺开了眼界,单单一个买卖鬼物的生意,便被卖出了儿来。 有从世代经营鬼铺的,有从野外收鬼来卖的,还有买卖祖宗鬼魂,甚至要卖了自个当鬼的,名目繁多。 其中负责经营鬼事的牙人、中人更是繁多。 他们巧舌如簧,颠黑倒白,嘴里说出了什么“百钱便可领头鬼回家”、“买大送小父子鬼”、“买法器送好鬼”……想方设法的拉拢着往来行人,争取让人心念一动,便可买鬼回家。 只不过种种说辞中,余缺都不用细听,便知道里面是一个坑接一个坑的。 他可不会忘记自家叔父的那头灯笼怪家神,其鬼贷还了十几年,到现在都没有还清。 甚至前不久他还听叔父叔母在唉声叹气,说这十来年尽它娘在还利息了,本金现在是半毛纸钱都没有少。 ~~ 但即便如此,余缺依旧是瞧见有人纠结良久、迟疑半天,还是选择了一跺脚,主动迎着那些牙人中介走去,打算进坑里买鬼神。 即便有人在各家摊位、店铺中兜兜转转,对比许久,但是到了最后,还是只能选择一家铺子,躬身钻进。 等走出店铺时,这些人个个是失魂落魄,却又兴高采烈的,也不知究竟是喜是悲。 余缺摇头看着这些,心下倒也是戚戚然。 他若是在野外没有抓到鬼物,八九成也会如这些行人般,来鬼集中任人宰割一番。 而且能来鬼集中背上鬼贷的行人,其实已经是县城中生活尚可的群体了。 毕竟许多人想要背上鬼贷,人店家都不稀罕呢! 余缺看了几眼后,彻底收回目光,不再做多的感想。 他可不会忘记自己今夜赶鬼集的目的,乃是购买一份炼度师传承到手。 刚才晃悠时,余缺已经将鬼集中兜售文书典籍的各大铺子,都记在了心间,现在是时候轮流的摸过去,旁敲侧击一番,挑选价目合适的。 时间流逝,鬼集中往来的行人愈发繁多。 刚开始此地还是鬼比人多,后来就变成了人比鬼还多,摩肩擦踵,叫声嚷嚷,又哭又笑,有欢有喜。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余缺却是面色阴沉,眉头都拧成麻了一般。 他有些茫然的站在街道上,不知该何去何从。 因为他一连找了一个时辰,所商谈的店家大大小小当有二三十家了,但就是没能买到一份炼度传承。 这不是他嫌弃贵,也不是所有的铺子中都没有炼度传承售卖。 而是这些铺子并不单卖传承,若是想要买到手,要么是需要有人作保,需要介绍信,要么是需要和它们签订合伙契约。 那些合伙契约余缺已经看过,其中一半的是卖身契,一半的是牛马契,分明是收了你的钱,还想要锁住你的人。 而这对于余缺而言,显然是极难接受的。 他有黑葫芦在手,在炼度一道上的前景可想而知,压根不需要将自己束缚在旁人的船上,就算哪天真的要投靠一方势力,他也不至于在鬼集上就选择。 余缺在心间轻叹: “本以为郑老黑已经是心黑,没想到这炼度一行,个个皆是奸商。” 他拧着眉头,踱步在鬼集中晃荡,开始纠结起来。 其实除去那些商铺之外,倒也有其他地方可以买到炼度传承。 就是刚开始还不被余缺瞧得上眼的散户散摊。 散户散摊上别说炼度传承了,便是元神传承他们都有,个个都说是祖上传下的,有鼻子有眼。 只是传承当中的真实度有几分,是否有大坑,就压根没有保证了。 余缺如果已经是一个炼度师,他还可以在其中淘淘宝,但可惜他并不是,若是一头扎入进去,只会成为一个冤大头。 不过即便情形如此,余缺依旧没有放弃,他选择继续游荡在鬼集中,从头到尾的转悠,看看是否另有转机。 忽地。 当他走过西街时,听见了西街中的阵阵大笑声、扼腕大哭声,心间有所诧异,便走上前去凑热闹。 “哎呀!这鬼坛成色如此之好,没想到竟然只开出了一把死灰,赔大发咯。” 有人在人群中摇舌道: “嘿,这还算好的,您是没瞧见,今日刚开集市那会,有人开了口金丝楠木的棺材。听闻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棺椁,少说也有百年葬头了,的钱是海了去了,可结果您瞧怎么着?” “您快说!” “结果他娘的,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开出个百年土狗鬼!开棺材的师傅都是傻了眼了。” 余缺听见也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确实,世间有几人会用金丝楠木的棺椁厚葬一条狗,还是普通的老土狗? 此刻余缺所凑热闹的地方,乃是鬼集中专门的赌鬼之地。 所谓的赌鬼,指的不是人,而是指买卖人在各地发掘坟墓,挖出骨灰坛、棺椁等物,依据骨灰坛、棺椁的品相,卖在鬼集中,任人判断当中可能藏有的鬼物。 运气好,赌鬼赌中了一只好鬼,便是赚大发了;运气不好,赌到了一只劣鬼,甚至是坛中无鬼,便是赔大发了。 其中骨灰坛是赌鬼中的小料、散料,品质良莠不齐,出鬼的几率忽高忽低,价格也低廉。 部分坛子,寻常人家都能玩几手,但出鬼几率微乎其微,就权当凑个热闹了。 棺椁一物,则是大料、重料,根据品相判断就能知道里面有没有鬼,但价格也不菲,不是寻常人家可以玩的。 据余缺所知,县城中每年都会盛传。 某某人赌鬼捡漏,一口百钱不到的骨灰坛子中堵出了老鬼,就此发家致富。 也有人抵上一家一当,还借了不少外债,这才买了口好棺材,结果却是百年老鬼不得,百年家业一朝玩完。 余缺原本对于这等赌鬼之事,不甚在意,只想着远离。 但是他今夜买卖落空,来都来了,凑热闹也得凑个全乎儿,就又往里面挤了挤。 结果没有过多久,还当真让他寻见了转机…… (本章完) 第15章 书虫鬼 第15章 书虫鬼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上好的三彩瓷坛,出鬼率七成!一坛只要一万钱!” “刚刚开出来的赤红童子鬼,玻璃种,哪位老板瞧得上眼,报个价!” 赌鬼的场子中,卖骨灰坛、棺材的人不在少数。 并且还有兜售鬼物的,其正是从各个骨灰坛、棺材当中开出的,当场便开卖,气氛热烈。 余缺凑上前,他瞧了几眼,发现购买鬼物的客人,绝大部分都是鬼集中的各个商铺,小部分则是摆摊的摊主们,只有一成左右的,才是往来行人。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须知赌鬼场子里面开出的,都是未曾祭炼过的纯粹鬼物,只有极少是祭炼好了的家神。 此等纯粹未开化的鬼物,寻常人家难以辨认成色,往往只有店铺商贩,或是炼度师才会收购这些开坛鬼物。 并且因为鬼物封在坛子中不知多少年,其秉性如何,实在是未可知。 即便是一头最寻常的灯笼怪,也可能暗藏着凶险,想要炼化此物,就算不经炼度师出手,也得放在手中多养养一些时日,以观察观察其凶性秉性,否则仓促炼化,极可能中招踩坑。 不仅仅开坛赌出来的鬼物如此,从旁人手中交易得来的鬼物,也是要么在手中养养,观察一些时日,要么请炼度师掌掌眼,看有没有问题。 这点正是许多人购买鬼神,都会选择老字号店铺的原因所在。 因为老字号店铺不仅有点口碑,售后处理也自有一套流程,买到就能炼化,能省却很多事。 而似余缺此前,他的猫脸鬼一到手就能炼化。 那是因为猫脸鬼诞生的时日不多,且还就是他亲手逼杀而出的,余缺自然敢放心大胆的进行炼化。 余缺在赌鬼场子中游走。 他还发现其相比于店铺中的鬼物,此地鬼物的价格也低廉了不少,但只接受全款。 不过价格低廉这一点,并非是余缺最为看重的。 他所看重的,乃是此地之鬼类的品类驳杂,基本上开出什么鬼,卖家自己若是不需要,当场就会卖出什么鬼,并不需要特定的身份、介绍信等等。 此地只有一个规矩,谁出的价格高,谁就能拿到手。 而万千鬼类当中,有一种鬼类名为“书鬼”、或“书虫鬼”,此种鬼物乃是从文书典籍当中诞生而出,形如毛虫,是靠着饱食文书为生,基本无害。 此物寄生在人身上后,顶多宛如老妪般整日念叨不停、并产生一些幻觉,扰人清静。 还因为其所念叨的东西,恰好和它所食用的文字图画有关,书虫鬼自发现以来,就被仙家们作为一种另类的文书载体在使用。 并且还豢养出了不同用途的种类,其中有能同时记录多种经典、分门别类的博学种;有鬼寿长久,能活百年甚至千年的百年种、千年种;还有用了一次就会作废的保密种……不一而足。 除去记录效果比纸张要神奇之外,书虫鬼藏在人的体内,随时都能够被查看,一直到它所记录的内容被人牢记在心间,它方才会自觉无用,进而慢慢的抑郁寡欢、忧愤而死。 也因此,很多书虫鬼还被开发出了相应的特性,其一旦被炼化,便会逼着供养者,不得不学习其腹中的知识。 抑或是炼化即死,腹中的文字图画种种,骤然就会烙印在炼化者的脑海中,炼化者无须费力去记忆。 余缺听说这些书虫鬼,在富贵人家中颇为流行,经常会被仙家们用来教育子女,逼迫其学习经典,效果极好。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需要成年时炼上几只书虫鬼,也能变为饱读诗书之人。 不过余缺自个,他自然是没有用过书虫鬼的。 因为书虫鬼的价格,最次也和一只九品家神相当,毕竟它也是鬼神,并且身价还会因为其腹中所藏的知识,相应的有所提升。 一些暗藏玄机的九品书虫鬼,譬如藏宝书虫鬼,能卖到八品、七品,甚至六品的价格都不算稀奇。 而余缺刚才,便是在赌鬼场子中,瞧见了有人正在兜售书虫鬼,还并非是单个。“若是这些从鬼坛中开出的书虫鬼,腹内藏有炼度传承,便正合我意了!”他心间顿时期待。 这可不是余缺在屡屡碰壁之下,所产生的妄想。 而是根据《仙史》记载,朝廷在开朝之初、开朝三百年时,分别两次举大力推行过民间炼度的事宜。 第一次时,朝廷只是造书造碑,发往中土各地,但第二次时,朝廷便是在造书造碑的基础上,增加了炼制书虫鬼一物,用此物来传播炼度传承。 只可惜,两次举大力推行,民间的炼度师依旧良莠不齐,不堪使用,反而使得不少家庭都被役使得破产破家,惹得了不少怨气。 于是后来的第三次炼度推行大计,尚未开始,便胎死腹中了。 朝廷的大计虽然失败,但民间各地因此还是残留了不少的文书碑刻、书虫鬼,不少的原书原碑还成了古董似的宝贝,被各地的豪族争相收集。 余缺虽然不敢从散户摊贩的手中购买炼度传承来学习,但若是摊贩的手中有炼度书虫鬼,他是敢买来学习的。 因为朝廷所炼制的书虫鬼,其无一不是带有烙印、旁人篡改不得内里的丝毫内容,属于是用过即废的孤品,比文书碑刻更难造假。 即便余缺尚未成为炼度师,他也有把握辨此物的真假。 怀揣着购买书虫鬼的想法,余缺便在赌鬼场子中,一个接一个卖家的上前去打听。 ~~ 原本他还存着今夜不行,那就明天夜里、后天夜里,旷工也要来继续蹲守的想法。 结果他打听完一圈,发现场子中竟然有两个正在兜售炼度书虫鬼的卖家,各自都有一只。 这顿时就让余缺惊喜不已! 不过他并未显露太多,而是找了个卖家,旁敲侧击一番,询问对方为何还没将此物贩卖出去,毕竟此等开朝三百年时所炼制的书虫鬼,可都是老古董了,价格当是不菲。 结果那卖鬼的人,笑吟吟的看了余缺一眼。 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小兄弟可是想当炼度师了?” 见被对方识破,余缺微微一笑,没有再遮掩,直接就点头应下。 “哈哈!”那卖鬼的人大笑,复说: “如小哥这般的,某马鹰龙可是碰上过不少,无需担忧这里有坑。 至于为何不去卖给那些店家,原因也简单,你从他们店里面买,价钱得算成是一只书虫鬼和一份炼度传承,但是我去卖给他们,就只能算是一只书虫鬼的价格了。” 这自称“马鹰龙”的卖鬼人,还破口大骂: “他娘的,压价还是极低的那种!说什么这玩意用过就废,连当古董来收藏都不稀罕,属于是破虫烂鬼一只。” 余缺听见这番话,一时微怔,全然没有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不过仔细一想,商家们“嫌弃”炼度书虫鬼倒也正常。 毕竟这批书虫鬼都是近六百年的老物件了,它们养的再好,开坛后的寿命也有限,并且它们体内所藏的传承都是近六百年前的炼度传承。 区区一份入门级的炼度传承罢了,除非炼度师断绝了,否则此物可不似老酒一般,不会越藏越香,反而会越来越过时。 明白这个情况后,余缺面带欣喜,立刻询问那马鹰龙: “那么前辈,此书鬼,作价几何?” 卖鬼人的面上露出一张模糊的笑脸,缓缓吐出两字: “无价” 这让余缺脸上的笑意顿僵。 随后那卖鬼人又道: “只接受以鬼易鬼,仅需百年老鬼一只。” 余缺忍不住了,当即也破口大骂: “你个奸商!” (本章完) 第16章 八品传承 第16章 八品传承 面对余缺骂出的“奸商”两个字,卖鬼人不以为忤,仅仅嘿嘿笑了笑。 这是因为此人所要的百年老鬼,其品质再怎么差,也应当是一只从八品的老鬼了。 也就是说,此等鬼物,只需要经由炼度师祭炼一番,那便妥妥的是一只八品猖神! 八品猖神可不是九品毛神能够比拟的,官大一级压死人,鬼大一级能吃人。 余缺虽然不知道两者间的差距具体有多大,但是他却知道一点,那便是市面上的商家,压根就没有对外出售八品鬼神的。 这赌鬼场子,或许就是市面上,偶尔能对外流出八品鬼物的唯一途径了。 “小兄弟你先别急。” 卖鬼人嘿嘿笑着:“我这手中的书鬼,可是和店里面的货色不同,保管它是一点手脚都没被动过,就连当初捡漏开出它的骨灰坛子,我都是留着呢,完整无缺。 你若是得了这书鬼,伴有好运,妥妥的能成炼度师啊!” 余缺面对此人的兜售,脸上依旧是冷笑不语。 他询问了几句,见对方一口咬死了只要八品鬼物后,便拂袖朝着另外一个也有炼度书鬼的人走去。 不过离去一会儿后,余缺又拢着袖子,走到了马姓卖鬼人跟前。 瞧见他的到来,马姓卖鬼人脸上露出了欣喜和得意之色: “哟!小兄弟,我就知道您会再回来的。那老刘三的书鬼,蔫不拉几,半死不活的。 你若买了,能得半拉传承便算好的了。我刚才没和您说,那是怕您觉得我污蔑了。” 确实正如此人所言,另外一个售卖炼度书鬼的人,其手里的书鬼品相不足,鬼体虚浮。 此等品相,要么是被人做过手脚,不纯正了,要么就是遭过损害,内里记录的东西可能也一并损害了。 而余缺想要的是一份完整的入门传承,自然不愿意选择此等书鬼,便又走了回来。 马姓卖鬼人搓着手,他低声的,有些期待的冲余缺说: “既然小兄弟还愿意走回来,我猜您手里当真有只百年老鬼,或是有百年老鬼的消息吧?” 余缺不置可否。 百年老鬼对于寻常人而言,是一稀罕物件,但是对余缺而言,却并不算稀罕了。 仅仅这一个月以来,他从纸扎店中窃取而化的鬼物灰水,就足够将一只半的冤魂养到怨气百年的程度。 不过虽是如此,余缺还是露出了一副艰难且迟疑的态度: “兄台当真是非要百年级别的老鬼不可?” 马姓卖鬼人眼中微亮,他轻咳一声:“那是当然!。” 顿了顿,此人低声:“小兄弟有着百年老鬼,今日又恰好瞧上了某家手中的书鬼,这是缘分啊。若是错过了这一遭,你再想买书鬼,非得到那些吃人堂口中挨宰!” 余缺微眯眼睛,只回了句: “虽然今日鬼集中只有兄台这里有上好的炼度书鬼,但是明日、后日,恐怕就不一定了。再说了,第七鬼集没有,黄山其他的鬼集可就不一定。” 他笑着道:“反倒是这位兄台,你等着想要用百年老鬼,怕是很有一些时日了吧。” 马姓卖鬼人见自己催促不成,反倒是被余缺点出了需求,其人面上干笑几声,道: “既然被小兄弟识破了,那咱也就敞亮说话。咱确实就差一只百年老鬼!”这厮忽然摊开自己身上的衣袍,袍子上叮叮当当的挂着各种瓶瓶罐罐。 其热情的对余缺说: “今日咱俩有缘,你若是手里真有百年老鬼,除去一只书鬼外,马某这里的其他鬼物,你尽管再挑一只,买一送一!” 听见此人愿意让一步了,余缺心间已经有所意动,但是他却仍未流露出来,反而屡屡做出要走的动作。 这让马鹰龙一咬牙,对方左右看了几眼,忽地又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玉质的小坛子,低声道: “罢了罢了,百年老鬼难得,马某再吃点亏,也拿百年级别的老鬼来和小兄弟做交易。 至于那一只炼度书鬼,便当做添头了! 除此之外,小兄弟便算是马某的朋友了,若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打听,尽管找马某。马某鹰龙在道上还是有点名号的,一个唾沫一个钉。” 话说完,这人便一脸期待的看着余缺。 而余缺听见对方手里有一只百年老鬼,心间本是疑惑,但是仔细一瞧后,便明白对方为何愿意拿那东西来做交易了。 因为对方手里的玉质坛子上,其所显现的黑气结成了一只毛虫虚影,虚影中还有文字浮动,赫然也是一只书鬼。 这百年级别的书鬼,虽然也是八品猖神,但是却没人会用它来祭炼成家神,并且书鬼一物限制颇多,往往也无法再被充当为家神。 ~~ 不过八品书鬼蕴含的东西肯定不俗,恐怕是一份“八品传承”,如此才会用八品级别的书鬼来储存。 虽然还不知那传承是什么,但余缺顿时就心动了。 一头百年老鬼,换一大一小两只书鬼,怎么说他都不算太亏。 于是他面上一咬牙,道:“妥,既然是缘分,在下今日就交你这个朋友。” 马鹰龙大喜。 不过下一刻,余缺说出的话却是让其脸色微垮。 “等过几日……三日后,在下再来鬼集。这几日还得回去请示一番家中长辈。” 话声说完,余缺拱了拱手,便脚步急匆匆的走去了。 只留那马鹰龙在原地直跺脚,不停的叫唤,以为余缺是故意在钓他胃口。 其实余缺不立刻和此人做交易的原因倒也简单,那便是他压根就没有养出一头百年老鬼,还得费点功夫去忙活一番。 此外,在接下来的三日中,他也正好打听打听这自称“马鹰龙”的仙家,风评究竟如何。 三日过去,并未有什么波折出现。 余缺也就如言再至,在那人的惊喜的目光中,果真的拿出了一只成色百年的老鬼,和其做了交易,过程顺利。 只是马鹰龙见余缺给出的老鬼毫无特点,乃是最常见的寿衣老人魂,其不由的口中嘀咕: “你这家伙,该不会把你家老祖宗的坟头给刨了吧。” 此世既然有鬼神,“老祖宗庇佑”一词也就不全是空话了,至少急了还能拿老祖宗换钱。 余缺笑而不语。 (本章完) 第17章 真水真火、结发烧甲替身仪 第17章 真水真火、结发烧甲替身仪 交易完毕,余缺没有急着走掉。 他将两只书鬼收入袖袍中,然后取出了一张百元纸钞。 那马鹰龙同样是如此,两人站在原地,仿佛结拜一般,拱手向着天拜了拜、向着地拜了拜,口中赞颂道: “人在阳间有散场,鬼在阴间有离乡,阴阳地府俱相似,做个买卖又何妨。” 礼赞完毕,马鹰龙凑过来:“小哥小哥,我这有火。” 余缺见这人已经掏出火折子,呼呼吹燃了,他也就不客气,凑上前借了个火,将自己手中的纸钱点燃,朝着天上一扔。 一阵青烟飘摇,纸钱散在雾气中,化作虚无。 那马鹰龙同样也是如此,不过这人出手可就阔绰多了,手里捏出的百元纸钞少说也有十张,被点燃后,呼呼的在四周飘摇,宛若雪一般。 余缺笑道:“还是马老板大方舍得,必定发财啊!” 马鹰龙客气的笑着:“哈哈,托这第七鬼集的福,马某今日终于一了心愿,‘这买路钱’自然得多撒点!” 两人之所以烧纸钱化灰,遵循的便是在鬼集当中做买卖的一个习俗,其和死人出殡时撒纸钱的规矩类似,唤作“买路钱”。 但凡是在鬼集中成交了生意的双方,最好是撒点香火纸钱,烧给四周的孤魂野鬼,如此一来,孤魂野鬼们就不至于妒忌买卖人,暗中使坏,免得买卖人刚在鬼集中欢天喜地的做完了生意,结果却死在了回去的路上。 余缺原本对于这个说法是不太信的,在他看来,鬼集中的人几乎都有家神,哪里会怕什么孤魂野鬼,求之不得才对。 不过纸钱刚刚一烧,他便发觉身上更加阴寒了一些,鬼集雾气更粘稠的附着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形团团遮挡住。 他瞧向对面,刚刚还在他感知当中的马鹰龙,忽地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这让余缺心间顿时明白,其实“买路钱”是烧给这座鬼集的。 “果然,任何一地的规矩都是自有缘由。这买路钱,其实就是相当于税钱了。” 好在根据鬼集中的规矩,买路钱的数量并无要求,一天烧个百元及以上即可,特别是第一次在鬼集中做买卖的人,还可以不烧,鬼集并不会妨碍新客户。 于是余缺也就没想再去多烧几张,而是紧了紧身上的衣袍,趁着周身的雾气尚且浓郁,忽地就踏入了偏僻角落,转悠着往鬼集外走去。 他刚离开,那马鹰龙口中着叫着“小哥小哥”,其从周身的雾气中钻,想要再和余缺搭几句话。 当瞧见余缺已然离去时,这人只得面上可惜的叹了口气。 另外一边。 余缺转悠三圈后,进进出出,又在鬼集当中买了一些闲杂物件,方才彻底离开了鬼集。 离开后,即便鬼集对买卖人有所庇护,能够防止别人盯梢,但他走在空荡荡、雾气稀薄的街道上,依旧是感觉心里发悚。 夜里的县城,说安全但也不安全,特别是他现在身上还带着好物件。 好在他一连走了三条街道,身前身后都没有跳出歹人,余缺的心神也就放松下来,觉得不用再兜圈子,可以径直返回了。 不过他站在原地思忖一下后,其所动身的方向,并不是家中所在,也不是做学徒的纸扎店,而是一头朝着城西方向扎去。 借着猫脸家神的加持,余缺仿佛夜猫般,在黑暗中蹭蹭的翻越,爬墙上房如履平地。 大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挂着一簇簇红灯笼的巷口,巷子内的房屋建筑高高低低,窗户全都开得小小的,仿佛牢笼一般。 此地正是第七坊市中有名的红灯区、销金窟,名为“和平巷”,一共有三条街道,吃喝嫖赌抽,三条街连在一块儿,能一条龙的全都安排齐活了。 余缺刚走到巷口,就闻见了一股浓郁的福寿膏味道,令他面色微红,心底里挠痒痒似的非要做什么一般。 一道道或绰约或精壮的女子、男子,彼辈正站在巷口招揽客人。 女子们瞧见了余缺,顿时个个摇曳身形,活色生香,露骨的旗袍和身子在昏红的灯笼下,显得妩媚又淫靡。 “这位小爷,来玩呀!” “哎哟,好个俊俏的小哥,真是稀客。” 娼妓们口吐福寿膏的香气,娇艳欲滴,低声叫唤不停。 余缺原本瞧见了这些女子的身形,因为此身少年的缘故,心间还别样触动,但是闻见她们身上的福寿膏气味着实是浓郁后,他顿时就皱起了眉头,闷头的朝着和平巷中走去。 结果这群娼妓中有人胆大泼辣,直接身子一歪,主动朝着余缺靠拢过来:“小冤家,你怎的这么晚才来……” 好在当余缺的目光一闪,散发出凶气时,那女子的身体一僵,笑容停滞,不敢再上前调戏,只敢眼神瑟缩的看着余缺,面露讨好和求饶。 娼妓当中有不少人都是苦命人,余缺倒也没有为难对方,无声的便擦肩而过。 很快,在浓郁的福寿膏气味中,他找了个气味比较淡,靠近巷末的红灯客栈,摇摇晃晃的钻进去,索要了一间位于地下的禅房。 余缺今夜之所以没有回家,是怕打扰到了家中的叔父等人,而他之所以没有在其他地方租旅馆,原因也简单。 深更半夜的,没几人会突然独自去旅馆中住宿,即便是专门供给仙家使用的静室禅房,也容易暴露了他是刚从鬼集回来,可能被人盯上。 但是跑来和平巷中就不同了,一直到天亮,这里摸黑前来的客人一刻都不少,并且鱼龙混杂的,没人会注意到他。 而且在此地留宿,其价格居然是第七坊中最低廉的,并且也有静室禅房种种,甚至还有私人经营的炼度火室,堪称是除去县学之外,本地修行设施最齐全的地方了。 余缺踏入地下禅房,锁好了石钥,他扫视一番后,从袖子中取出一根儿臂粗细的线香,插在禅房中央。 一阵烟气冉冉升起,很快便弥漫在一丈见方的石质禅房中。 此香名为“瞎眼香”,能遮蔽视线,隔绝窥视。 其最神奇的一点在于,它能宛如骨朵般成形,然后烟气就不会外泄,只团团的就拘在一丈范围内,可经夜的燃烧。 余缺做好防护的手段,方才盘膝坐在石板上,心间大松了口气。说实话的,他孤身一人赶了两趟鬼集,还和人做了一笔涉及八品猖鬼的生意,来来去去携带重货,使得他这几日的心情颇是紧张,和之前外出觅鬼时不相上下。 毕竟比起鬼怪,往往人之奸诈才更甚一筹。 只需一时疏忽,他便可能遭了歹人算计,到时候不仅会血本无亏,连命也可能被害掉。 好在交易成功,接下来他只需要将书鬼都炼化掉,便不需要带着东西到处跑了。 禅房中,余缺原本还想要焚香沐浴、平心静气一番,然后再炼化书鬼。结果他盘坐了一会儿,就无奈的睁开了眼睛,不再奢求入静。 “已经选了地下的禅房,没想到这隔音效果还是这般差,店家你挂羊头卖狗肉啊。” 余缺听着隐隐作响的淫靡呻吟,口中嘀咕。 不过他也没想要再去换地方,毕竟一分钱一分货,好点的静室往往也更加昂贵,况且四周的叫声这么响,一定程度还显得安全了些。 反正今夜他也只是炼化书鬼,并非要行炼度事宜。 不再耽搁着,余缺一手持着个灰坛、一手持着个玉坛,双眼一闭,体生白毛,尸气涌现。 他先是咬破舌尖,朝着那灰色骨灰坛,啪的吐了一口舌尖血。 ~~ 滋滋滋!一阵油炸般声音响起来,骨灰坛上阴气涌动,缠绕缔结,变成了婴儿脚掌大小的毛虫,上面还有一颗颗蝌蚪状的文字闪烁不定。 余缺也不睁眼,他手掌一翻,啪的让那骨灰坛落在地上,砸成了碎片,但他的手指上尸气缠绕,将那毛虫物件揪了起来。 用手揉搓几番,再次检验了一下这书虫鬼的全乎与否,他张开口齿,咕噜一下,就将此物引颈吞下。 炼化书虫鬼和炼化猫脸鬼不同,后者是要当家神的,得赞得诵,好生伺候着,猫脸鬼寄身的香灰骨灰最好也吞下。 但是书虫鬼只是一次性的消耗用鬼,其犯不着费心,且此物所寄身的香灰骨灰是旁人置办的,胡乱吞服不太卫生和安全。 沙沙沙! 书虫鬼刚一进入余缺的腹中,他的耳朵里就响起了虫食桑叶、虫啃书纸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凉气从他的腹中升起,直冲天灵盖,让他的目中恍惚,眼睛里面密密麻麻的浮现出颗颗虫子似的文字,其歪七倒八的,摇摇晃晃,各自大叫。 渐渐的,余缺目中的文字们定住身形,他耳中的沙沙啃书声也变成了喃呢诵读声,仿佛一个老学究正在他的耳边摇头晃头的诵读着书卷。 余缺这时精神振奋,其嘴皮子蠕动,无声默读眼中的一行虫文: “《水火炼度科入门解》,香火历三百一十五年制,炼师罗丁留印。” 此时浮现在他眼中的文字,正是他期待已久的炼度师入门传承! 快速默读一番后,余缺发现这份传承字字分明,条理清晰,有图有画,并且还有人影在他的面前走动,像是有人正在指导某人行炼度之事的影像。 这让他心间大喜: “有此传承,我之炼度生涯,可以开启矣。” 当即的,他怀揣着喜意,心神彻底沉浸在《水火炼度科入门解》的传承当中,一颗颗文字、一面面图画,纷纷从他的眼睛前,烙印进了他的脑海里、记忆中。 仅仅小半时辰不到,余缺的目中便明悟,对真正的炼度师一职有了前所未有的了解。 原来炼度师一职,其全名为“水火炼度科仪师”。 炼,是指以真水和真火交炼亡者之灵魂;度,则是修斋行道,拔度幽魂。两者合起来便是炼度鬼神,镇邪压邪。 而想要成为炼度师,其关键就在乎掌握真水真火之用。 按照《水火炼度科入门解》中所叙述,世间有奇水异火,能养精神、能增资质、能肉白骨、能烧病害、能焚苦厄、能燃鬼怪种种,神异非凡。 仙家们得此奇水异火,以精神养之,是为真水真火,便可事半功倍的炼度鬼神。 当然了,奇水异火难得,哪怕是最为常见的下等水火,也不是一个炼度师轻易能拥有的。往往一城之中,明面上能有一种真火、或是一种真水,就已经算是不错。 譬如据余缺所知,他所在的第七坊,就只听说在县学的火葬场中有着一味“真火”,并无真水。 因此炼度师若无体外的真水真火,也可以只用体内之真水真火。 在余缺所得的这份传承中,有一篇名为《太极祭炼内法》的节选,上面就讲到: “水炼之曰水者,非水也,吾精之泽也。炼吾之精而生彼之精,故化之为水而炼之焉;火炼之曰火者,非火也,吾神之光也。炼吾之神而生彼之神也,故化之为火而炼之焉。精亡神离,昔虽堕而为鬼,精生神全,今当升而生天。炼则度矣,不炼则不度也。故曰水火炼度……” 指的便是炼度师能用自身之精气、神气,掺杂种种外用手段,以此来炼度鬼神。 而在种种入门手段中,大致也分为两大类,火法和水法。 火法中有炭烧、焗闷、油炸、火烤种种;水法中则有酒灸、醋灸、盐灸、蜜灸种种,不一而足,颇类似庖厨之法。 余缺参悟着这些,也顿时明白他在郑老黑的店中干了一个月,所还欠缺的是哪类手法了,其正是调养鬼神的水法。 如今得到了这份传承,他只需要再将水法钻研一番,便可亲自上手,尝试着去炼度鬼神! 梳理一番后。 余缺在地下禅房中睁开了眼睛,目中喜色浓郁,久久不散。 他再次梳理了一遍,确定自己得到了一份完整的炼度入门传承,其有图有字,步骤详细,便想要起身跺跺脚,庆贺一番。 不过刚起身,他忽地又意识到自己的手中还握着另外一只书鬼,其尚未消化。 这书鬼正是从马鹰龙那里得到的八品书鬼,此物品相也不差,但是因为过于贵重的缘故,不让试看,且书鬼表面也没有简介小字,因此其到底是什么传承,余缺尚不知晓。 “相比起炼度书虫鬼,此物于我而言,其实才是一个添头。” 他暗想:“今夜颇有所得,不知这八品书鬼中又会是哪种传承,能否再给我一份大大的惊喜。” 一事不劳两日,于是他不再耽搁,当即就再接再厉,一口舌尖血也吐在了那骨灰坛上,将其中的书鬼揪出来,吞服入腹。 很快的,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文字,上浮在余缺的眼前。 一篇名为《结发烧甲替身仪》的传承,印入他的脑中,让他心神摇曳,倍觉神奇…… (本章完) 第18章 保命发傀、拍花婆子 第18章 保命发傀、拍婆子 余缺盘坐在烟气当中,心间念到:“结发烧甲替身仪,也是一方科仪么……” 所谓科仪者,泛指斋醮科仪、祈祷祈福,简而言之,便是仙家所做的法事、仪式。 其能够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步骤,譬如踏罡步斗、开坛布施种种,达到呼喝鬼魂、行使仙术、沟通妖灵、增加威能、炼制宝物等的效果。 相比起依靠家神而直接施展的仙术,科仪的施展过程繁琐,往往需要开坛布阵,并需要各种的供品、法器,有时候还需要事前禁欲洁身,以及金童玉女等帮手。 但是它的威力比起家神仙术,往往也就全面、神异许多,还能提前布置生效。 比如余缺所心心念念的炼度师传承,其实也是科仪当中的一种。 如今又得到了一方科仪传承,他心间还是十分之欢喜的。 特别是当余缺将《结发烧甲替身仪》的布置过程、作用,仔细的翻阅一遍后,他的面色更是欣喜: “没想到此物,竟然是一方能够保命的科仪!” 根据书虫鬼所传递的消息,此科仪乃是取施术者的头发、指甲,扎结成小人发傀,充当替身。 若是有贼人谋害施术者,特别是以阴邪类的仙术,譬如梦魇、降头种种,扎结成的发傀就会替施术者抵挡一灾,并进行示警。 若是在外面遇见危险了,施术者还可以将小人插在原地,假扮自身,用以迷惑妖鬼贼人,而自己则趁机金蝉脱壳般,逃之夭夭,极能保命。 “好好好!”余缺越是揣摩此物,越是觉得这一方科仪着实了得。 根据科仪内容所叙述的,此物只要炼制成功,九品以下的妖鬼邪术,皆可以被它挡住。 若是炼制的品相完好,替身发傀和施术者相处的时间也久,则部分八品的妖鬼邪术也能被抵挡。 “竟然连八品的妖鬼也能抵挡部分,难怪此物会用八品的书鬼来传承。” 余缺越是琢磨着,心间就蠢蠢欲动,当即就定下了一定要将此物炼制出来,并日夜贴身佩戴的计划。 不过《结发烧甲替身仪》的效果如此神异,其所炼制的代价自然也是不低的。 想要炼制此物,一只“百年老鬼”便是最基础的材料,其他的金丝、银线、赤红云母等材料,也都昂贵。 并且一只百年老鬼,还不一定能够炼制成功,发傀炼制的成功率得看炼制者的手艺如何。 因此在寻常人看来,用百年级别的老鬼来抵挡一次九品妖鬼的谋害,且所需要的百年老鬼可能还不止一只,这笔买卖并不是很划算。 但这一问题对于余缺而言,却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他琢磨着这一点缺陷,甚至差点就想要笑出声音。 毕竟他现在有黑葫芦在手,手中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获得百年老鬼的机会。 “此科仪于我而言,颇为合适也!” 余缺还琢磨着,他若是用年份超过百年的鬼物来祭炼,《结发烧甲替身仪》中能抵挡八品邪术的精良发傀,其也有极大的概率能够炼制出来。 不,准确的说是必然能够炼制出来。 百年老鬼不成,他便用两百年、三百年的,甚至是近千年的老鬼来进行尝试。这样只要法子可行,他终究会得到一只品质极佳的替身发傀。 地下禅房当中。 若不是现在连炼度师的门槛都还没跨入进去,手中也实在是没有材料,余缺现在就想尝试着炼制一番。 毕竟越早的将此物炼制出来,他的安危也就越早有保障,再不用像今夜这般,赶趟鬼集都这么提心吊胆的! 余缺欢喜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从发傀一物上脱离。 “咦。”然后他忽地又想到: “那马鹰龙一定要百年老鬼作为交易之物……原来并不是为了突破瓶颈、炼制八品家神,而也是为了炼制这替身发傀?” 不过这是对方自个的事情,两人钱货两讫,无甚瓜葛,余缺仅仅感叹了一下,难怪这科仪会恰好需要百年老鬼,然后就懒得再去琢磨。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此番一连的收获了两般惊喜,着实是他修持仙学以来,又一大值得庆贺的日子。 特别是一想到自己终于有了炼度传承,不日就能开始炼度,等到技艺纯熟了,他就可以去认证炼度师一职。 如此一来,他的小举县学,将彻底的稳妥无忧! 这让余缺的心神实在是振奋,颇觉未来可期、仙学可期,有点想要起身手舞足蹈一番。 他怀揣着此种喜意,待在地下禅房中,一时间连墙外的呻吟声都觉得可爱了。 一直到挨到了天明时分。 等余缺从地下禅房中走出时,他虽然一夜未睡,但精神依旧是振奋,退了房之后,踏踏的就朝着家中赶回去。 回到家中。 余缺恰好赶上了家里人正在吃早饭的时间。 叔父叔母,连同两个堂妹瞧见他回来,各自都招呼了一声,然后便继续低头就餐,压根不知道余缺昨夜的收获实在是不小。 而余缺瞧见家中平和的氛围,心间的兴奋之色也渐渐平息,他长呼一口气,自如的融入到就餐环境中。 接下来的日子。 余缺过得还算顺风顺水,他继续在郑老黑的鬼店当中做苦工,一并借着店铺当中的材料,偷偷钻研自己的炼度技艺,为自己的炼度师大业添砖加瓦。 但如此一来,他每日间的事情也就愈发的繁多了,一个人得拆成两个人用似的,身上精气消磨得极其厉害。 特别是那郑老黑,这厮对余缺和方木莲两人的态度,属于是用不死就往死里用,压根不在乎两人的死活。 即便是以方木莲的手艺熟稔度,其都两次差点就晕倒在油锅当中,还好余缺一直是和对方联手油炸鬼物,这才及时的提醒了对方、把住了对方。 否则的话,方木莲力竭落入油锅中,其就算是不残废,也得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上个把月才行。 方木莲不好受,余缺同样也是如此。 若非他抽空又在鬼集中卖了几只九品怨鬼,买回来不少的补药,什么鹿茸、人参、枸杞,吃不死就猛往死里吃。 余缺还当真在店中熬不下来。 好在处于如此高强度的炼度打杂中,他对炼度一事的钻研,也是愈深。 正当他以为自己日子便将这般忙碌紧凑,但却又充满希望的,一直过到他成为炼度师时,忽地有事情出现了。 ……………… 这日傍晚。 余缺懒洋洋的从床榻上起身,打着哈欠,推开房门。 家中空荡荡的,叔父今天还未下工,可能是又在加班加点的清理某街。 叔母也不在屋中,或许是去隔壁窜门去了,但是已经备好的饭菜,还装在了桌子上的饭盒里,一如往常般。 令余缺稍微感到诧异的是,两个堂妹也不在屋中。其中大妹伏运近来的课业越发紧张,时不时就会去找楼栋里的朋友一同温习功课,不在屋中倒也正常。 但是小妹伏缘的年纪还小,仅仅七岁而已,虽然已经上学,但是课业不多,并且夜间是被叔父叔母勒令不得外出的。 余缺瞥眼看了下窗外,发现天色尚未乌漆嘛黑,晚霞灿烂,他琢磨这死丫头可能是在耍小聪明,偷溜到了楼栋附近玩,便也没怎么在意。 余缺穿好了衣袍,将餐桌上的饭盒提上,打算赶鬼车去郑老黑的店铺中上工。 可是当他要关上房门时,眉头却是皱起,鼻间微耸。 “这是,福寿膏的香味?” 余缺居然在自家门口,闻见了些许的福寿膏气味。 这让他眉头拧起了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闻错了,抑或是楼栋中有人去过和平巷,对方回来前忘记处理身上了,便捎带着带回来了一点。 甚至他还思绪飘忽的,想到这气味会不会就是他叔父带回来的。 但余缺的心头又忽然一沉,他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心间有些不好的想法生出。 ~~ 不过他在心间暗忖着:“此地乃是伏家的族地,往来的都是族人,大妹小妹都不至于跑出族地去玩,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默默的走出屋子,关上了房门,打算将这些杂念放下,赶车上工去。 但是下一刻。 砰的! 他将手中的饭盒直接往门口一扔,身形鬼魅,忽地就从四楼蹭蹭的跳跃而下。 来到楼下后,余缺燃烧着浑身精气,捕捉空气当中残余的福寿膏气味。 因为猫脸家神并不属于擅长追踪气味的家神,他还手掌一翻,几根银针就出现在其手中。 余缺将银针插在了自己的面部,面无表情,但是感官的能力瞬间就变大,楼栋入口前更是浓郁的福寿膏气息,立刻就进入他的鼻窍中。 他眼中有冷意冒起,面上杀气腾腾。 “尔等,找死!” 余缺当即就沿着残余的气息追索而去。 眼下距离小妹放学的时间并不久,他在房中歇息时,还听见过这死丫头的闹腾声音,因此对方离开家门的时间应该不久,还有机会追上! 果不其然。 当余缺沿着福寿膏的香气,一路追赶到了伏家族地的外围时,那残余的福寿膏气息更重了。 但这也让他的目中掀起一阵烦躁,心情更是沉下。 因为族地之外的气息混杂,对方若是已经汇入了人群较多的地方,余缺再是刺激自己的感官,恐怕也难以捕捉气息。 好在一离开族地,他就发现那残余的气息拐了个弯,对方并没有走大路,而是朝着小巷子走去,且气息浓郁到了极致,仿佛上一息才路过。 这让余缺的两眼当即亮堂到了极致,他嗖的就窜上了前方重重房顶。 而这时。 七岁的小伏缘正抱着自己的小布包,面色煞白,一脸的恐惧和抗拒,但是她的身子偏偏不由自主的,就要跟着身前枯瘦身影走着。 踏踏声中。 伏缘身前的人衣着普通,是一个老婆婆,对方身上还有着一股好闻的香气,正不断的从对方身上传出,进入伏缘的鼻子中。 “丫儿,跟着婆婆走,婆婆带你去一户好人家,到时候,你就有享不完的福气,吃不完的点心咯。” 婆子拉着小伏缘的手,口中唠唠叨叨,她一脸的慈眉善目,就好似牵着自家的孙女在出门一般。 巷子中偶尔有人路过时,因为天色昏暗,路人也瞧不见小伏缘的不对劲,便都没有搭理什么。 “不要、不要……” 伏缘恐惧到了极致,她十分想要停住自己的双腿,但是身子就像是被那香气勾住了一般,只能跟着往前走,她嗓子也是哑的,喊不出声音。 眼看着两人就要走出巷口,离家越来越远,伏缘恐惧到无以复加,脑子里充满了家中交代过的人贩子故事、拍子故事,甚至采生折割的恐怖故事。 哇的! 忽然,伏缘的身子痉挛,终于是忍不住,一边走一边嘴里吐出东西,血一般红。 这让那婆子的面色陡然紧张,她左右看了看,然后低下头,脸上的慈眉善目瞬间消失。 这人面色凶狠,猛地一扯伏缘,骂道:“你这孩子,不听话!” 啪的! 婆子一巴掌就抽在了伏缘的脸上,让伏缘脸色鲜红,肉眼可见的肿起来,连意识都模糊了。 但也就是巷子中这清脆的响声,将一道灰白色的身影,瞬间吸引到了两人的跟前。 一股阴风袭来,凶气大盛,不怀好意。 拍的婆子警铃大冒,她被刺激得瞬间就松开了手,还将伏缘朝着那寒意袭来的方向猛地一推。 噗通,伏缘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却并没有撞上什么人。 拍婆子估量错了方向,一道身影并没有从巷子的前后钻出,而是从屋檐上砰的落下,且正好就落在了她和伏缘的中间,将两人分开。 双方面对面的相站。 来人正是余缺,他狂追而来,终于追上了,正瞳孔阴冷,死死的盯着婆子。 拍婆子的瞳孔也微缩,瞬间意识到自己是被人发现了。 她的背后当即渗出一阵冷汗,连忙再次扭头看了看身前、身后,看有没有人在围堵。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巷子并没有被堵住,来人只有余缺一个,且对方身量单薄,也只是个大孩子。 婆子的脸上顿时露出庆幸之色。 只是她的庆幸刚出现,耳边就响起了肆无忌惮的声音: “老东西,好死!!” 余缺的面孔,忽然就闪现在婆子的跟前,满脸狞笑。 (本章完) 第19章 猖神游神?报官报官(求月票!) 第19章 猖神游神?报官报官(求月票!) 余缺的指爪尖利,声音尚未落下,他指爪就已经是朝着拍婆子的喉咙插去。 拍婆子的眼睛缩着,她连忙的躲避。 但即便挪动了身子,婆子也没有从余缺的手爪下彻底逃开。 嗤啦!啊! 血肉被撕扯开的声音响起,并掺杂着凄厉的惨叫声。 两人猛地一碰撞间,拍婆子的左手手臂就被余缺撕扯下来,带着浓郁怪香的血液也不要钱的泼洒而出。 “小杂种!”拍婆子大叫,她的脸色煞白,眼中既然是恐惧、又是怨恨。 这厮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半大的家伙,其年纪不大,出手却如此的狠毒,而且很显然身上养了家神,似乎还不是简单的家神,极其擅长搏杀! 余缺一爪得手,他抓着那婆子的肉臂,本想要再蹭蹭上前几步,将此獠的另外三条肢体也废掉。 但是闻见了四周变浓郁的怪香,余缺的目光微微清明:“这家伙,吸食福寿膏都吸到了骨头里吗?怎么血里面都是这臭味!” 于是他谨慎的不再上前,而是猫一般,突地原地来了个后空翻,退开数步。 余缺拉开距离,立刻又将重重摔倒在地上的小伏缘,一脚给踢出数步,让这死丫头更加的远离拍婆子。 就在他后退的这刹那。 一股火出现在了他原先的位置,烟气缭绕,带着异香,是从那拍婆子的口中吐出的,若是余缺刚才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指不定就被对方喷个正着了。 在浓郁的烟气后面,一阵急促的喃呢念叨声响起: “八方来人,四面有鬼,拍娘娘,救苦救穷。” 随着这念经般的声音出现,四周那福寿膏的气息越发浓郁,其进入了余缺的口鼻中,让他的意识都不由的昏沉,心间甚至涌起了一股想要随着对方的念经声,而手舞足蹈的冲动。 霎时间,余缺就明白了,难怪小伏缘会听话的跟随对方走来这巷子当中。 原来是此獠身上的香气能迷惑人心,影响神智,一定程度的还操控活人,让人如鸡鸭般随行。 噗的! 一口舌尖血立刻从余缺的口中喷出,在疼痛的刺激下,他的眼神陡然清明了一些。 紧接着又是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起来,只见余缺是将一口舌尖血喷吐在了手中铜铃上。 他晃动铜铃,便有三道惨白的冤魂从铜铃当中飞出。 且铃声震动间,那拍婆子念经的声音被打扰,也变得含糊不清。 此獠能够用香气隔空影响余缺,余缺此刻便是在用自家的铜铃法器,也影响对方,骚扰对方施法。 拍婆子的念叨声停止,她忍着疼,口中尖声骂道:“好个小杂种,我乃拍娘娘座下一婆子,汝见我神尊,还不速速跪下,断臂赔罪!” 呼呼的。 在对方的大呼大叫当中,巷子中烟气翻滚变化,很快就形成了一尊巨大的人形,人形过丈,隐隐可以见到是个女身,身上有威严感出现。 而余缺则是心头一沉,他仿佛身处在了一座庙观中,正被威严的神像俯视着。 惊跳的感觉在他后背生出,其心间咋舌:“这老家伙,竟然能请出鬼神显灵?她养有猖神、游神?” 猖神乃是八品,游神乃是七品。 根据余缺所知,九品的毛神还只是能俯身在仙家的体内,行神打之术;八品猖神则是能附着在法器、傀儡、烟云之中,让仙家可以驭使飞剑,百步之外取人头颅。 而一尊家神若是想要不依靠外物,凭空的就显现在外界,释放威能,则非得是七品游神才行。 眼下巷子当中出现的这鬼神,其凭空就显形,有可能便是游神! “见吾娘娘,还不速速下跪,自断双臂!” 怪异的喝令声继续在巷子当中响起,其环绕在余缺的双耳里面,嗡嗡作响,竟然让他的心间当真生出了一股想要自戕当场的冲动。 并且不只是余缺如此,他放出的那三只冤魂,它们也不成器的被震慑在了原地,口中发出哀嚎,似乎求死不得。 面对如此情形,按理说余缺应当立刻就退去。 他最好的选择应当是携带着小堂妹返回宗族,然后上报族中长者,通报衙门,等宗族和衙门过来抓拿对方。 但是余缺仅仅迟疑了刹那,他并没有抓住机会离去,面上反而露出了更加凶狠的神色。 只见他猛地抬起头,直视着那显灵的“拍娘娘”,嗤笑道: “区区鬼神,也敢装模作样。 你也,好死!!” 下一刻,余缺手中啪啪的,他将面上的银针换了几个穴位,将其作用从刺激感官,换成了封闭鼻窍。 福寿膏的气息从他的鼻窍中暂时消退,然后他的身子就暴起,悍然的冲向那一丈多高的显灵神像。 刺啦! 又是一道撕拉声响起。 表面上威武高大的神像,仿佛纸糊似的,直接就被余缺的手爪给撕开、绞烂。 一阵凄厉的叫声也在神像背后响起来:“啊啊!小杂种!” 余缺的眼睛一。 只见他穿透了一阵烟云,目中再无刚才那神像,有的只是一个被他抓破了衣袍,连胸腹都被抓破,肠子露了出来的老婆子。 对方正面色惨白的瘫坐在地上,哀嚎不已。 这婆子正是刚才那喷吐烟火,请出了“拍娘娘”的婆子。 此獠再无刚才喝令余缺的声势,哭嚎着,脸色恐惧的望着余缺: “你、你敢欺神……饶命、大爷饶命啊!” 余缺眯着眼睛,用余光瞥了瞥身后的浓浓烟气,目中略微恍惚: “果然,只不过是幻术罢了。” 在余缺看来,区区一个拐卖小孩的婆子,即便对方身上有家神,其家神也不可能会是八品猖神、甚至是七品游神。 因为这婆子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便是八品仙家或七品仙家。 此等人物看上了小伏缘,只需一句“好话”,说要收小伏缘当弟子,叔父叔母便会主动的送上。就算叔父叔母不愿意,伏氏宗族都会逼他们将小伏缘送过去。 除此之外,余缺刚才之所以悍然就敢动手,也是婆子露出了一点马脚。 那便是在余缺摇动铜铃时,对方唬住了铜铃中收养的三只冤魂,但是婆子本人却是被铜铃的声音给干扰到了。 须知余缺的铜铃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法器。 对方本人能够被干扰,则证明其连真正的仙家恐怕都不是,多半和余缺一样,只是养了只家神而已。 如此一来,余缺认为他大有机会去擒贼擒王,直接打杀了婆子本人。只要婆子本人一死,不管对方的手段再厉害,都不过死物罢了。 而现在巷子的情况,显然比余缺设想的还要好处理。 思绪翻滚刹那,余缺收回余光,转而警惕的走到瘫坐的婆子跟前。 那拍婆子目中惊恐,急忙叫道: “饶命、饶命啊啊啊啊啊!” 余缺伸出手,刷刷的就将这家伙剩下的三条肢体全都给打断,一并的把手筋脚筋也扯断了。 就连对方的面颊,余缺也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银针,狠狠的扎在了此獠的脸上,封禁了对方的口舌穴位,让这家伙的面部瘫痪掉,念不出半句咒语。 此刻他现在所使用的针法,乃是他在尝到了《钉鬼人彘法》的甜头后,近期特意练习的一手能辅助炼度的针法。 其能让他在没有墨线、桃木楔子的情况下,一样的逼迫人形妖鬼显形,同时还能作用于活人身上,刺激潜力,封禁知觉,乃是炼度传承中附带的一手顶好小术。 炮制好了此獠,余缺大松一口气,他这时方才直起身子,微微收敛身上的精气。那拍婆子则是眼睛瞪得大大的,目中充斥着痛苦和难以置信。 此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栽在区区一个半大孩子手里。 呼的。 一股冷风吹过,余缺还没来得及放松身子,就先打了个寒颤。 话说他今夜先是燃烧精气,从家中狂奔到此地,又是和拍婆子厮杀了一场,虽然因为出手狠辣果决的缘故,速战速决了,但是期间他所消耗的精气心力却都不小。 特别是四周那令人厌恶的福寿膏香气依旧浓郁,趁虚而入,让余缺头晕脑胀的,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直想要躺在地上好好的睡一觉。 但现在并不是睡觉的时候。 余缺从那拍婆子的身上解下了腰带,囫囵的将这家伙捆成了一个球儿,背在了身上。 他转身朝着伏缘走去,打算将这死丫头也拎起来,一并的带回去家中问话。 当走到墙边时,小伏缘已经是从地上爬起来,她缩着身子,正捂着嘴巴,惊恐的注视余缺走来的方向,抽噎个不停。 当看清楚了是余缺在走过来,这小家伙的脸才抬起来,眼睛里面方才有了光泽,口中也哇的敢哭出声音了。 ~~ “余缺,你终于来了!” 她满脸泪,张牙舞爪的就朝着余缺扑过来。 结果她的哭抱,却被余缺一脚挡住。 “叫哥!” “呜呜呜!哥!”小伏缘没和这家伙犟,她大哭。 她还紧紧的就抱住余缺伸出的那一只腿,像膏药猴般就想要往上爬。 结果她都满七岁的娃儿了,哆哆嗦嗦,身子又沉,直接将余缺扯得一个踉跄。 余缺不得不冲着这丫头翻了个白眼,道: “能走就自己跟着走,你哥现在虚得慌。” 小伏缘抽抽噎噎的,听话的松开了手,她委屈巴巴的只敢揪着余缺的裤腿,挨得紧密,想要跟着走,但是腿肚子又发软,迈不开步子。 还是余缺轻叹一口气,伸出了另外空着的一只手,抓住了这家伙的小手,拎着她往前走,这丫头方才生出了活气。 只是一大一小的两人走了几步,刚要出巷口,有了光亮。 小伏缘突然又停住身子,她脸色惨白,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抬起头看向余缺,吓得声音都哭不出来。 余缺低头一瞧,眼皮也是陡跳。 只见小伏缘的手上黑红一片,还有着块状物,极其像是她刚才口吐鲜血,连脏器碎块都吐出来了。 “哥,我疼,我要死了。”这丫头浑身发抖。 现场死寂。 但是下一刻,啪的! 余缺一巴掌拍在了这家伙的脑壳上,没好气的道: “你这死丫头!让你天天偷吃甜菜根。” 原来余缺瞪大了眼睛瞧,方才看清楚这家伙满嘴的都是呕吐物,虽然发红发黑,但压根就不是鲜血和脏器,而是果肉糊糊。 家里最近正好也屯了一批甜菜根,色红,等着过年熬稀用。 “呜!余缺,你别骗我。我回光返照了。” “回家返照吧。还有,离我远点。” “呜呜呜,余缺,我都要死了,你还笑我。” 一直等到两人返回了伏氏宗族,并且见到了叔父叔母。 小伏缘重重的吃了一顿打后,她方才从父母的态度中确认,自己确实不是要死了。 ……………… 与此同时的。 不仅余缺所在的楼栋被惊动,整个伏氏宗族也几乎是被惊醒。 族中的孩童走失,而且还是被拍子拐走了,这件事对于任何宗族来说都是一件不小的事、耻事。 一些余缺平时都见不到的族老们,他们也是夜里从床上爬起,朝着余缺家里所在的楼栋赶过来。 不过不管外面再是热闹,余缺都没有搭理,他还让叔父守在了房门口,禁止旁人进来。 因为他此刻待在家中,正将那拍婆子吊在了房顶上,不断的取出银针,插在此人的身上。 噗的! 刚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的拍婆子,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后,眼神清明,清醒了过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尖叫声响起,让窗户上的玻璃都震动了。 “你不要过来!”婆子脸色白如纸,她恐惧的看着四周,特别是面前的余缺。 只见余缺正笑吟吟的靠近她,道: “老人家,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为何会自己寻来这里?” 余缺将这婆子拷在家中,不让旁人接触,为的正是先亲自逼问一番,好从婆子的口中撬出点东西。 他可不信今天的事情,只是伏缘那死丫头意外的着了拍婆子的道儿,其中必然还有其他算计,或是同伙。 婆子瞧见余缺的笑容,憋了许久,口中方才哆哆嗦嗦的吐出了几个字: “报……报官!” 余缺凑近了听,一时哑然,这人贩子竟然主动的就想要投去衙门中。 “报官,我、就说,一定说!”怕婆子露出求饶讨好的笑容。 可是迎接她的,是余缺脸上更加灿烂的笑容,他道: “老人家你说什么胡话,报官的话……可就能让你活下来了。” 此世和余缺前世一样,拐卖人口的罪名虽然重,但是为了尽可能保住被拐卖人的性命,单纯的拐卖、拍子,往往罪不至死。 听见余列的回话,拍婆子眼睛顿时瞪大,她还想要说什么。 但是下一刻,房中就响起了她凄厉的惨叫声。 余缺手持着银针,不再有任何怜悯,他借着眼前这具人体,一边施针锻炼手艺,一边刺激此獠,逼问东西。 阵阵惨叫声。 拍婆子也不是什么硬骨头,没有过多久就招了。 而余缺一脸阴沉的停下施针,眉头紧拧。 果然不出他所料,伏家之中另有拍婆子的“同伙”,此事并非纯粹的意外!只不过那“同伙”的身份,着实是让余缺意外,且隐隐还有些为难。 砰砰砰! 恰在此时,家里的房门被不断的敲响,屋外的人似乎等不及了,想要直接闯入进来。 (本章完) 第20章 小畜生、我未壮也 第20章 小畜生、我未壮也 当屋外的人就快要撞开房门的时候,余缺主动的将房门打开,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让屋子外嘈杂的众人一时安静。 余缺笑着朝众人打招呼: “见过六叔、九叔、十一叔,今夜真是麻烦大家了。” 堵在余缺家门口的人,正是夜起赶来的伏氏宗族长辈们,除此之外,也有一伙族中的青壮,手里面还提着刀枪。 几个长辈瞧见于余缺,面色原本不愉。 虽说事情是发生在了余缺一家头上,但是他们被挡在门外许久,这几人还是认为余缺实在是太不懂规矩,没有礼数了。 但是当亲眼瞧见了余缺之后,这三人脸上的神情都略微僵硬,转而收起了那点不快,口中干笑几声。 伏氏十一还主动拍了拍余缺的肩膀: “今夜实在是辛苦了,瞧你这脸白的,跟鬼似的,好好休息,接下来有我们几个老家伙。” “既然如此,三位叔爷,请。” 余缺没有客套,也没有再阻拦几人,他让开身子,让几人进去房中去捉拿那拍婆子。 等走到了房中,伏家长辈们瞧见了好似死猪般被吊在房顶上的拍婆子,他们个个眼皮都跳动。 特别是当他们瞧见了拍婆子那崩溃失神的表情,以及淌了半盆子的血水,饶是几个人认为自己是长辈,也是忍不住的口中吸了一口冷气。 “好个狠辣的手段!”他们忍不住的都用眼睛瞥了瞥余缺。 而此时余缺正笑吟吟的,正和同样赶上来的叔父叔母说着话。 若不是他身上的血腥气浓郁,其一身袍子上也鲜红刺目,旁人从他的表情上,压根看不出来他刚刚对某人严刑拷问,手段非人。 不一会儿,拍婆子就被几个伏氏长辈抬猪一般,抬出了房门,快步往伏氏宗族的祠堂赶去。 这几个还只是前来跑腿的,眼下族中的厉害人物,都等在祠堂当中要审问拍婆子。 “我该死、我真该死……”一路上,那拍婆子口中念叨不停,失心疯了一般。 而余缺家所在的楼栋邻居们,他们瞧见了拍婆子的惨像,不仅不感到渗人,反而一个个的觉得大快人心,恨不得再上去踹上几脚。 “好!该死的人贩子!” “打得好,依我看,就应该当场将这婆子打死。” 众人围着那拍婆子,也是纷纷朝着祠堂赶过去。 但是当走到一半的时候,人群中的余缺,却忽然换了个方向,逆行的朝着族中的某地奔去。 其他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当即就出声叫道: “祠堂不在那边!” “晓得,还有个人,也得去祠堂。”余缺头也不回的,声色平静。 三个伏家的叔辈瞧见,他们眉头皱起,商量了一番,并没有再喝止余缺,而是派出了一人,对方身上灰气涌动,也跟着余缺奔去。 仅仅三刻钟后。 一座飞檐斗拱的伏家祠堂,便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眼下天黑,大多数人已经是吃完晚饭,但是距离深夜又早。 族人们正是最不忙的时间,因此除去余缺家所在的楼栋,其他的伏家族人们也都纷纷赶过来看热闹了。 “拍子,叫子,又穷又破讨饭吃!” 祠堂外面还有小儿起哄的唱着临时编的童谣:“你拍我我拍你,打死一个拍子。” 但和祠堂外面的哄笑不同,祠堂当中的气氛却有些沉重。 拍婆子和小伏缘在早一刻多钟就都到了祠堂中,都被祠堂中的人问了一圈。 其中那婆子被余缺拷打过,现在都无须伏氏族人们费什么力,一五一十的就都张口说了出来。小伏缘经过爹娘、姐姐的安抚,也是情绪稳定,将自己今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可以说今夜的事情,差不多已经是水落石出,只需要再找一人来对歭即可。 祠堂当中的众人,此刻正是面色阴沉的等着。 突然,砰的一声响! 有一道瘦小的身影闷哼着,被人提着,从祠堂外直接一把扔进了祠堂中。 祠堂内众人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交头接耳、口中议论不停:“是十七叔的崽儿。” “小十七来了。” “看来是被余缺那小子抓过来的,难怪他带回来拍的婆子后,非要将婆子关在屋子里,自己先拷问一番。” 紧随着那瘦小身影走入祠堂的,正是余缺以及几个跟随着他一起的伏氏族人。 余缺站在祠堂中,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堂中众人。 其目光在祠堂正中央的一中年书生的男子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些,然后就朝着众人拱手:“诸位叔伯婶婶,今夜辛苦大家前来了。” 客气的见礼一番,余缺朝着那中年书生道:“族长,小家贼我也带来了,还请族长示下。” 余缺的话说完,不等那伏氏现任族长开口,现场汇聚在祠堂中的族人们,就忍不住的开口: “呸!还叫什么小家贼,这就是个小畜生!” “我要是生出了这种家伙,腿都给他打折。” 除去一堆骂声之外,现场也有幸灾乐祸的声音:“废了人家的老子,小的能不报复吗?” “要我说,这小家伙还有几分血性,就是太特娘的邪门了,一肚子坏水,跟老十七一样。” 原来今日勾结外人,先将小伏缘骗出族地的那人,其不是成人、不是老人,而正是伏十七那尚在上学的半大独子。 听见四周众人的声音,小畜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身子有些发抖,一脸表情既阴狠又惶恐。 但是当瞧见周围众多的族人后,这小畜生的脸上竟然不那么慌张了。 他年纪虽然小,却学着大人般,朝着四周的族人见礼:“小十七见过族长伯伯,各位叔叔伯伯。” 完事儿后,此獠居然还回头看着余缺,脸上挤出了笑容:“余缺哥,你今天抓我来作甚,这里好个热闹。” 余缺从这小畜生自地上爬起的那一刻,就一直在盯着这厮瞧。 此刻见小畜生有礼有节的,还装作懵懂的模样,他的心间虽有恼火生出,但更多的是一阵狐疑。还是叔母先忍不住了,她见真凶已经被捉拿过来,却还这么的肆无忌惮。 叔母情绪崩溃,一把就要扑上前,抓挠那小畜生: “你这畜生,伏缘她才七岁,平时在学堂还叫你哥哥,你怎么下得了这毒手,这么狠心!” 叔母被人拦住了,她半跪在了地上,转而又抱紧了伏缘伏运两姊妹,放声大哭。 那小畜生闻言,居然还笑着看向伏缘:“伏缘妹妹今天怎么?伏缘阿娘你为何这么骂我。” 啪的! 无须余缺出手,叔父终于也忍不住了,上前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小畜生的脸上。 “够了,你还敢再吓缘儿!” 叔父双目通红,他怒不可遏的紧盯着那小畜生,恨不得吃了这人。 还是周围的其他族人又出手,七手八脚的将叔父也拉住,这才将两人分开。 被了一掌,小畜生的半张脸发肿,他的表情更加怨恨也不笑了,转而话声嘶哑的叫道: “我狠毒,她惨?你们全家才狠毒,我爹才惨!” ~~ 这小畜生咬牙切齿的望向站在一旁的余缺,口中还要说出什么。 但一道呵斥,突地在祠堂当中响起:“够了!” 是那书生打扮的伏氏族长发话了,他将手中的折扇朝着桌案狠狠的一拍,喝道: “这里是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们一个个大声喧哗,是要让我伏金不念情谊,请出族法来吗!” 随着其声音升起的,还有一股灰黑的气息,从族长伏金的脑上蔓延而出,模样狰狞,凶煞惊人。 寻常的族人仅仅是感觉身子一寒,顿时瑟缩不敢说话。 而诸如余缺这等养了家神的族人,则是惊悚中,纷纷紧盯向族长伏金。 对方身为伏氏宗族现任的族长,本来就是上一任老族长的嫡子,享受着族中供养,现在又拥有了族中的祭祀大权,能沟通祖宗,自然也并非寻常的货色,而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仙家。 且此人还并非一般的仙家,乃是九品上阶! 此世中,仙家九品,每一品划分为上、中、下三阶。 九品上阶仙家,其高于九品下阶,九品中阶,在县城中除去县衙中人、县学中人之外,已经算是很厉害人物。 更别说族长伏金的年纪还未老,其身上的气息浓郁,极可能已经在跨向下一步,不日就能成为八品的猖神仙家。 人群中,余缺虽然是在用余光瞥看,但是不知怎的,族长伏金依旧是若有所觉的,微微朝着余缺的所在看了一眼。 其人端坐着,面无表情,没有对余缺露出什么态度,而是口中继续说: “今日祠堂议事,议的仅仅是族人遭拐一事,其余种种,既然不曾放在祠堂中议论,便和今日无关。” 听见这话,伏十七之子的年纪虽然小,但是他意识到了不妙,目中慌张惊疑,连忙就看向族长,想要说什么。 不等他乱说话,那族长伏金又及时叹了口气,道: “不过我等终归都是同族,天理大不过人情,尔等两家颇有恩怨纠葛,并且涉及的都不是成年族人,族内实在也是不好处置。” 呜呜的! 众人议事中,祠堂外面突然又有哭声响起,一行人抬着什么东西,从祠堂外扑了进来: “族长大人、族人大人,他爹家里,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啊。” 是一个梨带雨的女子扑将进来,她身子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捶地哭天:“我肚子不争气,没给十七哥留个种,他现在又这个模样了,小十七万不能再有事了。” 来人正是伏十七一家,连带老狗本人也被抬进了祠堂当中。 伏十七之妻哭着抱住了继子,抽噎着说:“你们都说小十七今天拐了人,但那婆子的话,有什么好信的。小十七他又只是个孩子,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霎时间,现场议论更甚,更是混乱了。 特别是老狗伏十七半躺在担架上,他面色枯黄,用独臂遥遥指着自己的儿子,口中嗬嗬出声,但却说不出话,看的就令人心酸。 族长伏金见状,不由的再次叹息:“今日这都发生的什么事儿啊。” 不仅仅他一人如此,祠堂内外的不少族人们瞧见,眼中也是露出了不忍之色。 “这一家子,确实可怜啊!” “你们说,当初那余缺要是收着点,别那么狠,今天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事儿了?” 而余缺站在场中,他冷眼瞧着场中的闹剧,面上也终于是忍不住的露出了冷笑。 当日明明是这老狗不善的登门,还先露出了凶性,甚至想要废掉他,结果现在这么一闹,反倒是成了他家的不是了?! 余缺不再旁观,直接站出来,冷声道: “老东西,你欲阻我道途,我可是留了你一命。 但你家这小畜生,他却私通邪人,拐带幼女,丧尽天良!” 余缺朝着众人拱手:“烦请族中速速裁决,处置这小畜生,若是族中不愿,便请报官,或是将他交给晚辈。” 他已经不打算再和众人议论了。 族人们听见他的话,你一言我一语,而那族长伏金被架起来催促,则是眉头微皱,但又不好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祠堂诡异的有笑声响了起来: “余缺哥哥,你是说要用族法吗?” 众人循声看过去,发现是伏十七的畜生儿子在说话,其面色乖巧,口中却自语道: “我未壮也,又不似余缺哥哥养了家神、能入族谱了,族法实是杀不得我。” 这小畜生面色认真:“不仅族法不得杀我,官法也不能啊。 余缺哥,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话说出,祠堂当中的议论声忽然一顿,然后很多人愣了愣,一部分紧盯向伏十七一家,还有一部分人则是看向了人群正中央的族长伏金。 在众人目光的询问中,族长伏金眉头紧锁,沉默不语。那伏十七之子则是脸色虽白,身子也发抖,可他仍旧在发笑,眼睛瞪大,目中露出讥讽的神色。 是极了!祠堂中的很多人逐渐想到。 各家各族虽然都有规矩,但是关于族内的未壮之人,当其犯下罪责后,全是以惩戒训导为主,偏向于保护。伏氏族规中,没有一条明确的族规,会对未壮族人进行折磨、打杀。 不仅族规这样,朝廷的官法制定修葺了近千年,除去族诛牵连之外,也是从未斩杀过未壮者,甚至连监禁都极少! 祠堂中,在说出了族法官法都不能杀自己之后,那小畜生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他自认为胜券在握,越说越流畅,并且还直勾勾的对着余缺,讥笑说: “弟弟还听说,余缺哥是要考小举的人,莫非哥哥想要在考举之前,再担上一条杀害亲族幼弟的犯禁罪名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哥哥可就进不了县学了。” 这句话进入耳中,让余缺盯着此子的眼神,顿时闪烁不定。 (本章完) 第21章 杀爹教子、我亦未壮(重写版) 第21章 杀爹教子、我亦未壮(重写版) 但余缺的眼神晦暗一番后,嗤的就笑出了声音: “好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更该趁着你年幼,斩草除根啊。” 他的笑容发寒,轻轻拊掌间,头顶就有丛丛的灰气涌现,家神附体。 无须余缺再多说什么,祠堂中的众人就都明白,他已然是动了杀机,怒不可遏。 而在三步远外。 刚才还一脸阴狠的说着话的小畜生,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其眼神也肉眼可见的变得慌乱,并在祠堂当中不断的张望。 此獠先是看向自己的父亲,又是看向祠堂正中央的族长伏金。 而对方的这一举动,清晰的被余缺收在了眼睛里。 这让余缺的眼神微微变化,露出了玩味之色。 “住口!” 恰在这时,一道严厉的声音在祠堂中响起: “祠堂重地,岂是尔等行凶之场!” 喝声是从族长伏金的口中发出的,对方正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余缺。 一阵灰黑气息也弥漫在祠堂中,当即就压迫向余缺。 余缺感觉身子沉重,就好似胸口泡在水里面一般,呼吸费力,连体内的家神都有些瑟缩。 他微眯眼睛,转而用倔强质疑的目光,看向了那族长伏金,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对方,为何要阻拦自己。 但实际的,余缺却在心间不由冷笑: “哼!区区一个半大的小畜生,就算有几分早慧,知道了族法和官法的漏洞,但是又怎会有胆子侃侃而谈,还说出来这般猖狂可笑的话来。” 在他看来,今日小妹遭拐一事极其之古怪,绝不只是伏十七一家的报复那般简单。 其中肯定另有缘由。 而这一点,也是余缺会出现在祠堂中,并和小畜生一家对歭的缘故。 现在看来,他的猜测果然当真,幕后黑手也已经出现,就是伏氏的现任族长——伏金无疑了。 此外,甭管此人再是道貌岸然、光明公正,这厮也是目前伏氏宗族内,最有嫌疑、最有需要县学名额之人的父亲——伏灵之父。 祠堂中,族长伏金继续声色严厉道: “余缺,你虽然不姓伏,但身上也流着我伏氏一半的血!族中都说你是一颗响当当的县学种子,你怎么如此的焦躁,还动不动就想要行凶犯事! 就你这样子,真能考上小举,进入县学吗?看来我上次令人压下老十七的事情,当真是骄纵你了!” 余缺闻言,心间的冷笑更甚,但是他的眉头皱起,脸上也适时的露出了一副讶然的表情。 四周同样有议论声音响起来:“原来上次十七叔的事,是被族长给压下来了啊。” “难怪上次的事情那么大,可族里面连找余缺问话都没有。” 其他人都只是看热闹,但是伏十七家的小畜生听见,忽地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 但啪的,不等小畜生说话,族长伏金突然就隔空挥手,狠狠的在小畜生的脸上又抽了一耳刮子。 小畜生两侧的脸颊都肿了,他忍着痛,目光怨恨至极,立刻就要说什么,却又被身旁的继母及时拉住了,耳语了几句。 于是这厮闷哼着,捂着脸,低头站在了原地,不再说话。 而族长伏金动手后,他排开众人,目光严厉,环视着场中。 只听这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口中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二人本都是同族血亲,为何偏偏非要今日这般?” 族长伏金极其为难的对余缺说: “余缺,我知道今日这事情极难善了,但是祖上留下的规矩如此。不仅族里如此,衙门那边的确也是这般。 可,规矩就是这般,此事人力难为……” 眼看着族长似乎已经偏向于小畜生了,祠堂当中的族人们有所躁动,很多人都是交头接耳: “这都什么狗屁破规矩!” 还有人若有所指的低声暗骂:“活人当真能被尿给憋死了不成?” 一旁的叔父和叔母,两人面色都铁青,愤恨无比,更加的激动。 反而倒是大妹伏运,这女娃居然比较安静。 她正抓着妹妹伏缘的一只手,低着头在妹妹伏缘的耳朵边耳语,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应当是在细声的安慰妹妹伏缘。 虽然族长伏金说着“规矩如此”,难以处置,但仅仅一瞬间,余缺便想出了许多可行的法子。 其实想要对付一个遭受全族排挤的人,方法真挺简单的,完全不需要当场打杀。 而是可以如伏十七当初威胁过的一般,让对方一不小心的落水而亡、无辜走丢而亡、或是急病而死……死法多样,总有一款适合对方。 并且这种处置方法,还不用落人口实。 不过以上的想法,仅仅在余缺的脑子中转悠了一圈,便被他压下。 因为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整个祠堂中的气氛已经是热烈到了极致,两家之间的怨恨在被故意放大。 很明显,有心人要么是想要让余缺憋着一口气,心有不甘,方便之后利用压榨;要么就是在故意的撺掇着他,想要让他暴起杀人,当场落实了他残害亲族幼弟的罪名,妨碍考举。 一念至此,余缺的心情更冷了。 他环顾众人一圈后,便紧盯着那族长伏金,忽然如对方所愿的扬声道: “既然族法官法都不能惩处小畜生,那么不守规矩,不就成了。” 几个字说出,余缺面上生出白毛,指甲也尖利,闪烁着寒光,就像一柄柄小刀一般正插在他的手指上,杀气腾腾。 四周人等的议论声连忙变低,紧张的盯着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族长伏金目中一喜,但脸上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浓郁至极,口中连连呵斥: “住口!此乃祠堂重地,你不得行凶!” 对方原本压制在余缺身上的气势,忽地也微微就一收。 于是下一刻,祠堂中响起余缺的笑声:“我辈仙家,求的可就是一个念头通达,杀人不隔夜。” 大笑数声,真没人阻拦,他转身便朝着小畜生一家的所在扑杀而去。 见余缺真暴起要杀人了,围观的族人们纷纷惊呼,连忙就朝着左右退去,生怕血溅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族长伏金则是脸上更加的痛心疾首,手上更加的无动于衷。 只有叔父和叔母两人,他们脸上的愤怒之色变化,他们考虑到余缺的前途,立刻惊慌的喊道: “缺儿,别!”、“住手,余缺!” 噗呲几声! 一股血肉被撕开的声音,在祠堂当中响起,并有咯咯的呜咽声发出。 伏氏族人们瞪大了眼睛,或是牙关打颤,哆哆嗦嗦的嘀咕;或是瞪大了眼睛,满脸发红,还有些疑惑和诧异。 不过在场上众人当中,有一人的表情颇最为诧异。 其人并非旁人,而正是那族长伏金。 这厮脸上的痛心疾首之色、连带着眼底戏谑,一下子全都僵住了,转而是眉毛紧拧,货真价实的流露出了愤怒。 只因余缺站在小畜生一家中,他戏耍了众人一番,正单手举着一本就残破的身子,口中叹道: “你这老狗,可真该死啊!” 话音落下,他便划开了手中之人的脖颈,让对方的血水喷溅而出。 原来他并没有扑杀向那小畜生,而是杀向了其爹——伏十七。 余缺还继续说: “汝罪有三,阻我道途,意欲夺我父母之遗泽,此是死罪之一。” 伏十七猝不及防被擒,其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脖颈,想要挣扎求生。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也终于在祠堂中响起:“爹!” 声音正是那小畜生的,他刚才被吓到了发懵,直到看见父亲像泥鳅般在余缺的手中挣扎,这才反应过来。 小畜生面色崩溃,再没有刚才的从容不迫,他大叫一声就扑向余缺,但是被余缺一巴掌就抽到了祠堂的正中央,口中哇的吐出血水,面色煞白。 这厮并没有没死,反而口中痛苦的大叫:“你不敢杀我、你不敢杀我!余缺,等我长大,我一定要杀了你!” 可余缺却无视这厮,继续冷冷看着对方父亲,口中数落那老狗: “汝教子不严,惯子如杀子,害子一生,此乃死罪之二!” 啪咔的,他一把就将伏十七的独臂也撕扯了下来,随手就砸向那小畜生。 这让小畜生面色惊惧,下意识的躲了躲。 “我必杀你、我必杀你!杀你全家啊啊啊!!”小畜生回过神来,面色癫狂,发疯了般大叫。 对方还想爬起来,再扑向余缺,但是却被其他的族人七手八脚的给按在了原地。 ~~ “嘘!你别过去了,找死呢。” 对于这话,小畜生没什么反应,但是他爹伏十七听见了,目光顿时一僵。 紧接着,祠堂中又有人说: “余缺本不想杀你,小心你过去了,这厮当真的忍不住。” “你爹也不想你过去找死吧。” 听见这话,伏十七的眼睛瞪大,目光复杂到了极致。 于是不一会儿,这人的脸上就露出了凄惨的笑容,浑身的筋肉忽地就放松,不再挣扎。 只有一阵气泡混合着血水,从他的喉咙中咕咕冒出。 其人说不了话,目视着众人,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呻吟,饱含凄婉、怜惜:“放过、都放过我儿。” 只可惜,他如死鱼般,些许动静在阵阵杂声激奋中,掀不起半点波澜。 余缺倒是感受到了手中之人异样,但他只是目光一闪,就继续冷冷的站在祠堂中,当着那小畜生的面,一句一句的训斥其父,取其父亲性命。 “汝令子行凶,拐卖亲族,无心无肺,此乃死罪之三!” “爹!!!” ……………… 三番训斥一声声喝出。 当余缺察觉到手中的伏十七血液流干,生机全无。 他才将这人的躯体如破布一般,随手一松,任由其砸落在了地上。 这时他再看向那小畜生,忽地发现此子因为哭嚎过度,又一直被族人们按压着,竟然一时间昏死了过去,再无桀骜模样。 幽幽盯着此子,余缺的眼神闪烁不定。 但他最后还是收回目光,按下了再打杀此子的念想。 他如今尚未考举,还没有仙家的特权傍身,不能再背上一个残害亲族幼弟的罪名。否则的话,整个黄山地带的县学,他都不用再想了。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可以过夜再动手。 祠堂中的族人们瞧见余缺停手,杀意也收敛,许多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那些压着小畜生的人也都松开手,不再管这厮。 不过现场中,最为松了一口气的,还是属于余缺的叔父和叔母。 他俩将小伏缘暂时交给大女儿伏运,连忙走上前,检查余缺的身体,整得就好似刚才并非是余缺在杀人,而是他在被人伤害。 “你、你!”叔父紧绷着脸,想要训斥余缺,但是话到嘴边又没说,只是蠕动了几下嘴皮,无力的叹了口气,“差点就酿成大错了。” 余缺笑了笑,安抚两人几句。 随后他就收敛起了满脸的猖狂,继续装作不知道族长伏金才是幕后黑手。 他走出几步,有礼有节冲族长伏金拱手:“禀族长。子不教父之过。 伏十七之子拐卖幼女,其父算计于我,晚辈一时激奋,打杀了其父,还请族长责罚!” 他面色诚恳,脸上还隐隐带着不忿,并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拦住了走出来想要抢着认罪的叔父。 祠堂中,族长伏金沉默的看着余缺。 此人心间正十分的恼怒,很想对余缺说一句“杀一不如杀双”,赶紧再杀宰那小畜生。 毕竟余缺没有当场杀掉小畜生,而只打杀了其父伏十七,他这个族长还当真不好再用此事来拿捏余缺,得麻烦一些了。 不过心间再是不满,族长伏金脸上的功夫也是到位。 此人和和气气的说:“你这孩子,倒也是为难你了。今后能忍则忍,定成大器。” 余缺观察着此人,他现在从此人的脸上,竟然察觉不到半点恶意。 就好似此前的种种试探结果,都是他臆想的一般,不过这也让余缺对此人的警惕更甚。 紧接着,族长伏金又对祠堂中的族人们喝道: “今夜之事,纯粹只是本族事务,严禁报官。都散了吧。” 围在祠堂当中的族人们慢慢散去,部分年纪大的则是开始商量,要不要把拍婆子送官。 到此时,小伏缘今日遭拐一事,差不多就算告一段落了。 父偿子债,仇恨暂抑。 可正当人群散的差不多时,一声不知道是喜还是悲的尖叫声,突兀就响起: “啊!我的儿,你怎么了、怎么了?” 尖叫声惊到了众人。 余缺、伏金等人立刻看过去,发现是那伏十七的婆娘,正趴在一具面色发紫、毫无生气的尸体上,嚎啕大哭着。 可这具尸体并非是伏十七的,而是另外一人,伏十七之子——那将小伏缘引诱外出的小畜生。 刷刷的!众人的目光先是汇聚在了余缺的脸上。 就连余缺也是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力道用错,一巴掌重伤了此子,才导致此子现在就毙命,连今晚都没活过。 不过很快的,众人的目光就都汇聚在了尸体跟前的另外一道身影上。 烛光下,那道人影半大,面色发白,身子抖得厉害,像是在筛糠一般,头发也恰好散开,但就是站在尸体旁。 众人立刻就发现地上尸体的脖颈处有勒痕,还恰好垂系着一根发带。 伏运牵着自己的妹妹伏缘,坦然的迎着众人惊疑审视的目光。 安静中,她的目光倔强,脸上露笑: “各位叔伯婶婶,我年虚小,亦未壮也……” 霎时间,满堂哗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现场水落石出,凶手居然是伏运这丫头。 她趁着祠堂混乱、小畜生昏死的间隙,带着妹妹来到小畜生的身旁,亲手用发带送走了对方。 (本章完) 第22章 伏家之谋 第22章 伏家之谋 祠堂当中,余缺目不转睛的看着堂妹伏运,好似才认识她一般。 族人们纷纷吸了口冷气:“好家伙!这女娃又哪里来的这般气性!” “小小年纪,竟然就这般狠辣。” 便是那族长伏金,此人也是愣愣的看着伏运这个小丫头片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族长在心间暗自嘀咕,“这余家的儿女,怎么越是年轻的,就越是这般凶狠。” 此人的目光又在余缺的身上瞥了一眼,额头还渗出了几滴冷汗,心间隐隐有几丝悔意生出。 在祠堂中的各种嘈杂话声里面,还是属于两道关切的惊呼声音,最是响亮:“运儿!缘儿!” 余缺的叔父和叔母两人,他们面色紧张,在原地发愣片刻后,便着急忙慌的朝着两个女儿扑过去。 两人就像是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般,张开翅膀,团团的将两个女儿遮住,并紧张的看向四周,免得有族人扑上来,伤害了两女。 不过他们这动作,明显是多虑了。 且不谈那小畜生死去,现场的族人们不仅不惋惜,反而还想拍手叫好。此刻余缺也是正站在祠堂当中,他浑身的血腥气正浓郁,压根没几个族人敢再跳出来犯险。 见族人们只是议论不停,并无恶意,叔父和叔母两人紧张的神色缓解很多,他们这时才有空,仔细的去瞧了下躺在地上的尸体。 瞧见那小畜生青紫色的死人脸时,叔母面上恐惧。 她还下意识的就想要捂住两个女儿的眼睛,别让伏运伏缘也瞧见了。伸出手后,她又想到了什么,便只是紧紧的抓住伏运的手,而只是捂住了小伏缘的眼睛。 但这时,旁边脸色发白的叔父瞧见了,他却忽然伸出手,将叔母的手从小伏缘的眼睛上打了下来。 只听叔父低声说:“看罢看罢,多看几眼也好。” 余缺隔着几步,听见从来老实的叔父竟然说出了这话,他面上不由得一笑。 余缺循声看过去,恰好伏运也抬眼看过来,和他直直的对视着。 于是他不再杵在原地,也是一把就走过去,和三人站在一起,并揉了揉妹妹伏运的脑袋。 他低声道:“你这丫头,算是帮了家里不小的忙。” 听见余缺的肯定之语,伏运的脸上有些发红,一时露出了羞赧的笑容,低下了头。 仅仅一夜之间。 伏氏宗族内先后发生了拐卖、出人命的大事,且两者相互关联,即便有着族长等人在场,及时的处置着,祠堂中还是吵闹了一整晚,伏氏众人方才彻底散去。 其中余缺打杀那伏十七一事,因为两人有旧日冤仇,且根据拍婆子的口供和族中一些小孩的证词,确实就是伏十七之子,将小伏缘带出了族地,图谋不轨。 因此余缺借口子债父偿,悍然的打杀了对方,手段虽然有些糊涂,但是毕竟对方人都死了,余缺又是族中响当当的一个县学种子,事情也就这样了。 而伏运暗地里送走了那小畜生一事,因为这丫头的年岁确实也够不上杀头,再加上事情发生的仓促,又属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旁人连教唆的嫌疑都没有,纯属她自己行事。 于是族中的长辈们经过一番商讨,仅仅责令叔父叔母两口子严加管教一番,暂停了伏运的学业,让孩子在家里多养养,疏导疏导心情。 至于那小畜生对外的死因,则是被族中用了个病故而亡的理由,便给敷衍了事。因为有伏十七遗孀的点头,这点事情连衙门那边都不会来人。 就这样的,余缺一家,一个都不缺的离开了祠堂,安然回到自己的家中。 不过全家虽然安然无恙,余缺一返回了家中,他就面色陡白,露出了精气大损、疲惫至极的神色。 并且他的目光变换,颇是阴沉,不再是在祠堂中的那一股桀骜和从容之色。 叔父叔母注意到他的表情,两人也知道今日一夜,余缺究竟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叔母连忙拉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回到房中安慰,叔父则是留了下来,想要安抚一番余缺。 只是面对身上的血迹都还没干透的余缺,一直与人为善的叔父欲言又止,压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叔父搓着手,小心翼翼的道: “今天很忙是吧,真是辛苦缺儿了。要不要先换身衣服,我去给你烧水洗澡?” 余缺正在思忖中,陡然回过神来,瞧在了自己面前十分拘谨的叔父,他眼中露出一丝愕然。 不过他立刻就明白叔父这关心到近乎生分的举动,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便咧嘴一笑,毫不客气道:“累个啥,饿得慌哩。要不,余乐老哥去下碗面条,搞点东西吃吃?” 听见“余乐老哥”四个字,叔父愣了愣,立刻笑骂道:“你这臭小子!” 但叔父明显也松了口气,露出释然的表情,其冲着余缺摆摆手,喝到: “那你这厮就先拔腚,滚回你房里等着。” “妥。” 余缺懒洋洋的朝着对方拱手,然后就如言回到了自家屋中。家中暖和。 等吃上了一碗热乎乎的鸡蛋面,洗完一个热水澡,余缺往床上一躺。 他此刻脑子中虽然依旧是杂乱的很,但心口却没有那么沉甸甸了。 余缺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懒得再去搭理太多,干脆一觉睡去了事。至于其他种种疑虑,还是等醒过来再说。 …………………… 与此同时。 在伏氏宗族内,祠堂深处。 族长伏金在送走了一个接一个的族人后,他捏着眉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中,而是转身走进了祠堂的地宫当中。 一入地宫,阵阵阴寒的气息就袭来,并有鬼魂呼啸或喃呢的声音响起。 突然,一道苍老的人声,从地宫中央的一口石棺中传出: “今日上面这般嘈杂,区区小事,可是办妥了?” ~~ 族长伏金听见声音,连忙脚步加快,走到了地宫正中央的石棺跟前,他见礼道:“爹,您又醒了啊。” 原来这一口石棺当中,躺着的便是伏氏宗族的上一任族长。 但是据余缺所知,早在当初的那一场妖鬼邪祟动乱中,老族长就元气大伤,半死不活,成了个活死人,压根无法理事,族人们将其身体迎回来后,似乎还办过一场丧事。 结果此人居然还没死,而且一直就躺在祠堂的地下? 面对亲爹的质问,族长伏金支支吾吾的,他瞬间从一个中年书生,变成了考试考砸了的学童一般,顾左右而言他。 冷哼声在地宫当中响起,石棺中的老族长训斥道: “就这么一件小事情,你都办不妥!你这些年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还非要我手把手教你?” 在外人面前威严的族长伏金,此刻却是腆着个脸,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父亲教训的是,金儿一直都是您的犬子。” 石棺中的老族长继续骂道: “灵儿可是你的儿子,你若是连一个县学名额都帮他弄不到手,那咱伏氏宗族也就玩完了。都他娘的是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被训斥了许久,族长伏金终于是憋不住,低声道: “爹,灵儿虽然颇有天资,但实际怎样,你我都是知道的。族中也不是没有其他的人才,怎么能说他进不了县学,咱家就玩完了呢?” 顿了顿,族长伏金补充道:“孩儿觉得余缺那小子,就挺不错的。虽然此子是外姓,但也是咱伏家的种,改个姓不就完事了么。” 石棺中的老族长沉默几下后,再次开口骂道:“蠢货!” 其厉声喝道:“我给你交代过吧!灵儿生时,乃是老夫亲眼所见,其出生有异象,岂会骗你。 你要知道咱家只不过是个草人宗族,祖上十几代虽然想方设法的娶了些破落户,但就是没能生出一道灵人血脉。灵儿他便是最大的可能! 你要记住,一定要让他考上县学,开辟祖庙。这关乎家族大业,不得有误。此事若是未成,老夫便是死也不瞑目!” 听见这番话训斥,族长伏金的面色变幻,但他还是拱了手,闷声道: “是,父亲所言极是。” 见儿子应下,石棺内的话声缓和许多,也是不再一味的训斥了,转而声色苍老的道: “世道灵衰法末,只有开辟祖庙,方才能修行,方才知晓草人灵人之分。但开庙之权,九成被控于朝廷。唉,倒也是老夫愚钝,族中现在都没能攒下一份开祖庙的荫庇,这才苦了你了,非得帮他去考举。” 老族长顿了顿,又道: “至于你说那外姓子颇有才干,考中县学十拿九稳?既然如此,此子耽搁一年也不妨事的。 不过对于此等子弟,也不能过于寒了心。你今日之算计,应当是不曾暴露了你?” 族长伏金点头:“不曾。除去伏十七养的那个小畜生,那拍的婆子都没见过我。小畜生现在也死了,死无对证。” “甚好甚好。既然这样,你且再善待那外姓子一番……既然拍的婆子是他打杀了,你便将拍婆子体内养着的鬼神交给他便是,反正只是个没成气候的货色,能让他卖点钱而已。 这样一来,族中既为他平事,还示之以善,当是也差不多了。等他将来和灵儿一同入了县学,兄弟间修好,当是能互相帮衬一番。” “妥,父亲所言极是。”族长伏金拱手,表示自己明白了。 “便这样办。记住,一定要确保灵儿能开年就通过小举,进入县学中开庙立神!退下吧。” 见父亲话声疲倦,已经送客,族长伏金便默默的转身,走出了地宫。 一直等彻底出了地宫,石门关闭妥当后。 此人的脸上方才露出惊疑和忐忑之色:“父亲他的情况究竟如何,怎么感觉他的气势隐隐变强了些,恢复有八品鬼神的气息了……” 据伏金的记忆所知,当年其父亲应当是家神尽残,仅仅剩下一口气后,这才不得不假死退位,并仓促的将族长之位传递给了他。 不过站在祠堂中,伏金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牌位,他也不再多想,仅仅口中轻叹: “罢了罢了,不管如何,父亲尚在,其总归是族中的一份底蕴。灵儿也是我儿,老子为儿子忙活,不丢人。” 话音落罢,他方才离开了让他一直压力都极大的祠堂。 此人朝着拍婆子的所在走去,准备让族人们不用去报官领赏了,他对拍婆子自有处置。 (本章完) 第23章 福寿鬼 第23章 福寿鬼 余缺待在房中,一觉睡到了日薄西山时分。 他悠然转醒,穿戴妥当,走出房门后,瞧见了一家几口全都在场,和昨天空荡荡的家里截然不同。 “吃过再走吧。”叔母系着围裙,口中交代,并连忙走入厨房中盛饭。 余缺一如往常的入座就餐。 等吃的差不多,叔父忽然指着墙角的一方木盒,道:“你歇息的时候,族长亲自来过一趟,让我将此物交给你。说族里并非外人,不会私吞东西,他已经帮你取出来了。” 这时余缺方才抬眼看过去,他细细打量着,从那木盒上瞧见了几缕阴气。 于是他眼睛微亮,也不客气,直接将木盒搬过来,一手托着,一手打开。 木盒一开,几张黄纸出现,更是浓郁的阴气从盒子当中扑面而出,同时有一股血腥的气味弥漫在客厅里面,让餐桌上的几人眉头都拧起来。 但是余缺见猎心喜,他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便拍了拍盒子,告罪一声,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房中。 很快的,一尊带血的骨灰坛,便出现在余缺的床头,坛子当中隐隐传出怪香。而这怪香,正是余缺昨日十分熟悉的福寿膏香气。 他打量着这个骨灰坛,心间讶然道: “根据《仙经》当中所说的,仙家所收养之家神,除非仙家自愿放出,否则身死之时,家神便会同仙家的魂魄纠缠在一块儿,极容易化作为新的妖鬼,必须速速送去火葬焚化掉。 族长这是逼那拍婆子,将体内的家神自愿放出来了?” 这让余缺有些期待和意外。 但是很快的,他面上的期待之色就落空,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疑惑。 因为他一开坛子,骨灰坛子当中就传出了阵阵鬼物的哭嚎,其所存放的并非是一只炼度好了的家神,而是一只尚未成熟的鬼物! “这是何故?”余缺口中嘀咕:“莫非那拍婆子体内所养的,并非是家神,而就是鬼物?” 他细细估量一番,发现骨灰坛当中的鬼物虽然异香扑鼻,声色瞧起来不俗,可此物的年岁浅薄,很明显的连从九品鬼神都不是。 这样的鬼物,即便是进行一番炼度,也成不了一尊家神。其又如何能够让那拍婆子,迷人于无形,并施展出惟妙惟肖的幻术? “是那婆子随身携带的吗?”余缺暗忖着。 忽然,他发现木盒中还附赠有一条小纸条,上面简要的写了几个字“福寿鬼,可卖于鬼集”。 这纸条应当是族长伏金写下的,告知了他此物的名称,以及变现途径。 余缺咀嚼着坛中鬼物的名称,眉头渐渐又皱起了起来。 他起身踱步走在房中,思虑着:“此人先是算计于我,现在又主动送来一坛鬼魂,虽然拍婆子本就是我抓的……此人这是想要和我交好?” 如果真是这般,那他可以松一大口气了。 因为这代表着在一段时间之内,他可以在伏氏宗族当中过上一段安生日子了。 其实如果单单只有余缺,他还不会如此的在意这点,大不了长期躲在外面便是。 但是家中还有叔父等人,一家几口人的,躲外面不太现实。余缺现在的法力也不足,他尚未考入县学中,着实是无法提携和照顾好一家子。 现在族长伏金主动示好,或许叔父原本可能失去的夜香司活计,都可以继续拿在手中了。 房间中,余缺长吐一口气,心间的杂念顿时去了大半。 若是族中无事、家中无事,余缺也就能心无旁骛的,继续钻研修行,提升他的炼度技艺,为考举做准备! 只不过余缺还是忍不住的会想:“那伏金伏灵父子俩,当真是见我有出息,便放弃了图谋我之名额的想法?” 须知此世之举业,便是仙业! 不通过考举,就没有香火加持,没有修法资格,九成的人都没有能力踏上仙道。 剩下的一成,则要么是前人有功,能封妻荫子,子孙有爵位承袭,可免考入学;要么就是拥有大气运,获得了诸如真水真火一等的天材地宝,自行就可以修出阴神,开辟祖庙。 但是前者多是六品及以上仙家才有荫庇,后者则是只存在于话本小说中,两者对于底层人家而言,都不太现实。 而伏家就是个底层小族,八品的老族长死后,还更破落了些。 隐隐的,余缺总觉得此事不会就这样善了,他须得继续留心几分,早做打算。 琢磨许久,他心间一定:“必须尽快成为炼度师,这样一来,不管彼辈究竟是何盘算,我亦能有身份和实力去应对。“ 随即,他将那福寿鬼封好,重新装盒,同饭盒一起提溜着,急忙的走出家门,朝着郑老黑的纸扎鬼店赶去。 虽然昨夜在族中发生了大事,经历了一番生死,但余缺可不敢忘了自己每夜的炼度活计,他今夜还必须加倍的努力一番。 因为昨日事发突然,他压根就没有功夫去和郑老黑知会一声,相当于是平白无故的旷工了一天。 以郑老黑的性子,这厮若是不从余缺身上再狠狠的压榨回去,其就外号中的黑心之“黑”字就算是白取了。 不多时,余缺换乘三班有鬼马车,提前小半时辰来到了纸扎鬼店中,并对店铺前后进行洒扫。 等到方木莲出现时,这人瞧见了余缺,面上忽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了余缺的几分在意。余缺当即询问,但方木莲苦笑着,只是指了指柜台,示意等郑老黑来了,余缺便知道了。 结果郑老黑来到店铺当中,这厮瞧见余缺之后,开口便是:“你,滚蛋!” 余缺微怔,他正要急忙解释一番。 但是郑老黑面上露出嗤笑,冷冷道:“你托人找关系,来了本店,就应当以本店的活计为主,就算是家里人死了,也先臭着,等把店里的活计弄好,才可以回家去弄。 现在你既然无视本店,咱店小,容不下您这尊大神,请回吧。” 这厮不想听任何解释,继续赶余缺出门。 霎时间,余缺感觉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的辛辛苦苦,全都忙活到狗身上去了。 特别是郑老黑这厮是真他娘的黑,余缺若不是服用有补药,这一个月下来,身子早就不知亏空成什么样了,外强中干,寿命必定得折上好几年。 余缺杵在原地,铁青着脸,忍不住便要说什么,但是方木莲忽然从院子后钻出,扯住余缺的衣服:“走,先走!” 方木莲谄笑的冲着郑老黑说:“师傅,我帮他收拾收拾东西。” ~~ 郑老黑躺在店内的一张躺椅上,不置可否的闭上了眼睛。 余缺憋着一股气,随着方木莲来到后院,两人还爬下梯子,到了最底下一层。 这时那方木莲才低声说:“余兄弟,我劝你一句,师傅让你走,你走便是了。否则……你若是强要留在店中,只会落得一身伤病,最后还是不得不走。” 这人简单的给余缺讲了个例子,说在余列之前就有个学徒,因为手脚粗笨,被郑老黑嫌弃,赶那人走。 那人非不走,以为诚心诚意可以留下来,能让郑老黑对他刮目相看,结果只是活计越来越重、越来越危险,半条命丢在了店里,最后是家里头用棺材抬回去的,也不知死了没。 除此之外,在此地做工的学徒们,有近乎一半的人,都是因为不甘心,最终落得个手残或腿残或毁容或油尽灯枯等的下场,方才不得不离去。 “师傅他一旦对人有意见,便不会再转变心意。你还是趁着身子全乎,先回去吧。”方木莲苦口婆心的。 余缺的脸上越发阴沉。 若非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余缺确定方木莲是个老实孩子,那郑老黑也确实不当人子,他都要怀疑方木莲是否在故意吓他,好赶他走,让其自己个就又成了那郑老黑唯一的学徒了。 余缺面色变换,选择了相信方木莲,决定先行离去,反正近来一个多月,他已经将油炸鬼的手艺学得差不多。 至于另外一半的炼度水法,他等了这么长时间,依旧没见郑老黑将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叫到前堂传授,估计就算是再干上三五年,那厮也不会传授。 眼下离去,虽然稍有损失,不便于提升他的炼度手艺,但也大差不差了。 “多谢方兄提点,和近来的照顾。” 余缺不再抱以幻想,他朝着方木莲道谢,然后便闷着头,开始收拾自己在店中的东西。 结果收来收去,他在店中连套床铺洗漱物品都没有,没什么可以收拾的。 若非今夜来时,他手上正提着饭盒木盒,现在空手就能离去。 忽地,余缺想到了什么,他盯着手中那“福寿鬼”的木盒,出声询问方木莲: “对了,方兄可知‘福寿鬼’一物是什么,在鬼集中作价几何?” 方木莲听见“福寿鬼”三个字,面上当即就露出了厌恶之色,但他琢磨一会儿,便说: “此鬼我在店中见过,还去和平巷那边抢过货,它乃是由福寿膏所造就的。” 方木莲叹息着:“福寿膏、福寿膏,每抽一口,都是在抽走自己的福气寿气,伤身又害命,等什么时候抽死了,人就变成‘福寿鬼’了。 此鬼专门寄居在彼辈体内,就是靠人的福气和寿气为食。但是别看此鬼来路阴邪,还被衙门排斥,但是它却供不应求的呢,价格也贵得很!” 余缺目中微亮,拱手道:“方兄细讲。” 方木莲继续侃侃而谈: “皆因这鬼神从他人身上抽取了福气寿气,仙家中人捕捉得到,将之炼化一番,不就能提升自家的福运、寿命了。” “区区鬼物,竟然还能提升福运和寿命?”余缺听到这,一愣一愣。 他还怀疑世间是否真有福运一说,便更加细细的询问。 只是方木莲支支吾吾的,显然是肚子里没货了。 方木莲不好意思,只得对余缺说:“师傅那里有本《百鬼夜行录》,上面有更加详细的介绍,我只看过目录,没看过具体的内容,实在是不知道了……” 这让余缺只得压下心间的好奇,想着自己必须得去弄本同名书籍瞧瞧,长长见识。 (本章完) 第24章 助考机缘 第24章 助考机缘 得了方木莲的提醒,余缺没有再在鬼店中过多的停留,灰溜溜似的离开了此地。 走到街道上,夜色半深不深,寒气倒是挺重。 余缺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心间一时也是空落落的。 他本以为自己在考举之前,能一直安稳的在那郑老黑手下做工学艺,直到自个当上了炼度师,他再大摇大摆的离开贵店,并一举考入县学。 结果现在学艺之路,半道而崩,饶是余缺已经在店铺中做好了心理建设,让自己不至于激愤,但真个走出了此地,他心间却又有几分茫然。 余缺有一搭没一搭的走着,下意识的便沿着有鬼马车的轨道而行,途中路过了好几个车站,并有车经过,但他都没有登车回家。 此刻回去,只会叨扰到家中叔父他们,而且余缺着实也不想回去,暂时羞于启齿。 “罢了罢了,那便直接挨到子时,去鬼集中闯闯,正好将方木莲口中的那书买到手。” 他心间一定,当即辨认着今夜的风向所在,确定了大致方位后,便沿着雾气涌动的方向,不紧不慢的走去。 两个多时辰后。 余缺的身形出现在浓浓鬼雾当中,耳朵当中又出现了鬼集内的各种叫卖声: “今晨刚猎取的南山猛虎,虎鞭虎骨,全都新鲜着呢,自带几口鬼气。” “丹顶鹤!上好的丹顶鹤,一口就能放倒一头大象。” “哎!这大哥,你卖的东西是不是叫鹤顶红?” 鬼集中热热闹闹的,丝毫没有午夜的感觉。 余缺甚至还闻见了诱人的酒香、油条香气,鬼集中似乎也有人在卖炊食。 只不过他顺着香气走过去,却发现炊饼摊子上,油锅里面炸的并不是面饼油条,而是一团团小婴鬼。 那摊主凶神恶煞的,瞧见了余缺,呼喝道: “来几颗?保管家神吃了,凶性大发,龙精虎猛!” 余缺看了眼对方幌子上的价钱,以及乌漆嘛黑的油锅,连连告退。 这不仅是他暂时消费不起这等鬼神炊食,也是对方油炸的手艺太糙了,其油炸过的鬼物依旧邪气残留不少,一旦下肚,服用者的家神存在走火入魔的风险。 不仅炊饼摊子里面炸的是小鬼,卖酒水的地方,所兜售的也是诸如僵尸涎、老鬼痰等五八门的酒水。 其中由五种毒虫泡制的五毒酒,反倒是里面最为正常的。 余缺转悠了一圈,在地摊上并没有找到名为《百鬼夜行录》的书籍,倒是瞧见了其他类似的鬼怪书籍。 但是他瞅了几眼,发现其他的书籍要么是错漏不堪,要么就是他拿捏不准真假虚实。他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购买一本《百鬼夜行录》为妙。 “此书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炼度师所买之书,买了准儿没错。”他心间暗想。 最终在一家老字号的店铺里面,余缺瞧见了这本《百鬼夜行录》,只是简要翻了几页试读,他的目光就一亮。 “这位爷好眼光,这可是柳百鬼大师,亲自编纂的新书,市面上发行还不到十年呢。” 店铺掌柜瞧见余缺似乎是特意寻摸此书而来,连忙热情的介绍:“这里面拢共收集了一百三十一种常见的鬼物,包括简要的处理鬼物法子,此书往常可都只是流传在炼度师们手中,咱店铺是县里少有的有货之地。”余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家里长辈来信让我买来看看,确实比一般的书要详实,不过倒也没你说的这么玄乎吧。”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店家。 两人当即切磋起价格,最后定在了三万香火纸钱的价格,店铺掌柜咬死了不放。 如此价格实在是让余缺咋舌。 须知他的叔父在夜香司中一个月也就三千,而三千便足以养活一家五口,过他们上拘谨但饱暖的生活。 三万就相当于一家五口近一年的开销了,仅仅一本书就如此,着实不是寻常人能买得起的。 即便余缺近来时间,他在郑老黑鬼店中变废为宝的点化了不少鬼物,但掏出三万纸钱,还是得将他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近乎掏空,连下一批养身子的补药都不知道该怎么买了。 特别是离开了鬼店,他也暂时没了继续赚外快的门路,必须得省着点。 余缺佯装愠怒,嫌弃太贵。 他走出店铺,跑到别的书铺中对比了一番价格,但最后还是去钱庄号铺中取了钱,咬牙的将三万一本的书给买到手里。 ~~ 结账之前,他让那店铺掌柜再送点志异杂文,用于打发打发时间,结果对方都不愿意送,似乎真砍到了一定程度。 好在当他买完了书籍,闲逛一圈后,照例在挂满红灯笼的和平巷中歇脚时,余缺翻看书籍,稍微揣摩片刻,他面上顿时惊喜,觉得此书买的确实是值得。 “好好好!原来是这般。” 他的目光发亮,抚摸着细腻如人皮般的书皮,定睛看向了装有福寿鬼的木盒。 根据书中所说,一般的福寿鬼乃是类似于书鬼一类的火耗鬼神,属于炼化完,用过即废的物件。 其中三十年以内的福寿鬼,称之为“福鬼”,可以增添使用者的福气。 但实际上,世间并无福缘气运一说,福鬼只是能让使用者的五感敏锐,时刻福临心至,保持最佳状态,进而方便仙家与人斗法、炼丹画符、炼度鬼神等种种活计,宛如有福气加持一般。 三十年以上的,才称之为“福寿鬼”,炼化此鬼,不仅可以福临心至,还可以用于吊命,只要福寿鬼不死,则仙家命不会绝。 至于百年以上的,则是称之为“寿鬼”了,此物更是玄妙,不是一般福寿鬼,似乎真的可以增长寿命。 不过此物具体怎么增长寿命的,书中就没讲,且距离余缺太过遥远,并不是他所能奢望的。 不仅寿鬼如此,就连真正的福寿鬼也距离他挺远,即便他有小黑葫芦也没法。 因为养炼福寿之鬼,必须得用活人豢养、必须得伤天害理,贩卖福寿膏,否则只靠纯粹的阴气鬼气,顶多让此鬼的凶性增长,但是药性难长。 一只福鬼绝对不会因为年岁的增长而变为福寿鬼、甚至是寿鬼。 好在余缺眼下所盯上的,只是那三十年以内的福鬼而已。 他的心神正砰砰跳动,振奋的想到: “若有福鬼,我当是立刻就能去考取炼度师了!” (本章完) 第25章 炼度师行会、师承 第25章 炼度师行会、师承 福鬼一物,能够让人在炼丹画符、炼度鬼神的时候如有神助。 他若是在考取炼度师的时候,用上一只,岂不成功的几率倍增? 思索着这点,余缺心间越发的振奋。 特别是福鬼这种东西,它不是符咒、也不是丹药,乃是鬼神,其并不在炼度师考核时的禁止范围之内。 毕竟炼度师在炼度之时,其所需要驱使炼度的乃是鬼神,总不能在考核的时候,将人的家神也给禁止了。这样别说炼度了,怕是人都得被鬼神反过来吃了。 “唯一的缺陷,便是福寿鬼一物的价格着实是昂贵,根据我在鬼集当中打听的,一只三十年以内的成熟福鬼,其价格最低也是相当于从八品的鬼神,即相当于一只百年老鬼。” 余缺在心间暗忖着:“而且即便得到了福鬼的加持,若是自身的水平实在是不行,甚至是对炼度手艺一窍不通,那么照样的无甚用处。” 不过这两点对于他而言,就都不算是什么了。 余缺手中的福寿鬼,其虽然不入流、没有成熟,但是它已经成形了。 以黑葫芦中的灰水将之养一养,将之养为成熟、可堪使用的地步,是稳妥可行的。只不过缺了福寿膏的滋养,此鬼不可能晋升为三十年以上的真正福寿鬼、寿鬼,以及药效和作用,也会少很多。 但余缺只求此鬼能帮衬他一天,助其度过考核就行! 而且他这一个多月以来,苦心钻研炼度手艺,脑中又自有一份传承,除去水法尚且不太纯熟之外,其余的火法种种,他自认为已经算是妥当。 毕竟他的手艺,可是货真价实的拿鬼神进行磨炼而来,仅仅一个月中,被他用废掉的九品鬼神便不下于七头。 此等条件对于入了门的炼度师而言,都已经算是优渥至极。须知寻常的炼度学徒,一年能上手一头鬼神,就算是挺好的了。 并且在学习炼度手艺时,余缺还意外的发现,自己在炼度这一行当上,似乎也挺擅长的。 这或许是因为他有着宿慧的缘故,许多步骤和道理,他都无师自通,而不用像方木莲那般,在郑老黑的手下苦熬了三四年,方才养成了一些习惯,但又常常不明所以。 暗室当中,余缺深吸一口气,吐声道: “既然如此,那便七日、不,十日之后,便去考那炼度师!” 好不容易碰上了福寿鬼这等物件,此等机会,不容错过! 而且他今日被郑老黑扫地出门,心间也正憋着一口郁气,迫切的想要在这方面证明一下自己。 其倒也不是想要证明给那郑老黑看,而只是给自己看一看! 至于若是炼度考核失败……左右不过损失一只福寿鬼罢了。 而且考核炼度师和考取小举又不同,前者并不存在一年之内只能考核一次,只要余缺交得起钱,天天去考都行,人家还巴不得他去。 他只需要小心点,别在考核当中伤了自己,落下病根即可。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 余缺没有告诉家里,他已经被赶出了鬼店,其依旧是晚出早归。 借着葫芦中还剩下的一点灰水,他多多置办了几头鬼物、上等的老酒等材料,并在和平巷中包了十天的地下禅房。 此等烟享乐之地,其租房的价格格外便宜,鱼龙混杂,又充斥着福寿膏的气味,正适合他熬炼技艺,并养一养那福寿鬼。 一日接着一日。 很快,十日的功夫便过去。 余缺在十日间着重的熬炼了自己水法炼度的手艺,颇有所得,并且他日夜不休的,将手中的鬼物全都炼死了,死了不止一次,很是长了些教训。 但是看着葫芦中还剩下的一点灰水,余缺迟疑着,没有出门。 他又是待在和平巷中,直到将手中的灰水、鬼物,全都消耗完,熬得自己也是眼青面白,方才一脸亢奋的,从地下禅房当中钻出来。 此刻的余缺,浑身上下除去用于备考的钱财之外,再无多余的材料能进行炼度,且他浑身的精气也是消耗到了极致,并非是简单的休息就能缓解的。 这等状态,颇是有点疯魔的意味儿。 但好在他是年轻人,此前也时常服用补药,打下的底子好,并无身子亏空之忧。只不过此番若是失败,对他的心神而言或许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因为他经过这些天的日夜揣摩炼度,信心已经是增长到了一定的地步。 他就不信了,自己这般下了苦工,耗费鬼神众多,还有一只福寿鬼加持,会连个炼度入门的考核都通不过!? 腾腾的。 余缺怀揣着一股狠劲,便一路走到了黄山第七坊的“炼度师行会”门前。 一派红泥粉墙,碧瓦青砖的建筑出现在他的眼中,院门宽敞,能容纳三辆马车并排进入,内里香火气息浓郁,形成了金红色的烟云景象。 虽然还只是早晨,晨光熹微,但是此地热闹的很,往来的人物身上也个个都是鬼气浓郁,显然都是养了家神的人物。 只不过这些人等,忧喜参半,也不知他们是有事前来求炼度师行会,还是同余缺一般,也是前来考核炼度手艺的。 余缺混杂在人群中,老老实实的排在了一支队伍里,队伍仿佛毛虫般,慢慢的朝前蠕动。 排队期间,屡屡二手贩子小声说道,兜售着各种门路。 其中有人自称能够帮忙排队的,有人贩卖着本地行会中的各个炼师情报,甚至还有人吹嘘颇有门路,可以帮人安然的通过考核,不过包退! 余缺闭着眼睛,摇摇晃晃的,无视了这些人等。 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他方才排进了行会里面。 跨入门槛,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坐在屋内的一张木桌前,桌上摆了个丙字八号的号牌。 对方百无聊赖的招呼:“你,过来。” 余缺精神陡振,当即快步走过去,拱了拱手。 那接待少年瞧见他脸色发青、面色枯白,特别是身上还充斥着一股福寿膏的气息,其毫不掩饰的就露出了厌恶之色:“你这烟鬼,来这做甚! 大清早的只会平白扰了炼师们的心情,先回去、先回去!” 对方摆摆手,毫不客气的就在赶余缺出门。 余缺微微一愣,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这几日接连不回家,沉迷于炼度手艺中,连梳洗也忘了,所以对方才以为他是个流连于和平巷中,嗜好福寿膏的大烟鬼。 其实临了出门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味还没有这么重,但是当他将那养好的福寿鬼炼化时,此鬼便化作为浓浓的福寿膏气味,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这股味道都仿佛是渗进了他的骨头里,余缺换了身衣袍也无法避免。 接待少年的话让余缺讪讪,但他并没有离去。 此前他已经在鬼集中打听过,炼度师考核可不在乎什么形象,只要你交的上钱,便是赤身裸体的进去,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反而还可能引起监督考核的炼度师的青睐。 毕竟炼度师这行,颇是讲究一个福临心至,性情嗜好不同常人,疯疯癫癫的,大有人在。 况且余缺见那少年的模样,估计此人多半不是行会中的炼度师,八九成也只是个学徒,是被打发出来招待人罢了。 他默然不语,只是拱手。 ~~ “怎的,不肯离去?”接待少年鼻子哼了哼,道:“就你这模样,见了炼师他们,别说求他们出手了,别把你轰出门就是好的了,小心以后连上门来都不行。” 余缺闻言,不以为忤,笑着拱手:“多谢小哥提醒,不过在下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请炼师出手,而是想考核一番炼度手艺。” 此地乃是炼度师行会,除去负责考核炼度师之外,更重要的作用便是承接大小炼度活计,以及协助衙门处理邪祟妖鬼一事。 接待少年一听余缺的话,面色一愣,顿时就坐直了身子。 他狐疑的扫视余缺全身,然后着重的在余缺发青的眼眶上看了几眼,面上恍然,口中嘀咕道:“早说呀,跟我来。” 此人带着余缺绕过书桌,直接朝着行会的内里走去,对方一边走,一边还低声道: “这位兄弟,你这为了通过考核,下了血本了啊,单单闻你身上的烟味,你都腌入味了,光是烟钱就得不少。 不过劝你一句,此物折寿,慎用。” 余缺闻言,微微挑眉。 对方这是将他从一个单纯的瘾君子,认成了为了通过炼度考核,而无所不用其极,大力吸食福寿膏的狠角色。 面对此等好言,余缺不好解释,只是笑了笑了事。 并且暗暗地,他心间还松了口气。 “看来并非只有我一人,其他人也想到了用福寿膏、福寿鬼来提升炼度手艺。既然这般,我之一事,当是更不容易被人发现了。” 心存期待着,余缺走入了炼度师行会的后院。 顿时,一阵阵焦臭味、鬼哭声,进入他的耳中,其中还有他最为熟悉的油烟味,正是从一口口滋滋的油锅中冒出。 “老黄、老黄!又来了个想考核手艺的。” 接待少年在后院环顾一番,忽然朝着眯在角落处的一个中年汉子打了个招呼,然后接待少年挤眉弄眼的对余缺交待道: “看在同年人的份上,我给你找老黄来监督。别看老黄人懒神散,但他是行会中顶好的老实人了,没那么多规矩。” 话说完,接待少年对那中年汉子,示意的指了指余缺,便朝着前院走去。 “多谢兄台。” 余缺连忙朝着此人拱手,然后发现忘了问对方名号。不过眼下两人都有事情在忙,等考核完毕后,再去和对方交际也不迟。 角落处的中年汉子,摇摇晃晃的走到了余缺跟前。 此人不修边幅,眼睛发肿,面色枯黄,身量倒是瘦长瘦长的,高余缺足足一个脑袋。 他睁着鱼泡眼,上下打量了余缺一番,不以为意,懒洋洋的开口: “师承何人?” 余缺微怔,没有想到来考核手艺,首先还会被盘问师承。 他琢磨了一番,并没有将郑老黑说出来,免得和对那人沾上干系后,反而自找苦吃,而是眼神微动,拱手说:“炼师罗丁。” 这下子,轮到那黄脸汉子微愣了,对方思索着,疑惑道:“不说整个黄山县城,便是整个中土行会中,近百年来也没一个叫罗丁的炼师啊。” 余缺汗颜,立刻就要解释自己是得了炼师罗丁所传的书鬼,结果不等他出口,黄脸汉子出声:“你等等,我再想想。” 啪的!对方一拍掌:“香火历三百年左右,炼师罗丁,技艺最高八品,倒是有这人!” 余缺看着面前懒洋洋的黄脸汉子,心间顿时生出了几分敬意,连忙拱手:“前辈火眼,晚辈确实师承此人,乃是书鬼传道,得了罗丁大师的传承。” 他又仰着头,惊讶的叹道:“没想到快六百年前的人了,黄前辈都知道的这般清楚!” “哈哈!”黄脸汉子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揪了揪嘴角的稀疏胡须,道: “书鬼传道,倒也算是师承,放在大几百年前,还算是进入行会最为正统的传承了。你这小子,机灵。” 余缺低头连声道:“前辈谬赞了。” 然后他快步上前,从袖子中脱手而出,就将一封红包塞给对方。 黄脸汉子的鱼泡眼微抬,他来者不拒,还朝着余缺又索要了一只鬼神,充当考核费用,然后便领着余缺,朝着后院那一口口大石磨、大油锅,以及鬼哭狼嚎的监牢设施走去。 没错,在炼度师行会中,每每考核一次炼度手艺,考者便需要交上一只相应的鬼神作为考核费用。 譬如余缺所要考核的是九品炼度师,他便要缴纳一只九品鬼神,并且还得是正九品,而不能是从九品。 行会方面的解释是,缴纳的鬼神以供考核中使用。 但是嘛,考生们在考核时所用的鬼物,并非缴纳的那一只,而是会由行会提供,且除非例外,提供的全都是“从品鬼神”,而非“正品鬼神”。 (本章完) 第26章 家神落水娃 第26章 家神落水娃 “书鬼传道,待会你过了考核,头上还不会多一座大山,免于剥削了。” 黄脸中年汉子同余缺闲谈着:“不知多少人过了考核,却是祸不是福,日日度炼,反倒是葬送了性命咯。” 余缺默然,但他见对方性格颇好,也就笑说: “黄前辈如何知道,晚辈这次能过考核?” 黄脸汉子啧了一声,厌恶的瞅了眼余缺左右,捏着鼻子道: “你这身上的福鬼气息,已经溢出来了。刚才那小子看不出来,我可是看的出来。” 顿了顿,对方又道:“而且瞧样子,此鬼的药性不浓,当是被人炼化而成,并非熟成。你又无师承长辈,却能有此鬼,甭管你是如何得来的,想必你今日都是十拿九稳了。” 余缺听见这话,心间对此人更是多了几分敬意,暗忖:“炼度师行会中果然都是能人,竟一眼就能识破福鬼的端倪!” 不等他多想,黄脸汉子口中又道:“好了,报上你所擅长的火法、水法。” 余缺如言回答:“禀前辈,火法油炸,水法酒炙。” “妥。”黄脸汉子琢磨一番。 他走到了一尊能吞下一只大象的油锅,上前用手试探了一下温度,又俯下身子,从一口发绿的池子掬起一捧水,舔了舔,道: “此油锅正热,这池子正凉,你便在此施展。若是准备好了,随时招呼我。” 余缺走上前,看了看那油锅、又瞧了瞧酒池,还有左右往来不断的行人们,面上有些恍惚。 他原以为炼度考核,会三审三问,并且流程分明,环节严苛,就算不这样,好歹也得在单独的一间屋子里面考核,结果没想到,对方随便点了油锅、池子,就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 至于搜身、查药等手段,也是一个都没有做,颇是有些随意过头了。 黄脸汉子瞧见余缺的迟疑,口中嗤笑道:“怎的,不太适应?还非得给你安排上禅房静室,并找来童子给你洒扫除尘,你再焚香沐浴一番?” 对方笑骂:“你一个入门考核,要求这多作甚,等你考完,老夫还得去继续补觉呢。你若有真本事,此地足够你施展了。” 余缺深吸一口气。 此地虽然简陋,但的确是该有的都有了,或许这也是炼度师行会的考验之一。 于是他不再迟疑,朝着对方拱拱手,然后便上前检查那油锅、酒池。 检查再三后,余缺自认为熟悉了油锅火候、酒池深浅,便正色的对那黄脸汉子点头: “前辈,可以开始了。” 黄脸汉子从袖兜中掏了掏,忽地抓住了一团灰气,灰气中有小人,头大肚子大,面部发肿。 “此乃落水鬼一只,从九品,若你能在太阳下山前,将其邪性消去,化为正九品家神,则今日考核算你通过。” 对方面色微正,并掐指一招,一只肉眼模样的事物不知从何处飞来,悬在了两人的头顶上。 其大小有余缺的脑袋大,密布红丝,死死的盯着余缺。 黄脸汉子捏着落水鬼,复问:“你且确定,开始考核,且是否同意,若有性命危险,我可插手考核,终止炼度?” 对方这话倒是让余缺微愣,这人还愿意在他炼度失败时,救他一救? 这人还挺好的,愿意出手相助。 须知炼度考核不同于炼丹炼器画符,其间存在不小的危险性,也存在死亡指标,而炼度师行会并没有承诺,会确保考者的安稳,全得靠考者自行拿捏。 余缺认真的对黄脸汉子点头:“可,有劳黄前辈了。” 呜呜呜! 对方不再废话,手指一松,其手中的灰气便涌出,化为厉鬼,并且当头就朝着余缺扑去。 余缺急忙避开后,灰气又陡地朝着那酒池扑去,急得余缺立刻面生白毛,手中尸气涌现,一把扑上前,将此物牢牢箍住。 落水鬼落水鬼,此物乃是水中之鬼,擅长水中活动,若是让它未经火炼,就先遁入了酒池中,余缺的考核可就废了大半了。 拘住落水鬼后,一丝丝寒气袭上余缺的心头,并有丝丝水草般的长发,裹挟向他的身子。 余缺毫不犹豫,目中瞳孔缩小,猛地一蹦,便大猫般的,直接蹦入了滋滋作响的大油锅当中。 他这动作,倒是让监督考核的黄脸汉子眼皮跳了跳,嘬了个牙。 呲呲呲! 顿时一阵鬼气沸腾、皮肉烹炸的声音响起。 余缺落入油锅,刺痛感袭上了全身,他放下落水鬼,连忙就从油锅当中爬了出来。 刚才只是为了节省时间,将鬼物扔入油锅罢了,他可不会再傻乎乎的像在鬼店当中一般,用身子去搅动油锅。须知完整的炼度一只鬼神,乃是一项气力活,他得学会节省体力精气。 余缺趴在油锅下,不断的添柴,并时不时的就伸出手,将那油锅当中的落水鬼揪出半个脑袋,查看一下火候。 这一步乃是技术活,稍有不慎,鬼物就可能被炸伤炸坏,其“从九品”直接退化为不入流,那么考核自然也就失败了。 而若是油炸太浅,则待会水法滋养时,它又可能有余力暴起,破坏炼度,甚至是威胁余缺的性命。 好在余缺熬炼油炸技艺多日,手上也炸过落水鬼这等水中之鬼,知晓其“水分”颇多,须得比寻常鬼物多上一成半的时间。 并且每每出锅,都得先是小火收温,再是无火定温,然后才可以捞出。 足足一个时辰后,余缺反复捞、反复炸,等到原本披头散发的落水鬼,变得外酥里嫩般,宛若一团脓包油渣,黏腻恐怖,他终于将此物彻底取出,并朝着一旁的酒池中小心放去。 滋滋滋! 一阵酒水的香气,顿时从池中涌起,尖锐的鬼嚎声,比刚才更大了,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许多学徒或炼师,对着余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油炸落水鬼扑在酒池中,忽然有变故出现,其鬼身迅速膨胀,弹了起来。 ~~ 吼! 余缺面色一紧,他当即咬破自己的指尖,迅速从油锅中取来一瓢热油,将指血滴入在里面,猛地朝着酒气沸腾的池子中泼过去。 砰的,油酒相交,并有他的指血作为药引子,一大捧火焰出现在酒池上。 刚刚弹起躯体的落水鬼,一下子被火焰囚禁在了其中,并且不断的被拖入池子中,跳出不得。 等到干扰视线的酒气、火焰都消失,一张丑陋的鬼脸,已经被封在水面的油当之下,仅仅能蠕动、恶狠狠的盯着余缺。 余缺伸出手,在油上点了点,嗖嗖的就是几缕鬼气缠绕而上。 他收回手指,口中尝了尝,嘀咕道:“炸了个三分,再泡个四分,多吸收点酒气。” 于是他呼出一口气,盘膝坐在了酒池边上,默默等待着池中水鬼酝酿,仅口中还继续念叨: “水火无形,神鬼无踪。天地有灵,日月有精。回魂养魄,受神发功……炼度炼度,速成家神!” 在余缺炼度鬼神时,那黄脸汉子一直杵在旁边看着。 刚开始此人还目不转睛,等到瞧见余缺的手艺老道,不仅能拿捏火候,还能时时拿捏鬼神凶性时,这人便蹲在了一旁,眼神耷拉,并逐渐眯上了眼皮,只剩下耳朵微微动弹。 随着炼度的进展,日头缓慢挪动,越来越逼近下山。 余缺在炼度师行会的后院,反复油炸、酒炙那只落水鬼,足足九炸七炙后,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但是精神更加亢奋。 托那福鬼的福,他今日是半点错误都没犯,且未曾晃神一下,时刻都是龙精虎猛的,状态极佳。 终于,余缺盘坐在油锅和酒池中间,猛地睁开眼睛: “来了!” 哇的! 只见他张开口齿,从口中吐出了一团灰气蠕动、恍若婴儿的小人。 小人长有鱼尾,身上水淋淋的,仿佛全是他的口水。 炼度鬼神,可不单纯的只是借用外物,更需要炼度师用自身的真火真水,加以炼度。 余缺刚才便是在用自身精气、神气,吞鬼入腹,心火炼、胃水养,以促使此鬼沾染人气,蜕变成神! 他定睛的打量着团缩在双手中的婴儿小鬼,目中期待。 忽然,一阵娃娃鱼般的啼叫声,声色尖锐,哇哇的在现场响起来! “哇哇!” 余缺欣喜,脸上还充斥着一股慈爱,宛若十月怀胎般,顺利产子了,因此而欣慰。 不等他出声,他的跟前就传来一道声音: “好,九品家神落水娃,成了!” 是那中年汉子,对方不知何时又已经起身,杵在了余缺的跟前,正眼带赞赏的打量着余缺。 余缺之九品炼度考核,落水娃家神顺利娩出,考核通过! (本章完) 第27章 观想法! 第27章 观想法! 得到黄脸汉子的肯定,余缺脸上的喜色顿时更加浓郁,神情振奋。 他即刻就起身,手中持着那落水娃家神,朝着对方见礼:“多谢前辈看护!” 黄脸汉子面上也带笑:“看护个甚,你这娃子准备周全,老夫左右不过是在旁边打了个瞌睡而已。” 话音落下,对方便伸手朝着余缺讨要家神。 余缺略显得迟疑,但还是将手中刚刚炼好的家神交了出去。 只是刚脱手的那一刻,一股万分的不舍出现在他的心头,令他的面色怪异,心间甚至有怒意涌起,就好似自己辛苦怀胎生下的子嗣,决不允许旁人夺去一般。 “呔!”一声厉喝,猛地在余缺的耳边响起来。 喝声让他的眼冒金星,但是脑子中也像是有一根线崩断了,刚才的那点不舍顿时消失。 他的眼前一,便瞧见黄脸汉子揪着那落水娃家神,脸上正带着冷笑,双目瞪大,犹如牛眼,紧盯着余缺。 瞧见余缺苏醒,对方脸上的厉色缓和,笑着打趣道:“看来你这娃子,没经历过几次炼度,还是差点着了这鬼东西的道。” 余缺面色局促,有些紧张的拱手:“前辈细说。” 原来炼度师在炼度鬼神之后,因为采用了真火真水的缘故,炼度师和鬼神气息相通,鬼神便能够以此来迷惑炼度师,让炼度师将之视为珍宝、子嗣般,进而存在反噬炼度师的可能。 这种情况,往往出现在新手炼度师身上,或者鬼神的品级太过高于炼度师时,甚至有过鬼神乔装屈服于炼度,借机而奴役炼度师的事情。 好在这种情况,只需要及时的将鬼神脱手,或是施术镇压,即可解决,不算什么大问题。 余缺听见如此解释,他大松一口气。 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的考核出了岔子,此番炼度失败了。 忽地,余缺的心神刚刚有所平复,后院就响起了一阵惨叫声! 啊啊! 他猛地扭头看过去,发现是距离自己二十丈远的一口火炉跟前,猛地有一条火蛇,从炉子当中跳出,落在了炉前一人身上,并且将之盘旋箍住。 那人惨叫着,狂舞不止,连忙一头就扎入了左右一口黑水池子当中。 滋滋滋声间,一股浓郁的醋味,很快就飘到了余缺的跟前。 黄脸汉子也瞧着那里,顿时摇头道:“这都多少次了,刘老三这家伙,炼条蛇虫都能引火烧身,这下子,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原来那人也是和余缺一般,正在考核炼度手艺,但是一时不慎,惨遭鬼神反噬,倒了大霉。 并且对方身前,虽有人看护,但是看护者将手拢在袖子中,压根就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反而环顾左右,颇是有种感觉丢人现眼的模样。 余缺瞧着刘姓考生的惨像,心间颇是庆幸。 黄脸汉子招呼余缺:“走吧,带你去领好处,顺便登记一番姓名年纪,今后你便可以在此炼度院中充任学徒,观摩打杂了。” 余缺应了声,连忙跟上。 但是走着走着,他咀嚼着黄脸汉子刚才的话,眉头顿时拧起来,小声的问:“充任学徒?黄前辈,晚辈刚才莫非并不是在考核炼度师?” 他今日来,可是想要混个炼度师,而绝不是来此地当甚么学徒的! 黄脸汉子揪着嘴角稀疏的胡须,觑眼看他,点了点头:“你所考核的,自然是炼度师。不过嘛,炼度师若是这样就好当上,也就不会贵为万般行当之首了。” 对方继续招手:“且跟我来,领了大好处,你便知道了。”余缺压着心间的惊疑,他低着头,默默的跟随黄脸汉子在行会当中行走。 两人先是去了一趟前院,颇是费了一点功夫,将余缺的姓名、年纪、籍贯,还有父母、家神、师承种种,一五一十的全都写了个详细。 登记造册之后,立刻就有小厮捧着文书,一份将之存档,一份烧表化烟,发往衙门那边,对比归档,过程颇是繁琐细致。 其间也有人同余缺一般,今日考核通过,高高兴兴前来登记造册的,结果却是卡在了造册这一环。 余缺偷听了几耳朵,发现竟然是那人未经师父的允许,私下就来考核了。 结果因此被挡下了,若是不在三日之内补上其师父的推荐信,则此番成绩便要作废。 瞧见旁人的不幸,余缺心情默然。 好在他此身清白,头上也无师承,近乎是自学成才,等衙门那边的烧回来了文书,就连其父母皆是忠义之士的情况,也被炼度师行会知晓了。 黄脸汉子得了衙门契书,此人看待余缺的眼神,不由的又是和善了几分。 对方便弹着手中的黄纸,道: “妥了!拿袍子走人。” 余缺站在原地,迅速的就有小厮捧出一席灰色道袍、鞋袜、衣带等物,递给了他。 ~~ 这袍子入手便丝滑,质地上等,而且内里隐隐有奇光涌动。 黄脸汉子解释着:“此乃火浣纱所织,入火不焚,入水不湿,平常炼度穿此袍子,不说有无防护,但脏了污了,放在火中一烧,或放在水中一抖,便可洁净如新。” 余缺得此袍子,心间生出欢喜,道谢过后,却还是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对方。 因为仅仅得一身袍子,可算不上对方口中的大好处,特别是刚才登记造册时,炼度师行会的确也没有将他的身份写为“九品炼度师”。 终于,领取一番杂物后,黄脸汉子又领着余缺直入炼度师行会的深处,并走入了一方地宫里面。 密密麻麻的牌位,出现在余缺的眼中,此地俨然是犹如祠堂般的所在。 而在众多牌位的簇拥中,一方青莹莹的玉牌,立在供桌之上,正面书写着一行扭曲如蛇虫的文字。 余缺仔细辨认,方才认出正面四字为“师不受钱”。 黄脸汉子拜见那青玉牌子,烧了黄表,行了叩礼:“炼师黄归山,领童子余缺,奏请青符,缔结清约,求赐观想法,以滋后生。” 余缺杵在对方身后,初时还不甚明白,但是一听见“观想法”三个字,他的目中就腾腾的发亮! 果不其然,黄归山起身后,他一整肃容,令余缺上前,面对青符,也行三叩九拜之礼,并点燃了三根线香。 青烟升腾间,地宫中静谧,余缺的心神随之而寥寥。 他眼前恍惚,顿时出现了一颗神树,其自烟云中飞来,松叶密集,宛如招手相邀,扑入了他的脑中,令其周身玄妙,绽放光明。 《黄山宝松观想法》几字,字字珠玑,死死的就烙印在了余缺的眼中。 这一观想法,正是黄归山口中的大好处。 得此法门,余缺便可凝结阴神,正式踏入仙家行列,修玄法、求长生,而不再只是个三脚猫、门外汉。 霎时间,他身处于此等地宫神堂中,顿觉周身轻飘飘,颇是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惊喜交加,激动难言。 苦学九年,步步经营,他余缺今日终于得传妙法,能够修道学法,踏上追逐仙道的行列了! (本章完) 第28章 仙家三宝、箓职 第28章 仙家三宝、箓职 余缺心神恍惚,他久久的沉浸在脑中那株庞大的神树身影上。 一直到他眼前的文字收敛,光芒黯淡,地宫中的景象再次的出现在他的眼中,他依旧是没有回过神来。 骤得观想法,这对于他而言,实在是一件大惊喜! 皆因观想法者,便是仙家法力来源的根本,是求取长生的开端。 有此法,仙家方才能够凝结阴神,并一步步的将阴神褪阴化阳,往元神、乃是阳神修炼而成。 相比起其他的种种法门,此物才是根本之法! 而根据余缺的预料,他应当是在中了小举,进入县学后,方才能得到观想法。 且根据坊间的传闻,在修行观想法之前,还必须先将“祖庙”开辟而成,如此体内方才有地界安放阴神,蓄养家神。 琢磨到这点,余缺忽地心神一动,从欢喜中清醒出来:“是呀,我连祖庙都尚未开辟,怎的就得授了观想法,那我现在还能修行此法吗?” 他的视线汇聚,回过神来。 余缺正色的朝着跟前供桌之上的青符、一众牌牌们,拜了三下,然后便转身,组织言语,想要询问身旁的黄归山一番。 结果黄归山见余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伸出手,笑着制止了他: “你上无师父,下无同僚,所用的书鬼还是近六百年前的货色,想必心间还有很多疑问。 不急,与我一边走,一边详谈。此地终归不是能喧哗的地界。” 余缺点头应诺:“多谢黄前辈。” 随即黄归山在简要的收拾了一番神堂地面后,便带着余缺朝着外面走去。 一路上,面对余缺的众多疑问,此人有问必答。 很快的,余缺便明白他为何会提前得授观想法,以及想要成为真正的九品炼度师,其所欠缺的最后一步关隘在哪。 黄归山道:“欲要成炼度师,须得在未开祖庙之前,便修成观想法。如此甫一入门,阴神凝结,汝便能有神识随身,可内视、可外放、可调和水火、可统摄阴阳。” 这一番话让余缺再次讶然。 因为根据《仙经》当中所描述的,仙家在九品时,只不过能行神打之术,阴神也脆弱不堪,宛若聋子瞎子一般,难以视物,只有晋升为八品后,仙家方才会有“神识”一物生出,能以神视物。 结果在黄归山的口中,炼度师相比于其他仙家,其在九品时就提前能拥有神识! “适才你炼度收尾时,之所以差点着了那鬼神的道儿,便是因为阴神未成,且没有神识的缘故。只以肉眼肉耳去观察事物,哪怕你将之亲握手中,也会被蒙蔽。” 黄归山继续讲解:“此外,无有神识,你只能吞鬼入腹,以水谷精血炼度,一次尚可,两次尚可,但三次四次,便会折寿,次次如此,必定早夭。若有神识,则可完全于体外炼度,安全许多……” 余缺诚恳的拱手拜谢:“晚辈晓得了。” 对方继续告诫道: “今日你虽然通过了炼度考核,但严格来说,只是通了炼度之术,尚未走上炼度之道,潜力有限,且手段有限。若非必要,不建议你在修出神识前,再进行炼度。 此外若是你能在三年之内,修出神识一物,行会便会为你授度,予你九品炼度箓职。到时候,你便是货真价实的炼度师了。” 听见到这里,余缺猛地抬头,口中道:“九品炼度师,行会便会给予一份箓职?!” 黄归山肯定的回答:“然也。” 这话让余缺目光发亮,和刚才获得观想法时一般无二。 须知此世之仙家,其修行共有三宝,一为祖庙,二为箓职,三为神通金身。 其中祖庙一物,非得考举成功,或是拥有先人荫庇,或是得到了天地奇物,方才有资格去开辟。这点也正是余缺执着于考举、想要进入县学的最大原因所在。 而箓职一物,其能够和此物并列,价值和获取难度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它便是仙家在朝中的地位,一层箓职一层特权,关乎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且每一种箓职,都能享受到相应的香火供养。 拥有箓职的仙家,可每日得到朝廷香火的分润,其比起没有箓职,而只能自行汲取天地间的香火气运的人而言,修行的效率简直是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简而言之,箓职便是仙家修行资粮的一大来源,求之不得、不可不求。 余缺即便是自信他开年后,一定可以考取中小举、进入县学中修炼,但是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一定能够在县学中修炼时,就获得箓职,享受到一份供养。 “除了自我修行之外,若是拥有了箓职,我个人也就能在城中自力更生,庇佑叔父他们!” 余缺心间思忖着,期待更甚。 根据他从坊间所知的,城中的许多宗族的来源,其实就是从前人获得了一份箓职而开始的。 也就是说,他若是有了箓职,完全可以自行就开辟一方宗族,独立门户。到时候,不管是他,还是叔父他们,都可以不用再看伏家之人的脸色。 忽然,一声轻笑将余缺从幻想中拉出。 黄归山拢着袖子,道: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若是三年内,你仍未修出神识。或是年岁超过十八,再想要箓职,就得在行会中积功累德一番,方才能如愿。 而且年岁过了十八,依旧无所得,便证明你在炼度一事上毫无潜力可言,不建议再执着此道,否则手艺不行,夜路走多了,总会有一天遇见鬼,自取灾殃。” 听见这话,余缺的心头冷静下来,并且眉头紧紧皱起。 因为他猛然发现,自己是开年就要考取小举,若是到时候还未提前修成观想法,难不成就不考举,或是考中了他也不去开辟祖庙,继续苦熬观想法? 其中前者,无疑是极大的打乱了他的计划,并且前途也未知,而后者,则更是个笑话了,他压根就没听说过谁中了举,还拒绝开辟祖庙这等机缘的。 余缺的声色为难,对黄归山道: “敢问黄前辈,行会中的炼师们,入道时一般多久能修炼出阴神?” 黄归山回答: “此事实在是没个定数,纯粹看个人的天赋如何,只能说三年内未成,便老老实实的先开辟祖庙,再行修炼为妙,否则只会耽搁自己。”忽地,对方话锋一转: “你若是观想,或可一日之内,便观想出神;亦可能两三年苦熬,方才能魂魄出窍,凝结阴神。” 余缺瞬间瞪大了眼睛,口中咋舌道:“一日之内?” 他本以为其他的炼度师,再是天才,观想入道也得费个十天半个月,毕竟即便有书鬼,彻底的消化掉一份炼度入门传承,都得大半个月。 黄归山慨叹道:“然也。就在前不久,隔壁的第三坊中,便有一个女子自幼聪慧,其通读经典,能观雪诵诗,一夜就入道了事。 此外坊间也有传闻,前年某个老者不曾修行,但偶得一观想法,上午观摩,午饭过后,便已然入道,谓之为‘一饭入道’。” 黄归山这人的性格确实友善,其继续细细的解释: “一般而言,愈是魂魄旺盛、愈是心如赤子、体贴自然、通晓道理的人,则愈是容易入道。 你之后在修行观想法时遇见了障碍,记住,倒也不用一门心思的苦修,有时候多读读经典、多诵诵经文,澄澈心灵,或通晓人情世故、明了阴阳造化,则愈是可能有所进步。” 这话让余缺沉思起来,他心间还不由的生出一点期待: “难怪都说炼度师一行,极其看重天资,敢情是应在了魂魄心神这里。那我两世为人,并且觉醒了宿慧,在魂魄方面是否也超出常人?” 果不其然,黄归山见他依旧是面色惴惴不安,此人洒然一笑,道: “你这娃子无须这般担忧。老夫虽然手艺不行,资质鲁钝,眼光也不行,看不出来天才和蠢材的区别,但是中人之姿与否,是一眼就能看出的,近十年来未曾走眼一次。” 对方指着余缺,话声肯定的道:“别的不说,你之魂魄资质,必然超出中人,超出多少,老夫不知,但它足够你跨入炼度这行了。” ~~ 余缺面色缓和,他虽然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从何处看出来的,以及为何这般欣赏自己,但是并不妨碍他立刻拱手,朝着此人长揖一番,吐声: “多谢黄前辈夸赞,晚辈借前辈吉言了!” 几番言语中,两人已经重新走到了炼度师行会的后院。 此刻院子中炉火奄奄,天色已经昏暗,日头也气息奄奄,白日间往来繁忙的学徒、考生、炼师们,已经少了一大半,只剩零零散散的。 黄归山对着余缺指了指前院,作势便要离去,但是余缺忽地又拖住他,出声: “敢问前辈……除去只看资质之外,可有什么丹药或符咒等,可以加快观想进度吗?” 他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说:“晚辈开年便打算考取县学,越快观想入道越好。” 黄归山眯眼瞧了他几下,脸上并没有露出太过意外的表情,只是叹息的又指了指前院: “你既然已经是行会的学徒,穿着你这身袍子,就可以在行会中四处行走,自行去库房里面翻找相应的药方典籍便是。” 对方顿了顿:“只是你勿要过于急于求成,堕入了魔障,须知滥用药物,纵情极乐,只会折损了潜力,浪费了精元。年轻你还不觉得什么,到老咯,可就有的你后悔的。” 话声说完,对方不等余缺拜谢,便甩着袖子离去,身子一晃,消失在了暗处。 余缺并不太明白对方后一句话,其具体所指的是什么药物、什么法门,但他还是揣摩几番后,将其记在了心间,打算等明日进了行会库房中,自行翻找一番,比照比照着看看。 随后,余缺在原地站了片刻,自觉梳理妥当后,他便面色振奋,大步的朝着行会外走去。 今日不仅考核通过,还大有所得,可喜可贺!且看他回家后,再自行观想一番。 指不定他余缺也是传言中那般,能一夜入道、一饭入道的天才呢! 不过余缺刚要跨出行会的门槛,忽地就有声音叫住了他:“道友请留步。” 余缺微愣,他在行会中可没有认识的人。 扭头一转后,一个油头粉面的少年,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仔细一辨认,余缺发现此人正是白日间,负责招呼他的那接待少年。 接待少年朝着余缺拱了拱手,然后就熟络的一把拉住余缺的袖袍:“哈哈!我没有料错,兄台此番定能考核通过。下午时听见有人在黄前辈的手下过关了,我就猜到是你了。” 此人的话多:“我还以为自个放工迟了些,你早就走了呢,现在看来正是巧的很,有缘有缘!” 余缺有些不太适应这份热情,但想起此人白日间的好意,他还是随着对方走去,并且和此人互通了姓名。 原来接待少年唤作“钱化真”,他早余缺一些时日,也通过了炼度考核,但是尚未修成观想法,并非真正的炼度师,所以此人目前正在行会中打杂,一并观摩炼师们的手艺。 不一会儿,钱化真就拉扯着余缺,来到了行会附近的一幢精致酒楼中。 两人蹬蹬的上楼,挑了个临街有窗的桌子,坐下来闲谈细聊。 其间让余缺有些不适应的是,两人在酒楼中颇是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楼中的伙计、掌柜,也个个都是笑脸相迎。 这对往日寒酸的他而言,很是陌生,并又引起了几分警惕。 特别是当看见了酒楼的菜价后,其中三菜一汤便要千元纸钱,余缺差点就要拉起那钱化真,催促两人离开此地,另寻一个苍蝇馆子就坐。 免得他余缺一个不好意思,就被这人当做冤大头给宰了。 不过钱化真就坐后,一拍桌子,便是喝道:“小爷今日新交朋友,让后厨将各种口味的菜,都上一份,看合我朋友口味不。 还有,把小爷存在此地的甲子竹叶青,开一坛来!” 如此豪气的模样,将余缺一时震住,他暂时按捺住了心间的去意。 等到酒楼的伙计搬出一坛酒,小心翼翼的开启后,一阵清香从中扑出,此香气竟然让余缺体内的家神都微动后,他更是扎实的坐在了凳子上,洗耳恭听眼前的少年唠叨。 忽地,眼前的少年还开口道: “对了,余兄弟可知,黄归山那人为何对你这般好?” “嗯?”余缺顿时眼皮微抬,迟疑的拱手道: “钱兄弟请讲。” (本章完) 第29章 奇货可居 第29章 奇货可居 钱化真笑着开口:“原因无他,余兄弟现在奇货可居也!” 这回答让余缺微愣,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那钱化真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指着衣袍说:“余兄弟能着此袍,就已经是身处在了炼度师的门槛内里,别看行会里面的那些家伙,整天都念叨着三年不转正,便终生没前途。 但就算是五年、十年才修成观想法,一旦阴神塑造成功,那你我也是正儿八经的炼度中人!乃是仙家行当中最为清贵的一行。” 此人话声昂扬,毫不在意周遭人等的目光,也不掩饰脸上的傲然之色,还道: “更何况以余兄你我这般的年纪,哪怕无甚潜力,此后也大有时间,可以自行赚取一份机缘。 那时候,虽然比不上县考中榜上有名,但这辈子开个祖庙也是妥妥的,自有一份仙途!” 余缺闻言,有些后知后觉的看向左右,心间顿时生出了恍然之色。 只见酒楼中左右坐着的人等,彼辈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不仅没有觉得两人大声喧哗了,反而投来的目光都是带有艳羡之色。 余缺抬眼看去时,有人和他的目光交错,对方还立刻就举杯示意,面露善意,甚至是露出讨好之色。 “难怪我入酒楼时,入目所见皆是笑脸,原来彼辈都在敬我身上的这身罗裳。”他低着头,也打量着自己身上灰晃晃的炼度袍子,面上不由的哑然失笑。 笑了笑,余缺也没有失度,他当即就举起酒杯,对那钱化真道:“多谢钱兄弟谬赞,饮胜!” 两人一口六十年的佳酿下肚子,话匣子更是打开。 “老余啊,我跟你说,你我在行会中只不过是这个。”钱化真不胜酒力,在酒水下肚后,他大着舌头,伸出了小拇指比划着: “但是出了行会,你我可就了不得。就我那鼻孔朝天的老爹,往日看我哪哪都不顺眼,但自打我过了炼度考核,现在那叫一个,啧啧,直接就从犬子变成了宝子!” 见此人说的越发热烈,余缺在心间也是呼出一口气,心情激荡。 确实如此人所讲的,他今日通过了炼度考核,且得授了观想法,即便还算不上正儿八经的炼度师,但自此以后的身份和地位,已然是不同以往。 正如今日这般,旁人就算不识他、不敬他本人,也得敬他身上的这身袍子! 不过余缺几杯佳酿下肚,头脑丝毫不昏沉,反而思绪越发的旺盛、缕缕清晰。 忽地,他暗想到:“黄归山前辈领我考核、授法时,除了夸赞于我,还暗暗敲打了我一番,似在让我不要自傲,敦促我早日修成观想法……此人的举止确实是十分的正派,倒也不像是纯粹的在笼络我?” 于是他又细细的询问黄归山其人究竟如何,以及对方认为他余缺是一“奇货”,是否还另有图谋。 这时,钱化真吐出了更深的缘由。 “你说老黄啊……他就是行会中典型的三年不成,苦熬了十年才通过考核,又苦熬了十年,才修成观想法的混子。 你有所不知,似他这等上无师承,为人又孤僻,性格也懒散的家伙,在行会中还想要带徒弟呢,但是能过炼度考核的人,哪个不是颇有跟脚的? 那些毫无跟脚,又过来考核的,屈指可数,且谁能瞧得上他这样一个师父?往往过不了多久,就分道扬镳了。” 此人笑吟吟的看着余缺,又给余缺添了一杯酒水: “你呀,肯定就是被他盯上了。想要趁着你现在还没被行会中的其他炼师们瞧上,和你打好关系,忽悠你当徒弟呢。 不过他为人确实是可以的,等你在行会中混熟了,再拜其他炼师当老师的时候,他也不会恼的。毕竟老好人一个嘛。” 余缺顿时明白了,原来那黄归山也似他这般,并无跟脚,两人某方面算是“同类人”了。 忽地,余缺又意识到了一点,他出声询问钱化真:“拜师?行会中的炼师们额外也收徒?不知此等收徒,和行会外的收徒有何区别?” 他着重询问了一番在行会中做工学艺,是否也得听从师父的安排,每日都得完成诸多任务,以及每每炼度时是否会被索取部分收获。 结果钱化真听了,直接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向他:“在哪里当学徒不是这般?只不过你我已经算是准炼度师,能保证学到点真东西罢了。” 对方摸了摸下巴,又道:“咦,似老黄那般教人,或许可以不这般的,但是他资质差劲,又没人脉,除了满肚子的空话、书上道理,并无多少东西可以手把手传授的。拜他为师,要么自学自悟,要么一辈子原地打转。” 这下子,余缺默然。他在心间轻轻叹了口气,算是彻底明白了黄归山其人,为何会比较青睐于他。 确实如钱化真此言,他余缺对于黄归山来说,乃是顶好的弟子人选了,毕竟他上无师承,厌恶师父的剥削,又是仅靠一份书鬼传承,就学会了炼度技艺。这样不说他的魂魄天资如何,起码参悟自学的能力是不错的,适合对方教授。 并且隐隐的,余缺也觉得选择黄归山这类人,来作为他的炼度生涯引导者,或许算是不错。 这不仅仅是他不愿意被师父剥削,更是因为他身怀秘宝,实在是不适合头顶上多一座时刻能盯着他的“大山”。 但他也只是觉得黄归山其人,作为一个“引路人”即可,并不想拜此人为师。 “若是能只拜作为一老师就好了。”余缺在心间暗暗想着。 酒楼中。 几番觥筹交错后,余缺和钱化真的关系越发熟络。 他还从那钱化真的口中,得知了不少其他有用的消息,比如他还没来得及去看的丹方符咒等物。 虽然尚不知此人的言语究竟有几分真假、多少价值,但无一不是让他开了开眼界。 ~~ 一直等到夜深时分。 两人吃得尽兴后,见时间不早,方才相互作揖,打算离去。 余缺正要询问对方如何回家,要不要一同赶夜间的有鬼马车时,那钱化真摇晃着身子,忽地就踩上了椅子。 无须钱化真出声,只见一个精壮的汉子就出现在对方身前,一溜烟的出现在钱化真脚下,口中还低声道:“少爷。” 钱化真一抬脚,便骑在了汉子身上,然后醉醺醺的朝着余缺打嗝: “余兄,钱某、钱某先行告退,你也回罢。” 话说完,此人拍了拍坐下的汉子,那汉子便骆驼般,沉闷的驮着对方,稳稳朝着楼下走。 余缺见了这等举动,顿时又是感觉长了长见识。 毕竟平常他只在有鬼马车上挤着时,才听别人骂过几句“以人为畜”,没想到今日,忽地就亲眼见着了。 “看来此人是个大户人家。”他心间暗想。 而正当余缺摇晃着,快要走出了酒楼时,不需要他招手,忽地也有黄包鬼车出现在他的跟前。 车子妥帖的压在阶梯下,拉车的汉子勾着腰,等候着他上车。 余缺有些迟疑,他回头一看,发现是酒楼的老板走出,正满脸笑意的朝着他拱手。 酒楼老板模样敦厚,好似他的长辈一般。 “快快,你这糙人,再将车把手压低点,小心绊到了余炼师。” 这人穿金戴银,富态的很,但快步的就走下阶梯,呵斥着那拉车汉子,并对余缺细声道:“余炼师慢走,以后常来啊。” 不等余缺说话,他的身子飘起,脚下就像是踩着般,就被几个伙计扶进了黄包鬼车里面。以及另有两提精致的小菜、醒酒汤等宵夜,被左右挂在了车把手上。 酒没有醉倒余缺,但这等妥帖细致的服务,却是让他一时有些晕乎,不胜热情。 (本章完) 第30章 锦衣夜回家 第30章 锦衣夜回家 车夫拉着黄包车,两侧的轮子滚在地上,蹭蹭的擦出鬼火,飘忽不定,俨然是个老练的行家,养了家神。 余缺坐在上面,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摇晃,并且黄包鬼车的速度,就是比有鬼马车的速度要快。 没有过多久,对方就拖着他来到了伏氏宗族外面。 余缺没有让车夫拉进族地里,而是下了黄包鬼车,自行就朝着里面走去,省得车夫被拦住后,两人都要被盘查一番。 在跨入伏氏宗之前,他的脚步微顿,还想着自己要不要将身上的炼度袍子给换下来,低调的进去。 但是想了想,他放弃了低调做人的打算,抖了抖袍子,大摇大摆的就往内里走去。 眼下他正是要在族内多多展现点存在感的时候,能夸耀的时候可不能藏着掖着。 只可惜,余缺和巡夜的人擦肩而过,夜色不浅,对方只是辨认了他的模样后,就一一略过,并无一人留意到了他身上的袍子。 于是余缺轻叹一口气,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一幢筒子楼前。 夜色中,月亮还没悬挂在中天,他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他蹬蹬蹬的走上四楼,还没进门,又听见了屋子中传来阵阵话声,是叔父叔母在商量东西,似乎堂妹伏运也在。 “你可是真想好了,不去学堂?” “孩子他爹,我还是觉得不能由着她,她才多大年纪,哪能不上学啊。真要这样,将来恐怕是只能去当个粗使婆子了。” 叔父叔母的声音有些沉重,你一言我一语的。 余缺听了几耳朵,心间有所了解,便没有再偷听,直接开门而入。 咔咔,门锁晃动的声音响起。 房里人的谈话声戛然而止,都看向门口,等瞧见是余缺后,他们更是诧异。 “今天怎么夜里就回来了,没有去店中做工吗?” 余缺回答:“不用了,我已经辞工,不用再去那家鬼店了。” 未料他这话说出,房间中的气氛似乎更加沉重了。 “哥。” 大堂妹伏运则是正缩在一把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她仅仅抬头叫了余缺一声,就又低下头不说话了,毫无当初在祠堂中的胆大意气模样。 余缺佯装不知的出声:“今日怎么了,都还没有睡?” “唉,这孩子。”叔母叹着气:“正好,你今天回来了,也劝劝她。这几日给她说几次了,但就是不听。” 余缺坐下,认真的倾听。 很快的,他便一五一十的知道了家中焦虑氛围来源。 原来是伏运在送走小畜生后,族内只是让她在家里歇息几天,可这段时间以来,她只去过一次学堂,便再没有去过,并且还生起了退学的念头。 这几日叔父叔母,经常性的就在给她做工作,让她不要在意其他人的议论,继续去上学。 客厅中,伏运忽然抬起头,说: “那些人说三道四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族中的学堂实在是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早点出去做工。 如果能当上个画符的学徒,不仅能补贴家用,将来考举时有了特长,还能有加分。” 叔母更加生气了:“你就只知道读书没用,但其他的就有用了?还想要当符画学徒,你爹娘没本事,你过去了只能是打苦工,哪可能学到东西。” 气头上,她还一把扯过余缺:“你看你余缺哥,他还是在炼度师手下当学徒,你觉得他轻松吗?天天晚出晚归的,没怎么过过活人的作息。今天又被赶回来了!” 余缺有些无奈。 这时叔父也开口:“运儿,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真想要学画符,咱家实在是,唉,怪爹没什么本事。”这下子,伏运沉默了,她抱着双腿,又不再说话。 “画符好啊!” 但就在这时,啪的就有拊掌声音在几人间响起。 余缺的脸色和几人沉重的表情截然不同,他笑吟吟道: “画符一物,将来确实能在考举中加分,实乃是入县学的一条捷径也。” 叔母有些发急:“你这孩子!她有这个头脑,咱家有这个钱和人脉吗?” 余缺笑而不语,他索性站起身,当着房中几人的面,怡然的抖了抖身上的袍子: “之前没有,但是现在,有了。” 叔母疑惑的看着炼度灰袍,仅仅感觉袍子质地有几分不俗,而叔父则是瞧了几眼,腾地站起身,还将桌椅带得咯噔一响。 叔父的表情十分怪异,既难以置信、又包含疑虑和惊喜,比余缺上次第一次展现家神时,还有复杂。 叔母和堂妹伏运,则是两人都疑惑的,目光不断在叔父身上和余缺身上挪动。 直到良久后,叔父方才小心翼翼的:“这袍子是你的?” 余缺点头。 ~~ “你、你加入炼度行会了?!”叔父的声音有些怪异。 叔母和堂妹伏运听见了,两人也纷纷傻眼,瞪大了眼睛,明白过来。 噔的! 余缺也不掩饰自己的喜色,他当着家人的面,笑道:“然也!” 说着话,他还原地转了一圈,并干脆将身上的袍子解下,递给了对方两人检查。袍子上是绣有余缺的名字,披袍日期的。 霎时间,家中的气氛就从沉重,变得凝重,并变得严肃! 叔父看着餐桌上的袍子,小心翼翼,叔母凑在一旁,更是连摸都不敢摸。 炼度师这等人物,她往日可是连见一面都难。没想到今天,他们家里要就出一个炼度师了? 叔母感觉如在梦里,难以置信。 “好好好!”还是叔父捧着袍子,抬起头,激动的道:“这才多久啊,你就考过了炼度师。本以为你是被那鬼店辞退了,现在看来,家里可得谢谢它!” 余缺听见这话,连忙制止了叔父,并交代了他确实是被赶走的,且早十几日就被赶走了,只不过今夜才抽空回来。 于是家中除了欢喜的话声外,顿时就多了一阵大骂那郑老黑的话: “我家缺儿,何等的良才,那老头当真是瞎了眼了!” 一直等到叔父叔母的心情有所平静,余缺才看向一旁的堂妹伏运,用力揉搓着这丫头的脑袋。 他笑道:“你哥就要发达了,伏家的学堂不去也罢,更不用去符店中做学徒,去符画室吧,可以让你心无旁骛的学画符。” 堂妹伏运的眼睛里面瞬间就有光了:“哥,谢谢。”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余缺又重重的薅了一把这丫头的脑壳。 一旁的叔父和叔母,则是还在捧着炼度袍子,一寸一寸的打量。 忽地,叔母利索的就拿出了衣服撑子、水盆、棒槌,俨然一副想要大晚上去外面浆洗袍子,并广而告之的模样。 余缺瞧着家里人的欢喜,感觉眼前这一幕,比他在酒楼中被众人艳羡、被那钱化真夸赞吹捧时,更加的让人舒心! 他顿觉浑身通泰,不由的心间暗道: “富贵不还家,果如锦衣夜行也。” 很快,叔母终归忍不住,抱着衣盆就往楼道走去,动静不小…… (本章完) 第31章 与有荣焉 第31章 与有荣焉 余缺叔母大晚上的在楼道中浆洗衣服,有意的想要碰见那些街坊邻居,让他们瞅一瞅、看一看。 但是夜色深重,大家即便还没有睡觉,也都是窝在房间里面没出来。 这让叔母那勃勃的兴致得不到发作,她只得端着衣盆,走了一圈后又回来了。 当她在家门口进进出出,瞧模样还想要再端着盆子去洗一趟,甚至还想直接去隔壁几家敲门找伴时。 叔父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把将她给拽了回来: “看你这德行,缺儿这么晚才回来,你还不快煮点热汤,让他驱驱寒,醒醒酒。” 叔母一脸幽怨的表情看着叔父,但也是立刻就放下手中的衣盆,要往厨房中走去。 还是余缺及时叫住了她,并将酒楼老板白送的食盒拿出,说不用劳烦了,大家一起吃吃就是。 食盒不简单,已经过去了大半时辰,但内里依旧热气腾腾。 菜肴们也只是看起来简单,表面清淡,没有大荤大肉,但是样样都清香扑鼻,绝非家里能简单做出来的,一下子就将隔壁房中的小堂妹也给勾了出来。 这时倒也没有人再去怪小堂妹伏缘不睡觉,而是大家伙都挤在不大的餐桌上,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等吃完宵夜,余缺洗漱完毕后,回了房间。 他在自己的房中,仍是能够听见叔父叔母那压低却又兴奋无比的嘀咕声。 似乎余缺加入了炼度师行会,这俩人比余缺自己还要高兴。 一夜无话。 因为白日在炼度师行会中消耗了大量精气的缘故,余缺并没有连夜的就参悟那观想法,而是一觉睡过了中午,并且事先交代过家里人,让所有人都不用叫他。 而他在安生歇息的时候,他加入了炼度师行会的消息,飞一般的就传遍了整个伏家族地。 其所带回来的炼度师袍子、衣带、鞋袜等物,明晃晃的就挂在家门口前的栏杆上,被风吹的摇来摆去。 简单一袍子,却引得了一个又一个伏氏族人的注目,不少人还专门从其他的楼栋赶过来的,赶来瞅瞅看看。 叔母这天,更是忙活的脚跟都没落地似的,差点饭都没来得及做。她这家走走、那家走走,一下子就变成了极受欢迎的人。 好在叔父连夜交代过她,让她千万绷住了,她便只是和街坊邻居们哀声叹气,尽情尽兴的数点着十多年来的辛酸。 “你们说缺儿这孩子,他打小就没了爹娘,真是苦了他了。要是他爹娘还在,现在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哎哟!甭说他爹娘了,大妹子你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咯,好日子就在后头,等着享清福吧。” “唉,谁指望享什么清福,这都是他自己的活法,他能照顾好自己就行。要是有点心,能帮忙拉扯拉扯两个妹妹,我和老余这辈子也就算活够了。” 除去叔母之外,伏运、伏缘两姐妹,也是在伏氏宗族内,一下子就成了焦点人物。 原先还害怕她俩,不敢和她俩玩在一起的小孩们,也都是七嘴八舌的围着两人,想方设法的打听有关余缺成了炼度师的消息。 就连学堂中的蒙师,也是对俩人一下子和颜悦色,甚至还专程上门来,关照起伏运的读书。 一家几口人,只有余缺的叔父,其因为需要上工的缘故,早起离开了伏氏宗族,方才避开了旁人。 但当快要放工时,消息也从伏氏宗族一路传到了夜香司,然后又传到了余缺叔父的耳朵里面。 “老余、老余,不得了、不得了!” “你是有福之人啊!” 昨天夜里还兴高采烈的叔父,只得在同僚们面前,佯装出一副后知后觉,并且苦大仇深的模样。 一直等到他离开了夜香司,挤上了有鬼马车,四周都是陌生人后,他回想起同僚们的祝贺、羡慕,甚至是嫉妒、怀疑的话。 叔父抱着自己的褡裢,一时间咧着嘴,颇是合不拢嘴。 等下了马车后,那段往常被他骂了无数遍的步行路段,今日走起来也是轻快无比,足底生风,嗖嗖的就走回了伏氏宗族。 “老余回来了啊!”、“哟,余大哥回来了。”叔父刚一走入族地,往常不甚认识,仅仅脸熟的人,纷纷都在和他打招呼。 实在是陌生的,对方听见了旁人对他的称呼后,也都是不由的扭头行注目礼。 这让在族中一直低调行事的叔父,身子里就好似有一股热气冒出,让他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充实无比。 虽然也有人口中嘀咕:“瞧,这就是族里走运的倒插门?” 但听见了“倒插门”这三个字,余缺的叔父不再像从前那般,觉得这一词汇极为刺耳。 他现在的最大心思,全都是放在了走路上面。 走的太快,他怕显得着急;走的太慢,他又怕被旁人觉得是在嘚瑟;而且身子还不能蔫头耷脑的,得挺胸抬背,但是又不能太过僵直。 于是乎,平常简简单单的一段族内小路,走的叔父是后背、脚下全都是汗。 一直等回到了家中,他绷着脸,和一个个街坊邻居打过招呼后,赶紧走入房门,才敢大松一口气。 其在房门后,小心翼翼的松开衣服领子,生怕被旁人瞧见了他此刻身上正腾腾冒出的热气儿。 ……………… ~~ 与此同时。 伏氏的族长等长辈,也是得知了余缺的事情,并且遣人来看过,还又专门的派人去炼度师行会中打听了一番。 直到傍晚时分,行会中传来了明确的消息,确实是有一名叫做“余缺”的人,昨日才通过了炼度考核,已经被登记在册。 消息传回,伏金等人的面色,顿时变得怪异复杂,一个个的眼神闪烁不定。 这帮老爷子们连晚饭都顾不上吃,扎堆就找上了伏金,口中议论纷纷: “多少年了啊,咱族里终于是出了个炼度师。” “话说,这是头一遭不?!” “那当然,蝎子拉粑粑,独一份!” 面对余缺加入了炼度师行会这一确切的消息,族长伏金的心情最是复杂。他听着族老们罗里吧嗦好一阵子后,方才得了片刻的安宁。 其思忖了一会儿,口中轻叹:“看来孩儿没看错,此子果非常人。爹,不知面对这一消息,你又是如何想法?” 族长伏金的目光闪烁,他怀揣着别样的心思,等到夜幕一降临,便孤身走入了祠堂,进入地宫,将自家父亲,也就是上一任老族长唤醒。 但是出乎伏金的意料,面对族中出现了如此精英子弟的消息,伏老族长沉默一阵子后,并没有再提出要让余缺改姓,或是安抚善待的想法。 这老家伙反而声色晦暗,阴冷的讥笑道: “嘿,加入了炼度行会又如何,搞的还以为他真成了炼度师呢。我儿,此事且随他去,我灵儿,才是整个宗族的未来!” “这……” 饶是族长伏金在心间想过种父亲可能有的态度,猜测其或是会羞恼成怒、或是会一声不吭,但他也实在是没有想过,自家父亲还会这般的“自信”且执拗。 顿时,一阵激烈的争辩声,在地宫中响起。 面对一尊“准炼度师”,还是年不满十六的少年准炼度师,伏金难得的对棺材里的父亲,表示了极大的不赞同。 “住口!逆子,你是想说我老眼昏吗?” “爹!灵儿是我儿,我不愿他和这般人物结仇!” 在两人争辩之时,夜幕彻底落下,夜色浓郁,寒意深重。 余缺此刻躺在狭窄的房中,他也幽幽睁开了眼睛,头脑清明,目中正有一株神树浮现晃动。 一夜休养,其是时候醒来,并观想修行,尝试凝聚阴神,去触碰那真正的仙道了! (本章完) 第32章 观想不易(求月票!) 第32章 观想不易(求月票!) 在带有一点霉味的房间中,余缺直挺挺的起身。 他面上灰气涌动,目中灵光闪烁,让他十分想要即刻就开始观想。 但是余缺忍住了心间的冲动,他都已经按捺了一整个白天,并不急于这一会儿。 接下来,他先是起身,取来冷水,沐浴擦拭了一番身子,又在房门上特意挂上了一方牌牌后,锁好房门,这才取出了他一早就准备好的物件。 是一盏铜炉,炉中香灰半瓯,以及一根涂有金漆的线香。 余缺身着一袭宽松的道袍,捏住金漆线香,小心翼翼的点燃,插在了铜炉中。 此香可不简单,是他在通过炼度考核后,炼师行会送给他的,根据钱化真的说法,仅此一根,便值得万钱,且有价无市,市面上压根买不着,只有各大行会内部才有所流通。 这香名为“护神香”,材料未知,但点燃之后,整个房间中顿时就充斥着一股静谧的感觉,四下连声音都安静了许多,逐渐消磨不见。 须知仙家的观想修炼,可不是一个随便的活计,其中禁忌颇多,特别是对于初涉修行的仙家,若是观想中遭受到了惊扰,轻则精神疲倦,重则精神分裂,肝胆俱裂,乃至于狂舞而死。 因此仙家观想,须得不见光、不见风、不见火、不见刀、不见猫狗人……最好是藏于地下石室当中,隔绝内外。 否则的话,若是在观想时,随随便便一阵风儿刮过来,都可能将人的魂魄刮散掉,当场身消道死。 这是因为刚刚凝结的阴神,其脆弱无比,和寻常鬼物没什么区别,特别是在脱离了人体后,尘世间对于仙家阴神而言,便是一座水火交加的炼狱,时刻都要受着煎熬。 而在朝廷编纂的《仙经》中,便有过不少凄惨案例。 有人天资聪颖,甫一观想,便魂魄出窍,结成了阴神,结果阴神没有香火作为庇佑,宛若赤身入寒潭,当场就被冻僵,接着又被自家肉身的呼吸,给直接吹死了。 还有人在家中修行,结果家里人不听告诫,非要端茶送饭,只一开门,便令修行者的三魂走散、七魄无踪,登时化作为了活死人,再也醒不过来。 也有人独坐家中,家里无人无猫,结果运气不好,紧要关头,屋外传来惊雷声,雷声直接震了散了其阴神,导致七窍流血而亡。 若不是行会给予了护神香一物,其能营造出宛若地下石室的环境,连声音也压下,余缺是绝对不敢在家中就修行的。 一应准备做好,他终于是挺直脊背,结跏趺坐,双手掐诀,浑圆如阴阳。 此刻余缺眼中的神树影像,愈发的晃动,呼之欲出似的,但他调整几下自身的呼吸后,反而将眼帘垂下,掩住了目中的神光。 这眼中的神树虚影,正是他在炼师行会中得青符赐下的,能够帮助他在七日之内,尽可能的观摩、记忆观想图,免得有所遗漏和错误。 这等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否则观想法学习不完整,余缺哭都没地方哭去。 烟气氤氲中,余缺很快就感觉浑身飘飘然,身心都逐渐放松。 他感觉身前出现了一株巨大的松树,躯干虬曲,宛若蛟龙,光色白黄,威严无比,令其两眼中也变得光明。 余缺仰望着那巨大的神松,其顿觉自己也变成了一颗小小的松树,两手就是他的枝干,两脚就是他的根系,头发就是树梢树叶,其正簌簌生长,朝着那巨大的神松生长而去,愈发的惟妙惟肖。 当他自觉身子已经有几分神松的气质时,余缺瞧见了神松蔓延长出的枝叶,感觉对方好像是在朝着他招手邀请一般。 于是他心间生出一股冲动,想要脱离原地,朝着对方扑去。 余缺心间挣扎,不断的想象着自己拔出根系、抖动枝叶。 忽地,当他终于挣扎出了原地后,朝着前方“走”去时,他顿觉浑身踏空,猛地一抖,一股极大的恐惧感也袭上他的心头。 这时他眼前的神松虚影破碎,露出了自家卧室那发黄的墙壁,他的身子正不断的前倾,差点就从床上一头扎下去。 此刻一缕缕护神香,其所烧出的烟气,正一缕缕似蛇虫般,从他的口鼻中钻入,滋养着他惊疑不定、惊骇不已的心神。 就在刚才,他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窟中,差点就要冻死、摔死,还好及时有一股云气飞来,及时的托住了他,将他送回。 余缺紧绷着脸色,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很可能就是遭到了观想法中的危险,差点就魂魄走失,还好他事先就点了护神香。沉吟许久后,他的面色有所好转,但依旧是眉头紧紧拧在一块儿,神情不善。 余缺口中失望的自语:“看来我的确不是什么‘一日入道’、‘一饭入道’的天资,只不过是中上之资罢了。” 适才他既遭遇到了危险,差点魂魄走失,但是这点也恰好证明了他资质比一般人要好,第一次观想,魂魄就被引动了。 余缺的魂魄如此敏感,其只需要不惫懒到一定的程度,三年内时时观想神松,将来是肯定能修成阴神,步入仙途的。这一点,也正好应了那黄归山的判断。 不过面对如此情况,余缺目中的郁色却是更加浓厚。 他可是开年就要考小举的人,眼下已经是深冬季节,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的时间了。他实在是无法费三年,只在观想法上做功。 霎时间,余缺的目光闪烁:“既然我不是天才,也没有时间,那么便只能在歪门邪道上想功夫了!” 他这是想起了黄归山和钱化真都提及过的种种辅助观想的手段。 这些手段都是通过外物,或刺激人体,还精补脑,以亏空气血作为代价而去滋养魂魄,或是服用药石,以身受药石之力,去调和魂魄。 以及,钱化真还曾兴致勃勃的和余缺谈论过“房中术”一法,其乃是通过阴阳交合、纵情极乐间,去触动人的魂魄,进而能让修行者成功的将魂魄跳出肉身,缔结阴神。 按照对方所说的,目前炼师行会中的不少炼师和学徒,都相互试过这种方法。若不是其老爷子管的太严苛,钱化真这厮早就去试试房中法修炼了。 ~~ 此外,房中法所调和的阴阳对象,无甚局限性,其除了人和人之外,也可以超乎常理,譬如猛鬼邪兽。 而在第七坊炼师行会的历史上,就曾有过一名炼师,其资质低劣,但以独身可降服邪狐而出名,被冠名为“伏狐能手”的称号。 此人的名声传播整个黄山地区,甚至在其他仙都、其他仙城也有所流传。 后来这人果然以极其低劣的魂魄资质,在短短一年内,就成功入道,并且成为炼师后不久,又被黄山道宫特招,现已在黄山上修行仙法,争夺长生。 缕缕青烟中。 余缺独坐着,他细细琢磨以上法子,心间蠢蠢欲动。 不过这些法子颇有效果的同时,弊端也甚大。 譬如用房中法去促进观想,损耗精元还只是小事情,其一不小心就可能中了马上风、鬼来疯,那时可就丢大发了,死都死的不体面。 余缺苦思片刻,心间一时定不下想法,他干脆就压下这些杂念,呼吸吞吐着护神香,澄澈心神。 随后的大半夜中,他再三的尝试了一下自行观想,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没什么效果。 似乎因为熟悉了的缘故,他的魂魄还没有第一次观想时那么敏锐了,而是变得像石头般,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肉身腔子中。 余缺无可奈何,只能又开始琢磨借用外力,来促进观想修行。 他等到天彻底亮,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家门,赶往炼师行会中翻阅各种典籍。 第一日,他将诸如升智丸、开悟散一类的药方,收集了几种,多加对比。 结果他发觉彼辈所用药石材料,要么是铅汞,要么就是福寿膏等猛药,都不是现在的他能轻易服用的,一个疏忽就是肠穿肚烂、折损寿命的下场。 第二日,他又将醒神符、提脑咒等符咒法门,钻研了一番,但弄得他是头昏脑涨,颇觉脑子不够用,且这些法门良莠不齐,真假难辨。 第三日,他继续翻找,还广交朋友,但凡是有关能有助于观想修行的秘方,他来者不拒…… 终于,这一日,余缺确定了适合自个的外力观想法: 《七尸回光返照灯仪》! (本章完) 第33章 仙家清约 第33章 仙家清约 炼师行会的库房当中,余缺看着手中纸面发黄的册子,面上思忖许久。 这一门《七尸回光返照灯仪》,乃是科仪的一种。 但它并不是用来炼度亡魂,也不是炼制诸如替身发傀的一类外用科仪,而是一门祭祀家神所用的。 使用此种科仪,能够增进仙家和家神间的熟度,一定程度上还能提升家神的品质。 以余缺现在和家神的小成熟度,他若是使用了这一方科仪,其与家神之间便能进展到下一熟度——大成。 若是多次使用,根据册子当中的说法,这一门科仪甚至有可能将仙家和家神间的熟度,一口气的拔擢到第三层——圆满的程度。 而在家神和仙家的熟度得以提升时,余缺本身的魂魄便可从中获得大量的增益,这也就是他凝聚阴神的契机! 余缺在心间仔细的推敲着,越发的蠢蠢欲动。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就做下决定,而是捏着册子,走流程,从库房中借出此物后,便一路朝着行会的后院走去。 他在后院中转悠了一圈,没怎么费力,便找到了正躺在一个角落处眯眼休憩的黄归山。 见着黄归山正在歇息,余缺也不好意思的打搅,他便也盘膝坐在了此人的身旁,翻看着手中的科仪册子,细细的揣摩。 他现在还未在行会当中拜师,虽然身份是行会的学徒,但是身上并无活计,有的是时间在此地等待那黄归山醒来。 结果令余缺没有想到的是,足足两个时辰后,太阳都要落山了,行会中的人已经开始退去,那黄归山方才准时的醒来。 对方伸了个大懒腰,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口中含糊道:“放工放工,饮茶咯先!” 一直等到迈出了步子,此人方才一脸讶然的,发现了坐在旁边等着的余缺: “你这小子,何时找过来的,怎的也不叫我。” 余缺看着此人后知后觉的表情,他的心间颇是无奈。 他就不信了,自己在旁边待了这么久,对方又是一个老炼度师了,怎会连这点动静都发现不了? 不过此人既然假寐,余缺也就随着对方去了,配合的在此地等候,毕竟是他有求于对方。 余缺立刻起身,恭敬的朝着此人见礼:“拜见黄前辈,适才见前辈休息,晚辈不敢打扰。” “你这小子,这般拘泥作甚!”黄归山口中说教着,但是他的眼里分明带着几丝满意的笑意,并直接问: “你来找我,必定是有事情的。黄某虽然不是你的师傅,但也是你的引路人,半个老师,直说无妨!” 此人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余缺乃是对方考核收入炼度行会的,此等关系放在古时候的某段时间,还被称呼为“座师”,天然就是对方的门徒。 如今虽然时代不同以往,但相互间还是存在几分香火情的。 这点也是余缺直接就来找此人询问,并且甘愿等待对方的原因。 见黄归山问话,余缺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接说出了自己这几日以来的钻研所得: “弟子的资质实是不甚优良,但又希望在小考之前就踏入炼度之道,还请黄师帮忙指点一二,此计可行否!” 他将手中科仪册子,恭敬的奉上。黄归山一把接过,翻看几页后,对方摩挲着自己稀疏的胡须,并没有立刻就回答,而是叹声问: “当真这么着急?以你的年纪和资质,就算等上一年两年,都是不妨事的。” 余缺并非没有想过干脆放弃了开年的小举,等到后年时再去考取,到时候肯定是更有把握。并且他现在已经是炼度师行会之人,小有地位,日子应该不难熬。 但是每每出现这个想法,他的心间就会涌现出不甘心,着实不愿迟入仙道,错失良机。 于是面对黄归山的询问,余缺没有犹豫,坚定的咬牙道: “当真!一两年太久,晚辈只争来年。” 这番话进入黄归山的耳中,也不知是余缺说的过于斩钉截铁了,还是勾起了此人的什么回忆,抑或是两者都有,黄归山的目光一时略微复杂。 只听此人口中自语般道:“确实,一步慢,步步慢。当今仙道早就不是上古之时了,你不争,我不争,都没好果子吃。” 当即的,黄归山指着《七尸回光返照灯仪》,出声道: “言归正传,倒也算你有几分眼光,没有想着靠丹药、符咒、房中术等物去滋养阴神,而是瞄上了科仪。” 对方提问:“你可知当日传授于你观想法时,你我所祭拜的青符之背面,所篆刻的又是哪一句话?” “弟子不知,还望黄师解惑。”余缺竖起耳朵,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 黄归山负着手,解释: “青符正面所刻,为清约中的‘师不受钱’,反面所刻,则为清约中的‘神不饮食’。 师不受钱,古语意思是我辈仙家、炼度师,非是巫觋之流,办事不吃拿卡要、不收钱粮。而在灵枯法末,仅能汲取香火气运的当下,则是指仙家万不可受用纸钱,不得去取其中的香火为食。” 此人面上冷笑:“毕竟所谓的香火气运,实则为‘香火怨气’,我辈若是直接受之,则必有灾殃,他日必成邪祟,必定癫狂入邪,为祸四方!” 这一说法,余缺此前隐隐有所听闻过,但是还没有听过这般直白赤裸的解释,黄归山的话顿时让他耳目一新。 于是他站在此人面前,模样愈发的恭敬。 “你切记,纸钱乃是烧给死人用的,只有家神,才能吞食香火。我辈修炼,须得从家神身上分润,间接才能得之。” 黄归山继续讲解: “而这点也就涉及到了第二句,‘神不饮食’之语。” 对方道:“此话放在古时,同样也有古时的意思,指的乃是天神地祇,并非是巫鬼邪魔,其不收钱粮、不饮血食,无须靠剥削生民来维系己身,但凡如此之属,皆是鬼魅淫祀,不堪祭拜。” 忽地,黄归山口中停顿,眯眼看向余缺,目光发亮的看着余缺,问: “至于它的当下解释,你可是能猜出几分?” 余缺微愣,他没有想到自己今日前来找此人请教,还会被考较几番。不过他也没有推脱,当即就在脑中琢磨思索。 (本章完) 第34章 修行捷径! 第34章 修行捷径! “师不受钱,神不饮食。” 余缺琢磨着黄归山口中的“清约”,并回忆此生所学的仙学要点,试探出声: “前者是指仙家不受香火纸钱,后者指的是家神……家神不可受享血食,否则必有祸患?” 黄归山面露赞赏:“不错,意思接近了。” 此人没有再过多的卖关子,开口就道:“仙家所豢养的家神,不仅不可以受享血食,也不可直接受享丹药、符纸等物,而其中最不可受享的,则是同为鬼神之物。 这话最关键的,就在于‘神不互食’!” 余缺顿觉又开了开眼界,他及时的捧哏:“那敢问黄师,若是家神互食了,具体会如何?” 黄归山脸上的冷笑再起: “所谓的家神,其实都是家鬼,只不过都已经为仙家所拘禁、香火所束缚住了而已。 彼辈若是随意的吞吃香火以外的东西,则可能会引起异变,挣脱束缚,重返妖鬼之相。 而在其中,丹药符咒等物,有益有害,牺牲血食甚之,鬼神互食最甚之!” 对方脸上的冷笑缓解,淡淡道:前两者,若是有炼度师帮忙,尚可定住家神体内的凶性。可后者一旦为之,哪怕是日夜炼度诵经,吃过鬼神的家神随时可能失控,将由神变鬼,凶性倍增。” 余缺闻言,面上讶然:“如此说来,仙家不可受享香火,而家神,最好是只能受享香火?” 黄归山点头:“正是如此。” 此人见余缺皱起了眉头,再次交代: “切记,这两句乃是当今仙道的立身之基,承自不知多少万年前的道门盟誓,你必须切记它,不可违背。 否则有失清静,所修的非为仙家之道,实为鬼家之道。” 听见对方如此严肃的告诫,余缺立刻收起了心间杂念,他拱手道: “多谢黄师,晚辈必定牢记仙家清约,不做鬼家之事。” “善!”黄归山见余缺听得进去,满意的道了一句。 不过忽地,此人口中的话锋一变,又叹息道: “可惜此等简简单单的两句清约,别说天下间的仙家了,就连我辈最应该奉行此约的炼度中人,也不知有多少人,对此话不屑一顾,一个比一个的胆大妄为,鄙祖夷古,沾沾自喜。 殊不知,万事万物皆有代价,只不过报应早晚罢了。” 黄归山摇着头,话里面似乎颇有含意,并有满腔的话想要说出,但是忍住了。 余缺有心想要细问,却又得到了对方摆手的回答: “等你多在行会中待待,多见见世面,自然就知晓了。只希望你到时候还记得今日,能够守得住清约。” 余缺唯唯诺诺,表示自己万不敢忘记对方的教诲。 他倒也没有心口不一,反而还在心间暗想到:“黄归山今日所讲的仙家鬼家之事,和县学青大爷所讲的颇为相似,看来并非小事,须得警惕!” 不过忽地,余缺面上又一愣。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七尸回光返照灯仪》册子上,很是狐疑。 因为这一册子,写的可就是如何采用丹药、符咒等供品,还有鬼神凶兽等牺牲,去祭祀人体之中的家神,进而提升仙家和家神的熟度。 而这一法子,岂不是恰好就撞在了黄归山口中的“神不饮食”一语上? 余缺当即张口,话声迟疑: “那这、黄师,这份科仪,弟子究竟能不能用?” 这人先是夸他眼光好,选对了法子,然后又是进行了一番严厉的告诫,着实是让他糊涂了。 “哈哈!” 孰料黄归山听见,顿时大笑着: “当然能用,且此类养神科仪,实乃世间少有的能稳妥提升修为的法子了。其唯一的缺点,便在于它过于繁琐耗费,且只能由咱炼度师操之,其余的仙家均不能自行为之,再是厉害的丹师、符师、器师、阵师种种,都只能在这类科仪中打杂帮衬罢了。” 这番话依旧是让余缺的表情有些发愣,因为对方刚刚才一并的骂过炼度师呢。 黄归山继续解释道: “开坛做法、念经打醮,其能将种种鬼神炼化为各色的香火怨力,如此自然能够供养家神了,颇具营养。” 余缺瞬间明悟。 这一法子,倒是和他的小黑葫芦类似,但是在某方面的效果,科仪比他的小黑葫芦更加厉害。 因为小黑葫芦中所产生的灰水,其能够迅速养鬼,但是却又极其有毒,只有鬼物能用,越养越邪门。 余缺敢保证,家神如果服用了灰水,必定是没有好下场的,要么是如活物般爆体而亡,要么就是当场入邪,重变鬼怪,反噬仙家。 不过忽地,他目中一亮。 余缺赫然发觉,自己似乎找到了小黑葫芦除去养鬼换钱之外,另外的一大作用。 ~~ 那就是先用黑葫芦炼鬼,再用科仪养家神,这样他就能从中分润好处,直接拔擢他的修为! 余缺心间激动,他当即旁敲侧击的对黄归山进行询问,那《七尸回光返照灯仪》除了有助于他修成观想法之外,是否也能直接增长修为。 黄归山闻言,皱眉凝视着余缺,缓缓点了点头。 但是不等余缺窃喜,对方便给他泼了泼冷水。 “你这家伙,先别开心的太早。” 对方指着手中的科仪册子,说:“施展这等养神类的科仪,不仅在钱粮方面的耗费颇重,还会消耗你大量的心神精气,比寻常的炼度更甚,一不小心就会耽搁修行,伤身害命。 就算是拥有奇水异火的仙家,彼辈不惧精气、神气方面的损耗了,但是每一种养神类的科仪,它们施展起来的效果并不会因为熟练而增加,反而会递减,直到再无效果。” 黄归山思忖了一下,开口道: “这里面的道理,就好似服用药物一般,人体会逐步的产生耐药性,即便更换了家神也无法避免,必须再换个人,或是再换种科仪。” 余缺的表情微僵。 “哈哈,你这穷鬼,整得就好似你多有钱似的。” 黄归山瞧见了他的模样,不由的发笑:“别痴心妄想了,偶尔用用,然后再等着用它货与有钱人罢。” 笑完余缺。 此人就轻轻的拍了几下余缺的脑袋,然后负着手,摇摇晃晃的朝着行院外面走去。 余缺则是继续在原地呆着。 因为他的脸上虽然失落,可心间的兴奋仍旧没有被浇灭。 用养神科仪来增长修为的方法,虽然有所局限,但是对他而言,依旧是不失为一条修行捷径,颇有可为! 正当他继续畅想盘算时,后院的门口处忽地又传来了喝骂声: “呔!你这呆子,还愣着干嘛。 夜里三更记得来找我,我带你去搞点打醮的家伙事儿。” 他一抬头,发现是那黄归山,对方正在门口伸着脑袋,对着他喊话。 余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由的表情古怪。 (本章完) 第35章 黑产纸屋 第35章 黑产纸屋 夜半三更。 余缺如约的来到了炼度师行会门前,瞅见了黄归山。 此时的黄归山,身上罩了一席黑袍,遮挡的严严实实,若非余缺还记得其瘦高的身形,一时间都不敢辨认。 对方打量了余缺的一眼,嗡嗡出声,并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叠黑袍子,交给余缺: “披上。” 面对这一幕,余缺心间怪异,他本以为自己在赶鬼集时,就已经算是谨小慎微,没想到黄归山这人,比他还小心。 不过他并没有抗拒,朝着对方见礼后,便如言将袍子披在了身上。 “走。”此刻的黄归山,惜字如金,其招呼着余缺,径直往城中阴气最为浓郁的地界走去。 很快,两人就走入了浓浓雾气中,出现在今夜的鬼集之上。 一阵热闹的叫卖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鬼集中的人一如既往的多。 余缺随着黄归山在鬼集中游走了一番。 他倒是在地摊上发现了不少能够用于炼度的好物件,并且许多一看都是老坑里面才出土的货色。 但是黄归山的目光,都只在摊位上一扫而过,没怎么逗留,然后就带着余缺继续往前走。 如此转悠一圈下来,两人依旧是两手空空的。 忽地,黄归山又领着余缺来到了赌鬼的地界。 正当余缺以为这人今夜是打算去凑凑热闹,或是看看自个的手气如何时,对方却直接就朝着赌鬼坊子的背后走去。 转过众多人群后,两人来到了一栋纸扎的房子跟前,门口摆放着两个纸童纸女,腮红明显,目似点漆。 当余缺和黄归山出现,那两个纸童纸女骤然就扭头,紧盯着他们,面容诡异。 好在黄归山及时的一挥手,手中有一方木牌出现。 木牌在两个纸童纸女面前晃了晃,对方就又都恢复了正常,安生的立在纸屋门口,重回死物模样。 “此地只接待熟客,你跟紧点。” 黄归山踏步往前走去,口中并低声对余缺说: “今夜若是有所得,待会就给你也整个牌子,以后你自行就可以前来了。” 听着对方说的,余缺脸上顿时就充满了兴致,并且感激的朝着此人点了点头。 对方今夜领着他前来的,明显是鬼集当中的鬼集,定是交易好东西的地方。 不管待会能否买到好东西,仅仅黄归山愿意带着他前来,便是又充当了一回他的领路人。 否则的话,余缺在成为九品炼度师或考入县学之前,绝难接触到此等渠道。 不一会儿,他俩便出现在了一幢处处都是纸扎的建筑中,其类似一方酒楼,但是栏杆、窗棱,地面,全都是绿绿的,并且还泛着光,质地像是油纸。 建筑的中央是个场子,类似天井一样,外围竖立着一个又一个纸扎的童子童女,灯笼挂满,光线昏黄。 余缺两人走进来,会场中已经有许多人了,基本上都是披着黑袍,或是带着面巾、斗笠,敢将真实面目露出来的一个都没有。 余缺再走近一点去瞧,听着天井中传出的话声,顿时就明白此地是用来干嘛的,以及为何往来的人会比外面的鬼集更加神秘了。“须得母子连心双鬼一对,务必保证新鲜,最好今夜下单,天不亮就能送过去。” 只见那些纸扎的童子童女,口中吐舌,时不时的就叫唤着: “精壮死尸十只,已经好生炮制过,保证属于横死枉死,随时可以寄生鬼物,方便养鬼。” “专业营造凶宅,不凶不死人的,包赔!十年老手艺了。” 此地赫然是鬼集中一处负责互通有无,能招揽客人、发布悬赏的地方。 往来的客人若是有需要的,便可以用纸条将要求或货物信息写下来,塞入一只纸人的口中,纸人便会帮忙吆喝。 此外,这里所发布的悬赏和货物,也明显的和外界不同。 余缺只听了几耳朵,便确定在这里做生意的,若是被衙门抓住了,三个里面有两个就得收监。 至于另外一个,便是当场杀头也不无辜。 他心间咋舌:“好家伙,外面的鬼集所经营的都还算是正经营生,顶多是个灰产,此地所买卖的,便是货真价实的黑产了!” ~~ 余缺环顾左右,顿时也发现四周往来的客人们,个个也都凶神恶煞、神神秘秘的,难怪黄归山会特意给两人披上黑袍。 不多时,黄归山又领着他在纸屋中转悠,倒是发现了不少能让其多看了好几眼的物件。 比如几只鲜活的筒子骨灯盏,嫩得出水的皮纸,鬼气森森的人爪人指……卖相皆是十分不俗,且一看都邪门。 若是用这些物件来布置科仪,其呼鬼引怪的效果,当是杠杠的。 不过黄归山并没有对这些东西出手,也没有让余缺出手买下,反而低声告诫了一番: “此地的货物,质地都有保证,否则难以入那纸人的口腹。但是近半的货物来源过于不详,若非必要,勿要买卖。” 余缺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从纸人们手中捧着的一尊尊头骨杯盏上扫过,饶是他已经见过血、杀过怪,顿觉天灵盖也是凉飕飕的。 此地的买家卖家们,明显是个个都不拿人当人,而是充当了耗材原料,邪门的很。 余缺心间在咋舌之余,也是暗戳戳的想着:“这等伤天害理的地方,衙门那边就没想着取缔么……抑或是,本就是故意留下的?” 他的目光不由的看了看身前的领路人黄归山,猜测恐怕多半就是后者了。 看了一会儿热闹。 忽地,天井中终于有活人出现了。 但他们并未是全乎人,而是一个个狐头、猴头、羊头、牛头,身子虽然是人身,但是上面还正血淋淋的,红彤彤,残留着皮毛,好似刚被剥了皮一般。 这时一个抹着腮红的肥壮掌柜,腆着肚子走入天井中,吆喝道: “上等的阳童、阴女,肉身全乎,卖家赶了上千里路,刚从皮子中取出来的,预购从速,价高者得!” 此地居然不仅买卖邪门的货物,竟然还直接拍卖活人,且一个个的都是童子少女,气息纯净! (本章完) 第36章 造畜野外、县考情报 第36章 造畜野外、县考情报 纸屋会场中,那肥壮掌柜叫喊时,还有几个纸人正在天井中忙活着。 羊叫声、牛叫声,正响起,声音惊恐。 赫然是纸人们磨刀霍霍,牵出了几头牛羊,将之推倒在地,按着,用纸刀划开它们的肚皮。 但是肚皮划开之后,牛羊的肚子里面并没有脏器流出来,而是滚出了一个个赤身裸体的童男童女。 原来台上那些货物般呆立着的童子童女,并不是直接牵出,而是从牛羊的肚子里取出来的,所以才身上血淋淋,但是身子又全乎。 黄归山见余缺看的出神,轻轻拍了拍余缺的肩膀,低声解释: “此法很是常见,唤作‘造畜’法。某些无良之人,在拐卖了活人后,不便于搬运,便会根据活人的大小,分别杀上一口牛羊犬马,趁着牲口的血还热乎,施展以秘法,将皮毛贴上去,便能将活人变成牲口。 如此一来,也就便于在各地往来运输,不容易惹人注意了。” 余缺听着黄归山的解释,心间更是默然。 “造畜”之法,他确实听过,此法和拍子一般,在小儿们口中都被传的烂俗了,大人也会时不时的就拿这种法子来吓唬小儿。 但亲眼瞧见的感觉,终归是和道听旁说得来的不同。 而且其中有一点,让余缺疑惑不已,反复思忖都想不通。 那便是不仅大人小儿知晓造畜、拍子等邪法,官府衙门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为何此法还是堂而皇之就出现在了民间城中。 “如果说此地是一黑市,出现会使用造畜的歹人倒也不稀奇,那为何此前那拍婆子,也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城中,就不怕被其他仙家瞧见,捉拿了去?”他在心间暗暗思索着。 黄归山似乎瞧见了余缺的种种反应,此人示意着:“今夜还长,淘东西倒也不急于一时,先去坐坐。” 余缺点头。 两人便离开了亢奋的人群,走到会场的一个边角。 边角处正放着一个又一个纸扎的轿子,黄归山熟练的掀开一顶红轿子,示意余缺钻进来。 余缺低下头,一入内,等到他将纸帘子放下后,两只耳朵中顿时清静下来。 纸扎轿子中有相对的两个座位,似乎是会场专门营造出来,供给往来的客人交谈秘事的。 黄归山坐在轿子里,其将头上的斗篷掀开,并扯掉了面巾,呼着气儿,道:“每次来这鬼地方,总是憋得慌。” 此人喘着气儿,示意的点了点轿子外面,道: “如何,今夜可是大开眼界,长了长见识?” 余缺目光微动,他朝着对方拱手:“回黄前辈,的确是大开眼睛,未曾想到城中竟然还有此等藏污纳垢……奇人异士汇聚之地。” “嘁!”黄归山闻言,面上顿时发笑:“说的对,此地就是个藏污纳垢之地!” 对方发笑了好一会儿,但紧接着又叹息:“不过你可知,为何城中会存在这种地方,以及场中那些阴损货物,又是从何而来?” 余缺抬眼,当即出声:“晚辈不知,还请黄前辈细说。” 黄归山这时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烟枪,当着余缺的面,吞云吐雾。 此人所吸食的似乎不是单纯的烟草,里面添加了不少药材,使得轿子里面充斥着一股药香,余缺闻着,不仅不讨厌,反而感觉精神微振。 “这些事情,一般来说,只有考中了县学,方才会慢慢的接触到,否则的话,寻常人即便是活到老,活一辈子,往往也晓不得。” 黄归山开口:“本朝开朝虽然已经八百多年,但世道依旧是处在灵衰法末的年景,灵气杳无踪迹,就连妖族都已几乎灭绝,反倒是邪祟大起,鬼物昌盛。 至于鬼物从何而来,其乃是历代怨气、历朝罪恶、天地腐朽、世界沦丧而导致的……此乃大势,非是人力所能抵御,也不是区区一朝可以扭转。本朝能够立下三十六仙都、七十二仙城,庇佑亿万生灵,维持道统,便已经是难得可贵。 只不过在各方都城之外的地界,则是依旧是巫鬼横行、邪祟丛生,且鬼宗林立,嗜好杀生,即便是仙家之流,若是无甚准备的行走在外,也难保不会撞鬼撞邪,抑或是遭遇了邪修,一命呜呼掉。” 余缺坐在纸轿里面,听着黄归山的絮絮叨叨,心间再次古怪。 因为按照此人所讲的,世人口中正繁似锦、烈火烹油的本朝,其实除去所谓的“三十六都、七十二城”之外,其余地界皆是“野地”。 至于野地具体野到什么程度,直接就是妖鬼横行,规矩无存,宛若末世。 其中有妖瘴邪雾,大如一城,游走四方,所过之处,蛇虫不存;有巫鬼部族,崇拜千足千手千眼,喜好剥皮生吃,血祭鬼神,闻血而欢;还有仙家聚众呼啸在外,肆意的杀人取魂,不是邪祟更甚邪祟,实为鬼家邪道…… 而以上种种,这一说法、或者说这一实情,可是和余缺长期以来所受的教导截然不同! 忽地,黄归山又指着轿子外面,道: “这些以造畜之法运过来的活口,正是从野外捕捉而来。 野地之中,虽然仙脉断绝,鬼物横行,但是除去邪道之外,偶尔也会有野神存在,彼辈便会豢养血食,因此野地之中也就存在活口。只不过这些活口,一个个活得如禽兽般,年不过二十,十个里面有五个,连话都不会讲,更别说文字传承、仙学传承,属于是货真价实的形如野兽。” 此人言语着,又轻叹了一口气:“话说台上的那些小儿,他们如今被人捕获而来,卖在此地,虽然下场好不了,但能在此地做买卖的,买回去之后基本也不会直接用作邪法材料,毕竟这样一来,未免过于浪费了。 若是运气好的话,今日这群活口里面,或许也能有几个最终可以为奴为仆,在城中活下来……” 原来会场中那些被售卖的童子童女们,其下场并不像余缺最开始以为的那般,会任人宰割,充当鱼肉,而是会被用作试药试丹、修行炉鼎的对象,这样才会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活人”价值。 但是余缺听着,不仅没有为彼辈松一口气,反而细细一思索,更是觉得此事有几分可怖。 和这些“野人”相比,即便是城中和平巷中的窑姐们,似乎活的也都不那么悲惨了。 黄归山见余缺陷入沉思中,又笑着道: “世道便是这样,区区以人为畜之法,放在野外压根就不算事儿。在城中,朝廷衙门能将这等交易局限在鬼集里面,让之只能偷偷摸摸的,便已经是极难。如果非要严格禁止的话,一是屡禁不止,官办的被取缔了,定然还会有其他的私人鬼市、私人黑市,更是难以掌控。二是许多仙家们的需求就在那里,真要是没有了货源,他们可不会忍住,只会选择亲自动手,而这样的危害更大。” 对方摇头道:“难以禁止、不可管控,可不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么。” 余缺仔细听着,他面上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黄归山今日这番话,着实是显得他有些见识浅薄、犹如井底之蛙,原来他活了这么多年,仅仅知道城中之事,而不知道真正的野外是什么情况。 忽然,黄归山又开口 “别先想那么多了,今日之所以带你来这里,除了要搞点打醮的东西外,便也是让你见见世面。免得等你真进入了县学,或者在考县学时出城,真去了野地,不明凶险,以至于手忙脚乱,丢了性命。” 余缺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话中的意思,他眼皮微跳,当即出声: “黄前辈的意思可是在说,考县学时,有不小概率会是去野外考试?” 对方也没有遮遮掩掩,大方就道: “确实如此。 历年的小举县考,都和镇压妖鬼分不开关系。虽说前几届都是在城中进行,但是根据黄某的总结,今年城郊诞生鬼物的频率高了许多,野外的邪祟也凶了不少,开年的县考,即便不将考场布置在野外,肯定也会选择在城郊山林间。” ~~ 仔细听着,余缺的面色一时动容。 他这既是因为开年的小举县考风险有所增加而动容,也是因为对方能将这点消息告诉他而动容。 事关县考的消息,哪怕是不准确的,其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得到的。 至少余缺就没有这等途径,就算是有,他想要获知的话,肯定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想到这些,余缺当即起身,就朝着黄归山作揖,诚恳的说:“多谢黄师提点!” 听见了“黄师”这一称呼,黄归山的面上讶然,然后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他笑呵呵的道:“你这娃儿,过于生分了。不过我还得再提醒你一句,免得你心存侥幸。 若是考场当真布置在了野外,你且切记,野外何止不服王化,而是压根就没有王法。虽然县学那边会安排人手照顾,但是你且记住,定要抛弃所谓的温良恭俭让,将自己当做林间一野兽便是。” 黄归山口中叹息着:“否则的话,你要么就不去力争上游,好好的苟全性命,要么就祈祷自身的运气甚好,能遇上几个知心的伴当,不会被人捅刀子,更不会遇见太凶的邪物。” 余缺坐在轿子里,默默的将黄归山的话收在心里面。 虽然此人所讲的,并不一定全是真的,但是对方没有理由要来欺骗他。 况且眼下有了对方的提醒,余缺只需要私底下,再在坊间或鬼集中有目的打听一二,便可分辨真假了。 此外,余缺反复琢磨着对方所讲的内容,忍不住在心间咋舌: “虽然早就知道当今的仙道颓败不堪,荣光还不及上古之时的万分之一,以至于仙鬼杂流,难分彼此。 但是这世道,当真是如此不堪,野外凶险,以至于连偌大的仙家朝廷都只能保住几隅之地么?” 黄归山提点完毕后,便闭口不言,默默的吃烟,任由余缺在那里思忖。 不多时,两人又从轿子当中钻出,在纸坊中淘买东西。 他们先是从纸人的口腹取出纸条,对比一番材料,又是自行写了张纸条,放在纸人的口中,一点一点的将东西收集得差不多。 数个时辰后。 余缺囊中羞涩,那黄归山似乎也手头紧,两人没去碰天井前碰任何一件拍卖的货物,仅仅是从几只纸人的口中,淘换到了一点杂碎物件。 不过即便是一点杂碎物件,也都是在纸坊外的鬼集中难以瞧见的好东西。 余缺怀揣着货物,出了纸坊后,又自行在鬼集街道上中买了点,其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已经是将他的两只袖兜、一条褡裢,全都塞满。 而这里面,用于布置科仪的各式材料,都有了一份不止。 东西买完,眼界开完,两人也是时候离去了,就此鬼集门口分别。 临走前,那黄归山不顺路,他再三的对余缺交代到:“养神科仪虽然有神效,但你也勿要过于陷在其中了,谨防痴迷……这东西,就是个无底洞啊。” 话声说完,对方不等余缺出声,只朝着余缺摆摆手,便大摇大摆的,孤身没入了浓浓的雾气中。 “晚辈谨记。” 余缺站在雾气当中,朝着对方拱手作揖,一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方才直起身子。 随即他站在原地,他再三按了按两只袖兜、一条褡裢,直到确定了硬硬的货物们还在,便心间都是欢喜,眼里也是喜意满满。 有黄归山帮忙掌眼,他今日的这番修法材料,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质量又极有保证,价格方面也是物美价廉。 至于寻常人最为苦恼的耗材鬼物,他也早早就已经备好了,足有三条近一百年份的横死鬼。 可以说,布置《七尸回光返照灯仪》的一应准备,余缺眼下都已经妥当。 他之养神观想,凝聚阴神,就在今朝! (本章完) 第37章 开坛做法、舌悬火室 第37章 开坛做法、舌悬火室 余缺怀揣着一片火热的心情,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去往和平巷中,而是返回了家里。 他此番既然是要摆科仪、凝阴神,可不能如以前那般随意了。 和平巷子当中的房价虽然便宜,但是环境确实也过于鱼龙混杂些,他若是不想在修行的正关键,被店家开门闯进来索要房钱,还是另外换个地方为妙。 至于叔父家中,同样也是不便于行事,他只是歇个脚,告知叫家里人一声。 毕竟他所要开展的科仪,并非是一日一夜就可以完成的,即便叔父叔母他们愿意配合,临时搬出去住,可筒子楼当中人多眼杂,极容易干扰到余缺。 于是他返回家中,只歇息一会儿后,听见家里人起床,就说自己最近几日都有事情要忙,得出门一趟,然后便提着大包小包的,乘坐有鬼马车,再度赶往了县学门口。 此地,正是余缺为自己规划的闭关地点。 上一次他在县学的火室中成功束缚了猫脸家神,此番凝练阴神,他的首选自然也是这里。 县学火室算是他的福地,兴许还能讨个好彩头。 不过余缺上一次借用火室,是靠着教谕朱先生的名头,而对方只是许诺过余缺等人束缚第一头家神时,可以记其账挂其单。 似余缺这般是要凝练阴神,就并不在对方许诺的范围当中了。 “不过也不打紧,我如今已是炼度师行会中人,根据钱化真他们说的,炼度师行会和县学的关系甚好……或者说,城中的各大行会,都和县学的关系都不错,行会中人多可借用火室,先挂账后结钱。” 余缺心间暗想着:“若是凭着一身炼度师的袍子还借用不到火室。我亦可穿着此袍,再去求见朱教谕,想必对方也不会过于拒绝。” 朱教谕的为人甚好,又愿意提拔贫寒子弟,似余缺这般又上进又贫寒的子弟,对方愿意提拔两次是大有可能的。 除此之外,余缺还可以去寻那黄归山帮忙一番。 不过对方昨夜已经领着他跑了一趟鬼集,余缺琢磨着,他还是先别叨扰对方为妙。 再则他前脚刚买好了杂物,后脚就又备齐了鬼神原料,着实也不太符合他一个贫寒子弟的身份,还是别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今日就要凝练阴神为好。 怀揣着各种各样的心思,余缺行走在县学里面,目光时不时就羡慕看着过往的县学生。 不多时,他第二次站在了县学火室跟前。 空气中浓郁的焦臭,似乎比他上一次来时更加浓郁了。 在火室的上空,漫天的鬼魂恍若雪般,环绕着火室烟柱飘散不定,令人一时分不清究竟是魂灰还是尸灰。 余缺走到门口,他目中忽然微微一亮,瞧见了上一次见过的门房青大爷。 他连忙上前见礼:“见过青大爷!” 门房青大爷依旧是摇着把蒲扇,袒胸露肉的躺在藤条躺椅上,身上的骨骼精瘦如猪排骨, 对方闻言,眼皮耷拉了一下,似乎在琢磨来人是谁。 想了半会儿后,青大爷才将眼皮子睁开一半,讶然的看着余缺: “你小子又来作甚,难不成是被人挖了墙脚,家神被拐,想要重新束缚一头?又或者是你心肠,觉得上一头不行,想再换一头?” 见此人开口就是不着调的说笑,余缺倒也诧异,算是习惯了。 他挺直身姿,从容不迫的站在对方面前,嘚瑟的抖了抖自家火浣纱所织就的袍子,露齿笑道: “大爷您瞧!这衣服靓不靓?” 这时,门房青大爷方才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炼度法袍。 此人的眼皮子完全睁开了,并且难得的从躺椅上起身,佝偻着腰,环绕着将余缺打量了一圈。 青大爷口中啧啧道:“没想到你这后生,一两个月前还是个初哥,现在就成了玩鬼弄怪的老手了,竟然连炼度师都混上了。那你今日前来,是想要炼度鬼物?” 余缺收起嘚瑟,恭敬的回答:“大爷还是火眼,一眼就识破了。” “这不是才穿上这袍子没多久,想着来借用火室庇佑,长长手艺,方便在行会中更好混嘛。”他走上前,手指在袖袍中一抹,便掏出了一封红包,往门房青大爷的手里面塞去。 余缺小声道:“大爷您也算是看着我入道的,这回也得晚辈安排一个好房间。至于账目,先挂在晚辈名下,等晚辈手艺熟了,到时候再还钱?” 他为了凑齐科仪所需要的材料,手上又是精光,只剩下千儿八百的了,勉强能够用来贿赂门房大爷。 谁知青大爷听着他的好话,又捏了捏他递过来的红包,一双老眼笑起来。 这人往躺椅上一躺,眯上眼睛,一挥蒲扇: “挂什么账!乙字号房,你看着哪间空着,直接进去就是。不过下不为例啊,今儿也算是大爷给你庆贺庆贺,恭喜你入了炼师行会。” 余缺目中惊喜,没想到自己的红包这般有用! 他当即朝着对方拱手:“妥!多谢青爷赏识,以后您若是有晚辈需要炼度鬼神,晚辈定当效劳。” “哈哈!老子一个单身汉,要你这画饼作甚。”门房青大爷指着火室入口,大笑催促: “拔腚拔腚。” 余缺再拱一手,便不再逗留,脚步雀跃的往火室当中走去。 不多时,他走过窑洞般的甬道,便来到乙字号火室所在地。 余缺发现和上次的火室相比,乙字号不仅空间大了不少,火塘大了不少,房间中还有诸如铜炉、铜鼎、水缸、石磨等物件,甚至还有张石床,能够让人歇息。 他熟练的取水封门,并将整个火室都打扫泼洒了一遍。 当闻见残水蒸发所带来的咸湿气味时,他的心神越发的期待。 不过如今身处在了火室当中,他反而没有来之前那般急躁了。 余缺清洗完了火室,又开始沐浴更衣,一连的将火浣法袍扔在火塘当中烧了好几遍。 直到他浑身上下,再无其他异味,有的仅仅是火室中的焦臭味时,他方才盘膝坐下。如此一坐,便是盘坐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腹中空空,生出了饥渴感,他方才睁开眼睛,服用了几颗干粮,饮用了点清水。 这时余缺的目中,露出遗憾之色: “终究还是不行。看来我想要在短时间内修成阴神,必须得借助外力。” 他刚才正是在自行尝试观想,看自己能否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自行观想出阴神。 但是很可惜,他依旧是失败了。 适才别说是成功了,和观想法到手时的第一天相比,他的魂魄是半点进步都没有,混沌一片。 且在观想时,他除去刚开始的一刻钟有所收获,随后都是处于浑浑噩噩中,观想无甚实效。 不过余缺仅仅叹息了一会儿,他便收起眼中的气馁,从地上直接蹦起,取出了自己随身携带而来的大小物件。 他先是以火塘为中心,次第摆上了松柏、香草、鹿角、羽翎等贡品,列成阵型,随后又从火室的墙角取来一堆青砖,垒在了火塘之上,形成一方三尺见方的石台。 正所谓“开坛做法”,仙家欲要摆科仪,除了要有科仪本子,方便进行照本宣科之外,更要有法坛一物! 法坛之于科仪的重要性,便好比丹炉之于炼丹师、符笔之于符画师、阵盘之于阵法师。 余缺以前是没有条件,也讲究不了那么精细,他现在炼度的手艺小成,又是要在自家身上施展科仪,自然就得格外注意了。 ~~ 虽说他此番也只是用砖石,垒出了一个锅灶般的石台,算不得精致,但有总比没有要好。 石台垒好,余缺便小心翼翼的从行囊当中,取出了一卷黑黄的皮子,铺在那三尺石坛上。 此皮子相貌不佳,但入手滑腻,宛若处子之肌肤,正是黄归山在鬼集黑市中帮他淘来的。 不过这皮子并非是人皮,而是以三月的小猴子,取其头皮,织就成玩偶,送于三岁的小孩玩耍。 如此吸收了三年的人气后,再将百张头皮缝制起来,供给人穿,是谓“百衲猴皮衣”。 传言此衣有瞒鬼骗邪的作用,小孩若是身着此衣,瘟神病神统统都找不着,除非衣服破碎,否则无有大灾大病之忧。 而余缺手中的这件皮子,其卖相不佳,满是油光,显然是件老物件了,同时它也存在破损,并非完好的皮衣。 若非如此,余缺也拿不出钱来买这么一件“破皮烂袄”。 同时他在心间暗想:“根据黄师的说法,这皮子虽然是不足以充当辟邪衣袍了,反而沾了血污,存在怨气,但它对于我辈炼度师而言,却是作法的好材料,招鬼引邪的效果极佳。” 他一边回想着,一边仔细的在石坛上蒙猴头皮,最后还用钉子将其拉长,这才勉强将整个石坛蒙住。 果不其然,头皮法坛布置妥当后,他尝试着盘坐上去,便察觉到身下凉飕飕的,渗出阴寒,即便下方就是火塘,也无济于事。 他体内的家神,因此还隐隐亢奋,快要发情了似的。 这让余缺精神振奋,他当即从头皮法坛上跃下,又从囊中掏出了一方方尸块,并取铁丝穿过,将之分别悬挂在了火室的顶上。 很快的,原本还算开阔的火室,便有根根铁丝像长蛇般垂下,末端是一堆烂肉腐脏,五脏六腑皆有,极为渗人。 如果有人在场,定会以为余缺是入了邪,杀人取脏,在施行邪法。 但这些烂肉腐脏,它们同样不是从人身上取下的,而是黄归山领着余缺,在鬼集中淘到的猫肺、狗心、狼舌、牛肠、猪脑等物。 余缺当时将这些东西淘到手里时,心间都是十分惊奇。 鬼集中当真是什么都有,竟然一天就能买来各种各样牲口的脏器,拼凑出一副人体五脏六腑脑仁图! 悬挂好了脏器后,他又抱着一方陶罐、一把毛笔,将老鼠尸油一点一点的刷在铁丝和烂肉腐脏上,并把一根根毛笔插在其间。 如此做好后,他次第的将毛笔点燃,点点绿光冒出,仿佛一只只老鼠将眼睛睁开,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一股更是浓郁的焦臭味,也出现在了火室中。 这些用毛笔充当灯芯、老鼠尸油充当灯油的绿火,正是余缺布置的《七尸回光返照灯仪》中的鼠灯。 他今日布置科仪,原理乃是要令其肉身濒临假死,以至于回光返照,死而脱身,如此将魂魄逼出后,方便凝练成阴神。 之所以要用老鼠油,就是在取其偷奸耍滑之意,寄希望于在施法时,修行者能够瞒过老天爷,悄悄的失魂离体,再悄悄的还魂回尸,重活过去。 也因此,《七尸回光返照灯仪》必须在暗室当中施展,不可见天、不可见日月星、不可见风,更不可见人。 否则人来鼠惊的,修行者被惊扰,三魂七魄将当场乱窜,到时候别说还魂了,能落得个活死人的下场就算是好的了。 一干科仪准备妥当。 余缺盘坐在石坛上,饶是心间已经做了许多建设,他此刻也是忍不住的呼吸急促,目光透露出几分鼠光,显得有些畏手畏脚的。 “这《七尸回光返照灯仪》,虽说已经是我在行会的科仪册子中,所选的最适合我、危险性也不算严重的科仪,但是它总归是存在风险的。” 临了到头,他在心间嘀嘀咕咕,十分迟疑:“要不,我还是再自行参悟参悟那观想法,多多努力一段时间,用不着这般焦急……” 但是迟疑一番后,余缺屏息凝神,一咬牙,就将这些杂念皆数镇压。 他心间发狠:“科仪再好,它都无法保证一次就能助我凝神成功,往往需要多次,我怎能畏手畏脚,再继续耽搁时间,碍了大事!” 下一刻。 他猛地抬起头,尽力伸长了舌头,并迅速取过头顶的铁丝,手指用力,猛地就将铁丝从舌头中穿过,把自己仰头吊在了铁丝上。 下手时痛快了些,无甚感觉,但是随即一钻心的刺痛,让余缺忍不住的呜呜叫唤,就好似老鼠上吊一般。 这便是《七尸回光返照灯仪》中的第一步,舌悬房梁,拟作吊死鬼模样。 (本章完) 第38章 熬心炼魄、阴神出窍 第38章 熬心炼魄、阴神出窍 余缺仰头看着火室顶部,身子一动不敢动。 他此刻心间陡地就生出了悔意,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发狠。 此景此情,若是让旁人瞧见了,搞不好会以为他有什么独特癖好。 不过都已经动手了,余缺也不可能再将自己放下来。这样不仅苦头白吃,此番修行也可以就此告一段落了。 “根据黄师的说法,布置灯仪时,有人会选择直接将自己的脖颈勒住,生出窒息感,要么死要么活,更是偏激。 甚至有人修行,还会将自身的皮都给剥下来……我如今仅仅是穿舌悬梁,就当打了个舌钉便是了。” 他心间念头涌起,然后便忍着刺痛,双目微阖,口中含糊不清的呵呵诵读祭文。 “头悬火室何如,无有忧惧,何生光明!舌向阴曹何如,无有痛苦,何生坚毅!” 大喝数遍后,余缺自认为已经习惯了舌头上的痛苦,他便开始摇头晃脑,仿佛吊死的老鼠还在本能的抽搐。 忽地,他猛地睁开眼睛,双目当中有精光冒出,一缕缕灰气也涌上他的面目,瞳孔当即就放大,变成了一对猫眼。 余缺刹那间,就令家神附体,变成了猫尸模样。 猫尸出现后,和往常不同,它不再听令于余缺,而是受到了种种刺激,暴躁不安,并且垂涎三尺的望着那悬挂在四周的烂肉腐脏。 余缺甚至一时间失去了对自己肉身的控制,意识被挤到了一旁。 这是在法坛和祭品的引诱下,他体内的家神躁动,临时的抢占了他的肉身。 这种情况是极其危险的,虽然不至于让余缺惨遭“夺舍”,但是家神若是不爱惜肉身,等对方附体结束后,残废重伤的可就是余缺自个。 好在无论“余缺”再怎么嘶嚎、咆哮、抓狂,科仪生效,他的舌头都是被死死的吊在火室顶部。 其肉身就好似一条上了死钩的鱼儿般,挣脱不得。 而余缺本人的意识旁观着这一幕,顿时大松一口气。 这一幕还算是处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是科仪中开头步骤。 只不过即便科仪本子上写的再好,没实际上手做过,是个人都会担心自身的安危。 幸好区区一根铁丝,就能拴住肉身,并让暴躁不堪的家神也奈何不了。 余缺心间的紧张放松大半。 “有此铁丝在,此番科仪就算是不成,当是也没有性命之忧了。” 他当即不再犹豫,默默的观想炼度师行会赠予他的《黄山宝松观想法》,一株庞大的神松,当即就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其枝干虬曲,神威如渊。 他的意识在此观想法的加持下,重新挤回到了自己的肉身当中。 只听火室当中,响起了余缺的低吼声:“畜生,还不快快臣服。” 枭! 猫叫声、人叫声,在他的口齿间大作不已。 两者嘶鸣数息后,方才缓缓收敛,而余缺的两眼神色也一变,彻底重现了人性神情,正是他成功的又将猫脸家神压下。 下一刻,他的面色肃然,顶着头上蠕动的灰气,猛地起身,赤脚在法坛上踱步行走。 咯咯! 只见他仰着头,用鸡爪般的手指,抓过铁丝上悬挂的烂肉腐脏,作势就要将之吞吃入腹。 这一动作再次让他体内的家神躁动,直接从其体内钻出,化作为一只猫脸人身的小鬼形,蹲坐在了余缺的头顶。 但是余缺并没有真个吃下,而是以一种怪异的动作,一边舞蹈,一边将之假吃下。 他用手将之肉块捏碎,顺着自己的喉管,一直向下涂抹在自己的胸腹间。 “心肝脾肺肾,火木土金水,速速服食炼化,归我仙身!” 余缺口中低吼,将一颗烂心,用剑指揉在自己的左胸,再是将烂肝,揉在自己的腹部。 如此依次进行,他将铁丝上悬挂着的五脏六腑,全都敷药一般,敷在自己的胸膛上,包括其中的一份猪脑,也如涂脂抹粉般,画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面颊上。 而他的面部表情,也是变得愈发贪婪,惊悚,仿佛真个吃下了这多的脏腑般,邪气惊人。 那蹲坐在余缺头顶的猫脸家神,则是从刚开始的急躁不安,变成了亢奋无比,好似吃到了那些脏腑。 其神躯的灰气也沸腾了一般,冒烟冒气,令余缺全身都是云蒸雾霞的,鬼气森森。 没错,刚才余缺所进行的服食动作,其实用意是在喂养他体内的猫脸家神,以烂肉腐脏来激发其凶性,作为一开胃小菜。 毕竟接下来,便是他要将一只百年老鬼,祭炼给猫脸家神。 若是猫脸家神的凶性太浅,一不小心败退在了那百年老鬼手下,那可就玩大发了。 喵呜! 凄厉的猫叫声,不断的回荡在火室当中。 若非此家神刚才已经尝试过但是没有成功,此刻它应当是又要再度占据余缺的肉身了。 余缺见它状态尚可,他的面色平静下来,顶着猫脸家神,盘膝坐下,并取来了旁边一尊封好的瓷坛。 瓷坛是一青瓷模样,上面还绘制着扭曲如蛇虫的符咒,并用黄纸封得死死的。 这里面所收纳的,正是他用灰水精心培育挑选出来的一只百年老鬼。 余缺的面上最后露出一丝犹豫,但是手上没有迟疑。 他伸出手指,在自己被刺破的舌头上取了舌尖血,翻着白眼,口中喃呢含糊了的出声,并用手指在骨灰瓷坛上画符。 其舌尖血一落在瓷坛表面,滋滋就发黑发干,好似落在了炭火上一般。 余缺画完几道符咒,手上动作一停,然后啪咔一声脆响,就又在火室当中响起来! 只见他端着那骨灰瓷坛,一巴掌就磕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阵阵骨灰香灰从瓷坛中洒下,落在了法坛上,还有他的舌头上。 这些香火在法坛的表面形成了一张张诡异的牙印。 余缺的原本翻着白眼的眼睛,也是顿时猛地一变,彻底的变成了纯白双眼,渗人无比。 他的舌头还瞬间伸长了众多,好似牛舌般颀长,不是常人能够伸出来的。 股股阴气更是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上,让人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得阴鸷,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饿、饿!” 只见余缺瞪着两只白眼,口中出声,面露痴恶之相貌,确实是换了个“人”。 这正是他砸碎了骨灰坛后,那坛子当中的百年老鬼钻入到他的身体当中,鬼上身了! 这一情况若是落在常人身上,就是在找死,更别说上身的还是一只百年老鬼了。哪怕其是百年老鬼当中的弱者,是一老寿星上吊而成,但它也阴气深重,几口间就能将人浑身的阳气给吸干吃尽。 不过余缺可不是常人,是半只脚踏入了仙家门槛的炼度师,此刻又是在精心的施展科仪。无需他自身有什么动作。 一阵凄厉的猫叫声,就在火室当中大作。 那蹲守在余缺头顶的猫脸家神,猛地化作灰气,仿佛蛇虫般,迅速的钻入余缺的脑壳里面。 余缺的脑袋也因此摇摇晃晃,面部屡屡显现狰狞之色。 若非有铁丝吊着他,他恐怕是已经捂着头,当即就跌下法坛,在火室中原地打滚了。 此刻正是猫脸家神在他的脑壳里面,和那刚钻进去的百年吊死老鬼在相互厮杀,争夺着余缺肉身。 一鬼一神,龙争虎斗,让余缺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掀翻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一鬼一神在争斗,他的意识再度回归,能够控制自己的肉身了。 而此刻,灯仪也已经来到了极为关键的时刻。 余缺顾不得体内、体表的苦楚,他仰着脑袋,口中大声的诵念起净心神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诵经的声音,响彻整个火室,重复不停,不管脑中的一鬼一神究竟如何造孽,他都是诵念不止。 ~~ 此刻一张张被余缺摆放在周遭的香火纸钱,也纷纷无风而起,仿佛落叶雪般,在火室中盘旋飘摇。 香火纸钱落在了铁丝上的鼠油毛灯上,噗的就点燃,释放出一缕缕香火,令惨绿的火焰猛地闪烁,越烧越旺。 《七尸回光返照灯仪》彻底点燃!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余缺煎熬的时间了。 他需要熬上七个日夜,火室中尸灯不灭,他又熬出了“头七”,便是将科仪成功完成了。 而在灯仪的加持下,他的猫脸家神将从那百年吊死鬼身上抽取到大好处,会与他的熟度倍增,进而影响到他本人的魂魄。 只是这七个日夜,虽然不再需要他做什么,简简单单的忍耐住便行。 但这一阶段也是《七尸回光返照灯仪》中最难得一关。 因为七日当中,余缺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生气在逐渐的流逝,连呼吸声都会越来越低,几近停止,连体温也是下降,越来越宛若死尸。 此种煎熬可不是猛地将舌头刺穿所能比拟的。 它会让人心间惶恐大生,不断的怀疑自我。 惊疑、忧虑、恐怖、懒惰等情绪会被放大数倍,死死缠绕在余缺脑中,让他随时都想终止科仪。 此前黄归山还交代过余缺,建议他若是实在是熬不住了,选择终止也行。 毕竟此《七尸回光返照灯仪》的优点之一,便是在于它有妥善的终止方法,终止后也不会留下后患。 不过此刻身陷灯仪当中的余缺,一股狠劲也涌上来了。 他不仅没有想着去终止科仪,反而还鄙夷着自己,此前为何要记下终止科仪的法子,令自己有所退路。 只见他佝偻着身子,面色癫狂,嘶吼着: “区区一法,何以阻碍吾心!回光返照,七尸还魂。 炼!炼!炼!给我炼!” 如此的,他将自己吊在火室中,瞪大了两只白眼,就等着科仪的效果一点点出现。 一日、两日,时间流逝。 三日过去后,余缺心间的狠意已经是消散殆尽,连狠话都说不出了。 他的神情变得恍惚,意识都开始模糊。 不过他还在坚持,口中诵念咒文不止。 此世之仙道,本身就蕴含大恐怖,既然要博取个长生,他余缺怎能连入门的这点关隘都突破不了! 时间继续流逝,四日、五日、六日…… 终于,第七日来临,整个火室中都是充斥着一股灰气,翻滚不定。 回荡在火室中的猫叫声,已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犹如虎豹之声,蕴含着雷音颤鸣。 余缺此刻的面色,已经是枯槁无比,气若悬丝。 他此刻脑中一个念头都没有了,仅仅是他提前安排好的科仪手段,自行的在动作,其身心都犹如枯死之木,一动不动。 但当第七日结束时,一抹光明,慢慢出现在了余缺的脑海中。 他枯槁的肉身,顿时像枯木逢春般,嗖嗖的将火室当中灰气吸收入内,肌肤变得充盈。 接着便是一缕缕黄光从他的头上涌出,丝丝绦绦,结成了松树形,大放光明! 余缺的魂魄,也在此光明间逐渐苏醒。 呼呼! 随着他的呼吸声,一股火焰猛从法坛坐下的火塘当中涌起,覆盖在了他的全身。 此火焰一出现,便将整个火室中的森森鬼气一扫而空,遍除污秽,四周再也瞧不见七日间的半点阴森可怖。 同时两声惨叫,陡地就在火室当中响起,其中一股最是凄厉。 只见一张苍老的鬼脸,就猛地从余缺的脑中跳出,避之唯恐不及。 但是它一脱离余缺,落在了火室中,鬼脸就扭曲着,在腾腾火气中尖叫着灰飞烟灭了,仅仅残余下一缕缕香火怨气。 余缺此番所布置的《七尸回光返照灯仪》,其开头虽然诡异,但它可是正儿八经的炼度科仪。 现在科仪走完,自是要用真火烧鬼,荡清阴邪,不留隐患! 甚至若不是猫脸家神是余缺的家将,甭管它刚才获得了多大的好处,此刻也将被火室中的熊熊火气给烧死烧化。 法坛上。 余缺意识一晃,他化身白光,从自家的头顶冉冉升起,正盘坐在那黄光树苗之上,模样庄严,宛如一尊肃穆小人神像。 此物正是他的魂魄,他已然是出窍成功。 其坐下的黄光树苗,则是他日夜观想的宝松萌发而成。 两者正交织相融,宝松将作为他三魂七魄的骨架,维持他的魂魄自此不再零散一团,而成宝松阴神之躯。 余缺本人后知后觉的,缓缓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七日时间已到了。” 他心念一动,便发觉黄光所覆盖的周身三尺,他不用眼不用耳,法坛、火塘、自身筋骨种种,就全都出现在他的心神中。 处处纤毫毕现,尘埃可察,端的是个奇妙。 这缕缕黄光,便是他的神识蔓延而出。 一股大喜之色,出现在余缺的脸上。 他此番的科仪修行,赫然是一次就成功,令他两只脚都踏在了仙家行列! (本章完) 第39章 神识之妙、家神大成 第39章 神识之妙、家神大成 余缺感受着身旁的种种,欣喜无比。 特别是那已经融入在他的魂魄当中的宝松,令他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一股充实的感觉。 “这便是我之阴神吗?”他忍不住的低下头,不断打量自己现在的模样。 只见其身量的比例,和他的肉身一致,就连头发长短也是,只不过整体都缩小,变成了一个三寸丁儿。 阴神之中,隐隐还有那宝松的虚影,其随时都能再浮现在他的身侧,庇佑其身。 咻得! 余缺心间一动,他蹬腿起步,阴神便摇摇晃晃的从肉身头顶飞出,在左右踏空而行,开始尝试彻底的离体活动。 不过当他靠近法坛的边缘后,一股灼热的感觉就扑面而来,让他阴神的脸上露出惊容,当即止步。 此地乃是火室,刚才火室中还席卷过一番真火,杀了一只百年老鬼,四下也正有火气残留,极为克制阴鬼。 余缺此刻的形态,虽然唤作是阴神,但其实他和家神一般,也不过是一头阴鬼罢了。 并且他的阴神是初成,即便拥有观想法的庇佑,他比起寻常的冤魂还要孱弱,一不小心就会灰飞烟灭,必须离水火等物远远的。 之所以他现在能够在法坛上自由的活动,还是多亏了科仪的功效,其使得方圆三尺之内,布满香火,营造出了能庇佑阴神的环境,让他不至于魂飞魄散。 虽然只能活动在三尺法坛上,但因为余缺的阴神矮小,此等空间倒也足够他好一阵子的耍子了。 他左窜窜、右逛逛,时而从自己的脑壳中穿透而过,时而又一头的扎入自己的肚皮中,“睁眼“去看自己绿绿的五脏六腑。 其肉身的血管窍穴、骨骼筋络,无一不是清晰显现在他面前。 人体的种种奥妙,似乎能够被他一眼看穿。 此情此景,也正是仙家在修成了阴神之后的一大好处,可以“内视”! 所谓内视,即仙家能够阴神出窍,动用阴神,亲自的去察看自身的血肉筋骨。 如余缺这般,他在没有开辟祖庙就已经修成了阴神,提前就拥有了八品仙家才拥有的神识,内视之效更加强劲。 他在动用阴神察看脏腑之外,能同时运用神识,准确的捕捉体内气血走向、精气轮转,因此能够更加清晰准确的把握自家肉身状态。 只是余缺将自己的肉身,从头到尾的打量一番后,他阴神的眉头就紧皱,一张小脸顿时变得阴沉。 “我之肉身,明明才年十五,尚未满十六岁,近来也服用过诸多的补药,维持气血强度,但为何气血只是虚壮,浑然不像是个生气勃勃的少年人!?” 他目光阴郁,很快就找到了原因。 此等气血亏空的情况,多半是和他此前一个月,在那郑老黑的鬼店中辛苦做工脱不了干系! 因为每每炮制鬼物时,他和方木莲都得消耗自身的气血,去压制鬼物、搅和油锅,有时候甚至还要放血去滋养,这等消耗,每次都和他捕捉猫脸家神时消耗相当。 即便有补药能够及时的补充气血,但他俩终究是先损失了大量气血,然后再刺激肉身生出新的气血,且又是日日如此,持续的在亏空,补不如失。 别看现在余缺现在的情况还好,若是再多干一段时间,三年五载的不停歇,到时候必然是已经亏空入骨,甚至连骨髓都可能被榨干了。 “还好还好,我仅仅在那鬼地方干了一个多月,肉身本源虽然有所亏损,但是稍加调养,是可以养回来的。特别是我现在修成了阴神,还有神识,完全可以对症下药。” 余缺思忖着,面色微缓。 话说他现在能够内视了,还有拥有了神识,不仅现在,从今往后肉身上的一切病痛、一切精气变化,全都会清晰显现,他只需要拿着市面上的医书,就可以照本宣科的进行调养,简单至极。 而这点,也正是仙家中人,哪怕只是初入九品的仙家,理论上也能够延年益寿、长命百岁的缘故所在。 当然了,仙家们长命百岁也仅仅是理论上的。 根据余缺所知晓的,许多困守在九品境界的仙家,不仅不会长命百岁,往往都难以活过一甲子,比之部分凡人都不如。 至于此间的原因,余缺此前还不太明白,但是他现在对比着自个,估摸着其中原因就和他在鬼店中做工一般。 一旦肉身的精气持续亏损,除非辞工,否则再有灵丹妙药,也是压根就养不过来。 而且真正的仙家们,其所豢养的鬼神往往还不只一头,若是囊中钱粮不够,原本值得令人羡慕的家神们,便个个都是讨债鬼,是要吃人精气的。 思索到这里,余缺心神一凛。 他将目光迅速的落在了自己体内的猫脸家神身上,其蔓延出神识,当即就捉住那猫脸家神。 喵呜!一声轻微的猫叫声响起。 在他的命令下,猫脸家神化作灰气,战战兢兢的从余缺肉身中钻出,然后匍匐在了他之阴神的跟前。 适才火室中真火席卷,荡清一切邪祟的场景,当真是唬住猫脸家神了,令它心惊胆颤,若非余缺的命令,它死也不敢再踏出外界半步。 余缺凝视着猫脸家神,果然发现此物时刻都在窃取着自家肉身的精气,其虽然轻微,但一刻也没有停。 他心念一动,又让猫脸家神散发凶威,以及钻回肉身,附体而动。 种种动作当中,猫脸家神消耗的精气更多,贪婪又饥渴的吸取着他肉身的精气,其中动作幅度过大的时候,还隐隐的触及到了他的本源。 余缺见此场景,心间不由的轻叹:“虽然早就知晓你这凶物,会吞吃我之精气,但亲眼瞧见,依旧是令人心慌。” 他估摸着,以猫脸家神的吃法,即便他不怎么和人动手动手,其晚年的境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特别是年过六十,气血衰败之后,长命百岁想都不用想了,压根不可能。 “难怪越是凶厉的家神,对非仙家中人而言,往往也越是难以供养,自带一份不详。” 默然中,余缺对于考县学、开祖庙的想法,更加急切了。 没有开辟祖庙之前,他基本就只能用自身的精气去供养家神,而开辟祖庙后,成为真正的仙家,便可以用香火来供养。除非手中着实是没有香火,或者是消耗过甚,家神才会吞吃其精气血气。 而且家神在吞吃香火时,还会反哺给余缺的阴神。这点反哺,也正是仙家修行的关键,能够壮大阴神,增长法力! 余缺思索着考举之事,心情更是激荡豪迈,令他的阴神都微微晃动,躯体不稳。 再加上他察觉到自家的阴神在体外待的时间颇久,于是心念一动,便返回了肉身中。 铮! 火室当中,余缺的双眼猛睁开,当中精光闪闪,仿佛两口刚磨的钢刀般。 他霍然起身,自法坛上跳出,然后绕着法坛,在四周踱步行走,活动筋骨。 一番踱步后,他便感觉身体暖和和,气血流畅,除去舌头上的伤口还时不时的传来刺痛之外,状态是好的很! “不知阴神归位后,神识还有没有?” 余缺心间有念头浮现,当即微闭眼睛。 下一刻,在他感知当中,一股股黄光再次从他的体内蔓延而出,他整个人仿佛火炬般,腾腾的照亮四周,而周身三尺范围内的景象,再次清晰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即便阴神不出窍,他依旧能够将神识放出。 ~~ 意识到这点,余缺面上振奋,彻底的明白炼度师行会为何会对于提前修成阴神,这般看重了。 有此神识在,以后他炼度鬼神时,只需要将鬼神持握在手中,便可洞悉鬼神所有,甚是方便了不少,且在其神识笼罩范围之内,他必然不会受到蒙蔽,能够看护自身,谨防危险。 此外,余缺有此神识,他以后不管是油炸鬼神,还是酒炙鬼神,都无须在亲手亲舌的去触碰。 而只需心念一动,他便可估量好火候,其安全程度、准确程度,还是没有神识者难以想象的! 身处火室当中,余缺一时兴起,忽然盘坐在了火塘前,将神识探入了火塘当中。 一股灼热感,迅速出现在他心间,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焚烧似的。 好在火室之中自有阵法,只需要他抗住了这股灼热,心念动弹间,一簇簇火焰,便在他的眼前窜动不停,能随着他的心意变化形状。 余缺瞧着眼前这一幕,不由的拊掌道:“妙妙妙!” 好生耍子一番后,他又尝试着用神识去抬动石子、豌豆,可惜全都失败,就连轻飘飘的一张纸钱,他都抬不起来。 倒是将纸钱点燃之后,内里的香火释放而出,他能够操控着这一缕香火,在半空中舞动不已。 这让他意识到,仙家之神识虽然玄妙,但只能操控无形之物,而不能触及有形之物。 余缺见状,顿时在心间可惜的叹了叹。 “果然如书上所说,九品及不入流的仙家,主要手段为神打,其次为法器、符纸,而八品及以上的仙家,方才为隔空施法种种。”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在一本道书上见过,书中说欲要驾驭飞剑,百步之外取人头颅,须得境界达到八品才行,否则便老老实实的手持刀剑为好。 余缺原以为自己提前修成阴神,拥有了神识,便也能提前获得八品仙家的种种手段,现在看来,依旧是不尽然。 但是叹息过后,他目中神情便立刻就恢复。 虽然他不能驾驭飞剑,但是其周身拥有神识环绕,哪怕范围仅仅只有三尺,其亦能开发出诸多的手段。 譬如他如果拥有符纸,点燃符纸后,便能用神识引导符纸当中的法术,稳准狠;还比如,他也能在身上携带暗器,以神识辅佐暗器射出…… 不过余缺遐想片刻,他微眯目光,还是心念忽地一动,尝试起另外一种手段。 只见他的瞳孔扩大,瞬间就变化成为了猫眼状态,一股股灰气也在他的眼中涌动,释放出了阵阵的凶意! 余缺面上露出笑容,他环顾火室一番后,又一次缓步走到了火室墙壁跟前,其伸出手指,轻轻的在上面一划。 嗤嗤!墙壁的表面就好似豆腐一般,被轻松化开。 他的手指在往内深入了一尺之后,方才有明显的阻力出现,犹如烂泥,等到了两尺,方才显得划不动了,一直到逼近三尺,这才彻底动弹不了,穿透不得。 这时余缺搓着一手的石粉,将手指拿出,他看着自家白嫩嫩、仅仅指甲尖长的手指,脸上的笑意不由的更甚。 和此前相比,他现在动用家神附体,已经不再需要满脸生烟、化身猫尸,而是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其举手投足间就能动用猫脸家神的法力。 此等境界,赫然是他和猫脸家神的熟度,已经从“小成”进军为了“大成”! 这一点对于他而言,又是一番喜事。 猫脸家神大成,他若是再和人厮杀争斗,其动作将会比以往更加迅猛、更加利索,更加难以防范。 譬如那伏十七,若是余缺现在去杀状态完好的对方,将会杀人如杀鸡,轻描淡写的就完事儿。 “家神大成,便已经是如此了得,不再是一身鬼气,终于带了点仙家气度。”余缺欣赏着自家纤细精致,但硬如金铁的手指,口中不由赞叹: “那家神的熟度如果是圆满的话,又会是何等气象!” 思忖到这里,他顿时又微眯起了眼睛,环顾着火室,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再行一番灯仪。 《七尸回光返照灯仪》乃是养神类的灯仪,其作用便是通过提升仙家和家神的熟度,令家神反哺仙家,刺激阴神凝聚。 如今他只行了一次科仪,便令猫脸家神大成,获得了大好处,若是再多行几次,再接再厉,是否就能达到“圆满”的熟度,好处更多…… 余缺心间蠢蠢欲动。 (本章完) 第40章 黑脸青年、黄师考验 第40章 黑脸青年、黄师考验 余缺站在火室当中久久的思忖,心间终究还是放弃了再行一番《七尸回光返照灯仪》的打算。 此灯仪虽好,但是布置的过程未免也过于惊悚、痛苦、可怖了。 饶是余缺早就有所准备,他在行法的过程中,心神也是颇为压抑,暂时不想再进行第二番。 况且养神类的科仪,此物虽好,但对于施法者的精气神气种种消耗也重。 余缺现在刚施展完一番,虽然因为突破的缘故,他的精神正亢奋,但是其实则都只是“虚壮”,事后必须得费不小的时间来进行调养。 否则的话,乐极生悲,可能就会出现伤身、走火入魔的情况,留下隐患。 于是他压制着心间的贪念,暗暗告诫着自己:“贪多嚼不烂。” 一并的,余缺再次环顾了一番火室,口中自语: “即便下次再施展这灯仪,倒也用不着再做的这般出格了。此次乃是事急从权,为求入道而为之,不得不如此。” 话说在《七尸回光返照灯仪》中,其实并非仅有“舌悬房梁”这一套行法的法子,也有其他可行又不需要这般痛苦煎熬的,其中甚至还有一法,可以请一具活死人前来,让对方代替自己受罪。 只不过余缺此番,乃是要借此法入道,其所选择的,自然就是灯仪中最为严苛的步骤了。 如此,他方才能将借助灯仪修成阴神的副作用,给削减到最低,甚至是几近无有的地步。 现在看来,他虽是大吃了一番苦头,效果也的确是不错。 不管是他的肉身、还是他的魂魄,科仪过后,两者都没有出现走火入魔的苗头,无甚弊端,只需再费些时日打磨便再无忧虑。 而如今余缺阴神有成,又拥有了神识作为辅助,他此后再借用这灯仪修行,亦可斟酌调整,不必要过于畏惧其副作用,也不需要再受太大的苦楚。 思来想去一番后,余缺虽然放弃了一口气的将家神熟度推至圆满地步,但是他的眼中依旧是期待满满,自觉未来可期。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低语着,收拾了一番火室当中的物件,当即便开启石门,溜达出了此地。 重见天日,余缺一时都感觉外界的日光刺眼。 但他脚步不停,快步向外走去,打算拜谢一下那门房青大爷,一并再次“显摆显摆”自己闭关的成果,进而从对方的口中蹭得几句指点。 只是令他可惜的是,在火室门口仅有青大爷的躺椅尚在,对方的人影却是不见了踪迹,不知跑去何处了。 大门口倒也并非没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色阴郁、脸黑如炭的年轻人,对方拢着袖子,正眯眼站在门口,似乎临时顶替了青大爷的看门职责。 无须余缺打招呼,他一出现,那黑脸青年便猛睁开眼睛,目中如有电光,狠狠的朝着余缺看来。 当瞧见从火室中走出来的是一活人,并非逃鬼时,此人的目光讶然,继而缓和了许多,他打量了余缺几眼后,便再次微眯上眼睛,口中淡淡道: “既已出关,便自行归档,该交钱的交钱、该挂账的挂账。” 听见对方交代的,余缺略显迟疑,他收敛起心间的雀跃,轻咳一声。 话说他七日前走入火室,乃是借了青大爷的人情,并没有钱租用,因此他手中连个号牌都没有,此番出来,自然也没有号牌可以归档交钱了。 余缺上前几步,朝着那黑脸青年见礼:“回禀仙师,晚辈是来拜访青大爷的。” 他略显局促的,双手一摊,朝着对方露出笑脸:“并不知还需要号牌一物。” 那黑脸青年挑了挑眉毛,此人再次睁眼打量了余缺一下,眯眼道: “青爷的子侄?” 余缺听见这话,心间有所迟疑,不知该如何回答。 结果对方也没有等着他回答,便又闭上眼睛,两手在袖袍中放着,朝着门外拱了拱,低声道:“那就动作利索点,快点出去,别让旁人瞧见了。” “是。”余缺赶紧顺坡就下,他拜谢那青年,低头就小步快走,朝着火葬场外赶去。 等到他快要踏出火葬场时,其耳边忽地又响起了那黑脸青年的声音,虽然相隔十数丈,但是清晰可闻: “对了。你阴神初成,这几日戒骄戒躁,先勿食香火,最好斋戒数日,且如凡人般作息,等待心中的火气消磨干净后,再行观想。若是青爷早早就交代过你其他的,便可无视此言。” 余缺脚步微顿,他站在火葬场门口,回身朝着那黑脸青年看去,发现对方依旧拢着袖子,闭着眼睛,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好似刚才的话并非此人说的。 余缺带着讶然之色,朝着此人长长一揖后,方才彻底离去。 离开火葬场后,他继续在县学当中溜达了一番,直到天色不早,方才迟迟的离开了县学这所宝地,乘车转步行,返回家中。 到家后。 七日未见,叔父等人都对他关照的很,问东问西的,直到确切的见他浑身全乎,没有任何缺失后,一个个方才放下心来。 余缺处在此种和睦的家庭氛围中,暗暗也是长舒一口气,顿觉他闭关七日以来所积攒的压抑憋屈,刹那倾泻了不少,心神通泰。 是夜。 他原本想着趁热打铁,将自己修成的阴神唤出,再夯实夯实,一并的再次感受一下处于阴神状态的奇妙感觉。 只是他又想起县学中那黑脸青年的告诫,犹豫再三后,他还是选择了按捺住躁动的心神。 “反正耽搁几天而已,也不打紧,权当犒劳犒劳自己,休假几天。” 余缺在心间暗暗想着,索性连往日的仙学功课都不做了,双腿一蹬,便闭眼进入睡梦中。 接下来的几日。 他在家中吃饭睡觉,偶尔接送一下两个堂妹,甚至还去堂妹伏运所在的符画室,旁听了一两节课程,看看他自个在符画一道上是否有天赋。 旁听的结果令他大为失望。 站在符画室外边,屋子里的道道鬼画符,在他的眼中都仿佛蛇虫般扭曲又无有规律。 只多看了几眼就令他有些发懵,证明了他在符画一道上连中人之资都没有,着实是无甚天赋。 就这样的,他时而清闲、时而忙碌,日子过得还算充实。 七日过后,在药物辅助下,他舌尖的伤口便已经是彻底长好,连疤痕都没有。 他整个人也恢复成了往日模样,还比以往时候显得更加阳光开朗了,好似玻璃被洗净,灰尘不存,澄澈洁净,而不再是一脸的鬼气、阴冷。这时,当余缺再捡起《黄山宝松观想法》进行修行时,和往常不同了。 他只眼睛一闭,三十个呼吸还不到,心身就已经是处在入静状态,且状态似乎很持续许久。 入静状态中,伴随着房间中的青烟缭绕,他的阴神咻得就从体内跳出,出现在外。 只见在余缺的阴神之下,猫脸家神也一并跳出,对方佝偻着身子,正被他骑跨着,服帖无比。 余缺身上带着一抹黄光,骑乘着猫脸家神,在房间中绕着肉身盘旋不定。 这是他第二次出窍,但依旧是感觉这种体验新奇无比。 若非护神香仅仅在他的房间中盘踞,他都想要出窍往叔父等人的房中走一遭,看看在阴神状态下,遇见了其他活人又会是什么模样,是否当真危险。 好生耍子一番后,余缺没有贪玩,而是阴神及时归位,令自己进入观想的状态中。 只见一颗巨大的宝松,形如高山,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余缺观想着此物,心间顿时生出了一种孺慕之感,沉浸在其中。 而他的阴神在此过程中,绽放出了黄亮的光芒,光芒缓缓在其阴神内外流淌,打磨着其阴神之躯,并从猫脸家神的身上,汲取而来一点一点的灵光。 ~~ 在此过程中,那猫脸家神依旧是服服帖帖,就算在被抽取灵力,它也丝毫不敢在那道巨大宝松前造次,安生得很。 第二日。 余缺醒来后,他睁开眼睛,顿觉神清气爽,腹中饥饿。 他抬眼看了一下窗外的光线,发现自己竟然是修行了大半夜,一口气的熬到了天明时分,如此才被晨光唤醒。 这和他以前只能入静修行半刻钟、一刻钟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至于效果方面,余缺都无须仔细检查,他脸上便露出振奋的笑容。 此刻他除去腹中饥饿,感觉自己简直能吃下一头牛之外,浑身上下便再没有任何的不妥,状态好极了! 于是他不再像往常一般同家里人用餐,而是拿出自己的炼度师法袍,将腰带鞋袜等物一一穿戴整齐,便兴致勃勃的朝着炼度师行会赶去。 他这几日听从黑脸青年的建议,已经是消磨了心间的火气,且现在时间拉长了七八日,是时候去找那黄归山报喜,一并找炼度师行会索要“箓职”了。 余缺在心间期待满满:“我加入行会不久就修成了神识,年纪也轻轻,不知行会方面会给予我一份什么箓职,品级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怀揣着期待,他在路上走入一件酒肆中,大快朵颐了一番,虽然没能吃下一头牛,但也是吃下了一整头小乳猪,还灌了几大杯凉茶解腻。 话说余缺之所以这般饥饿,便是因为他在观想时窃取了家神的灵力,而家神又加大吞食了他的精气,这就导致他得通过饮食来恢复精气。 这点也让他在吃早点时,对于早日开辟祖庙、用香火豢养家神的念头更甚。 不多时,余缺走入炼度师行会中,并顺利的在一处角落找到了老黄。 黄归山一大早的就在偷闲打瞌睡,但没有睡沉,余缺走到对方面前,对方自行就察觉到有人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余缺脚步上前,笑吟吟的朝对方见了一礼:“拜见黄师。” 结果无须他主动说什么,那黄归山只看了他一眼,其尚显得迷糊的双眼,陡地就瞪大了。 此人的身子直挺起来,目中惊疑的打量着余缺全身。 霎时间,一股神识还从对方身上蔓延而出,落在了余缺的身侧。 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顿时引起了余缺的不适,好在黄归山的神识并未尝试侵入余缺的体内,余缺也就按捺住厌恶,任由对方打量。 黄归山在琢磨一番,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他眼睛发亮,下意识的朝着左右看了两眼,便抓住余缺的袖袍,令余缺跟着他走: “走!且随我来。” 余缺面上微讶,但也没有抗拒,小步的就随着对方朝行会的内部走去。 两人一直走到了一方静室中,黄归山在封好了门窗后,再次目光炯炯的看着余缺。 此人的眼神过于炙热,还突地猛拍手:“好呀、好呀!” 这等举动更加令余缺疑惑了,他还暗自嘀咕是自己突破了,又不是对方,这人为何会显得比他还要欢喜。 “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能在短短半月间就修成阴神,我若是估计的不错,你只施展了一次《七尸回光返照灯仪》,便成了!?” 对方紧盯着余缺,目中期待。 余缺没有隐瞒,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此刻心间打起鼓来,颇有几分不安,担心那灯仪中是否存在着他所不知情的问题。 结果黄归山得到回答,面上更是大喜,他不由的猛拍余缺的肩膀,道: “好孩子。若是想要一次就用《七尸回光返照灯仪》入道,要么就得钢丝捆颈、要么就得铁丝穿舌、穿锁骨,甚至是承受剥皮之痛,继而再至少苦熬七日七夜,方才能成功。” 此人所说的,正是科仪册子中写了的内容,余缺微微点头。 熟料黄归山再次道:“能受此等酷刑者,本行会中至少是三十年未见了。最近三十年间,看上这灯仪的人不少,可敢选的并不多。就算是有人选了,也都是未到七日,便中途而废掉,浪费一鬼。” 此人在口中称奇:“黄某原本估摸着,你有六成的概率,会临阵退缩,问我再换种科仪炼功。三成的概率,会中途放弃,求我帮你养伤……就等着你再来找某。 啧啧,没想到啊,你竟然一口气就撑过了!” 余缺闻言,一时心间愕然。 他着实是没有想到,这浓眉大眼的话也不说清楚,竟然在这里等着他呢。 (本章完) 第41章 五方祖庙、太岁法脉 第41章 五方祖庙、太岁法脉 余缺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出声: “黄师,这等事情,您老为何不早点说?” 黄归山笑着道:“你也没问啊。” 余缺噎了一下,不等他再出声,黄归山继续笑呵呵的说: “再说了,把这情况告诉给了你,除了扰乱你的道心之外,又有何用?莫非就因为些许皮肉之苦,你就要选择放弃?这七尸灯仪,可是行会当中最为有效的养神科仪之一了。” 余缺有点想要翻白眼,口中嘀咕:“些许皮肉之苦……您老说的倒也轻巧。” 不过嘀咕一句后,他也就将种种杂念都压在心间。 因为黄归山说的确实在理,他余缺岂能因为旁人多是失败,而就此更换掉这门科仪! 且其他同样效果可以的科仪,要么是布置时需要有高人时时看护,甚至是持续渡入法力,要么就是需要昂贵的灵丹妙药,不少丹药祭品连购买的门路都没有,均不太适合余缺。 反倒是《七尸回光返照灯仪》中所需最为贵重的,只是一头老鬼而已,甚至不是百年级别的老鬼,也可以使用,只不过效果没那么强劲而已。 “罢了罢了,不逗弄你了。”黄归山无趣的摆了摆手,但他还是踱步走在余缺的左右,目光发亮的打量余缺: “老夫之所以见你靠着七尸灯仪入道,会这般替你高兴,自然是有原因的。” 余缺面色一正,当即拱手:“黄师请讲。” 黄归山站定身子,摸了摸几根胡须,问:“仙家以下者,人人都寄希望于能够开辟祖庙,那你可知祖庙一物,有几大类?” 余缺没怎么迟疑的便答道: “回黄师,《仙经》有言,庙有五类,分别是灶王庙、马王庙、龙王庙、药王庙、阎王庙,此乃五方祖庙,仙家的根本法脉也。” 结果黄归山却是笑而不语的摇了摇头。 余缺见状,微微一愣,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抑或是报错了庙名,但是他细细回想了一番,发现自己没记错啊。 这些法脉虽然距离他还遥远,但是他在日常生活中是时不时就会听见瞧见的,不可能记错记岔。 “非也非也。”黄归山见他疑惑,便没有再发问,而是直接道: “祖庙不只五类,而是七大类。五方祖庙,只不过是五行,得再搭配上另外两方,方才为阴阳五行,贵为仙家的根本法脉。” 余缺听见这话,顿时愕然。 五庙之名,对于此世中人而言,可谓是如雷贯耳、耳闻目染。 他是万万没想到,在黄归山口中竟然还另外有两方祖庙,其和五方祖庙齐名! 须知祖庙者,其所供奉的乃是道秘界之正神,彼辈关系着仙道的方方面面,更关系着生民的饮食、金工、建筑、运输、雨水、农耕、生死等方方面面、大大小小的人生事务。 且祖庙正神和其余的种种鬼神不同,彼辈虽有庙宇、有尊称、有神像,但祂们不是真实之神,不受香火污浊,也不是口头话本中的假神,更不是淫祀邪神,而是类似于大道化身一般的存在。 无论仙凡,日夜祭祀膜拜此类祖庙正神,皆是有福无祸,百无禁忌。 彼辈也只会庇佑生民,而别无索求,因此亦是亿万生民之信仰所云集,万劫不灭。 愣了好一会儿,余缺谦卑的拱手,洗耳恭听: “敢问黄师,另外两方祖庙是何名讳?所祭之神,又是何尊称?” 黄归山似乎很挺满意余缺此刻的惊愕,他翘了翘下巴,负手背身,道: “你且回想一下,平常生活中还有哪几尊神最为常见,且最受百姓欢迎,或时不时就被念叨?” 余缺低下头,在心间将灶王爷、马王爷、龙王爷、药王爷、阎王爷,五尊正神的名讳、别称等一一念叨了一番,然后发散思维,去琢磨最令自己印象深刻的民间神名。 忽地,他还当真想到了一个可以和五尊正神相齐名,且极为常见的一尊神。 “土地公公、土地爷?”余缺试探着出声。 不过刚说完,他的眉头就自行皱起来,暗想着土地只不过是个小神而已,在民间虽然声名远扬,每一村、每一街都有,但此神的威名压根就不如五方正神,过于亲和常见,而威仪不足。 结果黄归山听见,一口就道:“没错,正是土地老儿!” 这下子,余缺更加将眉头拧起来了,心间疑惑不堪。 好在黄归山立刻笑着道: “当然了,仅仅土地老儿还算不得第六尊正神,真正算得上第六尊正神的,乃是祂,以及和祂头顶上的城隍老爷,还有更上的天地社稷老爷。 彼辈三位一体,第六尊正神便是‘天地爷’,第六类祖庙也就是‘天地庙’。”这下子,余缺豁然开朗。 他再一琢磨,发现的确如此,土地爷、城隍老爷、天地社稷老爷,此三者的神职归属相似,差别只不过在于官大官小罢了,且祂们从小到大的,互成一脉,加起来隐隐就坐在了官方神谱的头把交椅上。 明了第六尊正神后,余缺反观自身一番,却发现他自个,以及那《七尸回光返照灯仪》,怎么也和天地爷靠不在一块儿。 于是他再次谦卑的拱手,出声:“敢问黄师,那第七尊正神是何神明?此神是否就和弟子有所关系了?” 黄归山用一种“孺子可教也”的欣赏目光看着余缺,道:“然也。” 但余缺又琢磨了一番,着实再也想不到此世之中,还能有一尊名声大小能够和灶王爷、天地爷等六神相媲美的神明,他面露汗颜,只得出声:“请黄师明示。” “你想不到,倒也不怪你。”黄归山没有嘲笑余缺,反而叹了口气: “这第七尊正神,曾经乃是前朝之国祭。前朝破灭后,此神的神名甚至还遭受过打压抹除。虽然正神万劫不灭,无论本朝如何抹除,也抹不掉其影子,但朝代更迭之下,其神名终归是黯淡了许多。 时至今日,近千年下来,虽然本朝早就对此再无忌惮,可民间又因为其所司执之神职,而对祂讳莫如深,颇为忌惮,信仰也就仍未恢复旺盛。” 余缺将对方的话全部收入在了耳中,双耳竖起,心间大为诧异:“前朝国祭、讳莫如深?” 只可惜,即便有了如此明确的提示,但史书一物在此世乃是大户人家才有的。 ~~ 伏家一个九品寒门,族学中能够传授一些本朝开朝时的历史,就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因此有关于前朝的历史,余缺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他苦思冥想着,开始回想自己在鬼集当中的见闻:“本朝之名为‘香火’二字,前朝之名为何……” 结果他仍旧是连前朝叫什么都想不出,只是依稀记得在世人口中,前朝乃是暴戾无比,诽神谤仙,天灭其权,本朝属于是替天行道,诛灭了前朝。 余缺再次朝黄归山拱手,心间好奇的很。 只听黄归山吐声:“前朝之名,太岁也。” 余缺瞬间挑眉,出声道:“那么前朝之神,是否为‘太岁爷’,第七类祖庙,也就是‘太岁庙’!?” 黄归山缓缓点头。 这时余缺顿时明了,为何对方口中的第七尊仙道正神,其信仰会完全比不上前面的六尊,且其神名在民间会讳莫如深。 因为太岁一神,且不说其正邪与否、凶善与否,单单一句“岂敢太岁头上动土”,便可证明世人在潜意识间,对于此神的敬畏和忌惮。 此种之敬畏、之不敢触犯,或许当为众神之首了。 就连余缺此刻一想到,那“太岁爷”可能和他的修行有关,深知此世神神鬼鬼的他,心间也是下意识的就有些发憷。 黄归山瞧着余缺的模样,似乎识破了他心间的小九九。 对方面上嗤的发笑:“勿慌,此乃仙道正神,又不是邪神,你行得端坐得正,何惧之有!能和太岁老爷搭上关系,对于你而言,有的只是好处。” 余缺在心间微叹,只得再次拜那黄归山:“黄师有话就一次性说完,勿要再考验晚辈了,人心可经不起考验。” 他口中嘀咕:“迟早被你唬出问题来。” 静室当中,黄归山轻咳着,面上微微尴尬,他背对着余缺,负手甩了甩袖子,轻喝到: “憨儿,好教你知道,你究竟得了个什么机缘! 那《七尸回光返照灯仪》,乃是七杀一脉所修科仪,七杀一脉又归为太岁法脉。你如今尚未开辟祖庙,便成功行了一次七杀科仪,便证明你够格入那七杀一脉的门下。 此外,你还有不小的概率,可直接拜入太岁一脉,修太岁庙,持太岁法,悟太岁金身!” 嗡! 黄归山这家伙,在轻喝间似乎还用上了点法力,使得其话声回荡在余缺的两耳中,震得余缺是脑中嗡嗡,振聋发聩。 但余缺听清了对方的话,两眼也是瞬间就发亮,目光炯炯的看着其人。 “我所知书少,黄师你莫要唬我!”他激动得脱口便道。 (本章完) 第42章 不当余孽 第42章 不当余孽 五庙正神之法,可以谓之为“五庙正法”。 《仙经》上有言,此五种法门乃是长生法门,是世间最能修出元神的法脉,源远流长! 而这等直指长生的法脉,其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修行的。 根据余缺所知,他即便是考入了县学,也不一定能够得授五庙正法,而大概率会得授五庙正法的分支法脉。 譬如黄归山刚才口中的七杀一脉,其便是一条分支法脉,其隶属于太岁法脉,但是并非太岁法脉本身。 其属性不纯,多半是杂糅了其他旁门左道而成,难以直指长生,但是可以接洽转修上太岁法脉。 “坊间传闻,唯有在小举之后,再次考过了‘中举’,拜入道宫中,亦或是在小举开辟祖庙时就已经展现了天人之姿,定能保送道宫,方才有资格得传五庙正法。 余缺在心间琢磨着:“甚至即便是拜入了道宫,常人也不一定适合五庙正法,依旧得继续修行左道法门。” 而此刻在黄归山的口中,他余缺竟然有不小的概率,可以直接拜入堪比五庙正法的法脉,怎能让他不激动! 不过激动一番后,余缺便及时冷静下来了,心间还生出了警惕。 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黄归山,小声的试探问: “晚辈激动了!黄师刚才这般言语……莫非是您手中有那太岁法脉的传承,可以让弟子获得‘教外别传’?” 五庙亦可称之为五教,所谓的‘教外别传’,便是指无须经过考举,便可传授的上等法门。 这一类法门传递,往往不施设文字,不安立言句,直传仙道心印,有醍醐灌顶、入梦传功、往者传来者等方式。 不过这等“教外别传”,可是比荫庇子孙、保送小举的事情更是罕见了,余缺只在话本小说里见过。 黄归山听见了余缺的话,其身子顿时一僵,口中再次咳嗽,沉吟了好一会儿后,才无奈的说:“倒也不是这般。” 对方口中嘀咕:“我一个臭九品炼度师而已,哪有教外别传……你若是想要拜入那太岁法脉当中,同样是需要参加县考小举,等入了县学,再获得机会,才可在考入道宫之前就先修行太岁法脉。” “原来还是需要先考入县学啊。” 余缺听见这话,面上顿生失望,但是他心间的警惕心也放松了许多。 确如黄归山自嘲所言,此人一个九品炼度师,并且还是属于在炼度师行会中混的不太咋地的,能知道点常人所不知道的内情,尚在情理之中。 但若是其手中真有一方“教外别传”,还随意就透露给了余缺,那就未免过于离奇了。难保不是此人在忽悠余缺,想要对他图谋不轨。 此人能给余缺指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已经是难得可贵。 不过下一刻。 余缺便长吐一口气,轻笑道:“既然都是要先考入县学中,还要另有机缘才行,那弟子又何必非要去选择‘太岁法脉’。 此等前朝法脉,虽说也是正神,但一看就是麻烦多多,容易碍着官府的眼啊。” 他口中自语着,还咧嘴一下,又道: “更别说这等法脉,一听就瘆得慌,保不准还要继续拔舌抽筋种种,受常人所不能承受之苦。 晚辈可不想再受一遭折磨,倒是觉得那天地爷的法脉似乎不错!” 黄归山听见这话,身子再次愣住,他终于转过身,没好气的看着余缺,喝道: “你这家伙知道个甚,那天地爷的法脉,也是你能修的? 你若是世代簪缨,又或者是本朝宗亲,方才有资格去修行天地爷的法脉。 不仅如此,其他的五庙正法,你如果想要在县学中就修行,必须得开辟出灵庙才有可能。也就是说,你得身具灵人血脉才行。” 黄正山摊摊手,面对余缺,问:“此两者情况,你都符合吗?” “与国同休、灵人血脉……”余缺咀嚼着对方的话,眉头顿时紧皱。 他的仙学成绩不差,自然是知道此两者的含义。 其中前者指的是当初开朝的那批门阀宗亲,都是与国同休之辈。 后者则是指的是生而有灵之辈,放在古时候,便是称之为有“灵根”,哪怕灵根再差的,个个也都是修行问道的好种子。 只可惜他余缺,即便算上伏家一脉,往上数的祖宗十八代,个个都是根正苗红的草根,未曾出过一个货真价实的灵根血脉。 虽说血脉与否,除去部分过于强悍的,现如今都得在开辟祖庙的时候才知道分晓。但他估摸着自己,也会只是个“草人”,不会是“灵人”。 余缺低着头:“这样说来,弟子除非考上道宫,否则大概率是没指望接触到五庙正法了?”黄归山摇摇头,直接道:“非也非也,并非大概率,而是九成九。” 对方指着余缺: “开辟祖庙时,庙大三尺以上,方才属于灵庙,三尺及以下,皆为草庙。 如此便划分出了草人、灵人与否,而你如今尚未开庙,便修出了阴神,拥有了神识,已经可以看出端倪了。” 余缺闻言,心头顿时一沉。 他念头动弹,立刻就意识到对方口中的端倪是什么,那便是他现如今的神识范围,恰好也就是三尺,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果然如余缺所想的,黄归山口中又道: “《七尸回光返照灯仪》乃是效果极好的养神类科仪,你若是血脉清奇,带有灵性,所修出的神识往往会超过三尺。 现如今你的神识刚好卡在三尺这条线上,便代表着科仪已经将你的潜力开发殆尽,再无寸进一丝一毫的可能。等你开辟祖庙时,所开祖庙的只会小,绝对不会大,顶多三尺正正好。” 余缺呆立在了原地,他心间顿时就有不甘的念头生出,想要顶撞黄归山。 对方岂能如此轻易的,就否定了他的天资和潜力!? ~~ 但是不甘的情绪稍微翻滚后,余缺便将之压下了,转而面带苦笑: “草人而已,这倒也在晚辈的意料之中。反而黄师说我开辟祖庙时,祖庙有可能达到三尺大小,这对于晚辈这种跟脚而言,已经是出类拔萃、大大的好事了。” 黄归山微微挑眉,没有想到余缺这厮还挺有自知之明,挺能摆清自个的。 不过紧接着,余缺的话便让此人觉得,过于有自知之明了。 只见余缺的苦笑变成轻笑,欣然道: “三尺祖庙便三尺祖庙吧,据弟子所知,祖庙但凡能够达到九寸以上,便能令修行者有踏入八品境界的潜力。 晚辈祖庙若能有三尺,已经是比九寸大了许多呢,等将来晋升时再扩大扩大便是了,亦能满足修行五庙正法的条件。” 此外,据余缺所知,所谓的灵人血脉除去天生的之外,世间亦有灵物,可以让人炼入祖庙中,化草庙为灵庙。 因此血脉一物在修行上,虽然会让人呈现出云泥之别,但也并非桎梏,无法锁死仙家的道途。 黄归山目中讶然,他听出了余缺话中的意思,那便是余缺并不心动能提前就修行到“太岁法脉”,而仍旧是想要往五庙正法的方向去靠拢。 此人拧着眉头,低声问:“你为何这般抗拒太岁法脉?黄某可以保证,七脉之言绝非虚假,且太岁法脉不重天资,于你而言,很是契合。” 余缺果断道: “回黄师,太岁法脉也是很好,但是五庙正法对于晚辈而言,可以更加的海阔天空也。” 见黄归山的目光依旧疑惑,他再次低声言语: “晚辈名为余缺,非为余孽也。此等前朝法脉的干系,着实是太重,更何况晚辈已然是炼度中人,小有前途,又何必去沾染这等法脉。” 黄归山闻言,面上讶然,这才意识到余缺着实是嫌弃“太岁法脉”的因果种种。 此人有心想要解释,时隔八百多年,种种前尘往事早就烟消云散,以及本朝的天地爷一脉,早就在大肆的扶持着太岁法脉,机遇众多。 甚至曾经有某一任天师,欲要倒行逆施,再次打压太岁法脉,结果却被五庙祖地和本朝宗亲给联手废黜了,震慑四方。 但话到嘴边,黄归山意识到自己今日的话着实有些多,再说下去反而会惹人生厌。 且面前这少年,十六岁不到的年纪就跨入了炼度师一行,的确是在炼度一行上颇有天资,大有前途,有选择的余地。 因此黄归山欲言又止,最后口中只是轻轻叹道: “七脉正法之一,又岂会干系太重,被称为余孽…… 罢了罢了,今日黄某只是为你高兴而已,法脉种种,优劣与否,等你入了县学,需要选择法脉修行时,自行估量便是。” 余缺见此人没有再过多的推荐,心间大松一口气。 他连忙作揖,低声:“是晚辈无知,令黄师费心了。” 两人又在静室中寒暄了片刻。 余缺偷瞥此人数眼,见对方面色有所恢复,他便精神一振,连忙问起了自家的箓职一事。此事才是他今日前来的重点啊。 (本章完) 第43章 送礼女教谕 第43章 送礼女教谕 两人静室中待了半晌。 最后余缺同黄归山走出,他拜别此人后,默默的朝着炼度师行会大门走去,并未留在行会中去拿箓职。 这并非是余缺不够格,也不是还得再选择一个良辰吉日,而是余缺思忖一番后,暂时选择了先不告知行会。 他打算等考完了小举后,再来行会中验明九品炼度师的身份。 因为根据黄归山交代的,余缺成为炼度师后,他虽然拥有了一次授予箓职的机会,但是所授的箓职,仅仅是九品下等。 若是想要箓职再得迁转,就非得建立功劳,一并苦熬年限,甚至是非得炼度水平突破到八品,可炼八品鬼神了,方才会再得晋升。 这是因为每一品级的鬼神,其虽然有正从划分,但是严格说来,正品和从品压根就不是同一品,大体上还是只有九品划分。 这也就导致炼度师的手艺考核,和鬼神一般只有九品考核,有关于衡量手艺的箓职一物,其上中下等,靠的全是年限、比试名次等种种来衡量的了。 而对于余缺这等年少有为的炼度师而言,在行会中苦熬年限,无疑是最不值得的一种选择。 因此黄归山建议他,最好是凑到了两次可授箓职的机会后,再行授箓,如此一来,一加一便可得授九品中等箓职。 这样余缺一下子便免去了至少十年的苦熬功夫。 并且在朝廷方面,箓职的迁转授予,其实是无法叠加的,且通常是依据功劳的积累来实现。 其中九品小功一次,可得九品下等箓职,但至少三次九品小功,方才可积累成一次中功,而中功,才可获授中等的箓职……此中的规矩颇是繁琐,余缺也是听黄归山讲了许久,方才理清。 总而言之,他若是能够一口气的能够得授九品中等箓职,便是赚了大便宜,极其有助于他的仙道修行。 而且他现在正好就有了个钻空子,得授九品中等箓职的机会。 那便是他如果在县考中不仅过关,还获得了箓生的身份,便自动享有又一份箓职,两相叠加,便可升为中等箓职! 余缺在初听见自己还有这等能钻空子的好机会,他原本还有些不安,担心过程中会出现不测。 熟料那黄归山直接笑着说:“你当此等空子,为何八百多年还未被补上?不就是因为有些人在考小举之前,就能想办法的提前获得一份箓职么。” 这话让余缺默然,顿时明白自己获得中等箓职的空子,乃是达官显贵们习以为常的路子。 此外,他本来也有点担心,自己耽搁上两三月再授箓,是否是在白白浪费时间,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是耽搁到他的考举,使得他在考举时,炼度师的身份无法体现,便不会对他进行加分。 好在黄归山又进行了解释,说余缺完全可以当日考完小举,当日便前来炼度师行会中验明正身,更迭身份。 而小举的红榜,七日后才会发布,时间够够的,两者并不冲突。 并且这样一来,考举的过程中,旁人并不知晓余缺已经是真正的炼度师,也就不会聚众的针对打压他,同他竞争好名次。 这样略微藏拙一番,反而更加方便他的考举。 等到考举完毕,到时候即便他的九品炼度师身份众所周知,外人想针对也无法针对。 余缺在行会中踱步走着。 他再三的思忖着黄归山的交代,直到彻底的走出了炼度师行会的大门,依旧是没有发现不妥之处。 且黄归山毫无理由要坑害他,即便对方想要让他修行那太岁法脉,也得等他考中县学再说。 于是他的心头顿时一松,不由的暗赞: “果然是身有一老,如有一宝。 若无此人的指点,我如何能知晓这多的弯弯绕绕。” 余缺面色欣然,他笼罩袖子,晃晃悠悠的朝着家中赶过去。 不过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余缺休整数日后,又在鬼集当中,想方设法的打听了一番,想要验明黄归山所言的真假与否。 鬼集中打听后,他还心中一动,当即提上一筐水果,施施然的走到了县学当中。 余缺是特意前来送礼的,至于他所送礼的对象,乃是县学中的朱教谕。两人曾经有过一份师生情,且余缺自信以他现在的修为,可以入得对方的眼中,获得几句指点。 怎料他在朱教谕的住所前,再次吃了一个闭门羹。 一个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婢,站在了余缺面前。 对方目光讶然的盯着余缺:“你这小家伙,这才几月啊,竟然都已神气满满……是修了观想法不成?” 余缺这时可不需要藏拙,他面上带着腼腆的笑容,局促的扯了扯自己身上赞新的炼度法袍: “回姐姐,侥幸成了。” 女婢扫过余缺身上的袍子,目中顿时露出了然,且更加的诧异。 她掩嘴笑着:“没曾想,先生还真选出了个小仙苗,还是个炼度的好苗子。恭喜弟弟你了!” 可是对方紧接着叹了口气,扶着门框,娇滴滴道:“弟弟这般有出息,并非是姐姐白眼看人,不让你进门,而是先生真的是在修行中,深居简出的,暂不接待访客。” 女婢顿了顿,又道:“估摸着县考之前你都不用来,等县考完毕后,自然会就见到先生了。” 这话令余缺顿时失望。 ~~ 人虽然见不到,但他还想要将手中的水果留下,可果篮也被女婢推出了。 对方合上门扉,交代道:“将姓名留下便足以,且快些回去备考,这才正事。” 余缺只得唯唯诺诺的拱手一番,拎着果篮,默默离开了此地。 不过接下来。 他并没有直接离开县学,而是继续提着果篮,轻快的朝着火室所在走去,打算再去给另外一人送礼。 此人正是负责看管火室的门房青大爷。 对方的年纪颇大,又是在县学当中当值,余缺还从上次那黑脸青年的态度,确定了此人的身份不小,此人应当也能给他解惑关于祖庙的种种事情。 只可惜,他再次扑了个空,没能在火室门口瞧见青大爷的身影。 为免送礼的举动被太多人瞧见,余缺远远看了几眼,灰溜溜的就离开了。 隔日,他提着个卤猪头,又来了一次。 可惜又是扑空。 接连两次扑空,他便彻底打消了送礼的想法,只在心间嘀咕:“好家伙,提着猪头,都寻不着庙门。” 与此同时。 他上次拜访过的朱教谕住所,屋内一间静室中,终于传出了话声,音色莫名: “近期可有来客?” 住所中的美婢连忙上前:“回先生,有几人。” 她连忙将这几日来过的访客姓名,一一告知给了静室中人。 静室中人听见“余缺”的名字,又听美婢说道了一番,顿时露出讶然的轻柔笑声: “竟有此等仙苗萌出。” 这时,对方的音色方才清晰,其赫然是一女子的声音,而并非是男子。 但静室中,朱教谕来了兴致。 她猛地起身,伸出臂能跑马的双手,咔咔就搬起动万斤重的石门,然后躬着魁梧又精壮的身子,从狭窄的静室门中走出。 这人随后捻开了一本名册,将“余缺”二字纳入眼中。 (本章完) 第44章 年关、炼宝成 第44章 年关、炼宝成 “家世清白,九品寒门出身,还是个外姓子,父母还是忠义之士。 不错,跟脚并不属于蠹虫行列。” 朱教谕看着名册上的种种信息,眼中越发的露出了满意之色。 她随手在册子上打了个钩,吩咐身旁的美婢:“此子考入县学后,收过来,不要被旁人抢了去。” 美婢当即低头应诺:“是,先生!” 余缺并不知晓,他虽然两次登门拜访都无果,连朱教谕的面也没有瞧见,但是他已然是进入朱教谕的眼帘中,引起了此人的兴趣。 另外一边。 余缺回家后,便形成了颇为有规律的作息。 他多是在家中打坐观想,打磨着自家新生的阴神,偶尔才赶赴炼度师行会当中,观摩观摩旁人的手艺,并和黄归山、钱化真等人增进下感情。 这种有规律生活,也正是他为了开年将至的县考,在做准备。 他并不打算如其他考生一般,越逼近县考,便越发的疯魔,消耗精气,打磨武艺种种。此等阶段,他都已经是度过了。 反而眼下他的气血外壮实虚,须得好生调养一番,静静休息,如此方能弥补之前的亏空,令他的肉身状态恢复如初。 因此除去一件事物外,余缺并不打算在县考之前,再进行任何一次炼度或科仪。 时间迅速流逝。 很快的便是年关到来,此世中人同余缺前世一般,同样有过年习俗,且种种规矩礼仪方面,也和他的前世类似。 便如祭灶神一举。 余缺一家虽然是住在筒子楼当中,平日所烧的不是大锅灶,而是使用黑炭的煤炉子,但是当日也是全家老小一起上手,将厨房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屋外的门上,窗户上,也都贴上了喜庆的红纸,还有余缺从炼度师行会中拿回的桃符。 是夜,万象更新。 余缺连同叔父一家,坐在不大的客厅当中,窗外寒意深重,但屋子里热乎乎的成团,众人皆是喜笑颜开。 叔父身为一家之主,主动道:“新年新气象!你们三个小家伙,来年可有什么愿望?” 不等余缺等人说话,小堂妹伏缘便抢先开口: “我有我有!我要住单间、睡独铺,可不想和姐姐挤在一块了。让余缺和她挤一块去。” 这丫头的话说出来,顿时惹得餐桌上的人一阵发笑,大堂妹伏运也被羞红了一下脸。她连忙拿起筷子,狠狠的敲了一下这丫头的手: “你这家伙,谁稀罕和你睡一屋!” 叔母连忙吹了吹小堂妹的手,哄着这家伙,让她不要当场哭出来。 叔父看着餐桌上的场景,笑着笑着,叹口气,然后便从袖子中掏出了红包,打算哄哄自家小女儿,让她不要置气。 不过还没等其开口,余缺坐在小堂妹旁边,主动替这丫头接过红包,然后一把插在了这厮的脖子后面,凉得小堂妹哇哇乱叫。 余缺压着这厮的脑袋,用力的揉搓着,哈哈笑道: “放心,红包有了,到时候单间独铺,也有你的。” 叔父听见余缺这般纵容的哄着女儿,刚要制止,但是猛的又想到,余缺如今可是今非昔比,若是等开年再考上了县学,到时候他们一家可就彻底富贵了,找族里讨要一间大点的屋子,当是轻而易举的事。 想到这些,叔父的话在嘴边停住了,他转而面色红润,将手中的另外两封红包递给余缺和伏运。 余缺一把收下自己红包,并轻易镇压了想要抢他红包的伏缘。 忽然,他听见叔父出声:“缺儿,走一个。” 余缺抬眼一看,便瞧见叔父两眼明亮,正开怀的笑对着他,主动的举杯示意。 他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发现叔母、堂妹伏运她们虽然没有和他对视,但也都是面带笑意,两眼时不时的就看着他,目光鲜亮,充满着生活的希望。 此情此景,和往年局促甚至穷中作乐的年夜饭相比,光景实在是大为不一样! 当然,那死丫头伏缘除外,这厮是一如往年的,继续没心没肺的在旁边张牙舞爪。 被家里人这般注视着,余缺的心间涌起一股热气,他当即举杯,和自家叔父走了一个。 “哈哈哈!”叔父大笑着,捧着杯子,痛快的饮下。 恰在这时,家里的窗户一震。 砰砰的,屋子外传来了炮竹声,黄的绿的,明亮的、闪光的,一朵朵火在楼外夜空中炸开,使得窗子顿时变成了画布,鲜艳至极,闪烁发光,分外热闹。余缺家中,便就着万象更新的炮竹烟,开怀畅饮,大快朵颐。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等到新年一过,距离县考开科的日子也就越发的近。 元宵节过后,时间便彻底明确下来,一如往年的定在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 余缺得知了如此消息,他便不再只是在家中休养,而是开始忙活起自己备考的事宜。 一干的笔墨纸砚、香烛黄表等物,自有叔父等人帮他忙活,无需他操心。 他所真正要忙活的,便是将自己手中的那一份八品传承之物,给祭炼完成。 此物正是他在购买书虫时,讲价赚得的保命发傀。 这些时日以来,余缺早就将此物编织而成,并且日夜随身携带,宛如老母鸡孵蛋般,令发傀时刻和他气息相连,体温相通。 发傀里面也早早的就被他炼入了一只百年老鬼,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他便能将两者彻底合一,炼成此物。 ~~ 这一日。 余缺难得大方的在炼师行会当中,租用了一夜静室。 静室当中,一派的纸灯纸碗、草衣草鞋,牛舌猪拱,颜色鲜艳,环绕着一只漆黑的发傀而摆放。 余缺没有身着炼度法袍,而是身着白麻衣,头上还系着白带,披麻戴孝一般,手中正持着一杆魂幡,抖擞不定。 “舍身护体,保主持家。阴不走空,阳不随行。” 他双目微阖,嘴里念叨不停,脚下动作更是诡异,踩着扭曲的罡步,其唤作“回魂走尸罡”,是祭祀血亲时的罡步。 噗的! 余缺猛地睁开双眼,只见他两眼翻白,并从口中啪的吐出了一口舌尖血,正中那坛上发傀。 “行灾遇敌,尔有邪术,我有神功!” 他口中猛地大喝:“发傀发傀,速速醒来,急急如律令!” 吱呀一声响,法坛上的发傀得了他的这口舌尖血,果然就折起身子。 它半只身子从法坛上起来了,然后诡异的在静室中左右看了半晌,发出了一阵怪笑声。 “嘻嘻嘻嘻!” 笑声一停,此物就从法坛上消失不见,闪烁般扑在在了余缺的背后,并和他背靠背,宛若要镶嵌进他的肉里面。 余缺吃痛,他身上的麻衣也是当即被腐蚀般,烫出了好大一个洞。 这让他从作法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下意识的伸手用力抓挠自己的后背。 抓出道道血痕后,他摸到了那粗糙的发傀小人,然后面上不忧反喜,顿时吐声: “保命发傀,成了!” 此情此景,赫然是他将发傀当中的老鬼彻底炼入其中,且使用“鬼靠背”的法子,将发傀收在了后背。 这样一来,此物便和他的气血交融,即便县考时搜身,也无法将之搜去。 等到需要它保命时,余缺又可将之挖出,扎在原地,顶替自己,自行逃之夭夭。 此外,若有邪术飞至他身,发傀也会主动的顶替一番,能免得他在县考中被人暗算而死。 静室中,余缺剥下了白麻衣,他反复的摸着自己的后背,面色欣然。 他自语道:“眼下万事俱备,只等县考来临了。” 有保命之物伴身,即便县考的场子当真落在了野外,他的性命也有所保障,可以尽情的大施拳脚,搏个箓生出头。 (本章完) 第45章 喜登车、尤氏阻道 第45章 喜登车、尤氏阻道 保命发傀炼制完毕,余缺收拾好行囊,便拢着袖袍,心情愉悦的返回了家中。 接下来的日子,他除去每日都检查一番背后的发傀外,便再无杂事,一心待考。 家里人对他更是“过分”,每日的中晚三餐,都不需要他亲自起床出门,直接就会送到他的床头。若是他在修行,则是会温在炉子上,确保他不管是何时醒来,都能有热菜热饭吃。 家中的伏运伏缘两姐妹,也被严令禁止在房中打闹,否则便会被“逐出家门”。 家里人的这番举动,无一不是为了让余缺有一个良好的状态,去迎接将至的小举,只不过着实有些过了,让余缺颇是受宠若惊。 终于,时间来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当天。 县城里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是扫清门楣,开门迎春,生气勃勃。 不过余缺在这一天,仍旧是一觉睡到了下午,临近日暮时,方才迟迟的起床,穿戴好了衣物。 仙家的考试自然和寻常人不一样,黑魆魆的夜里开考极为常见。 等到余缺出门时,叔父等人已经是全家都等候在了门外。 余缺刚一出来,一朵大红咵嚓一声,便被系在了他的胸前,狠狠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他愣了愣,不由的道:“都还没考中县学呢,怎地就戴上了红?” 叔母在他的身旁系着红带子,口中嘟囔: “哪能等考上了再带,没出门就得戴着。楼下的刘婶说了,你是第一次考小举,一定要胸带大红,雄姿英发出门装,这样一次考中的几率才大!” 伏运伏缘两姐妹像是看稀奇一般,脸上时不时的还捂嘴发笑。 叔父站在一旁,他倒是和余缺一样,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但是并没有阻止叔母的动作,反而是用眼神示意余缺稍安勿躁,随叔母施展。 戴好了大红后,一家老小便簇拥着余缺,朝着楼栋外走去。 下楼时,叔母还一个劲的交代余缺:“等进考场时再摘,一定要进之前摘下,不能早也不能晚,特别是路上不能让人把它剪了去。” 等到了楼下,余缺忽地发现本楼栋中,并非只有他一人是胸带大红。 二楼一个叫作“伏罗”的少年,对方和余缺同年,胸口也是姹紫嫣红的。 不过对方就不似余缺这般无奈了,而是脸上笑呵呵的,还带着几分憨厚的感觉,乐在其中。 当瞧见余缺时,伏罗还主动朝着他招手:“余缺,你今年也头一遭啊。” 见有人和自个一样,余缺也就不觉得丢人现眼了,他任由全家老小簇拥着自己,好似娶亲一般,步行沿着族外走去。 一路上,族中所有应考的学子,全都走了出来,汇聚成了人流。 其中除去似余缺这般的年轻后生外,亦有面色坚毅的中年人,甚至是头发白的老者。 只不过彼辈的周身便都没有家人簇拥了,多是孤零零的提着纸包,低头步行,和众人擦肩而过。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了族地门口,宗族已经派人等候着,点了烛火,并且还租赁了一辆小型有鬼马车,等着将族中的青年子弟送过去。 暮色中,众人纷纷排队上车。 余缺站在人群开外,他也是及时止步,然后朝着身旁的叔父叔母等人拱手:“便送到这里吧。” 一家老小纷纷看着余缺。 其中叔父欲言又止,叔母则是不由的摸了摸泪。 她上前替余缺整理了一下胸口红,低声交代:“县学虽好,但自个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太过危险……咱就中途弃考,甭管什么头一遭鬼一遭的,今年就先别凑这个热闹。” 叔父也是憋出一句话:“你婶儿说的对,不急于一时,来年亦可。” “晓得了!”余缺正色的朝着两人点点头,他也朝着两个堂妹摆摆手,随即就转过身子,往那有鬼马车赶去。 叔父叔母等人杵在原地,够着脑袋看他。 余缺汇入了人群当中,左右的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他本以为自己接下来可以安生一段时间,还可以在马车上眯一眯。 熟料就在他排队登车时,两只手忽然伸在他的胸前,要将他从队伍中拦腰截出,并且一把抓向了他胸口的红,想要扯下来。 余缺眼皮陡跳,目中灰气闪过,他冷哼着,便嗖嗖朝那两人分别一脚。 只听两声痛叫,两个汉子扑通倒地,抱着自己的一腿呻吟。 余缺拍灰般,用手弹了弹胸口的红,皱眉的看向四周。 此刻在伏氏族地门前,登车的考生、送行的家属们,全都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明所以。不远处的叔父叔母望见这一幕,则是面露惊疑,他们连忙扯着一对女儿,快步走上前,结果却被一行人手给拦住了。 几个眨眼间,原本维持登车秩序的族人们,便将余缺围拢在中间,打着火把,面色晦暗。 余缺瞧着眼前这一幕,刹那间就想到了许多。 他的面上不由的哑然发笑。 亏他还提防着,伏金父子可能会在县考之中使手段,迫害他。结果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彼辈,对方是压根就不打算让他出门去赴考? 果不其然,一道倨傲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都说了让你们捯饬好今年的送考队伍,你们这是又闹出了什么乱子?” 只见一个头戴金步摇,身上披着裘袍的美妇,她抱着一只白猫,从人群中转出来,皱眉的看着场中。 这时,有个文书打扮的族人走出,舔着手指,翻着手中的名册,连忙出声: “回夫人,今年要等车赴考的学子都已经事先登记过了,这人并不在册子上,也不是族内子弟,所以拦下来了。” 美妇正是伏氏宗族现任族长之妻,姓尤,族中都唤她为尤氏或夫人。 两人的对话,顿时在四周引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余缺的叔父叔母听见,面上更是惊怒。 ~~ 其中叔母当即指着那文书,大骂道:“你个婊子养的,我缺儿怎么就不能上车了。” 叔父则是目中惊疑不定,他面色铁青,当即一扯叔母,对余缺喝到: “缺儿,走!此处不许你登车,叔父亲自送你过去。” 余缺也将现场收入眼中,他眼里冷意大现,但听见了叔父的话声,还是将手继续拢在了袖子里面,朝着叔父点点头,面向对方走去。 今日县考为重,他实在是不宜和这群人争执,争执的过程中,哪怕只耽是搁一分一毫时间,都是他的损失。 只是他不想理会这群人,别人却非要理会他,有人叫出声音:“且慢!” 是那雍容的族长夫人,对方忽然指着余缺说: “此子我记得,族中对他下过禁足令,让他待在家中反省。今日怎的就又放出来了?” 尤氏还不耐烦的呵斥着余缺的叔父叔母:“快些把他带回去,才这多大就赶考,再多在家修行一年。至于其他人等,继续登车赴考。” 这番话就在四周人群中,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时至今日,伏氏族人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余缺乃是伏家的县考种子! 在众人看来,他少说也有六成的可能会考入县学中。可现如今,族长夫人居然冒了出来,三言两语见就想要将余缺堵在族中,今年不让其赴考。 “这是在敲打此子吗?”四下的人等议论纷纷。 还有人嘀咕:“谁给了这娘们这般胆子……族长人呢?” 叔父一家听见了那尤氏毫无道理的话,即便是两个小的,也都是愠怒,清声清语的骂起那伙人。 余缺本人则是脚步一顿,伸手止住朝着自己走来的叔父。 他转过身子,端详着那尤氏,直接出声道:“贱人!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拦我道途。” 被余缺当面辱骂,尤氏狠狠的抓了一下怀中的白猫。 喵呜!白猫吃痛的嘶叫。 她怒斥余缺:“目无尊长,放你出去,只会败坏伏家的名声!” 此女指示着左右族人:“快把这不孝子弟,拿下!” 嗡嗡!一道道灰气出现在余缺的跟前,只见足有四个养了家神,还是族中惯常搏杀的族人,堵在了余缺的跟前。 彼辈的目光闪烁,面色晦暗,口中低声道:“余缺小子,今年对不住了。” “我辈听令行事。不过你放心,都有分寸,不会伤人。” 余缺和四人对视,目光微眯,他望着那尤氏,继续发笑: “贱人,你是想要在考场之外就大肆消耗我的精气,好为你那好大儿伏灵铺路,把我挤下去?” 四下人等,更是议论纷纷,咋舌无比。 尤氏闻言,则是面色微变,虽然她早就知晓今日的做法意图明显,定会惹人口舌,但是当面被余缺叫破一半,还是令她恼怒无比。 此女面色倨傲,冷笑示意:“可笑。还想着赶考呢,今日你是龙是虎,都得盘着。” 她指着余缺,尖声大叫:“拿下他!” 呲呲呲,四道灰气夹杂着锁链声,猛地飞出,当头就朝着余缺拷来。 (本章完) 第46章 满地狼藉猢狲散 第46章 满地狼藉猢狲散 众人见族长夫人直接下令捉拿余缺,其脸色都是瞠目结舌,压根想不到此女竟然如此跋扈。 余缺的叔父站着一旁,更是气得发抖:“官法何在、族法何在、纲常何在,好个伏氏、好个贱人!” 叔父满脸铁青,咬着牙便要上前帮余缺抗一把,但是还没走出几步,他便被叔母又一次扯住了。 余缺叔母急切的小声道:“安心待着,别上去添乱!” 人群中,余缺面对那朝自己扑来的四道飞索。 他面上淡漠,连家神都没有唤出,闲庭信步般,便避开了四人的围堵。 飞索落空,四个族人面色微变,当即呼喝: “点子扎手!卖点力!” 吼!下一刻,四道狼嚎声便在场中响起来。 四个族人纷纷面生黑毛,口鼻尖长,犬牙露出,周身灰气腾腾的。 他们令体内的家神附体,拿出了七成气力,化身为犬鬼狼怪。 可是他们刚刚家神附体,便动作一乱,都瞳孔骤缩,急声的大喊:“住手!” “夫人小心!” 只见余缺在避开几人的扑杀后,身子嗖的一转,鬼魅的就出现在了那尤氏的背后。 这尤氏体内也是豢养了家神的,虽然是个废物家神,但家神能勉强让她察觉到背后的寒意。 此女的容颜仓皇,头上的金步摇不住的发颤,大失体统。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出声求饶,而是当即话声惊怒,威胁道: “以下犯上!余缺,你们一家五口不想在族中……咯咯。” 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尤氏的脸色一僵,她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 往日那让她颇为自豪、饱满无比的胸口,此时左边已经塌陷进去了,内里并有咕咕声响起,衣服也渗出殷红。 啪的! 余缺从尤氏的身后转出来,他手中把玩着一颗脏器,笑吟吟的看着那正要扑向自己的四个族人,然后当着对方的面,将脏器扔在了地上。 他轻描淡写的道:“阻我道途者,好死。” 那脏器落地,滚了滚,湿漉漉的,还在抽搐不停,颇有弹性,正是那尤氏的心脏。 原本还躁动喧哗的现场,顿时寂静。 别说那四个族人了,四周所有看见了这一幕的人等,从老到小,全都是愣在了原地,目色惊悚,难以置信。 只有伏缘伏运两姐妹,她们俩相互间紧紧抓着手,瞪大了眼睛看着场中,脸上隐隐透露着兴奋,有点不礼貌。 “我的、我的心……”还是尤氏的含糊吞咽声,打破了寂静。 她难以置信,捂着自己空荡荡的心口,喉咙中溢满了血水,顿时就支持不住身子,软软的跌倒在地。 此女倒在了地上,下意识的就要抱住余缺的脚,将自己的心脏扒拉回来。 余缺避开。 结果下一刻,喵呜的一声,一道白影猛地窜出。 那被尤氏抱在怀里的白猫,它滚着一身血,抢先尤氏一步,兴奋的拖起地上的肉块,口中呜呜出声。 白猫当场吞吃了几口,然后目光警惕的,拖着烂肉就朝着场外跑去。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都被白猫吸引去了。 那尤氏则是斜躺在地上,她歪着头,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望着白猫,转瞬间就彻底没了声息。 直到过了几息。 有人回过神来:“夫人!!!” 现场想起阵阵失声大叫:“杀人了!” “族长夫人死了!” 嗡嗡嗡的,伏氏宗族的门前,众人好似变成了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不停。 那些原本在维持秩序,阻拦余缺叔父叔母的族人们,个个也都是面色煞白,遮住脸,蹬蹬的就往后退,混入了人群当中。 只有四个凶性大发、化身犬鬼狼怪的族人还留在原地,没有后退。 但是他们望着余缺、望着地上的族长夫人尸体,面面相觑,别说上前擒拿余缺了,他们连手中的枷锁都有些拿不稳,在发抖。 “好个凶残的暴徒!”四人的心肝儿也在发颤。 “怎么会有这种人,一言不合就杀人,连族长夫人都敢杀。” 忽然,其中的一老头,对方咬着牙,目光闪烁一番后,忽然指着余缺,大声喝道: “快快拦下鬼车,千万不要让此子乘车跑了!快呀! 不然他出了族地、入了闹市,进了考场,就是族长都抓不了他。” ~~ 余缺原本还一脸冷意的看着这四人,但陡然间听到老头的话,他的眼神古怪,琢磨一番后,目中的杀意减少。 见四个家伙确实不敢再动手,余缺面无表情的甩了甩手上血滴,转身便要往那鬼车上登去。 不过在他拔腿时,他忽然眼睛微眯,停下俯身,在那尤氏的胸口、袖间摸索了几把。 下一刻,余缺拿起一方漆黑的箭形令牌,目中瞳孔微缩。 一些远远瞧见此物的伏氏族人们,更是眼神发直,跑的远远的。 此令牌上鬼气森森,正面刻画着扭曲的符文,反面刻画着狰狞鬼脸,品质接近八品,赫然是一件极好的法器令牌。 余缺认得此令,其唤作“五狼分尸令”,乃是伏家的族长令牌,身份的象征。 且令牌当中蕴藏着五只九品鬼神,它们同令牌一起,常年被供养在祠堂中,凶性十足,是伏家的底牌之一。 捏着令牌,余缺的眼中透露出一股庆幸。 幸好他一言不合就出手了,杀的极快。 否则真让尤氏掏出“五狼分尸令”,再配合着五个族人,他即便能从对方的手下挣脱,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要带着伤势赴考。 余缺杵在原地,面色阴冷的思忖了一番,便将令牌收入袖袍中,不再迟疑,纵身登上了赴考的有鬼马车。 “让让,让让!”、“让我出去。” 而马车上众人见他上车了,吓得是一个个乱窜,哭爹喊娘的。 他们翻窗的翻窗、跳门的跳门,全都猢狲般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只剩下余缺一人在车上。 好在马车夫没跑,对方目瞪口呆的看着伏家门口所发生的一切,不等余缺招呼,身子一抖,立刻就识趣的叫到: “走!我这就走!” “不急,且慢。”不过余缺在此人身后,哑然失笑的拦下了对方。 紧接着。 有鬼马车碾过地上的血迹,还一不小心的压到了尤氏尸体的一脚,啪咔出声。 直到小心翼翼的退到了余缺叔父叔母的跟前,马车才缓缓停住。 在众目睽睽之下,余缺一家五口,全都登上了马车。 五人坐稳后,余缺才平静的开口:“出发,县学考场。” 那车夫闻言,啪啪的甩开鬼鞭,既心疼又狠狠的抽打马匹,迅速驾车驶出了伏氏族地。 他们朝着县学的所在疾驰而去,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以及仓皇的伏氏族人们。 (本章完) 第47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第47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鬼车上,马车夫目不斜视,紧绷着身子,赶着自己的马车。 余缺一家五口,直直的坐在座位上,余缺的叔父和叔母两人正各自按着一个堂妹。 他们俩的脸色僵硬,即便已经离开了族地,目光还是充满了惊愕、疑惑、不解,以及几分难以置信、害怕和庆幸。 车辚辚。 一直等到余缺出声: “师傅,前面右拐。先别去县学,往炼度师行会走一遭。” 马车夫并不明白余缺想要作甚,这都杀人赶考了,居然还在绕圈子,但是他不明白,丝毫不耽搁他谄媚的点头: “妥!几位坐稳了。” 车轮一转,余缺几人坐在马车上,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 叔父和叔母两人,顿时也从情绪中回过神来。 但他们俩面面相觑,还是低声喃喃道:“她究竟怎么敢的啊……” 余缺明白,叔父叔母是实在想不通那族长的夫人——尤氏,为何会在今夜如此莽撞无耻的跳出来,阻拦他赶赴考场。 须知科举一事,它乃是香火朝廷的重中之重,是各个地方一年中最为重要的事务,也是东土仙道运转的重要一环! 对于此世中人而言,科举同样也一辈子中最重要事情,没有之一。 因为它关乎着仙途,乃是通天之路,连娶妻生子也比不上它重要。 那尤氏敢在这种事情上阻拦余缺,别说区区一人了,便是十人、百人,余缺也丝毫不惧,敢直接屠了对方。 至于事后追责…… 恰恰相反的,他不一定有错,执掌本地仙脉的学正若是知道了,还可能会嘉奖他。 然后学正会亲自过问此事,斥责伏家,甚至可能剥夺掉伏家的九品寒门资格,将之打散拆解,以儆效尤! 因为这类阻考的事情出现多了,且都未能妥善处置的话,一旦被人捅到道宫那边,当地的县学学正便有可能会被剥掉一层皮。 当然了,即便惩罚如此严厉,此世的底层终究是宗法治世。 很多事情只要不出宗族,便大有压下来的可能,能捂住就行,且越大的家族越是如此。 不过余缺已经打杀了尤氏,闯出了伏氏族地,自然就不用担心这等问题了。 若是他闯不出来,以上才都是问题。 马车上,余缺冷不丁的便回了叔父叔母两人一句话: “或许那厮,失心疯了吧。” 叔父叔母闻言,顿时默然,他们俩总感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俩人都并非精干之人,没有能力去掺和,且眼下余缺即将县考,两人也不想让余缺多出几分忧虑,影响到他的考试,便都没有说话。 倒是余缺自己,他正在心间反复的推敲着: “伏金这厮明知我不可能弃考,此举究竟是想要作甚……伏氏宗族内,还有那伏灵,莫非有什么隐秘不成?” 与此同时。 混乱的伏氏宗族内,族长伏金原本是要出面礼送族中子弟赴考的,但是他临时被人唤到了祠堂中,正默默的焚香祷告。 因此当族中传来喧哗时,族长伏金先是不解,心间咯噔一跳,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等听见自己的妻子,竟然在明目张胆的阻拦余缺赴考,想要将余缺强行留在族中时,族长伏金面色大变。 他猛地捶地,大声叱骂: “贱妇!尔欲败坏我伏氏,毁我伏家基业耶。 快快传我吩咐,任何人等不得阻拦。放行!放行!!” 话声说完,他急忙的结束了焚香祷告,起身便要亲自前去。 几步间,族长伏金就已经打算好,今日他定要亲自将余缺礼送到考场中,缓和关系。 忽然,没几步,族长伏金刚走到祠堂门口。 又有族人面色惶急,喘息的跑来,呼喊道:“族长,不好!夫人、夫人她……” 伏金大怒:“这贱婢做甚了!?” “夫人她死了!” 听见这话,族长伏金当即愣在了原地,正要迈出去的双腿,一下子卡在了门槛上。 他隐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是那族人悲痛道:“夫人被余缺那小子,把心都给挖出来了。” 这下子,族长伏金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他顿觉头脑发晕,很有几分天旋地转的感觉。 族长伏金不由的口中悲呼,身子一跌: “吾妻!” 他不得不紧抓住门扉,方才稳住了身子,没有倒下。 可就在这时,啪啪啪的。 伏氏祠堂的大门处刮起了一阵阴风,猛地一吸,将之全部关上了。 族长伏金也被迫的退入祠堂中,他披头散发,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和门外的族人分隔开。 一阵气恼的骂声响起: “废物!简直就是废物点心!” ~~ 这声音传入族长伏金的耳中,他茫然的环顾四方,然后想到了什么,面色顿时复杂无比,很有几分难以置信。 伏金喉咙干涩,有心想要质问对方,是不是对方令自己的发妻,前去挡道的。 结果当真不出他所料,那冷哼声咬牙切齿着,继续骂道: “老夫将‘五狼分尸令’都给了她,那贱人是怎么能死在家门口的?!” 说话之人正是那深藏在祠堂地底的上任老族长,伏老爷子。 伏金闻言,心间顿时有诸多的话想要说出,质问自己这父亲。 对方为何会如此的偏激跋扈、枉顾族法、不惜宗族,以及又是何时将他的妻子尤氏给说动的…… 但话到嘴边,伏金只是痛苦的呼道: “爹,为何?” 被儿子质问着,伏老爷子再次冷哼:“为何?自然是为了让肉烂在锅里,你儿伏灵能够最为稳妥的、不出一点岔子的考中县学!” 它语气阴恻恻的:“还有,你婆娘是被那小畜生杀了,你不去凶那小畜生,和老夫耍什么横!” 伏金闻言,脸上一时间都带上了崩溃之色。 他强忍着,但又想到了惨死的尤氏,顿时悲鸣数声,以发覆面,口中喃喃: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废物!” 伏老爷子见状,不仅没有安慰,反而破口大骂。 咻得,此獠化作一团黑气,竟然久违的从祠堂地底钻出,显露在祠堂中。 它变化出一张鬼脸,紧盯着伏金,其神色变幻,阴鸷的交代道: “不管了。七日后,便是放榜之日。不管考中与否,你都带灵儿来祠堂中见我。那余缺若能带来,也一并带来。” 伏金仍旧是怔怔的跌坐在地,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的族长气度。 伏老爷子见状,恨铁不成钢的喝道: “区区一女子,都已人老珠黄了,你还这般眷恋她作甚?若非没得选,老夫当初真不该让你来当这个族长!” 见伏金仍旧是茫然失措,它重重的一喝,烦躁道: “收拾收拾,滚出去!” 啪啪啪! 祠堂的门户又猛地洞开,阵阵阴风从堂中往向外大吹,将外面赶来的族人们吹倒一片,使得他们人仰马翻,叫喊连连。 良久之后。 族长终于跌跌撞撞的,茫然失措的走出了祠堂,但他刚一抬眼,便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只因为尤氏的无心尸体,已经被抬到了祠堂前,等着他的发落。 “吾妻……”伏金呻吟。 当祠堂外面在悲呼时,那无人知晓的伏氏祠堂地底。 石棺中则是切切的传出念叨声,语气贪婪疯癫: “吾儿吾儿……老夫实在是等不急了、实在是等不急啊。” (本章完) 第48章 子笑子孝 第48章 子笑子孝 族长伏金站在祠堂前,他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尤氏迎入了祠堂当中。 一片泣声哭语当中,族长伏金的另外两个儿子,也都是神色仓皇的赶来。 刚一进入祠堂,此二子就噗通的跪倒在地上,口中哭爹喊娘: “阿娘!阿娘你怎么了。” “爹,是谁!究竟是谁做的,我要杀了他!” 瞧见两个儿子如此悲痛,族长伏金面上的苦色更是浓郁,但是他仰着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颤声道: “照看好你们的娘,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 “爹爹。”两个儿子哭声以对,更是凄婉,孝顺极了。 族长伏金不忍的又多看了尤氏一眼,然后便身子有些摇晃的走出祠堂大门,将族中的一干伙计都招过来。 他立刻交代事情:“今日之事乃是族中内务,万不可对外走漏了太多消息。至于余缺那子,彼辈何去何从,都随他去。” 族长伏金还木着脸,紧盯着左右人等,声色冷冷的道: “还有,吾子伏灵早已经赶至考场中。今日尤氏之死,绝不可令其知晓,尔等谁若是多嘴,休要怪我家法伺候!” 伏氏宗族的一干老人们,纷纷低头应声:“大伙都晓得,族长放心。” 话声说完,族长伏金面色缓和,挥了挥手:“都下去,有事的忙事。族中的其他子弟,尔等也都一一交代好,然后送他们去考场,省得没了鬼车,这伙人将考举耽搁了。” 聚拢在祠堂前的人影,如言一粒粒的散去。 只剩族长伏金孤零零的杵在,身形佝偻,面色复杂。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祠堂当中,正有两个人影,他们虽然是老老实实的跪坐在草席前,但是脑袋时不时的就转头,够着够着看向门外。 适才伏金和一干族内老辈的谈话,隐隐约约就被这两个家伙听在了耳朵中。 伏金的大儿子、二儿子闻言,他们面面相觑,顿时都从对方凄苦的脸上,发现了几丝怪异神色,似乎隐隐带着喜色。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余缺领着叔父一家,急匆匆的赶到了炼度师行会跟前。他立刻就跳下马车,将叔父一家领着,朝着行会内部走去。 他此行前来,正是要将叔父一家,寄存在炼度师行会当中。 对于打杀了尤氏一事,余缺自个毫不在意,但是也不能不考虑到对方一家的报复,以及叔父一家的安危。 而考举一事,快则一夜,多则数日,这点时间已经是足够贼人犯下诸多的事情了。 余缺可不想自己一出考场,便也闻见噩耗,丧失亲人,因此他务必得将叔父一家安置妥当。 而眼前的炼度师行会,无疑是最好的安置场所了。 那伏氏宗族区区一个九品寒门,别说来炼度师行会当中造次了,若是不使钱,怕是连行会后院的门槛都跨不进去。 此外,翌日天明时,余缺若是还没回来,等黄归山上工,叔父等人也可以找对方照顾照顾。 这一安置方法,虽然不算是十足的稳妥,但已经是余缺在仓促之间,所能够想出的最妥善法子。 不多时,行会看门的识得余缺,虽然诧异他为何领着一批外人往后院走去,但也仅仅登记一番了事。 随即,余缺找人租赁了一间客房,留给叔父一家,交代一番后,又急匆匆的就要往行会外走去。 但就在他要跨出后院时,一道喝声响起: “呔!你小子今夜来这作甚?”余缺猛地回头,却发现是自家的半个老师,黄归山。 对方拢着袖子,手里拎着一坛子酒,正醉醺醺的踉跄着,他见余缺被自己吓了一跳,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此人口中还诧异道:“今夜县学开科,你磨磨蹭蹭作甚,还不快点过去?小心迟到了,取消了你今年的资格,还连累到来年的科举。” 余缺认出此人,他紧绷的心神微缓,连忙上前:“见过黄师!” 随即他目光微亮,立刻就扯着黄归山,朝着自己租赁的客房走去。 抵达客房中,黄归山看着房间里局促不安的叔父一家,其眼神讶然,心间倒也有了猜想。 他和余缺关系友好,因此早早就听余缺说过家里情况,知晓余缺是寄居在叔父家中,且叔父家中还有两个女儿,现在客房中的人数和年岁,正好就对上了。 无需余缺介绍,黄归山就小声道:“你招惹仇家了?” “正是。”余缺没有客套。 他当即承认,并将自己打杀族长夫人一事说了出来,然后纳头就拜,长揖道: “恳请黄师今夜,或将来几日,都能替晚辈照料亲人,免得遭了暗害。” ~~ 不等对方拒绝,余缺微微一顿,又将怀中正热乎的五狼分尸令拿出,诚恳的递给对方: “这是晚辈打杀了那尤氏,从其身上捡拾到的,伏家宝物之一,劳烦黄师先保管一二。” 黄归山闻言,他身上虽然还有酒气,但是面色顿时一正。 此人丝毫没有怕麻烦上身,果断就道:“妥!你且去赴考,此地有黄某看护,保管无有一个闲杂人等能进的来。” 话声落下,对方还讥笑的将余缺手中的五狼分尸令推回去,呵斥道:“你这家伙当黄某是什么人了。快快去赶考!” 黄归山立刻驱赶着余缺,便要将他轰出房门。 而余缺在这等赶考的紧要关头,依旧是没有忘记叔父一家,还不惜消耗人情、拿出宝物,也要安置他们。 此情此景让一旁的叔父等人瞧见了,顿时百感交集。 两口子眼眶微红,想要说话,但担忧担心打搅到两人,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叔父出声,也催促余缺:“缺儿,你速速赶去考场。若是真耽搁了,叔父实在是没脸见你爹娘。” 余缺见状,也就不再啰嗦,他一咬牙,朝着黄归山、叔父叔母分别一礼,然后就蹬蹬的朝着外面小跑而去。 不过在跨出房门时,他的袖子还是一抖,五狼分尸令忽地就掉在了地上,自己则是头也不回的便离去。 这令牌质地不俗,鬼气浓郁,是难以带入考场的,且余缺未经炼化,还担心胡乱使用的话,可能有诈。 因此他与其随身携带,存在被人偷去、索去的风险,不如就先留在此地,让黄归山保管一二。 对方若要,不还便是,若是不要,到时候自然就会回到他的手中。 (本章完) 第49章 众生百态、县考烧表自盟(4k) 第49章 众生百态、县考烧表自盟(4k) 夜色愈发的深沉,炼度师行会也被罩在了一层雾气中。 余缺从行会中撞出,瞧见那依旧停在行会门前的马车,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马车夫没走。 否则的话,夜里不好搭车,他自行前往县学,为了赶时间,必定会消耗不少的气力精神。 哐当一声,余缺毫不迟疑就纵身上了马车。 那车夫一瞧见他上来,身后也没有旁人,无须余缺吩咐,便猛地挥动鬼鞭,吆喝道: “小少爷,坐好咯!” 马嘶声响起,鸾铃晃动,车轮当即碾过石板,朝着深沉的雾气撞去。 余缺听见车夫的称呼,他紧绷的脸色上出现了缓和之色,笑道: “大哥说笑了,在下哪算是什么少爷,若真是少爷,怎会出现今日这等麻烦事。” 马车夫没有回话,憨厚的笑了笑。 余缺坐在车上,主动道:“今夜多谢大哥了,在下姓余,单名一个‘缺’字,敢问大哥的姓名?” “啊!你都不姓伏啊。”马车夫当即讶了一声。 此人见余缺有礼有貌的,和之前的凶残的模样截然不同,他嘴里终于不再发干,有了点唾沫,于是略微的迟疑后,笑呵呵的说: “可担不起大哥二字,俺不过是在街头上讨生活的,旁人都唤我‘马仔儿’。” 两人寒暄着,余缺细细一问,才发现此人竟然和他一般,也是幼年失怙,从小就被迫寄养在别人的家里。 只是对方的运气不似余缺一般好,这人所寄身的亲戚一般,因此年不满十岁,就已经上街讨生活,也是外号中“儿”字的由来。 不多时,鬼车行驶到了县学附近。 今日的县学虽然是夜晚,但可谓是车水马龙,一辆辆马车排队而行,一行行行人摩肩擦踵。 街面上还不断的响起吆喝声,有卖人的、有卖炒栗子的、有卖生什锦干果的、有卖馄饨包子的……个个口中呼气、热气腾腾,鲜活热闹。 附近的人家、商户,趁着今夜县考人多,都前来做生意了。 马仔儿将鬼车赶入了一处犄角,此地距离县考的大门仅有两三百步远,但又不至于挤进拥堵的人群中。 他喝住马匹,晃着脑袋,得意洋洋道:“虽然没有考过一次县考,但是俺来这六七回了,就爱送你们这些学子,轻车熟路!” 和刚开始的沉默不同,两人熟悉后,对方显得颇是热情,又指着县学大门: “咯!从这儿擦着边儿进去,路上摆摊的最多,汤面包子点心,肉干肘子火腿,全都齐活!挑些爱吃的吃点,不过可别多吃,小心吐在考场上。” “多谢马哥!” 余缺起身见礼,他不再耽搁,蹬蹬的下车,朝着县考走去。 忽地,马仔儿还从车里面探出身子,够着脑袋大喊: “小兄弟,加把劲啊!今晚我就在这里等你,天明才散。” 听见身后的喊话声,余缺行走在冷风中,顿觉身子微暖。 他侧过身子,朝着对方拱了拱手,然后才没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不多时。 余缺挤过一堆前来送考的人,终于走至县学的大门。 门口的衙役们再三检查了他手中的文书后,大手一挥,开栅放人。 又是一群黑压压的人头,出现在余缺的眼中。 咋一眼看过去,此地人山人海的,数不清具体人数,但起码也过千。 在衙役的驱使下,众人大致按照籍贯所在,一条街道一条街道的扎堆在一块儿。 余缺也很快就混入了有几张熟脸在的人群中。 他刚一来此,周围便有数道目光看过来,口中都低声细语,指指点点的。 余缺视若无睹,自行找了个角落站着,微阖双眼,调整状态。 但是他不理睬旁人,旁人主动找上门来,开口就道: “你就是那个外姓子,余缺?” 只见一个锦袍少年,披着狐裘斗篷,面白唇红,脸颊微尖,正一脸骄矜的看着他。 对方身旁还跟了两个同伴,显然以其为主。 余缺平静的睁开眼,直视此人。 锦袍少年的眉头顿时皱起。 对方伸出手指,指着余缺,喝道:“你这眼神,我不喜欢。但看在你那所谓县考种子的名头上,可以过来,站到我身旁。” 余缺环顾左右,立刻发现此人周身的面孔都是眼熟,知晓了此人的身份。 这人正是那族长伏金的第三子、尤氏的宝贝儿子,伏灵! 面对此人的自以为是,余缺的脸上不仅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了怪异之色,他的目光在左右伏氏族人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近半的伏氏族人们,面色都晦暗、眼神也闪烁,他们望着余缺,不敢说话,低头不语。 “看来伏氏宗族有人交代过这群考生,让他们不得泄露了尤氏之事。”余缺心间了然。 他思忖了一番,倒也没有想要主动透露此事,省得这伏灵年轻气盛,在考场上给他弄出什么乱子。 于是余缺朝着对方拱了拱手,出声道:“不必了。”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他的身子一闪,又晃入了人群中,避而不见。 面对余缺的无视,伏灵脸色愠怒,当即骂了句: “不识抬举的家生子!” 这人顾看着左右,自语道:“此人跋扈,我等不必理会他,且看他自生自灭就行。” 只是此人殊不知,他在说这番话时,四周族人们看待他的眼神,多多少少都带有讥讽、戏谑,以及怜悯。 余缺游走在考场当中,继续打量着今夜赴考的考生质量。 不看不知道,一看让他眼神微变。 因为在场的考生们,果然个个都是豢养了家神,鬼气勃勃,且其中很有几人,还若有所觉的和余缺对视了几眼。 这种灵感敏锐的程度,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也是将体内的家神熟度养到了大成。 余缺顿时在心间警醒道: “一坊之中,果有良才。 看来即便我家神大成,神识也成,可想要在考试中博得箓生的名头,必须得全力以赴,不得有任何轻视旁人之心!” 不过余缺同样不知,他在打量着旁人时,旁人也是个个心惊: “此时尚未开考,就已经有人开始盯梢了么!” 忽然。 余缺在人群中,又瞧见了两个熟人。 一人是他在炼度师行会当中的朋友,那个有钱少爷——钱化真。 另外一人则是他在油炸鬼店当中的伙伴,学徒方木莲。 这两人和他的年纪相仿,今夜果然也都来参加县考了。 只不过这两人的神态颇为不一样,那钱化真锦衣玉食的,和族长之子伏灵的极像,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方木莲则是佝偻着身子,面色发木,眼神中既是焦虑,又是期待,一眼看上去就紧张极了。 余缺将这两人收入眼中,并没有上前去寒暄。 眼下众人连县考的第一关都还没有过,犯不着现在就拉帮结派。 等第一关沙汰过后,到时候再互相认识也不迟。 时间流逝。 片刻钟后,余缺见还没有人宣布考试开始,便打算先找个地方坐坐,省得干杵着费神。 结果县学的院子中,响起了一声尖叫:“不可能……余缺,我要杀了你!” 这尖叫声喊得突如其来,让成千上万的考生都是一惊,嗡嗡声停住。 安静中,那叫声继续大喊: “畜生,你在哪!!” 许多人循声看去,便瞧见了一个目眦尽裂、面目狰狞的少年,正登高大呼,环顾着整个院子。余缺也是讶然的看过去,明白是有人将族中的事情,告诉给了伏灵这厮。 他在心间嘀咕:“都还没有瞧见尸体,你这般激动作甚?” 而此时此刻。 那伏灵手里正攥着尤氏带血的衣扣、腰带,目色发狂,杀气腾腾。 “肃静!” 不等他再发狂,便有衙役扑到了他的跟前,呵斥连连。 同族的人见状,连忙七手八脚的将伏灵中高处拽下,安抚道: “人死不能复生!少爷节哀。” “你现在赶过去,也瞧不上你娘最后一面,既然已经不孝,那便好好考试。” 几人围绕着伏灵,哭哭啼啼的,一时间显得比伏灵这个亲儿子还要孝顺。 但在这等哭诉声中,伏灵的血气上涌,心间更是烦躁。 ~~ 他涨红着脸色,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跟前的衙役,一口牙齿都差点咬碎掉。 衙役们丝毫不怕,反而有说有笑的指着这厮。 霎时间,有个考生今夜死了娘的消息,风一般就席卷了整个考场。 众人口中议论纷纷,甚至有好事儿到处溜达,想要看那倒霉孩子是谁。 同样“余缺”二字,一并也被不少考生收在了心里。 譬如此刻余缺的跟前,便有人当着他的面,兴奋的议论着: “好家伙,考个试而已,便杀了别人的娘。这家伙真以为自己一定能考上不成!” “啧啧,这等凶人可不能多说……” 余缺杵在对方身前,还被对方手舞足蹈的拐到了,对方眉飞色舞间,也朝着他说了句: “你说呢,老兄?” 余缺的面色怪异,他唯唯诺诺的拱手,并不搭话。 当当当! 终于,锣鼓声音响起,县考正式开科。 议论纷纷的考生们,爆发出一阵最大的喧哗,人头攒攒,立刻朝着真正的考场所在挤过去。 余缺虽然是头一遭来,但他之前在县学见习过,知道考场的入口在哪个方向,并且事先就已经溜达到了附近。 于是他挤在了前排,同众人一起摇摇晃晃的,鱼贯走入考场中。 考场内,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簇簇火盆,但是盆中无火,有的是一堆香灰。 除此之外,无桌无椅无凳,也无笔墨等物。笔墨纸砚统统都需要自备。 余缺提溜着自己的纸包,抢先便走到一处靠近屋檐、能避风避雨的火盆前。 他啪的盘膝坐下,牢牢占住坑位。 此世仙学考举,可是和他前世的儒学科举不同。 仙考中虽然也会考究经书典籍,但是并无活人考官阅卷,乃是都写在黄表纸上,次第的焚香祷告,冉冉间便会有青烟升起,能够沟通鬼神。 这县考的第一关唤作“文考”,这等青烟也就被唤作“文气”。 当夜,县学考官们会选择其中文气高大而粗壮者,择优录取,列入下一关考试。 而文气的高低粗壮,则同考生的应答水平相关。 答案越是准确无漏的,所能烧出的烟气则越是凝实,越是能够合乎鬼神们的心意,则越是粗壮。 此外,偶尔也会有人运道不好,明明勉强能够过关,结果一阵风儿刮来、一场细雨落下,便将之文气给吹散搭灭,就此被淘汰,倒了血霉。 余缺抢占坑位,为的就是避免这等情况出现。 毕竟这事儿即便是告到了考官那边,也只会被笑话一番。 因为仙家焚香作法,虽然会挑选良辰吉日,但是偶尔也会遇上刮风下雨的天气,那时照样得开坛做法,不得有误。 只要是肚中真有货的,甭管刮再厉害的风、下再厉害的雨,也必定能烧出个响来,不至于被淘汰掉。 考场上,成千上万的考生坐好,乱哄哄中,考场上空便有一盏盏灯笼飘出,绕着场子飘荡。 灯笼上有着鬼脸,都吐着鲜红的长舌,舌头上便写了一个个考题: “《仙经》第七版,编纂于何人之手,耗费几年”。 “黄山一城,简曰黄城,与其等名者有几城,全称为何”。 “《想尔二十七戒》、《想尔九戒》有何同异”…… 一干种种仙学基本知识,映入众人眼帘。 其中还有近乎送分,但又显得刁钻的题目: “赤城者,黄城者,城上皆有云气,云霞灭明,可堪胜景。此二者,孰高孰低?” 很明显,这等题目只是简单回答的话,多半是答不到出题者的心坎上,得有理有据、引经据典。 余缺俯下身子,当即在膝上摊开黄纸,并将毛笔点在舌头上,以唾液化开,粘上朱砂一一书写。 时不时的写一会儿,他便得呸呸的吐几口,免得将朱砂过多的吃入腹中,伤了身子。 人涎可通鬼,此举用涎水写表,乃是应考的小技巧之一。 霎时间,考场中呸呸声不断。 倒也有考生在弄水研墨,并没有用自己的口水。 只不过彼辈要么是家庭富裕之辈,所用的墨团中掺了僵尸牙粉,或者所用的清水实则是死人眼泪。 要么就是城外远道来的,什么都不懂,也不懂得跟着学。 半个时辰过去。 余缺大书特书,一连的誊写了五张黄表纸,张张纸面上龙飞凤舞。 此时考场中,已经有人烧表焚香,燃起了烟气,使得夜空鬼火簇簇,明灭不定。 不过余缺还没烧表,他的仙学成绩历来都好,自有一份自信,打算等攒好了一筐后,一起焚烧。 这样所烧出的“文气”极粗,水泼都不一定灭。 终于,余缺逢见了一道大题: “饮丹立盟,授度加持,神有灵焉!今有《丹水文》如下,请撰《自盟文》,合乎仪表规整。” 他精神一振,当即叩齿鸣鼓,伏身写下: “香火有朝,黄山县城,第七坊市,仙童弟子余缺,稽首再拜,上启: 道秘天尊、太上道君、五方尊神、十方已得道至真。太上灵宝三十六部尊经宝符,诸高玄大法师,因缘宿福,九天之劫,轮转不灭,庆祚所逮,轮化所籍,得生法门。先缘发愿,仰羡至窥,法關大乘,心神欣踊,自恐腐骸。今遭天运推移,皇道数行,蒙黄七县学所见拔撰,开导愚蒙,赐臣灵文,奉对圣君。肉尸惶惧,洗除油秽,得侍灵坛,俯荷拔擢,荣过分表。” 一口气写完一张,他笔上不停。 “仙童余缺当励己肃体,供养尊礼,弃情退累,志托幽阜,长乖世涂,唯志丘岩,昼夜朝拜,思竭愚管,庶凭圣文,拔度朽骸,至心控嫌,无有二念。不敢:违盟负誓,欺师慢道,有面无心,不保劫数。” 余缺定了定神,战战兢兢的再写: “今自收罪考,吞声敢言,引七世父母、九玄祖考,以为证誓,见世生人,九族种亲以为盟约。余缺自乐仙道,时不敢拘迫,一日有违,生死同沦地狱五道,不敢蒙原。” 写到这里,他检查三番后,刺指出血,但没用血来和墨,只是点了点,最后落笔到: “上告道秘,下誓五帝,身对师宝,自立盟誓。丹情至心,唯蒙矜纳。仙童余缺诚惶诚恐,稽首再拜。” 盟书完工,他将自己身前的一干考卷,捡拾捡拾,顿时堆入火盆中,切磋点燃。 噗的! 火盆中大光,照得他面色发红。 在余缺期待的目光中,一道青烟猛地就窜起。 此烟气冉冉直上一丈三尺有余,蔚为壮观,顿时吸引了不少考生、鬼神的注意。 (本章完) 第50章 糊涂神判糊涂案、文气煊赫(4k) 第50章 糊涂神判糊涂案、文气煊赫(4k) 余缺身前的青烟蒸腾,他的发丝都为之而摆动,看上去好个飘然。 “一丈三尺!又是个仙学好手,不燃则已,一燃则惊人。” 四下有学子口中嘀咕: “他娘的,往年一般九尺就能过关了,一丈以上必然能过关,这厮烧出了一丈三尺的分数,又是个高分种子!” 有人嫉妒、有人眼红、有人羡慕。 还有鬼神在余缺火盆的上空,扭曲蠕动,面目耸动,大口大口的吸食吞吐着他所烧出来的青烟。 一堆提着考题的灯笼纸怪,也是被吸引而来,你撞撞我、我撞撞你,口中的红色长舌头都绞缠在了一块儿。 附近一些正在看题目的考生,因为目中题目消失,就此受到了影响,顿时更加牢骚不已。 但这是县考中的正常情况。 文气粗壮者,必然会影响、甚至是压迫附近左右的其他学子。 若是想要不受他人的文气影响,那便自行烧出腾腾的文气,将考场上的灯笼怪再吸引过来便是。 余缺盘坐在火盆前,看着冉冉升起的青烟,面上虽然有喜色闪过,但是并未自满。 他反而目光炯炯,紧紧盯着聚拢而来的灯笼怪们。 只见此刻扑来的灯笼怪当中,有一些灯笼怪的形体,格外之大,是寻常灯笼怪的两倍以上。 并且它们口中的长舌头,并非是吐出,而是卷了起来。 只有在靠近考生们的文气时,这批灯笼怪吐舌吮吸间,方才会将口中的考题泄露而出。 这批灯笼怪口中的题目,可就不是基础题目、也不是大题了,而是能够额外增加分数的大题。 并且场中的考生们,仅有一次的机会能够回答此类题目。 不管答错答对,此后若是再答附加题,一丝青烟也不会增加,反而会影响到先前所升起的文气 “县考之文气,满分者能有一丈五尺长,我如今虽然已经一丈三尺,定然属于甲字评价的行列,但是却不一定会是甲中或甲上。” 余缺的目光闪烁,心间暗暗道:“若是想要甲上,必须得在附加题之上,再赚得一个好分数!” 呼呼! 鬼怪晃动间,数条粗壮的长舌落在余缺左右,面朝着他,令其余的考生难以瞧见全貌,甚至余缺都不一定能看清。 好在他目光锐利,还是在其中看清楚了两道附加题目。 其中第一道: “一女有夫,产子非夫,实乃公公。且问,其夫其子,兄弟耶?父子耶?” 余缺瞧见了这题目,顿时眉头挑动,面露古怪之色。 “好家伙,往常是听说过县考出的题目,实在是有违常理,颇为刁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心间咋舌,并没有立刻就选择这一题回答,而是看向了另外一题目。 结果这题目的内容,更是让他咋舌不已: “有村人执某户,争讼于庙前,祈求神明判罚。 该户,妻与子通奸,为夫所察,夫妻反目,誓不共处,子将随谁耶?” 第一道题目,说的是女方和公公通奸,所生的孩子和其丈夫,究竟应该算是兄弟,还是应该算是父子。 至于第二道题目,则是说女方和其子通奸,两口子决裂,其子应该判罚给谁,后续跟着谁一起生活。 这题目颇是难答,儿子跟着女方,岂不是在纵容母子违反人伦。 儿子跟着男方,又令人如鲠在喉,甚至可能酿成惨剧。 至于三人继续一同生活,共处一室,此乃和稀泥,糊涂神判糊涂案也。 余缺提着笔,一时间不知该选哪一个,他不由的心中感慨: “这出题者究竟是饱伤于女子,还是饱伤于男子?竟然能提出如此戏女谑男的刁钻之题……亦或者,此等题目乃是取材于坊间,并非凭空捏造?” 心间嘀咕着,余缺的目光忽然又一凝。 只见那两只展现在他跟前的灯笼怪,忽地就将口中的长舌一收,然后飘忽的飞向了其他地方。 噗呼! 是考场当中又有人点燃考卷,猛地燃烧出了烟柱,青烟阵阵,还使得其附近的考生们发出了咳嗽的声音。 余缺眺望对方的烟柱,发现对方的烟柱高一丈二尺有余,瞧模样仅仅比他低了一点儿,附近的大批灯笼怪,还在被对方吸引过去。 “县考当中,果有不逊色于我者。”余缺心间一紧。 噗噗噗噗! 现场不仅只有一道高长烟柱升起了,此刻时间差不多,诸多仙学功底深厚的人,默契般的都是选择了将所有考卷点燃,烧出了阵阵青烟。 仅仅十息不到的功夫,场中文气高出一丈的人便多达十几个,其中有人的烟柱更是紧逼余缺,隐隐还比他高那么一点点。 余缺抬眼看去,烟气冉冉中,对方面容模糊,似乎是一女子,并且也正扭头,打量着余缺头顶上的文气青烟。 只看了一眼,余缺当即不再看了。 他已经耽搁了十息功夫,不宜再耽搁。 须知场中的附加题目,其数目都是有限的,旁人若是答去了,其他人再回答也无用,只是白白浪费答题机会。 余缺当即微阖上了眼帘,脑中的思绪疯狂窜动。 在刚才的十息间,他其实并非只是在观察四周,心间也在暗暗思索,早就已经想出了第一道附加题的答案。 “通奸之子,为弟为儿? 自然是为儿! 该当以宗法伦理论辈分,不可以用血缘关系而论,否则贻害无穷,会导致互相争夺家产、祭祀之权,屋中有怨恨生长,极易滋生邪祟。” 但是余缺并没有将答案润色一番后,便誊写在黄表纸上,一烧了事。 因为相比于第二道题,第一道题目的刁钻程度明显逊色了些。 他若是想要争夺高分,得好好考虑一番。 目中纠结一会儿,余缺不再犹豫,摊开黄表纸,张口润笔,伏身在黄表纸上写起来。 他的开头第一句便是:“子将随谁,皆不随也。” 随后余缺精简文笔,直戳要害: “为官为神者,当不受伦理规矩束缚,而知规矩者,仅牧民之绳而已。 今有子通奸其母,务必再晓其情,才能判罚。若母者通奸,重罚之,游街示众。若子者诱奸,重罚之,阉割宫刑。若丈夫残暴待家,或助纣为虐,亦当重罚之,戴高帽、骑木驴…… 此三人,幼子既可通奸,无论何种缘由、年岁,其皆已长成,譬如猫狗性熟,自当流放于天南海北,各自一户,不必再为一家。” 细细写完一番,余缺展开黄表纸,缓缓吹墨。 纸上的内容,其大致意思便是,压根不需要根据常理来判罚此案。 哪一种处置方法,最能弹压当地,肃清风气,便应当选择哪一种,余缺还一一列出了具体不同情况下,刑罚轻重的处理措施。 以及重要的一点,那便是通奸之子,既然能通奸,证明已经性成熟,自然就是“成人”了。 这样压根就不需要纠结此子跟谁不跟谁的问题,法办便是,统统流放! 余缺检查一番,自觉他答的颇有几分道理。 唯一值得顾虑的是,他的思维过于跳出题目,落在了看他不顺眼的考官眼里,可能会觉得他苛责,也可能会觉得他糊里糊涂,看不清题目的意思。 不过没有犹豫太久,余缺目光一定: “可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其他人答完,我就算是写出儿来了,也是无用!” 他的手上一抖,当即就将手中的黄表纸扔入了火盆中,并紧盯着火盆,目光似鹰隼。 呼呼!下一刻,令余缺心神微松的情况出现,黄表纸烧出了烟气,且他的火盆上方,有一只硕大的灯笼怪当即飞来,绕着火盆打转。 ~~ 此情此景,证明了他大概率是第一个答题的,这道附加题还没有被旁人夺去。 在余缺期待的目光中,刚才扔出去的那张黄纸,虽然只有一张纸,但是光色大现,燃烧的时间着实偏长。 咻得! 又是一道青烟,从火盆里面窜起来,钻入了他一丈三尺的文气烟柱中,使得本就高长粗大的烟柱,顿时蹭蹭的又往上涨了一番。 余缺目光大亮。 哗啦一声响,半空中还响起了一阵鬼哭的声音。 是那提着附加题的大灯笼怪,猛地被窜高的烟柱给烫到了舌头,其舌头一下子就给烫得断掉了,噗的落在了火盆当中。 于是在余缺愣神当中,他那又粗又长的文气烟柱,猛地又往上涨了一大截。 霎时间,他周身烟火缭绕,文气笔直如狼烟,整个考场都可以瞧见。 数不清的考生们,被这动静所惊到,纷纷抬眼看过来,面色悚然。 “一丈、一丈六尺?是我眼了?” “好家伙!这般唬人啊。” 还有人正搔首挠耳着,面色愁苦,其衣着华贵,但是身前的烟气萎蔫,恍若三寸丁。 此刻陡然见瞧见了余缺的文气烟柱,这厮连连指着大喝:“不是说满分才一丈五尺吗,来人,那人作弊了作弊了。” 这人的大喝,立刻就引来了旁人的嗤笑。 就连衙役都走过来,问了几句话后,见他的黄纸烧完,烟气短小,干脆就将之拎起来,逐出了考场。 余缺盘坐在火盆前,也仰头看着自家的烟柱。 怔怔中,他脸上欣然大喜,啪的拊掌拍了一下,心道:“咦!搏中了。” 很显然,他的附加题回答,妥妥的是答在了那出题人的心坎上,让对方一口气的给他加了三尺文气。 有了这三尺附加文气,余缺此番的仙学文考,不仅稳妥过关,必入甲上,估计还能一口气的争二夺一,稳居前三。 毕竟这可是超出了满分的成绩! 余缺盘坐在考场中,发丝飘飘、衣袖摇动,荣光焕发。 旁人望着他,纷纷嘀咕,好个文采煊赫之子。 余缺环顾左右,他见四下人等、衙役,都在朝着他指指点点。 其微微低头思量一番,便收拾收拾家伙事儿,甩袖起身。 他朝着跟前的火盆拱手一礼后,大摇大摆的就朝着第二关所在的考场走去。 如今余缺的题目答完,附加题也答了,答无可答,多留原地也没什么意义,且退场歇息,等待下一场考试便是。 至于他的这一举动,是否会惹得旁人嫉妒、考官们的不喜…… 一县之学的仙考,讲究的便是一个能人辈出,英才自现。 考生们的文采越是斐然,答题的速度越是迅速,越能证明当地的仙学昌盛。 余缺此刻行走在众人眼中,朝着他所投来的目光,虽然有恶意,但更多的还是羡慕钦佩,自愧不如。 此外,还有数道目光从考场之外看过来,瞧见了他的文气高度,又瞧见了他的面容,纷纷若有所察,暗赞不已。 如此的,余缺一路走向场外,饶是他暗暗告诫着自己要胜不骄败不馁,竭力矜持举止,但他的脚步还是轻快飘然,快活极了。 此前考仙学时,他可从来没有这般大出过风头的经历,如今靠着实力横压群雄。 这感觉着实令他觉得痛快! 不过当余缺走到考场边上,还未落座时,考场当中又是悚然一惊,众多的考生喧哗不已。 余缺当即抬眼看过去,目中也讶然。 只见又一道粗大的烟气腾起,其声色丝毫不逊色余缺刚才的气象,估量一番,赫然是一丈五尺长! 并且最令人心惊的是,对方的烟柱,乃是从无到有的升腾而起。 也就是说,此人是在没有附加题的情况下,一口气的答到了满分,简直是难以想象。 霎时间,整个考场的灯笼怪都被对方吸引而去了,仿佛群鱼扑食,考场秩序都霎时间被打乱了。 众多考生看不到题目,喧哗不已。 在喧哗中,余缺细看,瞧见了一道女子身影。 对方的身量削瘦,视左右的目光如无物,正怡然的盘坐在场中,仰头看天,似乎正在挑选着自己的附加题。 单单看此女从容不迫的举止,俨然是一副天之骄子的气度。 余缺眺望着女子,虽然不至于自惭形秽,但刚才心间的那点飘飘然,也是瞬间就化为乌有,心中嘀咕。 可恶,区区一坊之地,竟然也能出现满分考生! 看来是他小觑了县中的英豪啊。 (本章完) 第51章 上架感言 第51章 上架感言 “布谷聊稽首再拜,上启: 诸衣食父母、读者大老板、四方有道高真、十方书朋高友、万千知己豪杰,因缘而结,夙兴夜寐,落笔数载,蒙诸位青睐,观此陋文,不胜感激。 今有大关隘来临,乞漫天诸神诸圣,偶有闲暇,能助余缺一力,破关登榜,博个出头,光耀门楣,一吐郁气。 布谷肉尸惶惶,能得侍诸神圣左右,俯荷拔擢,荣过分表,不胜惶恐,必当励己肃体,供养尊礼,弃情退累,专心码字,苦思冥想,绝不敢欺师慢道,懈怠度日。 今自收罪考,再登龙门,誓必好好更新,查漏补缺,洗心革面,勿要重蹈覆辙。 上告书友,下誓阅文,身对键盘,自立盟誓,丹情至心,战战兢兢。 布谷聊诚惶诚恐,稽首再拜。” ———————————— 说人话: 《仙家》27号中午,便要上架啦! 临到上架时刻,当真是诚惶诚恐,百感交集。 仙侠三部曲,写至如今,关隘种种,胜骄败馁,实在是难以言说。 今日向诸位大哭一场,乞个订阅,特别是首订,它真的很重要、真的很重要,真的很重要,相当于一本书的出生根脚,虽然不是注定了今后一生,但也大差不差,更关乎流量、推荐、创作动力种种。 因此希望诸位朋友捧捧场,订阅一番,特别是养书的朋友,现在真的暂时不能再养了,幼苗极其需要灌溉,孩子还小,嗷嗷待哺,正要茁壮成长啊,可不要轻视。 《仙家》是布谷规划中,用来大成的一部,完善技巧,积攒资粮,续接梦想,可称布谷此生创作生涯的至关重要一环。 因此万千朋友们,还请自四方九天而来,赏个订阅,布谷需要你们、《仙家》需要你们! 还有,关于《仙家》本书,布谷绞尽脑汁,取材诸多,整了个新鲜的体系出来,有别以往,虽然谈不上是十足的创新,但当真不愿吃老本,至少在整个网文界,目前或许应当是没人写过一模一样的。 更新方面,也请再给点信心,吃够了这方面的教训,布谷积累数载,略有所得,真打算往上拱一拱,洗心革面,好好努力一番,看能不能日更稳六千,而望八千、九千字。 临表涕零,实在是不知所言。 不过,写书确实挺有趣的,挺快乐的,希望大家也看的有趣,也快乐! ———————————— 以下,特为本书、漫天诸神圣,献上气运祭品,桀桀桀:1:《泼刀行》,作者:张老西。 国术、民俗、志怪、禁忌、朝堂、江湖、宗师、斗法、过阴、出马、请神、傩戏、密教、长生……江湖路,三教九流,五八门。 2:《无敌从我看见boss血条开始》,作者:我也很绝望。 只要亮血条,神也杀给你看! 3:《从八百只麻雀开始到肝成神明》,作者:我要一步一步。 这是一个吃人的世道。开局:驱使八百只麻雀夺取黑店! 4:《放肆!我可是修仙者!》,作者:白浩者。 上九流有儒道佛,下九流是百工匠。妖鬼怪持文房四宝颂诗念佛,字为珠而句为玑。仙儒佛割凡人心肝佐酒下肚,血成池来肉作林。 5:《废土上的武神》,作者:我不想做条咸鱼。 废土世界的低武技击,类似北斗神拳、赛博英雄传和疯狂麦克斯的大乱炖。 6:《我的女友死在了过去》,作者:奈何笑忘川。 ~~ 有关时间线的有趣故事 7:《灵章》,作者:寻春续昼。 简介:岳含章神游一界,聚敛孤魂野魄,推演重重妙法,登临超凡之巅!热血高武玄幻! 8,《注意,这不是游戏》,作者:一夕成道耶。 一夕巨新书! (本章完) 第52章 第 五十一章 头名悬念、铁水捞金(3k字,求订阅!) 第52章 第 五十一章 头名悬念、铁水捞金(3k字,求订阅!) 余缺看了几眼,便坐在了考场一旁,耐心等待。 不多时,场中的情形再变,那名满分考生,将手中的一张黄表纸掷出,显然是回答了其所选择的附加题。 在几乎所有人的关注当中,一道烟气从对方的火盆当中冉冉升起。 部分人心间顿时失望,嘀咕不已:“怎么不选中个被抢先了的题目,踩上一坑啊。” 那烟气冉冉,混入对方的满分烟柱当中,顿时使得这道烟柱更加颀长,猛地就涨到了一丈六尺之长。 但是当余缺以为,此女的文气烟柱还会再往上拱一拱时,对方的烟柱停留在了一丈六尺,即附加题目只为这名满分考生,增加了一尺文气而已。 这情况落在众人眼中,特别是那些关注而来的县学考官们,他们口中顿时轻叹: “还是少了点。” “美中不足啊。这等学子,往常一般都能在附加题上再答出两尺左右的文气。” 很显然,这名满分考生虽然没有在附加题上踩中大坑,但也略有失手,所得的成绩不算好。 余缺旁观着,顿时面色古怪。 他瞪大了眼睛,再三的对比着对方的文气烟柱和自个的文气烟柱,赫然发现两者不分上下,都是一丈六尺准,谁也不比谁高谁低! 这样一来,面对这名满分考生,余缺似乎也并未落入下风。 他心间升起小小的期待:“莫非文考第一,还可能有我的份儿!?” 县考的每一科成绩,除去有助于考生进入县学之外,也会留存文书,以供将来选择法脉、拜访名师、报考道宫时所用。 因此对于考生而言,自然是成绩越高越好,即便文考只是三考之一,第一名只是个单科头名,但它也是头名,是个好名声!余缺求之不得。 不过余缺也只是在心间遐想了一番,他还是感觉自个拿下头名的机会,并不算太大。 毕竟他的基础文气只有一丈三尺,考场中已经有人不低于他。他完全是靠着附加题目升上去的。真要是和那满分考生放在一起对比,着实会显得有些虚浮。 在余缺纠结时,那名满分考生仰头看着自家的文气,其淡然的面孔上,也是露出了几丝叹息。 这人也没有在考场中过多的停留,收拾收拾家伙事儿,从容的便自考场中退出,朝着余缺的所在走来。 她退场后,聚拢在其火盆上空的灯笼怪们,再次摇摇晃晃的一哄而散,提着考题,胡乱的游走在场中。 考生们立刻收回目光,凝聚精神,继续开始自己的作答。 其间偶尔还会传来悲呼声: “婢子生养的!谁抢了我的附加题,啊啊啊。” 对方以头抢地,身前火盆中的基础文气不低,高一丈一尺了,但是因为一时手慢,错失附加题,就此止步。 喜怒哀乐,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的在考场上明显,哭声不少。 还有几个白发考生,大叫一声后,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喷在了面前火盆上,他们牙关紧咬,精神耗空,已然是昏厥在场中。 衙役们见状,连忙上前,手忙脚乱的将之揪出考场,省得第一关文考都死了人。 不过这等考生百态,便和余缺无关了。 他已然是从中跳脱出来,宠辱不惊,只需坐在考场边,回复精神即可。 很快的,数个其他考生,也都考完,脸上个个踌躇满志,走到了余缺的身旁,显然和他一样,都是今夜的县考种子。 彼辈面对余缺的态度不一样,或是笑呵呵的拱手,或是冷眼以待、目露不屑,或是无视之,自行踱步到一旁,闭目养神。 那名满分考生也出现,此女的面色清冷,肌肤发白,自带一股病梅的气度,唯有两眼晶亮,极其有神。 她环顾了场中一二,目光仅仅在余缺的身上有所停留,然后便自行坐下歇息,没有和任何人搭话。 余缺继续盘坐,没过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笑声: “余兄余兄,是我啊。” 他抬眼一看,发现是他在炼师行会当中的朋友,钱化真。 余缺脸上也露出笑意,起身见礼:“恭喜钱兄,文考顺利。” 钱化真拱着手,脸上笑呵呵的,对着他赞叹道: “同喜同喜!哈哈,我知道余兄肯定会在县考中成绩惊人 但是没想到,余兄会竟然会这般的一鸣惊人。文气一丈六尺高!放心,文考头名妥妥的就是你的。” “钱兄谬赞了。” 两人互相吹捧着,忽然身旁又冷不丁的响起了冷笑声: “还没考完,就想当头名了?姓余的,你不过是个擅长钻营逢迎的家生子罢了。别人满分的都没说话,你倒是有脸在这自吹自擂。” 钱化真的眉头当即拧住,无须余缺出声,便是当即喝去: “嘴里吃屎了么你,这般滂臭!” 但对方只看了钱化真一眼,便继续目光阴鸷的紧盯着余缺,好似要从余缺身上撕下几块肉一样。 这人不是其他,正是伏氏族长之子,伏灵。 这厮也过关了,但心中对余缺的大出风头,厌弃无比,怨恨无比。余缺毫不回避,抬眼打量着伏灵,目光平静。 几人的争执引起了四周人等的注意,正有衙役走来。 伏灵的目光闪烁一番后,他露出牙齿,低头从余缺的身旁插肩而过,冷冷笑过:“放心,我可不会让你有机会,拿下一个头名!” 话声说完,他头也不回,便走到一旁坐下。 余缺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 县考的成绩,虽然是当场就出了,众人一眼就可以看清,但类似余缺这等不相上下的情况,往往会在所有考试完毕之后,由县学的考官们商量而定。 伏灵若是不想让余缺拿下文考头名,其必然会在接下来的两关当中,对余缺进行妨碍,意图降低他的考试评价。 甚至是悍然出手,血债血偿! 余缺回忆着对方刚才的眼神,总感觉杀意浓郁。 但他丝毫不慌,也露出了牙齿,心间冷冷想到:“正好。冤仇不隔夜,看来今日就能斩落因果。” 候考区,钱化真又同他寒暄了几句,便乐呵呵的挨着他坐在了旁边。 ~~ 原本余缺的旁边已经是有先出考场的考生,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化真这厮使了点钱,就让对方走了。 随后。 不断的有考生退场,能走到第二考场入口的人越来越少。 最后还有衙役走来,毫不留情的将入口处,那些自信但实则侥幸的考生们,纷纷捉了出去。 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我文气高九尺一寸,往年定能过关啊。” “嘿,今年可不同,一丈以下者,尽数淘汰。” “不不、小兄弟你们看错了,老夫文气刚好一丈,还多了几厘呢……啊,别动手,莫欺白头翁!” 其间,还有一个余缺的熟人。 对方紧绷着身子,杵在场中,看着身前的一个个考生被捉出去淘汰,他紧张不已,额头上都是汗水。 这人正是方木莲。 一直等到场中清空完毕,再无人被淘汰,方木莲才擦了擦自己额间冷汗,面色有所恢复,露出喜色,目色振奋。 他这时有空闲去观察左右了。 当瞧见余缺时,方木莲的两眼中顿时流露出了浓浓的羡慕之色。 这人有心想要上前和余缺相认,攀谈一番,但是又自惭形秽,脚步迈出去又停住了。 因为他之文气,刚好一丈多点罢了,属于是勉强过关的,和余缺这等一丈六尺,能拿头名的文气相比,简直是龙和蛇的区别。 再加上当初余缺被驱逐出鬼店时,他不仅没有帮忙说好话,反而还建议余缺趁早走人,方木莲心间其实怪不好意思的。 他自认为和余缺的情分不够深,还是别上前去碍眼了。 或许等到一同考进县学后,那时候他方木莲,就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余缺面前,同其攀谈旧情! 这时,方木莲望着第二场考试所在的方向,目色更是振奋。 他已经闻到了门后浓郁的油火气息。 接下来的第二场武考,极有可能会和油炸一事相关,而他方木莲最擅长的便是一手油炸鬼! 果不其然。 当一阵阵铜锣敲响时,第二扇考场的大门打开。 众多考生鱼贯而入,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便是一座座高炉,炉中的铁水正沸,还有油火喷溅,宛若巨人在呼吸。 热量轰隆袭来,初春的寒意,瞬间从众人的身旁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阵嘀咕和喧哗也在考生间响起: “有没有整错啊,今年这般艰难,连炼铁炉子都整出来了!” “这些铁水,该不会是用来让我们喝的吧?” 方木莲看着场中景象,他却激动得身子微颤,心间大喜:“娘!我能成了、我肯定能成了。” 以前他的两次县考不中,都是失败在了第一关文考上,压根发挥不出他坚韧的体魄。如今他文考过关,武考又恰好碰见了极其适合他的考试内容,简直是天助他也! 方木莲还在心间喜滋滋的想到:“这一关越难,就越是能拉开差距,有助于我考入县学也。” 群情激昂,县考第二关,武考。 火中取栗,铁水捞金,正式开锣! (本章完) 第53章 人头鬼栗、淘汰惨烈(4k字求订阅!) 第53章 人头鬼栗、淘汰惨烈(4k字求订阅!) 余缺处在入关的第一批,他趋步向前,目光在一座座高炉间扫视,很快落在了正中央的一座高炉前。 这座高炉呈现八角形,高三丈三,四面有孔,烙印着符文,捏塑着鬼脸,好似一口大型炼丹炉。 炉中传出滚滚鼎沸声,且有一精悍的壮汉,正双手抱胸,袒胸露腹的站在高炉上。 对方觑眼看着入关考生,口中立刻呼喝: “本座卢铁,负责监督尔等武考,休得磨磨蹭蹭,速速上前来听令!” 这人声色粗粝,恍若金石摩擦,嗡嗡作声间,给人一种铁血悍勇的感觉。 余缺等人不敢怠慢,纷纷簇拥在了那卢铁跟前。 一些想要讨好对方的考生们,还谄笑着,纷纷打拱高呼:“晚辈见过老师!” “老师好个铁打的筋骨!当真是一伟丈夫也。” 不过现场嗡嗡声间,那卢铁面露不喜,口中当即冷哼一声。 咚的,现场众人的面色就惊骇。 他们感觉胸腔中的心头也猛的一跳,顿时头晕眼的,不得不闭紧了嘴巴,生怕当场就吐出来。 卢铁大手一挥,砰砰的拍响了身后的高炉,喝到: “废话不多说,今日武考,考究尔等一个胆大心细。 场中共有三十六尊铁水高炉,座座炉中都烧有铁水,足以烂肉焚骨。而尔等的考核内容,便是各自取鬼栗三颗,以铁水化开,取其果肉。 鬼栗果肉便是下一关,也就是最后一关的考试资粮,能得三颗鬼栗子者,方才有资格祭鬼祀神!” 简要说完,对方大声再喝:“明白了吗!” 其声在现场嗡嗡作响。 六七百号人再次感觉脑瓜子发嗡,不少人在心间腹诽:“该死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莫非听你讲话,被你呵斥,也是考试内容之一。” 但是连带余缺在内的众人,全都是面色一肃,低声应诺:“是!” “孺子可教。” 卢铁再度指了指场中几座堆积如小山的东西,喝道:“开考!” 余缺抬眼看去,忽然发现那堆积如山的东西,颗颗漆黑,压根不像是什么栗子,而是一颗颗腐烂扭曲的人头。 这些人头怪模怪样,垒成了京观样式,死不瞑目般的瞪眼看着在场考生们。 众人走到了人头京观跟前,一时都不敢动手,而是目光惊疑,视线不断的在考官卢铁和人头京观上跳动,欲言又止。 但是考官卢铁面带冷笑,他驱巡在中央高炉上,左右走走,旁观着现场,并没有想要再解释一个字的意思。 余缺紧盯着一颗身前的人头,他等待了片刻,见左右人都不敢动弹,皱着眉头,便想要小心翼翼,想要试着取出一颗人头瞧瞧。 只是他正要动手,身旁的钱化真见状,忽地拐了拐他,用眼神制止了他。 余缺眼皮微抬,明智的停住动作,继续干杵在原地。 几十息过去,左右人等见文气最高的余缺,继续干杵着,一直没有动手。 终于有人忍不住,大着胆子上前,口中骂骂咧咧:“连个死人头都怕,还考个屁的县学!” 只是紧接着,啊的一声痛叫,就从这人口中响起。 咔咔咔! 只见对方的手指刚一伸在那人头京观上,颗颗人头们便猛地张口了牙关,其中一颗人头,正是咬在了那人的手指上。 对方惨嚎着,连忙后退,在地上打滚儿,甩了好半天,方才将那人头甩下来。 众人再一看,这人被咬中的那只手臂,近半都是发灰,似乎中了剧毒。 与此同时,其他的几堆人头京观前,也都响起了惨叫声,显然也是有人被咬中了。 霎时间,考生们交头接耳,口中议论纷纷。 余缺则是若有所思的,抬眼看向身旁的钱化真。 钱化真望着那些人头,开口轻叹道:“果然,此物正是传言中的人头鬼栗!” 他瞧见余缺的疑惑目光,当即面上带着点得意之色,凑向余缺,低声解释: “此物是一种邪木成精,能够绞杀活物,危害四方。但凡死者,无论牲畜,其躯干会被当做肥料,脑袋则是会被悬挂起来。 若是敲开脑壳,会发现内里并无血肉,而成了果肉。此肉对人有毒,但是对于鬼神而言,乃是极香甜的供品,炮制妥当,浓缩一番,色黄金,味甘如栗,所以被称作是‘人头鬼栗’。” 钱化真口中啧啧: “场中这多的鬼栗子,还颗颗都是人头,并非兽头,估摸着是有哪座庄子遭了邪,考官们在铲除邪木后,便将之带了回来。” 余缺听着,口中不由赞了句:“还是钱兄见多识广,这类鬼食,余某在书上都没见过。” 钱化真闻言,面上更是得意,谦虚道:“过奖过奖。书上不写,恐是担忧被人知晓后,世人主动种这人头鬼栗。余兄不知,也极为正常。” 这厮拍了拍自个:“不过有某在,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可以占据先机也……” 只是下一刻,钱化真口中一顿,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家的身后和左右。 顿时,声声哎呀响起。 在两人身后,五六个人的身子向后猛地一倒,纷纷跌在了原地。 原来在钱化真嘀咕间,四周其他懵懂的考生们,纷纷够着脑袋、踮着脚,敛气屏息,凑在两人身旁听着。 钱化真突然一回头,便将彼辈吓了一大跳。 这些考生连忙从地上爬起,干笑着朝钱化真拱手,然后就乐滋滋的朝着那些人头鬼栗打量而去,琢磨着如何下手。 钱化真顿时垮着脸,明白自己刚才过于得意,都忘了先拉着余缺,跑到角落去说话。 余缺瞧见这一幕,倒是不可惜。 他哑然失笑,朝着钱化真拱手:“先机已无,看来钱兄和我,得多加把劲了。” 话声一落,余缺目光一凝,他咻咻的就双手伸上前,主动从那堆人头鬼栗中取出了两颗。 他手上白毛冒出,灰气缠绕,并好似捏螃蟹般,一只手一颗,捏在了人头鬼栗的牙关处,免得被咬了,主动递给钱化真一颗。 此外。 现场倒也不是只有钱化真一人,才晓得鬼栗的由来,有人知道的比钱化真还要全乎。 整个考场都开始纷乱,考生们纷纷下手,去抢那人头鬼栗。 因为此物虽多,但是数目似乎不及考生们多。 且每个考生要求的可是三颗鬼栗,谁知道一颗人头鬼栗中,能蹦出几个鬼栗子啊。所以众人自然是抢的不亦乐乎。 霎时间,道道惨叫声也在场中响起。 不少人情急之下,被人头鬼栗咬中,身中邪毒,倒在了地上。 考官卢铁见状,面露讥讽,当即就呼喝连连。 四周有衙役上前,连忙将彼辈拖出了考场,免得彼辈死在了场中。 被拖出者,一个个不信邪,还大喊道:“我还有另外一只手,为何要赶我出考场!” “三哥,你他娘的害我!”“一群废物。”卢铁毫不留情,嘲讽道: “取个栗子都能被咬中,身笨手拙,淘汰淘汰。” 此外,他还时不时的游走在场中,当瞧见一个头发白的考生,正局促站在人头鬼栗跟前,想要捉又不敢捉时。 考官卢铁看了几眼,竟然不耐烦的将手伸出,一把拎起白发考生,交给了衙役们,一并赶出考场。 白发考生大喊:“小伙子,老夫尚未动手,你凭甚淘汰我!” 卢铁的脸上不耐烦,呵斥道:“一大把年纪了,肉酸骨头老的,还来凑武考作甚,活的不耐烦了。” 任凭场中几个白发考生再是哭爹喊娘,此人都是无动于衷,冷漠的将之一一驱逐。 当此人路过余缺和钱化真两人身旁时,饶是两人身手敏捷,极为懂得炮制技巧,也并非白发考生。 他俩仍旧是面色微紧,担忧也被对方找个理由,淘汰出门。 好在卢铁的目光,仅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便继续看向其他考生。 ~~ 这时。 余缺已经是拎着一颗鬼栗子,抢先登上了一座高炉,但是他望着炉子当中的铁水,却是凝眉皱起,并没有立刻就开始烘烤取栗。 “虽然卢姓考官在公布题目时,已经暗示了要用铁水来烤栗子,但提示过于简单,此中是否还有其他的窍门?” 他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因为下一刻,四周的高炉上纷纷也响起了惨叫声。 啊啊啊! 有人心急将鬼栗扔入了铁水中,那人头居然蹦跶起来,带着铁水,一口咬在了考生的身旁。 甚至有人当即被咬中了脸皮,顿时皮开肉绽的,昏死过去,不知死活。 余缺见状咋舌:“果然,烤个栗子也非易事。” 此外,还有人见鬼栗飞出来,当即一脚踢去,又将栗子踢入了铁水中,可紧接着一道焦烟升腾,对方趴在炉子上,用火钳扒了扒了,一无所获。 很快,现场焦烟阵阵,惨呼阵阵。 武考开科了大半个时辰,竟然无一人成功的火中取栗,在铁水当中有所收获。 反而在场的考生,已然是淘汰了近三分之一。 离去的还几乎是个个都带伤,并有人掉入了铁水中,差点烧成焦炭。 如此情景,令余缺也是心间悚然。 并且他和钱化真两人,都已经谨慎尝试了一番,但都是失败,只在铁水当中打捞出了一团乌漆嘛黑的肉渣。 霎时间。 场上的气氛越来越焦躁,众人皆是不知正确的火中取栗之法。 但就在这时,一座铁炉前突然爆发出阵阵惊呼。 余缺和钱化真两人抬眼看去,发现是一堆人聚拢在一座高炉上,正有个精壮的考生赤裸上身,手里捏着颗鬼栗,自信的往铁水里面扔去。 每当鬼栗尖叫中从铁水中跳出,那人便会举起一瓢,将人头鬼栗拾住,先扔在身旁的一只铁桶内,用油泡了泡后,然后再捏着,继续往高炉铁水里扔去。 如此反复间,只那鬼栗油光锃亮的,且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烂,露出了发黄的骨头,变成了个骷髅头,表面也开始龟裂。 考官卢铁也站在一旁,饶有趣味的望着。 有了这个考生的提醒,余缺和钱化真两人纷纷对视了一眼。 他俩都是炼度师行会中人,目中有所明悟: “难怪铁炉边上会有火油,还以为是用来引火、升温用的。原来是要用火油炙泡,封其热度,凉其外壳!” 余缺刚才倒是尝试过,但他是用油炸而加温,并非降温,未得其法。 “看来我学炼度,终究是日浅,还得加倍熬炼啊。”他心想着,暗暗反省。 一旁,钱化真望着那名考生,脸上还带着诧异,口中嘀咕道:“这人的手法这般老练,都像是个老炼度师了,怎的在行会中没见过?莫非行会里还有我不认识的……” 余缺闻言抬起头,目色也有异色,他因为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这人正是他在鬼店中认识的伙伴,学徒方木莲。 此人掌握得一手好油炸鬼手艺,即便余缺现在已经是九品炼度师,身有神识,但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在油炸鬼物时能有此人老练而精道。 “好好好!” 方木莲所在的高炉附近,考生们不断欢呼: “谢了!”、“多谢这位兄台指点迷津!” 其他人等也不是傻子,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有接触过炼度手艺,但是有方木莲的演示在前,他们也能模仿一番。 而在众人的欢呼中,方木莲身上汗水蒸发,热气腾腾。 他的脸色更是通红,意气高亢,宛若饮用了烈酒,振奋极了。 众人的欢呼增长了他的自信,让他神色坚毅,心间还不断的暗道:“娘!师父!我不是废物、不是废物。” 噼里啪啦! 很快的,方木莲便将一颗头鬼栗炮制妥当,一团团金光闪闪的东西,噗通掉落在了铁水当中。 他面色大喜,观摩了一番火候,然后连忙擦了擦手,不用火钳,只将手在火油中仔仔细细的泡了泡。 此人赤着手,伸入那铁水中,仔细摸取在铁水中烤好了的鬼栗子。 火油遇热燃烧。 呼的将方木莲的上半身,全都笼罩在内,让他变成了半个火人,声势骇然,但是这人丝毫不畏惧,且毫发无伤。 现场众人见状,顿时又是嗡嗡议论。 其中还有人目光发亮,当即高呼:“兄台,烤多点,卖给我!一万钱一颗。” 这话顿时引得不少人的意动,他们瞥了眼那考官卢铁,发现对方虽然皱着眉头,但是并没呵斥喊价那人,一个个便也喊价起来。 余缺身旁的钱化真,同样是目光发亮,隔空就叫到: “三万、钱某出三万钱一颗!” 这厮也想钱买。 余缺倒没有掺和进这热闹当中,有了方木莲的示范,他已经是彻底明悟了火中取栗、铁水捞金的窍门。 “原来在铁水中捞取鬼栗子时,还须得用血肉去捞取。否则用火钳,金性过于克鬼,鬼栗之气便会迅速焦灼,化为焦炭。” 余缺目中踌躇,推敲再三。 他当即也拎着一颗人头鬼栗,一桶火油,自行登上一座高炉,开始了炒制。 (本章完) 第54章 油尽灯枯、武考头名到手(4k求订阅) 第54章 油尽灯枯、武考头名到手(4k求订阅) 余缺站在高炉之上,模仿着方木莲的法子,但自行更改了一番。 对方是将人头鬼栗,反复的扔在铁水中烹炸,当其飞出时,再接住泡在火油中降温。 余缺有神识辅助,他可不会傻乎乎的不去利用这点。 借助着神识,他可以灵敏度大增,虽然无法覆盖近丈宽大的铁炉,但是当人头鬼栗飞起来时,他立刻就能反应。 且在油炸鬼一事上,他虽然不如方木莲纯熟,但也是属于入了门槛的。如今得到点破,心间自然有了许多可行的想法。 呲呲! 余缺拎着葫芦瓢,当鬼栗还在半空中的时候,便猛地泼油,用油将之击入铁水内。 裹着火油,人头鬼栗的温度降下,且在铁水上面熊熊燃烧,变成了一团火球,擦着铁水滚动,颇是神奇。 他这动作被同一座铁炉上的考生瞧见了,对方瞪大眼睛,狠狠看了几眼。 或许是觉得余缺这手法,比方木莲的更加了得,也更加的省心。 对方也拎起葫芦瓢,直接往火炉当中泼油。 结果噗的一声,火光冲天。 对方的出手时机不对,手法不对,不仅没有将人头鬼栗再打入铁水中,反而被此物携带着火油,冲上了面孔。 这人惨叫着,顿时手足乱抓,还碰到了铁炉,身上的火油又被点燃,整个人化作成为了火人,骨碌滚下炉子去,在地上不停的驴打滚。 和方木莲化身火人不同,这家伙没个准备,顿时被烧得皮开肉绽了,疼得连家神都唤不出。 余缺只冷眼看了对方几眼,便漠然的收回目光。 铁炉子上。 其余人等瞧见了胡乱学习余缺的下场,纷纷面色凛然,不敢再多想,他们老老实实的按照方木莲的法子,开始模仿。 可即便是用方木莲的法子,在场众多的考生们,并非每个人都是心灵手巧之辈,成功者依旧是寥寥。 于是其间便有人动起了歪心思。 他们要么是想要抢夺旁人正在炙烤的人头鬼栗,要么是见自己的鬼栗烧焦,恼恨的将火油往对方身前泼去,意图坏掉对方的人头鬼栗。 砰的! 在余缺的身边,便有这样一人,对方失败后,先是饶舌的想要和余缺商量,让余缺多炮制点鬼栗子给他。 当余缺无视时,此人愤恨砸炉,然后恶向胆边生,猛地就踢向余缺手边的油桶。 只是咔嚓一声,惨叫响起。 对方的腿还没落在桶上,身子便飞起,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其一腿扭曲的反折,看着都疼。 余缺看都不看那人一眼,且懒得再提防这群考生,他便笑吟吟的望向同站在一座铁炉上的人: “诸位,在下作法,不喜有人旁观,诸位且先下去?” 言语着,他赤着手,轻轻在铁炉上一敲。 嗡的,整个炉身都是哐当一响。 那几个考生瞧见,面色猛变,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当即朝着余缺一礼,急匆匆就登下了这一方高炉,连带上来的鬼栗子都忘了再拿下去。 余缺便独占一座铁炉,云淡风轻般的火中取栗、铁水捞金。 很快,他便有了成果。 只见他手臂上覆盖着一层油,赤着手,借着神识,轻松在铁水中摸了几下,便摸出了一粒金灿灿的鬼栗! 此物是元宝外形,沉甸甸的,出现的刹那,他感觉自家体内的猫脸家神都猛地一动,传出了饥渴之意。 “此物果然是可口的鬼食!”余缺心间暗想。 别说家神意动了,就连他自己,因为先是用脑费神,后是用体费精的缘故,气力消耗了不少,腹中正饥饿。 此刻闻见了“金元宝栗”上传来的诱人栗子香气,他真想一口就将之吞入腹中。 不过他忍住了。 鬼神享受供品的法子,可和活人不同,这鬼栗子的吃法,多半并非是嚼下肚子。如果胡乱的吞入口中,大概率是中毒,甚至可能“吞金而亡”,死翘翘掉。 握着一粒金元宝栗,余缺的干劲十足,他捡起其他考生留在炉子上的人头鬼栗,继续炮制。 有过一次成功的经验,他再次施展起来,轻车熟路。 其间得闲,他抬起眼,还朝着那方木莲的所在看去,想看看对方炼完了金元宝栗没。 若是此人抢先炼完,对方可就是此番武考的头名了。 虽然武考之头名,因为种种缘故,名气上并不如文考头名大,但它也是一科之头名! 方木莲若是能够得此头名,且不说基本是稳进县学了,对方靠着在武考中的表现,又成了县学生,直接就可以弃了那郑老黑,破格的加入炼度师行会当中,重新拜个好点的师傅。 余缺打算着,若是那方木莲考完试了,还不清楚这点,便伙同钱化真去找对方,将对方从郑老黑鬼店中揪出来,结个善缘。 但是等他仔细看清方木莲那边时,场景却是令他有些惊疑。 只见考官卢铁,突地就跳上铁炉,一把捏住了方木莲,不再让对方继续炮制最后一颗鬼栗子。 其任由那颗已经被剥开壳子的鬼栗,在铁水中翻滚咕噜,最后化为了一道焦烟。 而此时此刻,方木莲的手中已经有了两颗金元宝栗,只差再捞出这最后一颗,他便可以成功过关! 不仅仅方木莲对考官的举动感到惊愕,四周的其余考生,特别是那些旁观学艺的考生们,更是窃窃私语: “好家伙,这大兄弟是得罪人了吗?连考官都下场阻止他。” “嘿,不一定是得罪了人。可能单纯是那姓卢的已经被人买通,定好了武考头名,不想让头名被旁人夺了去。” 方木莲愣在铁炉上,当瞧见最后一颗鬼栗彻底无救时,他面色大急,几乎是哭出来了。 面对卢铁,方木莲不敢反抗,他脸上带着哭意,低眉搭眼的,只是哀求:“考官大人,求求您放开我,我还要考试呢。” 考官卢铁听着方木莲的哭声哀求,此人一直冷漠讥笑的神情有所变化,眉头皱起,有所犹豫和不忍心。 但是此人还是忽然开口: “你,也被淘汰了。” “什么?!”方木莲眼睛大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顿时一阵喧哗也在四周响起,众人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这是怎么回事!” 包括不远处另一座高炉上的余缺,他远远听见,也是眉头紧皱,开始怀疑方木莲是不是真得罪什么人了。 “肃静!” 但是下一刻,考官卢铁猛地一喝,对方松开了方木莲,语气和蔼的对方木莲道: “小子,你师从何人,从哪学的这番炼度手艺?” 方木莲嘴皮嚅嗫,但是他眼睛猛地一亮,连忙搬出了郑老黑,寄希望于能抱大腿,让考官更改淘汰掉他的主意: “是县中郑老黑师傅!” 熟料考官卢铁听见了,目光一怔,旋即又露出恍然之色,其脸色也是愈加的可惜,颇是复杂。 此人冷笑着道:“本座倒也不怕得罪人,今日便来好好说道说道,提醒你们这群青瓜蛋子。” 卢铁指着方木莲,道: “你之炼度手艺,虽然有几分野路子出身,但是单论火法一术,便是炼师行会中的正经九品炼度师,大部分都不如你。仅仅靠着此术,你若是去炼师行会中考核,炼师行会大有可能会破格录取你。” 这话令本是惊愕的众人,又是一番哗然。 方木莲本人也是愣在了原地。 一旁的余缺见状,反倒是目中古怪。 他暗自嘀咕:“竟然能得到县学考官这般高的评价。难怪我感觉自己即便有着传承,还有着神识辅助,单论油炸鬼一事,也还是不如方兄厉害。” 看来此事并非是他无能,而实在是那方木莲过于了得,浸淫颇久! “从你第一个堪破本关的考核内容来看,你小子在炼度悟性上,同样也有点天赋。” 卢铁口中还笑道:“嘿,当初本座琢磨出这考题,还找了个炼师行会中的老家伙来试试,对方破题的速度,可没有你快。” 他用大手拍着方木莲,叹到:“你小子当真算是个人才! 胆大心细、性情坚韧。若是可以,本座真想收你为徒。” 方木莲本人双目怔怔,脸色又黑又红,他口中不好意思的道: “多谢考官大人,其实郑师傅一直骂我蠢笨来着。” 卢铁闻言,脸上的笑意当即转冷,顿时骂骂咧咧:“这狗东西,尽误人子弟。 还有,你这家伙未免也过于老实了吧,你若是真是个蠢货,岂能当炼度学徒?” ~~ 这话让方木莲再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台下的其他人,对此倒是纷纷点头。 有人笑着起哄喊道:“小哥别妄自菲薄了,能当炼度学徒的,哪个不是身家富贵,或是天资惊人之辈。” 这话进入方木莲的耳中,让他更加的惴惴不安了。 并且他看着身前考官的态度,心中也咯噔跳动,对方现在越是夸赞他,他越是感觉对方有坏消息要说出来。 果不其然,卢铁当着众人的面,轻拍方木莲,再次叹到: “可惜可惜,你本源烧干,寿命摧残,气息是外壮实虚,已经被那老东西给耗的几乎油尽灯枯了。” 此人口中再次骂咧:“妈了个巴子,要是让我下次逮住那郑老黑,非扒了他的皮不成。” 方木莲僵住了,四周的考生们也是交头接耳。 在场众人可都是度过了文考的人,好歹也算是一坊之文脉了,个个仙学基础扎实,自然明白卢铁口中的意思。 “嘶!本源烧干,外壮实虚?那岂不是都没几年活头了?” “真的假的啊?看起来不像啊。” “啧,年纪轻轻就耗干了身子,别说养家神了,只怕过不了几年就会形销骨立,比那些个白发考生都不如,难怪考官不要他。” 余缺旁观着,心间也是一沉。 旁人还在怀疑那卢铁所言的真假,但是他是下意识的就相信了。 因为他只在郑老黑的店中忙活了一个多月,就调养了近三个月才养好,且是借助了神识之妙,而那方木莲,其人可是在纸扎鬼店中苦熬了四五年! 至于方木莲本人,此人是学炼度的,对于油尽灯枯一事,知道的更是无比清楚。 此子的脸色瞬间发白,口中连连道:“不、不可能。每日我娘都会给我煮牛乳羊乳,养身子…… 您看我,身子倍儿壮!” 方木莲在脸上扯出笑容,还拍了拍自己精壮的胸膛,砰砰作响,显示自己压根不是油尽灯枯。 熟料卢铁看着他的眼神,却是越发的怜悯和可惜。 “不信是吧。”卢铁叹气,“你没有神识,看不清倒也正常。那本座便让你亲眼看看!” 咔嚓一声,在众人反应不过来时,那卢铁忽地伸出手掌,用指甲在方木莲的左手胳膊上轻轻一划。 宛若莲藕被掰开般,方木莲的左臂从中折断,脆生生的露出了筋络、骨骼,但整个过程中,连一滴血水都没有流下。 考官卢铁掰着方木莲的手臂,细细翻看了一番,口中嘀咕:“妈了个巴子的,情况比我想的还严重。” 台下的旁人,以及余缺,只听见对方的话,并不明所以。 但是他们可以瞧见,那方木莲本就发白的脸色,此刻更是纸一样苍白,毫无生气,眼神木然,甚至绝望的看着自己的断臂。 终于,考官卢铁持着对方的手臂,向着炉子左右及下方的众人示意:“都看清楚了,以后可不要被人坑害。” 嘶! 只见方木莲的臂骨上,布满了孔洞,内里的骨髓空空,仿佛被吸干了或是烧焦了一般,黑黢黢的,不见半点骨髓。 所有瞧见这一幕的人,顿时吸了口凉气:“骨髓都被榨干了!” “这他娘的,不是没好几年活头了,恐怕是活不过今年吧。” 余缺也怔怔的看着方木莲的骨髓,他脑中还猛地想起来。 方木莲曾经自豪的说过,没人能在郑老黑手下待四五年,他是头一个! “我、不信。”方木莲沙哑着嗓子,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考官卢铁冷笑着,又轻轻的划开了方木莲的另外一只胳膊,将之骨头翘开,内里赫然也是空洞发黑状,全靠着一口鬼气在支撑。 “认清现实,小子。” 对方冷冷道:“并非我一定要阻止你完成武考,而是你今日精气消耗过重,若是胆敢捞取第三颗鬼栗子,必死无疑!” 话声说完,此人三下五除二的,先是将方木莲的右臂给重新合上,又是从身上搓下一层油污,黏合上方木莲的左臂,并且不知从何处搓下一粒泥丸,弹入了发呆的方木莲口中。 卢铁交代: “回去立刻辞工,再把两颗金元宝栗炼化了,好好休养,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动用家神,这样兴许还能有几年活头。” 话声落下,考官便揪着方木莲,将之交给了衙役,让衙役们将方木莲带出考场。 和之前被淘汰的考生们不同,方木莲像是癔症了般,他只是紧紧攥着两颗金元宝,目光发愣,脸上似笑似哭,就是说不出话来。 木然着,他双脚垂地,被衙役们像是拖尸体般,僵硬的拖离了考场,一时间风头烟消云散。 其人离去后,考试现场一片沉默。 数息后,众人才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阵阵议论声。 “造孽啊!” 不断有人摇头叹息,还装模作样的扼腕不已,评头论足。 余缺独自站在铁炉上,也是怔怔。 忽然,他猛地回过神来,袖子一甩,将铁水内的东西取出,握持在手里。 只见三样东西黄澄澄,金灿灿,煞是好看。 原来是他的栗子全熟,元宝尽出了。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大叫: “唉,余兄你还是比我快一步,我第三颗还没炮制出来呢……看来武考头名又是你的了!” 是那钱化真的声音,对方也会炼度,在懂得解题法子后,炮制鬼栗自然是手拿把掐,只不过,此人终究慢余缺一程。 嚯! 叫声传开,刚刚有所平息的考场众人,再次喧哗,忍不住的都望向余缺。 很显然,县考第二关的头名出现了,正是余缺! 只是余缺独自站在铁炉上,他看着手中的三颗金元宝栗,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叹息…… (本章完) 第55章 捡漏闹剧、野外终考 第55章 捡漏闹剧、野外终考 余缺看着方木莲的离去,眼中多是惋惜。 虽然获得了武考的头名,其对于他而言,乃是一件喜事。 但是这等喜事来的着实是有点不太堂皇。 余缺不仅是靠着方木莲的“指点”,才能够迅速的破题,那方木莲和他的关系也尚可,对方当初帮衬了他不少。 因此他的眼神变化,逐渐冷厉,心间暗道: “郑老黑,你真该死啊!” 此刻在余缺的心间,杀意正一阵阵袭来。 这杀意既是因为他自个,也在对方的鬼店中被消磨过一个多月的精气,影响到了本源,亏得早早观想成功,方才调养了回来。 也是因为方木莲如此的人才,居然就被此獠妨功害能,熬得油尽灯枯,仙途崩碎,着实是兔死狐悲! 不过在心间琢磨一番后,余缺便将种种情绪都压下,不再去多想。 他眼下还尚在考试当中,且有最后一场考试还没有开始,不值得因为郑老黑那等烂人,就影响到自个。 考场中,余缺抬眼看向考官卢铁。 咻得一下,他便从铁炉上跃下,快步的朝着对方走去。 当他走到卢铁的跟前时,此人回头,也是讶然的看了他一眼。此人没有想到时隔这么短的时间,真就有人完成了武考炼制。 “递过来,本座瞅瞅。” “是,考官。”余缺见礼一番,如言的将手中金元宝栗递过去。 考官卢铁把玩一番后,伸手拍了拍余缺的肩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不错不错,成色还行。” 在此人言语间,余缺还咻得就感觉身上遍体生寒,似乎正在被人剥去衣服,进行窥视一般。 他下意识的就运起了自家的神识,护持周身,抵挡窥视。 两股神识冲撞。 这下子,考官卢铁脸上的表情更是讶然。 眼下正是此人在运用神识,想要检查一番余缺的身子骨,然后被挡住了。 “难怪这么快就能炼成,小小年纪,不得了啊。”对方口中嘀咕,随即就撤掉自个神识。 既然余缺修出了神识,那么便代表着余缺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应当不至于再出现方木莲那等情况。 即便出现了,余缺拥有着神识,他的身子骨再虚,也足够他度过考核,进入县学。 考官卢铁的脸上更是欣赏,当即就一口道: “你已经通过武考,今夜的表现我会替你记上。接下来的时间,自行在场中活动便是。” 话声说完,对方就将三颗金元宝栗扔回给余缺,不再管他了。 余缺长呼一口气,拱手告退。 而他刚一走开,四周的其余考生们,便猛地围堵上来,一个个的眼神都灼热,好似要将他吃掉似的: “这位兄弟,且指点指点大哥呗!” “兄长,帮衬帮衬小弟,等进入了县学,弟弟定会以你为尊。” 各种阿谀奉承,不要钱般的飞过来,众多的考生将余缺紧紧围堵住。 其中还有人喊道: “兄弟!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我炼制三颗鬼栗,我出十万钱!” 这数目落在场中,引得了不少人的议论,有人惊呼,也有人不屑一顾。 余缺听见这话,他忽地脚步一顿,目中也是微亮。 四周人等瞧见他这模样,当即就更加热情的涌上前,现场甚至直接就开始了竞拍: “我出十一万钱!” “他娘的,要是能进县学,便是赚大发了。我出十五万!” 不过余缺压根没有理睬这群人,只见他身上灰气涌动,面带冷意,独自就从人群中走出,然后捏起一颗人头鬼栗,又登上了炼铁的高炉。 不多时,第四颗金元宝栗,出现在余缺的手中。 他并没有将这宝栗贩卖给任何人,而是自行收在了袖子当中。 收下时,余缺还偷偷瞥了眼那考官卢铁。 见对方无甚反应,他抓紧时间,连忙又走下高炉,捏上了两颗人头鬼栗,急匆匆的进行炼制。 要知道,不管是根据钱化真的说法,还是根据考官卢铁的暗示,这金元宝栗可是好东西! 既然考官没有将他赶到一旁,而是让他自行活动,那么余缺便觉得,自己不妨多多炼制上几颗,没准在最后一关考核时,又能占据上不少的先机。 就算在最后一关考核无用,事后他将多余的宝栗带回家中,也是一份额外的钱粮! 霎时间,火油喷溅,铁炉呼啸。 余缺在考场上,一口气的多炼制了六颗。 一共九颗金元宝栗,被他塞在袖兜子当中,沉甸甸的,让两只袖袍都是垂下,一看就极其有货。 这时余缺方才松了口气,他缓缓的踱步走到考场的一角,安静的打坐歇息,不再多炼。 炼制此物也是需要费心力和精气的,九颗已经是余缺在不影响状态的情况下,所能炮制的最大数目。 至于考场之上,其余的考生则是在继续热火朝天的炼制鬼栗。 其中有人成功过关后,自由活动间,觊觎其他考生的喊价,当真开始额外的炼制宝栗,贩卖了出去。 对于如此行为,考官卢铁依旧是视而不见。 余缺则是不由的抬眼,多打量了几眼。不过他心间依旧无动于衷,毫无贩卖此物的想法, 时间迅速的流逝。 一个又一个考生,成功的炮制出三颗鬼栗,顺利过关。 场中的鬼栗子,也是越发减少。 到了最后,还未成功的考生们,白着脸,纷纷对着剩下的人头鬼栗进行争夺,一时间大打出手,引起了卢铁的连连斥责和驱逐。 终于。 当考场上的最后一颗鬼栗,噗的化为一缕焦烟时,那铁炉前的考生握着两颗金元宝栗,顿时就发出了绝望的痛呼声: “不!” 只有两颗金元宝栗,可达不到过关的条件。那考生目光闪烁焦急,立刻望向场中仅有一颗的考生。 但是砰的一声巨响,考官卢铁猛拍中央的铁炉,砰砰如擂鼓,对方大喝: “武考结束,过关者,东面站着,未过关着,放下手中一切,速速退场。”大局已定,不管是成功过关的考生,还是尚未过关的考生,都觉得场中的热闹哀嚎可以结束了。 可是接下来,更是惹人注目的种种事情出现了。 先是有考生握着一两颗金元宝栗,也想要混入过关人群中,等被揪出来后,顿时跪地磕头、满地打滚。 又是有考生怀揣着一两颗金元宝栗,在退场时被衙役拦下,将他们手中的金元宝栗夺走了。 退场的考生们顿时愕然,面色涨红,焦急的争辩: “这是我炼的,你们不能抢。” 但衙役们丝毫不惯着他们,劈头盖脸的便呵斥:“呸!都说了要放下手中的一切,一个个的小鸡贼,还胆敢私藏公物!” 其中有年纪偏大的考生,甚至还遭受到了羞辱一般的待遇。 衙役们抓抓他们的头发,摸摸胯下,还命令对方岔开双腿,用铁尺拨了拨谷道附近,真个将退场的考生们当做了金矿工人一般,唯恐彼辈将金子藏在难以想象的地方。 更加令余缺等人目瞪口呆的是,还当真有人被查出,解开裤带后,蹦出了一粒金元宝栗。 ~~ 着实是有辱斯文,不似仙学中人会做的事。 现场也无人知晓,此人究竟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就收纳了此物,且狠得下心来。 须知一粒金元宝栗,往小了说,那也是一粒鸡蛋大小。 余缺还听见旁边的钱化真,啧啧和身旁人谈论:“这样真携带出去了,还能有胃口炼化么?” 当过关考生们看热闹看的正起劲,纷纷幸灾乐祸时,考官卢铁忽然走到了众人身前。 对方冷着脸,伸指点着人群中的一个又一个考生,喝到: “尔等放下杂物,一并滚出去。” 被点中的考生发愣,局促不安,久久不挪动步子。卢铁不耐烦,直接伸手将彼辈揪住,一个个往出口扔了出去。 大哭大闹声顿时在场中响起: “为何要赶我走!” 过关考生们惴惴不安间,只听见卢铁大喝: “所有钱买到手的,统统不合格,以作弊论处。妈了个巴子,真当本座是个稻草人么!” 下一刻,对方还冷笑的看着剩下的考生,道:“私卖鬼栗者,以协助作弊论处,尔等的成绩统统下调一坎,以作为教训。” 这下子,又是一批考生面色发白。 余缺听见此言,眉头微挑,心间暗道:“果然如此。” 须知县考可是出了名的严格,考生们能相互间帮衬着指点指点,便已经难得了。 真要是买卖过关物品,甭管是私下还是公开,都是猪油蒙了心,在糟践自家的仙途。 这也是余缺虽然一口气的炼制了九颗,但一颗也没有卖的缘故。待会卢铁若是要索了去,他也会老老实实的交上去。 不过令余缺欢喜的是,卢铁仅仅是瞥了眼他沉甸甸的袖袍,一个字都没再多说,其大手一挥,领着众人朝着下一考场走去。 忽地,在众人动身时,过关的考生中忽然有人扭头大叫: “罗老三,你他娘的欠了我十万钱,别想着赖账!” 此人面色阴郁,居然是在买卖鬼栗时,没有收取现钱,而是记了账。 这一幕再次让不少人愕然嘀咕。 忽然,余缺身旁的钱化真,重重拍了拍胸口,庆幸的道: “还好老子见他们一群穷鬼,身上都没带着几个现钱,便懒得赚这烂账……否则,亏大发咯!” 这厮颇有身家,居然也心动过卖点金元宝栗,只能说此人不愧本身就姓“钱”,既舍得钱,也钻钱眼里了。 一番嘈杂中,剩下考生们跟在卢铁身后,逐一走出了火炉遍地的考场。 县考第二关,武考正式结束! 过关者,不足两百人。 ……………… 紧接着,令众人感到惊奇的是,第三关的考场并不在县学中。 他们登上了一条长长的有鬼马车,此车犹如蜈蚣般,身上还披着铁甲。 拉车的马匹高达一丈,口中吞吐着惨绿鬼火,眼神凶厉,一看就不是凡马,而是吃肉喝酒的凶马。 哐当声中,有鬼马车拖曳着众人,冒着寒风,碾过石板,朝着寒气滚滚而来的方向行驶而去。 众人坐在马车上,心情顿时七上八下的,不知待会的考场位于何处。 其中一些机灵点的,心间则是有所猜测,面色更是难堪: “这是……要把我们拖到城外吗?” “该死的,今年的考试怎么和七年前的一样。七年前那批,可是很死了点人。” 譬如坐在余缺身旁的钱化真,这厮脸上的肉便一颤一颤的,颇是紧张。 钱化真目光瑟缩,口中还低声: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余兄,我俩待会儿要不要干脆待在原地不动。反正过了第二关,就极有可能拜入县学了。” 仙家县考虽然有三关,但是并非每一关都要通过。 从过了第二关的人开始,县学就会择优录取,每年的人数不一。 甚至有过几次,过第二关的人数不足,县学特意举行过加考,在第二关被淘汰的部分考生中,重新选拔了一批。 而那些原本就过了第二关的人,自然是无论第三关考的有多差,皆是被录取了。 因此钱化真所说的胆怯保命之举,十分可行。特别是他俩都是炼度师行会中人,武考的成绩不错,基本上是稳入县学的。 不过余缺并不想这么做。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想降低评价,也是因为从他坐上鬼车那那一刻,车厢的一角,便一直有人死死的盯着他。 余缺忽然回头,和对方对视一眼,并露齿发笑。 此人正是伏灵! 这厮也过了第二关,伏氏宗族内传言此人颇具天资,似乎并非全是虚言和造势。 伏灵正欣喜于第三场考核是在野外,此等形式,无疑是极为方便他报仇雪恨! 此刻瞧见余缺还敢大胆的回头看自己,这厮微微一怔,然后眼中的杀意便难以抑制。 只是他不知,余缺心间也同样是欣喜于考场被定在了野外。 即便只是为了了结一番因果,这场城外的考核,余缺也必然会参加,还要大显身手! (本章完) 第56章 辱母、油炸师尊 第56章 辱母、油炸师尊 当余缺等人乘着鬼车,激情又忐忑的驶向城外时。 县学外面的大门前,两科考试过后,人群已经稀疏许多。 考生们一个个骂骂咧咧、痛呼惨叫的从里面走出,外面围观的人群商贩们,就像是看了最后一场猴戏般,爆发出喝彩,然后一哄而散。 最后该回家的回家,该去吃酒的吃酒,该去医馆的去医馆,该去火葬场的去火葬场。 方木莲拢着袖袍,扎着脑袋,他靠在一处墙壁前,用脚不断的踢着地上的石子,时不时的抬眼看几下县学的大门口。 一直等到武考的人数完全走出,县学吱呀的将大门合上,方木莲麻木的脸上,方才又有了神色的变化。 关上大门,代表的便是第三关的考试,至少也会持续到天明时分,多搞两三日也是大有可能。 这下子,外面还在逗留的人,都可以彻底散掉了。 “走走,吃茶去!” 仅有一些确定有亲友进了第三关的人,还热烘烘的逗留在原地。 但他们也不再是在县学门口等待,而是三五成群,喜滋滋的走入路边小摊小贩、茶酒馆当中,期待无比的等着。 “哈哈!老哥你真有福气,一儿一女都进了第三关,这下子,肯定有人能榜上有名!” 而方木莲的眼神灰暗,他也像是一条落水狗般,身子发抖的从角落里面钻出,不知去向的走在大街。 等到他再次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去的方向正是回家的方向。 意识到这点,方木莲心间惶恐,他连忙又扎着脑袋,调转方向,往其他地方走去。 可是走了一圈,他好似遇见了鬼打墙一般,又走回了原地。 意识到自己实在没有去处的方木莲,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更加不想要去的郑老黑鬼店。 面上露出纠结、甚至是狰狞,他终归还是避开了回家,不想见着娘亲,朝着郑老黑鬼店走去。 一路走走停停,路上遇见了深夜鬼车,方木莲也没有选择登上,硬是靠着自己的双腿,走到了鬼店门口。 两只灯笼怪悬在鬼店门上,今夜无客,它们瞌睡般眯着眼睛。 当方木莲走至门槛前时,两只灯笼怪抬起眼皮,瞄了方木莲一眼,然后舌头都懒得吐,就任由他进去了。 不知为何,方木莲开门关门,全都是蹑手蹑脚了,压根不像往常那边利索、勤快。他现在只是想要找个藏身之所,窝上一窝,可不想让郑老黑发现他来上工了。 只是窸窸窣窣间,方木莲走到前堂,耳朵中忽然听见了阵阵的呻吟声。 “你个贱人!说,你贱不贱!” 还有那郑老黑痛快的叱骂声,这厮嘴里好似吃屎了一般,喋喋不休,另外有阵阵哭诉的声音响起。 一听这动静,方木莲便知道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郑师傅正在降服女妖精呢。 他的手脚更加蹑手蹑脚了,溜溜的穿过前堂,要往自己的后院走去。 可是当走到柜台旁边时,他不知为何,隐隐有所察觉,其脚步停顿,没有一溜烟的就窜过去。 而这时候,一道身子也从柜台下面爬起来,对方趴在柜台上,面色颦蹙而痛苦。 女子口中抽泣:“奴家是贱人,是贱人……啊,木莲!” 那正在被郑师傅降服的女妖精,猛地一抬头,看见了顿在原地的方木莲,口中当即尖叫出声。 郑老黑操持着矮小五短的身子,像是个不倒翁般,在柜台后面摇摇晃晃的,行为举止猥琐至极。 他听见了女妖精的大喝,口中哈哈大笑:“叫的好!多叫……” “你你!”郑老黑一抬眼,也猛地一愣,瞧见了怔在原地的方木莲。 但这厮定了定身子,黑红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丝毫局促没有,反而口中惊疑质问: “你这家伙,这早就从县考那边回来了……第二科都没考上?” 对于方木莲的返回,郑老黑似乎极为诧异,比方木莲的娘亲还要诧异。 但也仅仅诧异了一会儿,他就猛地一挺身子,劈头盖脸的呵斥方木莲:“狗东西,滚回后院去!” 对方身下的女子,则是尖叫过后,浑身发颤,将头埋在了黑发中。 女子哆哆嗦嗦的还想要捡起旁边的衣服,但是被郑老黑捏住了脖颈,挣扎不得。 郑老黑喘着粗气,伏在女子耳后,亢奋的低声道: “好乖乖,你也不想你的宝贝儿子,辞工吧。” 方木莲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步,下意识的后退。 他往日里想尽办法都要多多逗留的鬼店前堂,此刻在他眼中,变成了恶鬼狰狞、咆哮低语的鬼窟,让他遍体生寒、不知所措。 最后。 他仿佛梦游了般,压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又是如何从前堂走出,来到了后院,并蹲坐在油锅之前。 遍体生寒间,方木莲痴愣愣的,又不知不觉间爬到锅底,就在后院升起一阵火来。 他藏在底下的炉灶前,借着猛火取暖,但身子依旧是哆哆嗦嗦不停。 只要一闭上眼睛,方木莲的眼前便会出现那黑乎乎、白,重叠在一起惊悚画面。 他面色痛苦,嘴角发僵,终于哀嚎出声:“娘、娘,我对不起你!” 这下子,方木莲总算是明白。 为何最近几年,自家的娘亲时不时的就前来看他,但又总是看不见人影。 和从前相比,娘亲近些年也经常就会卧病在床上,但又不知是什么病,只藏在屋中一两日便好。 他还以为是娘亲做工辛苦,累的。 恰好在娘亲生病时,那郑老黑在鬼店中,不说态度对他有多好,但总不会再过于刻薄和找茬。 后来很有几次,方木莲甚至还大逆不道的想过,若是娘亲多生几场怪病,多在家中躺躺,他是否也能多有点清闲的日子。 如今回想起这些种种,方木莲身上的寒意更重,浑身发抖,连柴火都捏不住。 他麻木的自语:“我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望着灶中的烈火,他的声音从低变高,从自怨自艾,变得恨意满满,不仅怨恨自己,甚至恼羞的怨恨起了自家娘亲,脸色也犹如炉火般扭曲,分外怪异。 又想起县考中的种种,方木莲目中绝望。 他直视着炉火,不自觉的越发靠近,炉中的火焰时不时就噗噗飞出,舔在他的脸上。 火焰烧焦了他的头发,打黑了他的脸颊,火辣辣。 但他丝毫不觉得疼痛,反而犹如飞蛾扑火般,距离炉火越来越近。 此刻方木莲目中发亮,红通通的,有火在烧。 他感觉自己只需要往前一跌,咬住牙,不开口,自己此生的种种痛苦,就能一下子全部享完,以后再也不会有痛苦了。 他更不用再去面对自家的娘亲、搭理那恶心的郑老黑。 但是忽然,当方木莲即将钻入火中时,他的耳边响起了抽噎的呼唤声:“木莲、木莲!” 那声音和猫叫一般,颤颤巍巍的,是他从未听过的语气,但就是他娘亲的声音。 方木莲迟疑的回头,他像狗一般趴在灶口,愣愣的回头看向身后。只是他不敢上前去应声,任由那声音叫唤了他十来声,他就是不敢出去。 “郑老爷,木莲这孩子内向,劳烦您多费心了。”地上的女子低眉顺眼,讨好的说着,很是絮叨了一番,方才离去。 郑老黑在院子里懒洋洋的应对,等到女子走出门了,他才猛地睁开眼睛,喝到: “方木莲,给老子滚出来!” 这厮骂骂咧咧:“谁他娘的让你烧灶的,浪费老子的柴火。 要不是你娘刚才伺候老子伺候的舒服,老子现在就把你皮儿剥了,当柴火烧。” 刚才被娘亲百般呼唤,都不敢出来的方木莲,此刻被郑老黑呵斥,不敢迟疑,立刻就从地下钻出,发抖的站在郑老黑身前。 “师、师傅,我、我错了。”他噗通就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郑老黑瞧见他这模样,原本不耐烦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阵惊奇的笑容。 这厮哈哈大笑:“跪的好,老子免费当了你多年的老子,又教了你这么久,也算你半个真老子了。” “抬起头。”郑老黑指着方木莲,喝道: “叫我一声爹,爹就原谅你!” ~~ 方木莲惶恐的抬起头,他憋红了脸,但是在对方瞪眼压迫下,居然当真低下头,口中叫了声:“爹。” 这下子,郑老黑更加兴奋了,他像是老狗般,围着方木莲打转,还猛拍自己的大腿,似乎正在后悔什么,连连可惜的看向前堂。 “叫大点声!” “爹!” “再大点声。” “爹、爹!”方木莲扎着脑袋,身心好似被彻底的打烂,他还砰砰砰的给郑老黑磕了三个响头,匍匐不起。 郑老黑兴奋一阵子,面色变得和蔼,蹲下身子,摸狗般摸着方木莲的脑袋,温和出声:“妥,叫我一声爹,爹爹不怪你烧锅起油了。” 这厮口中叹到:“老夫无儿无女,你这狗东西,和老夫的儿子没什么区别。 今日既然被你撞破了,等改日,老夫直接将你娘接过来,你们娘俩一起跟着老夫过日子。” 方木莲闻言,浑身抽噎,也不是激动得,还是怎么的。 但是在郑老黑看来,这小狗东西定是欢喜极了。 这厮捏着胡须,眯眼瞧了瞧周围,话锋一转,又道: “油锅既然烧起来了,柴火、尸油等等可就不能浪费,你要是不能勤俭持家,老夫的家业迟早被你败光。” 郑老黑将方木莲从地上揪起来,指着油锅旁边的好几大口鬼神坛子,吩咐道: “今日你休假去考县学,原本这批货是打算后几天再弄。但既然你回来了,还烧了灶,咱爷俩加个钟,一起把这批货忙活完。” 这厮驱使着方木莲,见方木莲一直不吭声,没有像往日那般机灵,他顿了顿,口中诱惑道: “今天你若是忙活的好,老夫就带你去前堂,看看怎么处理油炸后的鬼东西。” 这时,方木莲终于有了点生气,他木然的点头,主动去抱放在左右的鬼物坛子。 但是接下来,令郑老黑气急的事情出现了。 今日的方木莲不知为何,笨手笨脚的,一连就搞砸了两坛鬼物,气得郑老黑破口大骂,怒不可遏。 最后一坛鬼物,方木莲还给他炸成了半生不熟的模样,连坛子都在油锅边上磕破了。 鬼物从中钻出,只能放、不能收,黏黏糊糊的像是一大块年糕般,在油锅中炸来炸去。 “废物东西!” 郑老黑气急败坏,他连忙一把推开方木莲,卷起袖袍,亲自跑进油锅当中,然后龇牙咧嘴的搅和滚油,炮制那半生不熟的油炸鬼。 一边处理,郑老黑的嘴里一边大骂:“你这娃儿好生歹毒,浪费了老子两口鬼! 就算把你和你那骚娘卖了,当鸭的当鸭,做鸡做鸡,也补不上咱的亏空。” 方木莲站在这厮的背后,终于出声: “你不许骂我娘。” 郑老黑背对着方木莲,正对自己的两口鬼心疼的不要不要的,哪有心思管他。 这厮口中继续叱骂: “还敢顶嘴,我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收你当学徒!” 郑老黑摇晃着身子,忽然摆手:“快快过来帮把手,老子有点虚,刚才在你娘身上哆嗦太多……” 砰的一声! 郑老黑口中的话还没说完,戛然而止。 他定住身子,捂上自己的后脑勺,难以置信的回身看方木莲 只见方木莲的神情木然,手中持着搅和油锅的黑铁长勺子,勺口足有海碗大小,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郑老黑面色愕然,表情僵硬,摸摸脑后,然后将手放在身前一看,顿时瞳孔骤缩。 滋滋滋,一滴滴血从他的脑袋上流下,在油锅当中发出滋滋声。 “你、你……”郑老黑哆嗦的指着方木莲,目中灰气涌动。 但是不等他说出几个字,迎接他的是方木莲死气沉沉的眼神。 砰的又是一声。 黝黑的铁勺再次狠狠的打在了郑老黑的脸上,将他牙齿抽出,身子也一跌,滚在油锅当中,顿时惨叫连连: “啊啊!” 呲呲声间。 郑老黑身上带血,身子果真也是虚,连体内家神都没运起,鬼气还被油锅消磨着。 这厮在滚油中扑腾,又被半生不熟的油炸鬼缠上了,顿时放声尖叫:“救我、救我!” 而方木莲站在油锅边上,眼神极其怪异的看着锅中一幕。 方木莲不出声,但是郑老黑每次想要中油锅中爬出来,他便会出手,一铁勺敲在对方的脑壳上,砰砰作响。 对方挣扎的越厉害,他就敲打的越厉害。 等到郑老黑脑壳破碎,脑浆子都被砸出来,在油锅中炸成了豆腐。 方木莲这才迟疑的停住动作,并且手中的铁勺哐当落地,腾腾的后退了数步,面色惊恐。 咻得! 这时郑老黑的阴神,猛地又从油锅当中扑出,满脸绝望、满脸凄厉: “你杀我了、你杀了我!” 此獠鬼哭着,便要扑在方木莲的身上报仇。 可他只是一个九品炼度师,还是不求上进的那种,人老体衰,魂腐魄烂,阴神只是区区九品质地。 此刻化身为鬼,扑向方木莲,简直是自找苦吃。 方木莲都不用多加思考,本能的便是一翻身,口中噘出涎水,打在郑老黑阴神的身上,然后利索抓着对方,便往油锅当中炸去。 啊啊啊! 霎时间,郑老黑肉身惨死一番后,这厮的阴神也落在油锅中,放声哀嚎,比刚才更是凄厉。 而方木莲压着这家伙,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精气消耗,脸色虽白,可精神是亢奋至极。 方木莲瞪大了眼睛,紧紧看着那郑老黑阴神的惨像,口中哆嗦的念叨自语: “鬼被炸,就会死。人被炸,也会死、也会死……咯咯!” 他口中怪笑,满脸的扭曲痛快,忍不住的疯癫大笑。 (本章完) 第57章 善意、走阴人传承 第57章 善意、走阴人传承 大笑过后,方木莲看着油锅中的郑老黑阴神,他的表情逐渐麻木下来,有些惶恐的看着四周。 此子嘴皮子发抖,茫然四顾,额间顿时又有冷汗冒出,令他想要丢下一切,速速的逃回家中去。 但是今日大悲大喜间,方木莲的心境已经和以往极为不同。 且如今他杀了人,还是杀了一尊炼度师,可不能回家牵连到娘亲。 忽然,那油锅当中的郑老黑,还在用最后的气力呼唤: “徒儿,留我一命……我愿意倾囊相授,饶命啊呜呜呜。” 此獠恸哭不已。 听见郑老黑的求饶声,方木莲心气恢复,目中也是一亮。 不过他并没有和郑老黑说话,而是埋着头,在油锅当中三下五除二的,便利索的将郑老黑的阴神油炸妥当。 此獠的阴神顿时只剩下最一口气,濒临痴呆状态。 方木莲取来一方鬼坛子,将郑老黑封入了坛中。 此刻的郑老黑,或者说郑老鬼,它入坛子后,口中时而窃窃发笑、时而大哭不已,连方木莲是他的杀身仇人都认不出来了。 而方木莲带着它,闷头走向鬼店的前堂。 他将郑老黑摆在柜台上,利索的关掉了鬼店,将每一块门板都封好。 其间,那两只灯笼怪见他提前关门,立刻大声叫嚷,告状道:“关门大吉、关门大吉!” “老板,这小子提前关门啦。” 方木莲闻言,面上又是浮现出一股痛恨,瞬间想起了过去五年间,这两个死物件都能欺负他。 往常他的娘亲过来时,这两只灯笼怪也是尖酸刻薄,还讥笑过他娘是“妓女娼妇”。 更让方木莲暗恨的是,如今他才晓得,这两个灯笼怪的讥笑之语,居然真是意有所指。 啪啪的,方木莲立刻将两只灯笼怪从店外屋檐上取下来,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造反了、造反了。” 两只灯笼怪口中大声嚷嚷。 它们脸上却并不惊慌,反而笑嘻嘻的,如同小孩般以为好玩: “你死定了、死定了!老板快来快来。” 噗呲!方木莲闻言,丝毫不怕,抬脚就踩上去,狠狠的将这两个贱东西踩扁,踩破,踩出洞来。 身子残破,这下子两个灯笼怪也慌了,惊恐的大叫: “老板救命、老板救命!” “郑黑子救命!” 嘻嘻嘻! 就在这时,柜台上的坛子里面,传出了郑老黑的苦笑声音,对方也哭叫道:“救救我、救救我。” 两个灯笼怪愣了愣,随即大哭: “完了完了!”、“老板死了,和咱一样了。” 它们干瘪的身子骨碌滚动,居然长出了小手小脚,并从口中吐出写字的红舌头,一个是“客官吉祥”、一个是“出入平安”,用舌头卷在方木莲的手脚上,想要将方木莲困住。 可是方木莲双手用力,身上鬼气涌动,撕拉一声,便将它们的舌头扯掉,并再次踏脚上前,将两个鬼东西给踩得稀烂。 它们彻底变成一摊破木头烂纸条,只能唉声叹气的躺在地上,小声蛐蛐。 那疯癫虚弱的郑老黑阴神,它在鬼坛子中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口中继续嘻嘻的哭笑:“好玩、好玩……呜呜,我好惨!” 方木莲踩烂了两个灯笼怪,倒不急着将两个家伙拿出去烧掉,而是打算等会用它们来烧郑老黑的阴神。 此等本身就带有鬼物的“柴火”,烧起来格外带劲,是炼度鬼神最好的燃料了,以往的时候,方木莲可不敢多用。 当即的,方木莲便在前堂中翻箱倒柜,期待又激动的寻摸着东西。 前堂是郑老黑炮制油炸鬼的地方,所有油炸过后的鬼神,都会在此地完成下一道工序,然后才会卖入集市中。 方木莲此刻便是想要找到对方炮制油炸鬼的蛛丝马迹、炼度笔记等等,自行就在此地琢磨一番,尝试用那郑老黑的阴神,进行一次真正的炼度。 若能成功,他也算是得偿了此生的夙愿,当了一回真正的炼度师! 哐当声不断的响起。 令方木莲失望的是,他在柜台下面,前堂书柜、药材架子上,只是翻找到了一堆儿的账目,还有诸多药材鬼材名录,不入流的艳情话本小说,甚至还有一堆角先生等用具。 他将其中的几本书籍都翻看了一遍,并没能找到夹页种种。 骤然间,方木莲颓然的靠着药架子,瘫坐在柜台前。 他失望了好一会儿,将那郑老黑的鬼坛子抱下来,目中杀意大涨,打算彻底收拾掉此獠。 但是忽然。 郑老黑的阴神可能是察觉到了杀意,其阴神居然清醒了点,惶急大叫:“别杀、别杀!台下有宝贝。” 方木莲一愣,当即将坛子放在一旁,掀翻了柜台。 他先是在柜台下的地砖上摸了好久,还费大气力扣出几块砖头,但是都一无所获。 安置柜台的地面是实心的,并不存在地窖或暗格。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方木莲在心间自语: “书上说,人在变成鬼魂后,最是藏不住事儿。许多仙家被人收拾后,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想惨遭搜魂刮魄,连累得全部家小都被人逼问去……” 郑老黑已然是只亡魂,它被方木莲收拾得妥当,所言应当不假。 忽然,方木莲的目光看向了柜台,心中一动,当即上前敲摸实木柜台,寻找机关。敲摸好一会儿后。 方木莲的动作一愣,他腾的起身,从后院取出了一柄斧子,咵嚓咵嚓的就劈砍柜台。 劈咔声在店中有节奏的响着,那郑老黑的阴神听见,还惨兮兮的呻吟: “呜呜呜!紫檀的,贵,别砸别砸。” 偌大的实木柜台,被方木莲以蛮力全部劈开,剁成了碎块。 他在其中翻找,果真在一块一指头厚度木板中,找到了夹层,以及一堆破损的机关。 夹层中放着鬼店真实的账目,以及郑老黑的炼度笔记,上面字迹似鸡抓的,潦草不堪,简要或是详细的写了炼度时的一些事情。 此外,笔记当中还夹杂着一张非非丝的帛书,有点像是人皮或羊皮,入手凉飕飕的,好似冰块,能吸人热气。 方木莲面色激动,他瞪大了眼睛,先摊开郑老黑的炼度笔记,细细的翻看。 炼度笔记一物,虽然不是炼度师的传承书籍,但是也是炼度师为了精进技艺,将每次值得记录的炼度经验记录下来,以作为反省揣摩之用的册子。 世间的炼度师们,基本都会有这样一本随身的册子。 ~~ 上面除了记录炼度过程之外,还会记录许多的奇闻异事、稀奇药材等等。 而郑老黑的这本笔记,也是如此。 方木莲从字里行间,还很快就寻摸出了在油炸鬼神之后,炼度的第二步是什么。 昏暗的鬼店中,他靠在墙上,目中一时恍然,颇是难以置信。 “竟然、竟然这般简单?” 方木莲的面容似哭似笑,扭曲着,想要忍耐,但是终于是抱着笔记,再次大哭起来。 他此刻赫然是知晓了水火炼度之法,以及油炸鬼物之后,可以用酒、醋、等物件,腌炙油炸鬼,修复其鬼躯,反复为之,这样就能彻底的化掉鬼物邪念,抹去意识。 明白了这点,方木莲都无须再看笔记,他自认为自己只需要按着上面的药材,配比出浸泡鬼物的汤药,便可自行上手。 “师父,你瞒我瞒的好惨,这里面好个简单啊……” 大哭一阵后,方木莲忽然目光又怔怔,他猛地翻开笔记,瞪眼看着上面的酒、醋、等汤剂。 他此刻是忽地回想起来,曾经余缺还在店中时,有过和他一起埋怨郑老黑的经历。 而在余缺的埋怨话中,其里里外外都是在怀疑,或者说嗤笑,那郑老黑所隐瞒的炼度后一步,有可能压根就没什么。 特别是余缺在临走前,还颇有深意的交代过方木莲,让他除了用骨灰坛装鬼,偶尔也可以用店里面的酒罐子、罐子等东西装鬼神,反正店里面这些东西也多,不用白不用。 当初方木莲,只以为余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以及在暗示他,可以偷卖店里的鬼坛子、酒等物件,中饱私囊。 现在方木莲细细一想来,豁然开朗。 余缺的话里话外,明显就是在暗示他,火法炼度之后的炼度是水法,不难,可以试着用酒醋为药! 鬼店当中。 方木莲紧紧攥着郑老黑的炼度笔记,百感交集。 他并没有恨余缺当初为什么不直接点破,只恨自己的性子当真是愚笨,竟然连这多的暗示提醒之语,都没听明白。 不过方木莲盘算了一番,忽然又闭上眼睛,身子一松。 话说就算他听明白话,提早的参悟到了炼度的后一步,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已经在店中熬了四五年,早就油尽灯枯了,提前三四月辞工,也无甚大用。 绝望间,方木莲将另外那一张帛书摊开,打算看看上面又写了什么稀罕东西。 “咦!” 结果这么一瞧,他的目中猛地爆发出精光,两眼亮堂,生出了几丝生气。 将帛书上的内容通读一边,方木莲的面容露出纠结和迟疑,还隐隐透露出狰狞之色。 只见此帛书上写着扭曲的血字,看一眼就令人头晕目眩。 上面所记载的并未是仙家法门,而是一方鬼气十足的鬼家秘术,疑似来自城外的巫鬼之流。 此术名为“走阴”,它并非是束缚家神或是炼度鬼神的法门,而是炼制活人的法门。 方木莲的嘴皮子哆嗦,念叨着上面的内容: “通阴之人,阴时而走,阳时而出,肉身存阳,魂归其阴……寻遍鬼流,贩卖生气,是谓‘鬼差阴人’类。” 根据帛书上的介绍,熬炼此法,能够让人背鬼贩鬼,形若人鬼,行走在山野间,和野外的鬼神邪祟交流,沟通有无……而此等行为之人,便被唤作为“活鬼差”、“走阴人”。 干走阴这一行当,其中有一好处,那便是可以购买他人的“生气”,以活自身! 方木莲想到了什么,又连忙翻阅炼度笔记,很快就确定,郑老黑寻摸到此术,就是想要有备无患,用这法子来延寿。 霎时间,方木莲抱着帛书,面上露出了生的欣喜。 他猛扭头看向郑老黑的阴神,目中顿时露出贪婪、觊觎、残忍之色……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余缺等人行驶至野外,所面临的第三关鬼考,恰好也和走阴有关。 (本章完) 第58章 化草为灵宝药 第58章 化草为灵宝药 聿聿! 马嘶声,在黄山县城的郊外响起,打破寂静。 泥土破开,岩石碾碎,在四头丈高大马的拖动下,余缺等人自城中毫无滞涩的碾至野外,并翻山越岭。 马车上,众人度过了最开始的兴奋后,他们坐在狭窄座位上,个个的身子颠来晃去,五脏六腑都差点要被摇错位了。 终于,来到一处雾气弥漫的山谷荒村前,马车缓缓停下。 但车头的四具大马仍旧像是在烧开水般,不断的喘息,喷吐出滚滚白气儿。 卢铁哐哐的敲动车厢,喝到:“青瓜蛋子们,下车下车。” 余缺等人闻言,纷纷从车上登下。 站在地面后,绕是他们一个个都是属于筋骨强劲,养有家神的汉子,腿脚也有些不停使唤,身子更像是个不倒翁般,还在原地晃来晃去。 卢铁站在马车棚顶上,但是他并没有再出声说话,而是身子一侧,让旁边的一道人影走出。 那人影削瘦,身着红衣,是个女子。 这女子站在卢铁的身前,高瘦高瘦,胸围火辣,且她涂脂抹粉,嘴唇鲜红,正眉眼带笑的看着场中众人,论起气势,丝毫不比卢铁弱多少。 “妾身便是今夜第三考的考官了,诸位考生,唤我红蛇夫人便行。”女子指着前方的荒村,道: “此村遭灾,全村上下,两千五百六十三人皆数死绝,邪祟遍地,但其中也有宝药。此地便是尔等今夜鬼考的场所。” 只听见开头这话,在场近两百的考生们,便人人都变色。 “死了两千五百多人,这若是放在城中,会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城外竟然这般凶险么?” 众人议论纷纷,面色惊疑。 余缺落在其中,即便他有过黄归山的提点,知晓城外的恐怖,民生艰难,但着实也没有想到,城外死人是满村满村的死,从未听说过啊。 那红蛇夫人将众人的脸色收入眼中,脸上的笑意更盛。 只见她的身子一闪,从马车顶上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此女出现在了人群当中,行走着,普遍高众人足足一个半脑袋,鹤立鸡群。 她的下半身好似没动,但是身段款款,好似蛇或鬼般在飘动。 红蛇夫人在人群中,捏捏这个考生的胳膊,捏捏那个考生的脸蛋,笑得合不拢嘴。 经过余缺身旁时,此女也没有放过余缺,她好生摸了摸余缺的脸颊,眼神明媚,妩媚多汁。 “好些个可人的小哥哥、小妹妹。” 红蛇夫人掩着嘴:“尔等真如琼枝玉树,既然如此,不若就不进村,留在原地得了。毕竟进了村子,可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话顿时惹得不少人眼神变化,其中颇是有人心动,特别是余缺身旁的钱化真。 不过下一刻,红蛇夫人就又道: “但是妾身也得好好提醒诸位,县考的第三关名曰‘鬼考’,其实用意并非多刷点人下去,而是赐给尔等一桩机缘。” 她指着那鬼气弥漫的荒村,笑道: “机缘就在此村中。 今夜尔等唯一的任务,便是在天明之前,自村中存活,以及搞点药材出来。所得的药材愈是上等,则所得的成绩也就上乘。 并且县学并不会将尔等采得的药材收走,所有药材,皆是尔等进入县学后,自行开庙、塑阴神时,所用的药物,关乎尔等之仙途。 因此,去或不去,尔等自行斟酌清楚。” 这番话落下,考生们的面色再变,退意自然都是消失的干干净净,特别是那些家境贫寒的考生们。 “第三关竟然是采药关,所采的药物还是给自己采的。”余缺也在心间琢磨着,目中振奋。 要知道,即便是进入了县学,不管是开庙,还是塑阴神,可是都需要消耗钱粮、宝物的,县学只会提供最基础的材料。 一般而言,愈是愿意在这两个环节中使钱,则成功度过的概率越大,开发出的潜力越大,偶尔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而余缺如今虽然阴神已经修成,但是他祖庙未开,仙途未知,手中也无过多资粮。 若是能够在第三关搞到合适的药材,那么他在县学中开祖庙时,无疑会事半功倍,不会逊色于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 众多考生们议论纷纷间,红蛇夫人忽然还开口: “对了,忘了告诉尔等。此村之中,或许还存在天材地宝哟。 这可是令妾身都觊觎不已的宝贝,你们之间若是有幸运儿能得到,将来开庙时,定会有让你们意想不到的惊喜出现!” “天材地宝”四字说出,众多考生的议论声更大。 他们这批能够进入第三关的人,乃是黄山第七坊中的仙童精英,基本都知道所谓的祖庙,有“草庙”、“灵庙之分。 以及世间有天材地宝,可以炼入祖庙中,点石成金、化草为灵! 骤然间,余缺的呼吸也是变得沉重了。 觊觎之色在他的眼中迅速浮现,比其余的人等,更是明显。 因为他如今已经是修出神识,但神识的范围却局限在三尺以内。根据黄归山的说法,这便注定了他在开辟祖庙时,只能开出草庙,草庙的大小最多三尺,只可能小,不可能大! 余缺对此颇为恼恨,但是他又没脸去怪自家的祖宗,也着实是不知道,所谓能够脱胎换骨的天材地宝,何处才有? “我一连多次的,在鬼集的黑市中打听过草庙化灵的消息,还主动问过天材地宝一事。 但所得皆是缥缈,连何地诞生过天材地宝的具体消息都不知。没想到今夜在县考中,意外得知了!” 余缺脑中的思绪翻滚不定,目光闪烁,迅速就在心间道: “此地化草为灵之宝药,我必得之!” 不过他也怀疑,前方那荒村中是否当真存在天材地宝。 真存在的话,县学考官们为何不自行取用掉? 并非仅有余缺一人在有所怀疑,现场忽地就有人叫出声: “红蛇夫人,既然里面有天材地宝,你们为何不自行取用了,而要让我等前去采药? 莫非是想要骗我等入内……” 对方的话刚一说出,那红蛇夫人脸上的笑容就一僵,她扭头看过去,定睛盯着此人。 那考生顿时将口中剩下的更加猜忌之语,给憋回去了。 他还身子一缩,连忙后退缩回人群中,想要藏住自己。 ~~ “哈哈!”就在这时,大笑声响起,是上一关的考官卢铁出声。 对方从马车厢上跃下,砰的落地,然后大踏步的走出,朝着红蛇夫人笑道: “红蛇,本座早就和你说过。第三关的娃娃们虽然看起来蠢笨,但压根就不好忽悠,你指望这就刺激到他们,还是监考监少了啊。” 卢铁摇着头,随即指着荒村说: “青瓜蛋子们,此村的确是存在天材地宝,只不过早就被学正大人挖了去,送入道宫了。 那东西的边角料,也正是尔等手中的金元宝栗。” 这话声,在人群中引起来一阵惋惜,众人不住的失望。 “不过嘛。” 考官卢铁忽然话锋一转,“此地能存在天材地宝,自然是一方难得的鬼地宝地,其余种种所伴生的药材,亦是世面罕见之物。相比于前几届考生,你们这届考生有福。” 此人还嘿嘿笑道:“而且那鬼栗子灵根虽然被连根挖走,但这村子里面,保不齐还存在一点残根碎叶,尔等若是得之,即便不能化草为灵,当是也能极大的开发潜力!” 这番话相比起红蛇夫人的忽悠,可就朴实多了,令众人心间又有期待,也不觉得是纯粹妄想。 而且,相比起刚刚冒出来的红蛇夫人。 卢铁乃是上一关的考官,为人公正严明,所说的话,天然就让众人信任几分。 人群中,嘀咕议论声再次热烈:“我就说,能够开辟灵庙的宝贝,岂是我们这群白丁能够享用的?” “唉,宝药已无,可惜可惜。” 余缺站在众多考生中,他的面色变化,失望之色同样是溢于言表。 不过他及时调整心理,长吐出一口气,自我安慰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此番考入县学,若是能够开出三尺草庙,将潜力开发殆尽,便已经好成绩。” 可是不管怎么的,余缺一想到考入县学后,自个就只能开出草庙,而无法开出灵庙,他的心间就颇是没劲儿。 而所谓的小举三科头名,它们和灵庙灵根比起来,就都只不过是虚名罢了。 荒村外,红蛇夫人见卢铁前来抢自己的风头,她面色微冷:“姓卢的,就你聪明。” 卢铁面色哑然失笑,双手一摊,避到一旁,示意对方继续讲话。 “哼!”红蛇夫人翻了个白眼,手中拿出一道鲜红的长鞭,指着前方的荒村,喝道: “除去采药之外,尔等今夜在村中所瞧见的鬼怪、邪祟痕迹、药材种类,记得统统都记下来,事后写成奏疏。 县学会根据尔等的奏疏,考虑要不要将此地圈定为药园尸地,派遣教谕、学生来镇压。这也是本夫人希望尔等能够卖力,力争上游的缘故!” 考生们面面相觑,这才发现他们第三关的成绩,居然还关乎着县学计划,以及这名考官的业绩。 众人嘀咕了一番,连连回道:“是!晚辈定当卖力。” 亦有人满脸谄媚,奉承高呼: “学生贾三甲,愿为夫人效犬马之劳!” 红蛇夫人见众人这等听话,她脸上的冷意顿去,笑容恢复。 此女大笑着,将手中长鞭击响,啪啪的抽打空气,指着荒村喝道: “香火历八百七十一年,黄山第七坊小举终考,开科!” 余缺等人拱手应声,声色振奋。 (本章完) 第59章 考鬼差、吃泥说鬼话 第59章 考鬼差、吃泥说鬼话 鞭梢声一响,众多考生们便脚步窜动,齐刷刷的朝着远处的荒村奔过去。 其中部分人脚上跑的飞快,唯恐落后了,进入荒村中找不到合适的药材。 在这时,那红蛇夫人在人群身后,高声叫喊道: “此关虽是让尔等采药,但是也并非一定要用采的法子。还有,本夫人将这一关唤作‘考鬼差’,休说本夫人没有提醒尔等。” 这声音进入众人的耳中,令诸多考生都是心间疑惑,那些跑走最前头的考生,更是屡屡的回头,似乎又想要跑回来,仔细问问红蛇夫人。 但是考官红蛇夫人给出提示后,便抱着双手,腾空后跳,她坐在了车厢顶上,笑嘻嘻的看着众人,不再说一个字。 余缺原本也是身处在进村的前排,此刻听见了红蛇夫人的声音,他的心间警醒,脚步慢下。 旁边的钱化真也是慢下来,对方凑到了他的身旁,小声: “余兄,你比我机灵!不一定要用采药的法子是什么意思,还有‘考鬼差’又是个什么东西?莫非这一关考试的成绩优秀,能够给个鬼差当当?” 鬼差者,在此世的含义颇多,既指某一类能够勾魂夺魄的鬼神,又可以指衙门当中专门处理民间亡魂的官吏。 现场众人若是考中了县学,等毕业了,若是没有考中道宫,便有一定的几率,可以进入一方衙门中任职鬼差。但是“考鬼差”一事,放在如今的鬼考情景当中,可能意思又不一样。 “且先进村瞧瞧。”余缺沉声回应钱化真。 两人凑在一块儿,处在人群的中游位置,不快不慢的向前扑过去。 此外,余缺在行进的过程中,注意力除了放在前方,也放在某一人的身上。 对方也是处在人群的中游,和他颇有默契。 此人正是伏灵。 进村的路上,两人的目光时不时的交汇,各自的眼神都带着冷意,显然都准备在荒村当中就收拾对方。 于是在进村的刹那,余缺给身旁的钱化真扔下一句话: “钱兄,我有因果尚要了结,就不与你同行,免得牵连到你。” 话声落下,他不等一脸发懵的钱化真回话,便身子一飘,脱离人群,朝着荒村的一角飘过。 那钱化真的神情愕然,他倒没有以为余缺是在找借口,不想和他搭伙。 因为在第一场考试中,“余缺”二字可是被所有的考生都听见过,被某人恨得想要生食其人。 果不其然,余缺离去后,又一道身影嗖的就随之而去。 钱化真看清了那人,他连忙裹了裹身上的袍子,口中嘀咕:“刚进村就打生打死,当真是有活力……也不怕打成重伤,被旁人捡漏了。” 话声说着,钱化真被余缺和伏灵的冤仇提醒,心间还想要找人搭伙的想法瞬间消失。 此子顿时也脱离人群,独自跑入荒村当中。 他一边跑着,一边在心间暗想:“我自个一人找药,找不到便找不到,总比和人搭伙,结果被同伙敲了闷棍要好。” 众多考生当中,如钱化真一般考虑的人不在少数,刚才离去的余缺,选择独行的缘由其实也是如此。 此外,也有不少考生选择了搭伙同行,他们打算联手在荒村中采药,甚至是抢药。 这些人的目光闪烁:“考官都说了,采药不一定要用‘采’的,那岂不是就代表着可以用‘抢’的?!” 不过进入了村子当中,原本还情绪振奋的考生们,心间便纷纷压上了石头。 只见一具具尸体,或是倒毙在山道上,或是吊死在树木、屋檐上,一团团冷雾滚动在荒村间,将死寂的环境衬托得极为阴森。 村子冷寂寂,近两百的考生散入村里,虽说不至于一点波澜也没有,但也没惊起多少水。 余缺无视着荒村中的尸首们,他将神识裹在身旁,有条不紊的向着村子深入走去。 一入村子。 他就发觉到越往村子内里走,阴气尸气聚集的越是明显,如果说此地真有天材地宝的残枝碎叶在,那么必定也是落在村子的最深处。 忽然,哐当哐当! 一阵铜锣声诡异的在荒村当中响起来,并有喃呢呜呜的话声传出: “嗬嗬咯咯,咯咯嘻嘻。” 这声音顿时惊到了包括余缺在内的所有附近考生。 今夜赴考的众人,并没有人随身携带有铜锣,且考官都已经说过此村之人已经是死绝。 有鬼! 如此念头在所有人心间跳出。 野外遇鬼可千万不能莽撞,特别是在这等满村死绝的大凶之地。 余缺当即浑身汗毛竖起,他环顾左右,瞧见附近有一草垛,身子一闪,便跳入草垛中,用草垛将自身遮盖住,然后大气的都不敢喘。 在他四周,其余考生们,包括那伏灵。 彼辈个个也都是钻草丛的钻草丛,跳上屋顶的跳上屋顶,还有人身旁正有一口水缸,来不及在意太多,一头便扎入了水缸当中。 很快的,敲锣声音愈来愈近。 在四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一具蹒跚的干尸出现在众人眼中,其头大四肢细,跌跌撞撞的拎着一个铜锣,果然不是人,但却如人般在村子里打更。 许多考生心间浮出念头: “这是僵尸鬼?还是打更鬼?” 一直等到打更鬼慢慢的走过,藏在四周的考生们,方才如猫似鼠般的溜出来,打算继续朝着村子深入。 可是他们刚一现身,猛抬头间,便发现刚才那路过打更鬼,又诡异的折转回来,正站在路上,直勾勾的看着他们。这一幕可是将考生们吓了个好歹,立刻就想要先下手为强,将这打更鬼打死。 好在余缺落在人群中,他距离打更鬼也比较近,口中立刻低喝: “且慢!都别动手。” 除去暗中的伏灵面上有凶色浮现之外,其余的人等都是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将目光看向余缺。 话说余缺乃是在两次考试中都大出风头之人,颇有能力,因此在此等鬼怪环境当中,其他的考生自然是下意识的就听从其建议。 余缺朝着四周的众人拱了拱手,他微皱眉头,环顾左右,忽然钻入旁边坍塌近半的民房中,摸出一把柴火灰、一手锅底灰。 他就着水缸当中的一点水,将柴火灰捏成鸡蛋大小,又用锅灰在上面摸了摸。 紧接着,余缺便忍耐着,面色不适的将黑泥丸塞入口中。 他张口麻麻捏捏的发出怪异声音,朝着身后那打更鬼走去。 四下的其他考生见状,目中都是微亮:“对哦,刚才那鬼在说话,我等完全可以听它讲了什么话,看能否交流。” “不愧是文考中头名的有力人选。仓促之间还能记起来‘吃泥说鬼话’的法子。” ~~ 所谓的“吃泥说鬼话”,是指人死之后,鬼魂轻飘飘的,说的话声音又尖又细,比太监还要怪异,仿佛嘴里面糊了一滩浓痰似的。 即便仙家们能听懂鬼魂所说的鬼话,可鬼魂们不自觉,却又听不懂人话了,两者无法正常开口交流。 因此仙家们想要和鬼神沟通,往往需要变得其一样,嘴里要像是糊着一口浓痰似的,如此说话,鬼神方才听得懂。 且面对道行越深的鬼神,越是需要如此。 反而是部分刚死的鬼魂,对方可能还会正常说话,只是会随着死的时间便长,犹如尸体僵硬、声带会下坠般,鬼魂也会愈发的忘记人话,只懂鬼话。 余缺走到那打更鬼跟前,他嘴里吃着泥丸,声色怪异的和对方交流: “老兄,大晚上的还出来干嘛?” “打更、打更。”干尸喉咙咯咯,发出比他更加怪异的含糊啪叽声。 余缺再次说:“村子往里走,有什么,你知道不?” 打更鬼嗬嗬出声:“有、有差人,凶,躲远点,别去。” 听见“差人”一词,余缺的眉头微挑,瞬间联想起了考官口中的“考鬼差”一词。 他循循善诱,还从袖中掏出了一粒金元宝栗,诱惑对方:“见到了差人,会有什么事情出现?” 那打更鬼两眼放光,它紧盯着金元宝栗,喉咙呼呼作响:“给我、给我。” 余缺毫不吝啬,他一把就将宝栗扔出,那打更鬼接住,欢喜的开口: “收人、不不、收鬼。它们在收鬼,去了能当差。” 咯咯,干尸想要将宝栗塞入口中,吃下肚子,但是它的牙关又打不开,急得团团转。 余缺和四周几个考生,将打更鬼的回答收入耳中,隐隐有点明白了。 他们的面色悚然,都是心惊道:“莫非此地的鬼物,正在形成鬼群,抑或是有大鬼来此地聚众了?” 收鬼当差,其含义和“招兵买马”差不多。 敢干这等事情的,要么是仙家,在收养兵马,要么是大鬼,想要呼啸成群。 如果是后者,村子的深处无疑是极为危险了。此等能聚众的鬼神,定是八品猖神级别的凶物,不是他们这群学生可以触碰的。 但与此同时,考生们的目中也是觊觎之色大起。 自古以来,愈是凶险之地,其风景愈是怪而发绝,好处也愈多。 而且他们现在还是在考试,外面有考官照应。真要出现危险,考官们不至于让所有人都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吧。 其中余缺的目光思索,已然是定下了要去“收鬼当差”的地头看一看。 恰在这时,忽然有人也吃着一嘴的泥巴,朝着余缺拱拱手,然后含糊喊话,也想要和那打更鬼搭话。 余缺并没有阻止,侧身让开。 “喃呢喃呢这个这个、进去,怎么不被发现……” 只是此人说了几句,却让打更鬼满脸发懵,它怔在原地,压根就听不懂。 余缺定睛一瞧那人,不由嗤的发笑。 他先是呸的,将口中含着的一滩烂泥吐出,然后才开口: “这位老兄,吃泥说鬼话,是吃不是吞,只是要含在口中。” 那上前来盘问的考生,面色顿时发苦,他不由的张开口齿,咯咯叫了几下,然后眼睛一翻,当场干呕起来。 原来这厮赫然是将泥丸直接咽下肚了,然后才和打更鬼说话。 这人嘴里没泥,所说的鬼话颠三倒四,自然连鬼都听不懂。 而且这人不似余缺一般,其并非是专门弄的柴火灰,而是情急之下,随手从地上抓了把烂泥,搓成了丸子,塞入了事。 “呕!”想到这点,吃泥的考生越发恶心,还感觉嘴里有股骚臭,更大声的干呕。 此举看得旁边的余缺,直摇头。 其实无需此人盘问,余缺心间早就想好了,如何能安全混入村子深处…… (本章完) 第60章 冷坛阴师、兵马传承 第60章 冷坛阴师、兵马传承 余缺目光精光一闪,他猛地上前一步,一爪便撕在了那打更鬼的身上。 噗呲,肢体破碎的声音响起。 打更鬼只不过是村民更夫枉死而成,乃是只不入流,且无甚长处的怨鬼,自然是抵挡不了余缺。 咯咯! 只见它的身子扭曲,倒在地上,一股股灰气噗噗冒出,转瞬间就不动了。 不过下一刻,那打更鬼持在手中的铜锣,却是长出了飘忽的小手小脚,拎着棒槌,便要开溜跑走。 干尸只不过是打更鬼操控的躯壳罢了,这面铜锣,方才是对方真正的藏身之物。 余缺立刻将一手伸出,轻易把这厮捞取在了手中。 他伸出手指,弹了弹铜锣,轻笑道: “小家伙,你若是能成功帮我遮掩,领我去村子深处瞧瞧,元宝虽然没有你的,但是纸钱会有你的。” 话声说完,余缺脚下一掂,就将掉落在地上的那颗金元宝栗,给收回了袖子中。 这东西稀罕,考生们普遍都只有三颗在手中,乃是顶好的鬼食,并且还关乎着这场考试,余缺自然不可能在区区一只打更鬼身上,就浪费掉一颗。 打更鬼在余缺的手中,晃荡着小手小脚,想要抢他手里的金元宝栗,还继续噗噗的吐出灰气,想要熏余缺一脸。 见这厮不听话,余缺的笑容敛去,口中冷哼,其神识当即弥漫而出,压在了此物的身上。 下一刻。 打更鬼便老老实实的悬在余缺的手中,不再晃动。 它将手中的棒槌,哆哆嗦嗦的交给余缺后,小手小脚就咻得收回了铜锣里面,就像是乌龟缩起了四肢。 而余缺拎着打更鬼,他剥掉了外衣,转而将地上那干尸沾血的粗布麻衣捡起,披在了身上。 没错,他所想出的进村法子,便是乔装打扮,打扮成打更鬼的模样溜入村子深处。 有此鬼作为掩护,即便和其他的鬼物撞上,他也不会轻易就被识破。 余缺利索的做好了准备,他朝着四周正愣神看着他的几个考生拱拱手,便敲着铜锣,大摇大摆的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一直等到他走出五六步,另外几个考生方才回过神来,顿时面面相觑,特别是那伏灵。 此子眼里露出棘手之色,阴冷的想到:“该死!这厮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中,就降服奴役一只鬼物的……” 伏灵原本是打算进村不久,就抢先对余缺下黑手。 可是没有想到,因为余缺名头的缘故,竟然有几个考生也追着而来。 这导致他担心自己胡乱打杀考生,会让自己落榜,也担心余缺会和其他人联起手来,合伙的取他性命,所以不敢立刻动手。 而现在瞧见余缺轻易就奴役了一只打更鬼,虽然那鬼只是不入流的鬼物,但也彻底证明了余缺的实力,在今夜考生中当是数一数二之人! 伏灵的脑中思绪窜动,他一咬牙,决定继续按捺着,等到关键时刻再对余缺出手。 特别是当有药材出现时,那时候他出手,便可以对外宣称两人是因为药材而相争。 这样即便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杀了余缺,县学应当也不至于驱逐了他。 另外一边。 余缺佯装鬼物,踱步行走着,他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注意力时刻都落在身后,就等着那伏灵有所异动。 他所顾虑和打算的,其实和对方大致相似,也是想要寻觅个合适的机会,或无人的角落,将此子结果掉,免得影响了自己的县考评价。 只可惜,到目前为止,伏灵这厮都没有给出机会。 荒村当中。 有了余缺的示范,其他的几个考生目中也纷纷一亮,他们连忙顾看四方,也想要找着一只村子里的鬼物,借助彼辈的鬼气来掩盖自身的气息。 只可惜,找了半天,他们中除去一个幸运儿,在藏身的水缸中发现不对劲,捉到了一只淹死鬼。 其余的人等,都没有再找到游荡的鬼物,只能从路上的尸体上剥下衣服,然后将体内的家神放出,用家神气息掩盖自身,佯装成一只外村来的鬼物。 数刻钟头后,余缺敲着铜锣,成功来到了村子正中心的一方空地前。 空地似乎本是荒村晒谷子或是搭戏台用的,这种地方,往往会种上几颗大树,以供天热时乘凉。 但是余缺眼前的空地,光秃秃的,并没有一颗树木,也没有亭子等物。 有的只是一个黑黢黢的大洞铺在空地的中央,一丝丝阴气,尚在从中不断的冒出。 余缺盯着此洞,不由的就想到了那两个考官口中,被县学学正挖走的天材地宝。 他可惜的叹了口气,然后便警惕着,继续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去。 忽然,跨过了空地前的两尊犬样小石雕。 余缺的眼中一晃。 等他回过神来,他居然出现在了一处热闹的打谷场当中。 天色正冥冥,前方人头攒攒的。 老少爷们都在前面凑热闹,并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从土台子上面响起来,像是有人在唱戏。 余缺愣了愣神,他的身旁顿时有人吆喝他上前: “罗老三,你跑哪去了,唱戏的都开始了。” 余缺目中闪烁,他朝着自身一看,发现自个此刻,俨然不只是乔装成了打更鬼的模样,而是变成了对方。 他皮肤黧黑,手指干枯,脚上踩着一双草鞋,胯下都凉飕飕的,裤子漏风。 余缺愕然间,倒也是倍感惊奇,不由的在心间暗道:“我这是遇见了传闻中的真正鬼市、山市了吗?” 鬼市山市者,在此世中原本是指鬼物横行、汇聚,所产生的犹如活人集市般的场景,其中吹拉弹唱、衣食住行、茶酒米种种,都和活人的集市一一有所对应。 只不过在鬼市山市中所往来的,都是亡魂、精怪、怨念。 真要是有人在其中吃茶喝酒,甚至狎妓了,所吃的茶酒定是猫尿狗尿,所狎的妓则多半是歪脖子树上的一个树洞。 等人醒来后,往往会大病一场,甚至是口斜眼歪,七日不到就一命呜呼掉。 余缺心间一紧。 但是他脚下的动作没有迟疑,跟着前面那招呼自个的“人”,就往前面走去。 等走进了人群中,他果然发现表面热热闹闹的人群,极为不对劲。 彼辈个个的神情都怪异,走路时后脚跟都不着地。 余缺从彼辈的身旁经过,无须他出声,人群便会自行分出一条道,一双双仿佛纸人的眼睛,会直勾勾的盯着他。 “咿呀咿呀!” 就这样的,余缺便走到了土台子前,他听着耳中越来越浓郁的唱曲儿声,抬眼一瞧,发现土台子上动弹的是个提线木偶。 木偶人身着银盔银甲,拿着一杆小枪,还跨着一匹白马。 它并没有打来打去,而是端着枪,配合着土台子后的咿咿呀呀声,独自在台上走来走去,自言自语,毫无亮点,曲目显得极为老掉牙。 余缺觉得老掉牙,但是四周的“村民”们,却是觉得好看极了。 哪怕那提线木偶只是自言自语,每隔十息,四周便会响起一阵笑声,热闹极了。 只是村民们每次发出的笑声都一模一样,呆板怪异。 余缺站在人群中,他隐隐有种感觉,“村民”们虽然表面上是在盯着戏台看,但实则全都在盯着他的后背、后脑勺、两股等位置瞧,一刻也没有挪开。 身处在如此诡异的集会间,饶是余缺心间镇定,还自恃背后有保命发傀,他也是额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余缺在心间嘀咕: “此地虽然是满村死绝的大凶之地,但它好歹也是县学考场,当是不至于出现连我也无法应对的危险吧。” 他紧绷着身子,就这样的看了半晌老掉牙的木偶戏。 忽然,人群外面有动静出现,并有惊呼声响起。 刷刷的,余缺顿时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道眼神,挪开了大半,似乎转而看向了那惊呼声传出的方向。 他也微微侧头,悄悄的瞥看过去。 只见又是一个歪歪扭扭的村民打扮之人,朝着戏台迟疑的走过来。 和四周的“村民”不同,此人目光跳动,还左顾右看,显得一点儿都不呆板。对方即便是怎么强装镇定,举止也和四周村民截然不同。 很显然,来人定是和余缺一般,摸到了此地的考生。 对方战战兢兢的走到了余缺身旁,浑然没有发现余缺的存在,自顾自的也杵在戏台前看戏。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考生,纷纷闯入了这方鬼市,来到戏台前,人数越来越多,达到了三四十口。 其中出去扮作村民的,还有顶着家神就闯进来的,其模样和举止,无疑和四周的人等更加格格不入,吸引了更多的村民注意。 终于,进入此地的考生人数达到了四十九人。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木偶忽然停下,猛地扭头,看向了台下众人。 它扭头的刹那,正在大笑的村民们刷的就绷住嘴脸,冷冷的站在场中。如此情况让考生们全都躁动,有人应激的就腾起灰气,令家神显形,并龇牙咧嘴的看向左右。 “呔!” 那戏台上的木偶人瞧见,忽然作戏腔声: “何方宵小,敢在俺地盘作祟!还不快快纳头就拜,入俺军中,作俺兵马!” 咻咻,话声落下。 那银盔银甲的骑马木偶人,将背后的几只令旗子取下,朝着台下反应最大的几个考生掷去,并喝到:“俺且收你当差,随侍仙师,建功立业!” 噗噗! 几个考生瞧见对方出手,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个个面上灰气腾腾,家神涌出。 可是啊的几声惊叫响起。 不论他们是躲闪、还是硬扑,那几只令旗子落在他们的头顶,笔直就插在了他们的天灵盖上,然后操控着他们的身子,往戏台上走来。 “哈哈哈!”骑马木偶人大笑,继续用戏腔唱着:“吃粮卖命,好儿郎随俺仙师入坛中。” 几个考生被控制着走到了土台前,眼瞅着就要登上去,他们心间大急,拼死的挣扎,有所成效,将那土台子蹭掉了不少灰土。 ~~ 还有人猛的一咬舌尖,吐出一口精血,洒在土台子上,顿时激起阵阵的黑气! 原本大笑连连的骑马木偶小将见状,它愤恨间,模样大变,生出了青面獠牙,身上黑气滚滚,口中怒喝: “敢不听俺军令,斩斩斩!” 其将小枪持在手中,勒马跨步,一步一变,瞬息间就变得丈大,不再是小巧精致的木偶人,而是一堵庞大狰狞的鬼骑。 那几个被抓到土台前的考生瞧见,顿时个个亡魂大冒,口中惊叫: “饶命!饶命!” “考官大人,我弃权,救我。” 就在尖枪即将落在他们的头颅上时,土台子上响起叹息声。 此声一响,那持枪鬼骑即刻收枪,又变成了三尺大的骑马木偶,嗒嗒的绕着土台子跑动。 咻咻的,数锭金元宝栗,从那几个尖叫的考生袖兜中飞出,落在了土台子上。 “看了半天的戏,怎么连点赏钱都没有。这几颗宝栗,就当做尔等的买命钱吧。” 有苍老的声音从土台上传出,随即那几个尖叫的考生,被四周的村民们抓住,急吼吼的抬出了鬼市,消失在众人眼中。 下一刻。 一个苍头老儿从土台子后面走出,身材矮小,脚跟也没有着地,面容模糊,一看也不是人。 它望着土台子上的金元宝栗,口中窃窃作怪声,然后猛地一吸,那几颗宝栗就无火自燃,立刻就化作一股股烟气,被它吸入了口中。 苍头老儿趺坐在土台子上,将手一摊,绕行全场的骑马木偶人,飞一般的跳上了它的手掌,身子也缩小到了三寸大小,像虫子般在它的身上跑动。 余缺等考生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一幕,并不知这面容模糊的苍头老儿,和今夜的考试有何关系。 很快的,苍头老儿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众人,出声道: “此地乃是我之道场、我之法坛。 本道身死多年,坛靖冷寂。尔等生人今日特携带金元宝栗来此,可是想要入我法坛,承我之法脉?” 听见这话,包括余缺在内的不少考生,眼神顿时愕然,变化不已。 “好家伙,难怪此地会有鬼市,还铸就有一方土台,原来是一尊冷坛么!?” 余缺定睛看着那台上的苍头老儿,心间也惊奇道:“竟是一处冷坛阴师!” 所谓的“冷坛阴师”,指的是一些有修为的仙家,其死后没有弟子继承法脉,心有不甘,所在的坛靖变成冷坛破庙,没有香火,自身又因为生前行阴法,存有残念,成为了伏在坛上的阴魂。 这类阴魂往往渴求香火,又冷又饿,因此四处拉人,寻找弟子,想要进行“阴传”,以继承它的法脉,故称其为“阴师”。 如果遇见了有缘人,阴师会将法脉传给对方,一并的也会将积攒的鬼兵鬼马或家神传出,保佑传人长成,再续法脉,并完成其怨念遗愿。 余缺若是没有看错。 刚才那骑马的木偶小人,多半就是眼前“冷坛”的护法兵马,而那苍头老儿,则是坐化在此的“阴师”了。 霎时间,台下的几十个考生,面上都隐隐有喜色生出。 这等白来的传承,不要白不要! 而且众人根据刚才那鬼骑所流露出的黑气,已经认出这鬼骑是一只猖神级别的兵马。 若是有人获得了这方冷坛传承,旁的不说,至少就会白捡一只八品猖神级别的兵马护身,一下子就富贵了! 有考生忍不住的脱口道:“看来今夜的终考,着实是县学给咱们的机缘啊!” “还采个甚的药,若能继承此坛,县学得请我进门。” 不少人兴奋的低声嘀咕。 余缺站在其中,他的心里也有惊喜涌现,但更多的还是狐疑。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一处荒村的村人都已经死绝,且还种植过一株凶恶至极的鬼栗子树……这两者结合来看,村子里面的这一处“冷坛阴师”,怎么看的不像是个好东西啊。 不等余缺多想。 台上那苍头老儿,它看着跃跃欲试的考生们,脸上鬼气涌动,开口道: “凡有志者,可自愿上台来,和我这兵马一战,若能降服,便为我之传人。” 立刻的,便有一个考生猛地窜上去,大喊道: “我来!” 此人一上台,还机灵的率先就将怀中的三锭金元宝栗,摆在了台子上,拱手说: “这位前辈,买命钱先放在这里了。” 瞧见此人的举动,不少的考生都是脸上懊悔,责怪自己慢了一步。 还有人叫喊着:“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即便被人抢先,也有两人争先恐后的爬上了高台,想要和那率先上台的人竞争一番。 反正他们怀里也都揣着三锭金元宝栗,根据那苍头老儿刚才的做法,即便打不过对方的兵马,交钱退下便是。 阴师苍头望着上台的三个考生,缓缓出声: “还有人耶?” 台下的众人迟疑间,又有三个考生一咬牙,也爬了上去,将怀中的金元宝栗摆出。 而余缺望着,他心间虽然也有动念,但还是选择按捺住了,和大部分人一起旁观。 不急于一时,这等冷坛绝不会轻易的就会被人继承了去。 见只有六人上台,那阴师苍头叹了口气,对着手中的兵马小将一吹,道:“去。” 下一刻。 正当众人以为台上会呈现出龙争虎斗、精彩纷纭的斗战场面时,噗呲噗呲! 一连数道尖枪捅破脑壳的声音,呲呲响起来。 那六个战意昂扬的考生,尚无动作,便身子都僵立在了原地,面色凝固,眉心出现了偌大的血洞。 嗒嗒! 骑马的木偶小将,一枪就将六人全都刺死,然后便嗒嗒的又跑回到了阴师苍头的跟前。 霎时间。 台下寂静,众人全都是面色悚然,瞠目的看着台上场景。 即便是余缺,他心间再有警惕,也没想到上台的考生,会死的这般干脆利索。 并且这还没完,只见那阴师苍头口中窃喜般的笑着:“这可是尔等自愿上我法坛的,怪不得我、怪不得我也。” 它急不可耐的张口便猛吸,将十八锭金元宝栗、六个考生的魂魄同其家神一起,统统吸到身旁,然后口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阵阵惨叫声,从考生们的魂魄中传出:“啊啊啊啊!” 在余缺等人悚然的目光中,那苍头将六个魂魄、六道家神咀嚼半天,然后低头,呸呸的吐出六团灰气,手指并在灰气上捏着。 此獠仿佛吹人般,咻得又在手中吹出了六头新的兵马。 这六头兵马和刚才的六个考生模样一样,并且也如木偶人般,面容呆滞。 它们遭到那木偶小将的一喝,纷纷挪步,顺从的归入了对方麾下,在台上游走。 这时,阴师苍头再次抬起头,它指着坛上的这队人偶兵马,笑道: “咱家的兵马又富裕了,诸位生人,且再上来一试啊!” 而余缺等人瞧见,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了退。 只是他们刚一退后,便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有人贴着,脖子也凉飕飕的,像是有人舔着,耳旁还有人在嗬嗬的吹冷气。 只见在土台子下,一只只村民冤魂们,摩肩擦踵,死死的挤着,将残余的考生们紧紧包围。 这些村民们,似乎也都是那冷坛阴师的零散兵马。 (本章完) 第61章 老鬼指路、手足相残 第61章 老鬼指路、手足相残 荒村外。 考官卢铁和红蛇夫人两人,眺望着村子里面的森森鬼气,面色不一。 卢铁叹了口气:“还是死人了,还一下子就死了六个。” 红蛇夫人望着,脸上则是露出明媚的笑容,兴奋道:“总算是见血了,看来村里的那个老家伙,还算是有点凶气。” 卢铁听见身旁这女人说的,他眉头微皱,闷声道:“别只顾着看戏了,今夜你我二人乃是考官,得负责看护好那些考生。” 红蛇夫人闻言,却眼睛都不眨一下,满不在乎道:“晓得晓得。不过县学的规矩,是折损两成以上,才允许你我出手。我就不信那老家伙,被学正教训了一番,还能有这般大的胃口。” 话说完,此女嘻嘻发笑:“依我看,一个特意留在此地磨炼他们的残废老鬼罢了,他们要是连这都奈何不了,自个性命也保不住,全死这里也无妨。” 红蛇夫人言语着,目色带着点疯意,忍不住的舔了舔牙齿。 卢铁听见此女这般说话,他脸上的眉头更皱。但是他懒得再搭理对方,也没想着去阻止村子当中的惨剧。 让拜入县学的考生们,见见血、经历经历生死,乃是每一批县考的重要环节,轻易不能省掉。否则的话,现在落下的课程,考生们以后都得补上。 到时候,县学的损失、所造成的危害影响,更大。 与此同时,荒村当中。 四十九名进入鬼市的考生,三人出局、六人死亡,刚好还剩四十人,数字倒也吉利。 惊恐的表情,出现在绝大多数的考生脸上,冷汗大冒。 饶是余缺心间镇定,自恃有保命发傀护身,被这多的冤魂包围着,心间也是瘆得慌。 那阴师苍头趺坐在土台子上,一脸的兴奋和期待,面目上的鬼气扭曲,呼道: “诸位儿郎生人,快快上来,拜入本道麾下,壮大本脉门楣!” 但是沉默间,众多考生无一人回答。 阴师苍头面露凶意,恶狠狠的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它朝着台下一指,喝到:“不主动上来,尔等便只配做本道兵马。” 啊啊! 有惊叫声响起来,有两个考生忽然被左右的村民冤魂们把住了手臂,拖起来了,他们脚尖都离地,眼瞅着就要被扔向那土台子上。 惊恐中,这几人居然连身上的家神都一时间忘记使出来,丑态百出。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忽然在场中响起: “诸位,定住心神,不管此獠如何逼迫,别自行登坛!” 见有人说话,其他考生纷纷看过去,然后眼睛都一亮。 因为说话这人面色苍白,眉目间总是带着一抹病态的感觉,但是两眼晶亮,其正是在第一科文考中,基础文气拿了满分的那名女考生。 这名女考生,丝毫不在乎四周紧贴着自己的村民冤魂们,她为免被冤魂们抬起,反而还主动跨步,走到了土台子下方,距离台子仅仅数寸。 得到女考生的提醒,那两个被村民们抬起的考生,当下也稳住心神,没有再想着要主动登台去搏一搏。 果然,两人不去主动登台,村民冤魂们将他们抬到了土台子跟前,便不再上前走动,似乎无法直接将活人搬上去。 瞧见这一幕,在场的考生们纷纷眉目一松,脸上生出喜色。 余缺混在其中,也是微松一口气。 那两个死里逃生的考生,更是忙不迭的就朝着那女考生拱手作揖:“多谢女郎活命之恩。” 女考生没有看两人,她面色平静,定睛望着土台子上的阴师苍头,开口: “无规矩不成方圆,县考不可能令我等送死,阁下即便是冷坛阴师,再怎么想收徒,也不能胡乱拿人。 否则今日就不是我等来此,而是县学教谕、炼度师们来此地镇邪除暴了。” 阴师苍头闻言,它面色阴邪的紧盯着此女,手边的兵马还嗒嗒上前,居高临下的怒视此女。 但是数息过去,此獠果然没有派遣兵马下坛,将女考生擒拿上去。 它口中干笑数声,无趣的道: “罢了罢了,尔等既然都不想拜入我之法脉,那便速速留下宝栗,滚出去便是。” 听见这话,有五个考生面色大喜,他们可不敢多留,连忙就将袖兜中的金元宝栗全都扔在地上,然后急吼吼的朝着外面走去。 “让让、让让!” 五人挤着那些挡路的村民,急不可耐,生怕那阴师苍头又反悔。 离去之时,这五人心间也隐隐担忧自己走得太快,会错失了什么机缘。但是一想起刚才那惨死的六个家伙,五人还是认为先保命为好。 “早点离开这鬼地方,还能多点时间,再在村子里再摸寻药材。”他们心间嘀咕。 阴师苍头、余缺等人,全都瞪着眼睛,瞧着那五人离去。 不一会儿,见五个考生当真是安然无恙的离开了,现场顿时脚步声又响。 又有十人挪动脚步,扔下金元宝栗,也朝着外面挤去。 还有不少人,则是有所异动,但举步又停,脸上颇为纠结。 纠结的这些考生,目光时不时就落在那名女考生的脸上,想看看对方为何还不赶紧离去。 足有十五人离去。 阴师苍头趺坐着,口中怪笑:“桀桀,都走的差不多了?” 它朝着土台子下张口,口中黑洞洞,嘘嘘的便有气息喷出,将地上近五十锭金元宝栗,一口气的吸入了口中。 元宝烧出的黄色烟气飘摇不定,让它的脸上生出一股满足之色。 吸食完了宝栗,阴师苍头看着其他的考生们,期待的笑着开口: “尔等,可是还想拜入本道法脉当中?” 刷刷的,余缺等人都不说话,而是都目光闪烁的盯向了那名女考生。 众目睽睽之下。 女考生低头思忖了一番,也从袖子中托出了金元宝栗,数目足有六颗之多。 只是她并不是要用来作为买命钱,而是主动扔上了台子,拱手说: “回禀前辈,晚辈谢晴洁,今为前辈献上金元宝栗,以作为香油钱。” 这话落入余缺等人的耳中,让他们讶然,顿时都瞥向了自己袖兜中的金元宝栗。 现场考生们并不傻,立刻就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莫非这宝栗,不仅能够用来当买命钱,还能用来供奉交易?” 不少考生的眼睛微亮,更加紧盯着那女考生谢晴洁。“桀桀!”阴师苍头怪笑了几息,果然开口: “好,这香火钱,本道收下了,你有何需?” 女考生谢晴洁当即出声:“还请前辈指点一番,村中可有老物件,适合晚辈开庙立神!” 阴师苍头咻得将那六颗金元宝栗吸食入口,随口道: “村东头,枯井中有一镇井碑,破开可得一玉。” 谢晴洁听见,面色终于动容,露出喜色。 她当即朝着那阴师苍头一礼,然后便头也不回朝着外面奔去,赶紧去找自个的开庙立神之物了,省得去晚了,被旁人给抢先。 二十来个考生目送着她离去,目中顿时欣喜连连:“原来是这般、原来是这般!” 下一刻,又有考生急忙走上前,将手中的三颗金元宝栗摆上土台子,同样求取: “晚辈也想要适合自个的开庙立神之物,请前辈赐下。” 阴师苍头瞥了瞥三颗宝栗,嫌少道:“只三颗,条件还不少。” 它不耐烦的摆手:“村西有一条老狗,吊死在榆钱树上,内里有颗狗宝。适不适合你,就不关本道的事了。” ~~ 那人虽然脸上略有失望,但还是朝着对方一礼,身形窜动,猛地朝着外面扑去。 接下来,在场的考生们面色欢喜,争先上前,你一句我一句的供上金元宝栗,询问村子中的药材、老物件。 其中有人目光闪烁,忽然问道:“村子中何人手中采药最多?” 那阴师苍头脸上露出怪笑,居然也作声回答: “南面有药气汇聚,或有此人。” 那考生目光发狠,他点头拱手,当即也埋头离去。 一个又一个考生满意的离去,剩下的考生们不住议论,脸色还焦急,唯恐村子里的好东西,都被前面的人先给问走了。 余缺站在人群中,他拎着自个的九锭金元宝栗,倒是不慌不忙,并不担心自己问不到好东西。 毕竟场上还没有人,能一口气的拿出九锭金元宝栗。 忽地,余缺旁观中,听见有人嘀咕出声:“有求必应,此苍头莫非就是本村的土地神耶?” 这话进入他的耳中,让他脑中念头一动: “这老苍头能是一村之土地?” 不知为何,余缺很是有点怀疑。 但不等他多想,又一个考生走上前,供奉上了金元宝栗后,忽然指着场中的一人说: “启禀前辈,此人与我有杀母之仇,还请前辈帮我打杀此獠,报仇雪恨!” 嚯!这声音进入剩下的考生眼中,让大家伙不由的一愣。 十来道目光,刷刷的看向说话那人,以及对方所指的那人。 余缺站在土台子前,更是微怔。 因为他便是被指向的“贼子”,而那请求阴师苍头出手的人,正是伏灵。 此子也混入了此地,而且沉住气,直到了现在。 这人原本是想等余缺上前求药时,他即刻尾随对方而去,抢了余缺的药,取了余缺的命。 但谁让余缺过于沉得住气,伏灵思来想去,心中有念头一起,干脆便上前一试,看看能否让那阴师苍头出手,帮他打杀了余缺。 “杀人耶?” 阴师苍头趺坐着,面容虽然模糊,但显得也有些讶然,道:“尔等身上的血脉味道相近,莫非还是兄弟耶?啧啧,手足相残,老道喜欢。” 它来者不拒,一口气的就将伏灵供上的三锭金元宝栗吞入口中,却并没立刻应下伏灵的请求,而是怪笑的看着余缺: “那儿郎,此子求我杀你,你可有应答?” 阴师苍头这话进入伏灵耳中,顿时令伏灵的神情难堪。 很显然,这厮虽然成鬼,但是思维并不固化,反而挺会做生意的,吃完了这头的宝栗,又去问问余缺那头。 人群间,余缺面色古怪。 他从袖袍中托出了自己的九锭金元宝栗,笑问那伏灵: “灵兄弟,你确定要请这阴师老儿,来杀我?” 而伏灵瞧见余缺手中的宝栗数目,心间咯噔一跳,面色微变。 话说此子在第二场考试中,大部分时间都忙于考试,虽然知道余缺是武考第一,手中肯定还有多的宝栗,但着实也没想到,余缺竟然能有九颗之多! 一咬牙,伏灵立刻就将袖中准备好的一大叠香火纸钱,供奉在了土台子上,其数目足有五万之多,并且他还将腰间的一方木佩也解下,送了上去。 此子喝到:“请前辈替我报仇,在下还有重酬!” 呼呼呼! 一张张纸钱翻飞间,缕缕香火飞入那阴师苍头的口中,令此獠心满意足。 不等余缺作答,这阴师苍头喝到: “妥!你打杀了他,且将他的宝栗再供上来。不过,杀人与否,还是得你自己动手,桀桀桀。” 这话令伏灵心中一沉,他之所以请阴师苍头出手,可不就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厉笑声中,那苍头将手旁的两只考生化作的兵马,往伏灵身旁一弹,咻得就化作为了两头九品鬼兵,鬼气森森。 伏灵左右各得一只鬼兵,面上欣喜。 既然事已至此,那他便亲手打杀了余缺了事,省得再夜长梦多!就算考试成绩有所降低,也是值得了。 此子狞笑的抬起目光,杀意满满的盯着余缺。 而余缺在和此人对视时,耳边不断响起旁人看热闹的喝声: “那兄弟,还不赶紧将身上的好东西都掏出来,一起玩命儿啊。” 但是余缺面上冷笑,他可不打算将金元宝栗这等好东西,浪费在伏灵和那苍头老儿的身上。 只见他将金元宝栗嗖的收回,口吐灰气,面上顿时就有白毛生出,笑容凶厉: “想杀我?那就和你母亲一起死罢。” 话音未落,余缺在众人眼中的身形就闪动,猛的扑到了伏灵身后,朝着此子的心口掏去。 伏灵目色紧张,他没有料到余缺动手的速度,竟然比族中传言的还要快上这多,目不能捉! (本章完) 第62章 死不瞑目 第62章 死不瞑目 余缺站在伏灵的身后,面色如常,但是双手的指甲长出,又准又狠的朝着对方掏去。 这一击若是得手,甭管对方还有多少后手,都得当场倒毙。 呲呲! 只可惜,一阵鬼气消磨的声音响起。 那两道落在伏灵身旁的鬼兵,主动的挡在了余缺身前,让他的双手插入了两只鬼兵体内。 余缺面色微变,立刻将两手取出。 只见他的两手上寒意大现,血气走失,仿佛插在了两坨冰块当中,瞬间被冻得哆嗦。 这时那土台子上的阴师苍头,阴恻恻的出声笑道: “不识抬举,既然你不想供奉本道,那便死在你这兄弟手中便是。” 正是此獠刚才操控两只鬼兵,帮助伏灵挡了一击。 伏灵本人此刻浑身汗毛竖起。 他后知后觉的望向余缺,满脸的惊悸,出声道:“你这家伙,这才多长时间,莫非阴神也小成了?” 此子之所以一路上,自信可以打杀掉余缺,并非只是因为他长期被人捧着,心高气傲,也是因为此子的所豢养的家神,乃是伏家最擅长的犬类家神。 而在伏氏宗族的培养下,他早早就在考举之前,便将家神豢养为小成境界,还濒临大成了! 此等家神熟度,他自认为在众多考生当中都名列前茅,更别说是相较于三个月前,才刚刚养神上身的余缺了。 余缺闻言,却瞥了那土台子上的苍头一眼,冷意一闪而过,然后他压下心间的情绪,转而笑对伏灵: “这么说来,灵兄弟的家神也小成了?既然如此,你我且大战三百回合!” 话声落下,余缺将身上的粗布短褐一扯,扔在了地上,身上根根白毛冒出,密密麻麻,使得他变成了一只人形怪猫。 伏灵瞧着余缺。 此子的眼神变化,动作隐隐间也是跃跃欲试,想要和余缺真刀真枪的搏杀一番。 霎时间。 四周的考生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眼皮都不舍得眨。 那台上的阴师苍头,同样也是拢着袖子,饶有趣味的望着台下。 只是下一刻,伏灵目中的狂意终归还是被收敛。 他狞笑着,望了望左右的两只鬼兵,低吼道: “你我有杀母之仇,谁人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噗的! 此子咬破舌尖,猛地吐出两口鲜血,落在了身前那两只鬼兵身上,恶狠狠的喊道: “前辈,且助我打杀此獠。” 嘶嘶!两只鬼兵得了精血的浇灌,凶性大增,不再只是挡在余缺的身前,而是猛往余缺扑来。 除了鬼兵之外,余缺的眼前也一晃,伏灵的身形消失,只见其矮下身子,伏在地上,灵缇犬般,朝着余缺杀来。 余缺只得可惜对方又没能中计,并立刻将伸手探入怀中,当当的也摇响一只铜铃。 刷的,三道冤魂冒出,朝着那两只鬼兵扑去。 余缺的铜铃内,所藏的虽然只是不入流的冤魂,但也是经过他三个月的精挑细选,好生培养过的。 这三只冤魂别的不擅长,就是鬼气浓郁,堪比九品鬼物。 虽说三只加起来都敌不过两只鬼兵,但是抵挡一二是没甚问题的。 只需要再稍微给点时间,余缺便自信其以其家神熟度,轻易就能撕碎伏灵。 忽然,伏灵扑上余缺跟前,对方却并没有亲手扑杀而来,而是脸上带着冷笑,从怀中取出一方令牌,啪咔折断。 枭! 一阵尖啸声,顿时从令牌当中传出,腾腾得还有灰气窜起,化作一张张鬼脸,盘旋四下。 这啸声让四周看热闹的考生们,个个都感觉头晕目眩。而余缺身为伏灵的对手,他灰气缠身,更是身形摇晃,颇是有种站不稳脚跟的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似的。 此刻正是伏灵使出了手中真正的保命之物,乃是伏氏宗族特意为他准备的“迷魂荡魄符”。 这符虽然只是不入流的残符品级,难以妨碍真正的仙家,但它属于难得一见的惊神类符咒。 不管是人还是鬼,落在了它的面前,顿时都会心神震动、天旋地转,被鬼哭缠身,当场就可能晕死过去。 且符咒的作用并非单对单,而是能影响群鬼、众人。 如此符咒,无疑是既方便伏灵去在县考中杀敌搏命,也方便他趁机逃之夭夭。 因此这“迷魂荡魄符”虽然只是不入流的残符,但是它在鬼集中的价格,堪比九品上等之符,并且有市无价。 最关键的是,也只有这等不入流的残符劣符,才能够被考生携带进入县考中,真正的九品符咒是会被搜身清理掉的。 此等符咒一出,伏灵就不信了,场中还有哪个考生,他杀不得! 场上。 ~~ 此子确定余缺遭了符咒的影响,面上大喜,当即不再忌惮,不管不顾的扑杀向。 七尺、六尺、四尺、三尺……正当他扑至余缺的身前三尺范围,抬手就要将余缺的脖颈扭断时,此子只觉眼前一。 噗呲一声! 伏灵的身形忽顿。 只见余缺摇晃的身子瞬间醒过来,转身就避开了此子的扑杀,然后抬手,一把就反捏住对方的脖子。 而余缺的另一只手,则是从此子的左胸直接穿过,贯肺而出。 霎时间。 伏灵的身子彻底停顿,他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有想到在其符咒的影响下,余缺居然还能有所反应,且动作如此之迅猛,远超他的想象! 场中正在犯恶心的其他考生们,也是愣神的望着余缺。 只有那土台子上的阴师苍头,它从余缺身上瞧出了端倪,脸上的鬼气顿时跳动,神色有些惊疑。 刚才正是余缺在情急之间,动用神识护身,强行扛下了“迷魂荡魄符”的影响,且人和家神合一,以大成级别的法力,轻易就捉住伏灵的空子,一把擒杀! 咯咯……伏灵口中冒出血沫,神情难以置信。 他想象不到,自己贵为伏氏公子,又找那阴神请了鬼兵,还立刻就使出了保命符咒,为何还是一合之间便落败在余缺的手中。 此子抬起头,想要再抓余缺一把,但是身子顿时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 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只听见了余缺平淡的笑声: “很可惜,我之家神,不止小成,而是大成也。” 余缺顿了顿,忽然又补充道: “对了,你这死法,和你娘一模一样。” 噗的……伏灵双目一瞪,他想要将一口血水吐在余缺的身上,但是只吐出了三寸远,涎水般滴落自己的衣襟上,死不瞑目。 下一刻。 余缺利索打杀了此子,便收敛身上的白毛,重新化作为清爽少年模样,但身上的鬼气不收反盛。 他举着沾血的五指,平静的环顾了左右鬼兵一眼,然后甩甩手指,抬眼看向那土台子上的阴师苍头。 余缺冷笑开口: “老东西,死了都还要作祟,看来你想要再死一回了!” (本章完) 第63章 安土地神咒、挫骨扬灰 第63章 安土地神咒、挫骨扬灰 余缺紧盯着那台上的阴师苍头,杀意明显。 考生们尚未从他一举便打杀了伏灵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此刻听见他的话声,顿时又都惊愕。 “只是杀了个同宗的兄弟,就这般猖狂的么?”不断有人口中咋舌。 那阴师苍头趺坐在土台子上,脸上的冷意也明显,但它笑呵呵的哄着: “好志气,那小友不妨上台来,试着拜入本道门中。若是能过关,本脉获得了传人,我必须得再死一回,让你开心!” 不等余缺回话,其余的考生们就不由的嘀咕: “这老鬼,当真是有几分灵智啊,狡猾如斯。” 余缺闻言,他摇头失笑道:“老东西,你未免想的也太好了吧。谁说我要上台杀你了!” 见余缺不上钩,阴师苍头脸色冷淡,鬼气在它的面上像是蛆虫般拱动。 此獠嘶冷的出声: “既然不敢上台拜师杀我,那还说个甚!要么留下你的金元宝栗,本道心情好还能给你指点一二,要么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话声说完,这阴师苍头忽然又面露贪婪之色,盯着地上那伏灵的尸体,阴恻恻的发笑: “小子,你要是将你这兄弟尚热乎的尸首,给本道拾掇上来,本道或可原谅你刚才的无礼。” 这话让包括余缺在内的所有人等,全都是眼神微变。 如果说此前这老东西打杀考生,还可以说是考生们愚蠢、自取灭亡,只不过对方考核的手段阴邪了些。 那么现在此獠主动索要尸首,可就明显是邪祟行径,喜食生人了。 一时间,不少考生都在心间暗忖:“话说这老东西给大家指出的宝物,是否当真都是宝物,会不会是邪物?” 余缺立在场中,他皱着眉头,开口:“果真是一头老邪物,自作孽,不可活!” 话音落下,他身上的鬼气沸腾,一张猫脸虚影都在他头顶冒出。 考生们瞧见这一幕,纷纷心惊,以为余缺是要扑上土台子,和那阴师苍头拼杀一番。 众人也不由的期待起,余缺手中究竟还有什么底牌。 那阴师苍头则是面露讥讽,欢喜的继续坐在土台子上,等着余缺上来送死。 下一刻,余缺迈出了步子,但却并非是朝着前方扑去,而是踏罡步斗,以伏灵的尸体为中心,身形摇晃,手中法诀变动。 他提气大喝: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 诵出六句咒语,余缺将自家袖兜中的九锭金元宝栗,以九宫八卦的形制,摆放在了伏灵尸首周围。 他眼下并没有携带太多的施法材料,便只得似伏灵为两只鬼兵加持法力一般,咬破舌尖,噗的吐出一阵精血。 滋滋! 他的精血一落地,气血惊人,阳刚气足,仿佛火炭般,让四周的鬼市空气都隐隐扭曲。 特别是落在了九锭金元宝栗之上,顿时将之点燃,化作为烧纸钱时的黄金大宝,燃放出阵阵烟气。 余缺凝视着汇聚在伏灵尸首上空的烟气,再次大声喝到: “各安方位,备守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本村土地,还不显形?” 呼呼呼! 金元宝栗所燃烧而出的烟气,在余缺的咒语驱使下,顿时滚滚变动,团团汇聚在了伏灵的尸首上,并且仿佛蛇虫般,蠕动着从其七窍当中钻入。 原本已经死透的伏灵尸体,忽然身子猛地抽搐起来,其死不瞑目的双眼,也猛地向上翻动,两眼全白。 这等诡异的场景,将四周的考生们顿时又给唬住了,纷纷噤声,不敢多言。 而那土台子上的阴师苍头,则是腾地起身,它脚跟离地,满脸阴鸷的望着台下的余缺及伏灵的尸首。 余缺瞧见自己的施法有效,他目中大喜,原本那一颗还提着的心,顿时沉稳落下。 他还抬头看了眼土台子上的那阴师苍头,杀意更是明显! “大胆小儿,安敢欺我也!”阴师苍头瞧见,顿时勃然大怒。 它的身上鬼气蠕动,麾下的一头鬼骑,四只鬼兵,纷纷变化,气息壮大,成了真人真马大小,将整个土台子挤得满满当当。 可此獠再是愤怒,它就像是被关在了无形的笼子当中,就是下不来。 忽地,阴师苍头瞧见了早先被派下土台子的两只鬼兵,它连连伸指厉喝余缺: “杀了他、快杀了他!” 咻咻、两只鬼兵在伏灵死后便呆愣愣的,此刻听见命令,凶性再起,疯狂的便朝着余缺的所在扑来。 余缺见状,面色一凛。 但是他手上脚上嘴上的动作都不敢耽搁,盘旋着绕着伏灵的尸首行走,口中咒语不停。 两只鬼兵来袭击他,他也只是避而不斗,并命令自己还残存的两只冤魂上前挡死。 就在这时,四周的考生中有人回过神来,目中一亮,忽然出声:“咦,这兄弟念的咒语,怎么像是《安土地神咒》?” 得到提醒,其他考生也纷纷醒过来,立刻有人大叫:“没错,他念的就是《安土地神咒》,这厮想要请出本村的土地神出来!” 土地神者,便是驻扎在一村、一寨、一街,甚至一巷的神明! 往往由当地有名望之人,死后充任,抑或是朝廷派遣仙家,仙家以自己的家神充任,乃是此世中最为基层的护法神明,受着香火供养和束缚,能庇佑一村,捕杀鬼物。 “怎的,那土台子上的老东西,不是此村的土地?”有人目中惊疑。 余缺在躲避两只鬼兵的扑杀间,他听见了其余考生们的呼喝,心间一喜,连连朝着彼辈喊道: “诸位同窗,尔等可还记得考官所说的‘考鬼差’?” 刷刷的,所有考生的目光都注视向余缺。 余缺提气再道:“考鬼差,自然是得有了空缺,才能考鬼差……但那冷坛上的老东西凶恶暴戾,嗜血食人,身上又无半点香火之气,又饿又冷,是鬼非神也! 余某不才,斗胆琢磨着,此番考核或许就是让我等充当鬼差,做掉这厮,抑或是阻止它霸占此村,充任土地。” 他这一番话叫出来,所有考生的眼睛都发亮,或多或少的感觉这番话颇是有几分道理。 特别是余缺眼下正在施法念咒,召唤着此村的土地,眼看当真就要召出什么东西来了! “可恨、可恨!”土台子上的阴师苍头则是勃然大怒,它怒叫道: “尔等生人,谁人胆敢上前帮衬,便休想再获得本村的一草一木!” 但是它不说还好,一说,便显露出了自个色厉内荏的虚实。 无须余缺再啰嗦,便有考生猛地扑上前,撕拉抓向一只鬼兵,帮助余缺解围。 紧接着又有几个考生上前,他们联起手来,两只鬼兵落在他们的包围当中,腾转不得,鬼叫着就被撕成了灰烟。 余缺没有了鬼兵的阻拦,精神振奋,他大喜着,还有空闲朝着彼辈拱手: “多谢诸位同窗,施以援手!” 上前出手的几个考生面色各异,有人大笑着回答:“何须多言,老子也早就看这鬼东西不顺眼了!”还有人则是目光闪烁,旁敲侧击道:“余兄,你这安土地法,何时能召出土地?若是召出来了,土地打不过那老东西又该怎么办?” 几人言语间,外围又有几个考生一咬牙,也弃了那土台子,往余缺这般围过来。 他们一个个杵着,仿佛护法神将般把余缺围绕在中心。 考生中还有人跃跃欲试,似乎想要自个也出手去召唤土地。 毕竟余缺的破题之法如果没错,那么在场的众人中,谁先召出土地,无疑就是谁在本次鬼考当中拔得了头名。 这等鬼考头名的诱惑,以及事后的好处,由不得人不觊觎啊。 不过考生们一想到余缺打杀伏灵时的凶相,以及余缺作法的手段远远比他们熟稔,心间又犹豫。 真要是换做他们上场,手忙脚乱之下,可能反倒是会作法反噬,得不偿失。 于是这些人都将目中的觊觎掩饰住,打算只混在余缺身旁,蹭一蹭功劳。 于是连忙有人出声:“余兄,我等既是同窗,怎能让你一人出力降魔,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便是!” ~~ “正是正是,大家日后可都是同窗好友,千万不要见外。” 余缺闻言,倒也不抗拒这些人想要分一杯羹的举动,反而心间欢喜:“等的可就是你们这句话。” 他正色喝道: “诸位若是也想帮衬,便将手中的金元宝栗全都拿出来,烧给此村土地便是!” 这话让不少考生迟疑起来。 但立刻就有人做出决断:“妥,与其喂了老鬼,不若奉给土地。” 滋滋! 一锭锭金元宝栗飞出,被扔在伏灵的尸首左右,化作黄烟,弥漫四周将其尸首整个都包裹住。 瞧见余缺弄出的动静越来越大,那土台子上的阴师苍头越发的暴戾,鬼嚎阵阵! 嗒嗒,又几个考生飞奔到了余缺身旁,纳投名状般,争先恐后的将手中金元宝栗烧掉。 最后只剩下四个考生,他们面面相觑,也想上前,但是迟疑间又定住身子,最后哪边都没靠近,只是远远的退到一旁,旁观着场中动静。 不多时。 足有十一个考生汇聚在余缺左右,他们的面色或亢奋或惴惴不安,都已经是将手中的金元宝栗烧掉,甚至有人还主动就将身上的纸钱、香烛等物,也一把扔出去。 嗡嗡间,那躺在地上的伏灵尸首,面色金黄,仿佛披了一层金甲,更是异象连连。 余缺见状,他双目亮堂,瞧见香火浓郁,便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钱,口含精血,舔指涂血,然后用手指在纸钱上面画符。 念叨一阵,他瞪目大喝,指着伏灵的尸体: “土地显灵,急急如律令!” 众目睽睽之下,众考生便听见咯吱一声。 那伏灵的尸体,诡异的就从地上起来,目色纯白,面无表情的瞪眼看着四周。 四下人等不惧反喜,纷纷叫到:“哎,真召出来了!” 余缺的面色一正,他当即走到了“伏灵”跟前,掐诀拱手,悲悯的朝着对方道: “村有亡灵,死有怨气,老鬼害人,杀我兄弟。奏请本村土地上身,附体显灵,斩鬼除魔,荡清邪祟。” 四周考生们闻言,口中也是嗡嗡颂念:“斩鬼除魔,荡清邪祟。” 一个个都是热气上涌,精神振奋。 余缺也更是慷慨出声: “纵我兄弟之身粉碎,尸骨无存,肝脑涂地,亦有何妨,杀杀杀!” 但四周考生听清楚,眼神又顿时都变得古怪,盯着余缺猛瞅。 “这话说的,就好似你兄弟伏灵,是自愿献出了尸身一般……”有人在心间嘀咕。 还有人目中恍然,顿时明白余缺为何召唤土地,非要以伏灵的尸首为祭了。 敢情这厮不仅仅是想要废物利用,令土地神有个寄托,也是方便毁尸灭迹,挫骨扬灰。 若是猜得不错,等出了此村,余缺这厮必定是打死也不会承认,伏灵是他杀的。而是会将脏水全都泼在那阴师苍头的身上,自个不沾染分毫。 意识到这点,周围的考生们个个眼神凛然,更是放弃了想要同余缺争功的念头。 余缺没有在意同窗们的眼神,他面色兴奋,直勾勾的望向那阴师苍头,正期待着打杀此獠后,对方能否带来他所想要的好东西。 轰的! 一道黄烟缠绕的身影,终于从人群中飞扑而出,落在了那土台子上。 其正是“伏灵”,他身披黄烟,身上香火气息浓郁,恍若金甲力士般,浑身释放出浓郁的黄光。 此子口中也嗡嗡低吼:“斩鬼除魔,荡清邪祟。” 他当即朝着那阴师苍头扑杀而去。 “蕞尔毛神,也敢斩我?”阴师苍头也是惊怒,“灭你一次,本道便能灭你两次!” 两者顿时在土台子上缠斗成团。 一股股黄气黑气交织缠绕,宛若万千道黄蛇黑蛇互相在撕咬一般,嘶嘶作响。 那阴师苍头麾下的一队兵马,也好似野狗般,不断的啃咬“伏灵”。 余缺等人站在台下,仰头看着台上场景,个个面色紧张。 令他们神情阴沉的是,“伏灵”登台后,几个呼吸间,就尸身破损,缠绕在其身上的香火黄烟都被打破了三次。 眼瞅着即便此村的土地登台,都斗不过那阴师苍头,众人便将目光又望向了余缺。 余缺的面色此刻也棘手,他明白缘由,低声骂道: “可恨!此村的土地食了金元宝栗,但那阴师苍头也食了宝栗,我等十一人的,看来还是不太够。” 考生们顿时都愤恨不甘,破口大骂那些将宝栗喂了老鬼的家伙们。 忽然,有一个考生迟疑出声: “对了,除了宝栗,此地的其他东西,是否也能用来祭神……” (本章完) 第64章 冤魂索命、坛裂出宝 第64章 冤魂索命、坛裂出宝 其他人听见那考生的话,疑惑出声: “这破地方,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还有人叹到: “村子里倒是还有不少的药材老物,但是我等离开这里,能不能再进来就又是个问题了。” “出去进来,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余缺同样听见了那句话,他的眉头紧皱,也思索着如何才能再为那台子上的土地,加持几番法力。 这时,出声那考生,又弱弱的道:“不需要出去啊,这附近不是还有这多的魂魄么。” 众人听见这话,顿时愣神。 他们各自都看向了周围那些面色发木的村民们。 这些村民的后脚跟都离地,面无表情,一个个赫然都不是活人,而是惨死后形成的冤魂。 众人之前还以为,村民们也是那阴师苍头的兵马,但是眼下阴师苍头和本村土地大战,村民们依旧是袖手旁观,既没有登台帮衬,也没有来干扰余缺的作法。 很显然,村民们并非是阴师苍头的兵马,只是被影响了而已。 余缺得到提醒,目中大亮,他问那考生:“兄弟何名?” 对方低声道:“回余兄,在下齐小雨。” 余缺记下这名,连忙对着四周人等喝道: “齐兄所言不差,此地既然有这多的冤魂,我等可以度化一番,用彼辈来帮衬此村土地。” 其他人等听见,面色有些发懵:“还能这般?” 少数人则是脸色阴晴不定,担忧的出声:“以鬼祭神,可是大凶之事,搞不好就会让那土地也入邪啊。 虽然有人担忧,但更多的则是跃跃欲试,只是又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而余缺身为炼度师,他自然也知晓“神不饮食”的规矩。 但是此村土地又不是他的家神,他在乎这个作甚,就算那土地真入邪了,村子外面也还有考官看护着呢。 再不济,他余缺背后也还有保命发傀。 于是他面上自信满满,言语: “诸位勿忧,那老鬼必死。 等杀了老鬼,此村土地即便发邪,也必然是气力枯竭,我等再行打杀便是。” 众人见余缺如此信誓旦旦,纷纷一咬牙:“既然如此,干了!” 他们也都不想自个的付出白白打水漂,更不想考试成绩落得个下等评价。 下一刻。 在余缺的安排下,连他在内的十二人,齐声赞颂《安土地神咒》,并且分布在那土台子四周,个个踏罡步斗。 众人的动作虽然不是整齐划一,但是一齐演练起来,颇是虎虎生威,具备一番气势。 而在众人的赞颂祷祝下,土台子上落入了下风的“土地伏灵”,颓势微缓。 但这还不够,阴师苍头明显也注意到了余缺等人的动作。 它凶厉无比,身形顿时散作一团黑气,屡屡扑上伏灵的尸首,想要和土地神争夺此身的控制。 “竖子!一群竖子,夺了本道机缘,还要杀害吾身。” 此獠鬼哭阵阵,又凶又疯癫,似乎已经上头,再没有刚才的奸猾狡诈。 土台子下方。 余缺等人赞颂一番后,立刻着手度化四周的村民冤魂。 至于他们的手段,倒是十分简单粗暴。 个个都是一把捉过一只村民,动用家神法力,将之打散,然后便往余缺之前作法的地方扔去。 滋滋的,一团团灰气汇聚着,哭诉阵阵。 余缺见灰气汇聚的差不多了,便脱离众人,奔入祭祀土地的九宫八卦阵中,亲自主持度化。 他掐诀跺脚,口中念叨不止,再次掏出一张纸钱,在纸钱简单画符,然后朝着那土台子上的“土地伏灵”猛指去: “襄助尊神,去!” 咻咻的。 一道道灰气扑出,顿时涌入了“土地伏灵”的身上,让它的面目灰黄交加,显得狰狞,但气息也骤然壮大了不少。 霎时间,土台子上的情形反转。 “土地伏灵”从溃散的边缘振作回来,并且占据了上风。 它开始用手箍住那阴师苍头所化的黑气,张口呼吸啃咬,想要将此獠吞入腹中。 不大的土台子,阴风阵阵,黑烟滚滚。 “不,尔找死!” 阴师苍头没有认命,它挣扎着从“土地伏灵”身上脱出,然后化作黑风,席卷了土台子上残余的鬼将鬼兵。 此獠切切的将之兵马们吞下,摇身一变,化作为了一丈多高的青面大鬼。 这鬼凶恶,它伸手朝着“土地伏灵”一抓,便将之尸身捏得粉碎,还要将其中的土地神揪出,也吞吃下肚。 这下子。余缺等人又急,连忙要再度抓捕四周的村民,将它们度化为鬼气,献给那土地。 只是不等余缺等人动手,一只只村民的冤魂们,忽然齐刷刷的抬起头。 它们紧盯着那土台子上的青面大鬼,然后轻飘飘的就主动往台上扑去。 这一举动让余缺等人动作微顿,面色悚然,以为是那阴师苍头打破了界限,能操控村民冤魂了。 他们个个心间去意大生。 只是下一刻,令众人更加惊愕的事情出现了。 村民们登台上,纷纷朝着那鏖战中的“土地伏灵”一拜,然后哀嚎间,纵身就化作为了一道鬼气,主动扑入了“土地伏灵”体内。 嗖嗖的! 成百上千道村民冤魂,都以余缺等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争先恐后的登上土台,化作一缕缕鬼气,加持在“土地伏灵”身上。 其中部分块头大、面目凶恶的村民冤魂,还胆大的扑咬向了阴师苍头所化的青面大鬼。 只不过它们被对方怒吼着挥爪:“尔等血食,焉敢扰我!” ~~ 噗噗的就被打散为了鬼气,反被青面大鬼吸食。 霎时间,土台子跟前人头攒攒,乌压压一片。 余缺等人不由自主的后退,将空间彻底让给了村民冤魂们。 一张张怨恨的面孔,扭曲着,扑向了那大鬼和土地,或是被大鬼所食,或是被土地所收。 两者在土台子上相争间,气息都是越发的瘆人、阴寒。 最后它们变成了青黄两头巨鬼,团抱在一起,互相撕咬,爪牙齐用,嘶吼阵阵。 至于余缺等人,只剩下焦急旁观的选择。 毕竟眼下台子上的两头大鬼,妥妥的都是八品猖神猖鬼,还是八品中的厉害货色。 此等存在的斗法,绝非他们这群连九品都不是的仙童可以掺和的。 即便是余缺,他现在上去就是死,挨近点就是残。 足足半个时辰后。 终归还是村民们对阴师苍头的恨意占据了上风,土地神得到了众多村民冤魂相助,一口咬下那青面大鬼的头颅。 啊的惨叫间,那阴师苍头惶急,朝着余缺等人大叫: “饶命、饶我一命。我愿意拜入县学,为奴为仆!” 只是不等余缺等人有所反应。 那土地所化的大鬼,嘶吼着,张开巨口,将之头颅囫囵的吞下了肚子,并撕扯其鬼躯鬼气,一并统统的吸入腹中。 众多的冤魂咆哮间,阴师苍头就此魂死于土地之手。 这让余缺等一干考生望着,一时间惊喜交加。 他们左右互看,眼中都是大喜,知道各自今夜的考试成绩,稳了! 至于余缺落在其中,更是欣喜。 他环顾四周,见四周空荡,便直勾勾的盯向了那阴师苍头坐着的土台子。 余缺期待着,在这尊土台子上面或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宝物留存,是否会有传言当中的天材地宝…… 就在这时。 那吞吃了阴师苍头的土地大鬼,它猛地抬起头颅,眼神阴鸷的盯向台下众人。 只一眼,其煞气森森,便让余缺等人天灵盖齐发凉,心间寒意深深。 余缺的面色陡变,他连忙掐诀口呼,再诵《安土地神咒》: “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 此咒语不仅可以唤土地,更可以镇邪安土,令土地清醒,怨气散去。 其他人同样是亡魂大冒,立刻同余缺一起赞颂念咒。 嗡嗡念咒声中。 那附体在伏灵尸身上的土地,面目扭曲,但它没有散去,而是拱起两丈多的鬼躯,蹬蹬的朝着土台下方走来。 这一举动,吓得余缺等人面色发白,猛往后退数步。 其中有三个考生,他们实在是承受不了压力,嗖的就收了法诀,捂着嘴,捏着鼻子,头也不回的就先朝着外面跑去,面色惶急。 可是等到土地大鬼彻底登下土台子,它却是有礼有节的向余缺等人打了个拱。 此獠翁然咆哮一声,便往那土台子猛地扑砸而去。 轰隆隆! 巨响中,余缺等人就感觉地面震动,天旋地转。 在众人的余光当中。 那土地大鬼砸碎了土台子,并咻咻的化作一股股黑气,扑入土台子的裂缝之中。伏灵的尸身,也随之像个破布烂娃娃般,无力跌落了进去。 紧接着,一道道宝光就从土台裂缝中射出,气息幽玄。 这让余缺即便正处在昏沉当中,也是心间大喜。 此土台冷坛里,果真有宝! (本章完) 第65章 猖玄法器、百二十将军兵马罐 第65章 猖玄法器、百二十将军兵马罐 当余缺等人在鬼市当中对付那阴师苍头时,他们所弄出的动静,早早就传递出了荒村。 负责监考本次鬼考的两个考官,他们的面色都是一动。 “不错,看来这一批的考生里面,当真是有点人才。” 卢铁缓缓的开口说着,并道:“居然有人识破了那老鬼的底细,还懂得召唤此村的土地。” 他的目中流露出满意之色,并在琢磨着那破题之人会是谁。 倒是他旁边负责该科鬼考的正考官,那名自称红蛇夫人的女子。 该女子的眉头微皱,面上似乎有点不愉。 红蛇夫人淡淡的道:“成功破题罢了,又不一定代表着他们能够解决掉那老鬼。若是这村子里的土地能有这般厉害,也就不会被那老鬼打散镇压了。” 卢铁听见红蛇夫人的话声,哈哈大笑:“那便拭目以待!” “哼!”红蛇夫人口中不由的冷哼,似乎并不想看见有考生将那老鬼降服掉。 只是她越是不想要什么,事情偏偏就来什么。 半个时辰左右。 轰隆的声音就从荒村的中心传出,让两人都是色变。 卢铁的脸色讶然:“竟然这么快?是破题那人一口气的解决了老鬼么。” 那红蛇夫人则是面色阴郁,更是不快,好似自己早就盯上了的东西,被旁人捷足先登了一般。 卢铁扭头看她,哈哈笑着: “既然考生们已经降服了那老鬼,你我便速速入村,见见那几个考生便是。 学正所留下的考试内容已经结束,省得这群家伙再弄出什么乱子来,你我不好收尾了。” 话声说完,他便足下生风,朝着荒村当中狂奔而去。 红蛇夫人瞧见,口中骂骂咧咧:“外快都没有了,还这般高兴作甚,再说了,本场是老娘在监考。” 原来在第三场考试当中,如果考生们破不开谜题,抑或是破开了谜题,但是打杀不了那阴师苍头。 此地就会由两个考官负责处理,度化老鬼。一干的好处,自然也就会落在两个考官的手中。 眼下余缺自行杀了老鬼,那么两个考官也就拿不到多余的好处了。 红蛇夫人心间不喜,但她还是身如蛇行,迅速的跟上卢铁。 路上,此女细长的眼睛眯起来,在心间暗想:“一干的九品杂物于我无用,给那些考生也无妨。但若是真有八品之物,想必那些考生眼拙,未必能看出个好歹。即便看出,我亦可温言软语几句……” 与此同时。 余缺等人感觉天旋地转,脚下不稳,附近像是地龙翻身了一般。 足足三十息过后,他们方才感觉四周平稳下来,只是各自仍旧是感叹脑壳发晕,胸口恶心。 其中余缺修炼有观想法,阴神凝结,魂魄强大,即便他先前是耗费气力最多的,但他也是第一个先反应过来的人。 他立刻就压制住心间的恶心感觉,身形动弹,往那破开的土坛跟前窜去。 三步之间,余缺就凑到了土坛的跟前。 只见那土坛内里黑气密布,都像是蛇虫一般蠕动,瘆人可怖。 但是黑气中又摆满了一看就是好东西的物件,有玛瑙、有珊瑚、有法螺、有经纶、有莲玉雕、双鱼玉雕、宝瓶宝盖等诸物。 样样都按照九宫八卦的形制,摆放在土坛当中,似乎是用来布置什么阵法或科仪用的。 而在这些宝物中央,则盛放着一个其貌不扬的黑乎乎罐子。 罐子仅有半个巴掌大小,和余缺日常饮水用的瓷杯类似,但是模样有些怪异,边缘长有小突起,有点像是用什么怪物的头骨缩制而成。 就在罐子的正上方,还长着一团灰黑的木耳般东西,像是灵芝,但又像是肉团,且隐隐还是活物,正一口一口的吞吐着土坛当中弥漫的黑气。 余缺紧盯着土坛中的物件,他耳朵微动,很快就听见身后也有考生醒过来,正急匆匆的朝着这里窜来。 于是他目中略微一犹豫,但是手上却是果断的出手,直接将土坛中央的黑罐子给取出,抱在了怀里面。 嘶嘶! 黑罐子一入手,他就感觉手上一阵阴寒,比冰块还要冷,差点就将他的手中冻得发麻,要将之摔在地方。 好在余缺抱稳了,并且立刻让开身形,让其他的考生扑上前,各自都在裂开的土坛当中寻摸宝贝。 考生们瞧见土坛中蠕动的黑气、以及样样宝光氤氲的物件之后,个个也都是眼神震动,呼吸沉重。 他们就不似余缺一般有时间去注意打量,挑选一番了,都是立刻就出手,看也不看是什么东西,直接就往宝光最为浓郁的物件摸过去。 摸到一件过后,有人还想要摸第二件,但是立刻就又被身后的人给挤了出去。 瞧见其后面人那发红的双眼,得宝的考生也不敢再多抢,只得护着自己捞取到的东西,退到一旁。 不多时,土坛当中八样宝光最为浓郁的东西,便都落在了其他八个考生的手中。 连带着余缺一起,九人各自都有收获,脸上喜色露出。 他们互相望着,神情亢奋。 而土坛当中,除去他们瓜分的九大物件之外,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其他东西,比如宝石、玉块、古时所用的铜钱种种,这些东西虽然光泽不甚明亮,但一看也都是颇有价值之物。 就在这时,鬼市中那几个旁观灭鬼的考生们,也是双目通红的奔上来,想要摸入土坛当中找宝贝。 但是余缺九人都像是柱子般挡在了跟前,结结实实的将入口堵住。 那几个考生被挡住,面上又气又急,立刻道:“让开、让开!” “尔等作甚,见者有份!” 听见这几人的话,怀揣宝物的考生们各个面露讥讽,寸步也没有让开。 那几人见土坛被人有意霸占住,他们面色翻滚了几下,只得开口,低声下气的道: “好哥哥们,也让哥几个进去摸摸宝贝。” “诸位同窗,等考试结束,哥几个请大家伙去城中酒楼耍子一番,定有重谢。” 但不管这几人再怎么哀求,八个考生都是没有一个动弹的,面上讥讽更盛。 他们不说话,相互看了几眼后,只将目光看向正抱着黑罐子的余缺。 此刻余缺正摩挲着罐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将神识探入罐子的内部空间,细细检查,但是又担心罐子中有诈。 他的罐子这时也被其他人等瞧见,引起了注意。 旁人虽然都没有瞧见黑罐子被其他宝物包围的情况,但是只看罐子上还残留的黑气,就都知道此物绝对不俗。 余缺注意到众人火热闪烁的目光,便吹散了罐子上的黑气,并头也没抬的吩咐: “坛中还有其他宝贝,我等都捡拾捡拾,不能浪费,等考试结束后,一并瓜分了事。” 另外八名考生听见,纷纷朝着余缺拱手: “是,余兄!” 经过刚才的一番鏖战,这八个考生不说以余缺马首是瞻,心间也都是对他生出了敬意,畏他敬他。 余缺发话,他们自然毫无意见。 而那几个上来讨白食的考生,他们瞧见了余缺九人的关系,眼中都是露出忌惮之色。 几人还想要出声请求,可立刻又察觉到了数道冷冷的眼神投出,特别是余缺的。 刚才打杀阴师苍头时,这几人不出力,现在阴师苍头已经灭掉,却又想着来瓜分宝贝了。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余缺相信在场其他八个考生,也都和自己的想法一样。 他们宁愿土坛中剩下的宝贝,坏掉烂掉,也不愿意让这几人占便宜。 僵持间,那几个考生终究是没胆子和余缺九人呛声。 他们也不敢多待,唯恐被余缺领人打杀打残了。 几人一步三回头,灰溜溜的离开了土坛,极为舍不得,老鼠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目送几人离去。 余缺九人抬头,看向四周。 他们这时才发现眼中的场景已经大为变化,四周不再是鬼市模样,而是重新恢复成了荒村景象,处处漆黑,残破无比,荒凉阴冷。 且这时他们猛地回头,就发现身后的土坛正在缓缓的向着地下凹陷而去,眼瞅着就要沉入黑暗中。 几人当中有记忆力甚好的,还记起来这土坛子所在的位置,似乎就是他们进入鬼市之前,在村子中央所瞧见的那黑魆魆地洞。 ~~ “不好!别真让剩下的宝贝沉掉了。” 余缺等人心惊,连忙就都要扑上去,从土坛当中捞东西。 但就在这时,一道大笑声响起来:“哈哈哈!好小子们。” 有一股热风刮向他们,让他们身子一暖的同时,脚下也都顿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藏宝的土坛沉入地洞内。 卢铁出现在众人背后,笑道: “别这般贪心了,各自取一件就行。剩下的,还得留在此地镇压地气。” 听见是考官的声音,余缺等人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面色各异。 但他们都是连忙向着对方见礼: “见过卢考官、红蛇考官。” 红蛇夫人也出现在了场中,她没有说话,眼神先是在那沉陷的土坛中扫了一眼,然后便又轻眯着目光,在余缺等人的手中打量。 这女子逐一的略过其他考生,最终眼神落在了余缺身上,以及他手里捧着的黑罐子。 红蛇夫人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身姿蛇行般的出现在余缺跟前,开口: “妾身若是估计的不错,这位小哥,就是今晚鬼考的头名了?” 余缺顿了顿,当即拱手: “红蛇考官谬赞了,晚辈不才。” “说什么才不才的,能破了考题,还解决了那老鬼,无论哪一桩,都足够你夺得本科头名的了。” 言语着,红蛇考官环顾着场中,口中还讶然:“谢家那个丫头呢,怎的在都不在此地……罢了罢了,看来这丫头是彻底想偏了。” 她又细细问了几句,便从余缺和其他考生的口中,得知了鬼市中发生的一干事情。 其中,当余缺等人提及死了几个考生,以及余缺借助伏灵的尸体,令该村的土地显灵时。 红蛇夫人和卢铁的脸色,全都毫无变化,似乎早早就知晓,并且一点儿都不在意。 问话完毕。 余缺等人便可以自行出村,先回到鬼车上歇息一番。 至于荒村当中的鬼考,尚在继续中,其他考生还要采药搜宝,会一直到天明时分才结束。 只是等到余缺朝着两位考官拱手告辞时,那红蛇夫人忽然出声: “余小哥且留步,其余人先回车上。” 余缺不明所以,缓缓止步。 另外八人也是讶然,但都只是看了余缺和红蛇夫人几眼,不疑有他。 “余兄,我等在车上等你。” 几人吆喝几句,就继续气氛热烈的,结伴朝着村外鬼车走去。 余缺再次来到那红蛇夫人的身前。 这时他敏锐的发现了,此女似乎一直在盯着他怀中的黑罐子瞧。 旁边的考官卢铁,对此也投来了讶然的目光。 嗖的,他尚未反应过来,那红蛇夫人便游动到他的身旁,在他的耳边耳语着说: “余小哥不愧是本科的头名,一下子就得到了两样好东西。” 余缺闻言,定睛看向自家手中的黑罐子。 他的目光在罐身和上面长着的漆黑东西间,来回打量,出声:“这是两样东西?晚辈还以为是长在一起的。” 红蛇夫人轻笑着,她不经余缺同意,便劈手想要取过余缺手中的罐子。 但是余缺修有神识,感知敏锐,轻轻一侧身,躲过了。 这举动令红蛇夫人的面色微僵,有些尴尬,只得悻悻的放下手指。 但此女还是声音柔和,轻笑着说: “没错。罐子上的是一味宝贵药材,罐子本身则是一件法器。按理来说,你今夜即便夺得头名,头名奖励也只是一份药材。 但是谁让村中的那老鬼,被尔等自行就打杀了,我和老卢两人都没出手,这罐子也就是你额外的奖励了。 小哥,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她话说完一半,便停住,盯着余缺的脸庞。 而此刻,余缺的眼皮微跳,心情狠狠一沉。 他十分想要对此女说一句:“既然都知道是不情之请,何必张口。” 但对方乃是今夜的考官,是正儿八经的仙家中人,修为远远超过他。 余缺只得低头拱手,先听听再做决定: “夫人请讲。” 红蛇脸上的笑意绽开,柔声道:“你且看看那黑罐子底部,所烙印的字样是甚。” 余缺如言的将罐子颠倒,黑罐的底部确实有字样。 他一字一字的念道:“猖玄百二十将军兵马罐。” 红蛇夫人当即拊掌: “没错,此物乃是一件猖玄法器,且是用来收容兵马的藏鬼法器,最多能收纳一百二十只冤魂鬼类,但只有修有神识的八品猖神仙家,才能够动用它。” “猖玄”者,余缺晓得。 这名称乃是朝廷在授箓时列出的法位品级,其依据仙家的九品境界而设置,除去箓职之外,也会冠名在法器、法宝、符箓、丹药等物件身上,用于区分各自品阶。 其中最低者为毛玄,对应九品毛神;其上则是猖玄,对应八品猖神;再其上则是游玄,对应七品游神。 此三者,统称为“下三玄”,是仙家鬼神九品中的下三品法位。 余缺这时反应过来,他目中顿时惊喜,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获得了一件八品法器。 特别是此物,多半是那阴师苍头用来收纳兵马的法器,里面指不定还藏有几只老鬼呢。 若是罐子里有八品猖神级别的鬼神,那他可就大发特发了! 只是下一刻,红蛇夫人的话就令他惊喜消散: “余小哥你尚未开庙入道,即便开庙入道,也还只是九品,无法使用八品法器。” 这女子掩嘴笑说:“不妨现在便将这黑罐子,卖给妾身如何?省得你事后还得去鬼集中走一遭,被奸商坑害了。” 余缺的目光顿时凝聚,眉头紧锁。 他乃是炼度中人,这等八品藏鬼法器,即便内里空无一鬼,也极为合乎他使用。 特别是这婆娘压根就说错了,余缺修有神识,如果是其他法器,他还难以动用,不甚方便,但是这等藏鬼类法器,只要打得开,那就能派得上用场! (本章完) 第66章 棺材肉、太岁 第66章 棺材肉、太岁 余缺面色紧张,抿嘴思索着应对之策。 那红蛇夫人则是一直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女子虽然没有催促余缺,但是她早就看出来余缺的不乐意,此刻不说话、不自行中止,就是在明晃晃的施加压力。 “好了好了!” 忽然,一道喝声在旁边响起。 考官卢铁,冷笑着出声:“红蛇你身为考官,犯得着和考生抢食吃么。” 余缺面色一松,他连忙抬头看对方,目露感激之色。 卢铁愿意为他说话,着实是让余缺心间诧异。 毕竟此人和红蛇是同僚,而和余缺只不过是考官考生的关系,顶多再加上一个,余缺的武科头名是对方亲手所点。 那红蛇夫人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但她的眼神微冷,头也不回的道:“卢铁,我与这位小哥商量事情,你掺和作甚。” 顿了顿,这女人又眯眼说: “再说了,本夫人可没瞎忽悠。这位小哥得了八品法器,最后也只能卖出去了事,与其这般,还不如直接卖给我。” 无须余缺出声,那卢铁又是讥笑出声:“只能卖出去?你这婆娘也太低估此子了。” 对方挑了挑下巴,冲余缺说:“咯,给她瞧瞧。” 余缺朝着卢铁拱手,当即就将自个神识放出,抵挡红蛇夫人那毫无顾忌的蔓延而来的神识。 霎时间,红蛇夫人的眼神微变,脱口就道: “你这小子修有神识?你是谁家出身?” 余缺不卑不亢的回答: “回考官,不是谁家。不过,晚辈目前正在炼度师行会当中,充任学徒。” 红蛇夫人的面色更是变化,她将笑容敛去,目光锐利的将余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紧接着,这女人自语似的说: “也就是说,你考完试之后,就可以去炼度师行会中认证一番,充任九品炼度师?还有,这兵马罐落在你的手里,正好也能被你用来收养鬼物,辅助炼度?” 余缺朝着此女长揖: “红蛇考官所言极是。” 他诚恳的道:“晚辈不才,虽然还未入品,但是此罐能藏鬼,正好和晚辈相得益彰,还请红蛇夫人放过。” 红蛇夫人默然,她此刻感觉旁边卢铁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极为刺眼。 “算是本夫人眼拙,未能发现考生中竟然有你这大才。” 她冷哼一声,但是仍旧有些不死心,直勾勾的看着余缺手中的兵马罐,出声: “小子,你可否将这罐子打开,或是卖给我之后,我回头再给你补上一个其他的?” “这……”余缺的面上露出极其为难之色。 他现在算是清楚了,眼前这女的,盯上了百二十将军兵马罐恐怕还只是其一。 罐子当中可能装有的鬼物,才是对方更想要的。 特别是余缺发现,这红蛇夫人的眼神,和鬼集赌场中赌鬼的客人们,极其相似! 好在这时,考官卢铁再次轻咳一声,替余缺解了围: “红蛇,你还是放过此子吧。他将罐子交给你,可就得先将罐子上的棺材肉给剜下来。” 这人叹了口气,又道: “我若是估摸的没错,这颗棺材肉菌多半是长在了那鬼栗子的左右,虽然此肉成色一般,但它终归是伴生于天材地宝,沾染了几分天地灵气儿。 用此物来开辟祖庙,远胜寻常药材。 如果现在就提前割下来,或者中断了鬼气滋养,此物的品质无疑是会有所折损的。” 这下子,余缺再也按捺不住,面色大变。 他紧紧盯向那长在罐子上面的漆黑肉团,心道:“此物果真和传闻中的天材地宝,有所关联么!” 如果考官卢铁的所言真实,那么这尊兵马罐,余缺是绝对不能让的。 让了只会影响到他开庙的成色,哪怕只是分毫,都是大忌。而旁边的红蛇夫人听见之后,这厮竟然还能冷着脸,继续开口道: “老卢,你如何就认定,我会妨碍到此子开庙了。指不定那罐子中,空无一物、毫无毛鬼。” 卢铁耸了耸肩,定睛看向此女,笑道: “既是如此,那你又何必奢望。” 红蛇夫人还想要开口。 但一旁的余缺终究是忍不下去了,他低着头,一口就道: “红蛇考官,此罐,晚辈不卖!” 事关开庙,他着实不想牺牲分毫。 红蛇夫人被余缺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绝,她的表情一僵,口中剩下的话都一时憋住。 此女站在场中,情绪很是不愉。 霎时间,现场的气氛也是发僵。 ~~ 而余缺此刻低着头,正在脑中疯狂的思索对策。 若是红蛇这厮非要强买他的兵马罐,那他考完试后,不等放榜,定要告至衙门中、告至县学中。 一定要将此物夺回来,并在心间狠狠的记上一笔,此女阻他仙途! 好在红蛇夫人那边。 这厮正恼火着,但猛地瞧见了余缺脸上的果决之后。 她心中一惊,暗想到:“此子不仅是个少年炼度师,还是两科头名,大概率也会是今年的县考榜首……我何至于为了一只八品鬼罐,以及罐子中可能存在的鬼神,就得罪死了此子!?” 怯意一起,红蛇夫人思索着,越发的感觉不值得。 于是她呼出一口气儿,干笑着对余缺说: “既然如此,妾身也就不夺人所爱了。” 这厮还假模假样的,朝着旁边的卢铁一礼:“多谢卢大哥的提醒,否则妾身差点就犯了大错。” 卢铁只是点了点头,而余缺闻言,则是大松一口气。 他再次朝着那红蛇夫人作揖,低声:“多谢夫人成全,更多谢夫人今夜点了晚辈,为鬼科头名。” 红蛇夫人见余缺顺坡就下,还记得自己的一点好,她面色也就更缓。 此女压下心间的不喜,妩媚发笑,还柔声细语的安抚起余缺。 比如她指着兵马罐上的“棺材肉菌”,细细交代道: “此物又名人头肉菌、血肉灵芝。 正如卢大哥所言,它是靠着吞吃鬼气、尸气、阴气、怨气等生长而成。你拿回去后,在开庙之前,切记不可提前割下此物。 若是可以,尽量再往罐子里多收点鬼魂,作为它的养料。一并辅佐点炼度科仪,指不定还能将这棺材肉菌,养得更加肥壮富态些,品质更好……” 余缺当面一套,一一应下:“是,多谢夫人指点。” 一干寒暄完毕,那红蛇夫人的脸上摆出疲色,懒得再说话了。 余缺也就识趣的朝着此人拱手,一并面带感激的向那考官卢铁作揖。 行礼过后,他倒退数步,随后才快步朝着荒村之外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他忽然又听见那两个考官口中在闲聊: “没想到那老鬼所藏,还有一株肉灵芝,可惜年岁太浅了点。” “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老鬼着实是活得不耐烦了,死的不算冤枉!” “棺材肉、肉灵芝?”余缺背对着两人,他的面色顿时一愣。 因为他此刻也想起来了,肉灵芝具体长啥样、又是何物。 有药书上言:“肉芝状如肉……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 余缺手中的这颗,恰好就是黑如泽漆,颤颤如肉堆,晶莹似坚冰,它的的确确就是一颗肉灵芝。 而肉灵芝者,又称“太岁”! (本章完) 第67章 结社结束、血亲邪术 第67章 结社结束、血亲邪术 “太岁”一词,在余缺的脑海中盘旋不已。 此前黄归山同他交代过的太岁法脉一事,也是样样都在他的心间翻起。 “莫非,我当真和太岁法脉有缘?”他在心间不由的嘀咕。 原本余缺是打算在考入县学后,图谋拜入灶王爷或药王爷,抑或是阎王爷这三大法脉之中,特别是那阎王爷。 他自信以黑葫芦的神异,即便他一时入不了五庙正法的门槛,日后也必定能够位列其中! 但是现在“太岁”灵物的出现,一下子就将他原有的想法大为打乱…… 荒村中。 余缺默默的朝着村外走着,一边思索,一边警惕四周,免得自个在最后出村的关头栽跟头了。 好在一直等到他离开荒村,登上了鬼车,都没有遇见袭击,只是关于“太岁”一事,他在心间还是没有理清个所以然出来。 不过大致的,余缺心里倒也已经是有了偏向。 灵物难得! 即便他手中的这颗“太岁”,压根算不得什么灵物,仅仅是考官们口中同鬼栗子树灵根伴生而成“边角料”,沾了点灵物的边儿,但它依旧是世间的少有之物! 特别是依据那红蛇夫人所说,余缺手中的这颗肉灵芝、太岁,属于是阴性活物,喜食阴气、鬼气种种,它可以通过食鬼而养肥己身。 这点对于余缺而言,可就是正中下怀、王八瞪绿豆了! 真要是换成金、木、水、火、土等其他属性的灵物,余缺就只能将就着使用,无法提升。 但是阴属性的,他有黑葫芦在手,大有可能将之催熟催肥,甚至豢养成真正的灵物! 余缺思忖时,车上左右都有人热情的和他搭话: “恭喜余兄了!此番考试完毕,余兄定是榜首。” “哈哈,我等也是托了余兄的福,此番榜上,少不了我等兄弟的名字。” 其中还有人试探着提议: “依我看,我等九人,不若义结金兰?等入了县学,相互间能有个照顾。” 对方这话一出,有人迟疑、有人目光闪烁、还有人跃跃欲试。 但最终,他们都是将目光看向了余缺。 余缺虽然心间一直在琢磨着“太岁”一事,但也没有忽视了左右。 被众人注视,他的脸上露出思忖之色,沉吟一番后,便笑着回应众人:“义结金兰倒是不用。” 众人闻言,都略有失望。 但是下一刻,余缺站起身子,朝着众人拱手: “不过古语有言,三人成众,今日我等兄弟姐妹有九人,远超三人,且个个都是精明能干、才智过人之士,又颇有缘法,并勠力同心,斩杀过妖鬼,不能断了这份缘法。” 他继续言语:“听闻县学之中有学社一物,乃是县学生们因为志趣喜好而汇聚在一起,互帮互助、共同研习的存在。诸位觉得这个如何?” 其他八人听见这话,目中顿时都若有所思。 有人点头:“学社一物,我也听说过。家中长辈还令我入学后,尽快就加入某个学社,免得遭人欺凌。” 有人皱眉,道:“这东西我也听说过,说它用处大,只是抱团取暖罢了。说它用处小,传闻中的一些学社,还就是从道宫中传下的。” 还有人嘀咕:“每年新生入学后,想要加个厉害点的学社,还非得被考究、甚至欺辱一番。” 其中一个女考生,则是目光炯炯的望向余缺: “余兄,你这番话的意思,是想要让我等共同进退,一起加入某一学社,还是说……” 啪的! 余缺笑吟吟的一拊掌,冲着众人道:“自然不是前者。” 他踱步走出,向着众人拱手,大声喝道: “诸位兄弟姐妹,我等皆是有志于仙道之辈,何必屈居人下,受人驱使! 今日我等有缘分、有成绩,自立一社,互帮互助,才是最应该的。” 车上的八人听见他这番话,话匣子彻底打开,口中议论纷纷。 余缺给了几息让众人思忖,然后才呼喝: “余某不才,想要邀请诸位兄弟姐妹,入学后便自立一社。诸位若是有意,只需招呼一声,今后我等便都是自己人了!” 他的话音落下,人群安静了几分,有人犹豫,面露纠结之色。 但亦有人立刻就站起身,慷慨回答: “余兄,算我马婉婷一个。” “在下薛承风,愿意和余缺自立一社。” 余缺看着两个率先站出来着考生,他面上露出大喜之色,当即走上前,朝着两人拱手: “多谢二位道友捧场!” 很快的,马车上气氛热烈,即便是有所迟疑的人,也是被带动,纷纷头脑一热,全都应承了下来。 余缺连忙一个一个的上前,和彼辈互通姓名,谈天说地。只不过他虽然表面上是如此的热诚,言语间也将九人的约定视作金石,但是实则内心间,也就尔尔。 这厮仅仅是见大家伙一起经历了一番事情,个个都不是简单货色,又都要一起进入县学中修行了,便提前拉帮结派一番,搞搞小团伙。 免得等到上学了,他再被动的加入陌生小团伙,或是旁观着别人搞小团伙,还被歹人给欺凌了。 在内心间,余缺深知此种团伙有用是有用,但也不稳定,有时还会是拖累。 以及最重要的,此世乃是仙道之世,伟力归之于自身。 仙家个人的法力道行,方才是根本! 与此同时。 当余缺等人舒服的坐在马车上,拉帮结派、互相吹捧时,荒村当中的考生们,一个个过的都不太好。 其中那名叫做谢晴洁的女考生。 她根据阴师苍头的指点,来到一座枯井前,即便做好了各种试探,但她的身子刚一探入井中,枯井中便有丝丝灰气涌起,仿佛触手般,要将之捕捉入内。 此女和井中的厉鬼搏斗了数刻钟,方才最终将之打散,并使出了浑身的气力,灰头土脸的才将埋在井底的石碑给挖出来。 不仅她如此,其余根据指点,在村子中寻宝的考生们,也都遭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意外状况,还有人不慎惨死在了鬼物之手。 ~~ 等到天明日出。 当谢晴洁等人从荒村中蹒跚而出时,他们瞅见了那正坐在马车上,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他们的余缺九人。 这些考生的面色顿时纷纷精彩,眼神各异,特别是当他们登车后,瞧见了几人袖兜中那宝光都难以遮挡的宝贝,个个都感觉眼缭乱。 等到九人中有人又忍不住的,嘚瑟一番,将余缺等人大战那阴师苍头,成功斩杀了此獠的事迹说出。 其余考生们除了羡慕嫉妒之外,又纷纷多了几分忌惮。 不出余缺几人的所料,他们九人在马车上,顿时就成为了风云人物。 特别是余缺本人,若非他身旁已经是杵着八个兄弟姐妹,一路上会不断的有人前来和他攀谈。 不过其他的考生们,除去所猎得的宝物远不如九人之外,另外的方面倒是并非完全不如他们。 譬如其中便有一个唤作贾三甲的考生。 这厮虽然只挖到了点草根树皮,但他经过走访、翻箱倒柜,摸到了这座荒村的族谱,然后通过推敲得知,那阴师苍头极有可能就是此村中人。 此獠之所以要将整个荒村都拖入鬼灾中,不仅仅是为了种植鬼栗子,八九成是瞧见了同村人皆是其血亲,意欲行邪法、炼邪术。 只是最后功败垂成,对方不得已才坐化成为了冷坛阴师,困守村中,其乃是此獠的一无奈之举罢了。 贾三甲的这等说辞,不仅令余缺等人目中恍然,也让那考官卢铁和红蛇夫人两人感觉眼前一亮,认为颇有可取之处。 考官们直接将贾三甲喊出,细细询问了许久。 就这样的,日出半个时辰后,所有考生都从荒村当中退出。 死在其中的,尸骨也被拖出,扔在了鬼车上。 至此,黄山第七县学之小举,彻底结束! 最终存活者,一百六十六人,过关者未知。 聿聿! 当大马嘶鸣,鬼车滚动时,车上的考生们不管是亢奋、还是惴惴不安,心间全都是暗吐一口气。 “结束了!” 余缺也是如此。 他微闭上眼帘,听着车轮辚辚之声,只觉身心通泰,一时间将太岁法脉一事都暂且抛在了脑后,尽情的享受着眼下的安宁。 只是不知为何,那阴师苍头和荒村之人都是血亲,对方是在用血亲修行邪法一事,屡屡的在他脑中泛起,惊扰他心间的安宁。 余缺屡屡皱眉,总感觉就心口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什么东西。 可他压根都不知道那老东西修行的究竟是何种邪法,难不成还会对他有害……这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忽地。 等到县学鬼车从山间撞出,驶入了黄山县城时,路过了一处大宅院。 马车上有考生站起,指着那宅院兴奋的大叫: “看!那是我家。哈哈,我林家族人,定是全都在等着我呢。” 余缺闻言,眼皮陡跳。 他搜肠刮肚的,终于是意识到自己在何处感觉不妥了。 只见他目色异样,心间暗自嘀咕: “话说,我与那伏灵、伏金、整个伏氏宗族,亦是血亲也……” (本章完) 第68章 荣归行院、悲喜各异 第68章 荣归行院、悲喜各异 余缺猛地想起了伏氏血亲,自然不是他想要利用此等亲缘关系,去修行血脉邪术。 而是他琢磨着伏氏宗族近来的迹象,特别是那族长伏金和伏灵爷俩,他总感觉其中隐隐有什么不对劲。 “还有,我当初在祠堂中打杀伏十七时,总感觉祠堂内,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闻血而欢。” 余缺的眉头拧起:“莫非伏家祠堂中,也养了大鬼?” 虽然除此之外,他便再无更多的证据来佐证心间的猜测。 但是他余缺,又何必非要证据来证明。 立刻的,余缺就在心间做下了决定,今后定要离那伏氏祠堂远远的,一步也不踏入。 叮铃铃! 鸾铃声响动。 在余缺的一路遐想中,鬼车最终停在了县学当中。 车厢外,传来考官卢铁粗犷的声音,对方还砰砰的拍着车厢,呼喝: “瓜蛋子们,都下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考生们闻言,纷纷躁动,除去那些伤重的、死掉的,所有人等,纷纷登下马车。 其中绝大部分,还直接就是从马车的窗口上翻下来的。 现在考试已经完毕,他们也就不在乎什么礼节与否了。若不是担心举止过于奔放,可能会影响到上榜,有人甚至还想要裸身登上车棚顶上,长啸几番。 余缺也是收敛杂念,面色怡然的从车窗跳下。 他同刚收的八个社员打过招呼,约定过几日聚一聚后,便抖擞衣袍,朝着县学门外走去。 来到门口,外面又是乌压压的一批人聚拢。 不过相比于开考前,今天外面的人数就少了许多,商贩也减少不少。 只是余缺从县学中走出,还是感觉外面热火朝天的,一双双眼睛嗖的就盯向他,流露出疑惑、羡慕等的表情。 当瞧见余缺并非是他们所要找的人后,道道目光也是迅速就离去。 短短的两三百步路,余缺走得比赶考时还要艰难,时不时的就要从一家数口之中穿行而过。 他的耳边也响起各色的叫声: “姆妈,我考完了!” “哈哈,这次我稳赢!” “我的儿!我的儿!!你是何苦啊……” 笑声、哭声、喜极而泣声、嚎啕绝望声,还有商贩的叫卖声……各自掺杂着,令人脑瓜子都嗡嗡。 余缺甚至还瞧见一个没良心的商贩,挑着裹尸布、草席子,佝着身子,活像是秃鹫般,一个劲的在某户得知了噩耗的考生家人周围转悠。 对方还道:“您看看,上好的白布!哎哟喂,赶紧盖上,可别让您的闺女失了脸面。” 第三科鬼考,死的考生并不算少。 余缺摇了摇头,选择绕开了那户人家。 当他终于挤出人群时,正要动身赶往附近的车站,一道吆喝声突然在他身侧响起: “小哥!哎,余小哥,是我!。” 余缺脚步一顿,讶然的朝着一旁看去,便发现了一辆小型单马的鬼车,正从一个巷口中缓缓驶出,嗒嗒的出现在他跟前。 紧接着,马仔儿那朴实的面孔,从马车厢中钻出。 他笑呵呵的在余缺面前晃了晃脸,然后就猴子般的就从车厢钻出,嗖的坐在了马车把手前,并握起缰绳,抽出长鞭。 这人正是送余缺赶考的那个年轻车夫,对方竟然还没有走。 啪啪!马仔儿抽了抽鬼鞭子,口中嘟囔: “您快上来啊,我从巷子出来,上路了,可就不能多停。否则被那些黑皮狗瞧见,又要被敲一敲竹杠。” 对方口中的黑皮狗,是城中衙役们手下的帮闲,会负责收取骡马税、马粪税、惊扰行人税等,有时候还会扣了鬼车,非得车行的头头前去吃酒赔笑,才会将鬼车再放出来。 余缺站在路上,微微一怔,然后便笑容满面的道:“妥!” 他利索的就跳上鬼车,坐在了马仔儿身旁,并开口: “不是说只等到天亮吗,马兄怎的现在都还在。” 马仔儿憨厚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嘿嘿,没办法,睡过头,过了换班的时间了。干脆也就再继续等等,等您上来了,送完您,我再去车行和人换班。” 余缺和对方闲谈了几句,方才知道两人身下的鬼车并不是马仔儿自己的,而是他租赁的,经常就得搭伙与人一起跑钱。 “哎,您可别说笑了,一头家神哪里是我养得起!车上的家神,是附在车身上的。” 马仔儿连忙道,他脸色还微红,生怕被余缺以为他真有多大的本事了。 不过解释几句后,他又小声道: “再过两年……不,三年的话,我肯定也能养上一头家神! 那时候就不用去车行接活,可以自己跑单帮了。就算养不起马,当不了马夫,去跑黄包车也是极好,我会。” 谈论起“跑单帮”一事,马仔儿的眼睛里面亮晶晶的,和余缺之前每每想到能考入县学时的模样,极像极像。只不过现在,余缺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跨入县学了。而马仔儿,还在攒钱的路上,连鬼贷都还没背上。 “好好好!” 余缺自然不会打击对方的念想,且他今日心情愉悦,大笑着,在呼呼的风声中直接大声喝道: “马兄加把劲,你我皆有光明前景也!” 马仔儿听见了,他认真点头,一点儿也不觉得余缺的话假,而是目色振奋: “前景光明!驾……” 聿聿! 很快,两人一马来就来到了炼度师行会。 余缺向着马仔儿拱手后,不等他再寒暄几句,对方就又火烧屁股般,急匆匆的驾车赶往车行去了。 余缺摇头失笑,只得转过身子,提着衣袍,踱步往行会中走去。 ~~ 此时正是清晨,且天光大亮。 虽然县里面的小举刚刚结束,各种消息风靡坊间,但是其余人等的生活都是照样在过。 离开了县学所在范围,小举的气氛一下子变淡,甚至是消失了。 余缺只有在挤入人堆中时,才会偶尔听见,有人因为排队时着实是闲得无聊,会谈论几句关于小举县考的事情。 于是他一路直行,穿过前院大堂,便往后院走去。 结果不等他走几步,只一转身,耳中便响起急切的呼喊声: “缺儿!缺儿!!” 只见在后院的门槛后面,叔父叔母、伏缘伏运,他们全都扒在一侧的门框上,够着脑袋般的望向余缺,叫声正是从叔母口中传出的。 余缺瞧见家里人,他脸上欣喜,连忙快步走上前,口中道:“叔父,婶,你们都在这里作甚。” 叔父叔母两人眼中都是激动,面色后怕又欣喜。 刚才还叫声高亢的叔母,此刻口中只是絮絮叨叨,并摸着余缺的身子,检查他的身上还全乎不,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或是掉了耳朵、手指。 另外两个堂妹则是站在一旁,看乐子般看着。 特别是那小堂妹伏缘,她在门槛上,跳上跳下,叫到:“余缺,你要阔气了!你的名声天不亮,就传到这了……” 还是叔父沉稳些,他重重拍了拍余缺的肩膀,并没有问第三科的成绩,只是道: “累了吧,走,先回房歇息歇息。” 一家人簇拥着余缺,往后院的静室中走去,颇是引起了行会后院中路人们的注意。 忽地,余缺还瞧见了黄归山正站在后院的一尊油锅火炉跟前,他连忙走上前,作揖行礼,要拜谢对方。 谁知黄归山指了指跟前,作势嘘声,原来是有人在进行炼度考核,且刚开始不久,黄归山便示意余缺不要上前来打搅。 余缺连忙止步,只听见对方小声道: “你家里人天不亮,就凑在门前等着了,先回房中,和家里人好好说道说道。” “是。”余缺拱手应下。 当他转身要走时,黄归山还忽然道:“对了,七天内……不,三日内,切记不要忘了来找我,还得带你去正式认证一番九品炼度师身份。” 余缺正色,再次朝着对方作揖。 得到黄归山的再次摆手示意后,他方才走回到家人身旁。 此刻叔父叔母两人,也都站在路旁,拘谨的朝着黄归山拱手,得到了黄归山善意的笑容。 一家五口人聚拢在一块,喜气洋洋的返回静室中,叔母还不知从何处端出来了一锅煨好的鸡汤,连连劝余缺先吃点,嘘寒问暖。 两个堂妹也是问东问西。 她们俩人小鬼大,还一个劲的问余缺,他在夺得科目头名时,心里美不美,人前显圣的感觉是不是美极了! 说实话,余缺对于获得头名时的感觉,有些忘了,当时或许心里美、但也或是压根没时间去在意。 不过他却知道,现在被两个堂妹缠着、仰头看着,目中孺慕,他此刻的心间美极了! 此外,还有叔父那与荣有焉的眼神,时不时的就含笑扫过他。 身处这等温暖的氛围里,余缺在考试中紧绷着的神经,现在是彻底的放松。 他感觉就好似徜徉在热水中,浑身上下都暖暖和和,疲惫顿消,只剩下振奋! 余缺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而与此同时, 远在伏氏族地中的伏氏上下,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族人全都噤声。 只见族长伏金,直接瘫坐在了祠堂前的石阶上,口不能语,只是痴愣愣的看着又一具送到跟前的白布担架子…… (本章完) 第69章 老鬼哓哓、厌胜 第69章 老鬼哓哓、厌胜 伏金愣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眼睛彻底掉,目中模糊一片,恍若做梦般,但是又不敢醒过来。 直到族中的一位老人上前,低声道: “族长,节哀。要不还是先让少爷进入祠堂,外面的寒气太重。” 伏金闻言,茫然的抬起头,看见了屋檐外明晃晃的天空,日光灿烂。 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确感觉祠堂之外,寒气刺骨,令他浑身都哆嗦。 “长者说的是。”伏金眼眶发红,但是他咬着牙,尽可能声色平稳的回话。 昨日他已经失态过一次,身为一族之长,今日切记不可再失态了。 伏金直挺挺的站起身,想要走下阶梯,将伏灵的尸骨迎入祠堂内,但是才几步,他便踉跄的摔下了压根就不高的阶梯,惊起四周的一阵惊呼: “族长!”、“金子!” 众人手忙脚乱的上前,赶紧将他扶起来,嘘寒问暖,还有人抽抽涕涕的假哭。 伏金伸手制止,他紧绷着身子,身上的鬼气涌动,面目略带狰狞的低吼道:“都别过来。” 他自行的从地上爬起,默默的走向那具白布担架子。 抬着伏灵尸骨的族人见状,连忙将架子抬起,低眉顺眼的等着对方吩咐。 随后,伏金接过旁人递来的魂幡、黄纸,重重的在祠堂门口一撒,并啪啪打响魂幡,话声沙哑的叫到: “伏氏子,灵,回宗!” 他的叫声突兀响起,好似老魈,压抑又古怪,明明表面上没有怒意,也没有泣声,但就是凄厉无比,哓哓而吠。 其余族人们心神发颤,也连忙大声呼喝:“回宗、回宗!” 不到十步的路,众人走一步停一步,大半刻钟之后,才将白布担架子抬入到祠堂内。 随后又是一干琐事,祠堂中嘈杂作响,桌椅抽动。 因为伏灵乃是族长之子,且颇受族长的疼爱,族中的老人们便一口气的将祠堂布置妥当,处处挂白色,庄严肃穆。 等到祠堂布置完毕,伏金主动出声后,所有人这才逐一退出祠堂。 空荡荡的堂房中,重归寂静,仅仅有灯火烛光在无声无息的晃动。 在重重白布的笼罩之下,即便外面的光线再是明亮,此地也是昏暗,那伏灵的身子杵在堂中,更显得阴晴不定,黯淡无光。 此刻身旁再无旁人,且伏金忽地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揭开白布一看,确认清楚尸体。 于是他心间怀着一丝不可能的期待感,手指哆嗦的上面,伸向长桌之上,缓缓的揭开那白布。 然而,一张令他极为眼熟,又满是伤痕,且眼珠瞪大,眼白全部泛起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跟前。 这一幕不仅打散了他心间的最后一丝期待,还当即令他心里防线崩溃。 “吾儿、吾儿!” 霎时间,伏金佝偻着身子,嚎啕大哭起来,口中还道:“爹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 可就在这时。 一道冷哼声在祠堂之中响起来,并有黑风卷起,将伏灵尸体之上的白布彻底掀掉。 一具破破烂烂、扭曲发黑的尸体,彻底暴露在伏氏祠堂中。 “哭、哭有什么用!” 厉喝声响起,一张暴躁的鬼脸凝聚成形,它面目扭曲,紧盯着自个不成器的儿子,大怒骂道: “你婆娘死了、你儿子死了,你却只敢在老夫这里哭,有什么出息!” 这喝声将伏金从悲痛中惊醒,他抬起双眼,目光汇聚,落在了那鬼脸上。 伏金满脸悲愤,猛朝着对方呼喝:“爹!若非你我期待过甚,灵儿他,怎么可能惨死在第三关鬼考中!” “愚蠢!” 伏老爷子听见喝声,骂道:“你自己看清楚了,这娃儿的死法和你婆娘像不像?真以为他是那些人口中所说,单纯的在考试中出事了?” 伏金的目光茫然,他低下头,身子一颤。 他看见了伏金那左胸口处偌大的空洞,内里血肉模糊,心窍糜烂。 伏老爷子的话声更加阴冷,讥笑: “还是说,即便死了婆娘、死了儿子,你也还是不在乎,害怕和那姓余的那小子对上。” 伏金沉默数息后,他的面色变化,低着头,口中生涩的道: “阿爹,若非你,我妻怎么会上前拦路,灵儿又怎会和余缺起了争执……您到现在,依旧是半点悔意都没有吗!?” 言语着,伏金猛地抬起头,他面上鬼气涌动,瞪大了眼睛,恶狠狠般的和伏老爷子阴神对视。 嘶嘶! 两股气息在祠堂中犯冲,那伏老爷子的面色勃然大怒,好似下一刻就要和伏金大打出手。 ~~ 但是僵持数息后,此獠压下了惊怒,低喝道: “老夫所为,还不是为了偌大的伏家,伏家的前景。 灵儿若能在考试中获得好成绩,还有着额外的加分,便不仅能够考入县学,还能获得箓生的资格,这样他一入仙道就拥有箓职。 这是多少人、多少家族都够不上的起点!” 伏金闻言,沉默起来。 那伏老爷子言语着,话锋忽然又一转,怅然叹息: “不过你说的也是,眼下灵儿已经死掉。我如今只你一个儿子,确实是不能再和那外姓子争锋相对了,否则……吾儿,此等杀妻杀子之仇,你且忘却吧。” 原本还能稳住心神,想和此獠据理力争的伏金,此刻闻言,他双目顿时通红。 伏金身上的鬼气也咻咻的涌动,咯咯发笑,他喉咙中挤出声音: “爹您说笑了,此等深仇大恨,孩儿如何能够忘却。” 一缕缕杀意,终于在伏金的脸上涌起,令其目色癫狂。 “好!”伏老爷子闻言,它的鬼脸也露出癫狂之色,嘎嘎大笑道: “既然咽不下这口气,那边一吐便是。 此子既非我族姓氏,又结下了如此深仇,我族不可不多虑,必须得在他正式入学,荣登仙道之前,将之敲打一二,并改名换姓,认祖归宗!” 伏金没有说话,但是他眼中的杀意没有散掉,态度显然是默认了。 这时,伏老爷子再次开口: “你别忘了我之前交代过你的,考完第七日的放榜之日,务必令此子前来祠堂中见我!我自有法子为你出气,至于杀或不杀……此后另说。” 伏金的面色变幻,他沉默良久后,终于出声: “若是此子不来,又该如何?” 伏老爷子冷笑:“你别忘了,彼之叔母、二妹,就算离族,但也都是我伏氏族人,彼辈在族中存有姓名,且此子也和你我血脉相连。” 哐哐声响动。 伏氏祠堂中那供奉着密密麻麻牌位的供桌之下,砰砰有抽屉掀开,片片黄纸掀动,很快从中飞出了数张新旧不一,但是都写有生辰八字,且张张之上都存有血斑,鲜艳好似刚采。 伏金认得此物。 这些黄纸是族内子弟出生后,第七日时必采的手心、足心、眉心之五血,其留存在族中,可得先人庇佑,族人在遭了邪祟时,亦可取出做法,消灾解难。 除去这等庇佑作用之外,它也是伏氏族人血脉的羁绊,牵扯,甚至是桎梏,因为可以用它施展厌胜之术,以追魂夺魄,惩处族人! 伏老爷子的鬼脸扭曲,阴恻恻道:“吾儿,他若不来,你说该如何请?” (本章完) 第70章 画上嫂嫂、授度官身 第70章 画上嫂嫂、授度官身 余缺返回炼度师行会后,并没有带着叔父等人搬出去,而是又续了几日静室的钱。 此地虽然价格昂贵,也不便于一大家子生活,但是胜在安全。 余缺打算等县学放榜之后,再行搬家。到时候,叔父托人回伏氏宗族中取东西,也更省事。 对于他这个打算,叔父几人虽然近来在行会中生活得畏手畏脚,但是无一不支持,且生怕自己乱提意见会扰到了余缺,让余缺还有什么交代,一并说出,定当遵从。 很快的,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其间,余缺抽空出门,在县城中和八个考生朋友碰了碰头,并提前告知黄归山,他已经做好了登记身份,位列九品炼度师的准备。 这一日,清晨时分。 余缺晨起沐浴,并用柳条枝、精盐等物刷洗漱口,整得神清气爽,浑身毫无异味。 一旁更早就起床的叔母,更是围在他身旁,用热毛巾在他身上的法袍上压着,生怕衣服上多出了一丝额外的褶子。 足足小半时辰,他衣冠整齐、鞋袜端正,还抹了个老字号头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妥帖,这才在家里人的目送下,踏出静室,朝着行院的某地走去。 今天正是黄归山说的,要帮他敲定炼度官身的好日子! 若是顺利,事成之后,他便是响当当一枚真正的九品炼度师,而不再是寻常小民、民间仙童。 余缺一路直行,来到了此前拜过的青符神堂所在,他止步门外,双手相合,安静的侍立在门外。 清晨的神堂,内外往来人不少,并且个个都是气息幽玄的正儿八经炼度师们。 他们瞧见了候在门口的余缺,都会不由自主的打量几眼,目光莫名。 好在余缺等了不到两刻钟,黄归山就踩着点儿,打着哈欠,分毫不差的出现在神堂跟前。 他一瞧见余缺,挑了挑眉毛,然后就一把拽住余缺,快步朝着里面走去: “先随我来。” 这厮将余缺拽入神堂,又扔下余缺,利索的点燃了三根线香,猛将之插在青符前的香炉中。 黄归山瞧着青烟冉冉升起,笔直不乱,他顿时松了口气,并忍不住的一拍手掌: “妥,今日又是一息不差,准时上工!” 余缺忍不住的多瞅了几眼,这才意识到黄归山在此地上香,作用类似于学徒们在行会前院的上工签到。 黄归山上香完毕后,便轻咳一声,收敛了面上的轻浮。 他朝着余缺摆手:“既然来了神堂,你也不是外人,也来上几注香、拜一拜。拜完了,我再领你去见会首。” 余缺如言上前,端正面容,恭敬祭拜。 随后,黄归山恢复寻常模样,他摇摇晃晃的,领着余缺在神堂附近转悠,并这里看看、那里逛逛。 此人在炼度师行会中的人缘,似乎并不似钱化真说的那般不怎么样,反而异常的受欢迎。 不少余缺从未在行会中见过的生面孔们,彼辈瞧见了黄归山,都是含笑点头,并且会对余缺示意一番。 不多时。 两人便来到了一方古香古色的静室跟前,其石门未关,仅有帘幕垂下。 他们还未出声,帘幕后就有苍老的声音传出:“进来便是。” 黄归山低着头,小步快走,示意余缺也跟上。 一方茶几、一张竹床出现在他们眼中,竹床上还盘坐着的一白须白发老道,颇具道气,仙风道骨,正双手抱子午,闭目养神。 两人恭敬的作揖: “黄归山见过会首。” “余缺见过会首。” 那白须儿老道闻言,忽然身子一晃,眼神怪异的盯着黄归山瞧,口中嘀咕: “你这黄皮子,往常来见我可没这般正经,今日莫非对老夫有所企图、图谋不轨?” 黄归山轻咳一声,提醒道:“会首,晚辈有一后生,说好了今日要请您过目,正式的录入行会金册。” 那白须会首猛地一拍额头,道:“有这事来着,你有说过?” 此人叹息的摇摇头:“人老咯,年纪大咯,记不住事儿了。不像你们,个个年轻,都是生气勃勃。” 当余缺以为,对方真是在感叹年华时,那黄归山的面色一黑,忽地袖子中提溜出了一根用油纸包裹着,像是人参又像是萝卜的药材。 此物约莫儿臂粗细,但又透露着古怪腥骚味。 “给您。”黄归山没好气儿的拱手。 白须会首这下子利索的就从竹床上蹦起,宛若一柱擎天般,直愣愣的。 等跳下地儿后,对方注意到静室中还有余缺在场,方才弹了弹身上繁复玄妙的八卦法袍,迈着四方步,踱步至黄归山跟前,一把接过那“萝卜”。 他将那药材掂量掂量,顿时眉开眼笑,将之揣入了袖袍中,还示意着黄归山:“有这好东西,晚上一起整两口?” 黄归山摇头:“晚辈整它儿作甚,自讨苦吃。” 白须会首的口中啧啧: “你这家伙,奸懒馋滑却又不懂得变动,没有家室可不是坏事!整两口后,你往和平巷中一走不就妥了。老夫羡慕你都还来不及。” “罢了罢了,我若去了,您必去。晚辈可不想再被婶儿找进梦里,整宿整宿的熬。” 黄归山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余缺站在一旁,他将两人的对话收入耳中,顿时眼神发愣,已经猜到了刚才黄归山贿赂上去的药材是何物! 白须会首见余缺的目光发直,此人拢着袖袍,也朝着余缺点了点头,问: “小后生,要不你陪老夫整几口?” 余缺有些手足无措,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偌大炼度师行会的会首,会是这般的不着调。支吾几下,他便要一口应下,但是又被旁边的黄归山用手拐了拐。 “您老别逗他了,他要是被婶儿入梦,小施惩处,少说也得萎靡上大半个月,到时候,耽搁的事儿可就多了。” 余缺闻言,连忙拱手:“多谢会首前辈厚爱。” “得。”白须会首索然无味的负手,背对着两人,对着静室中一幅挂在墙上的八尺大画,嘀咕: “老婆子,瞧你给人吓得,老夫连找人整两口都寻不见人了。” 余缺抬眼一瞧,目光再次一愣。 因为挂画上所绘制的,是一气质妖艳、浓妆艳抹的窈窕女郎。 其眉眼如丝,能把画外之人的魂儿都给勾进去似的。 最关键的是,画中女郎见余缺在看她,她还眨了眨眼睛。 当余缺以为自己看了眼时,对方还在画中打了个哈欠,并没好气的白了众人一眼,端的是个活灵活现、恍若生人。 旁边的黄归山面色微急,连忙朝着画中女郎作揖: ~~ “嫂嫂,小黄嘴笨,可不是在嘀咕您。 刚才可是会首他为老不尊、老不羞一个!” 妥了! 这画中的女郎,就是那白须会首的婆娘! 此等情况,余缺记得自己还在鬼集中看见过类似的。 于是他的脑中,顿时就浮现了那女郎从画中走下来,化虚为实,摇曳身姿,与那白须白发的会首,一起颠鸾倒凤、吸骨抽髓的场景。 余缺微吸一口凉气,在心间暗叫“真会玩啊”。 他是真没想到,这老者身为一坊的炼师之首,德高望重、才高行厚,但其婆娘居然不仅不是仙家,连活人也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方是个炼度师,手艺活本就是玩鬼弄怪,其以画中之鬼为妻,倒也挺符合身份的? 余缺看呆了眼,旁边的黄归山见画上的女郎并没有动怒,则是大松一口气。 再三拜了拜对方,黄归山才出声: “会首,您做个人吧,赶紧的把朱笔金册拿出来。我还得带着小子到处认门,再在青符那焚香打醮,汇报给朝廷。” 白须会首吹了吹胡子,猛地一耍袖袍,啪嗒声响起。 屋中有一匣子打开,从中飞出了一方金灿灿的书册,并有玉笔一只,笔尖鲜红。 “自己写。” 白须会首交代了一句,便不再理会。 对方从袖子中提溜出那萝卜状的药材,喜滋滋的又掏出一方酒坛子,将之泡入了酒坛中,还俯下身子,深深的闻了一口味儿。 “南山猛虎,好东西啊。” 黄归山这边,则是果真取过那玉笔,自行翻阅金册,并郑重掐诀,口中诵念咒语,俯身在其上写字。 写完后,对方将余缺叫到身前: “取指血一滴,并留存神念,皆打在此字上面。” 余缺低头一瞧,发现金册上存有诸多人名,黄归山所指的,正是“余缺”二字。此外,册子上还有年月日、年岁种种小字。 余缺不敢怠慢,连忙如对方说的做。 金册留名后,黄归山又恍若在自己家里一般,自行走到了静室的一侧,翻箱倒柜的,从中找出了一张玉牌。 此牌灰色,形制类似神堂中的青符,两面篆刻也有清约,但是还不到半个巴掌大。 黄归山再次运笔,在玉牌的底部写写画画。 滋滋声间,灰气涌动,玉牌底部有四颗阴文凹出,为“炼师余缺”四字。 做完这些,黄归山将玉牌凑向金册,对准了上面的那一滴指血,啪的一印,四字烙印留下,玉牌底部也变得鲜红。 做完这一步,黄归山就将玉牌扔给了余缺,并拍手道:“完事!” 余缺懵懂的双手伸出,接过灰色玉牌。 他愣了愣,还是有些发懵:“这、这就完了?” “对,完了。”黄归山拢着袖袍,瞥了瞥旁边正在泡酒的白须会首。 他揪着胡须,笑吟吟的道: “你也不看看我和会首是何等关系,有黄某领着你,何须次第的敲钟示意、摇掷杯筊、焚香上表,并经过众多的炼师审阅之后,传遍全会,才能将你添入金册中。” 他摇头道:“麻烦麻烦,一搞就一个上午起步。待会我再带你再去认认门,给大家伙通个气就了事。” 霎时间,余缺心间原本存在的一个疑惑,顿时就解开了。 难怪这黄归山,会自信满满的让他考完试,再认证炼度师,且丝毫不担心认证的过程中,行会这边会不会流程走的太慢、推脱,甚至是直接没赶上日子。 原来这浓眉大眼的,上头有人! 此外,会首静室中。 余缺的喉咙滑动,他很想对黄归山说。 对方口中的敲钟示意、摇掷杯筊、焚香上表、众师审阅、传遍行会种种……其实他觉得一点儿都不麻烦。 别说耗费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了,就是大搞特搞,搞它个三天三夜,他也是当仁不让,毫不推脱,能过就行! (本章完) 第71章 余家村、火烧鬼店 第71章 余家村、火烧鬼店 面对人脉不小的黄归山,余缺旁敲侧击的说道了一番,表达了自个想要和行会中人多加认识的想法。 随后黄归山这人,当即就拉着他出了会首静室,往其他炼度师所在的地方走去。 整整一个上午,黄归山都领着他在行会当中认路,将余缺逐一介绍给旁人。 一圈下来,余缺在偌大的炼度师行会中,也算是彻底的露脸了。那些尚在行会当中充任学徒的人等,瞧见他之后,纷纷也都是恭敬。 这使得余缺略有满足,心间想要走一番授度流程的想法也熄灭了。 因为他从黄归山的口中,也明白到,关于他打算一口气的选个中等箓职之事。 这事情虽然合乎规定,但终究是不能太广而宣之。 眼下他获得了炼度师的身份,简单通报一番,行会内外的人都知晓也就行了,真要是仔细的去走流程,可能反倒是会生出不少麻烦事儿来。 而且他虽然眼下无法好好的庆贺宣扬一番,但是等到县学放榜,其榜上有名之时,那时城中的荣誉种种,绝对不会再少了他的。 现如今唯一的还有所悬乎的,只是他能否如愿以偿的获得榜首之名罢了。 毕竟此等名次,虽然按理来说已经是非他莫属了。但世间绝大部分的事情,往往都不是在按照规矩和道理运行。 而对于现如今的余缺来说,他也确实没有什么手段,能够去干涉县考排名。 因此他在获得炼度官身后,只请黄归山庆贺一番,便平静的返回了静室中,开始读书修行,耐心的等待放榜之日的到来。 时间流逝。 就在放榜之日的前一天,伏氏宗族内对于伏灵母子两的事情,终于有所反应。 相关的口信不仅传到了夜香司中的叔父那里,伏氏宗族也拖人找了炼师行会中的学徒,将一封信笺直接交到了余缺的手中。 余缺将信笺看完,得知那族长伏金想要邀请他在县考出成绩后,当夜返回宗族内,祭祀一番祖宗,也好让祖上得知后人们有出息了。 按理说,此等提议极为寻常。 甚至族长伏金还在信中,痛批了一番伏灵母亲阻道之事。言语中,对方不仅没有怨恨余缺,反而还恳求余缺不要同宗族计较此等事情,语气真挚而低姿态。 可对方越是在信中如此的明事理,余缺的目中就越是阴冷。 他在心间冷哼,随即就将伏氏宗族的来信,直接扔在了火盆中,令之化为灰烬。 他才不信,一个死了婆娘、又死了儿子的人,真会这般的明事理! 在余缺看来,就算一直以来都只是那伏灵之母在针对他,但是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双方早已经是深仇大怨,那族长伏金早就是彻彻底底的站在了余缺的敌对面。 余缺早有准备,一等县考放榜,他荣登红榜,县学的身份落定后,他便要以县学生的身份,去衙门和县学中鸣鼓诉苦。 告那伏氏宗族阻拦小举,意欲谋反,并尽可能的往大了去整! 到时候,即便尤氏已死,伏氏宗族再找人疏通,余缺也定要让伏氏宗族好生吃个教训,并趁机将叔母和两个堂妹的户籍种种给挪出来,不再受此族的桎梏和牵连。 一时间,余缺心间思绪滚动,难以静心了事。 他微闭上眼睛,口中自语:“万事俱备,只待明日。” 过了明天,他的人生就将大为不一样,会彻底的踏上仙家九品之路! 此外,红榜题名、全坊皆知,也将是他余缺光宗耀祖的大好时刻。 只不过其所光耀的祖宗,并非伏氏,而会是余氏。这几日以来,余缺在县考的种种扬名之举,早已经是传遍全坊,就连隔壁的几坊也有所流传。因此余缺父亲和叔父两人出身的宗族,也得知了,并想办法联系过来。 和伏氏宗族不同,余氏宗族并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是靠近山野的一个小山村,名为余家村,祖祖辈辈都是在土里刨食的。 余缺此前冒险外出时,就曾在余家村中逗留过,祭拜过一番父亲。 至于那经由叔父转交而来的余家村来信,信上的内容和伏氏宗族大差不差,也都是恭喜贺喜之语。 只是余家村并没有要求余缺在榜上有名的当日,便回村祭祖,只是说无论何时,他且记得回去一趟,给村里的娃子们说道几番、激励几句就行。 若是实在忙碌,亦可不用回村,好好在城中扎根立足,便是光耀先人了。 且不说余缺看见这封书信时的态度如何,当时叔父将信交给他时,对方脸上的振奋和自豪之色,可谓是溢于言表。 叔父并没有说话,仅仅是拍了拍余缺的肩膀,但意思很是明显,其很是希望余缺能够领着他们一大家子,返回村中祭祀先祖。 面对如此情形,余缺的心间其实也早就有所决断。 伏家可以不回,但是余家村,他必回! ~~ 静室中。 余缺踱步梳理,越想心间就越是振奋。 于是他静极思动,索性不再只是关在屋中,而是抬步出门,并一溜烟的就走出了炼度师行会。 其挂着炼师玉牌,从容的游走在县城中,又心中一动,登上了鬼车,朝着一处巷口赶去。 不多时,余缺就出现在了“烂泥巷”中,并踱步走到了郑老黑鬼店的附近。 他今日来此,正是想要瞧瞧那郑老黑,并看望一番方木莲。 若是有可能,余缺打算直接指点一下方木莲,将之渡入真正的炼度手艺中,以成全对方曾经对他的照顾。 反正他如今已有炼度官身,丝毫不怕那郑老黑了。若是有可能,他都还想直接就拆了这破店! 结果令余缺又惊又喜的是。 当他出现在郑老黑鬼店的门口时,其店面残破,漆黑一片,充斥着一股烟熏火燎的痕迹。 垮塌的店面上还粘贴着鲜红的封条,瞧日期挺新鲜,是三天前才贴上的。 此情此景,让余缺面色愕然的同时,也不由的便升起了一股幸灾乐祸之意。 看见郑老黑倒霉,他就开心啊。 不过他也立刻就想到了方木莲的情况,心间生出猜想。 等他询问了附近的几家商户,归总后,情况果真如他心中所想那般。 这郑老黑鬼店,乃是被人放火烧坏的,并且根据衙门的说法,十之八九就是家贼,乃是店中的学徒所为! 单单这还罢了,据说在鬼店起火时,那店中的郑老黑也被烧死在了其中,死相可谓是惨不忍睹。 店中的财物种种也都被洗劫一空,让收尸的衙役们都没捞到多少外快。 得知这点,余缺更是幸灾乐祸了,并且目光一时闪烁…… (本章完) 第72章 烧冷灶、升堂见母 第72章 烧冷灶、升堂见母 面对封闭的鬼店,余缺没有犹豫,他的身子当即窜动,蹭蹭的上墙。 几个转身间,他便跳入了猛火烧过的鬼店中,细细的打量四周。 很快的,余缺就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端倪,确认衙门并非在诬陷方木莲。 此店中虽然是被火烧过,但是火起乃是从前堂升起,并非后院,余缺甚至还在前堂的几个位置发现了“湿柴”烧过的痕迹,明显是有人有意为之。 鬼店中,余缺不由的拊掌轻叹: “方兄,你让我好个吃惊啊。” 他着实是没有想到,他原本还想救一救方木莲,结果对方自个就杀了郑老黑、烧了那厮的鬼店,让两人都是大出一口恶气! 只是这样一来,对方也就成了衙门悬赏的通缉犯,赏金还不低。 毕竟那郑老黑乃是个正儿八经的炼度师,即便对方毫无潜力可言,身上又没有一份箓职,但那厮和眼下的余缺一样,都具备官身。 此等人物被杀,便是杀官,方木莲一旦落网,斩立决是必定的,当场被格杀也是大有可能! 不过不知道为何,他总感觉方木莲不会这么简单的就被抓捕归案。 “此子貌似寻常,但实则天资充盈,屡次惊讶到我。如今他弑师放火,打破了心间枷锁,即便油尽灯枯,也指不定能死里求活一番……我不若烧烧冷灶,交好一番这等凶徒?” 余缺在心间嘀咕着,目光更是闪烁。 他环顾着残破的鬼店,心里想到今日既然无事,索性就去探个究竟,即便无果,也算是偿还一番对方曾经对他的照顾。 嗖的,余缺的身形消失在鬼店中,鬼魅的在烂泥巷中窜动。 不一会儿。 余缺出现在了一方大宅院建筑门口,门上挂着“方氏”二字。 此地正是方木莲的出身所在,烂泥巷方家。 方家身处烂泥巷,地段繁华,其家族规模不大,但是在家势方面,隐隐还比伏氏宗族高点,并且族中经商,财力方面远远胜过余家。 余缺赶来此地,并不是想要闯入方氏宗族内喝问彼辈,而是身形一扭,便来到了方家宅院内的一栋偏房前。 这偏房正是方木莲和其娘亲的住所,娘俩相依为命,方木莲在方家中还有个“野种”的外号,就是因为他死了爹,方母成了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 因此论起出身境况,余缺和方木莲两人可谓是不相上下,都是苦命娃。所以两人有一次搭伙外出办事时,路过方家,对方就领着他进过家门。 余缺今日来此,正是要看望一番对方的母亲。 如今方木莲杀人而逃,其母亲不一定能逃。若是还在,余缺便可以找对方询问一番,一并交代几句。 吱呀一声响。 余缺的身形刚一落地,偏房的木门后面就晃动,露出了一只警觉的眼睛: “谁?你如果还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虽然看不清门后人的模样,但是余缺记得方木莲母亲的声音,他一对比,便确认了门后之人的身份,正是方母无疑。 余缺微微拱手: “晚辈余缺,前来叨扰长者了。” 方母警惕的回想着,想起了郑老黑的鬼店中,某段时间内确实多了个学徒,对方就是叫做余缺,方木莲偶尔放工后,便也会在家中谈论两人的事情。 于是在仔细端详一番余缺的面孔后,对方已经是信了五成,便缓缓的将木门合上,又拉开。 一张面色发白,容颜憔悴,但是身着贴身旗袍的中年美妇,出现在余缺的面前。 对方一举一动就都是颤巍巍的,浑身都充斥着一股熟透了、未亡人般的感觉。 余缺如今还是第一次,这般细致大胆的打量方木莲之母。 几眼后,他就彻底明白了,难怪郑老黑那厮,会时不时就要将方母唤入店中。 方母局促的朝着余缺欠身:“是木莲的朋友啊,快些进来坐坐。” “多谢伯母。” 余缺没有推迟,应下后,一把就走入了这间偏房当中。 偏房中昏暗,还渗透着冷意,一盏灯都没有点,冷冷清清。 方母镇定的沏茶倒水,低声问:“余小哥来此作甚,可是衙门又让你来问什么的吗?” 她言语着,面上忍不住的就带上怯意,欲言又止。 余缺见状,也就不和对方兜圈子,直接道: “伯母可是知道方兄的下落?” 不等方母眼中惊疑阵阵,余缺略加思索,便将自个腰间正热乎的炼度玉牌掏出,递给对方。 “晚辈并非是衙门中人,而是曾经和方兄有旧,如今听闻郑老黑鬼店被烧,方兄潜逃,特意过来打听一二。您且放心,今后若是有晚辈能够帮得上忙的事情,尽管开口便是。” 方母瞧见余缺的玉牌,顿时瞪大了眼睛,连连惊疑的瞅看余缺年轻至极的面孔,其比她儿子都还小。 等她迟疑的接过玉牌后,仔细检查一番,又发现玉牌确实和郑老黑的牌子一般无二,仅仅底部阴文不同。 方母一下子哭出声来:“小哥你好个年轻有为,木莲他若是也能如你这般……呜呜,多谢小哥前来看望我这不详之人了。” 此女死了丈夫,在方家中孤苦伶仃,满腔的希望都只在方木莲身上,如今方木莲潜逃,连独子也失去了,整个人好似被抽了骨头一般,惶惶不可终日,并且近日来除了族人嫌弃、衙役喝问,便再无一人关心。 如今余缺的到来,一下子令此女有了倾诉,哭泣连连。 只是不知为何,当此女痛哭出声时,余缺感觉房中的寒意陡然变重,令他汗毛都竖起。 好在等方母又泣声道:“能有小哥这般的朋友,妾身真替木莲高兴。” 嗖的,房中阴寒的感觉顿时就又消失,好似刚才的寒意只是人的错觉一般。 余缺对此微眯起眼睛,心间讶然。 ~~ 于是他在昏暗中,更是语气真挚的关照起方母,并谈起了武考中的事情。 方母闻言,顿时嚎啕大哭:“果真有这种事,木莲、木莲是我害了你啊。 老东西,我恨不得寝汝皮食汝肉!!” 阵阵唏嘘激动的谈话声,在偏房中不断响着,还吸引了左右其他族人的注意。 有人悄咪咪的走过来,想要看看笑话,看方母又在偷会哪个汉子了。 但是当瞧见房门是开着的,且余缺冷着脸,从中走出,并持着玉牌,直接喝问来了方氏族老,门外的一干喧闹也就烟消云散。 霎时间,附近的方氏族人看向方木莲家的眼神,全都是变了变。 话说即便是族长那边,他们也从未见过有炼度师,会亲自来方氏中登门拜访。 许多人的心间都生出悔意,早知道方家还有这等关系,近来他们也就收敛着点了。 余缺处理完屋外之事,他走回偏房中时,瞧见方母独自坐在桌前,更是显得凄婉。 对方抹泪,连连赔罪:“让小哥看笑话了。” “伯母说笑了。方兄与我乃是好友,以后再遇见这等事,您可以直接去炼度院中找我! 若有其他我能帮上忙的事情,亦可。” 余缺义正言辞,再三许诺,就差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了。 霎时间,方母的哭声又起,但是情绪却起伏了许久。 与此同时,房中的阴寒感觉,也是起起伏伏,躁动了数次。 于是在走时,余缺心中更有预料,他拱手对那方母交代: “伯母,您可转告方兄。久留城中也不是个办法,衙门方面多来几次,必定露馅。 他若是信我,也想要安生离开,甚至今后有门路再回城,可以今晚子时,十字街头见我。” 迎着方母那诧异连连的目光,余缺打量了一下偏房中的种种,面上一笑,不再多做解释,转身就出了房门。 等到余缺彻底离开,那方母有所明悟,她连忙将门关好,面色期待的,不断小声的在房中各个角落低声呼唤。 没错,余缺虽然没有从方母口中打听到方木莲的消息,但是他极度怀疑,对方压根就没潜逃,而是就藏在家中! 果如余缺所料。 虽然方母并未将方木莲唤出,但是等到夜深人静时分,一道影子顿时不知从何处钻出。 对方杵在屋中,目光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看着趴在桌前的方母,又看了看门外。 这人影随后像是做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当即跪下,朝着方母行了跪拜大礼,然后无声无息的出了偏房,往街上走去。 此时此刻。 余缺如自己所说的,正在第七坊有名的十字大路口,静静等待着某人到来。 其间,他回想起在方木莲家中的种种,心里除了想要烧烧冷灶、以便今后驱使方木莲的想法之外,屡屡也是真心有些感同身受,物伤其类。 子时过半。 一道枯瘦的人影忽然出现在街头,恍若骷髅般飘出,蹒跚徒步。 对方来到了余缺跟前,一个字也不多说,当即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砰砰的朝着余缺磕了几个响头,恭敬至极。 余缺目光惊疑的望着这骷髅样人影,讶然的同时,他面上也是唏嘘不已,连忙将对方扶起。 此形销骨立、纳头就拜之人,正是方木莲! (本章完) 第73章 刎颈之交、榜首榜首? 第73章 刎颈之交、榜首榜首? 余缺望着跪在自个面前的方木莲,他心间顿时就是一阵欢喜,深知自己今日的冷灶是烧上了。 他连忙就将方木莲扶起,然后没有和此人多啰嗦,把着对方的手臂,道: “方兄,走!” 方木莲如今面颊凹陷,浑身鬼气缠绕,他的喉咙滑动,有心想要说几句,但最终只是沙哑开口: “多谢余兄弟。” 随即他便埋下头,一语不发的跟着余缺,往县城内雾气最为深重的地方走去。 余缺所要领方木莲去的地方,正是第七坊的鬼集。 他自个可没有门路,能够将方木莲这等杀官凶手带离出城,更不想过多的将自身也沾染进去。 须知别看黄山县城极其之大,每一坊市每天的人流出入量都是以万人为计,但是城内能够通往城外的通道,也就那几条。 且各大城门位置,各处城墙上,都有仙家布置的结界禁制等手段,可以驱逐鬼物、隔绝内外,日夜还都有鬼神游荡,巡视四方。 余缺还听说,县学中的学生们,经常就会接取巡视城墙的任务,以历练自身,并防止城内城外的鬼物相通。 方木莲如果在官府没有反应之前,杀人不留行,即刻远遁野外,那么谁都拿他没办法。 但是此子偏偏杀人放火后,并没有立刻就走,现在又被通缉,其留在方氏宗族内的五血、生辰八字种种,应当也已经被衙门取用。 此刻再胡乱离开,只会一头撞入衙门的包围中。 好在余缺没有门路,但是鬼集中必定有人有门路。 他领着方木莲,步入鬼市后,径直就朝着赌坊黑市的所在走去。 纸人堵门的纸坊跟前,有余缺领路,方木莲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也成功混入了其中。 两人步入纸坊,方木莲看着纸坊内种种诡异、阴邪的场景,还有众多或是出手、或是求取的血腥材料,他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感觉目不能接。 余缺简要的带着他,在纸坊中转悠一圈,介绍了几句,便邀请进入密谈用的纸轿子中,道: “方兄,此地定有鸡鸣狗盗之辈,有直通城外的法子。你可自行上前接洽。 此外,这里也是城外的一些歹人凶人,甚至是巫鬼之流,同城中仙家们互通有无的地界,你出城后,也可找门路再进来。” 听着余缺介绍,特别是余缺口中的“巫鬼之流”四字,方木莲的目光顿时闪烁。 他环顾四周,果真在纸坊中,感应到了种种远比他更加阴寒非人的气息。 彼辈的存在,不仅没有让方木莲瑟缩,反而让他心神一振,知晓了世间并非只有他自己一人投身鬼道,不人不鬼的,这令他生出了几分碰见同类的心情! 余缺的话声说完,便笑吟吟的看着方木莲。 方木莲在呼吸沉重间,连忙压下杂念,拱手嗡声道:“大恩不言谢,烦请余兄弟,今后若有余力,能再照看一下方某的娘亲。” 听见这话,余缺正色: “你我二人既是兄弟,汝母便是我母。等余某自立门户时,便会去询问伯母,是否愿意离开方家,与我叔母一家同住。” 他虽然不想沾染上私通杀官凶手的嫌疑,但是私通凶手娘亲的嫌疑,却是不在话下。 以余缺现如今的炼度师身份,就已经是足以庇佑对方,更别说明日,他还会榜上有名,成为县学生。 再说了,余缺又不会傻到大张旗鼓的令方母脱离方家,直接将人偷出来便是。 方木莲闻言,当即点头。 并且他略加思索后,从自己的胸口处,取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木莲雕刻,交给余缺。 “此物乃是我爹小时为我所刻,余兄弟持有此物,到时候我娘定会更加信你。” 余缺本想推让,但迟疑一下,还是如言收下了。 随即,两人又低声商量起,今后该如何联系。 好在鬼集纸坊中,正好也提供此等业务,两人只需约定一番接头暗语,便可将一些物品、书信或几句话,寄托在天井外的纸人处,另一人就能以暗语询问,取出便是。 其间所费的纸钱,倒也不算多。此外,等余缺安定之后,两人城内城外亦可直接书信来往。 商定完毕,他们便相互作揖,拱手拜别。 那方木莲站在纸坊中,目送着余缺彻底离开纸坊后,依旧是久久不语。 怔怔出神好一会儿后,此子才压下眼中的触动,紧了紧身上黑袍,低头混入人群中,自行去寻摸鸡鸣狗盗之辈。 适才余缺还问过他,需不需要一些钱财相助,其手中还有一方打杀了尤氏得来的令牌。但他方木莲,既已牵累了义兄弟,如何还能再索取义兄弟的财物! 若非眼下还未出城,他反倒是想要将身上财货,全都送给余缺。 僻静之处,方木莲忽然阴冷的对着自个的脑后,道:“老狗,你此生唯二的用处,便是家财颇丰,且令我和余兄弟相遇也。” 只见在他的斗篷内。 其脑后正长着一张狰狞的鬼脸,时刻面色痛苦的哀嚎着,但是又叫不出声,诡异又瘆人。 ……………… 当余缺私交方木莲时,黄山县城内,几乎所有的县学授度院所在,今夜都是灯火通明。 一道道人影,在模糊的玻璃或窗纸后面,走来走去,口中并不断的议论,忙碌的不可开交。 明日就是放榜之日,今夜自然就是各方县学加班加点,将榜上名单给整出来的时候。 除去一干忙碌杂事的文书、书办、账簿种种衙役之外,县学内的教谕们,连同执掌一地仙脉的学正,也已经是坐镇在各授度院内,等待着种种名单呈上来,他们进行最终的敲定。 其间,教谕们偶尔也会发话一番: “此子我晓得,考了十来次了,虽然年过三十五,也未能在第三关中获得成绩,但是毅力可嘉,不可废黜。” ~~ “不妥不妥,此子既没有在鬼考中取得成绩,年纪也不小,前两科成绩也平平,何必取他。” “杀人夺宝,非为善类,不取不取。”…… 有时候,考生们能否榜上有名,仅仅是院中某教谕,随口一句话的事情,其他人往往也不会驳斥,结果便就此定下了。 当然了,黄山第七县学中,诸如余缺等九人,他们在鬼考当中大放异彩,直接结题破题,这等硬成绩着实了得,是谁都无法将之打下榜单的。 只不过当一百二十名入榜考生的名单筛选出,如何排列名次,以及前十名的箓生资格,究竟会落谁家,就不一定只看成绩了。 特别是其中备受关注的榜首之名! 好在今年的第七坊榜首,能角逐此名者,仅仅有两人而已,其余者和彼辈比起来,全都是逊色一大截。 而这两人,正是夺得了两科头名的余缺,以及文考基础满分的那名女考生——谢晴洁。 两人的名字呈上桌,其中余缺的名字,还被文书衙役们列在了前面,其在考试中种种表现,也都写有记录,传阅众教谕,惹得教谕们议论纷纷。 其实单论成绩,余缺和谢晴洁之间,也是拉开了不小的差距。 于是顿时就有教谕轻笑:“看来今年的榜首之选,倒也不难做出分辨。” 但是很快就又有人回应: “当真不难么?一边是寒门贵子,一边是谢氏贵女,如何不难。要知道那谢氏血脉,一旦开庙,可必定是个灵庙。” 两番话顿时在院中引起了注意。 不少教谕都是眼神微动,然后目光撇开了余缺的名字,落在了那“谢晴洁”之名上。 就在众人犹豫间,忽然有一女声,貌似公正的笑道: “诸位道友,此事简单。 榜首给那女娃,三科之头名,都给那余缺,不就妥当了。这样我等既不会得罪谢氏,又不至于埋没了人才。” 这话声,顿时令不少教谕目中微亮,口中低声议论,然后点头赞同。 第一科文考,按理而言,那谢氏之女的赢面大,应当给此女,而三科的总成绩,则是余缺的赢面大,榜首应该给余缺。 但是两者的家世,宛若云泥之别,余缺在跟脚方面输得一塌糊涂,且这样处理,今年的第七坊成绩就过于平庸了,无甚能夸耀的。 而若是将榜首给了谢氏女,又将文考头名给余缺,让其凑个三科头名,此举既照顾了高门大族,又照顾了寒门子弟,任谁也说不出个歹字来,还值得大书特书! 只不过余缺若是在场,他会一眼就听出认出,刚刚那公正评判之人,正是负责监考鬼考的红蛇夫人。 (本章完) 第74章 三科榜首、放榜! 第74章 三科榜首、放榜! 教谕们的议论声,在授度院中不断响起: “这法子不错!”、“倒也还行,我赞同红蛇所言。” 红蛇夫人听着众人捧场的声音,她的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笑吟吟的就将媚眼,朝着那几个最先出声的同僚抛去。 只是在无人可知的此女心间,她却是正在冷笑着:“一个泥腿子,截胡本夫人的外快倒还罢了,榜首之名岂是尔等能拿的!若是让你拿了,坏了规矩,本夫人愧对各豪族也。” 但砰的一下! 一道重重的拍桌声在众人之间响起,并响起了更大声的怒斥: “笑话!红蛇你是吃错药了么,偏袒豪门上族,竟然偏袒到了此种地步” 这怒斥声令不少教谕的面色微怔,当即循声看过去。 “朱教谕,你这话是何意……”当即有人出声想要反驳。 此刻出声说话的人,正是余缺两次登门拜访,都未能成功拜见的朱教谕。 朱教谕身形魁梧,她猛地从座椅上站起,仿佛一堵高墙般立在场中,令不少教谕的眼中,下意识的就流露出忌惮之色,闭口不言。 朱教谕面露讥讽的看着红蛇夫人,又道: “连三科头名都不能当榜首,偏偏让一个世家子当榜首,依我看,红蛇你这法子,不仅是在侮辱我第七县学的名声,更是在诋毁谢家之名声。” 红蛇夫人的面色陡变,流露出了恼怒之色,她咬牙道: “姓朱的,你嘴巴放干净点!” 但这时,不仅仅朱教谕一人出声,另外也有人开口: “我赞同朱教谕所言。 若是如此决定了榜首,传出去了,外人只会笑话我第七县学过于黑幕,有失公正,连三科头名都无法登顶。 也容易令人以为那谢晴洁考生,百无用处,纯粹是靠着家势而登榜。” 开口这人,余缺同样不会陌生,正是在武考中监考的卢铁。 有了朱教谕和卢铁两人的开口,院中其余心有反对的教谕,此刻也纷纷表态: “朱教谕、卢教谕二位所言极是。 谢家尤重门风,过于钦定其家族子弟为榜首,反倒可能会恶了谢家。” “确实,三科头名都当不了榜首,此举未免过于儿戏了些。” 红蛇夫人的提议被众人批评着,她的面色更加恼怒,身上一阵阵黑气涌起。 但是下一刻,一道冷哼声就重重的在她的耳边响起,令她的脸色如遭雷击,陡然发白。 此女一抬眼,便瞧见了朱教谕那毫不掩饰的讥笑眼神。 红蛇夫人的面色变换几番后,脸上当即露出了勉强的笑容,开口: “朱姐姐勿怪,是小妹无知,竟然不知那余家子,是姐姐的人。” 朱教谕此刻正用神识压在此女身上,威压临身。 听见对方的话,朱教谕的脸上更是露出讥讽,直接开口: “好个狐媚子,你寒碜谁呢。 本道虽然知晓那余家子,还确实和此子有过交集,但那是去年上半年的县学仙苗一事。近来半年,本道一直闭关,未曾见过任何外人!” 一番斩钉截铁的话说完,朱教谕环顾在场的众人,收敛起讥笑,仅仅微眯眼睛,反问道: “莫非诸位真觉得,以此子之成绩,担不起榜首?” 其他人等听见这话,目光闪烁,纷纷再次落在了桌上关于余缺的种种成绩记录。 “的确,此子乃是货真价实的两科头名,最后一科还率领其他考生,打杀了一头八品老鬼,成绩杠杠的好!” “两科头名,对比一科头名,榜首理应是此子。” 如果没有朱教谕的出声反对,余缺的成绩再是优异,其余教谕也不好随便驳斥了红蛇夫人的提议,毕竟红蛇其人也有点背景。 但是现在有了朱教谕的驳斥,余缺的各种成绩就都被翻找出来,一一和那谢晴洁进行比较。 特别是那朱教谕虽然口上说着,她和余缺无甚关系,但是此人现在如此旗帜鲜明的站出来,明显就是将余缺视作为自己人了。 她说没两人关系,谁信啊! 原先支持红蛇提议的人,此刻要么保持沉默,要么也小声夸了余缺几句。 霎时间,授度院中的众教谕意见,就发生了反转。 这让红蛇夫人的面色颇是难堪,她不敢和朱教谕对视,便低着头,继续强笑着开口: “好,那便依照姐姐所言,定那余家子为榜首。至于文考之头名,给那女娃,安抚安抚谢家……” 朱教谕闻言,目光顿时挪回来,直视着红蛇夫人,又露出讥笑,道: “你这婆娘,怎的这般小气吧啦。 何必将三科头名拆分掉,统统给那姓余的小子不就行了!反正此子和那女娃的文考成绩一样。” 听见这话,红蛇夫人的脸上再也压制不住,又露出了恼恨,她当即就要反驳。 但是下一刻,场中众人又听见朱教谕开口: “对了,我若是没记错,此子之父母,皆是死于邪祸,他理应还有一忠烈名额的加分。” 刷的!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桌上余缺的生平一栏,果然发现了关于其父母的记载,证明此子的确是忠烈之后,按理而言,应当优先被选入县学中。 只不过余缺单靠自己的能力,就考入了县学,此分加无可加。 但若是将此分用在文考头名的争夺之上,倒也说的过去。 当即就有人开口: “不错,以忠烈之后为文考之头名,即便谢家那边过问,我等也能有所交代。” 这下子,即便是红蛇夫人,她也一时无话可说,只能暗恨着,顶多继续将眉头紧紧的皱起来,却不得不选择了默认。 不过朱教谕还没有放过此女,她扫视着桌上有关于余缺生平的记录,微微一甩手,便令桌上叠着的纸张散开。 朱教谕口中顿时又轻讶道: “怎的一回事,此子尚未入学,就已经是官身了?” 其他教谕闻言,目光又刷刷的落在了桌上,很快就有人也讶然道: “炼度师?此子竟然入门了炼度师。” “一个十六岁的正品炼度师!?” 众多教谕紧盯着散开的纸张,不少人目光怔怔一番后,又都讶然的看向了红蛇夫人。 此外,场中也有几人,似乎早就知晓了此事,目光更是有趣的盯着此女。 红蛇夫人此刻目光低垂,脸上笑的更加勉强,她也强行作出讶然之色,捂着嘴道: “哎呀!早知道此子既是忠烈之后,又是个炼度师,那大家伙还争论个甚呢。” 她朝着朱教谕一拜,娇滴滴的呼道:“还是朱姐姐慧眼识仙材,妹妹愧不如也。” 众人瞧见她这模样,倒也不好再说个什么。 朱教谕其人,也是将脸上的讥笑收敛,化作为面无表情之色。 只不过在场的教谕们,不少人正在暗中用神识交流:“这红蛇,和那姓余的小子有仇吗?” “此等仙材,红蛇这厮都敢往下压。啧,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跋扈的很啊。” “嘿,兴许就是因为此子过于出众,她才要出手压制一番呢。否则这一届的县学生,岂不是要被寒门底层给占了上风。” 红蛇夫人站在场中,她感受着一道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来。 饶是她脸皮颇厚,此刻也是脸蛋上升起了一种灼烧感,就好似见不得人的心思被人当众挖出了一般。 一旁的教谕卢铁看着场中,此人轻叹一口气,忽然闷声道: “诸位,既然榜首名次已定,何不速速安排了其余的,我等也可歇息一番。” “妥!那接下来第三名,选谁?” “古语有言,榜三名为‘探’,可要选个长相端正的,不能丑陋了。” “哈哈,咱们只不过是个县学小举,还探鬼呢……” ~~ 榜首之争已定,除去几个箓生名额有所争执之外,其余的种种,众人三言两语、说说笑笑间,就都定好了。 名单拟定后,在场的教谕一一过目,便由人送到了一旁坐镇在静室中的学正身前,由对方进行最终的裁定。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名单便又送了出来,上面无一处更改,仅用金笔写了一字: “可。” 众多教谕望着这份红纸金字的县考名单。 即便是一直暗恨不已的红蛇夫人,此刻也是和左右人等一般,面色一正,目露肃然之色。 他们朝着铺在桌上的名单拱手,齐声呼道: “朝有福运,仙有吉祥,民有良才,红榜已定,通报道宫,可颁布全坊乎?!”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一拜。 轰的,授度院中的空气仿佛一震。 在众多教谕礼拜之间,冉冉的气息从他们头顶冒出,交织在桌上的那一张红榜之上,并结成了云气。 其色红黄相间,仿佛纸化云烟,使得榜上的姓名,字字犹如珠玑。 咻得! 一股云气陡然沸腾,直贯云霄,朝着不远处,那巍峨万丈的黄山天都峰之上,直扑而去。 除去第七坊的县学中涌出了云气,黄山县城的其余坊市,也先后也有云气升起,逐一扑向天都峰。 此等景象,在偌大的荒山县城中,顿时就吸引了不少仙家的目光。 有人期待,有人忐忑。 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仙家,仰看着夜空,顿时慨叹不已: “又是一年放榜日,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县学的名单已经定下,但是放榜的时间,却还没有定下,会继续拖至天明时分,甚至傍晚也说不定。 因为各坊市的榜单,还须得黄山道宫那边的授度院,发下许可,此榜单方才具备效力,可以公之于众。 按理而言,道宫方面还可能将名单彻底推翻掉,打回重写,令当地县学换人再裁。 只不过若非出现了天大的舞弊之事,这种事情基本不会发生,至少在黄山县城中,已经是三百年都没有出现过一次了。 因此接下来的事情,只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即便是放榜时间真被拖延到了傍晚,甚至是夜间,也只可能是道宫授度院的仙家们,疏忽间忘了此事,迟迟才想起来了。 也因此,朱教谕、卢铁、红蛇夫人等人,他们可以歇息,可以吃酒,但是都还得继续待在授度院中。 直到道宫方面发信而来,他们才能离开授度院。 时间流逝。 忽然,县学中响起了一声高亢的鸡叫声,声可裂石,天明已至。 今年的授度院众人,并没有等待多久,天明一个半时辰后,尚未中午,就有香火噗的从天而降,落在了授度院中。 等待的教谕们纷纷睁开眼睛,便瞧见桌上的红榜无风自动,被团团气运裹在一起,仿佛火般在燃烧。 叮! 一同陪着这些教谕们,在授度院中熬夜的文书衙役,面上都是大喜,他们连忙就敲动钟磬,大声呼喝道: “放榜了、放榜了!” 诸多衙役们上前,朝着一众教谕拜谢后,便捧起红榜,奋笔疾书,先将榜单抄录数份,留存归档。 朱教谕等人见榜单离桌,他们相互间点点头后,也就各自散去了。 等这些教谕们散去,还留在授度院中的衙役们,更是大松一口气,纷纷道: “放工了、放工了!” “总算是熬完。” 他们个个欢喜,还有人弹了弹那红榜,喜洋洋道:“可以去讨要赏钱咯。” “哈哈,这批考生只需要考试便是,我等检验成绩,那才是真的忙啊。待会必须得多要点钱!” 与此同时,在县学的大门处。 县学内安静,县学外,却早就是人头攒攒,乌压压一片。 今日挤来此地的人,比起七日前考试时,要多得多。 除了第一时间想要看见红榜的考生和考生家属们,城中等着看热闹的人,各方家族的人,想要抄录榜单的人,也都不在少数。 “瞧,有人。要出来了!” 他们先是猫着身子,当县学中有人影出现时,不知是谁先吆喝了一声,便刷刷的抬起头。 看榜众人顿时探着脖子,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就好像是鸭子鹅子挤在一块似的,热闹不已。 此时此刻。 余缺却并不在县学门口,他在送走方木莲后,早早就回了炼度行院里,往床上一躺,正蒙头大睡中。 (本章完) 第75章 红白撞喜 第75章 红白撞喜 县学外。 马车一般大的红榜,由八个好汉抬着托着,悬挂在了县学放榜用的墙壁上,榜面还挂上了喜庆鲜红的红红巾,暂时将名单遮蔽住。 一圈又一圈的看榜之人,围堵在墙壁前,若非衙役们早有准备,先将众人隔开了。 否则他们一股脑的涌上前,指不定连墙壁都能给推倒。 当当当! 衙役们敲打着铜锣,不断的呵斥:“后退、往后退点!” “摸脏了红榜,你们赔得起吗。” 面对跋扈的衙役们,忐忑期待中的考生和考生家属们,一时也来不及计较,目光全都紧紧的钉在榜单上。 等到众人越聚越多,榜单也悬挂妥当,几个放榜的衙役相对视一眼,猛地就将盖住榜单的红巾扯掉。 啪嗒! 红巾落地,并有爆竹声,在县学的门口噼里啪啦的响起。 揭榜的衙役腆着肚子,鼓气大喊: “吉时已到,香火历八百七十一年小举,放榜咯!” “榜首考生,余缺!余缺何在?” 一声声爆竹声、叫喊声,从衙役们口中响起。 但此刻的看榜众人,耳朵都来不及去听,一双双眼睛只在那宽大的红榜上,寻找着自己或自己家人的名字。 等到爆竹声炸完时,便有人猛地拍掌,哈哈大笑道: “好嘞,我中了!我中了。” 那大笑之声,顿时吸引了左右人等的注意。 很快,接连的几道欢喜声,又在看榜人群中响起: “吾儿,你上榜了!” “爹,你也上榜了,就在最后面呢!” 中榜的考生和考生家属们,当场就蹦了起来,簇拥着中榜考生,个个欢天喜地,惹得四周的人等羡慕不已。 但是其中更多的人,还是面色紧张,眼神仓皇的在红榜上继续寻摸着名字,并且越是寻摸,他们的脸色就越是紧张惶恐。 明明眼下尚是春寒料峭,可这些人的额头上,一个接一个的渗出了汗水。 啪的! 突然之间,有个老考生将红榜扫看一遍后,顿时就两眼空空,一声不吭的,他身子直直一扑,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人等哄乱,连忙就让出一个空子,让这老考生不被踩死了。 有放榜的衙役瞧见,嘴里骂骂咧咧的,但是轻车熟路就抢入人群中,抡起手掌,狠狠的给了那老考生几个大耳瓜子。 “呸,每年都有这般失心疯的。受不了就别来看呗。” 几个大耳瓜子下去,那老考生悠悠转醒,喉咙中咯咯出声。 但是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脸都不捂,就连忙眼睛瞪大,又重新去看那红榜了,在榜单上寻摸自己的名字。 等到再次寻摸完一遍后,奇迹没有出现,这人仍旧是没有瞧见自己的名字。 老考生顿时满脸死灰,一口气又要上不来,眼睛也开始往上翻,眼瞅着就要再次昏死过去。 旁边的衙役冷眼瞧着,立刻抡起耳刮子,一巴掌又要抽下。 这动作唬得那要快晕过去的老考生,连忙清醒过来。 他身子一抖,捂着脸叫到:“别打,老夫还没昏!” “昏头玩意儿!”衙役抓着老考生的衣角,口中哼哼几句。 在检查此人一番后,衙役便又起身,往附近的人群看去,看是否还有其他人需要急救一番。 此刻在看榜之人中,阵阵哭泣声、骂声也都响起来了。 其中有原本志得意满的少年考生,此刻正满脸涨红,怒火中烧,口中大叫: “不可能、不可能,我都过了第三科了,榜上为何没有我名!舞弊舞弊啊!” 还有满脸沧桑的中年考生,其脸色蜡黄,望着那鲜艳刺目的榜单,一时百感交集,但最终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 “又是没中。” 这中年考生将双手拢在袖子里面,佝偻着身子,如丧家之犬般,灰溜溜的就挤出了人群。 县学门前,考中的人等,全都一个样,喜不自胜。 没考中的人等,则是面色各异,举止动作也不同。 除去看榜之人极为热闹之外,县学门口还有一对对衙役们,他们手中端着早就抄录好的县考榜单,手里还或是提着铜锣、或是持着响鞭,以及红等种种杂物。 这些人互相嘀咕一番后,便吆五喝六的,朝着城内城外各地奔去。 他们正是要去恭喜那些荣登榜单的考生们,替彼辈扬名一番,且趁机讨个彩头,得点赏钱。 其中,不同名次的贺喜队伍,人数也不同。 越往前的上榜考生,恭喜之人越多,越往后的,则是单个人,还得慢慢等着衙役们将其他人恭喜完之后,才会轮到榜后的考生。 霎时间,今年的县考榜单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整个坊市,以及坊市外的人群传播而去。 坊市内外的人家中,有满族欢庆,窃喜连连的,也有人全族悲戚,哀声叹息不已。 不过众多的人家当中,有一户人家的氛围,最是怪异。这一户人家正是伏氏! 当榜单放出的刹那,便有凑在附近的伏氏族人们瞪大了眼睛,立刻就派人回去,告诉族里人。 于是榜单的消息,开始在伏氏宗族内流传,惹得不少伏氏族人们,口中议论纷纷。 这种议论,在贺喜之人踏入伏氏宗族的大门时,达到了最大。 只见足有十八人的队伍,他们抬着轿一般,手里抬着一方“县考第一”的鎏金牌匾。 众人此刻又吹又打,锣鼓喧天的走入伏氏宗族大门内,便是来送匾的。 “恭喜贵族、贺喜贵族!” “贵族子弟余缺,高中县考第一,贵为榜首!” 衙役、帮闲们大喝着,身后左右还跟着其他人,以及其他宗族凑热闹的人。 这些人今日一股脑的涌入伏氏宗族内,差点就将门槛给踏破了。 众人连连呼喊数声后,没有找到余缺,便在好事的伏氏族人指引下,又直接往伏氏祠堂涌去。 ~~ “贵族子弟,榜首余缺,光耀门楣咯!” 衙役帮闲们继续大叫,一直等到他们走到祠堂跟前,方才面面相觑,口中的叫声停止。 因为今天的伏氏祠堂,内外都挂着魂幡,撒着纸钱,白惨惨一片,往来的族人们,个个也都是披麻戴孝,面露悲戚。 此外,两口棺材正当头摆放在祠堂门口,外面的人一眼就可以看见。 而今日属于是余缺的放榜之日,也恰好是伏灵母子俩的头七。 虽然具体算起来,伏灵母子俩的头七还差了大半日,但是笼统归为一天,也是合适的。 红的白色,欢喜的人群、悲戚的人群,此刻撞在了一块儿,显得极为诡异。 其中,即便是最为老练的衙役,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往前,把“县考第一”的牌匾送入祠堂中了事,还是应该回头看看,不去打搅了祠堂内的丧事。 “这伏氏就没想过自家子弟,可能上榜吗?不应该吧。” 不断有人嘀咕议论:“好家伙,丧事啥时候不能办,偏偏非要在今天。” “等等,这里是伏氏,但今年的榜首,姓余啊!?” 渐渐的,贺喜送喜的众人们都反应过来了,连连再次呼喝: “余缺榜首、余缺老爷在哪里?”、“你这该死的,是不是引错路了!” “不应该啊,这里就是文书上写的地点啊,你也看看。” 阵阵吵闹声,在伏氏祠堂门前大起。 原本还一脸羡慕的其他家族们,脸上的羡慕之色,顿时就变成了看戏看笑话的表情。 而此时在伏氏祠堂内部。 族长伏金背对着众人,正跪在祠堂内那密密麻麻的牌位跟前。 其左右两边,则是他发妻和儿子的棺材。 今天的这场头七,是由伏金亲自在主持,以夫送妻、以父送子。 从昨夜子时时分到现在,他是一粒米、一口水都没有进,压力倍增。 现在听见祠堂外那喧哗的声音,族长伏金顿时也知晓,今年的榜首落余缺之手。 原本他还能绷住的神情和身子,一下子就发颤。 此人身上有股股鬼气在涌动,面目一下子扭曲一下子铁青,恨意满满。 伏金终于低声嘶吼: “竖子,汝为何欺我、欺人太甚也!” 要知道,他只是令人发信,请那余缺在中榜后,亲自来祠堂中一聚,可没有让余缺将贺喜的人,也直接派到祠堂中来。 不过关于这点,倒是伏金错怪余缺了。 余缺留存在县学中的宗族住所,是他在报名考试时,一早就提交了的。 那时候,余缺一家还好好的生活在伏氏宗族中,他所填写的自然就是在伏氏宗族内的住址。 只不过现如今,余缺并不在伏氏宗族,而是在炼度师行院中。 贺喜的衙役帮闲们也不知道此事,一路上未能及时改正,就跑来了伏氏宗族内。 忽然,伏氏祠堂外。 有衙役见祠堂中久久没人出来迎接,忽地不耐烦叫道: “呔!贵族不要太过小气巴拉了,就算不接牌匾,你们也得出来打发打发,给点赏钱啊。” 见彼辈还想要伏家出赏钱,族长伏金闻言,顿时怒火攻心,身子摇晃。 哇的,此人猛吐出一口血,喷在了跟前的火盆中…… (本章完) 第76章 噫!我中了 第76章 噫!我中了 族长伏金吐出一口血后,胸腹间的憋闷感缓解许多,但是他的表情,却是越发的狰狞。 祠堂中有其他人在,彼辈瞧见族长伏金的模样,连忙出声: “族长,我这就将那些人赶出去!” 但是族长伏金立刻就伸手制止,他低着头,嘴里发出咯咯的怪异笑声: “胡闹! 今日乃是我族的大喜日子,的确是老夫糊涂,不知礼数,偏要在今天办白事。 老八,你好好接待那些衙役,不要吝惜银钱。等他们收下银钱后,再将余缺此子现在的住址,告知给他们。” 一个面色老成的族人当即应声:“我这就去办!” 对方在转身要走时,顿了顿,又道:“族长如此示之以宽厚,那余家小子定会明白礼义廉耻,回来磕头认错的。” 面对族人安慰的话,族长伏金不置可否,他紧紧闭着眼睛,竭力的将自己心间涌起的杀意压下去。 等到那族人走出祠堂,堂外的喧哗声也慢慢变小的时,伏金心间的杀意,终于是得到了遏制。 这时他怅然的睁开了眼睛,怔怔的看了那火盆许久,然后终于回头向后看去。 只是此人所看的,并非是堂外那些来贺喜的衙役,也不是那一面榜首牌匾,而是他那两个不成器,正在分别在两口棺材跟前打瞌睡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望着两儿,伏金的眼神复杂无比,叹息道:“尔等若是能有那余家子十分之一的出息,那该多好啊。” …………………… 另外一边。 当县学门口的鞭炮声响起时,余缺所在的静室中,响起了嗒嗒的声音。 一双粗糙的手伸出,直接将他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用一把木尺将被子拍打几下后,妥帖的叠放在了床边。 “快些起来了!行会中有炼师大人说,县学那边已经放榜了。” 来人正是余缺的叔母,她满脸的欢喜和焦虑,不需要余缺吭一声,就已经将鞋袜、衣袍、腰带种种都拿到了余缺的身旁。 当余缺还想要在床上懒一懒时,她直接就上手去揪余缺的耳朵。 但是等揪住后,她又想到余缺如今已经是官身,今天还要榜上有名,成为县学生,便又悻悻的收回了手指,只是用木尺拍了拍余缺,哄道: “都多大人了,今天可是正经日子,怎能还赖在床上。” 余缺闻言,猛地睁开眼睛。 他笑看了叔母一眼,然后顺从的在对方的摆弄下,打着哈欠的从床上起身,逐一穿戴衣袍。 穿戴中,他一抬头,还能看见在静室的门口处,一大一小的两个堂妹,正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的朝着静室里面看。 门外还有一道身影穿戴整齐,浑身妥帖,但是举动却是焦急,他正在余缺静室的门前踱步,不断的走来走去,显得心神极其不定。 这人就是余缺的叔父了。 等到余缺穿戴好衣袍后,叔母头也不回的叫唤了一声: “都进来!” 一大一小俩堂妹就端着水盆、提着竹篮走了进来。 她们一个伺候余缺洗漱,并和叔母一起帮助余缺打理法袍、发髻种种,一个则是踮着脚尖,将竹篮中的清粥小菜取出喂给余缺吃。 小堂妹伏缘一边喂着,一边还口中羡慕至极的道: “缺儿,嘛时候你们也能像今天这样,一起来伺候我啊。” 不等余缺回话,她就吃了叔母一个脑瓜崩。 叔母呵斥道:“没大没小,叫哥!” 小堂妹本是快活的表情,顿时就哭皱起来,好悬没掉几滴眼泪、鼻涕在余缺的碗里,唬得余缺连忙将自己的清粥从这厮的手里拿过来。 “悠着点,别糟蹋了东西。”他嫌弃的说着,还将小堂妹往外面踢了踢。 这下子,小堂妹本是要憋住的眼泪鼻涕,绷不住的顿时垂了下来。 她泪的看了看左右,只看见母亲正全神贯注在余缺的发髻上,多看她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姐姐则是一脸微笑,但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呜呜!”这丫头用手臂捂着眼睛,将手中的竹篮塞给余缺: “给你、都给你!” 她身子一旋,直扑门外正焦急踱步的叔父。本就心神不定的叔父,这下子又得压着心间焦急,并和颜悦色的蹲下身子,好声好气的哄自家的宝贝小闺女。 一番杂事忙活完。 从余缺起床到洗漱完毕,连一刻钟都没有费。 他浑身洁净,气质清爽,目似点漆的从静室中走出,面色怡然,活脱脱一个美少年,浑身上下全都标致极了。 “今天是咱家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鼻子,乖啊。” 叔父那边,也终于将自家的小女儿哄好了。 他瞧见余缺走出,当即就要走上前,但是一瞥自己小女儿脸上,那又要哭给你看的模样,便轻叹了一口气,将这丫头直接抱起,搂在怀里。 叔父询问:“缺儿,县学那边放榜了,我等当真不用去看榜?” 余缺朝着叔父见礼一番,摇头道: “何必去挤那等麻烦事,有这功夫,还不多睡会儿。反正榜单就在那,跑又跑不掉。” 他还笑着道:“再说了,但凡是榜上有名者,县学都会派出专人来通报。我们在这里等着那人过来不就行了。” 余缺的话声刚刚说完,便将眼睛一抬。 ~~ 只听炼度师行会的前院乱哄哄,有一叠叠的脚步声响起,声色雀跃。 下一刻,一堆人从前院转出来,然后望见余缺等人后,他们个个眼睛发亮的就朝着余缺一家直奔而来。 “瞧,这不就有人来通报了么。” 余缺抬了抬下巴,示意叔父看那堆人,并轻笑着道: “叔父,咱家今天,估摸着有的忙咯。” 但凡是考上了县学的人家,不说十里八乡的朋友都会前来祝贺拜访,但至少三姑六婆七大姨种种亲戚,一定是会上门来的,并且还会是不分白天黑夜,轮流来登门拜访。 你也不好意思将别人拒之门外,因为别人很可能是得知了红榜消息后,立刻动身,连夜且大老远的赶来。 这点也正是余缺口中所说的“今天有的忙”了,以及他自己不去看榜,也不让家人去看榜的原因所在。 与其费精神的挤着看榜,还不如养精蓄锐,等着去欢喜庆贺。 须知以余缺的成绩和身份,如果说他一定会是榜首,那属于是天真且狂妄了,但是前十的箓生之名,必然会有他一个! 如果连前十都没挤进去,余缺不一定会去击鼓鸣冤、高呼舞弊,但是他一定会弃了第七县学的县学生名额,直接赶往外地备考,并大大宣扬此事。 静室前,叔父叔母等人望着那自前院赶过来的人群,面色也都兴奋。 只是他们明知道以余缺的成绩,以及眼前的场景为证,余缺考入县学是百分百的了,但是他们手心里面,仍旧是攥了一把汗,紧张不已。 赶来的人群还没靠太近,远远的就高声呼喊: “恭喜余榜首、贺喜余榜首!” “恭喜余缺老爷,喜夺县考榜首。咱丰满楼,为您来贺喜咯,今日您在咱楼中会客宴请,分文不收!” “李氏裁缝铺,也为余老爷贺喜!” 余缺猛地听见彼辈口中叫出的“榜首”两个字,饶是他心间有所准备,也是一时感觉头脑有些发晕。 这刹那间的眩晕,令他体会到了几丝古人所言的“金榜题名”之喜! 一股大喜之色,从余缺的心间涌出,穿过肺腑,直贯天灵,让他面色顿时灿烂。 原本余缺心间计较好的种种风度、从容不迫之色,也是瞬间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既然是榜上有名,仙路已开,而且还是一坊之榜首! 这等人生大喜、光宗耀祖之事,又何必非要矫揉造作,自行压抑。 余缺的眉目神采奕奕,口中大笑,发出了坊间口口相传的中举台词: “噫!我中了。” 只不过和那些欣喜若狂的人相比,他的脸上并无疯癫之色,只是面色开怀的转身,看向了自家的叔父叔母等人,一把就将彼辈拥过。 叔父叔母等人,他们此刻也都是脸色振奋,欢喜不已。 即便是刚刚还在生气的小堂妹伏缘,这丫头也是欢喜得脸蛋都通红,还嘚瑟的伸出手掌,拍了拍余缺的脑袋: “余缺,你中了、你中了。” 在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中,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顿时也在炼度师行会的大门口响起,吸引了许多不明所以的学徒、炼度师们的注意。 道道目光穿过行院,落在了余缺一家左右,或是讶然、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或是欣然,不一而足。 (本章完) 第77章 喜意杀意、暗通款曲 第77章 喜意杀意、暗通款曲 很快的,余缺一家就陷在了人群当中,贺喜声不断。 即便是行会中那些自认清贵的炼度师们,听闻有同僚考中了今年的县考榜首,也是纷纷讶然,前来道喜。 对于这些人等,余缺有叔父叔母两人在,一应的招待种种,都不用他操心,他只需要和每人寒暄几句便是了。 且根据城中的习俗,榜上有名后,理应当日就置办酒席种种,招待来客。 于是在簇拥中,余缺一家便朝着炼度师行会近处的酒楼走去。 出行会大门时,他们一家子的身后,已经是跟着数百人之多。 而行会中,除去实在是脱不开身的人,基本上得知了此事的,不管是学徒、还是帮工,抑或是炼度师,个个都愿意凑个热闹,讨杯喜酒吃吃。 等到坐席时,在余缺的安排下,黄归山同他们一家坐在了一起。当着众人的面,余缺还一口一个“黄师”的在称呼对方。 此等举动令不少人目光讶然,也令黄归山满脸红光,精神振奋不已。 不过等到流水席正式开始后,余缺一家忽然意识到了一点: “怎么今日前来贺喜的,都是附近的商户、行会中人……县学那边的人呢?” 疑虑之色出现在叔父叔母两人的眼中,他们纷纷看向余缺,低声询问。 余缺闻言之后,也是微怔。 但是他立刻就明白了,县学那边之所以还没有来人,多半是去伏氏宗族中贺喜去了。 于是他将这事同叔父叔母两人一说,叔父叔母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怪异,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中叔母还想到了一点,不由的嘀咕:“若是没记错,今日就是那尤氏的头七了吧。”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此事上沉浸太久。 因为立刻又有一个又一个敬酒之人,主动走上前,恭贺余缺,并送上了一些贺礼。 “丰满楼送上乌鸡百只,黑鱼百条,鹿肉五十斤、牛肉五十斤、大白猪十头……不够再加!” 贺礼中,除去牲畜瓜果、鲜对联、纸钱香烛种种之外,甚至还有宅院、田亩、法器等物,随便一件就是值得十几万、几十万符钱,送礼之人可谓是惊人的豪爽。 不过余缺只收下了其中价值不高的贺礼,那些过于昂贵的,不管是何人送来,他都是坚决的一一婉拒退回了。 虽然根据城中的习俗,若有人考中县学,特别是成为了榜首,立马就能从没有立锥之地的穷小子,摇身一变就为有车有房的殷实人家。 其靠的,就是这些贺礼。 但是对于余缺而言,他身为炼度师,并不需要用人情去换取彼辈手中的好处,免得有朝一日,又面临被彼辈索取人情债的时候。 一时间,酒楼中的欢声笑语持续不断。 “余老爷,今日大喜啊!” 很快的,余缺笑得脸部都一时僵硬,实在是有太多的人马在他的面前轮流晃过,让他目不暇接了。 并且不多时,县学之中的人等,也是终于敲着锣打着鼓,赶到了余缺面前,将牌匾奉上: “恭喜余老爷!荣登榜首。” 衙役们的来临,让酒楼中的热闹,再次达到了一个高潮。 余缺面对贺喜的衙役们,也是毫不吝啬,立刻就洒下了大把大把纸钱,让彼辈笑得合不拢嘴,直呼“今日赚大发了”。 这时余缺再细细一问,立刻知晓了在伏氏宗族内发生的种种。 此外,那些随着衙役们一起到来的人,也有伏氏宗族内的族人。 伏氏族人们脸色讪讪,初时还有些拘谨,但是当瞧见余缺一家对他们倒也友善,并无恶意时,这些人顿时一个个都面色发红,露出了与荣有焉的模样。 彼辈还将族长伏金给出的又一封信,交给了余缺。 余缺并未拒绝,但谨慎起见,他并未当场打开,而是裹上符纸后,收在了袖袍中。 一直到下午,接近傍晚时分,酒楼中的热闹方才变小。 但前来贺喜的人,依旧是在间断的赶过来。 譬如城外的余家村,他们在得知了县考榜单后,当即就点派人马,驮着村中的土特产,远道而来,一直走到傍晚时分才赶到。 就这样的,夜幕降临后,酒楼中都还是人影晃动,流水席就没有断过。余缺一家便这般的忙活了大半日。 令他本人感到惊奇的是,如此的迎来送去间,叔父叔母两人丝毫都不觉得疲倦,仅有那两个小堂妹,已经是偷懒的睡了好几茬了。 夜色深沉,叔父叔母两人也是连忙要将余缺轰走,让他好生歇息,千万不要因为欢喜,就累了神。 余缺颇为识趣,如言的提溜着两个堂妹,告辞一番后,就返回了炼度师行会中。 他将两个堂妹扔在床榻上,便独自钻入了隔壁静室中。 返回静室后,余缺的第一个动作,却并不是大舒一口气,往床榻上猛地一扑。 他数步跨出,连忙来到了静室一角,将自己留在此地的一物托起来,仔细打量。 当发现此物无甚损失,未曾遭到偷盗,且鬼气也充盈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此物正是余缺在县考中获得的太岁。 到手之后,他就在静室中摆了个小供桌,插上几炷香,勤换勤添,让之继续汲取兵马罐中的鬼气阴气,进行成长。 这些天以来,余缺也试着将一只只冤魂、厉鬼,往兵马罐中塞去,想要让太岁再多张几斤。 ~~ 此举颇有成效! 塞入了不少冤魂,特别是塞入一头百年级别的厉鬼后,兵马罐上的肉灵芝相比于装鬼之前,大了整整一圈! 可当他再次装入冤魂厉鬼,倍之时,肉灵芝的变大速度却并没有得到明显提升。 这让余缺意识到,即便他为此物提供了充足的食粮,其本身的生长速度也是有所局限的。 只是这样一来,此物就很可能达不到余缺想要的“灵物”标准了。 因为他在考中县学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开辟祖庙了。即便他自己主动的拖延开辟时机,耽搁修行,但也不可能耽搁太久。 静室中,余缺沉思着,好生琢磨:“一定还有什么法子,能够令此物的成长速度再次加倍……” 这些天以来,他已经是自行想过许多方法,但是一一都否决了。 特别是直接将黑葫芦中的灰水,滴上去一试之法。 余缺大胆的割取过一粒米大的肉灵芝颗粒,结果此物一沾染上灰水,当即就发生了狰狞变化,数息间就从一粒米,变为了婴儿脑袋大小,还长出了一条条触手。 其变大是变大了,但如此渗人古怪,没人敢当作药物使用。 余缺只得连忙就将此物扔入火盆中,其间恶臭连连,足足烧了半个时辰方才烧成焦炭。 这同时也意味着,黑葫芦中的灰水,目前仍旧是只能作用在鬼魂之上,而不可用于动植物,亦不能用于太岁这等奇特活物。 余缺叹息着:“话说那阴神苍头在荒村中待的年限,就算再多,当是也不至于百年。而这株太岁,却已有百年模样。” 他在静室中踱步,目光变得闪烁:“其人手中多半有迅速培养此物的窍门……莫非,是得寄生在一株真正灵根之上,抑或是以人之精血养之?” 心间妄念横行,苦思无果,余缺轻叹数声,只能将心间的妄念压下。 他打算再等几日,若是自个还没将太岁养出个所以然,就去请教一番黄归山,如果黄归山也不懂,便去请教一番炼师行会的老会首。 定下心神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余缺脱袖,将伏氏宗族转交的那封信取出。 他低头寻思一番,又从静室中取来面巾、镊子等物,小心的将信皮剥开,展开了其中的内容,免得一时不慎,遭了信中藏毒的算计。 一等此信展开,其眉头就皱起。 等到内容看至大半,余缺的面色更是阴沉无比,今日的中榜之喜色荡然无存: “好个老匹夫!” 压着心神,他耐心的将书信彻底看完,确认反面也无内容后,腾的就站起身子,满面杀意。 因为这族长伏金之来信,赫然是为他揭露了伏氏祠堂中的老鬼存在。 且对方在信中,还明晃晃的提及。 若是今夜子时,余缺仍未回祠堂,彼辈就会先以厌胜之术,咒其叔母、堂妹,拷打其魂。 若是天明时分,余缺仍旧不至,则会再咒其本人,乃至于行家法,杀身妨道! (本章完) 第78章 厌胜挡灾术 第78章 厌胜挡灾术 “尔等找死!” 静室当中,余缺的口中再次喝出骂声。 不过他的眼中除去杀意之外,此刻也露出思忖、迟疑之色。 这份迟疑并非是要不要去阻止和报复那伏家老鬼,而是他究竟该去衙门那边击鼓,还是就地在炼度师行会中找人。 因为如今有了伏氏族长的通风报信,余缺完全可以拿着这封信,找人去收拾那老东西,而不用单刀赴会,甚至连面都不用出。 譬如去找衙门。 衙门方面会派遣出仙家,去围捕伏家祠堂当中的老鬼。 此等涉嫌咒杀县学生、咒杀炼度师之事,即便只是一封信,尚无实证,依照国朝律法,也可登堂举报。 不过思忖间,余缺的心思,却越发的偏向于先找炼度师行会求援。 因为虽说找衙门处理,乃是彼辈的分内之事,不可推脱。 衙门方面大有可能会拖延余缺、欺他面生,甚至是索取贿赂,一不小心就导致意外出现,反正死的也不会是衙役们的亲友。 而炼度师行会这边,他是自己人,出现此等事情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 “还有,寻求衙门出马,那伏家老鬼,以及伏氏祠堂中的好处,可就与我再无半文钱关系了。” 余缺的目光闪烁,忽地就直勾勾的看向了旁边的兵马罐,以及兵马罐上的肉灵芝。 他收敛起了表情,走到了兵马罐前,将之一手抱起。 此子摩挲着罐子上的肉灵芝,口中低声道: “缘分也……本道这几日正发愁,不知该如何促进汝之生长。现在就有同族老鬼不长眼,天赐良机啊。” 言语间,他的心思彻底定下,不找衙门,先找炼度师行会求援! 请行会中的炼师们出马,再不济的,那伏家老鬼落在了行会中人的手里,余缺也能以鬼换鬼,想办法将那老东西交换到手。 当即,他就在静室中翻箱倒柜,取出了诸多的符钱、符咒,又将从尤氏身上夺来的五狼分尸令也揣在了怀里,背后的发傀也细细检查一番。 虽说他打算的是请人去降鬼,不欲直面那老东西,但是保不准,行会中人会带着他一块儿去。 因此所有能带上的东西,余缺全都带在了身上,并托稳了兵马罐,这才踢开静室的门,朝外面走去。 而他此番出门,要搬的第一个救兵,不在行会中,而在行会外。 此人正是他亲爱的黄师! 快步的出了行会,余缺直奔尚在宴请的丰满楼中。 今日是他们一家的大喜日子,对黄归山而言,同样也是一个值得欢喜日子。 因此对方进了酒楼后,便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打算欢饮达旦,好生痛快的畅饮一番。 余缺行走间,他本来还担心黄师今夜饮酒过多,是否会神志不清。 熟料当他快步走到黄归山的跟前时,那面上醉醺醺的黄归山,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当瞧见是余缺后,黄归山这才又将眼睛耷拉上,醉眼朦胧的,口中嘟囔: “缺儿啊,来、陪老夫再喝点。” 余缺瞧见黄归山的如此举动,心间微松,明白这厮其实清醒着呢,仅仅是在享受一番酒意。 他不敢耽搁,连忙就凑到黄归山的耳边,将伏家老鬼一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对方听,并且焦急一拜,低声呼道:“恳请黄师,施以援手!” 黄归山听完余缺的话,将眼睛闭上,沉吟了数息。 等到此人再睁开眼睛时,其目中赫然是无比清明,再不见半点的醉意: “不错,每逢大事有静气。 得知了此等涉嫌亲友和自身的大事,你未曾莽撞,而是懂得先来找老夫问计,颇是可行。” 此人夸赞了余缺一句,然后懒洋洋的站起身。 对方望了一眼酒楼中还在招待客人的余缺叔父叔母,当即对余列说: “走,先随我去后厨,将汝之长辈料理妥当后,再说其他。” 余缺点头。 随即的,两人来到后厨中,一人捉了一只鸡,还分别是公鸡和母鸡。 也亏得这丰满楼颇大,后厨中食材齐活,否则他们现在还得去其他地方找鸡。 ~~ 取了两只鸡之后,黄归山当着余缺的面,随手抓了一碗小米,并取鸡冠上的血水为用,先是在一张纸钱上写上了余缺叔母的姓名,然后又将鸡血滴在小米中,焚烧纸钱入内。 “寻常的厌胜之术,其实并不难破除,关键在于鬼魅难防。但如今既然知道了,临时反制对方或许算麻烦,但是抵挡一二,却是简单的很。” 黄归山言语着,他将手中的纸灰一拂,然后就将手中的母鸡扔下,托着碗,以小米引诱着,一人一鸡,两者亦步亦趋的往酒楼前堂走去。 余缺立刻也就学着对方,取手中的公鸡鸡冠血为用,书写叔父的姓名,滴在碗中小米上,并焚烧纸钱化灰。 “此乃‘挡灾术’。”黄归山一边走,一边交代: “这两只鸡,便是汝今夜的叔父和叔母,待会见面后,你我万不可呼他们的姓名。 在将手中小米交给他俩后,务必令他们时不时的就用手中小米,喂养两只鸡,将两只鸡圈在身边,保持清醒,并且今夜不管谁人来呼唤他们的姓名,都不得应声。” 说道最后,黄归山的面色严肃:“切记,无论谁叫他们俩,他们都不得应声,否则此法失效,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是!”余缺闻言,面色也是肃然,示意自己知道轻重。 于是他随着黄归山来到酒楼之中后,先是以借口,将叔父叔母从人群中拉出,然后就丝毫没有隐瞒的,将伏金信上的内容告知给了两人。 叔父叔母闻言,面色自然是大惊,特别是叔母,其脸色发白,连忙就想到了伏缘伏运两姐妹。 她仓皇的,急匆匆就想要去寻找伏缘伏运。 “镇定点。”还是叔父铁青着脸色,他当即拉住叔母,并朝着黄归山长揖,“多谢黄师今夜施以援手,我和内人定当听从……还望黄师能够助我家缺儿,脱离此灾!” 黄归山见余缺的叔父和叔母都晓得轻重,他的面色顿时就舒缓许多。 其实刚才他之所以要先和余缺交代一遍,怕的就是余缺的叔父叔母无知,不晓得事情的轻重,更不听从他的吩咐。 眼下见余缺的叔父颇是明白事理,叔母也听话止步,黄归山反倒是看了眼身旁的余缺,轻笑出声: “余兄弟放心!既然你这大侄子先找到了黄某身上,今夜指不定会是谁倒霉呢。” 絮叨一番后,叔父稳定情绪,他当即走回酒楼中,将招待亲友等事,分别交给了伏家和余家中的熟人好友,然后就同余缺几人,悄悄的返回了炼度师行会中。 一回到静室,两个堂妹也被唤醒,她们脸色发懵的,一人抱上了一只小母鸡后,并被叔父和叔母严声告诫。 见此情形,余缺的心神彻底一松,他默默的就随着黄归山走出了静室。 一出静室后,他想起黄归山刚才又对他说的话,两眼中再无迟疑,取而代之的是腾腾的火焰。 若真如黄归山所言,今夜绝不会是他余缺的灾日,而依旧会是喜日! (本章完) 第79章 今夜借尊夫人一用 第79章 今夜借尊夫人一用 (上一章情节已微调,更改了处事方法。这章就晚了点,抱歉抱歉。) 余缺紧随着黄归山,他压着声音: “黄师,你真能请老会首出马!?” 这便是黄归山刚才在房中,对余缺所说的话。 对方招呼着余缺,让他麻利点,赶紧的一起去找老会首主持公道。 而老会首身为一坊炼师之首,虽然不晓得其具体境界如何,但是对方在县城中的地位和县学学正相当,其境界必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若是再加上对方炼度师的身份,此等人物擅长镇压邪祟,很可能会比县学学正还能克制那伏家老鬼! 因此黄归山开口就是要搬出老会首,着实是令余缺惊喜。 一时间,他甚至还有些不自信,怀疑伏家这等小家族闹鬼,值不值得请老会首直接出马镇压。 黄归山闻言,他顿时瞪了瞪余缺,揪着胡子道: “哪那么多话,让你跟着就跟着,还敢怀疑老夫了。” 余缺闻言,唯唯诺诺的拱手,牛尾巴般缀在对方的身后。 很快的。 两人便踱步到了炼师行会的神堂附近,往会首的静室直扑而去。 来到门前,黄归山先是打量了一下静室大门,没看见闭关字样后,便大胆的上前敲门叩门,叫喊连连。 这厮足足敲了半盏茶的功夫。 当余缺都以为老会首今夜不在行会中时,静室的门后终于响起一阵不耐烦的声音: “深更半夜的,阎王爷来索命啊。” 吱呀一声,房门猛地一开,内里又有吸力涌出,将两人直接扯了进去,然后就又立刻关闭。 和在门外敲门时的态度不同,黄归山领着余缺进门,他头也不抬的,当即就朝着内里的人影长长作揖,并保持着弓腰的姿势: “晚辈归山,携弟子余缺来此,恳请老会首施以援手。” 余缺也是忙不迭的上前,长长作揖拱手,但是并没有胡乱插话。 在他的目光中,只瞧见了一道清瘦的影子,对方盘坐在床榻上,手里面还拿着一柄如意,随意的挠痒痒。 “说来听听,你这弟子遇见何事了?”老会首的声音带着些许讶然,但还是主动出声询问。 当即的,黄归山就将余缺的话,再次转述给了对方,并示意余缺奉上书信。 余缺连忙递上,但老会首虚接信书后,看都懒得看一眼,随手就扔在了一旁榻上。 这举动让余缺心头嘀咕,且对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心神一沉。 “啧,请老道出马,区区一个九品寒门,也配老道出马?” 老会首伸着懒腰,哈欠道:“真要是老道出马,保管你那伏氏宗族从上到下,别说鬼物了,连一丝阴气、一个活口也无。尔等真愿意?” 对方这话,似乎是婉拒之意。 但是黄归山闻言,却没有半点的失望,反而笑着道: “早知道会首您会这般说,因此今日前来,只是想管您借一样东西。” “哦,借东西?”老会首闻言微愣,嘀咕道:“莫非你俩还打算亲自上门去寻仇?不智不智。既然都知道对方在哪了,还会行厌胜之术,何必这般……” 但是他顿了顿,开口:“罢了,所要何物,直说便是。” 下一刻,黄归山忽地转动身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拜道: “黄某今夜,是想借会首夫人一用。” 这话不仅令老会首愣在了榻上,也让余缺狠狠一惊。 他下意识的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看黄归山、又看看墙上的挂画。 一尊窈窕的女郎,惟妙惟肖,身高近八尺,正妩媚多姿的挂在墙上。 余缺正在怀疑究竟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这俩人一直以来,玩的都比较哨。 更加让他讶然的是,那老会首闻言,仅仅面色古怪了些,便嘀咕着:“算你这厮聪明,借她出门,颇为适合你俩,且指不定她也欢喜呢。” 老会首的话音一落,便有一阵银铃的笑声响起,令静室中的余缺、黄归山顿时都心神摇曳。 老会首瞥了那墙上的仕女画一眼,随口就道: “夫人,既然黄小子前来借你,你便随他俩出去一趟。” 余缺和黄归山闻言,顿时大喜,他们纷纷朝着那画中走出的女郎见礼,并喊道: “多谢会首成全!” “谢夫人拔冗而出。” 随即,黄归山恭敬的走上前,将八尺长的挂画卷起,双手捧着出了静室。 在两人快出门时,老会首还在静室中叫到:“你们俩这小身板的,都悠着点啊。实在是撑不住,找行会里其他人求援,或是再来找我老道,不丢人。” 黄归山闻言,头也不回的道:“会首放心,晚辈境界不足,但手艺尚可。” 话音落下,他便恭敬的将静室房门拉上,然后领着余缺直奔向外。 余缺随行着,其面色也是振奋。 虽然没有直接请出老会首,但是有会首夫人出马,今夜也足够他们收拾那伏家老鬼了! 正当余缺以为,他俩要持着会首夫人,赶往伏氏祠堂中捉鬼时,黄归山却是将他带到了炼度师行会的后院。 座座油锅石磨间,黄归山踱步走至中央,选来选取,选中了一方高约三尺,色呈红黄的土坛。 对方当即呼喝余缺: “依《銮驾风临请神科仪》,速速遍插魂幡,分别要红黄白三色,并取五色米、无根水来,为师要先净坛,才好请会首夫人出马,和那伏家老鬼斗上一斗!” 余缺瞧着,目中露出思索之色。 而黄归山低头瞥了他一眼,瞧见他身上的行头齐全,手里还拖着一瓮鬼罐,一副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门斗法的打扮,对方便轻笑道: ~~ “傻小子,把身上行头都卸下。你我乃是炼度师,若是不知贼子在哪,倒还罢了。但既已知晓,何必再以身犯险,它敢咒你,为师亦可替你咒它!” 说着这番话,黄归山直立土坛上,身形瘦高,面容微笑,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从容之色。 余缺精神猛振,他望见对方的举止,不说心悦诚服,但也是一时心神摇曳,觉得仙家就该如此! “是,谨遵黄师法令。” 余缺纳头就拜,当即蹬蹬的就走到行会的库房中,找到了三色旗帜、五色米谷、无根水。 其他诸如黄表、朱砂、线香蜡烛等物,无需黄归山吩咐,他能够想到的,便全都取来了。 而他们俩的动静,也在炼度师行会中引起了一番注意。 夜里的行会虽然处于放工时间,但炼度师们多是夜猫子,不少学徒也干脆就留宿在行会中,因此行会里没有多少外人,但是自己人还算不少。 空闲的炼度师、学徒们,见有人要开坛做法,零零散散的就凑上前看热闹了。 “老黄平日里不是能懒则懒吗?” 有人疑惑出声,还有人调侃道:“今夜怎的一改性子,打算众目睽睽之下开坛,是要作甚法?” 黄归山见有人围观,只是朝着左右的几个熟人点了点头,便继续长立在土坛之上,口中默默诵经。 诵经完毕之后,他取过余缺手中的米碗,便一步一晃,以“请銮斗”的步伐,身如麻雀般,脚趾抓起,一跳一跳的在土坛上播撒五色米谷。 其口中还吟诵《净坛咒》: “天上地下,大力天丁。辅助吾法,扫荡妖氛。秽气速灭,荡涤妖氛。坛场速净,道气常存。” 一咒念完,黄归山猛地睁开眼睛,喝到:“急急如律令。” 噗噗,土坛上所摆放的三色魂幡无风自动,且诸多香烛啪的就点燃,冉冉升起烟气,使得坛上有法意涌动,再非寻常土坛,而成了一方法坛。 这时黄归山方才将会首夫人的挂画取出,摆在坛中央的供桌上,小心翼翼的摊开,并行一叩三拜之礼: “炼师黄归山禀告,今有歹人,危害吾徒,戕阻仙苗,德行败坏,归山惶恐,故请銮驾!” 一边言语着,黄归山一边咬指盟誓,将指血涂抹在自家的额心、两颊,披散头发。 他咬牙切齿般,厉喝出声:“不杀此鬼,吾心不定,不除此怪,吾徒难安,还望娘娘出马,捉鬼拿怪,惩奸除恶。” 且不提一旁侍立在坛下的余缺,得见了此等开坛做法之景是何表情。 行会中的其他人等见状,原本嬉笑的面色纷纷有所变化,仿佛是第一次瞧见了这等模样的黄归山。 “竟然是有人要施法谋害他们师徒俩,难怪老黄也忍不住啊。” 还有人口中嘀咕:“咦,不过我记得,黄归山貌似没收那余家子为徒,这般卖力么……” 他们收敛起嬉笑,都是定睛望着法坛,声音也小了许多。 一番净坛祷祝后,会首夫人所藏身的挂画,冉冉升起,凭空悬挂在了法坛半空。 画中的女郎惟妙惟肖,活灵活现,她的眉目往四周一望,并未迟疑,笑着便点头出声: “可!” 咻得,一道黄气猛便从画中扑出,法坛上阵阵香烛烟气涌起,结成了一尊八尺高长的女郎。 女郎威仪阵阵,妩媚笑着,还一指黄归山,出声道: “汝欲舍身于我,借汝肉身出行,还是欲以身为香,燃精气三宝,令吾凭空出游,会那老怪?” 黄归山还没作答,候在台下的余缺听见这话,却是面色微变。 (本章完) 第80章 八品猖老头 第80章 八品猖老头 法坛上,会首夫人冲黄归山所问。 一是让他借出肉身,对方附体出行,二则是让黄归山贡献出精气神三宝,支持对方仅以神体出行,施法拿贼。 这两种情况,前者是需要黄归山代替余缺,亲身前往伏氏祠堂中涉险,后者则是消耗极大,一不小心就可能令黄归山亏空本源,留下病根也大有可能。 余缺此刻色变,就是因为他没有想到欠了人情,请会首夫人出马了,还是需要付出此等代价,以及黄归山竟然是没有和他商量,自行就愿意付出这等代价。 法坛上的黄归山。 其人在听见提问后,面上毫无变化,应是早有预料,他丝毫犹豫也没有,一整法袍,当即就俯首大拜,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 于此同时,远在伏氏祠堂中。 此地门窗紧闭,阴寒森森。 堂中有白布飘飘,魂幡阵阵,一股股阴气,正在祠堂内不断的回环。 族长伏金独自跪坐在祠堂中,他已经是遣散人马,子时之前就令其余的族人统统回去歇息,特别是他的两个儿子。 眼下祠堂中,仅有其妻其子的两口棺材,尚且陪在他的身旁。 此刻,在伏金身前的火盆中,还已经有三具剪纸小人被贴在火盆上,它们时刻承受着火盆的炙烤,纸面全都焦黄。 这三具小人的脸上身上,所书写的正是余缺的叔母,以及伏运伏缘两姐妹的姓名、生辰八字种种。 忽然,有苍老沙哑、急不可耐的声音响起: “子时已过,那余家子为何还没来、还没来!?” 说话者,正是藏身在伏氏祠堂中的伏老爷子。 族长伏金闻言,面无表情,低头道: “回爹爹,此子狡诈,或许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看见亲人遭罪,方才会动身。可能……眼下此子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冷笑声响起来,一张鬼脸浮现在祠堂中央,它面目扭曲,急躁的望着祠堂的正门: “吾儿放心,此子一至,为父自有妙计,可以拷打此子,且让他从今往后,敬你畏你。桀桀,即便他上了县学,也会宛若老狗般,被我族牢牢掌握在手中。” 伏金听见伏老爷子的这番话,其死水般的目光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但一直到现在,伏金虽然对自己父亲的图谋有过许多的猜想、许多的奢望,却依旧是无法确定,自家父亲究竟是意欲何为。 “只希望,余家子……你不会真的一时上头,孤勇而来,以身犯险。” 伏金在心间默默说着,他将自己的眼睛,轻轻闭合上。 就在这时。 吱呀的响声,忽然出现在了祠堂门口。 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线,似有一双眼睛从门缝里面露出,朝着内里直勾勾的看过来。 这动静令伏金猛地抬起头颅,他先是一看身前,刚才化出鬼脸的父亲早就嗖的藏匿起来了,然后他才有所迟疑的看向身后,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结果迎上他的,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吱呀声更响,一道身影长立在祠堂的门槛外,伸手将祠堂的大门全部推开,露出了一道削瘦的少年人身形。 此人五官清秀,气息阴冷,露面后,顾看了几眼祠堂中的景象,便站在门槛外朝着伏金拱手: “晚辈余缺,见过伏氏族长。” 没错,今夜前来伏氏祠堂赴会的人,正是余缺本人!“你、”族长伏金愣神的看着余缺。 其人目光顿时跳动,他看向了祠堂之外,当发现余缺的身后空荡荡,并无任何一只兵马或是帮手时,伏金的声色怪异: “你……来了?” 两人对视间,伏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一阵阵的阴寒气息,正在祠堂中冒起,他脑后的重重牌位们,全都在颤栗的晃动,欢喜着什么压抑着什么。 似乎只等余缺踏入祠堂门槛后,重重牌位们便要扑上前,将之吞吃掉。 余缺站在伏氏祠堂的门槛,他面色阴郁,闻言发笑道: “难道不是族长你们逼我前来的么,既是如此,又何必诧异。” 伏金的喉咙不自觉的滑动了一番,他有心还想要说什么,但是一阵阵冷风吹在他的耳边,有急不可耐的切切声响起: “唤他进来、唤他进来!” 这动静令伏金的面色变换,他有心想要抵抗,但是双手不自觉的就抬起,朝着余缺招手,并且喉咙也出声,嗬嗬道: “好孩子,进来……老夫可以向你解释。” 而门槛外的余缺闻言后,他微微点头,竟然当真就一步迈出,跨入了祠堂门槛之内。 ~~ 呼呼!就在他跨出步子的刹那,阵阵阴风在祠堂中陡然刮起,凌厉急切。 即便余缺的另外一条腿还没有跨入,阴风也如触手般,纠缠在他的身上,将他狠狠的往内一拽,拉扯进了祠堂中。 砰砰的! 余缺全身都跌入门槛之内,祠堂的大门瞬间就关闭上,整个祠堂内里的阴气也再无掩饰的冒起。 魂幡啪啪扯动,白布生雾,鬼气森森。 这时候,族长伏金的面色扭曲,他强行挣脱了伏老爷子的影响控制,面上露出难言且气笑之色,嘶声道: “你这傻小子,怎能孤身来……” 啪、噗! 但是伏金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子就猛地一跌,并吐出一口血。 只见其面部上,诡异出现了一只乌紫乌紫的手掌印,像是被什么人猛抽的。 这时候,一具头戴白寿帽,身着白寿衣的老头,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祠堂的正中央。 老头肤黑如炭,面生尖牙,脸上正露出欣喜若狂、以及浓浓的贪婪之色。 它直勾勾的望着进门的余缺: “好孩儿,能回族中,可见你真是个好孩子。” 此獠朝着余缺言语一句后,面上黑气蠕动,又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族长伏金,大骂道: “不像这不孝子,只不过死了婆娘、死了儿子,就敢忤逆为父了。白眼狼一个!” 在老头破口大骂间,方圆三丈内阴寒彻骨,一股渗人的威压从它的身上蔓延而出,黑气腾腾,弥漫在了祠堂内,浓郁不散。 且黑气中还有一张张尖嘴冒出,鬼哭狼嚎着,令伏金和余缺两人的神情都是变化。 伏金此刻身形发颤,他趴在地上,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亲爹,脱口到:“八品上阶?” 这伏家老鬼甫一现身,其所显露的境界,居然不仅是八品,还并非是中下阶,而是鬼气如墨,浓郁显形的八品上阶威势。 余缺望着此獠,他也是目光变幻不定,声色怪异的道:“大成猖神!?” (本章完) 第81章 父慈子孝、欺祖祸宗 第81章 父慈子孝、欺祖祸宗 伏老爷子闻言,发出了尖笑,嗬嗬出声: “吾儿、吾孙,尔等何故如此惊愕。” 它脸上的贪婪之色,难以抑制的涌现,身形嗖的一闪,出现在了余缺的跟前。 此獠痴迷的打量着余缺全身,道:“好个鲜活的肉身,不愧是我伏氏历代子孙中,数百年都未出的榜首。” “速走!”忽然,一股暴喝声从伏氏老鬼的背后响起。 是那族长伏金,他已经是从地上站起,周身迅速有灰气涌动,然后往那伏氏老鬼猛扑过去。 但是噗的,伏金的猛扑落了个空。 伏老爷子佝偻着身子,挡在了大门前,并且恶狠狠的大骂伏金: “反骨仔、白眼狼,老夫瞎了眼才将伏家交给你。你现在居然还帮着外人来对付老夫。” 伏金猛扑无功后,他迅速站起,一掐法诀,周身便有数头鬼影重重,将他包裹在中央,并再次对旁边“吓傻了”的余缺喝到: “余缺,我助你逃出此地,你速速去县衙中击鼓,否则你我再有底牌,也不是八品上仙的对手。” 但是余缺闻言后,他却是眉头微皱,并没有抬步往祠堂外闯去,而是默默的从手中掏出了一面五狼分尸令,以及那尊八品兵马罐。 他顾看着伏金,道:“这两样,还是无法收拾此獠么?” 伏金略带讶然的看了眼余缺手中的兵马罐,还是咬牙摇头。 但是余缺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话音一落,五只狼鬼便从令牌中噗噗飞出,十来只兵马冤魂,也从兵马罐里面钻出,面目狰狞的站在场中,将余缺护在了身后。 伏金瞧见余缺一口气的唤出了近二十只九品鬼神,他的脸上讶然,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 此人一咬牙,低喝道:“好!既然你如此有胆色,本族长也来陪你一遭!” 伏金口中发出吼声,他的身形迅速隆起,口鼻尖长,两手也伸出了尖爪,化身成为了一只人立的狼鬼模样。 “好个孝子贤孙,尔等一个想要弑父、一个想要灭祖,都是老夫的好儿孙! 是想先解决了老夫,再自相残杀吗?” 这时,伏老爷子的发笑声响起: “既然如此,且安心作老夫重续仙途的资粮!” 此獠厉笑。 但是它的下一个动作,却并非是扑杀向余缺,而是挥手一抓,破开了祠堂中的两口棺材,并抓起其中一具破烂娃娃般的尸骨。 伏金目眦尽裂:“灵儿!” 只见伏老爷子当着两人的面,举着伏灵的尸骨,引颈吸食。 滋滋声间。 伏灵尸骨中残余的气血、阴气种种,全都被它吞入了口中,尸骨本身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为干尸,更无人样。 只一口,伏老爷子就面色兴奋,啧啧出声,身上的鬼气也兴奋的蠕动,更加贪婪吸食。 这时伏金扑上去了,状若疯狗般,想要撕咬伏老爷子,但是却连对方的身子都难以靠近。 伏老爷子被打搅,面露不愉,冷笑的看了伏金一眼,道: “此子一身的骨血,皆是老夫所给,你这痴儿,这般急躁作甚!” 它这话令扑杀它的伏金面色惊愕,也让一旁驱鬼上前的余缺,目露愕然。 两人一时间还以为是自个听错了,抑或是那老鬼狡诈,在试图乱了他们的心神。 孰料身处两人围攻中的老鬼,继续盯着伏金,摇头道: “不急不急,为父待会儿,就会让你们兄弟俩,都在为父的腹中团聚。毕竟尔等,可都是老夫辛苦种下的骨血啊!” 这下子,族长伏金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他如遭雷击,难以置信,还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的尤氏尸骨。 噗呲! 结果伏老爷子伸手一指,一道鬼火就扑上前,将尤氏的尸骨缠绕,猛烈的灼烧。 它戏谑的大笑连连: “吾儿,此等不守妇道的淫妇,为父替你出口气了!” 大笑间,此獠身上本就浓郁的漆黑鬼气,在吞吃了伏灵的骨血后,居然更加的浓郁,又更进一步的趋势。 它向着四周猛地吐出一口气,便又有寒意拂过,令伏金的身子顿住,余缺所放出的近二十头九品鬼神,也个个都发僵。 咯吱声响起。 此獠游走在鬼神间,两手叉出,分别捉住了一只狼鬼、一只冤魂,便猛塞入口中,大口咀嚼。 鬼哭狼嚎间,缕缕鬼气被它嚼入腹中,其贪婪更生,并朝着余缺呼道: “好孙儿,还有没?老夫现在是多多益善。” 余缺闻言,他目光闪烁,当真是猛地一拍兵马罐,再次从中放出了一批兵马,杀向老鬼。 呜呜的,又是近二十头鬼神出现在祠堂中,将祠堂挤得满满当当,其中甚至还有一只百年级别的冤魂厉鬼。 而伏老爷子见状,连忙大喜的扑上前,将那只百年老鬼猛捉住,急不可耐的又塞入了口中。 百年老鬼,竟然也不是此獠的一合之敌。 咯吱吞吃间,伏老爷子的身形,也从矮小模样,变得近丈大,并且随着它的呼吸吞吐,每一息还在继续变大,身上鬼气愈发的浓郁! 如此景象。 令一旁的伏金面色苍白,身上的鬼气一时都散去,目生绝望之色。 伏老爷子似乎是吃得开心了。 它的面色也更加癫狂,再次大笑连连: “不枉老夫忍气吞声十多年,今朝终于得逢机缘,足以破开关隘,再获新生!” 大笑间,它鄙夷的看了一眼那绝望的伏金,终于面露凶厉,一把就扑到了伏金跟前,吸食对方的骨血,并尖声大骂: “若非你这废物,把老夫的另外两个子嗣给养得实在是不成器。老夫早就可以寄身直系子嗣,何故得等到现在,又何必去选那余家子!” 此獠又哭又笑间,状态着实是疯癫,但是言语间所透露出的信息,再次令伏金如遭雷击。 一旁的余缺,也是更加愕然。 那伏老爷子继续癫狂说着:“桀桀桀!不过那两个废物子嗣,早早已经入了吾之腹中,吾儿,你还不想和你的兄弟们一起团聚吗?” “不、不可能!” 伏金的面色从苍白变得灰暗,崩溃般道: “我已经令阿大他们回房了……不可能!吾妻冰清玉洁,吾子贤良淑德……不可能的!” 伏老爷子闻言,发笑道: “啧啧,不错!那淫妇确实是不想背叛你,但是你的肾脉早就被为父掐断,若不是为父当年暗中替你播种,你在旁人眼中,可就是活太监了。” 这时伏金闻言,他的目光怔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悲痛。 而一旁的余缺,目光则是怪异到了极致。 ~~ 话说到现在为止,结合着堂中这等父慈子孝的一幕,他终于是对伏家中的异样有了具体头绪。 “果然,这老鬼真是得了什么邪术,需要用血亲作为施法代价,便藏在伏氏祠堂中这么多年,想要等到那伏灵长成,并在他考入县学后,一举发难! 难怪彼辈一定要让伏灵考上县学。” 余缺思量着,还暗想到: “我身上也具一半的伏氏血脉,和这老鬼属于同族,伏灵一死,我又考上了县学,它便将最终的目标盯在了我身上么……那邪术可令血亲间夺舍?” 古怪的笑声,打破了余缺的思忖。 但这笑声不再是伏老爷子发出的,而是从伏金的口中传出。 这人的表情崩溃至极。 他被伏老爷子吸食着骨血,目露疯癫,竟然怪笑着,悍然舍弃了挣脱不了的肉身,任由对方吸食。 其人阴神成烟,从灵台跳出,也化身为鬼,绝望的朝着伏老爷子扑去: “老畜生,我要你死!” 可是迎接他的,却是那伏老爷子得逞般的狡黠笑容: “吾儿,为父等的可就是你阴神出窍。 既然出来了,就速速与你的兄弟姐妹、叔伯婶婶们团圆吧!” 它一把就将伏金的阴神捉住,但并没有立刻吞吃下肚,反而吐出了一缕缕漆黑的鬼气,交织缠绕在伏金阴神上,开始滋养伏金的阴神。 “不!不……” 伏金的阴神大叫,顿时露出了比死亡还怕的恐惧,并朝着余缺哀嚎: “余家子,那老东西想要炼化我,快杀了我、快杀了我!” 这伏老爷子,竟然是在行生人炼魂之举,要趁机将自己亲儿子的阴神,束缚炼化,充当自己的一尊家神。 这一幕再次让余缺动容,顿觉大开眼界了一番。 他也驱使残存的鬼兵上去,试图打断对方。 啊啊啊啊! 但在伏金的哀嚎声中,伏老爷子仅仅是费时数息,就以自身鬼气、伏金肉身的缕缕骨血,交织缠绕,作为锁链,成功将伏金阴神拷在了身旁,奴役得手。 这时,肆意的大笑声响起: “好好好!” 那老鬼亢奋大叫,又宛如呕吐般,猛地张开口,有人头在它的喉咙中冒出,怪异至极。 恐怖的画面出现,只见一只又一只家神,从它的口中爬了出来。 等到家神尽出,伏老爷子的鬼躯缩小,变回了寻常老头的瘦小模样。 这时,连带着那正在挣扎的伏金阴神在内,一共九只家神,都像是木偶般侍立在它的身旁。 彼辈都是人形,口鼻又尖长,似人似犬间,还令余缺感到了几分眼熟。 忽然,余缺目光怔怔,不由的就往伏老爷子身后的祠堂供桌上望去。 他的目光在一面面牌位、画像上扫过。 认出来了! 那老鬼此刻放出的家神,竟然全是伏氏历代的祖宗先人。 其中包括了伏老爷子横死的兄弟姐妹们、也包括了伏金早死的兄弟姐妹。 愣神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也在余缺心间涌起。 他咬牙切齿道:“老畜生,莫非十五年前的伏家大灾,并非意外,而是谋害!?” 但对面,伏老爷子在吐出了九只家神后,它的气息不跌反强。 其跃跃欲试间,还给人一种它随时都能更上一层楼,晋升成为七品仙家似的感觉。 这老鬼没有理会余缺,而是自言自语的疯癫嘀咕: “还不能突破、还不能突破! 我得先夺舍,再突破,这样冲刷新的肉身,再得开庙之机,就能开出‘子孙灵庙’,重活一世,再续仙途,嘻嘻嘻嘻!” 伏老爷子猛地抬头。 刷刷刷! 它头戴白寿帽,身穿白寿衣,肤黑如炭,尖笑渗人。 其身旁的九只人形家神也抬头,直勾勾的盯向余缺,然后身形闪烁间,就将余缺团团包围,挤在了中央。 余缺被众先人们挤着,顿时色变。 下一刻。 伏老爷子一字也不再多说,怪笑着纵身,便直扑余缺的脑壳。 啪的。 余缺毫无反抗之力,他的身子一僵,手中的五狼分尸令、兵马罐种种,全都无力的跌落在地。 (本章完) 第82章 收爷入罐! 第82章 收爷入罐! 余缺身子踉跄。 下一刻,祠堂中发出了惊叫声,却并不是他所发出的。 “怎么一回事!你这家伙,究竟是何人?” 伏老爷子化身黑烟,它想要钻入余缺的脑壳中,但是又惊跳的从中钻出,就像是遇见鬼了一般。 这时,一道冷笑声从余缺的口中发出: “伏爷爷,就是晚辈我啊。” 他伸出手,狠狠抓住了伏老爷子的鬼躯,让它无法彻底的从自家脑壳中钻出去。 这下子,伏老爷子挣脱不得,只在环绕着余缺,打滚似的挣扎起来。 “贼子!你将老夫的族孙藏在哪里了!” 见一时逃脱不了,伏老爷子面色凶厉,干脆又扑上余缺,想要将他撕碎掉。 呜呜!阵阵鬼哭声响起,此獠所束缚的家神们,也哭嚎着扑向余缺。 一阵刺啦声响起,余缺所拽住对方的手臂当场就被此獠扯断,然后又被群鬼撕成了碎片。 但是他的手臂断掉后,身上一滴血也没有出现,脸色既不惊恐也不痛苦。 仅仅一阵烟气晃动,余缺的面容扭曲,时而呆滞、时而生动,不类活人。 他诡异的笑着:“老畜生,你真当本道今夜,会亲身来找你么?” 这时,那伏老爷子打量着余缺的断臂,只瞧见了一根根断裂飞散的头发。 它面色惊怒,厉喝道: “是傀儡!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傀儡来糊弄本道。” 原来赶到祠堂中的余缺,压根就不是他的肉身,而是他以入梦之法,肉身沉睡,将念头附着在保命发傀的身上,所以才敢前来单刀赴会。 这也正是伏老爷子刚才钻入他的脑壳中,却又忽然惊叫着跳开的缘故。 余缺的肉身都不在这里,这老东西夺个鸟的舍! “哼!不急。”伏老爷子惊叫过后,转而又狞笑: “你有傀儡在此,老夫这就勾了你的魂魄,再索至你的肉身旁,哈哈,汝之肉身,一样是老夫的。” 独臂的余缺闻言,面上的笑容却是更加诡异。 “老畜生,本道连九品仙家都还不是,仅靠本道的法力,哪能附体而来。” 他瞪眼看着对方,眼睛血丝遍布,白生生的,面容也开始扭曲。 只见一双更加白生生的小手,从他眼睛里面探出,迎风就长大,朝着跟前的伏老爷子猛地捉过去。 如此诡异的一幕。 将那伏老爷子也吓了一跳,它想要避开,但是一阵威压弥漫在祠堂中,让此獠的鬼躯僵硬,一时动弹不得。 余缺眼中的白手,拈一般,就将此獠的鬼躯轻松捉住了。 祠堂里面还响起了一阵娘娘腔的细笑声: “好小子,还是请姑奶奶出马了。我就说你一人,是应付不过来的。” 余缺的表情时而变得妩媚多姿,时而恢复表情,像是性情分裂了般,并自言自语: “夫人火眼!但也不是晚辈非要耽搁看戏,若能自行除鬼,何必再劳烦夫人动手。” 要知道,他眼下虽然是取了个巧,派自己的保命发傀出行,但会首夫人一旦动手,每时每刻可都得消耗大量的香火、精气,越是手段激烈,越是消耗大。 以及会首夫人若是一不小心的,就把这老家伙吞掉,那可就太浪费了。 余缺大声道:“夫人,你且帮我捉住此獠,再让晚辈试试!” 话语落下,他控制着残缺的身子,在地面一滚,便用独臂,再次将八品兵马罐托在了手中。 他将神识打入兵马罐中,凝视着跟前那被控制的伏家老鬼,诵念咒语: “浑浑老鬼,噩噩兵马。孤寒苦热,何生忧惧。” 言语着,余缺面生狰狞,竟然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往那老鬼猛地一喷: “敕,伏氏老鬼,还不快快入我罐中,为我兵马!” 呲呲。 一丝丝头发从余缺口中飞出,裹向伏老爷子,香火气息浓郁,且根根扎在了老鬼的身子上,将它猛往兵马罐当中拖动。 八品兵马罐也是哐当哐当的作响,显得急不可耐似的。 “不!不……”伏老爷子大叫,竭力挣扎。 但是在那一双白生生手臂的禁锢下,它丝毫反抗之力都没有。 甚至若不是余缺想要亲自捉拿它,它怀疑那白生生的手臂轻轻一动,就能将它的阴神撕开。 老鬼惊叫着,身子不由自主一寸寸的朝着兵马罐挪动。 忽然,它终于醒悟过来:“游神!你体内还有尊七品游神?!” 余缺的面上表情变化,妩媚的笑道: “老家伙还挺识货,只看姑奶奶的手,就看出了端倪。你可想要和妾身耍子一番?若是应一声,姑奶奶就不让那小子将你收进罐子里了。” 生死危机之下,伏老爷子的面色变幻不定,疯癫褪去。 下一刻,它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决然之色。 伏老爷子狞笑道:“游神是么?老夫未尝不可,也是七品游神!” 它任由身子一寸寸的被余缺摄入兵马罐中,自顾自的扭头看向身旁,呼啸道: “孩儿们、列祖列宗们,且助老夫一臂之力。” 咯吱咯吱! 此獠当着余缺的面,张口一吸,便将自家的一尊家神吸入了口中,并且不是收纳在体内,而是咬牙切齿的厮磨,摄其精华,融入阴神,蜕变己身。 此刻正是伏老爷子见脱身不得,再也顾不得种种谋划,选择了临阵晋升为七品! 余缺的面上扭捏,发出娘娘腔的尖声: “嘻嘻,还不想让姑奶奶动手吗?它若是成了七品,你这罐子,可就不一定能装得下了。” 但是余缺的神情变化间,属于他的那一份意识,依旧闭口不语,只是摄着老鬼。 不仅如此,若是有人细看他的眼神,还会发现他眼神虽然凝重,但是却露出了期待已久般的喜色。 “老鬼,你觊觎本道的肉身,本道也觊觎你啊。” 八品上阶的仙家阴神虽然难得可贵,但是哪里比得上一尊正七品的仙家阴神! 余缺坐视着老鬼吞吃家神,一直都无动于衷,只是施法收纳对方。 直到对方吃完了八尊家神,仅仅剩下最后一尊时。 那伏金的阴神尚未被对方彻底降服,意识尚存。 其人大叫:“救我,余缺!救我!” 族长伏金面色绝望,哀求不已。 余缺的目中顿时有所波澜,想起了对方给自己通风报信,以及对自己喊出的“速走”之语。 但他的目光,也就波澜了一下,仅此而已。 因为他可不敢忘了,自家堂妹当初差点被人拐走,以及自己还亲手杀了对方的婆娘、对方的儿子,这几件大事。 此等深仇大恨,余缺岂敢以自家的叔父叔母等人为代价,来考验人心,又岂知对方今日的善意,不是虚情假意? 于是他望着伏金,平静笑道: “族叔,眼下是你爹要吃你,又不是晚辈要杀你。 你,求错人了。” 话音落下,余缺见周身再没有伏老爷子的家神妨碍。 他托着兵马罐,身子摇晃,踏罡步斗间,将天罡步使得森然且凌厉,辅助兵马罐捉拿对方。 而那伏金的阴神,他落在伏老爷子的口中,望着余缺冷冷的目光,脑中思绪翻涌,怔怔间也想到了种种。 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这人终于是目生恨意,怨恨自己为何到死才想着反抗父亲,且到死都不敢亲自去告官! “爹!!”伏金凄厉大叫。 咯咯。 伏老爷子则是满面痴狂,一个劲的嚼碎自家儿子的阴神,炼化入体,它口中还呜呜的发笑: “好孩儿、好孩儿,爹爹疼你……” 咕噜! 此獠的眼睛瞪大,终于是一口气的将九尊家神全部吞下。 它身上的气息不断膨胀,让捉住它的白嫩嫩手臂都一时发颤。 但是下一刻,当它气息由黑变黄的刹那。 余缺目中长手,口中生发,面色一狠。 他盘坐在地,身形摇晃间,噗的就变化成了巴掌大的小人,法力退去,令发傀原形显露。 紧接着。 这巴掌大的小人咔咔尖笑,它不逃也不扑,而是一头就朝着地上的八品兵马罐,主动撞去。 正在痴狂中的伏老爷子,它面上喜色一僵,陡然间惊恐,尖声道: “不!!” 只见兵马罐晃动,盖子打开,发傀没入了其中,而那伏老爷子剩下的半具身子,被发傀上的白手捉着,也一起没入了其中。 哐当声响起,罐子的盖子彻底合上。 霎时间。 伏氏祠堂内变得异常的安静,连一丝阴风也无。 满地的黑灰,数口棺材和尸体间。 仅有余缺的兵马罐还在兀自发颤,上面的肉灵芝仿佛虫子般缓缓蠕动…… (本章完) 第83章 师父师父 第83章 师父师父 炼度师行会。 魂幡遍插的法坛上,余缺正盘坐在中央,脊背露出,一个小人形状的烙印在他的后背正中间,显得鲜艳刺红。 还有浓郁的香烛烟气,将他包围缠绕住,显得极为神秘怪谲。 黄归山也在法坛上,其手中持着一柄铜钱剑,将剑背在身后,正面色焦急的在法坛上踱步走着。 “这孩子,哎,怎的还没有回神返魂。” 黄归山心间思索着:“早就和他说了,以老夫的水准,再加上和会首夫人的关系,即便是亲身过去,遇见七品鬼怪了,也不至于出现什么问题。” 原来当黄归山叩首,即将回复会首夫人时,是余缺抢先登上了法坛,不忍心此人涉险,便主动暴露自己的保命发傀。 几番劝说之下,黄归山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得同意他以保命发傀出行,自己则是在行会中为之护法。 但即便如此,余缺的一缕神魂念头藏身在发傀当中,若是在外遭遇了不测,虽然不至于被牵连魂飞魄散,但也会神魂重创,没个小半年好不了。 就这,还已经是他借助了会首夫人的入梦之法作为庇佑,以及他本身修炼了观想法的结果。 若是换做旁人,两者中缺了任何一项,要么是非得整个阴神出行,一死整个人都死,要么是一旦受创,便会伤及本源,大有可能影响到仙途。 忽地,法坛上的魂幡啪啪扯动,顿时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在坛上踱步的黄归山,也是目光锐利,紧紧盯上余缺的肉身。 滋滋滋! 只见缠绕在余缺周身的香烛烟气,正以迅疾的速度消亡,同时余缺的头顶、两边肩膀上也冒出了三团火焰,其间烧出了一股玄妙的气息,向上没入了悬挂在头顶的八尺画卷中。 “不好,是会首夫人出手了。” 黄归山的面色紧张,他一眼就看出来,眼下应当是伏家祠堂中发生了变故,余缺单靠自己,无法将伏家中的老鬼收拾掉,所以不得不将会首夫人从发傀中请出。 而这一请出,余缺本人这边的精气神三宝,便聚成了烛火,猛烈的燃烧,以支持会首夫人的斗法。 好在黄归山紧张的盯着看了数息,他发现余缺的精气神消耗速度,虽然不容小觑,但是并没有持续变快。 这证明伏家祠堂中的斗法,局势尚在余缺的控制范围之内。 但饶是如此,黄归山的心间还是在打鼓:“这小子……” 终于,当他焦急的踱步走来走去,不知走了多少趟时,法坛上的魂幡前所未有的作响,啪啪犹如鞭炮般在炸。 而法坛中央的余缺,他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双眼,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这动静,令围观做法的其他人等,纷纷吃了一惊: “此子斗法失败了吗?” 黄归山更是面色大急,他即刻就掐诀,出现在余缺的背后,两手运起,口中轻喝: “小子勿慌,夫人勿归,黄某这就献上三宝,也来助你们!” 但是一道闷哼声从画卷中传出,以及一道虚弱的喊话声,从余缺口中响起: “无须如此。” 黄归山面色迟疑,他持着法诀,转到余缺的跟前,便瞧见余缺的脸色虽白,但是脸上并无难色,反而露出笑意。 余缺细若蚊蝇般的交代: “伏家老鬼已经被晚辈收入兵马罐中,还请黄师替晚辈,速速将罐子取回来。免得迟则生变了。” 这回答让黄归山讶然无比: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是神魂损伤,遭了反噬?” 这时,一道没好气的哼声,从两人头顶的画卷上传出,响在他们耳边: “那是因为这小子为了收鬼,将自个也装入了那罐子里,胆子真大! 而且着实是没良心的,不给好处也就罢了,连老娘的念头也被迫收了进去。” 只见原本空白的画卷,一道浓妆艳丽的女郎身形,又缓缓浮现,变得清晰,面容还带着点愠怒。 会首夫人继续哼道: “快去把那罐子取回来吧,否则晚了点,老娘的分神念头没啥问题,但这小子的一缕神魂若是被罐子中的老鬼同化掉,可就真是下了血本了。” 此刻余缺虽然和自己的神魂念头分隔,受了反噬,但若是及时的将之取回,炼回体内,那他顶多也就神魂萎靡几日,无甚大碍。 可若是未能及时取回,那就有罪可受了,至少三个月休想再恢复精神,半年内不可动用神识、开坛做法。 当然了,他全程都在会首夫人的庇佑之下,自己心里也有数,再怎么也不至于伤及本源。 余缺本人听见会首夫人的话,他不敢有任何不满,反而感激至极的朝着对方叩首:“罪过,是晚辈牵连夫人了。” 黄归山见状,也彻底明白过来。 “黄某晓得了!” 此人面色一正,朝着画卷一拱手,一息也不耽搁。 他持着铜钱剑,咻得跨步出法坛,身形飘忽,脚下还有点点鬼火升腾而起,朝着行会之外直奔而去。 坛上一老一小的如此举动,让旁观做法的人们面色更是讶然。 “真是作法失败,被人反制了吗……老黄这是提剑去砍人了?” 有人嘀咕: “但是看起来也不像啊,那小的还能说笑呢,只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法坛四周,还有一撮人微眯眼睛,他们瞅着黄归山离去的方向,似乎也想要跟过去凑热闹。 但是行会中人虽然知晓余缺师徒俩是在隔空和人斗法,却并不知另外一处斗法的地点在哪里。 这让他们即便想要浑水摸鱼一番,仓促之间也是没有头绪。 黄归山离去后。 余缺独自盘坐在法坛上,虚弱无比。 他感觉自个就好似熬了七个通宵一般,整个人的腔子里空荡荡的,有点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但是他强忍着,两手掐诀,狠狠的插入了自家的大腿中,强行令头脑清醒几分,而不堕入昏睡中。 此地虽然是炼度师行院,但是左右无有亲近者,且叔父一家还在静室中提心吊胆的候着。 他若昏睡,难免会给宵小以可乘之机。 一旦有人“好心”的上来帮忙,那可就麻烦了。 好在仅仅一刻多钟。 黄归山一手持剑、一手托罐,身形嗖嗖的从前院飞来,满面大喜的落在了法坛上。 他浑身赤色,汗出如浆,显然消耗极大,但他只是振奋的冲着余缺道: “小子,黄某幸不辱命也!” 余缺此刻眼皮子已经是阖上了九分,浑浑噩噩的,身子都在摇摆。 听见了黄归山的声音,他方才恍若回光返照一般,眼皮子又抬起了三分。 此刻余缺的视线已经模糊,但是对于兵马罐子中的一缕神魂念头,感应尚在。 他双目无神的望着黄归山,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低声唤道: “师父,谢……” 话还没有说完,余缺的心神彻底一松,顿时昏死而去。 这一举动让黄归山面色大惊。 其连忙将余缺倒下来的身子扶住,并且将兵马罐中的一缕神魂取出,打入余缺的脑壳内。 紧接着,黄归山又将余缺全乎的检查了一番,好在并未发觉异样。 余缺仅仅是一副气血消耗不少,神思枯竭的模样,无甚大碍。 但黄归山还是不放心,又将耳朵贴在余缺身旁,细细听着,直到听见了一阵小猫儿般的唏嘘呼噜声,睡着正香。 他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法坛上,此人扶着余缺,目光怔怔,慢慢揪起胡须,面色欢喜又踌躇的嘀咕:“等等,这小子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黄归山稀罕的瞅了余缺数眼,然后才轻咳一声,矜持的自语:“是师父啊。” (本章完) 第84章 师徒交心、残党? 第84章 师徒交心、残党? 半日无话。 静室中,当余缺从婴儿般的昏睡中,悠悠醒来时,映入他眼帘的,是叔母那关怀至极的目光。 等到他口中呻吟,接过一碗温水的时候,叔父、两个堂妹也已经是挤到床边,担忧又欣喜的看着他。 余缺朝着家里人点点头,摸了摸床边。 兵马罐就放在他的手边,上面的肉灵芝也完好,卖相和之前相比,隐隐更加富有光泽了。 他微松一口气,并开口:“黄……师父他人呢?” 叔父见余缺面色虽白,但言谈自如,其也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回答: “黄炼师将你送回来后,吩咐了我等几句,便又出门,似乎是去衙门那边、还有伏家那边处理事情了。 他让我告诉你,好生休养便是,伏家那边必定不会让你吃亏,也不会留下能被人抓住的把柄。” 余缺闻言点点头。 他虽然已经亲手解决了伏家老鬼,但是偌大的伏家还在,且发生了这等鬼事,衙门那边不可不通报一番。 其中的弯弯绕绕,余缺处事太少,接触不多,一不小心就能把他给绕进去,然后吃了亏还得感谢别人。 眼下有黄归山出马,此人老练,又是炼度师行会中几十年的老炼师了,人脉广,必定不会让余缺吃亏。 于是他思量了几下,也就将此事彻底放下了。 随后,余缺令家里人先回避一下,他自行沐浴更衣一番,又在家里人的伺候下,进食了一碗白粥、一份羊乳,便重回床榻上,睡起了“回笼觉”。 此番捉鬼,他伤及累到的是神魂,而休养神魂最好的法子,莫过于睡觉了。 不过彼睡觉,和常人睡觉不同。 余缺的睡眠过程,是眼睛闭七睁三,身侧蜷曲,似虬龙,眼观鼻、鼻观心,观想着自己正身处在一株庞大的宝松之下,时刻沐浴着宝松光芒,酣然入睡。 这一睡,他从晌午,一口气的睡到了子夜时分,寒气深重。 此刻余缺醒过来,身旁又有一人出现。 “醒来啦。”对方轻笑着开口。 余缺闻言,面色当即动容。 他连忙就从床榻上爬起来,对方瞧见他的动作,也是快步上前,要将他把住。 对方口中带着几分呵斥:“你这孩子,刚逞强捉了只老鬼,正是要休养的时候,何必这般激动。” 余缺埋头,却又当即就要朝着对方叩首,口中并呼道: “缺彷徨半生,未逢明师,恳请师父收下弟子。” 扶着余缺的人,正是黄归山。 黄归山听见余缺这话,面上也是大为动容,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你这孩子,身子骨都还没好,说这话作甚。” 余缺敏锐的察觉到了黄归山的意动,他当即笑着说: “师父,你既然不恼我,那我便当你认下我这个弟子了。” 言语间,他也不等黄归山反应过来,自行就朝着对方行了三个拜礼。 黄归山一时举止局促,面上也是忧喜交加,口中言语: “你年纪轻轻就是炼度师,还是一坊之榜首,我黄某何德何能……哎,为师今日就收下你这好动的猴头。” 黄归山摸了摸余缺的脑袋,强行拽着,将余缺安置在了床榻上。 余缺见黄归山松口,认下自己,他也就不再动来动去,而是双腿一盘,老实坐住。 静室中,一老一小,一人端正的坐在床边,以手抚膝,一人则是盘坐拢袖。 两人相顾而笑。 欢喜一阵子后,黄归山便低声言语,冲余缺交代事情: “伏家那边,因为行了邪法的缘故,破家拆族是肯定的了,你早作心里打算。 不过伏家偌大的家宅,放在城中也算是一笔不小的产业,我找了老朋友,让他先帮你压着。 等到时候你授了箓职,又有灭杀邪鬼的功劳,直接就可以将伏家的宅院收入囊中,这样你叔父叔母一家,也就不用另找落脚点了。”余缺闻言,心里顿时厚墩墩的。 这老黄果真是值得托付的师父,他只是在法坛上叫了对方一声,还没有行拜师礼节,对方就不管听没听错,先帮他将伏家宅院给占稳了,考虑周全。 “多谢师父!”余缺正色的回答。 黄归山笑笑:“你这小子。你既然拜我为师,这等小事,还说这话作甚。” 对方揪着胡须,自语道:“对了,拜师宴一类的,老夫生性惫懒,怕麻烦,还是免掉算逑。不过拜师礼,我还是得给你这家伙备上一备。” 余缺闻言,从床边将兵马罐掏出,笑指着: “师父能为我请出会首夫人,又及时将此物拾回,此对于徒儿而言,已经是最好的拜师礼了!” 黄归山微微摇头,他正要说什么,但是目光落在了兵马罐上,两眼微亮,欣喜的道: “我若是没猜错,你这罐子上长着的东西,是肉灵芝,也就是太岁?” 余缺点头,并且无甚隐瞒的,将县考第三关中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给黄归山说了一番。 黄归山听完后,拍着大腿,大声道:“机缘!机缘啊!” 对方似乎比余缺还要开心,指着肉灵芝:“你从那阴师手中夺得此物,又逢见了伏家老鬼作祟,其吸食子孙精血、吞吃祖宗魂魄,自取灭亡,天理难容。 但你若是用那老鬼阴神来养这太岁,继而用此物来开庙,简直是天作之合!” 余缺就是这般打算的。 原本他还担忧着,那伏家老鬼的阴神是否真能会对肉灵芝有促进作用,好在现在依据肉灵芝的卖相来看,其作用极大。 “哈哈!”黄归山继续拊掌笑着: “伏家那老鬼当真是活该啊。我去伏家中走了一趟,还发现这厮竟然有所准备,意欲将同宗一族的魂魄精血全部取用掉。对,就和你在城外碰见的那老阴师类似…… 结果没想到,伏家老鬼自作自受,自个就要沦为了缺儿你的仙道薪柴了。” 余缺听着黄归山的笑语,他的眉头却是皱起,低声道:“师父,弟子还有些事情不太明白。” “但讲无妨。” 余缺开口: “伏家那老鬼,为何不早点夺舍,非要等到弟子或那伏灵,考完了县学,再夺舍……以及,这世间真有夺舍重活之人耶?” “此事老夫还当真知晓一二,”黄归山踱步走了几下,捋着胡须道: “夺舍一事,有伤天和,本是虚妄。根据道书典籍中所言,唯有修成了元神的仙家,才能有夺舍投胎之能,但一不小心还会有胎中之谜。 那老鬼,区区一个八品的猖鬼,何德何能可以有夺舍之能。” 黄归山讥笑:“既无此能,那就只能行邪法,以嫡亲血脉为夺舍对象、再以同族精血为香烛、并以祖宗魂魄为家神,其限制颇多、禁忌颇多,而且就算成功了,也大概率会灵肉不合。 如果是在考县学之前,此獠夺舍,只会成为守尸鬼,一眼就会被县学考官揪出来。 如果在开庙之后,他就不是在夺舍,而是自投罗网了,因为朝廷的香火箓职种种,都是根据魂魄而来,并非肉身,且会对仙家魂魄阴神有所庇佑。 只有处在两个关口中间,这厮才有可能夺舍重活,但也只是有可能罢了。其更大的概率,还是沦为一只守尸鬼,是鬼非人。” 余缺闻言,心间彻底了然。 忽然,黄归山啧啧摇头: “话说,你在城外碰见了一个炼全村人种灵根的阴师,在城内你又碰见了个炼子孙夺舍的老鬼。嘿,你这小子,和彼辈可真有缘啊。” 这番话引起了余缺的注意。 他的面色纠结,心间其实还有更大的一桩问题,想要问黄归山,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黄归山注意到,似笑非笑的望着余缺:“你我既为师徒,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余缺一咬牙,也就不再迟疑,他朝着对方一拜,低声问: “师父,你是不是……也是前朝太岁法脉之残党,还是直系的那种?” (本章完) 第85章 天人跟脚、归山遗愿 第85章 天人跟脚、归山遗愿 黄归山听见余缺的话,顿时愣在了原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记得自己之前和余缺谈及过太岁法脉一事,心间稍微思索,也就明白余缺这小子,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黄归山失笑着道:“你这家伙,从何处看出来的,我像是太岁残党,还他娘的是直系?” 余缺闻言,面露疑惑之色,一时间拿捏不准,对方究竟是还在试探他,还是在嘲笑他。 索性他也就不多想,将自己心间的几大疑惑,说了出来: “师父您之前,曾向徒儿介绍过太岁法脉,颇是推崇。 如今有关于伏家老鬼夺舍的种种秘辛,师父您也是颇为晓得。这实在是,由不得弟子不多想。” 余缺低着头,等待着黄归山的回答。 静室中,黄归山揪着胡须,轻叹道:“原来是这般。” 对方目光落在余缺的身上,面色古怪,忽然又道: “如此说来,莫非你觉得自个和太岁法脉颇为有缘分这件事,还可能和为师有关?” 余缺只是拱了拱手,并未回答,但是他的态度,无疑是默认了。 实话实话,余缺就是觉得自个和那太岁法脉,过于有缘分了。 此前黄归山推荐他选择太岁法脉是其一,荒村中获得肉灵芝是其二,伏家老鬼涉及夺舍邪术,又同样是用同族精血魂魄修行,则是其三。 这些事情若只是其一或其二,在余缺看来,还能说只是巧合,但是三个巧合都被他给碰上了,那就由不得他心里不犯嘀咕了。 当然了,不管是阴师苍头、还是伏家老鬼,彼辈肯定是一早就各自有所谋划,早十几年或几十年就开始了。 余缺也知道自己将三者强行搭在一块儿,着实是有些牵强和自以为是。 因此他并未因为怀疑,就对黄归山有所看法。 仅仅因为两人现在定下了师徒名分,不是外人了,他索性就将这种事情挑明,并询问对方的意见。 黄归山瞧着余缺沉默的表情,其脸上也收敛起轻笑,琢磨了一番后嘀咕: “咦,你还别说,你这家伙真就是和太岁一脉颇有缘分了。不说还好,一说老夫也感觉挺巧的。” “那师父您的意思是……”余缺微挑眉,讶然的看向对方。 黄归山摊了摊手,叹到: “好徒儿,你未免也过于高看本道了。为师此前,之所以建议你修行太岁一脉,当真只是从你的跟脚和资质出发。” 此人满脸真诚,又有些局促的对余缺说: “今日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为师若是不和你说清楚,恐怕你我会生出嫌隙来。 实话实说,为师建议你选太岁一脉,确实是无甚私心,但是收你为徒,倒是有点私心。” 言语着,黄归山的模样有些难以启齿。 余缺正色的拱手: “师父您单说无妨,只要您不是图谋弟子及家人的性命,余缺便一直都是您的弟子。” 黄归山连忙摆手:“过了过了。” 此人轻咳几声,开口: “实不相瞒,世间的门庭跟脚,有草人灵人划分,草人之上为灵人,那你可知,灵人之上还有什么人?” 余缺的目光微讶。 黄归山说: “天人也! 彼天人血脉,又名长生血脉,或者说仙人血脉,乃是至少修成了元神的仙家所留。本朝最广为人知的天人血脉,便是本朝太祖所在的君家一脉了。 而为师,勉强也能算是天人血脉之后!” 说到这里,黄归山的脸上露出一副既傲然又踌躇的神态。余缺的目光顿时讶然。 话说他早就猜测着,自家的师父多半有点来头。但是他也没有想到,黄归山的来头竟然如此之大,其跟脚直接就和本朝帝族相提并论了! 黄归山瞧着余缺,又矜持的指着自己,道:“你猜为师之姓,从何而来?” 余缺细思,很快就眼皮微跳,想到了一处。 黄归山啪的拊掌,道: “没错,为师姓黄,此姓乃是‘黄山’之黄。黄山道宫的开山祖师,便是为师的祖上! 且传言为师的祖上,还可以再往上追溯,能一直追溯至上古时期,黄帝于此山中炼丹的典故,我族曾为轩辕氏族。” 余缺看向自家师父的眼神,顿时又变了变。 他不由的咋舌: “师父你这一脉,既可追溯至黄山道宫开山立派之时,又可追溯至黄帝炼丹之时,这跟脚,即便是帝族君家,恐怕也难以和您相提并论吧。” 但是黄归山本人闻言,顿时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道: “前面半句,你可以记住,但后面半句就不用了。 为师都怀疑,后面的是祖上牵强附会,为了往自个脸上贴金,才整出来的说法。有可能,为师祖上当年,压根就不姓黄,是后来改姓的。” 这番自谦到“大逆不道”的话,让余缺的表情有些古怪。 “好了。”黄归山摆摆手道: “为师就不再和你卖关子了,咱这一脉,确实是黄山道宫开山时的嫡脉,但是时移世易,早在本朝开朝时,黄家就已经不再是宫主一脉。 眼下的黄山道宫,分别由师徒一脉和宗族一脉轮流执掌。 黄家即便放在世家宗族内,也已经算不得多么厉害,仅仅因为有着开山祖师之后的名头,这才门庭始终不坠,属于黄山上九家之列。 但是黄家的后人,个个都不成器,整个宗族在山上,地位更类似于吉祥物,时不时还会有族脉被迫分家,不得不从黄山上迁出。” 黄归山指着自己,自嘲道: “而为师我,就是不成器中的典型。我这一脉,单传至今,然后自我开始,正式被踢出了山上黄家的门庭,眼下只是山下第七坊的黄家分支罢了。” 余缺听着,懂得了自家师父,为何谈及血脉姓氏时,会既自豪又自卑了。 静室中,黄归山收敛起自嘲的表情,他微咬牙齿,对余缺说: “为师自从被山上黄家踢下来后,便舍了黄家的字辈,自名‘归山’,不娶妻、不生子,所定下的决心,便是我若无法归山,我之一脉,便自我而止,省得再羞了先人!” 随即,从对方又怅然道: “奈何,世间多少事,皆非人力所能为。 为师当年能成仙家、能当上炼度师,都是托了山上黄家的福份,而自身的资质,实是朽木不可雕也……不得不认命啊。” 黄归山怅然苦笑,这时朝着余缺看了眼: “但为师想着,就算自个不能再登黄山,那好歹等到死时,这把骨头得落叶归根,最好是洒在黄山的天都峰上,亲眼看看此山。” 余缺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 话说黄山者,古时又称“天子都”,天都峰为黄山的三大主峰之一,其高虽不及莲峰、光明顶,但卓立地表,最为雄伟壮丽,堪称“黄山第一峰”,也正是黄山道宫的祭天之所在。 而想要把骨灰撒上去,即便是偷偷摸摸的撒,至少也得先考上黄山道宫,并且修为有成,能受邀上天都峰观礼,如此方才能如愿。 黄归山应该是觉得自个没指望了,又不打算有后,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徒弟身上,他想要收个成器点的徒弟,等徒弟考入道宫中,并有机会登上天都峰了,就能帮其圆梦。 甚至说不定,黄归山还奢望着,其徒弟有朝一日还能帮其回到山上黄家中,代替祭祖一番,狠狠的扬眉吐气! 到这时,黄归山终于是将自己的“小心思”说完了,他连忙就朝着余缺拱手: “缺儿,为师知道这番话有些重了,你可千万不要有压力……哎,这等鄙俗之事,为师本是不想对你说的。但今日你以‘太岁法脉’一事来问我,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黄归山诚恳至极的看着余缺: “师父可指天咒地,我黄归山实非太岁法脉中人,亦未曾算计于你,只是想找个成器点、又瞧得上咱的徒弟,了却残生遗愿而已。” 余缺闻言默然。 (本章完) 第86章 改姓、血神子(4k字) 第86章 改姓、血神子(4k字) 见黄归山说的这般诚恳真挚,余缺当即俯首,口中道: “师父言重了,是弟子荒唐,思虑太多。” 黄归山连忙摆手,口中道:“不妨事、不妨事。此等事情,若是不说出来,才会是问题。” 其人笑着,揪着胡须,面上又露出了思忖之色。 “缺儿,今日听你这么一提醒,为师确实也觉得,所谓的太岁法脉,近些年过于古怪了些。 不仅仅在官面上,朝廷方面在大举吸纳太岁法脉入朝,这私底下,涉及太岁法脉的种种奇闻异事,也是一年多过一年。” 余缺眉头微挑,他出声:“师父您的意思是,城外的那阴师苍头,和伏家中的老鬼,真可能暗地里有所联系!?” 黄归山缓缓点头,沉声:“如果不只是你伏家,城中其他家也暗藏着类似祸端的话,那么真就是有人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这样的话,你如果选择拜入太岁法脉中修行,福祸的确是难以预料,最好敬而远之。” 其人言语着,紧皱眉头,在静室中再次踱步,目中惊疑阵阵。 而余缺见黄归山不仅承认了太岁法脉的古怪端倪,还开始替他琢磨是否要拜入太岁法脉。 他的心间,顿时大松一口气。 对方的这般态度,无疑是更加洗清了其身上的“太岁残党嫌疑”。 忽然,黄归山吐声道: “既然如此,为师这里还有一桩建议,你可以参详一二,或可既能用上那肉灵芝,但又能避开那太岁法脉背后的因果……至少,不至于令你今后真遭了算计,无力挣脱。” 余缺的目光微亮,当即见礼:“何种法脉?师父请讲!” 当即,黄归山便在静室中,一字一句的为余缺梳理有关于法脉的事项。 其言语颇多,恨不得在一夜之间,就将自己几十年以来的种种修行见闻,全都灌输给余缺。 而余缺也是平生第一次听见此等直白、毫无隐瞒的修行教导,听得他是如痴如醉。 两人一说,便说至了天明时分。 直到晨间,余缺的叔母前来敲门,送早点时,两人方才中断了言语。 用过早点后,余缺抓紧时间又和黄归山探讨了一番,然后便不得不分身前往衙门、伏家中走了两趟。 伏家之事,虽然有黄归山出面,已经是尘埃落定,但是余缺终归是当事人,他得露露面,特别是得将兵马罐中的伏家老鬼,交给衙门内的仙家们瞅两眼。 除此之外,余缺原本以为伏氏宗族被拆分一事,会在他得授箓职,能够接手伏家宅院时再开始。 结果没想到。 衙门那边雷厉风行,一等验明了伏家老鬼的正身,便当即发出告示、封条,责令伏氏宗族各房分离,不得再汇聚在一起,勾销了黄山第七坊伏氏的九品宗族身份。 且有擅长迷魂的仙家,开始进驻伏氏宗族,一一查验其他伏氏族人们的情况,谨防仍旧有邪祟存在。 面对此等事情,因其过于杂七杂八,着实是让余缺感觉琐碎麻烦。 并且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忙碌,着实是不愿意再搭理伏家之事。 好在家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叔父在。 在和衙门打交道这种事情上,余缺的叔父显露出了其身为一家之主的手段。 仅仅两三日下来,余缺的叔父对于伏家中的大小事物,不说是梳理得清清楚楚,但也是抓大放小,既没有让衙门中人得寸进尺,也没有让伏家中人撒泼打滚。 他在和余缺通气过后,还一口气的从城外余家村中,拉拢来了一批年轻子弟,并将之都挂靠在了余缺的官身名下。 这样一来,余缺虽然还没有接手伏氏宗族,但是伏氏宗族内外,已经是改头换面,俨然变成了余府,相应的余家人手也都齐活了。 而且那些余家村的年轻子弟们,对余缺那叫一个感恩戴德,见到他时个个都是当即磕头下跪,激动不已。 至于伏氏族人,余缺顾恋着曾经的同族之情,以及族长伏金毕竟通风报信过,算是有功,他便允了伏氏族人们,可以继续托庇在他的名下,并在府中照常生活。 这下子,除去伏氏宗族内死硬的顽固分子之外,大多数伏氏族人们,全都是感恩戴德、喜极而泣,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毕竟伏家被拆,他们这批伏氏族人可就失去了依靠。 即便大家脱族后还能在县城中生活,可失去了宗族的庇佑,无法报团取暖,他们的日子九成九会一日不如一日,甚至就连下一代能否继续留在城中就学,都成了问题。 而现在余缺只招来了一批余姓人,不仅没有赶走他们,也没有侵吞他们房产种种,甚至都没有签订卖身契、佃农契约种种,实在是善人又善心。 如此种种之下。 已经分崩离析的伏氏宗族,忽地又被重新凝聚在了一起,只不过族名和族长一脉进行了彻底更换。 那新任出现的余家族长之位,当仁不让的落在了余缺头上,哪怕他年才十六岁。 不过面对这一位置,余缺片刻迟疑都没有,直接就将它甩给了叔父余乐,并且果拒绝了叔父所谓的“临时”、“暂且”等提议。 他还特意在伏家祠堂中,召集众人,明确的告知了伏氏、余家两族之人,其叔父才是族中的管事者、一族之长。 然后余缺才放下了家中的所有杂事,独自走入了祠堂地底,闭门谢客。 当余缺闭关时,叔父余乐面对偌大的余伏两家,顿时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种种棘手之事纷至沓来。 但不知为何,即便是一连几天几夜的没睡过一个整觉,叔父余乐就是感觉身上的干劲十足。 他甚至还有空闲,去了趟城外,正式祭拜了一番城外余家祠堂中的祖先们,告知祖先和哥哥们,余家已经在城中传递立足,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这一日。 当余缺的叔父余乐,拖着疲倦的身子,慢慢回家。 其所回的地方,暂时还是一家五口住了十几年的筒子楼。 一回房中,余缺的叔母连忙就端出醒酒汤,并且大晚上的又将两个女儿都从房中叫醒: “余运、余缘,爹爹回来了。” 听见这话,叔父余乐端着醒酒汤的手,顿时就僵在了半空中,一脸愕然的看向两女的房间。 两个堂妹从房中走出,她们虽然都睡眼惺忪的,但还是脆生生的朝着叔父余乐叫到: “余运见过爹爹。”、“余缘见过爹爹!”愣神间,叔父一时半会没有应声,而是紧锁眉头,转头看向了一旁低眉顺眼的叔母。 面对丈夫疑惑的目光,余缺的叔母两手绞缠着衣角,她早就在心间准备好了一箩筐的话。 比如眼下伏氏一族已经被拆分、女儿们和余缺一个姓会更显得亲近、改姓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议论咱家女儿的姓种种…… 叔母就等着叔父询问,她好递上台阶,让叔父可以光明正大的给女儿们改姓,并洗掉赘婿的身份。 但是她连一个理由都没有说出,叔父只在屋中重重的一拍桌子,喝道: “荒唐!” “余郎,你?”这下子,轮到叔母怔怔的看着叔父余乐。 叔父没有看她,而是紧盯着被自己吓到了的两个女儿,缓声道:“伏运,带你妹妹伏缘回房。” “是、是,爹。”两个堂妹不敢多嘴,灰溜溜的来、又灰溜溜的去了。 等到两个女儿都回房后,叔父方才起身,抱住了同样被自己吓到了的结发妻子。 其人低声道:“改姓之事,休要再提。此乃我们的家事,何必在意外人的指指点点。” 顿了顿,他语气加重的道:“不管外人是好意还是恶意,今后全都不许再说!如果是有人扰你,你让他们来找我。” 叔母听见这话,她紧绷的身子顿时软下,心间除了欢喜之外,一并积压了多日的惶恐、悲凉,霎时间就溢于言表,泪流不止: “余郎,我,不是有意的。” 近来的“余家”之幸事,其对于伏家而言,可谓是彻头彻尾的祸事。而余缺的叔母,也是姓“伏”。 余缺的叔父瞧见发妻这般,原本义正言辞的脸色,顿时变得慌忙起来。 他手忙脚乱的哄着发妻,就像是在学着哄着自家的两个女儿一般。 一阵抽噎声、安抚声,在狭窄的房中不断响起。 叔母又道:“你当真不要女儿们改姓?” “好了好了,休要再说。再说了,我这族长之位,只是先替缺儿管着,真要是女儿们改姓,等她们大了,特别是成家了,保不准就会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与其这般,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避免掉。” 叔父苦笑着:“缺儿可以不在意这点,但是我这个做叔父的,不能不在意啊。 与此同时。 余缺待在伏家旧祠堂的地下,正紧盯着被他移栽到了棺材上的肉灵芝,目光无比发亮! 啊啊啊! 另有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地下墓室里。 而这惨叫声是从肉灵芝体内发出的。 肉灵芝的表面正在蠕动,整张鬼脸被包裹在其表皮下面,不断的往外钻,鬼脸企图钻出来,但是又毫无寸进,只是显得狰狞又凄惨。 不用多说了,此鬼脸正是那伏家老爷子的面孔。 它在吞吃了自身的九尊家神过后,阴神晋升,成功的攀进七品游神的行列,但它下有兵马罐作为桎梏,上有肉灵芝吮吸其魂力。 此獠的突破,不仅没有为自己赚来生机,反而是让余缺这个仇人欢喜,收获变得更大。 “果然,这老东西和城外的阴师苍头,必有关联,两者所修行的邪法,多半还师出同门。” 余缺紧盯着肉灵芝,口中自语:“否则的话,老东西的阴神绝不会这般就轻易的被肉灵芝吞入其中,辅助生长。” 他心间此刻有诸多的念头涌起,翻滚不定。 而其中最大的一个念头,便是他和黄归山一起推敲过后,怀疑是有人在仿佛播种栽树般,故意的散播太岁法脉的秘法,方便世人养出灵根、血鬼等灵物,以待其收割。 譬如县学教谕们口中的鬼栗子灵根,其便是屠了一村之人的成品,而余缺眼前的伏家老鬼,则是个半成品。 不过即便只是个半成品,伏家老鬼的存在也是难得可贵。 因为根据黄归山的说法,这类以同族血亲的骨血和魂魄养成的厉鬼,在坊间被唤作为“血鬼”,是炼度“血神子”不可或缺的原料。 而“血神子”一物,乃是世间少有的能增长仙家神识的鬼神。 寻常的九品仙家,如果能够束缚一头“血神子”充任家神,那么即便是在开庙后才修成的观想法,也能提前就拥有神识傍身。 这等作用,堪称是化腐成奇之效! 即便是已经修成了神识的,若是将“一尊血神子”束缚在身,好处也是极大,神识的范围至少会翻倍。 只可惜,伏家老鬼在晋升后已经是七品游神,没晋升前也是八品上阶猖神。 余缺即便是找人来炼度此鬼,除非他已经开庙,还开出了特定的灵庙,否则九品仙家阶段时,休想将此鬼束缚入体。 “虽然无法直接束缚,但是此鬼被肉灵芝吞吃过后,‘药效’或许也会有所残余……等到我开庙时,我之神识方面,指不定也能有所。”余缺发目光闪烁。! 好生遐想了一番。 他才勉强压下心间的期待、贪婪,转而长吐一口气: “既是如此,这伏家老鬼、这肉灵芝,更加令我舍不得了啊。 幸好幸好,不入太岁法脉,亦有法子可以驱使太岁之力。” 至于他口中的法子。 此法无它,便是余缺在修行太岁法脉时,仅仅将之作为辅修,而去主修另外一法脉。 这样两脉杂糅,求其共性,有一定的概率会相得益彰,互帮互助,自成一脉。 当然了,这一法子的要求颇多,限制也颇多,往往费时又费力,鲜少有人能够跨入门槛中。 思量着,余缺不由的将手指放在袖中,摩挲起自家的宝贝黑葫芦,目光欣然。 (本章完) 第87章 太阴法脉、以身饲肉(4k字) 第87章 太阴法脉、以身饲肉(4k字) 至于余缺究竟要主修何种法脉,其自然也是阴阳五行正法中的一种。 该脉名为阎王爷法脉! 原本黄归山在为余缺规划时,是想要将灶王爷和龙王爷法脉,一起放在阎王爷法脉之前,让余缺优先选择这两个。 因为余缺毕竟是个炼度师,主修的法脉若是能够和水火炼度相关联,无疑是会更加相得益彰,并且能削减两脉并修的门槛。 至于阎王爷法脉,其之所以会被列入选择中,原因也和余缺曾自我规划的类似。 那阎王爷法脉乃是极擅长玩鬼弄怪的法脉,其虽然不擅长水火,但也是炼度师们在无法拜入灶王爷和龙王爷法脉时的最优选。 地下密室中,余缺站在石棺前,紧盯着石棺上的太岁,心间还暗想到: “五庙正法,虽然是以五行来划分的,但是阎王一脉,它性质除去属土之外,在世人眼中,其实更属阴,或者说属于‘阴土’属性。 而太岁法脉在阴阳五行中,恰好也被放在了阴属的位置,此两脉,一定程度上是七脉中共性最高的两脉。” 思索到这里,余缺的目光不由的又亮了几分。 以上这点,可并不是他自己在胡思乱想,生搬硬套。 根据黄归山所说的,自古以来兼修两脉的人其实并不算少,各种搭配都有,但是其中能够不失长生之机,并且有过前人实证修成长生的,就少而少之了。 而恰好阎王法脉和太岁法脉的杂糅中,就曾出现过一方得证了长生的法脉。 该脉不仅有过前人借此修成了元神,并且名号甚大,可以说是当时横压一世的天骄。 这法脉的名称唤作为“太阴”。 传言它是以太岁为主,兼修以阎王阴脉,随后脱出两者窠臼,自成一脉。 彼开脉祖师在修成元神后,世人将其称之为“太阴君”、“广寒仙子”,至今都还是国朝祭祀中的正神之一,神名不废,香火不绝。 只可惜,两脉兼修对于天资的要求着实过高,且“太阴君”在得证元神后,并未建立道宫,仅仅建立了一方“蟾宫”,其为人也清冷,不喜收徒传道。 因此世间有关于其人的传闻虽然颇多,但是该脉并无清晰可寻的嫡系传人。 根据黄归山的介绍。 此前太岁一朝在建立时,因“太阴君”的名号过于了得,又和太岁法脉密不可分,曾经还以国朝之力,满天下的搜寻太阴一脉的传人。 但是足足搜寻了一甲子,也只不过搜寻到了一些名为“隔代传人”,但实则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点“蟾宫”遗泽的幸运儿。 到目前为止,太阴一脉因为没有明确传人的缘故,影响力甚小,也没人知道该脉究竟有没有另外再出过元神仙家。 简言之。 若是有人选择“太阴法脉”进行修行,其虽有长生的可能,入门也不需要太过纯正,前景和威能都不亚于五庙正法,但是风险相比于五庙正法而言,也大了许多。 特别是两脉兼修,修行者在享受其好处的同时,该有缺点和门槛,更是不可忽略。 黄归山在为余缺介绍此脉时,就曾明里暗里的都在提醒余缺,千万不要自以为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兼修难度。 甚至到了后来,黄归山顾忌着两脉兼修的缺陷,越发的觉得与其这般,还不如直接放弃掉太岁法脉,另选一个五庙正法作为唯一的奔头。 这样虽然前期难以接触到纯正的五庙法脉,但好歹方向明确的。 余缺到现在,还记得黄归山当时所纠结的一长串话: “为师建议你修太岁法脉,所图的并非是此脉的杀伐之力,而是图它百无禁忌,可以不重资质。 你修此脉,今后就不像其他法脉一脉,只能固定的修炼某一脉的法术法诀、也只能固定的施行某一脉的科仪法事,而是可以阴阳五行、旁门左道,荤素不忌,皆可一试。 这样一来,你比起其他的炼度师,更能通过科仪来提升修为,耐受性倍增……可如今,若是再算上两脉兼修的门槛,此两者功过相抵,便无甚优势了。或许真是为师所想的,过于执着了。” 地下石棺前,余缺再三的思忖着以上言语。 忽地,他目光变幻,一手紧握着袖中的黑葫芦,另一只手则是在石棺上重重的一拍,目色坚定。 刹那间,余缺已然是在心间彻底决定,他就要以阎王法脉和太岁法脉两者,作为自己今后的仙途,朝那太阴一脉走去。 “毕竟,寻常人或有天资,但是他们可不似我这般,颇有机缘!”余缺在心间暗暗自语。 手中这黑葫芦的奇用,正是他敢于兼修两脉的最大底气! 有此葫芦在,他今后布置科仪所遇的鬼物种种,几乎都不用发愁。 这一点,搭配上太岁法脉对于科仪品类的荤素不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 说实话的,在得知这一点时,余缺的心弦狠狠的触动了一下,他也考虑着,要不要干脆冒点风险,听黄归山的建议,纯修太岁法脉了事。 不过当又得知了阎王法脉的种种好处时,他转而也心动于阎王这一脉。 因为此脉,赫然是也极其适合他的黑葫芦。 根据黄归山所讲,世间之鬼兵道兵繁多,但其中足以护道长生的,仅以阎王、天地两脉为正,其余种种兵马手段,下三品时或可一用,但是中三品时就已然是鸡肋。 只有阎王、天地两脉的兵马手段,能够一直用到成仙! 而这里面,阎王法脉擅长鬼兵魂兵,无形无质,呼啸成群,天地法脉擅长力士神将,能搬山覆海,所向披靡。 两脉兵马,但凡有人能够持其中之一者,皆可以以小博大、以众凌寡。 特别是其中的阎王一脉鬼兵。 该脉在炼兵养兵的种种资粮耗费上,程度远远逊色于天地一脉,它既不需要丹药配合,也不需要自幼豢养,只对炼兵用的鬼神品质有所需求。 而这点,恰恰也是余缺最不用操心的。 于是他绕着密室的石棺踱步,心间梳理着,目中也一时亢奋。 忽地,余缺若有所察,他一把将石棺上的肉灵芝扯了下来。 霎时间,地下密室当中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只见一头又一头冤魂从石棺中不断冒出,呼啸成群,密密麻麻的,眨眼间就将整个密室都塞满了,且个个的品质还不低。 这时余缺神识一动,他手中的太岁忽然绽放出幽光,莹莹发光。 左右飞出的冤魂们,顿时宛若飞蛾扑火般,主动的就扑入其中,然后和太岁内里的伏家老鬼相互厮杀起来。瞧着这一幕,余缺的面色更是欣然,忍不住的以手抚摸这颗肉灵芝。 他得到了黄归山的指点,才知道只令肉灵芝吸食阴气鬼气,远不如将肉灵芝视作“炉鼎”,直接将伏家老鬼封入其中,并以其它的鬼物作为薪柴,将之煅烧。 这样的做法,方才更可能让这一株肉灵芝蜕变生灵,往天材地宝的方向长去! 而眼下,余缺就是藏在密室中,尝试着以肉灵芝为炉,群鬼为薪,煅烧其中的伏家老鬼,争取将这老鬼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他近日以来,连日常的观想修行都有所放缓,一门心思就放在了这点上。 一直到县学正式开学,余缺都不打算再离开此地半步。 不过黄归山在教导他如何养肉灵芝的正确法子时,同时也着重和他强调过。 世间能算得上是天材地宝的物件,至少也是正六品之物,其绝不是下三品的货色可以碰瓷的。 而那伏家老鬼就算吃了血亲,也不过勉强突破成为七品游神罢了。用伏家老鬼养太岁,不能成才是正常的,即便能成,顶多也就能沾上一点天材地宝的边儿,带点微末灵性。 到时候,余缺用此物开脉,若是能够开出三尺满满的祖庙,将草庙级别的潜力开发到极致,不浪费一分一毫,便已经是福运上佳。 因此黄归山让余缺不要真个去奢求所谓的“灵庙”,等到以后成为了七品仙家,想要突破时,再去考虑也不迟。 嗖嗖! 密室中,余缺看着手中的肉灵芝,目光不由的再次闪烁: “师父,你说仅仅靠一只七品级别的伏家老鬼,绝难将太岁养成灵物,那么若是一只六品、甚至是更上的呢?” 只见被他当做薪柴收入到肉灵芝内的冤魂们,赫然只只都是百年级别的老鬼! 这是余缺在接手了伏家宅院后,取用伏家之财,从县城中各个渠道搜罗而来的冤魂鬼类们,他不求品质,只求数目,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并且不只这些。 近几日,余缺的叔父一边料理着族事,还在一边帮他继续暗中收罗鬼类。 只要县学一日没开学,余缺便要一日这样养下去。 甚至若不是担心伤了肉灵芝,以及老鬼骤然变强后会反噬,他都想要将灰水直接滴在太岁内里,让伏家老鬼一口气的吃成个“胖子”! 呼呼呼。 密室中,伏家老鬼在太岁体内,和群鬼厮杀着。 它身上所冒出的鬼气越发森然,但同时也和太岁联系的更加紧密。 两者好似共生了一般,它变成了太岁用于迅速嚼鬼咬怪的牙齿。 数个时辰过去。 余缺放入太岁中的百年冤魂们,被伏家老鬼一头不剩的都吃进了体内。 这时他面色陡变,用力箍住一直握持在手中的肉灵芝,转而用另一只手扯开自己的胸襟,露出了心口位置。 紧接着,余缺手上灰气蠕动,探出了尖爪,他小心翼翼的在心口位置,刺画出了一道符箓,并且不等血干,连忙敷上一早就调好的朱砂药墨,令药水渗透进入伤口中。 等到炮制妥当,他用手在心口位置一抹,一道扭曲繁复、血淋淋似鬼脸的拘鬼血符,就出现在了其心口位置。 余缺的胸腹在起伏间,其心口位置的凶恶鬼脸都会随之扯动,作狰狞状,宛若活过来了一般。 这样的举动,痛倒是不太痛,只是比寻常坊间的刺青黥面要疼点。 关键是接下来的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余缺一咬牙,就将手中箍住的太岁,放在了心口位置。 哧溜的声音响起。 肉灵芝一落在他的心口上,沾了血,便当即探出一根根肉须,密密麻麻的,纷纷插入心口位置的伤口内,用力吮吸他的气血。 几个呼吸般,肉灵芝便彻底的在余缺心口位置安家了,其根须已经随之探入到了余缺肉身的脉络内,将他视作为了新的宿主。 好在有余缺提前画下的血符作为缓冲,它越是往余缺的肉身中挤去,就越是被拘禁血符裹住。 这一举动,既是余缺为了能和肉灵芝联手,持续的镇压肉灵芝体内的伏家老鬼。 另外一点,也是因为余缺眼下以自身的血肉来养太岁,那么等到他开庙时,两者间应该会早早就达成气血相通的局面。 那时候余缺将无须再做过多处置,他和太岁就已经是性命相连,他对太岁的利用也将会是彻底性的! 不一会儿,余缺成功在自己的身上种下了太岁。 此时此刻,他并没有感觉有太多的不适,仅仅感觉好冷,冷到他浑身发颤,脸色煞白。 “该死的!若是我已经拜入了阎王法脉中,何必这般糟践自个的身体。 那时自有诸多拘鬼拘物的手段,可以既控制住伏氏老鬼,又能把太岁养好。” 霎时间,余缺心间对拜入阎王爷法脉的冲动,更是旺盛了。 太岁法脉过于重视杀伐,其虽然荤素不忌,但是在开坛做法等方面,远不如五庙正法。而五庙正法中,就属阎王爷的一脉,克制鬼怪的手段最是层出不穷。 若是有合适的法器或阵法,香火不断,一个不入流的仙童,就能将中三品的鬼神长期管住,不让其逃脱造反了。 牙关打颤间,余缺的心潮却依旧澎湃,低声赞道: “妙哉,今后以太岁助我修行,阎王为我护道。 此二者得兼,长生或许真能有我一份也。” 即便无法长生成仙,选了太阴一脉,他此世也定当不会太受人欺凌,大可肆意潇洒一番! (本章完) 第88章 出关、授箓大典 第88章 出关、授箓大典 余缺藏在地下密室中,细心的培养肉灵芝。 如此一培养,便是大半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以来,肉灵芝被他养得乌黑发亮,但是形体却又缩小了许多,仅仅只有婴儿头颅大小。 这并非是余缺豢养失败,而是肉灵芝的大部分躯体、根须,都已经扎根在了他的肉身中。 现在余缺的脏腑、骨骼等处,皆有此物的踪迹。 他之肉身,已然是被此物彻底寄生、侵蚀。 但奇怪的是,寄生的过程中,余缺不仅没有感觉痛苦,反而每日都有着一种诡异的充实感。 他精神亢奋,吃得下也睡得着,对于地下密室中的昏暗环境,还愈发的欢喜。 就好似他就该生活在此等阴暗又潮湿的地方。 不过有着黄归山的教导,余缺明白这一切都只是肉灵芝在寄生时,对他这个宿主的“哄骗”。 并且若非余缺修有神识,随时都能俯察自身的五脏六腑,他还真不敢直接将此物种植在身上。 否则一旦肉灵芝长偏,坏了他体内的任何一处脏器,他都是自讨苦吃、自取死亡。 有神识在,余缺才不会被此物蒙骗,一旦此物想要刺入其脏器中,余缺就会掐灭此物的根须,让它仅仅能够在自己的血肉骨骼间生长。 这一日,地下石棺嗤啦一声响动。 余缺按时从石棺中爬出,来到一面铜镜跟前,打量着寄生在自己胸前的肉灵芝。 此物的成色依旧甚好,且已经从伞盖状态,彻底长成了一张鬼脸状态,但面色木然。 这标志着伏家老鬼已经是和肉灵芝彻底不分,其灵智也丧失,整个成了肉灵芝伥鬼一般的存在。 即便现在将这老鬼从肉灵芝中放出来,它都会是浑浑噩噩,不会记得余缺这个仇人。 但同时的,肉灵芝所成的鬼脸,其气息古怪,比余缺当初进入地下密室前,要凝重了近十倍! 这正是在余缺夜以继日、毫不吝惜的豢养之下,老鬼的成色猛涨,无限的接近于六品煞神。 甚至根据余缺的估量,老鬼现在的鬼气浓郁程度,比书上的六品煞神还要浓烈许多。 只不过它目前欠缺了一口煞气,所以才迟迟无法突破成为六品煞神。 如此情况,让余缺既可惜,又是大松了一口气。 他所可惜的,自然是此物无法成为正六品的鬼神,可能会对太岁最终的品质所有影响。 以及他也因此意识到,黑葫芦的用途,也有一定的限制。 即他想要用最低廉的冤魂,去培养出一千年、乃是万年的老鬼,可行。 但是想要让此等老鬼跨过六七品、乃至于跨过更上品级鬼神之间的门槛,就并非只是靠黑葫芦中的奇水即可成功的。 其还必须配合上天地间的煞气、罡气种种药物,否则鬼物的道行再深,也难以量变引起质变。 不过在培养伏家老鬼的过程中,余缺也发现了,随着此鬼的年份增长,越往后面,对方蜕变成为六品鬼物的难度也就越低。 到现在,只需要放任此鬼出去,杀生一番,得点杀生煞气,此鬼立马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正六品的鬼神。 但余缺不会给老鬼这个机会了。 当发现“从六品”和“正六品”鬼神之间的门槛时,他也深深的意识到,这一分水岭之后的鬼神,绝非他一个寻常仙童所能镇压制服的。 除非他真的拜入了阎王法脉,且手有中三品的仙家阵法、法宝种种! 以及,眼下伏家老鬼迟迟突破不了,但其一身的鬼气又是比书上的六品鬼神还要浓烈,俨然是一只道行上千年的老鬼了。 此等状况对于余缺而言,他既不必担心受其反噬,又能让肉灵芝得到最大的滋养。 密室中。 余缺仔细的端详一番鬼脸肉灵芝后,心满意足,打算再缩回石棺中,和肉灵芝一起睡个回笼觉。 但就在这时,他目光一瞥,忽然发现一旁用来沟通外界的烟道中,除去几瓶补药、几坛冤魂外,还出现了一张信纸。 余缺走过去,将信纸展开一看,面上顿时露出怅然之色: “县学终于要开学了啊。” 信上的内容,正是叔父催促他出关,说县中已经派人通知,三日后就是开学的日子。 时间一到,当日若是未曾报到,又没有特殊理由,便会被视作为放弃入学资格。 余缺将来信反复的看了看,环顾着昏暗地下密室,心间虽然有些怅然,竟舍不得离开此地,但他还是取过一旁燃烧了大半个月的鲸油蜡烛。 他将信纸往滑道中一扔,噗的点燃了竹篮,放出了一阵烟气,示意自己即将出关。 然后余缺便又返回了石棺跟前,抬脚踏入了棺中,缓缓的将石棺盖子合上。 他这一举动,并非是要继续睡个回笼觉,而是出关后就是开学,开学后就是开庙,他自然不能继续让伏家老鬼活在肉灵芝内。 省得出关后,老鬼被人瞧出成色,连带着此獠和肉灵芝一起被强取了去。 哐哐! 密室中的石棺合上不久,内里便黑烟滚滚,幽光涌现,好似有猛兽在其中冲撞,想要从中跳出一般。 并有根根密密麻麻的漆黑丝线,嘶嘶从石棺中爬出,将棺材盖子、口子全都爬满,结成了茧子一般。 足足九个时辰后,方才刺啦一声响。 余缺猛地推开石棺,棺材盖子翻飞出去,撞在了密室的顶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从棺材当中探起身子,满面皆是黑色的须发,但是细细一看,其又并不是头发,而是更类似于蛛丝、菌丝一般的东西。 黑菌丝从他浑身的各个地方长出,就好似他整个人都霉变了一般。 但是余缺丝毫不觉得此景如何,他反而欣喜的将面前菌丝一扯,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到脖颈处,面露满意之色。 此刻他从棺材当中跳出,面上再无怅然、舍不得离开此地的神情。 取而代之的,只是对于开学的期待。 昏暗中,余缺露齿发笑:“太岁已成,不知本道,究竟能得个何种祖庙啊!” 此刻,他已经让肉灵芝将伏家老鬼彻底吞吃,豢养太岁的过程彻底结束。 即便他还能再养出其他的厉鬼。但是没有伏家老鬼作为中转,肉灵芝无法再迅速生长,也无法增加和他的血脉相连程度。 余缺不再迟疑,他胡乱在身上扒拉了一番菌丝,便披上道袍,哐当一声踢开了地下密室的石门。 与此同时。 伏家老祠堂中,伏缘和伏运两个堂妹,正睡眼惺忪的守在地下密室前,等着余缺出关。 她们俩的手中,还一个捧着衣袍,一个搭着毛巾。 祠堂中甚至还摆着几方火炉,炉上搭了一大桶热水,随时等着余缺出来后,沐浴更衣一番,就好似此地是澡堂一般。 哐当声响起,两个堂妹都猛地激灵,赶紧望向出口处。 紧接着,一道消瘦的身形,便摇晃着从密室中走出,出现在两人的眼中。 “哥!”、“缺儿!” 伏运伏缘两姐妹脸上露出笑意,连忙都迎上去,示意余缺擦擦身子,再换一身衣袍。 余缺也是诧异,居然是两个妹妹在迎自己出关,且这两个家伙还能老老实实的等到现在,主动上前来服侍。 面对两个妹妹的示好,他可不会客气,当即就将披在肩上的潮湿腐味袍子扔下,并取过伏缘手中的热毛巾,敷了一下面部。 还别说,仅仅热敷一下面部,就令他有种重回人世、恍若新生般的感觉。 他整个人冷峻的眉目,瞬间就化开了。但是忽然,啊的一声尖叫,在余缺的背后响起。 小伏缘面目惊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旁边的伏运见状,也探头看了一眼,同样是面露惊色,只是并没吓得叫出来。 余缺擦拭身子的动作微顿,愣了愣。 他的脖子向后扭,一直扭到了自己的背后,然后低眼看了一下,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面露笑意。 只见一张似鬼脸的瘤子,正在他的后背心口处,蠕动跳动,分外惊悚。 此瘤子正是肉灵芝在吃完了老鬼后,被余缺压制,其宝物自敛,全都钻入了他的肉身中,但是钻的过深,又想要从他的后背心脏处冒出头来。 打量了肉芝几眼,余缺抬起头,朝着自家的两个堂妹看去,表情似笑非笑,就好似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模样。 伏运伏缘两姐妹见状,吓得又是哆嗦,但是她们捧着衣袍,又不敢离去。 最后还是一阵大笑声响起。 余缺将两个堂妹轰了出去,紧闭伏家祠堂的门户,自行走进了澡桶中,在一面面牌位的包围下,舒服的泡起澡来。 ………………………… 三日后。 第七坊县学的门口,再次车马云集,商贩们也再次来凑热闹。 今日开学,再是贫寒的子弟,如今也租得起鬼车,或是包得起黄包车,令人将自己送来。 面色激动的新生们,一个个穿着各自最拿得出手的袍子,绿绿般涌进了县学大门。 路上碰见了较眼熟的新生,他们相互间还会各自拱手作揖,笑容满面的问好一番。 余缺亦是其中一个。 并且他下车之后,不多时便有十来个人聚拢在了他的身旁。 其中有八人,正是当初一起打杀了冷坛阴师的考生,另外多出的,则是这些日子里面凑拢上来,也想要抱团取暖的。 “见过余兄!” 一行十数人扎堆在一起,在入学的一百二十名考生中,显得很是有些引人注目。 特别是当众人瞧见了人群中的榜首余缺时,看过来的目光更多了,神色各异。 不过很快的,便有县学中的仆从们迎来,一个个的将众新生请去授度院中,更换衣袍,教导礼仪。 扎堆在一起的考生们因此分开,等到他们次第从授度院中走出时,身上的袍子也都变成了灰扑扑的县学制式法袍,头插荆条木簪,脚踩白底黑靴子,面色肃然,再不复进门时的那般嘻嘻哈哈。 小厮仆从们在教导众人礼仪时,可是明里暗里的告诫了新生们一番,今日开学典礼便是众人的择师大典。 待会大典上,还会有本坊的学正出场。 若是在学正面前不慎失仪,其程度不亚于考试失足,不仅会妨碍名师青睐,若是过于嘻嘻哈哈,即便不被驱逐退学,也会被勒令回家反省数月,浪费珍惜的县学时光。 余缺在一小厮的引导下,从授度院中走出,一路步行来到了县学正中央的一处法坛前。 此坛高低错落,分为三层,小者宽三丈,大者宽三十丈,色分五色,坛面上有纵横交错如棋盘般的网格,格点清晰,并有幡旗阵阵,香气冉冉。 余缺等一百二十名考生,依次上前,仿佛棋子般罗列在法坛上,呈现扇子形。 站上此等宽大的法坛上,余缺等考生的面色更是肃然,相互之间仅仅敢以目光交流示意。 当众人以为大家伙都到齐了,时辰也正好,日头嫩而不盛,入学大典很快就会开始时。 结果他们等了足足三盏茶的功夫,不少人口中都发焦,法坛的四方才有啪啪的响鞭声打响。 鞭声中,道道身影闪烁,登上法坛。 并有一个头戴高高的帽子,衣着玄衣的老者,手中捧着三根儿臂粗的线香,面色肃穆的走上了高坛。 他站定在坛上,提声喝到: “香火历八百七十一年,新生入学大典,正式开坛!” 玄衣老者面朝高坛上的供桌,躬身而拜,将手中的线香举起,稳稳插在了桌上鼎器中。 又是再三叩拜,此人方才取起公供奉在桌上的一方金纸卷轴,缓缓展开。 玄衣老者环顾坛下的众新生,提声道: “新生应名,上接天命。 凡得听姓名者,上前一步应声,上前两步躬身,上前三步稽首叩拜。” 对方话音一落,法坛下的诸生都谨记着礼仪教导,纷纷口呼: “学生领命!” 高坛上的玄衣老者面露欣然,随即吟诵开口: “榜首余缺,何在?” 法坛下,站在考生最前列的余缺,连忙上前一步,高呼:“学生在!” 应声后,他又如言的再上前一步,朝着高坛上的老者等师长躬身,复而再上前一步,伏下身子,朝着天地叩拜,行稽首大礼。 如此过程中,所有的师长、考生们,目光全都交织落在他的身上,竟然形成了有形的压力,让余缺大气都不敢喘。 等到他叩拜完毕,他顿觉两耳轰鸣,方知刚才的压力并非虚幻。 轰鸣见,只见有金黄色的气息从那法坛上涌现,落在了他的身上,沉甸甸的,令他一时全身僵硬的伏在法坛上,难以起来。 左右的其余考生们见状,纷纷瞪大了眼睛。 他们盯着降在余缺身上的气息,纷纷心惊:“此气,便是国朝气运耶!?” “此定是国朝香火也!” 余缺应答后,高坛上的老者并未再耽搁,随即就高呼下一人的姓名: “县生谢晴洁,何在?” “学生在!”…… 如此依次的呼名应声,一个接一个,一百二十名考生纷纷大拜,伏身在法坛上。 坛上的香火气息郁郁葱葱,冉冉生长,遍地金黄,仿佛成熟的麦田般。 依次呼名完毕后,一百五十名县学诸生,皆数齐全,比此前放榜时的一百二十人,竟然额外多了三十人整! 这时,高坛上的老者也叩拜天地,伏在坛上的气运再次轰然震动,终于如狼烟般笔直升起,直贯云霄,没入不可知处。 余缺等僵伏在法坛上的学生们,终于手脚都能动弹了,他们大口喘息,但是都继续老老实实的看着身下石坛,没人胡乱抬头。 又是一番冗长的祭祀天地声,从那老者的口中吟诵响起,随即并有诵经声、烧表化符声、敲击锣鼓木鱼声、释放焰口声……繁复细密。 好在当老者起身时,余缺等人也已经起身,不用再趴着,而是一一盘坐在石坛上。 他们望着高坛,目光逐渐呆滞。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度过了最开始的诚惶诚恐,眼瞅着日头都要偏西了,全都在神游天外,颇觉典礼冗长。 余缺亦是其中之一。 直到高坛上的那老者,忽然又吟诵道: “学有菁华,生有箓名,凡得名者,皆数上前,由学正授箓……余缺何在?” 这时,余缺终于精神猛振,他霍然起身,高呼: “学生在!” 左右的其余新生们,听见了“箓名”、“授箓”几词,也纷纷回过神来。 彼辈望见踱步上前,直登高坛的余缺,顿时个个面露羡慕、眼冒渴求。 (本章完) 第89章 毛玄县河治气巡检、公款养神 第89章 毛玄县河治气巡检、公款养神 余缺率先走到了高坛之上,向那玄衣老者见礼。 除去他之外,在他动身时,老者口中又分别念到: “谢晴洁、罗山立、林瑜……贾三甲!何在?” “学生在!” 一声声应道,在人群的前列响起。 其他人也在新生们艳羡的目光中起身,跟在余缺的身后,登上了法坛。 他们逐一拜见那玄衣老者,正是今年县考中位列前十的另外九人。 法坛上,老者将众人的呼唤来后,点点头,便朝着身后的供桌铜鼎一礼: “箓生已至,还请学正发下箓职,授予箓生。” 听见这话,余缺等人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学正究竟是谁,以及对方会如何出场。其中还有人暗暗的撇了撇天空。 不过在老者的话音落下后,那鼎器上的三根粗香,其所燃烧出的香火气息动弹,交织缠绕间,很快就在鼎器上空形成了一道身影。 其人端正而坐,若隐若现,周身自带一股玄妙,因为它是由香火聚集而成,余缺等人站在跟前,仅仅能够看清楚对方的一双靴子,是官靴样式,并非百纳底的布鞋。 此人的身形下实上虚,再往上,对方面孔更是模糊的仅剩一团金黄之气。 但在余缺等人打量的过程中,他们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来人的目光就像是刀子般,正冷冷的落在他们身上,仿佛刺穿了他们的身子。 足足打量十息功夫之后,那道香火身影的目光方才转变得缓和,点了点头: “吾乃是第七县学之学正,尔等菁华学子,当各得一箓,以应嘉奖。” 听见香火虚影的自称,余缺等人立刻明白,学正今日压根就没空亲身而来,现在估摸着是使了个法术,或者派遣了一只家神、一个念头而来,打算隔空的给众人授箓。 虽然无法得见第七学正的真身,箓生们都有些失望,但是对方同意给他们授箓,一等授完毕之后,他们就是既拥有了官身,还拥有了官职,好处多多! 在此等即将到手的好处面前,即便面前只是一道学正虚影,余缺等人依旧是面色恭敬,低头不敢多说一句话,俯首听令中。 嗡嗡嗡! 忽然,有颤鸣的声音响起。 这时他们目光微抬,便发现在那鼎上人影的手中,浮现出了一道道灰扑扑的文字,每一道,短则四五字,多则七八字。 而这些文字所写的,正是一方方箓职名称,其中有: “毛玄灶底烧火童子”、“毛玄牢山采药使”、“毛玄县河治气巡检”等,恰好十方,颜色深浅不一。 在这些箓职名中,“毛玄”指的是法位,其实就是“九品”,而非八品、七品箓职。 “灶底”、“牢山”等,指的是箓职对应地点,“烧火”、“治气”等,则是箓职对应的职权,最后面的则是官职称谓,不一而足。 学正的香火虚影笑吟吟的,它将手掌向着众人摊开,吹了口气。 呼呼! 其手中所写的文字,顿时纷纷飞出,落在了余缺等人的身前,沉浮不定。 颗颗字体间相互缠绕,缔结成符箓样式,等待着他们将之收下。 其中落在余缺跟前的,便是名为“毛玄县河治气巡检”八字箓职,单看此箓职的香火浓郁程度,它无疑就是十个箓职中的最优选,价值最大的。 “诸生,还不快快拜谢学正。” 在一旁主持大典的玄衣老者提醒下,余缺等人回过神来,连忙朝着那学正的虚影作揖: “多谢学正授箓。” 学正虚影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低声道: “善。尔等好好在本校中修行,本道去也。” 话声落下,对方的虚影如水波般摇晃,顿时坍塌灭掉,化作为了一缕青烟散掉。 余缺等人躬着身子,一直等着学正彻底离去后,才连忙伸出手,用手托住面前那道由香火气息绞结而成的箓职符箓,几乎个个脸上都是动容。 其中有人盯着箓职,面上既欣然又惶恐,小心翼翼的,生怕一阵风将此物吹散了似的,过于紧张;还有人愣愣的,面上不知是喜还是忧。 这时,一旁的玄衣老者,含笑说道: “孩子们,都还傻愣着作甚,服食此气,存入脑中即可。此等箓职,今后就是尔等的身份了。” 得到对方的提醒,高坛上的箓生们方才朝着那箓职鼻吸口呼。 果然,他们的气息喷吐在箓职上,其上灰气涌动。 再一受到他们的吞吸,“箓职”嗖嗖的就化作为一道道灰色的气息,钻入了他们的鼻窍中,阵阵凉意直贯天灵盖。 余缺亦是其中之一,他出手的动作不快不慢。 等到箓职化作灰气入体后,他连忙微阖眼帘,动用神识返观内视,很快就发现此气果然是上浮,汇聚在了自家的脑仁当中,似有似无。 但恍惚间,他感觉自家魂魄也好似穿上了一阵衣服似的,浑身略沉,顿时安全感倍增。 余缺的神识触碰上脑中的这道符箓,一股信息顿时又从中流出,令他目光恍然。 原来箓职一物,其不仅是仙家身份的象征,余缺凭借这箓职,每日都可以领取一份国朝香火。 有此箓在身,它也是一道庇佑,能护持余缺的魂魄,免遭邪祟侵害,并趋避心魔。 一旦余缺遭受了杀身之祸,拥有箓职傍身,其魂魄还会在国朝香火的庇佑下,就近返回县衙所在,逃脱魂飞魄散的结果。 此外,箓职也会拥有清心、静气、查地等作用,能够辅助仙家打坐修行、使用职权,妙用不少。 不过以上种种法术作用,似乎都远不及一头家神所能带来的效果,仅仅有所作用罢了。 此物最大的作用,关键还是在于其每日都能给仙家带来香火。 至于一方箓职,每日具体能够给仙家带来多少的香火……其居然并非是按斤两计算,也不是按照等量的纸钱来计算的,而是根据“位数”来计算。 其中,一份九品下等箓职,便意味着仙家每日子时,都可以选定一位九品家神,让之得到国朝香火的滋养,以充盈魂身,修补亏空。 九品中等的箓职,则是可以挑选三位九品家神。 九品上等的箓职,则是九位! 至于这些家神,在前一天内究竟亏空了多少魂力、又需要再吞食多少香火……皆无限制,只要这家神并非伤残得不能治,还有一口气尚在,国朝香火就会将之充盈得龙精虎猛,气力尽复。 而钻入余缺脑中的这份箓职,其赫然是能够让他在每日子时选择三尊九品家神,一起进行供养,是一方中等箓职! 了解到这点,他心神激动,暗道:“箓职之妙,果然令人振奋!难怪黄师非要对我卖个关子,容我自行体悟其中的好处。” 有了这个“毛玄县河治气巡检”箓职的傍身,余缺今后豢养家神,足有三尊家神不再需要他去管吃管喝,而是公家就会帮忙供养。 这对于他今后的修行、施法等方方面面而言,可都是一大助力! 一并的,他心间还对黄归山生出了浓厚的感激。因为在得到箓职之后,他方才知道坊间所传的“箓职唯一”的说法,并非虚假。 一位仙家,在同一时间内,就是只能够得授一份箓职。 即一个九品仙家,其所能获得的箓职,要么是下等、要么是中等、上等,而绝不可能是两份下等、或一份中等同一份下等混搭等等。 这导致了仙家们在利用公家香火养家神时,无法一头一头的增长,只能从一跳到三,再跳到九。 否则箓职混淆,仙家的魂魄在多股国朝香火的冲撞间,当场魂飞魄散都大有可能。 这也让余缺在心间梳理着,不由的暗叹:“难怪中等箓职之贵,并非是三份下等箓职可以比较的。 而一份上等箓职,则更是难得可贵,少听见有人能够赚得。 不知我若是能得到一份上等箓职,那将会成为何等幸福的仙家啊……” 须知仙家养神,九为数之极。 即便是传闻中的元神仙家,其拢共也就能在祖庙中养上九尊家神,哪怕这九尊家神都只是九品,其也无法再多养任何一头。 除非其人的祖庙天生奇特,才可能有多余的位置,去容纳十尊或十一、十二尊家神。但即便如此,家神的数目一旦超过九尊,也容易给仙家的魂魄带来负担,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九尊家神,乃是道秘界数万年以来的血泪经验教训,只可少养,不可多养。 而余缺此刻在心间所念叨的“上等箓职”,其能一口气的供养九尊家神。 也就是说,得授上等箓职者,其体内所有的家神都不需要自己去养,公家就全都帮忙了。 对方每日只需要坐着,每天接受家神们的分润,打磨自家阴神即可,修行速度比起其余的仙家们,自然是不可同语! 而且余缺还从坊间听闻。 但凡是得授了上等箓职的人,除非其夭亡,否则就没有一个人,不曾突破到下一品级。 这点或许和能得到上等箓职的仙家,本身就很有出息相关,但也大有可能,上等箓职对于突破大境界,会有着极大、甚至是保送的帮助! 霎时间,余缺体悟着自家脑中的中等箓职,又开始得陇望蜀,奢望着若是有朝一日,能早早获得一份上等箓职,那该多好。 忽然。 不等玄衣老者催促十名箓生下坛,余缺的眉头微皱,隐隐察觉到了一股不善的目光。 他的心神迅速收回,往旁边看去。 只见在场十个箓生中,九人都已经是将箓职收下,仅仅剩下最后一人,对方托着箓职,表情变换,没有下手。 当余缺看过去时,其人居然并未收回目光,而是冷冷的和余缺相望了几眼,然后才捏着鼻子一般,也将手中的箓职服食入体。 “这人是谁?” 余缺仔细的端详着那人的面孔,但他发现自己对此人毫无印象。 如果非要说有印象,那便仅仅是在此前在考试时,两人打过几个照面。但在考试中,余缺也是和对方私仇、公仇,都没有啊。 这让余缺心间狐疑,着实并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哪得罪过对方。 他暗暗揣测:“此人也位列箓生行列之中,莫非是知道我这箓职属于中等,过于嫉妒我?” 余缺暗生警惕。 但眼下众人还在高坛上,他也不好发作什么,便只是将警惕压下。 随即,等到得授箓职的新生们一一醒转,他们便在玄衣老者的驱赶下,像是鸡鸭般零零散散的从法坛上落下。 十人个个都迈着轻快的脚步,在下方新生们浓浓的羡慕眼神中,逐一归位。 等到箓生归位后,玄衣老者不再施术作法,而是也盘膝坐在高坛上,逐一的为新生们讲解县学中修行的规矩。 余缺压着杂念,细细听了几耳朵,这才知道县学中的教学,和族中学堂大不同。 县学更类似于他前世的大学,分别划分为主修科目和辅修科目。 主修科目只有三种,法科、经科、道科,被称作“仙家三宝科”,属于必修。 其余的辅修科目,则是样名目繁多,可修可不修,全看自个,反正都免费。 其中有炼度、有画符、有炼器、有阵法、有灵植、有堪舆、有房中、有灵织、有灵厨、也御兽、有机关、有养蛊,还有优伶、音律种种……堪称修真百艺,应有尽有,听得在场的新生们一时间都记不过来。 这也让许多人顿时明白,难怪县学每年只招收一百多人,但是县学中的教谕们,数目又是过百。 敢情其中大多数的教谕,都只是在县学挂个职罢了,教教辅修科目而已。 此外,老者说县学在每一季都会举行“季考”,一年四考,三年共十二考。 每一次季考,根据成绩,学生们都会白赚一种名为“功德”的东西。 功德有品级划分,作用类似一道资格门槛,只有手握相应功德者,才能再钱在县学中兑换相应的法门、购买相应的法器法宝、丹药符咒、甚至箓职等等,妙用颇多。 如果没有功德,有钱也无用。 传言县学的功德,还直接和道宫相通,不仅毕业了还可以用,升入道宫后也不至于会浪费,反而更有用处。 讲完科目和功德后,玄衣老者又开始依次讲解本校县学中的各大院落用途。 此时此刻,老者在众多新生的眼中,虽然依旧是罗里吧嗦,冗长乏味,但是他们全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并时不时的目露期待之色。 终于,当老者口齿闭上,长舒一口气,不再言语时,其人迎着众人的目光,颤巍巍般的从高坛上登下,拱了拱手,便从容离去。 今日之开学大典,总算是告一段落。 但是众多学子们,并未胡乱起身,而都是将目光对准了二层法坛。 那五道从开坛时一直等到现在,仍然在打坐的身影。 这五人正是今年负责新生们的五位法师,他们每人都会从在场的新生中选出三十人,收在麾下,领着开庙,并教导“法科”修行。 今后的三年间,此人将是对新生们而言最为重要的老师。 余缺也抬头望去,他的目光在法坛上跳来跳去,逐一审视,琢磨着自己该拜在哪个法师的麾下。 (本章完) 第90章 拜师朱离、一河领地实职(4k字) 第90章 拜师朱离、一河领地实职(4k字) 五道高矮不一、粗壮不一的身影,长坐在二层高坛上,同样也在打量着场中的一百五十名新生。 余缺在打量之间,并没有犹豫太久,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其中一个格外粗壮高大的身形上。 对方的双臂极粗,浑身都带着凶悍之气,但是眉目间却又有着几分清秀,不类男子。 此人正是余缺几次拜访都没有拜访成功的朱教谕。 当余缺望向此人时,朱教谕的目光恰好也落在了他的身上,面露微笑。 两人对视之间,余缺连忙拱手见礼。 这时,刷刷的,另外数道教谕的目光也落在了余缺的身上,并有声音在法坛上响起: “榜首余缺,我乃徐明风,所修灶王爷法脉,尤擅长风火之术,听闻你已是炼度师,可想随我修行?” “我名兰楚,所修药王爷法脉,炼度炼药皆是一家,汝愿随我修行与否?” “本道蒙山鬼,尔等唤我蒙老鬼便是,所修自然是阎王爷法脉,你这小子亦可随我修行,咋样,看得上眼不?” 一时间,五位教谕中,足有三位主动出声,邀请余缺成为他们的学生。 四下的新生们听见,即便都知道余缺榜首的身份,理应如此,但一时间也是纷纷侧目,感觉诧异羡慕。 不过余缺却知道,不仅仅是三位教谕对他有意思,而是四位。 那朱教谕虽然表面上没有出声,只是微笑,但是对方的神识早就已经蔓延到余缺的耳边,说了句“拜我为师”。 至于五位教谕中,唯一没有对余缺进行招揽的,则是当初县考时的考官之一,红蛇夫人。 此人曾经在考场上和余缺有过摩擦,估计是认为即便出声招揽,余缺也不会选她当老师,所以就懒得出声了。 而且不知怎的,余缺发现此女看待自己的眼神,比当初考试结束时,更是审视和发冷,不甚待见他。 几缕思绪在余缺脑中翻滚,他没有迟疑几息,当即就从法坛上起身,朝着那三位出声招揽的教谕拜了拜: “学生资质浅薄,多谢三位教谕的厚爱。” 随即他就朝着那身形魁梧的朱教谕,躬身长拜,话声恭敬: “学生余缺,愿拜朱教谕为法师,不知朱教谕可愿收下学生?” 他这番话说出来,特别是叫出了“朱教谕”三字,刚才出声的几位教谕,面色都一愣,然后眼中或古怪、或了然。 结果朱教谕本人听见了,还嗡声开口,矜持道:“吾名朱离,所修马王爷法脉,你当真要拜我为师?” 此人既然好面子,余缺便给足此人面子。 他再拱手,诚恳道: “若非教谕厚爱,学生何德何能可以涉足仙道。此前虽然只有短短数日,但在教谕的指导下修行,学生茅塞顿开,早已经做下决定,一入县学,非得拜朱先生为老师不可!” “哈哈哈!”朱教谕闻言,面上露出满意之色,当即重重的一拍大腿。 她的身子霍然站起,指着余缺,喝道:“既然如此,我便收你为学生!” 随后,朱教谕朝着左右的几位同僚拱手:“诸位承让了,刚才是朱某的学生失礼,还请诸位抬手。” 那自称“蒙老鬼”的家伙闻言,哼哼道: “那小子并没失礼,我看失礼的是你这家伙才是。既然早早和此子有关系,说出来便是。” 徐明风教谕则是轻叹: “此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炼度师,说实话,我等在场四人,哪一人可都比你适合教导此子。你一个修马王庙的,糟蹋良才啊。” 朱教谕闻言,又是哈哈发笑,毫不在意道: “九品阶段的修行罢了,又不是说非要一脉拜入一脉。我只不过是他的毛神老师而已,能教法力、能教熬炼筋骨,便是可以。此等教学,县学中又有谁人能胜过我?” 她还摆了摆手:“况且此子祖庙都还没开,指不定开出的祖庙,可能刚好就和我马王庙一脉相关呢。” 朱教谕所言不假。 其实余缺早早就请教过黄归山,询问过自己进入县学后的拜师选择。 黄归山当初的说法,和朱教谕说的大差不差,都是说九品境界,仙家所能使用的手段不过是“神打”而已,以请家神附身显灵为主。 这个阶段,重点在于肉身。 即便余缺拥有神识,但黄归山也不建议余缺提前去追求水火等法术,而是建议他至少要修满五门肉身法术,即豢养五位和肉身相关的家神,这样才能夯实肉身,为今后的修行打下基础。 至于具体要修行哪五门、分别有何作用,等余缺进入县学后,细致请教老师就知道了。 毕竟黄归山本人也只是个九品仙家,其能粗略的晓得点大道理,就已经是难得。 更多的东西,对方自己都不甚确定,也不敢说出,免得误导了余缺。 因此黄归山的唯一的建议,便是让余缺选看的对眼的人当老师,哪个教谕和他关系好,便选哪个! 法坛上。 其余教谕闻言,面色都是无奈,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一直没说话的红蛇夫人,此人忽然媚笑着,言语了一句:“原来朱姐姐和今年的榜首早就有缘,难怪朱姐姐会一手将此子抬上来。” 她冲着余缺道:“余家小子,你可要牢牢记住朱姐姐的这份恩情。” 此女明明言语上,是在示好朱教谕,让余缺记得感恩。 但是不知怎的。余缺将这番话听在耳朵里,总感觉有些怪味。 并且他敏锐的察觉到,同在前列的其他箓生中,又有人闻言后,忍不住的又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晦暗。 余缺有所迟疑,他仅仅将那人所站的身位记下,也没有出声去回应红蛇,继续安静立着。 一旁,朱教谕闻言,她本是笑呵呵的脸色,喜意也是忽然散去不少。 朱教谕看都没有看那红蛇夫人一眼,只是不咸不淡的道了句: “红蛇教谕夸张了,榜首之位乃是授度院上下、以及学正大人亲自裁定,朱某何德何能可以抬一手。” 回了一句,朱教谕当即朝着余缺招手: “余缺,你既然拜我为法师,又是榜首,自然就是朱某班中的班头。且过来,今日本道这边的拜师之事,就由你来打理了。”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县学老师虽然比不上“师父”,但也是极其重要之人。 余缺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快步走出,站在朱教谕的身下,并从对方手中接过了文册笔墨种种。 接下来。 余缺拜师完了,教谕们又纷纷出声,开始招揽在场的其他新生。 其中名叫兰楚的女教谕出声: “谢晴洁,你也来这边,帮忙登记造册。” “是,学生拜谢老师”。一道又一道人影从法坛上起身,落在了五方教谕的麾下,无甚异常。 唯一让余缺目光波澜的,是他发现在自己授箓和拜师时,那多看了他一眼的箓生,赫然是同一人。 且此子恰好是拜在了红蛇夫人的麾下,成为对方口中的“班头”。 对方躬身:“学生季宜秋,拜见红蛇老师。” 余缺默默的将“季宜秋”这三个字,记在心间。 等到教谕们将各自看得上眼的学生们都收下后,法坛上的其他新生们,也按捺不住了。 个个交头接耳,不断有学生大胆起身,快步朝着某一个教谕走去。 面对剩下的这些人,五个教谕都没有太多的表示,来一人便收下一人,没有驱逐任何一个。 因为余缺的缘故,许多学生都率先跑到了朱教谕这边拜师,譬如之前同他一起在鬼考中大放异彩的八人。 于是朱教谕这边的学生人数,率先收满了三十人。 这时,朱教谕方才将剩下的人拒绝,发话道: “诸位与本道有缘无分,且去其他教谕那边拜师。” 这让新生们顿时意识到,每位教谕只收三十人,场中还在犹豫的考生们,连忙都起身拜师。 片刻钟后,场中的一百五十名新生,各自都有了归属。 五名教谕间相互拱手,便领着学生们,朝着对应的学堂走去。 接下来,又是一番杂事忙碌。 新生们熟悉县学,互相攀谈,法师们逐一讲述教学大纲……不一而足。 一直到了深夜时间,朱教谕见天色正好,便领着余缺等人来到了县学的后山,一片坟地当中。 这时的坟地中,也有其他教谕领着学生前来,零零散散的游走在坟墓间,像是在扫墓,但更像是在挖坟盗墓。 “此地乃是县学中的丙字号墓室群,尔等各自挑一挑,当个落脚点。” 朱教谕指着坟墓,喝道: “今后这里就是尔等的修行静室了,若是嫌弃此地的,也可以自行搬走。 除去此地外,县学中还有乙字号墓室、甲字号墓室,分别对应着二年生、三年生。你们以后若是赚取了功德,也可以钱提前住进来。 相应的,若是今后的考试成绩不合格,即便你是二年生,也可能和一年生一起,继续住在此地。” 这番话说出,顿时令新生们大开眼界。 他们没有想到,鼎鼎大名的县学生,居然就是住在这等荒山野坟中,和死人抢屋子住。 不过很快的,新生们凑上前,发现了墓室的神异之处。 “咦,此地之阴气,比我家的百年祖坟还要旺盛!” 还有人大着胆子,推开一座空坟就走了进去,从墓室中传出嗡声:“诸位,这里面挺宽敞的啊,还有一口石棺……教谕,棺材里面有人啊!” 对方又面色紧张的从中跳了出来。 朱教谕闻言,皱着眉头往墓室中扫了一眼,然后便眉头舒展,哈哈笑道: “哪里是人!是你前辈留给你作伴的尸傀。 你这小子捡便宜了,有此墓友同住,此墓的阴气至少能旺盛一成。对了,切记不要随便挪动,否则尸傀一动,阵法失效了,你还得重新找人来布置。” 新生们顿时议论纷纷。 余缺混杂在人群中,也是多打量了几眼。 不过他的面色倒是古井无波。 仅仅是以坟为屋、以棺为床罢了,他在伏家祠堂下面都已经这样住了大半个月了,早已经习惯。 余缺仅仅心间嘀咕:“难怪伏家祠堂下的密室,也和墓室一般。看来那老鬼,多半是模仿的县学宿舍。” 正当余缺放眼望去,也打算给自己找个坟墓存身时,朱教谕忽然一点他,道: “余缺,你随本道来。其他人自行选墓,选好后,找此地的守墓人知会一声,登个记就行。” 余缺微微一愣,连忙应声:“是。” 他心中有所猜测,怀疑朱教谕是要给他“开小灶”了。 其他的新生们也是如此,顿时更加羡慕的望着余缺。 等余缺的背影消失后,他们又都回过神来,连忙在墓室中乱窜,也想找一间留有前辈遗物的墓室。 另外一边。 正当余缺以为朱教谕会将自己领到所谓的“甲、乙墓室”,或是对方的府邸中,令他同住时,朱教谕却足下生风,领着他在县学后山狂奔了足足一刻钟,来到一处不知名的河边。 只见一条清冷的白水河,夜色下波光粼粼,其从山间蜿蜒而出,两岸遍布怪石,皆是山崖,并无人烟。 朱教谕负手站在河边,慨叹道: “你小子好运道啊,刚一入校,就能得一实缺。此地往前三十里,往河岸左右三十步,就都是你所能巡检的范围了。” “嗯??” 余缺闻言,眼皮陡跳。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着情绪,沉声道: “先生是说,此地便是学生的职权所在区域,学生的箓职并非虚职,而是一实职?!” 所谓的“虚职”,指的是箓职中虽然有地点、有职责、有官衔,但只是好听虚名罢了,并无相应的差事权力,只能领一份相应的香火俸禄。 而所谓的“实职”,则是指该箓职有相应的管辖范围或场地,除去能领取香火俸禄之外,亦能管辖一地、一街、一殿等等,即拥有“领地”。 朱教谕点头: “然也。往后三年。不,往后一生,只要你每五年的考评能过,不弄得天怒人怨,此河段便一直都是你的地盘。” 对方还笑吟吟的看着余缺:“不过我想,你这家伙应当也不至于,这辈子都窝在这水沟中,当劳什子的泥鳅河神吧。” 仙家们一旦管山管水,其于世人而言,便恍若山神河神了。 但余缺此刻已经是大喜过望,他都没有听清朱教谕后面的激励之言,便两眼发直,紧盯着夜空下的小小白水河,心神激荡不已。 “哈哈!”余缺不由的在心间大笑:“原以为榜首一名,只是个虚名,没想到还能有这等好事。” (本章完) 第91章 截胡袭击、蚌壳水府 第91章 截胡袭击、蚌壳水府 夜色下,清冷河边。 朱教谕见余缺的面色欣然,一时没有搭理自己,只顾着看那河道,她也不恼,只是笑吟吟的等着余缺回过神来。 余缺欢喜了好一会儿,醒悟过来后,连忙朝着朱教谕作揖: “学生多谢先生抬爱!” 朱教谕摆了摆手:“你我师生一场,这番客气作甚。” 余缺继续出声: “虽不知余缺这头名,究竟是从何而来,但想必先生是出了力的,否则大典之上,那红蛇教谕不会那般说话。” 他再三的拱手,尽量将礼数做的周全。 反正作揖行礼又不钱。 谁知朱教谕闻言,忽然发笑: “哈哈!你这厮说到点子上了,你这小小河神箓职的来源,恰好就和那红蛇有点关系。” 朱教谕面露冷色:“这点,本道也是后知后觉才知道的。” 当即的,此人将当初授度院中,红蛇对榜首的提议说给了余缺听,并且轻描淡写般,将自己提名余缺的事情说了下,随后就道: “本道所料若是不差,那厮应当是想要将你挤下榜首后,十名箓生中,谢晴洁自有谢家早早为其准备好的采药使箓职。 其余箓生又顶多能得个下等箓职,她手下那唤作‘季宜秋’的新生,便能理所当然的领了你这份中等箓职。” 朱教谕言语着,面露讥笑: “不过好巧不巧,她的学生刚好就被你挡了一道。你身为榜首,又是炼度师,可以能得一中等箓职,理所当然就应该取得今年县学中最好的箓职。” 余缺将这番话听完,心间一时百感交集,既庆幸,又为自己捏了把汗。 幸好他之前在朱教谕的手底下见习学习过,且屡次登门拜访。 否则的话,县学中没人替他说话,今年的榜首之名、这份实缺箓职,大概率就和他失之交臂了。 与此同时,一份气愤之意也在他的心间涌出:“好个摇舌鼓唇的贱婢,鬼考时觊觎我的法器,放榜时又拦我道途。可恨!” 不过冷静之后,余缺面色沉着,忽然明悟了一点,指着身前的那河道,问: “敢问先生,学生获得的是一份‘县河’箓职,那红蛇夫人以及其内定的学生,是否都是修行的龙王爷法脉?” 朱教谕大笑,拊掌道: “然也。你这份箓职,正是季家托红蛇,使了钱,逼得一个老仙家考核不过,丢了箓职,如此方才空缺出来。 因此并非是他们差点夺了你的好处,而是你占了他们的便宜。” 对方这话,令余缺是面色莫名。 果然,国朝之中无甚新鲜事。 他这份顶好的实缺箓职,就是个萝卜坑,先有的萝卜,后有的坑。只不过对方技差一筹,被他这个外来萝卜给占了坑儿。 明白了这点,余缺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许多,并且还生出几分快意之色。 他不由的啧啧出声道:“那红蛇夫人师生,都是个好人啊。” 朱教谕听见余缺这般促狭的话,面上顿时哑然。 随即,两人又言语了几句。 朱教谕看了看天色,出声: “本道已经告知了你河段范围,其余相应的事项,你沟通脑中的箓职便可知晓。不过切忌沉迷太久,三日后的子时,记得赴学堂中正式上课。 第一堂课,开庙!” 余缺面色一正,沉声回答: “学生晓得!” 朱教谕一点头,最后交代了一句:“此地虽依旧是县学范围,但也不太安生,孤魂野鬼颇多,你自个警醒点。” 咻的。 对方话音一落,魁梧的身形就仿佛鸟雀般,闪烁着便从河道边消失,没入了黑暗中。 余缺一直拱手,直到对方彻底离去,方才放下。 只剩自己后,他不由的在河岸边踱步来、踱步去,面上着实是欣然和激动。 如今他已是县学生,达成了一十五年来的最大目标,并且还意外获得了一方实缺箓职,拥有了箓职领地,实在是可喜可贺! 余缺望着那夜色下,依旧显得波光粼粼的河面,心情激荡不已。 从今往后,此三十里河道范围,可就是他的修行宝地,就连官法在此也不一定好使,只要他经营有道,其必然会为他的仙家生涯添油加柴! 除此之外,三日后就是开庙。 “一旦开庙,我便是真正的仙家中人!” 余缺心间不由的期待万分:“不知我究竟会开出何种祖庙……” 忽地。 正当他踌躇满志时,一阵阴风忽然从他的身旁刮过。 余缺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身上当即灰气涌动,目中瞳孔陡的竖起来,不必多想,狠狠的就朝着那阴风刮来的方向使出一爪。 啊啊! 一阵鬼哭声陡然响起。 只见一头浑身惨白、湿漉漉的水鬼,它刚从河水中冒头,就被余缺的手爪撕成了两半,鬼气散乱,惨叫着退入河中。 余缺紧盯着水鬼,口中厉喝: “大胆,何人胆敢袭击国朝仙家!” 他当即沟通脑中的箓职,掐出一道剑指,指着河面呼喝喝: “天罗地网,敕!” 嗖嗖,原本清冷的河面上,瞬间冒出了一丝丝积蓄的香火之气,并形成罗网般,以余缺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锁拿而去。 随即一道闷哼声,就在余缺身前的河水中响起来,并且传来符纸燃烧的气味。 不等余缺唤出的香火之气锁住对方,暗中的贼人就滑不溜秋的遁出了河道三十步范围,消失在夜色当中。 而余缺紧盯这那黑影离去的方向,他仅仅跨出半步,便没有去追杀了。 余缺低头,皱眉看向河道中那头被锁住了的半残水鬼。 他从袖袍中取出兵马罐,轻轻一拍罐身,便将这水鬼收入了罐子里。 “身为做贼的,居然还敢往县学里面逃……是特意来给本道送只水鬼的么,嘿,还是一只甲子年份的老水鬼,手笔不小。” 他冷笑着,心间已然是对那暗中袭击之人的身份,有了猜想,并且明白了为何朱教谕在走之前,会冷不丁的说一句让他警醒点的话。 脑中思量几番,余缺回过神来,又连忙一挥手,将河道上蒸腾的香火之气散去,免得继续浪费。这三十里县河所汇聚的香火之气,从今往后可就都是他的了,不能太过浪费。否则的话,亏空太多,连香火税都交不上,他就得倒贴钱养此地。 余缺端着兵马罐,在身旁放出了一队冤魂,环绕着他,然后便在冤魂的护卫下,沿着河道,寻龙点穴般的一步步丈量。 此河段的箓职已得,他自然得赶紧的将这段河道的地气儿拿捏住,并炼入箓职当中。 这样的话,今后再有人敢在三十里河道的范围内袭击他,都无须余缺自个掐诀念咒,河中便会自行有香火护持在他的周身,以保证他不被外邪侵害。 根据箓职的品级来看,有河中香火护身,九品境界的大小仙家,全都休想近他身,会被他撵着打杀。 只有八品及以上的仙家或鬼神,才可能对他有所危害。 夜色下,余缺踱步走了十来里路后,目中忽然一亮,当即涉水入河。 因为他这份箓职得来的过于惊喜,他身上并未准备避水符、鱼鳃符等符咒,只能自个捏着鼻子,抹黑的行走在河道中。 好在余缺身怀神识,即便目中漆黑一片,看不见香火,他也能通过河道中的香火迹象,准确的往前摸去,不会被河水的流动影响路线。 不一会儿,他就走到了河道的中央,神识中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蚌壳。 哗啦啦,余缺轻轻一钻,便钻入了蚌壳当中。 而当他进入壳子内后,壳中并无河水,竟是一方别样的空间。 余缺睁开眼睛,抬头向上看,目中映出了透明的河水、泛白的月亮,但全都是晃荡扭曲不已,美轮美奂。 此地便是三十里河道中,香火所汇聚的水府了,蚌壳上自有一方隔水的阵法加持,能方便水府之主在其中生活。 不过虽然名为水府,但是余缺借着月光,左右看了看,发现此地也就一丈多大小,仅仅如一间卧室般。 其用来充当修行的静室算是足够了,但是配不上“府邸”二字。 此外,余缺消化了箓职中所记录的信息后,他心念一动,发现水府所在的蚌壳,还能在香火之气的驱动下,从河底淤泥中拔出,随波逐流的往前飘去。 这样一来,余缺便可以将小小水府安置在距离县学学堂较近的地方,省得以后上下学,还得跑上大老远的路。 不仅如此,水府蚌壳中当布置了充盈水气的阵法,能令壳子中水气浓浓,潮湿得发腻。 余缺稍微打量了一番,顿时轻叹道: “此地虽然小巧,但当真是一方修炼龙王爷法脉的好福地啊。” 对于龙王爷一脉的仙家而言,此等河神水府,无疑是第七坊中顶好的修行环境,即便县学中的甲子号静室,也不一定比得上。 一时间,余缺脑中都冒出了个,要不干脆就主修龙王爷一脉的想法,并已经明白了,那“季宜秋”为何今夜会不忿的偷袭于他。 不过这些念头,都仅仅在余缺的脑中一晃,便被他压下了。 余缺一边让蚌壳朝着县学的所在随波逐流而去,一边继续摩挲着这方小小水府,并且开始构思如何布置一番。 而当余缺欣喜于获得了水府时,另外一边。 第七县学内的教谕住所,红蛇府邸中。 一道浑身湿漉漉、低头行走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叩门之后,悄悄的走入了其中。 “直接进来。” 这道身影听见话声,朝着府中拱了拱手,继续朝内走去,来到了一栋椒房中,口鼻中充斥着芬芳香气,令他有些不适。 椒房中有一铜柱,正有一道人影绕柱而盘,身子恍若无骨,火辣又带劲。 进来的人饶是并非第一次来此,但乍一瞧见,也是忍不住气血上涌,心间杂念顿生。 红蛇夫人诧异的看着来人,道: “回来的这般迅速……已经将那水府搬回来了?” 季宜秋阴沉着脸色,低声:“回姨妈的话,那贼子过于狡猾,且有朱教谕傍身,宜秋未能得手。” 红蛇闻言,微皱眉头,然后又舒展开,道: “没有机会那就算了,反正只是一破烂蚌壳房罢了。” 她指了指隔壁:“你出门后往左边走,有间柴火房。既然没有将那水府拿到手,你便与我同住,省得再去死人堆里抢位置。” 季宜秋听见“柴火房”三个字,心间顿时生出几丝气恼。 但是他一抬头,看见了红蛇夫人那冷冰冰的竖眸,心间的情绪顿时一僵,连忙低头应声:“是,宜秋谢过姨妈。” “退下吧,本道还要练功。”红蛇夫人懒洋洋的发话。 等到对方离开后,她又微眯眼睛,低声暗骂道: “废物一个,还当真让那小子将便宜全都给占了去。” 不过一想到余缺只是个寒门跟脚,祖上十八代都没有出过一个灵人。 红蛇夫人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她吐出口中分叉的双舌,全身盘桓在铜柱上,吞吐着铜柱中逸散的香火气息,打磨自身。 区区一个寒门榜首罢了,一等开庙后开出个草庙,自然而然就会泯然众人矣,并且下次季考,连前三十都可能挤不进去。 毕竟今年的县学,仅仅是依靠荫庇入校的荫生,就已经是多达三十口。 红蛇夫人不由的暗想到:“怎的感觉这些年,各家各族出现的人才,都越发多了些……连区区季家,五年中都能有两个箓生涌现。” 她琢磨着,眼中露出冷笑之色:“不过这样也好,且看尔等师徒一脉,今后还有什么借口,敢笑我辈世家无人。” 冷笑过后,她便再次全神贯注于身前的铜柱,修行筋骨。 另外一边。 余缺在接手蚌壳水府后,果然是一时间沉浸在了其中。 他从集市上购买来各种用具,逐一妥帖的布置在水府中,甚至还想请阵法师出马,进来瞅瞅,看能不能改进一下蚌壳上的阵法。 但是时间迅速流逝,很快就是朱教谕口中的第三日了。 余缺再有天大的事情,这时也得放下。 因为第一堂课,开庙已至。 (本章完) 第92章 三年目标、入葬开庙(4k字) 第92章 三年目标、入葬开庙(4k字) 余缺带着一身的水气,急匆匆的赶到了朱教谕班所在的学堂中。 他进门时,堂中已经有许多学子赶到,一个个正兴奋的议论,口中嗡嗡作响。 “余兄,你来了!” “几日没见着余兄了,兄台到底是住在了何处?” 几名熟悉的学子当即朝着余缺见礼,好奇的询问,还嘟囔道:“余兄你是榜首,肯定是又得了什么好处,尽管说便是。” 余缺面对众人的热情,只得无奈的出声:“诸位以后若是想要找余某吃酒,来后山那条第七县河即可。余某现在就住在那里。” 有人不明所以:“怎么就住到河边去了,以河为畔,美则美矣,但是无甚地利,有碍修行啊。” 还有人微微一怔后,立刻反应过来,明白余缺多半是获得了一个实缺,有了箓职领地,所以才搬出去了。堂中一些不熟悉的人,听见了几人的谈话,也是忍不住的屡屡撇头看过来,眼神艳羡至极。 面对众人的诧异,余缺心间早就有所准备。 且他如今的心态,和未中榜首前大为不同,已经习惯了众人的吹捧。 余缺坦然的应对着众人,及时转移话题,同几人攀谈其它的东西。 不多时,宽大的学堂中,已有三十人出现。 早课的时间一到,朱教谕的身影也适时的出现了门口。 此人身形魁梧,将大门一堵,双手抱臂,脸上还挂着笑容,给众人一股在上门踢馆般的感觉。 余缺等三十名学子,当即朝着朱教谕躬身:“学生见过朱法师!” 朱教谕点了点头,她走到了学堂的最前方,环顾着众人,开口: “不错,看来本道的运气没有那么差,不至于遇见连‘开庙’都敢迟到、怠慢的蠢货。。” 她道:“不过开庙最好选择在正午或正子时分,眼下距离吉时还有点时间,本道就费点口舌,先帮尔等立立志向,提提心气,方便熬过待会的开庙。” 这话让余缺等人交头接耳起来。 朱教谕没有在乎众人的嘈杂声,而是随意往众人中一指:“你,出来说说,考上县学了,打算做什么?” 那学子突然被点出,声音有些磕巴:“回先生,好好修行。” 朱教谕再问:“如何好好修行?” 那学子的心神镇定点了,他朝着朱教谕拱了拱手,试探出声:“开好庙,养好神,学好手艺?” 朱教谕闻言,面上轻叹:“罢了,不与尔等多费口舌,明说便是。” 嗡的! 她猛吸一口气,提声喝道: “你们且记住,县学三年,乃是尔等今生最至关重要的三年。 既然考入了县学,便意味着尔等有资格考入道宫中。此三年中,尔等唯一的目标,便是卖命的修行、玩命的修行、不要命的修行! 争取三年内,就修成九品上阶。 如此,三年之后的‘中举’,尔等方才有机会再次榜上有名,一举成为道宫弟子。” 朱教谕的声色严厉: “否则的话,三年后的‘中举’未成,其后的重复考举对尔等来说将会更难。而一旦走不通举业这条路,尔等顶多能以杂役的身份进入道宫,那时候必将后悔终生!” 这样一番话从朱教谕的口中喝出,令在场的三十名学子全都脑瓜子嗡嗡的作响,恍若听见了钟鸣。 许多人都是咋舌:“三年就修成九品上阶,一年一个小境界啊!” “我听闻寻常仙家修满九品,往往需要费时三十年,教谕这也过于高看我们了。” “考道宫本就艰难,还只准备三年……” 其中余缺待在人群中,他的心情更是古怪: “最至关重要的三年、容不得荒废、后悔终生。这些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的耳熟。” 他抬眼看向人群前的朱教谕。 对方面对众人不成器的叽叽喳喳,露出讥笑,又喝道: “不错。寻常人修行,往往十年一个小境界、三十年才能修满一个大境界。但是尔等都是考入了县学的仙材,真要三十年才修成,那你们来县学中作甚!” 有学子听见这话,终于忍不住反驳: “先生,即便身为县学生,三年内修至上阶,也实在是过于困难了。 学生记得,各地的县学也做过统计,县学生们修成九品上阶的费时,大致也都在十年左右,这还没有将县学三年算进去。” “正是、正是。县学一上完,就去考举,压根没几个人能通过。而且大家伙,也只能在县学待三年啊。” 还有学生嘀咕: “我兄长交代过我,让我三年之内,先在县学中学成各般手艺后,打好基础,然后再在族中沉淀个七八年,那时年纪二十五六,方才是参加‘中举’的时候。” 学堂中议论纷纷。 朱教谕冷眼看着众人,脸上的讥笑神色更是明显,冷哼道: “尔等若是打算以后只是当个衙役、当个铺兵,递送些文书,打打杂之类的,有这般想法倒也不无不可。 但若是真有一丝的长生仙家之念,便切记本道今日给你们所说的话。一定要通过举业,拜入道宫中。 特别是三年后的‘中举’,一旦榜上有名,进入道宫后,尔等直接就是内门弟子的身份,而非外门。任何人,仅此一次机会。” 这番话落在人群中,终于是引得众人惊喜: “什么,三年后若是中举,就是道宫的内门弟子?” “传闻内门弟子们,个个都能修成煞神罡神,能成为出入青冥的上等仙家!一旦成为内门弟子,其本身也就是一方势力山头,一州豪强。” 余缺站在人群中,同样是眼皮微跳,目光变得凝重。 他在心间暗道:“三年后若是通过了中举,就能成为道宫内门弟子么,真要这般,不亚于鱼跃龙门也……举业,果然乃是当今仙道之捷径!” 一并的,他也想起了黄归山对他的各种交代。 对方所交代的意思,和今日朱教谕所讲的类似,只是没有提及“内门弟子”一事。 黄归山让余缺必须再以更甚从前的努力,来对待三年的县学时光,只有考过了“中举”,拜入道宫中,他才有资格松懈精神。 不过对于这种劝学之话,余缺不说嗤之以鼻,但也是不以为意。 因为他敢以前世的宿慧保证,三年之后肯定又是三年。 人活一辈子,除非真的认命了,了无生趣了,否则便没有真正能够泄气的时候。 学堂中,朱教谕看着激动起来的众人,她抱着双手,再次冷笑道:“先别高兴的太早。尔等从县学毕业时,若是无法升至上阶,连报考中举的资格都没有。 到那时,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甚至杂役,又和尔等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给众人泼了一头凉水,令大家伙冷静下来。 但是“道宫内门弟子”的诱惑,依旧是让他们躁动不堪。 此等身份若是获得了,只要半道不死,日后必定能成为一地学正般的人物。 啪啪! 不知过了多久,朱教谕又拊掌,面色舒缓,她这时喝道: “不错,尔等的精神头尚可,既然这样,某就早点带你们去开庙,让尔等感受真正的仙家之妙。” 话声一落,她的身形一闪,便踢开了学堂大门,朝着门外走去。 余缺等人的面色变化,连忙压制住杂念,紧随在对方的身后。 考道宫虽然是他们三年县学生涯的最大目标,但是开庙,方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当众人走出学堂时,他们发现其他班级的学子们也都走了出来,同样是一脸期待紧张的表情,并且大家所走去的方向一致。 ………………………… 不多时。 一幢腾腾的烟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高大粗壮,并有雪片一般的冤魂碎片,绕着三根巨大香烛盘旋不定。 千丈范围以内,充斥着鬼哭神嚎。 余缺对于这里十分眼熟,此地正是县学中的火葬场,一间间火室之所在。 阵阵焦臭味中,当初参加开学大典的一百五十名新生,连带着五脉教谕,全都已经是汇聚在了火葬场的外围,只是并未扎在一地,而是分散在四周。 阵阵议论声在火葬场周围响起来:“开庙是要在火室中吗?有哪位兄弟知道具体的流程,可否透露一二。” 余缺也是低声和旁人议论声,并且他紧盯着火葬场上空的粗壮香烛和烟气。 若是他没有记错,坊间传闻县学的火葬场中,存在一缕真火,! 此物乃是货真价实的天地奇物,多少六品仙家都不一定能够拥有。 “莫非今日开庙,和那真火脱不了干系?”他暗暗寻思着。 好在朱教谕并没有让众人焦急的胡思乱想太久,她将众人召集成一圈,言语道: “某不管你们究竟是从何处,听过有关于开庙的步骤、说法,哪怕是你们的亲爹,除非是有六品仙家向你们传授,否则统统忘掉!” 朱教谕言语这番话时,虽然声音如常,但是她动用了神识,压迫在现场每一个学子的心头上,令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明白她并没有开玩笑。 其人没有再过多的解释,当即讲解: “所谓的开庙开祖庙,其关键之点,在于找到玄关一窍。此窍关乎性命,是人体最重要一窍,名之为‘祖窍’,或名‘天心’,又叫“灵台”,得之者超凡脱俗,不得者沉沦一世。 此窍的具体位置,有言在眉心,有言在双眼之间前的三寸虚空,有言在膻中,有言在脐下……各家各有说法。但是朱某在此,可以给尔等一个准话。” 确如朱教谕所言,世人关于祖庙的位置,争论不休,各家都言之有理,即便是开了祖庙的仙家,也是各有说法,令后来者摸不着头脑。 因此见朱教谕要给个定论,余缺等人一时间全都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 只听朱教谕缓缓开口: “玄关者,其不在身内,不在身外;既在身内、又在身外;四维上下,内外偏旁,皆不在当中,五行八方亦无着落。” 听见这番话,余缺等人顿时有些傻眼,他们面面相觑,下意识的怀疑是不是自家悟性太低,听岔了。 好在朱教谕立刻笑着: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以我等蝼蚁的感官、智慧,祖窍的位置过于缥缈,难以理解,特别是你们这群连神识都无的凡人。传言只有元神仙家,才能真正的捕捉到祖窍所在,进而能够转世不死。 因此尔等切忌执着,祖窍何时现身、现身何处,自古以来皆无定数。有人是开在了眉心、有人是开在了胸前、有人是开在足底,还有人开在口鼻之息的出入间,纯看个人之缘法。” 她还着重告诫了一句:“且祖窍之位置,便是尔等祖庙的出入口,是尔等的身家性命之门户。世间还有许多法术秘诀,修炼后会在祖窍位置形成‘罩门’,是一大缺陷,切勿透露给旁人,就连师父道侣也慎言。” 朱教谕指着天,沉声:“最好是天也不知、地也不知,仅仅你自个知晓。” 三十名学子闻言,面色纷纷一肃。 余缺在心间也是讶然道:“原来是这般,各人所开的祖庙位置各不相同,所以世间的说法也不同。” 他原以为祖庙的所在,就是脑中灵台,现在看来,纯粹是他被诸多书籍误导,先入为主了。 三十名学子沉思一番,低声嘀咕后,纷纷朝着朱教谕拱手: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还请先生教导我等开庙之法!” 彼辈齐声吟诵,声势不小。 朱教谕面露微笑,她踱步绕圈,环顾着众人,一口就道:“好!本道这就教授尔等开庙法门。” 但她笑吟吟的,忽然又开口问: “开庙一事,又有别名‘入葬’、‘尸解’、‘蜕形’,讲究一个堕其身而成其神,本道这里统一用‘葬法’来形容。” 此入葬法门,有土葬、火葬、水葬、风葬、树葬、塔葬、荒葬、悬棺葬等等。 其中还又可以再分出合葬、集体葬、折头葬、袱葬、捡骨葬、土棺葬、柜葬、挂葬、房草葬、裸葬、床下葬、坐葬种种。 门类繁多,千奇百怪,不知尔等想要用何种葬法来开庙?” 不知为何,众人听见了对方口中琳琅满目般的葬法,一时都后背发凉,心间发怵,讷讷无言。 众人面面相觑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将目光看向了人群前列的榜首余缺。 余缺也是心间发麻,隐隐感觉这开庙葬法都有些邪门。 但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以及他自个心间的渴求中,他硬着头皮出列,沉声向那朱教谕拱手: “敢问教谕,这多葬法中,哪一种可开灵庙,可博长生!?” (本章完) 第93章 天葬法 第93章 天葬法 在场众人听见余缺的话,纷纷心惊了一下,但立刻又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去听。 朱教谕闻言,她脸上的笑意不变,开口: “夫灵庙者,爹生娘养,岂是胡乱能够开出来的。长生者,对于本道而言都是遥不可及,恍若水中月、镜中,我又如何能够教你。 你这小子,真不是在拿朱某当消遣,讨打?” 余缺连忙低头打拱:“学生不敢,望先生宽恕。” 朱教谕刚才的话明显并非是真的恼怒了,她打量了余缺几眼,又看着众人,言语: “不过,开庙灵法,朱某虽然不知,但是却知道世间修行,往往都是取乎其中,而得其下;取乎其上,而得其中。 本道这里正好有一方开庙天法,取乎其上,不管你究竟是何跟脚,理论上都可以最大程度的挖掘出你们体内的血脉魂魄之潜力。” 这番话说出,四下顿时嗡嗡声一片。 余缺也是猛地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盯着此人。 对方口中的“开庙天法”,只听名字,就比“开庙灵法”要上等得多。 也不知此人是真就只晓得这一上等法门,还是只愿意透露出这一法门。 不过不管是何种原因,余缺都是当即出声: “请先生教教我等!” 其余人等听见他的呼声,也都是纷纷作揖打躬,口呼先生教我。 “且慢!” 朱教谕却是闻言伸手,制止了众人的呼声,她脸上的笑意更是玩味,道: “先别急着求某,某先教尔等知晓一点,那便是采用‘天法’开庙,其葬法自然就是‘天葬’了。 天葬你们都晓得不,真要用此法入道吗?” 霎时间,刚才还一口一个“先生教我”的众人,话声顿时都噎在了嗓子里,一时吐不出来。 包括余缺在内,他也是两眼发愣,面上露出惊疑之色。 如果说朱教谕刚才口中的什么塔葬、荒葬,还有些折头葬、房草葬、坐葬等葬法,大家还不太清楚,甚至是第一次听说。 但是“天葬”一词,在场的众人就算是不明所以,也是有所耳闻过。 朱教谕看着众人愣神的模样,主动介绍: “天葬一法,承袭上古,乃师法天地自然而得,不仅我辈仙家有此习俗,许多野兽异民也都有此习俗。毕竟此法说到底,天葬其实就是曝尸天地间,任凭飞禽走兽草植享受尸身,返还自然。 只不过我等仙家的天葬,讲究个仪式,别有步骤。” 朱教谕介绍着,还慨叹道: “听闻古时的仙家们,皆是采用‘天葬法’而成的。 这也导致古时候的仙家在入道时,往往十不存三,夭亡率极大。即便成功入葬开庙了,因为过程残酷,也可能留下病根,摧残岁寿,十个里面能有一个完好无损的,就已经是不错。” 她看向众人,特别是看向余缺,问: “虽然仙家们钻研至今,早已经更改了步骤,极大的降低了其中的危险。至少在正规的县学中,采用天葬法开庙的,很少出现死亡案例。 但是尔等真敢剖心剖肺、抽肠取肝,点燃肉身,去搏个大富贵?” 朱教谕没有逼迫众人回答,而是自行闭上了眼睛,道: “事先交代一下,如果中途而废,开庙人会遭到天弃,哪怕你再是惊才艳艳,潜力都已经燃烧大半,最后能重新开出个三尺草庙就已经是难得。” 这话落下后,她就没再看众人一眼,任由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 “嘶,这法子我也听说过。” “对!我家有个族兄,平时自称杀人不眨眼,结果当年好不容易考上了县学,在开庙时选了天葬法。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快说快说!” “还没开庙呢,他见着天葬的场面就被吓得两股打战,腿软得不敢上前。幸好最后被轰下去了,否则死在上面也有可能。因为他被吓破了胆子,最后也只开了个二尺草庙。” 还有听者也点头应和: “听说天葬法的开庙,和寻常法门的不在一个地方,而是单独在某一地,且严禁对外透露太多。想要用它开庙,县学还自有一番考验,你那族兄,兴许就是没能通过考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即便是胆子极大、本不以为意的学子,也是纷纷面色紧张,纠结不已。 余缺身处在其中,听着众人的言语,他更是不由得感觉牙疼。 亏得他上一次凝练阴神时还说过,今后再也不玩弄这类残刑酷法了。 没想到刚进入县学,第一堂课就得接触到比《七尸回光返照灯仪》还要邪乎的天葬法门。 他在心间无力的嘀咕:“此世仙家的修行,当真无甚仙气,满是鬼气。” 虽然众人先是被朱教谕吓唬了一番,又被其他同窗吓唬了一番,但是不多时,就有人做下了决定,毅然决然的出声: “请先生教我天葬法!” 出声的还并非只是一人,是两人,恰好还一男一女。 男的长着一张国字脸,女的鹅蛋脸儿,身上的衣袍皆是精美,且相貌都让余缺感觉陌生。显然,他们俩并非是通过“小举”考入县学的,而是三十名免试入学的荫庇学子之二。 “好!” 朱教谕陡地睁开眼睛:“何凌、何栗,算上你们兄妹俩。” 听见这话,场中有人顿时讶然嘀咕: “还是一对儿兄妹啊,是亲的吗,龙凤胎?” 除去这对龙凤胎之外,现场接连又有三人走出,也想试一试朱教谕口中的“天葬开庙法”。 愿意“天葬”的人数,很快就达到了五人。 朱教谕的目中露出些许的满意之色,随口道:“不错,好歹是朱某麾下的兵伢子,没有只站出来一两个。” 言语间,她还挪动目光,看向了余缺,目露审视。 不等对方开口,余缺也从人群中走出,躬身一拜: “学生也选天葬法。” 然后他便站在了那五人的行列之中。 不管心头再怎么腹诽嘀咕,但是面临开庙这等重要关头,但凡能榨出一丝潜力,就得使上十分气力。 且其他人都选了,余缺怎能退缩。 这天葬法,他开定了! 朱教谕朝着余缺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对方继续站在原地等着。 接下来,又有四人走出来,但也有已经站出来的一个人,百般纠结之下,面露羞愧的退了回去。 朱教谕对此没有说什么,只是见已经凑够了十人。 这数目已经是够够的了,她就懒得再多等,而是朝剩下的二十人扔下一句话: “天葬法开庙费时颇久,不似尔等那般简单。你们在此地不要走动,某先料理完他们,其间自会来料理你们。” 话声落下,朱教谕就甩开步子,往身后走去。 余缺等十人也连忙跟上,随在朱教谕的身后,往那浓烟滚滚的火葬场走去。 随着他们的身形消失在火葬场中,被留在原地的其他学子们,神色各异。 有人生出了悻悻之色,暗自吐舌;有人幸灾乐祸,一副吊儿郎当,等着看戏的表情;还有人面露懊悔,正后悔刚才没胆子选天葬。 不仅余缺所在的班级,单独分出了一批人先赶往火葬场,其他四个班级中,也是如此,只不过朱教谕这边的人格外多点。 很快的,阵阵焦臭味中,余缺一行人便踩着骨头渣子,径直来到了众多火室的顶部,一方露天的捡骨台子…… (本章完) 第94章 点天灯、酷法修行 第94章 点天灯、酷法修行 众人好似来到了骸骨荒原中,且四周烟气腾腾,将火葬场外面的景象和此地隔开。 十人当中,有近半的人刚一涉足此地,就已经是浑身发抖,口中无沫,口干舌燥的。 朱教谕没有理会这些人,她同其他几个教谕打过招呼后,便继续领着大家,继续的朝着天台的中央走去。 不多时,一具庞大的骸骨,出现在了余缺等人的眼中。 此骸骨并非人形,俯卧在似鸟巢般的骨质丛林间,高九丈有余,形似鸟骨,但是头颅尖锐狰狞,又似龙头,且并非只有一颗,而是长了三颗。 骸骨之上并无一点血肉,但是一股凶厉的气息在众人望见它的时候,就扑入了众人心神中,让人凛然发悚。 枭! 一阵尖啸声,更是同时出现在了所有学子的脑中,让他们不由得魂魄震动。 “这是!?”众人心惊。 呼呼呼,在这尖啸声响起的同时,着那鸟骨身上冒出了一簇簇的深红火焰,化作为长蛇,朝着他们猛地扑过来,令他亡魂大冒。 好在这时,数道冷哼声响起。 朱教谕面上狞笑,呼喝:“好家伙,不愧是已经炼出了真火的三首蛇鸦,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凶厉!” 她已经是跨步上前,挡在了余缺等人的身前,一股股黄色的灵光涌现,也成鸟形,盘踞在左右,好似母鸡护崽儿一般,将余缺等人全部庇护在翅下。 “定!”朱教谕大喝。 并且她丝毫不惧怕鸟骨的威势,还大口一吸,将那些定住的火焰统统吸入了腹中。 这一幕看得余缺等人纷纷心神摇曳。 有人低呼道:“气运黄如粟米,朱教谕是七品游神仙家!” 此气运非彼气运,而是香火运力的简称。 因为仙家每一品级间,所能炼就的香火品级各不相同,其所表现在外的灵光法力种种也就有所不同,以此可以判断境界。 一般而言,九品仙家的气运发灰,浅陋粗糙,八品仙家的气运发黑,凶厉阴沉,七品仙家的气运则是发黄,黄如粟米,莹莹如玉,具备了几丝贵气,而不再是单纯的鬼气。 此刻朱教谕所展现在众人眼中的香火运力,正是七品仙家才具备的粟米黄气。 黄光氤氲间,朱教谕感应了片刻,她便将身上的法力收了,并朝着四周左右点了点头。 只见除去余缺他们之外,其他班级的学子们也遇见了鸟骨的袭击,但在各自教谕的庇佑下,都安然无恙,顶多面上的惊容尚在。 “好了,迈得开腿就继续往前走。某可不等人。” 朱教谕言语一句,便再次动身。 兴许是刚才已经杀过了众多学子的威风,一直到众人走至那庞大鸟骨身前十丈,此骸骨都只是散发出无穷的热力,并未再有所异样。 此刻余缺还发现,天台上忽然又多了一人,或说着对方老早就在天台上等着众人了。 这人他还有些熟悉,正是看管县学火室的门房青大爷。 青大爷佝偻着身子,负手站在鸟骨的三丈开外,定睛仰头看着鸟骨,恍若雕像。 “都站在这道红线之外,不要随意走动。” 朱教谕等人扔下一句话,纷纷上前,朝着青大爷拱手: “见过青爷,今年的新生已到,还请青爷主持天葬开庙。” 门房青大爷缓缓的扭头,看向身后,他的目光在一众学子身上打量,数了一数,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今年敢来天葬开庙的,又比去年多了一些,不错不错。” 此人言语一句,便又和五脉教谕交代起什么。 而余缺等人老老实实的待在外围,发现愈是靠近鸟骨,地面的骨灰颜色就愈是深红。 有人顿时惊叹道: “好家伙,教谕他们脚下所踩的骨灰,似乎都被烧成了琉璃状。这凶兽究竟是何种品阶,死了还能有这般威势?” 余缺闻言打量地面,也发现距离那鸟骨三丈左右的地面,开始玉化,一丈以内的,全部呈现琥珀琉璃状,红光涌动间,仿佛地下有岩浆在流动。 除此之外,在鸟骨的左右四周,还竖立着一根根焦黑的骨架子,也不知是什么凶物的骨架,以及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不过很快的,余缺他们就知道了这些骨架子的作用。 只见朱教谕等人嗖的奔回来,然后朝着各自的学生们喝道: “好了,青爷已允,尔等谁先?” 众人面面相觑,并看了看天色。 他们原以为还要再等一会儿,再搞点斋醮、做点法事之类的,并没有想到天葬开庙会来的这般直接。 其中朱教谕轻笑解释: “天葬开庙,以七日为上,应和头七,尔等若是能成,少说也得坚持三日,因此不差这点时间,早早开始,某还能早早去领着其他人去开庙。” 但这时,即便是刚才率先站出来的龙凤胎兄妹俩,也是迟疑。 众人犹豫间,都往其他人的身上看来看去,想让别人先领头,上去试一试。 而当朱教谕这边迟疑时,一旁的其他教谕,动作颇是利索,譬如那蒙老鬼教谕。 他压根没有询问麾下的学生,而是袍子一挥,便将一个学生抓到了一方骨架子上空,并狞笑着问: “好娃娃,你是想竖着葬,还是倒着葬,抑或是横着葬。老师都依你。” 啊啊! 那学生欲哭无泪,口中大叫着,急声叫到:“学生还想再等等。” 谁知蒙老鬼压根不听,口中自语:“既然你不知道怎么选,那就由老师来帮你选……你这娃儿膘肥体壮的,好一身的肥肉,从头从脚葬都不合适,那就从肚脐眼开始,横着葬。” 下一刻,令众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蒙老鬼话音落下,袖子一翻,那学生掀飞就从半空落下,背部向下,噗呲一声,骨架子将他的身子贯穿,直接从肚脐位置穿了出来。 这时蒙老鬼踱步上前,朝着那鸟骨身前的青大爷一拱手,青大爷点头间,朝着那肥壮学生隔空一指。 咻得,鸟骨中便飞出一线火蛇,盘踞在了骨架上,熊熊燃烧起来,并滋啦乱响,让现场又多出了一阵油香气味。 如此动作间,那名学子的惨叫声更是凄厉,不绝于耳: “放我下去,老师,我不天葬了、不了,我庙也不开了!” 一旁围观的余缺等人,全都是面色悚然。 此情此景,以人为烛,可是比县考时的三科考试更要凶残。 不少人心生退意,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并且天台上,有不少荫庇入校的学子,面色煞白间,当真还拱手向着各自的教谕说:“学生选择放弃天葬,望教谕成全。” 不过现场的五个教谕,都没有如之前学生们私下议论的那般,会放任众人离去。 教谕们全都个个无动于衷,只是目光审视的看着众人,询问谁人先来。 其中朱教谕的话,稍微多了一句: “除非尔等天葬失败,否则就别想着离开此地。毕竟一不小心惹得了那鸟鬼发怒,可就耽搁事儿了。” 她环顾着麾下的十人,见还是没有人主动站出来,便朝着余缺轻喝: “余小子,之前是你率先发问,问我何种法门可以搏一搏长生,现在怎的不敢了?” 余缺见自己被点名,他咬着牙,并没有退缩,硬着头皮就站了出来。 不过他还是沉得住气,开口: “敢问先生,如何能让那天葬的效果发挥最大,以及那蒙教谕口中的竖着、倒着、横着,三种葬法,有何区别?” 朱教谕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回答: “作用都无甚区别,全都唤作点天灯,即以尔等的气血精神为烛油,供养一缕真火,以求得能为尔等点燃一粒灵光,开辟祖庙。 并且不管是哪种葬法,其间都会有群鬼群怪,飞扑过来,争夺尔等的气血精神。那时候,你们务必要谨守本心,与之抗争,不让鬼怪占了便宜去。 度过了头三天后,所有与尔等争食的鬼怪亡魂,就都会化作为尔等开庙的烛油。 这时候,三首蛇鸦的亡魂,就会被尔等点燃的香火吸引,亲自啄食尔等的肉身魂魄,记得与之抗争便是。” 朱教谕轻喝:“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一个字,‘熬’。 途中除去不能昏死以外,百无禁忌,吃喝拉撒皆可,熬得越久越好。” 她还补充:“若是运道好、熬得久,兴许还能从那鸟鬼的身上,赚得一点便宜。每年都有人能借此习得一方法术传承。” 余缺拱手,表示自己明白了。 不过他看了一眼那些横七竖八被插了一地的同窗们,顿时又感觉牙疼,觉得这三种葬法还是很惊悚。 他倒也不是怕疼,而是不想平白无故伤了身子,特别是其中的竖着葬、倒着葬,那骨架子是从活人的口中、肛门间穿入穿出,过于不体面了。 “难怪没多少人在天葬之后,会对外宣称具体的过程。”余缺心间咋舌。 于是他思量一下,硬着头皮,再度问:“先生,既然三种葬法都无甚区别,那么学生可否自行入内,接引真火,不上那架子?” 这问题问在了所有学子的心坎上。 所有人,特别是几个女学子,全都刷刷的看向朱教谕。 令众人惊喜的是,朱教谕略作沉吟,点了点头。 不过她也出声解释:“这些架子并非县学为了故意折磨尔等而设,实在是天葬痛苦,并非常人所能承受的。 将尔等插在其间,越牢固,越能让尔等熬下来。 就算这样,每年都还有学生熬不住,自行将身子从骨架上拔出,甚至有过甘愿将自身截断两半,爬出来的。” 朱教谕眯眼看向余缺,问:“余缺,你确定要自行入内吗?” 这解释让在场的众人面色变换,余缺脸上的喜色还没升起也凝固住了。 他心情纠结不已。 一咬牙,他甚至想要主动去选择倒着葬,求个不留后路,让自己待会连叫都叫不出声!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憋回去了。 余缺老老实实的拱手:“既然如此,学生选择横着葬。” “妥。” 他的话音一落,朱教谕应声,便像是抓着小鸡崽子般,将他拎起,往鸟骨附近扔去。 刺啦一声响! 等到余缺回神来时,他扭头看了看左右,发现自己已然是身处高处。 外面的学子们,正一脸煞白惊恐的望着他。 余缺后知后觉,碰了碰自己的小腹位置,只见他的腹部已经被一根粗壮的桩子贯穿,血迹斑斑,连肠子都被扯出了几根。 但是这血迹、这肠子,很快就变得焦黑。 因为一缕火蛇飞来,它盘旋在骨桩上,令桩子燃起了红彤彤的火焰。 滋啦的皮肉焦灼声、油爆声,在余缺的耳中响起。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肠子,活脱脱的变成了灯芯,绕在那骨桩上,供那一缕火蛇寄身。 啊啊! 以上过程说起来虽然多,但其实都只是余缺一眼所见的功夫。 他紧接着便也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目眦尽裂。 余缺的这情况,顿时将朱教谕麾下的其余考生们,又吓了一下。 但是不多时,便又有考生咬牙站了出来,也选择加入天葬行列。 特别是那对龙凤胎的兄妹俩,他们俩的面色居然仅仅微白,不似旁人那般恐惧,并且俩人还不顾体面与否,分别选择了竖着葬和倒着葬,不给自己留有任何余地。 此外,剩下的人见逃无可逃,也依次加入开庙的行列,并且有三人选择了自行走入鸟骨身旁,并没有用架子插住自身。 朱教谕面对这三人,只是讥笑的多看了一眼,特别是在彼辈的袖口处,然后就由着对方去了。 霎时间,白骨皑皑的天台上。 一具具鲜活的肉身被插在巨大的鸟骨四周,呈现九宫八卦的阵型,且具具蠕动挣扎,颇是诡异。 而那些被困在火葬场中灼烧的厉鬼冤魂们,又饥又饿,它们很快就被吸引而来,并群鸟扑食般,鬼哭神嚎的落在了学子们的四周,疯狂撕咬其身。 本就哀嚎遍地、都快叫得没声儿了的学子们,顿时惨叫更甚,并大骂不止。 “爹、娘!我不要修仙了。” “啊啊、滚开、都滚开。” (本章完) 第95章 六品灵药、祖庙落成 第95章 六品灵药、祖庙落成 在余缺等学子的惨叫中,五位教谕仰头看着,面上都笑吟吟。 其中有几人,还露出了回忆怀念之色。 蒙老鬼笑骂着:“都他娘的怂货卵蛋,反正今日有国朝气运庇佑,又死不了,安心开庙就是。” 朱教谕也笑语回应: “蒙兄,你我当年,不也是这般难堪么。” 蒙老鬼闻言,面上更是大笑,并摇头说: “难堪便难堪,总好过熬不住,服了麻药。到那时,痛苦是不甚痛苦了,但是事后必然后悔啊。” 原来学子们面临天葬这等痛苦的事情,并非所有人都是懵懂无知,其中不少人早就从家中长辈那里得到过提醒,因此准备了能麻痹精神、麻木肉身的药物。 只是听朱教谕等人的谈话,这等药物一旦使出,天葬的作用也大打折扣,属于是自减潜力的做法。 这点若是让余缺等寒门子弟知晓,他们也定会恍然明白,难怪敢来天葬的学子中,荫庇入学的人数反而比考入县学的还要多。 不过至少在刚开始,所有的学生全都在苦熬,一心借用真火压榨肉身和精神的潜力。 余缺被插在骨桩上,他感觉全身都火辣辣的,被风吹一下都疼。 但偏偏的,一头头冤魂环绕在他的身旁,垂涎忌惮他的气血,还喷吐出一口口阴风,“舔舐”着他全身。 如此一来,他更是感觉整个人痛不欲生的,心间甚至生出了几丝自戕,晚活不如早死的念头。 但说来也奇特,如此被真火焚烧、群鬼环伺,他的气血却好似无穷无尽般,烧不尽似的。 越烧,他的精神反而愈发的亢奋旺盛。 等到麻木了些,余缺回过神来,方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香火气息包裹着,浓郁的香火甚至渗透进了他的骨子里、魂魄中。 每有一缕气血被烧掉的同时,便会有十分的香火气息一并被烧掉。 他还敏锐的发现,那些被烧掉的气血并非是彻底消失了,而是经由那真火吞吐一番后,将更是精纯的气息吐回了他的肉身中。 如此一来,气血反复流转间,真正被消耗掉的,其实是四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国朝香火。 意识到这点,余缺彻底的放心下来! “有香火庇佑,此番开庙,果然是基本上不会有性命危险,也不至于损伤了根基。” 他挣扎着,还打量了一眼自己那被戳出,当作灯芯在燃烧的肠子。 余缺果然又发现此肠子虽然焦黑,但是内里的生机并未全部泯灭。 并且他还注意到,身下的骨桩虽然破开了他的腹部,但是意外的避开了其他脏器。 这样即便肠子真被烧坏,事后也只是大不了就切掉一截儿,然后缝缝补补又能用上。 明白了今日的“酷刑”,的确只是为了催发出众人的潜力。 余缺当即浑身冒汗,咬住牙齿,不再让自己丢人的惨嚎。 一并的,他开始动用早早就种植在了身上的肉灵芝,让此物也被真火炼化,作为今日的开庙“祭品”。 于是在他的肉身颤抖间,一根根漆黑的菌丝,诡异的从他的腹部伤口位置长出,借着骨桩向上攀爬,主动的将根系探进了那缕真火当中。 结果令余缺猝不及防的一幕出现了。 肉灵芝一掺和,那缕蛇形真火受到了刺激,忽然不再老老实实的附在骨桩上燃烧,而是亢奋的钻入了他的体内,一直往他的心口位置钻去。 嘶! 这下子,刚刚将牙齿咬紧的余缺,顿时自作孽,口中又是忍不住的发出了惨叫声,并且声色极其凄厉。 不过他这动静,放在四周依旧不算是什么。 因为在进行天葬的学子们,早就有人拿出了各自准备的开庙祭品,或是含服在口中,或是穿戴在身上,不一而足。 这些物件一掏出,阵阵宝光涌动间,都将那真火给刺激到了。 缕缕真火跳动间,一口就将祭品吞下,然后将活人和祭品一同炼化,使得众人痛苦更甚! 其中。 肉灵芝遍布在余缺血肉和骨骼间的根系们,几个呼吸间就被真火焚烧一空。 那肉灵芝本体——恍若鬼脸般的肉瘤,也是爆发出了比余缺本人还要凄厉的惨叫,释放出了阵阵鬼气阴气。 但很快的,此物就宛若冰块般,彻底融化在了余缺的肉身中,丝毫造次都没有发生。 而其所释放出的阵阵鬼气,在被真火吞吐咀嚼后,又逐一返还给了余缺,成为了一股股“药力”,去滋养他的肉身魂魄。 就是在这股药力的催发下,余缺的血肉、魂魄不仅变得精纯,还开始产生奇异的变化。 如果只这一步的话,余缺体内的变化其实和其他考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逊色于其他考生。 因为那些世家出身的考生们,他们体内的血脉在真火的催发下,产生了种种返祖溯源般的变化,肉身上开始长出鳞甲、毛发、尖牙种种,气息非人,更类似凶兽。 此景便是世家子弟体内的“灵脉”,正在彰显。 但好在,余缺的体内虽然没有灵脉,但是肉灵芝融化后所残余的“药力”,实在是过于充沛了,正在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他的肉身,消耗不完。 那缕真火将这些药力煅烧过一遍后,也煅烧了第二遍、第三遍。 当肉灵芝的药力被煅烧了三遍后,一点点灵光便从中浮现,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气息。 这股气息精纯至极,似有似无,出现的那一刻,让余缺整个肉身都在颤栗,为之而欢呼。 就连那些袖手在外,冷眼旁观的教谕们,也察觉到了什么,纷纷是神识晃动,目光刷的就落在了余缺的身上。 “这么快就有灵气勃发了,此子的灵脉觉醒成功?” “咦,竟是此子!他也有灵脉吗?” 五个教谕很快就意识到了真相: “不对,灵气浓郁!并非是此子的血脉勃发,而是他身怀货真价实的灵物,有灵气被逼发出来了!” 霎时间,几个教谕的眼中除去惊讶之外,顿时也有贪婪和惋惜之色生出。 譬如那蒙山鬼,此人就一脸可惜的冲朱教谕说: “小朱啊,你这弟子不简单,体内少说也藏了一件正六品的宝贝。真不知他是如何收敛灵气,瞒过了我等。” 余缺的肉灵芝虽然并非是六品,但是经过他的豢养,其底蕴深厚至极,又受到了真火提炼,不是六品更甚六品。 其中,还有那药王爷一脉的兰教谕,她直勾勾的望着余缺,根据余缺身上的表现,一口判断道: “此宝应当不是古物,而是一株灵药!” 这人口中又喃喃:“第七坊中何时有这等品质的灵药诞生了?还恰好落在了朱道友的学生手中。”一旁的朱教谕在愣了愣后,眼中倒是没有贪婪,仅仅大笑道: “哈哈,难怪这家伙一开口,就是问我如何开灵庙。没想到并非单纯的狂妄,而是身怀天材地宝啊!” 议论声间,又有一教谕的眉头紧皱,忽然对兰教谕道: “兰姐姐,此子所怀的灵药,是否属于芝类,可是肉灵芝种属?” 兰教谕得到了提醒,她忽然微闭眼睛,隔空嗅食了一下从余缺身上传来的气息。 这人讶然道:“药气凝而不涩,却又隐隐带有一丝腐味,果然是炼化芝类灵药时,所会逸散的药气。” 她又诧异的看向那个教谕:“莫非此子手中的灵药,是红蛇妹妹赐下的?” 没错,此刻皱眉出声之人,正是红蛇夫人。 此女听见兰教谕的询问,其面色变幻不定,并没有应下。 而其他的教谕闻言,忽然恍然,提醒那兰教谕: “兰道友,你忘了?今年的榜首从鬼考中获得的灵药,就是一株肉灵芝。” 这下子,所有的教谕都是恍然大悟,明白了余缺此刻用于开庙的灵物,究竟是从何而来。 还有人猛地一拍手掌,懊悔道: “没想到学正挖走了那鬼栗子灵根,剩下的边角料,竟然也有这般灵气。” “灵物自晦啊,要是早知道,我就先去挖了。” 红蛇夫人听见了同僚们的嘀咕议论,她的脸上顿时露出吃了大亏一般的表情 因为其他人只是在叹息,好东西竟被余缺捡了漏,而她则是心间正在滴血,懊悔自己和此物失之交臂。 “可恨!老娘当时若是蛮横点,直接上手抢了那兵马罐,割取那肉灵芝时,此物再是灵物自晦,也必然会被我发现。” 和一株正六品灵物错过,红蛇夫人越想越不甘,恨不得当场上前去,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灵药从余缺的体内挖走。 不过现场有人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对方身形晃动,挡在了此女身前,将余缺遮了个严严实实。 此人正是朱教谕。 朱教谕还扭头看了一眼红蛇,露出冷冷的笑容。 她虽然不知红蛇和余缺两人在鬼考时就有过龃龉,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察觉到了不对劲,站出来护住自个的学生,提醒提醒红蛇夫人。 红蛇夫人见状,脸上的表情一僵,她及时的将暗恨之色收敛,转而若无其事的看向其他学子。 时间继续流逝。 忽地,当正午时分来临时,天葬台上的真火也猛烈到了极致,众多学子们的惨叫声,也再次达到了一轮高潮。 终于有人熬不住,猛地将袖中的麻药塞入口中。 其中还有两个没有被骨桩插住的学生,他们疼得在地上打滚,屁滚尿流的就朝外爬出。 当他们一离开鸟骨的九丈范围,其体内的真火便自行收回,痛苦也就减轻了。 随后两人就像是死狗般,躺在外面大口的喘息,呻吟连连。 而在场的五个教谕,没有一个人去看这两个废物一眼,都只是继续旁观着余缺等人的开庙。 等到众人情况稳定,且气息彻底走上正轨时,便有教谕自行离开了天葬台,要去搭理那些被扔在火葬场外面的学生了。 五个教谕中,朱教谕是最晚一个离开的。 因为她特意的等到红蛇夫人走了,还朝着看管此地的门房青大爷隔空一礼,这才离开的天葬台。 教谕们离去,余缺等一众学子,则是继续挂在骨桩上,惨遭鬼神环饲。 有几人在挣扎间,甚至不慎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但即便舌头断了,也只能继续选择在骨桩上苦熬。 唯有那些携带了麻药的世家子,方才有手段缓解一番。 很快,第一日过去。 这一日只有两个没有插骨桩的人,高估了自己,着实熬不住,当即退场。 第二日,又有三人熬不住,选择了自行离开天葬场。至此,所有没被插在骨桩上的学生,皆数被淘汰掉。 以及另外有七人,因为气血不足或精神衰弱的缘故,无法再继续开庙。 他们自行离去不得,便一头昏死在了骨桩上,最终是被门房青大爷取下,扔在了外边。 等到第三日时,众人的开庙终于来到一个关键节点。 这一日,并无人失败退场,且和刚开始相比,众人的气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中不少人,还开始主动吞吐周身浓郁的香火气息,将之收入体内。 如此迹象显示,彼辈已然是开辟出了祖庙! 譬如余缺。 在第三日的夜里子时,他就感觉魂魄震动,五感丧失,心神陷入一片黑漆漆中。 但是随即的,一点黍米之光,便轰的在漆黑中跳出。 此光圆陀陀、光灼灼,十分玄妙,令余缺在煎熬中,难得的感受到了一抹安宁, 当他从恍惚中渐渐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阴神出窍,并处在一方奇妙的空间中,周身有缕缕香火涌动。 这方空间不大,灰蒙蒙的,才三尺而已。 但是它的出现,让余缺发自内心的喜悦,就好似在天地间,他终于有了一处可以安身,再不用遭受风吹雨打的落脚点。 这一处空间,正是余缺的灵台之地。 不过它还尚未成形,过于虚浮,并有缕缕灰气环绕着余缺的阴神而动,时而结成伞盖,时而结成丹鼎,变化万千,想要凝实固定住。 余缺记得开庙时具体该怎么做,于是在他的心念催动下,这些灰气蠕动,慢慢的聚拢成团,并往一方建筑变化而去。 终于。 嗡的一声,一方小小的神龛庙宇,便成功诞生在漆黑中。 它一凝实,便牢牢占据了余缺整个的灵台,圈住他的阴神,还咻得将他体内的猫脸家神也收摄了进去。 此神龛庙宇,正是余缺所开辟的祖庙! 时至今日,他苦修苦学、苦心钻营多年,终于得开祖庙,正式踏入九品仙家行列。 从今而后,他余缺便可以摄取香火、打磨魂魄、养神饲鬼,直奔长生仙家大道而去! (本章完) 第96章 诸邪辟易庙 第96章 诸邪辟易庙 当余缺灵台上的祖庙,其形制初步成型时,那充斥在余缺体内的肉灵芝之气,也迅速的被吸食进其中。 只见原本还模糊的祖庙,瞬间凝实了许多,并有灵芝般的符文、雕刻塑像,出现在祖庙的屋檐、墙壁之上,显得古色古香,玄妙神异。 余缺的阴神便端坐在祖庙中,形如一个三寸小人。 因此三尺大小的祖庙对于他而言,已经算是宽敞。 但是回过神来的余缺,阴神小脸当即眉头紧皱,并期待的看着那一缕缕被摄入祖庙中的肉灵芝灵气。 三尺祖庙,只不过是他自身的潜力所能开出的极限,而其依旧是草庙,不是灵庙。 接下来,就得看他精心豢养了许久的肉灵芝了! 好在此物并没有让余缺失望,当他的祖庙好似变成了一尊树桩,上面密密的长满了或大或小的灵芝时,咔咔一声。 原本凝实的祖庙,再次开始晃动。 端坐在其中的余缺阴神,小脸上瞬间大喜,因为他的祖庙在晃动之间,大小顿时又往外面扩展了一寸! 虽然只是一寸,但是一股玄妙的感觉,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心间,让他的脑壳都再次的一懵,许多感悟出现在心间。 三尺祖庙,和三尺一寸祖庙,相差虽不多,但是前者草庙,后者灵庙,自带有几分天地赋予的灵效。 余缺此刻就是因为祖庙突破了三尺局限,晋升为灵庙,其心神一时间感应到了天地,沉浸在其中。 并且他的祖庙打破“草灵界限”后,还在继续增长,不断利用肉灵芝所化的灵气,添砖加瓦、添梁加柱,让祖庙一寸一寸的生长。 等到余缺从感悟中再次回过神来时,他的祖庙已然是扩大到了四尺之多,并且仍未停止扩大。 “不枉我培育你许久!” 余缺欣喜的看着这一幕,想要亲眼看着自家的祖庙,究竟能够成长到何种地步。 但是叮当一声响,他的耳中忽然有呼声出现: “魂归来兮!臭小子、女娃娃们,速速醒来。” 余缺顿觉意识一晃,随即就是剧痛感又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他猛地睁开眼睛,天葬台上恐怖的画面再次露出。 余缺挣扎的循声看去,发现是那门房青大爷,对方手中提溜着一盏上课用的铁铃,不断的敲击着: “都别在庙里待太久,赶紧看管下自己的肉身,免得遭了反噬。” 余缺闻言,心间一紧,他连忙动用神识,扫视全身。 果然,他发现在他沉浸在祖庙中时,肉身中的气血乱窜,一缕缕肉灵芝的灵气失去了压制,也在他的肉身腔子中横行,眼下已经是让五脏六腑有些乱套了。 若是继续放任下去,他的肉身便可能走火入魔,或是被肉灵芝的灵气侵蚀,落下病根。 不仅余缺如此。 其他正在开庙的学子们,全都这样,甚至那些体内血脉奇异的学子,情况更甚。 有人在体内血脉的影响下,五官都扭曲,完全往凶兽的模样生长而去。若非有门房青大爷的及时唤醒,他们的肉身可能真就变成非人存在了。 好在眼下干涉,也还来得及。 余缺连忙动用神识,逐一的捏捺住体内乱窜的气血、灵气,并心间一动,还主动的将气血灵气,一缕缕的往祖庙中送去。 祖庙此刻得到了余缺的主动喂养,它成长扩张的速度更快,两三个时辰内,大小就又翻了番,变成了八尺多之大。 这等大小,已然是相当于三尺草庙的近三倍之大了! 起实在是令余缺欢喜。 并且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祖庙还能继续开辟扩张,透露出了一股欲求不满的意味。 可到了此时,他体内的肉灵芝灵气,却是统统都被祖庙吸食入内,变成了“砖瓦”、“梁木”种种,已经是祖庙的一份子。 再想继续支撑祖庙的开辟,余缺只能消耗自身气血,但他即便将自己的肉身全部榨干,也够呛能让祖庙扩张成为九尺大小。面对这个情况,他一边承受着痛苦,一边绞尽脑汁的思索。 只是一直等到肉身的气血都要被榨干了,他也并未想出个解决办法。 此事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肉灵芝已经全部为喂了祖庙,他从何处再去找开庙的灵物? 好在当他一筹莫展时,天葬场中又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呼呼,那庞大的鸟骨耸动,威势猛地一膨胀,仿佛要重活,站起来似的。 一旁负责看管天葬的青大爷,更是满脸严肃。 随即就见那鸟骨虽然没动,但是它内有虚影扑出,摇晃着三颗头颅,肆意的在天葬场上摆动,然后三颗头颅一口一个,分别咬在了四周开庙学子的身上。 啊啊啊声响起。 开庙学子们的肉身并无什么一样,但是他们在魂魄层面上,全都是发出了惨叫声。 如此一幕,正是朱教谕等人事先交代过的,三天以后,可能会有三首蛇鸦亲自出马,来啄食众人的肉身。 眼下正是余缺等人的祖庙开辟成功,灵光氤氲间,也成功的将蛇鸦的鬼魂给唤醒了。 枭! 尖利的啸声响在四周,三首蛇鸦面露贪婪,饥渴无比。 但当它接连吞吃起四周的开庙学子时,往往都是无功而返。 它顶多能够将学子们身外的香火之气吸食而去,并且喷吐出更多的真火,企图将众人烧死。 余缺身处其中,自然也被此物啄食了一次。 于是他本来停滞不前的祖庙,忽地又吞吐了许多蛇鸦真火,令祖庙猛地又往前窜了一截,终于是突破到了九尺大小! 这情况让余缺惊喜无比,因为只差一尺,他的祖庙就能达到一丈大小。 不过在惊喜的同时,更大的剧痛也出现在他的心间。 这痛苦还并非是从肉身上传来的,而是精神上,因为涌入祖庙中的真火过多,令余缺的魂魄不堪重负,且那三首蛇鸦之魂的尖啸,能令人头脑欲裂,魂魄颤抖。 并且时间越往后推移,此獠所带给众人的影响就愈大。 于是第四日,顿时又有数人熬不住,或是承受不住,顿时昏死而去。 但其他人敢昏死,余缺可不敢。 “只差最后一尺、最后一尺了!”他两眼发红,咬牙坚持着。 第五日、第六日,继续。 余缺都熬了下来,且又被那三首蛇鸦的鬼魂扑咬了两次,他的祖庙也再次往前窜了窜。 而这时,他所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天葬台之上除去他之外,其余的所有人等,算得上是全部退场了。 剩下几个还咬牙坚持着的,无一不是靠着麻药在支撑。 且这几人的祖庙大小皆数已经固定,灵气收敛,那三首蛇鸦都不再过于关注他们。 只有余缺本人,他还在备受蛇鸦的真火炙烤,而当第七日来临时,他的祖庙大小终于来到了九尺七寸大小,距离一丈仅差三寸! 但此刻他本身的潜力,也已经开发到了极致,祖庙的形制早就清晰无比,并有“诸邪避易”四字化作牌匾,悬挂在了其祖庙门上。 余缺意识到这点,他虽然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但知道此番开庙之事,即将结束,他的祖庙大小,大概率也将固定在九尺七寸大小。 可他被折磨了这么久,心间的狠劲也被彻底的逼出来了。 “不能停!给我继续开、继续开……” 余缺在心间厉吼着,他的表情也狰狞无比,面色癫狂,甚至还主动睁开眼,死死的盯向那庞大的鸟骨,挑衅般的瞪着三首蛇鸦的鬼魂。 (本章完) 第97章 天庙!但求死不悔 第97章 天庙!但求死不悔 天葬场中。 开庙失败,或开庙成功,已经结束的学子们,或站或立或躺,继续横七竖八的逗留在天葬场的边缘。 他们此刻全都是一脸惊容,紧紧的盯着场中还在开庙的几个同窗,特别是那口中依旧在低吼的余缺。 不仅仅学子们紧盯着余缺几人,教谕们在帮非天葬的学子们开庙完毕后,全都返回了场中,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五个教谕此刻也注视着余缺,面上惊容涌现。 他们都有神识、有法眼,相较于那些刚刚开庙的学子,此刻可以清晰的看见,余缺的身上有一道灰蒙蒙的灵光涌现,而此灵光的高度,已然是达到了九尺七寸。 这在现场开庙的学子中,可谓是数一数二,仅有那谢晴洁的开庙灵光,可以与之相媲美。 有教谕忍不住口中嘀咕:“好家伙,仅仅靠着一株六品灵药,就能够一口气的将祖庙开辟到这种程度么!” 朱教谕身处其中,她也是目光炯炯,口中自语: “三尺以下,草庙。六尺以下,下等灵庙;九尺以下,中等灵庙;九尺至一丈,上等灵庙……一丈以上、破丈者,可谓之为天庙! 天庙乃是长生血脉、天人之流方才能够开辟的,此子莫非祖上也是大有来头么。” 这时,旁边那一只盯着自家弟子谢晴洁的兰教谕闻言,慨叹的回应: “朱教谕此言差矣。你要知道,你这学生所用的乃是一整株六品灵药,且多半还是和他极其契合的那种,是真正的天材地宝,我等若是得之,突破至六品境界也大有可能。 用天材地宝开辟,本身就有一定的概率可得天庙。毕竟世间有几人能够奢侈到,将一整株天材地宝给予一人开庙使用!更别说了,你这学生的心志也甚是坚定了。” 其他教谕闻言,也纷纷惋惜或赞叹: “真他娘的浪费,一株完整的六品宝药,就用来给一个小小仙童开庙。若是给俺使用,那该多好!” “此等学子,恐非山下之人,而当是山上之人,不输于黄山九门也。” 但是其他教谕,赞叹得越多,有一人的眼神却是愈发的阴沉。 红蛇夫人也紧盯着余缺,目光变幻不定,恼恨无比。 如果说此前余缺服用肉灵芝时,此药有灵气显露,显示其大概率是一株六品灵药,现在余缺一个泥腿子,靠着此药开辟出了九尺七寸的上等灵庙,便证明了肉灵芝属于货真价实的六品灵药、妥妥的天材地宝! 在这些教谕看来,此药还大有可能,和被学正挖走的那一株鬼栗子灵根不相上下。 “可恨!此等宝药,合该是本道的。” 余缺越是成功,红蛇夫人就越是嫉妒的发狂,并且她心间,也暗暗生出了一丝寒意。 “该死的,此子一旦开出天庙,那么他都无须经过中举,便大可能被收入道宫中……不,哪怕不是天庙,他现在也已经是妥妥的道宫种子。” 而她反观自身,所开的祖庙仅仅是个七尺大小的中等灵庙而已。 “若是让此子记起来我当初差点抢走了他的法器和宝药,并得知了我妨碍过他的榜首之名……该死的该死的,你怎么不开死在这里啊!” 红蛇夫人心间生出了懊悔之意,要是早知道拦不住,她压根就不应该为了那便宜侄儿,去妨碍此子。 后怕中,红蛇夫人紧紧捏着手指,她心头狂跳,甚至生出了想要阻拦余缺继续开庙的想法。 一个上等灵庙的道宫种子,虽然麻烦,但是她自认为以自己的境界和家势,可以抗住对方的报复。 但是一个天庙种子,就不同了。 而当此女心怀歹意时,一旁朱教谕的身影,却早就是若有若无的挡在了她的跟前,目光也时不时的看过来。 这让红蛇夫人即便想要出手,也找不到机会,并且亲自动手干涉开庙一事,可是大忌! 朱教谕即便当场将她打杀了,她背后的宗族也顶多暗中报复,无法说个什么。 见事无可为,红蛇夫人目光怔怔,紧捏得发白的手指也松开,似乎就此认命了 旁边的朱教谕察觉到这点,嘴角则是露出了一丝冷笑,并且也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那红蛇夫人望着场中,目光挪动,忽然看向了自己麾下的学生——季宜秋。 此人也是目前还留在场中,继续煎熬的人之一。 他的开庙灵光,达到了八尺三寸,也就是说祖庙开出了八尺三寸之大。 季宜秋此刻是一脸的煎熬又欢喜。 不过此子之所以能继续留在天葬场中,所靠的是麻药而已,即便他所服用的麻药,乃是红蛇夫人从山上带下来的秘药,副作用极小,但依旧会损伤潜力,因此从昨日午时到现在,他祖庙便没有一丝一毫的增长了。 继续滞留在场中,他只是白白的受着煎熬,无甚益处,顶多坚持满七天后,能够有不小的概率从那鸟骨鸟鬼的身上感悟到一门法术。 就在这时,季宜秋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红蛇夫人的声音: “宜秋,你潜力已尽,退下吧。” 此子听见,面色一怔,当即口中低吼:“不、姨妈,我还能坚持,我还要开得上等灵庙!” 红蛇夫人冷冷传音:“哼!愚蠢,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当初那蚌壳水府,就不会落在那小子手中了。” 季宜秋闻言,面色一僵,意识到红蛇夫人应当是不知用什么法子,知道了他当日并未第一时间去取走水府,而是报复了余缺一番,结果便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忽然,他又听见红蛇夫人用复杂的语气道: “那小子已经是九尺七寸的上等灵庙,正在往天庙奔去。你再待在上面不过是陪衬而已,速速下来,姨妈替你推拿调养,免得开庙过度,反伤了身子。” “这怎么可能!”季宜秋惊疑,但他扭头朝着旁边一看。 其视线虽然模糊,果然在一旁瞧见了一道被丛丛赤红火焰缠身的开庙学子,而那位置,他若是没记错,应当就是那姓余的狗东西之所在。 一番循循善诱的话,再次响在季宜秋的耳畔: “听话,你已经很棒了,但姨妈不能上前接你,不可跨入场中半步,你得自己下来。那骨桩经过了真火的几次炙烤,早已经发脆,你敲击其根部即可……” 季宜秋听着红蛇夫人的安慰。 但不知怎的,红蛇夫人的语气越好,他心间就是越是暴躁,恨得咬咬牙。 特别是当瞧见余缺那边,开庙之景依旧火热,且听见红蛇夫人说,对方有可能开出天庙,让他务必放下隔阂,今后与那小子交好。 一时间,季宜秋的面容变幻不定,似乎还在纠结究竟要不要主动离开。 而当这俩人隔空传音时,一旁的朱教谕倒也注意到了红蛇夫人的小动作,但是对方神识所涌出的方向,是其自个的学生,并非是在针对余缺。 这让朱教谕的脚步只能顿在原地,眉头紧皱,紧紧盯着此女,谨防此女再有其他小动作。 这时,哗啦一声响,天葬场中的一根骨桩折断。 一道人影从骨桩上重重的摔下,这动作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又一个坚持不了的,可惜,只剩下大半日,七日就熬完了。” 此人正是季宜秋,他最终还是听从了红蛇夫人的话,选择了主动终止开庙。 这人没等门房青大爷出手,自己像一滩烂泥般,从地面艰难爬起,然后摇摇晃晃的朝着场外走去。 如此可笑的动作,落在了其他学子和教谕的眼中,不仅没有引起讥笑,反而令不少人露出钦佩之色。 毕竟此人还能自个走出来,而非被扔出来。 朱教谕也是被季宜秋的动作吸引了一会儿,但是立刻的,她便又收回目光,将神识紧紧的锁在红蛇夫人四周,免得被这对姨侄打配合,将其注意力调虎离山。 在天葬场中,那季宜秋跌跌撞撞间,他不经意间走到了余缺的附近。 在众目睽睽之下,此子掩着袖,将手中剩下的秘药全部吞吐下肚,然后喘息片刻,忽然抬起头,目光怨毒,猛地身形窜动,扑向了插住余缺的骨桩。 惊呼声,顿时在场外响起。 这一幕发生的猝不及防,且众人没有想到,开庙开到第七日的学子,还能这般生龙活虎。一直警惕红蛇夫人的朱教谕,其听见了场中的垮塌声,心间也咯噔一跳! 刷刷刷的,一道道目光望去。 只见余缺身下的骨桩,因为被真火烧得次数更多,更是发脆,果然也被季宜秋一扑,便扑倒了。 “竖子!尔敢!” 愤怒声从朱教谕的口中爆发,她目眦尽裂,身上的法力涌动,大手一挥,便要将那行凶的季宜秋打残在场中。 可一阵叱呵声也早早响起,红蛇夫人的出手更快:“宜秋,你怎敢妨碍开庙!” 她也将法力打出,似乎是要惩处季宜秋,但是却一把护住了季宜秋,免得此子被朱教谕当场锤杀。 且季宜秋扑倒了余缺的骨桩后,此子狼狈不堪的就往旁边一滚,然后人畜无害般的茫然望着四周,一副并没有要再对余缺出手的意思。 在两个教谕都出手时,一道冷哼声也猛地在场中响起来。 原本微眯着眼睛的门房青大爷出手了,他重重一喝: “闲杂人等,休得入场。” 此人猛地一甩袖袍,便有一股热浪掀起,逼得那朱教谕和红蛇夫人两人双双朝后退,面色惊疑的收回了法力。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那季宜秋则是被门房青大爷隔空捏起,一把甩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朱教谕铁青着脸色,憋住了一口气,只是大声呼喝:“青爷。” 青大爷凝视着余缺,查看了片刻,伸手一压,出声:“都稍安勿躁,只不过从桩子上摔下来罢了,此乃开庙,又不是打坐吐纳,伤不到他什么的。” 这话让朱教谕的脸色微缓,仅仅扭头瞪了那红蛇夫人一眼。 红蛇夫人的脸色微变,竟然也做出了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忽然,门房青大爷又皱眉说: “不过现在已经是第七日,此子几近油尽灯枯,身子无法再承受重创一回,不得再插在骨桩上了。且场中遍地真火,能焚金化铁,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捆住他的东西,只能靠他自己坚持了。” 这番话说出,在场的教谕们全都面色变化,隐隐明白过来了。 时至今日,余缺等人之所以还能在场中坚持,靠的可不就是自身难以动弹,被逼得只能硬生生的熬下去么。 现在余缺被人从骨桩上解下来,没有了骨桩的拘禁,他手中又没有麻痹肉身、精神的麻药,每过一息,便都可能自行从场中滚出来。 毕竟此等情况,实在是过于摧残和考验人的心智了。 朱教谕闻言,当即出声:“青爷,可否晚辈进去,出手按住此子。” 谁知青大爷又摇了摇头,叹到: “不可不可,过犹不及。 从骨桩上摔下来,也许是福不是祸。老夫观之,此子再多坚持一息,肉身和精神崩溃的可能性就也大一分。 尔等非要让他坚持,指不定开庙不成,反而会被烧死在了场中……这种事情,此前也不是没有过。” 这话落在朱教谕的耳中,更是让她面色纠结,欲言又止。 反倒是一旁的红蛇夫人听见,眼神一僵,心情也复杂: “可能烧死在场中……天杀的,老娘莫非还救了他一救?” 有着青大爷的解释,众人一时间便都只是旁观着,且看余缺自个的造化。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季宜秋推倒骨桩之前,余缺的阴神在祖庙中,也是无比煎熬。 他所煎熬的,并非肉身和魂魄的痛苦,而同样是已经足有三个时辰,他的祖庙再没有一根头发丝的增长。 且不管他在祖庙中做什么,也不管那鸟鬼是否又扑出,吞咬他的肉身魂魄,全都无甚作用。 这代表着余缺的祖庙,确实是开到头,触碰到了极限,接下来,便非是人力所能为了。 只是咵嚓一声。 季宜秋推倒了骨桩,让余缺从桩上跌落,挣脱了束缚。 这动静确如门房青大爷所言,并未惊扰到他开庙,仅仅是将他从煎熬当中惊醒。 余缺的意识回归外界,他挣扎的从地上爬起,视线模糊,看不见任何人影。 其口中低吼,喃喃不断,见自己不再被困住,退缩的念头不断涌出,宛如海浪般,一潮胜过一潮,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天葬台上之人,全都默默的注视着他,或许赞叹或是惋惜或是嫉妒,安静的等着他是退下来,还是继续盘坐在原地煎熬。 但下一刻,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看管天葬的门房青大爷,更是忍不住的擦了擦眼翳,口中欲言又止。 因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余缺佝偻着身子,颤抖的支起了一截骨桩。 他宛若行尸般,竟然一步一步的往那鸟骨靠近而去。 余缺一步一喘,浑身浴火,口中喃喃: “不求天子庙,但求死不悔……” 呼呼呼!大风大风。 烈火烹烧中,他的身形步入了那鸟骨的三丈以内,天葬台上顿时刮起了热浪,将他的衣袂撕裂化灰、发丝乱舞。 无穷无尽般的国朝气运,也翻滚而来,然后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丝丝绦绦。 所有人全都怔怔的望着这一幕,即便是尚在开庙中的谢晴洁等人,也是因为香火之气被夺,忍不住的睁开了眼睛,遥望而去。 余缺身上的灵光,同样也是一步一跳动,他的祖庙战栗,终于再次开始了扩张。 九尺八寸、九尺九寸! 一丈! 其气昂扬,便是真火烈焰,也压不住余缺身上的开庙灵光,且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终于,当其灵光晃动,停顿一番后,猛地再次上扬,光色泛金,突破了一丈之高。 “天庙!” 不知多少人,此刻都是失声惊叹。 枭! 但与此同时,一阵尖利的怨恨啸声突然响起。 只见那庞大的鸟鬼之形,它抬起了三颗蛇头,颗颗弓着,死死打量余缺。 此刻看管天葬的青大爷面色陡变,猛地叫喊: “不好!后生,速退!” 他即刻动身,一只苍青色的大手从天而降,压向那鸟鬼。 外围的朱教谕等人也是纷纷色变意识到不妥,除红蛇之外四人,再也顾不得规矩,疾扑向余缺,想要护下余缺。 可是一阵讥笑且贪婪的神色,浮现在那鸟鬼的六只眼珠中。 它挥舞着庞大的双翅,鬼躯拖曳着无数条锁链,从那鸟骨中腾起,然后尖啸着,让整个天葬台都是震动。 此獠奋起整个身子,猛地扑向余缺,令众人阻拦不得。 啊啊啊! 一阵痛叫声,顿时从余缺的口中发出。 只见他的一丈多高祖庙,竟然被逼得显露在虚空当中,而那九丈高大的三首蛇鸦之魂,正一头扎在其上,疯狂的往里面钻去。 咯噔、跨啦,一阵破碎的声音响起。 余缺那古香古色、一丈之大的天子祖庙,承受不了,竟当场破碎,垮塌而灭。 (本章完) 第98章 不坏不灭 第98章 不坏不灭 “天庙崩塌!?” 更是惊骇的失声,在天葬台上响起。 朱教谕等人的面色惶急,门房青大爷的表情也是铁青。 枭! 与彼辈形成了的鲜明对比的,是那三首蛇鸦的鬼魂发出了高亢欣喜的笑声。 它挤塌了余缺的祖庙,恨不得再在余缺的坟头上跳来跳去。 “孽畜,放肆!” 可就在这时,一道冷厉的喝声,又陡然出现在天葬台上,又一只赤红色的大手从天而降,狠狠的拍在了三首蛇鸦的鬼躯上,让对方的高亢啸声戛然而止。 朱教谕等人瞧见这动静,惶急的面色纷纷改善,都眼睛发亮的望向天上,口中高呼:“学正!” 一道脚踩官靴、身着宽袍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的头顶上,其周身火红无比,且有丝丝的煞气在他的左右翻滚不定,彰显其六品煞神仙家的身份。 来人正是第七县学的学正。 学正阴神出窍而来,他紧盯着鸟骨跟前的余缺,面色也是阴沉,一时怒极反笑道: “有本道坐镇,麾下好不容易出来的一个天庙种子,岂能被你这孽畜当真玩坏掉!?” 这人当即从手中举起一方小小的印玺,拱手朝天,呼喝: “八方显灵,四面神威,朝有英才,不可废黜!” 学正吟诵着,其话声一落,天葬台上原本就已经算是浓郁的香火气息,陡然又扩大了十倍不止。更是细细密密的香火气运,出现在了天葬台中,还形成了祥云、金、金莲等诸多的胜景。 而这些香火出现后,其所流动的方向,正是祖庙破灭了的余缺。 随即,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余缺那原本被挤得垮塌了的祖庙,在这多浓郁、无穷无尽般的香火滋养下,其残破的梁柱顿时又开始重新的支棱。 一道清爽的笑声,也出现在余缺的耳边: “后生,此时不醒来,更待何时!” 嗡的! 天葬台上,因为祖庙破碎而陷入了极大惊骇中的余缺,顿觉耳畔有洪钟大吕敲响,心神立刻挣脱了那三首蛇鸦的震慑。 他的意识苏醒,望见了自己那残破的祖庙,面色煞白的同时,一股滔天的愤怒也在心间涌起。 余缺的阴神跳动,直接朝着自家头顶上的三首蛇鸦鬼魂嘶吼: “敢坑害我,你找死!” 簌簌! 结果都不用他出手,四周无穷无尽般的国朝香火,仿佛被他的愤怒给点燃了,熊熊燃烧,放出了道道金光,朝着那三首蛇鸦的鬼魂拍打而去。 本就被学正的法术压制着的蛇鸦鬼魂,顿时就被打了个正着,发出凄厉的叫声。 并且它还感觉到,自个浑身沉甸甸,好似触怒到了一尊伟岸不可描述的存在,令它亡魂大冒! 于是一根根金色的锁链、枷锁,自虚空中浮现,狠狠的拷在了蛇鸦鬼魂之上,让它在半空中彻底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 余缺那残破的祖庙,得到了无穷无尽的香火滋养,破而后立,很快就又重新出现在了半空当中。 这一幕让四周的其余人等看见,纷纷瞠目结舌。 教谕们则是又惊又喜,大松一口气道: “还好还好,咱们县学好不容易出一个天庙,可不能坏掉,否则大家伙都得吃挂落啊。” “是极了!天庙可不是这般轻易就会被打碎的。” 其中朱教谕本人,更是猛地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的大笑自语: “对头了,世间任何一方天子庙,一旦开出,可都是秉持了几分国朝天意。 国朝不灭、气运不绝,此等天子庙,哪怕修行的过程中遭受了创伤,也能如箓职家神一般,通过祭祀天地,请得国朝气运的青睐,进而修复祖庙,无缺无漏。”这话让其他学子们听见了,更是目瞪口呆。 他们喃喃自语:“连祖庙都能受到香火的滋养,那岂不是,不坏不灭?!” 霎时间,羡慕至极、嫉妒发狂的表情,出现在了众多学子的脸上。 有此等不坏的天子祖庙傍身,余缺未来的前景可想而知,必然能成为中三品的仙家! 而其中,那红蛇夫人的脸色,则是更加的精彩。 因为她知道的,可是比其他学子更要清楚。 夫天庙者,此等根基一旦开出,不仅意味着此人在国朝气运中挂上了名字,更意味着此人在祭天炼罡之前,修行方面不会有着破不开的门槛。 只要此人心性尚可,不早夭,修得一个五品罡神仙家,那基本上是妥的! 否则天庙者,也就不会一经开出,就能被道宫特招上山。 “完了,得罪了一个道宫内门弟子、未来的五品仙家……”红蛇夫人的心间顿时有苦说不出,惴惴不安。 与此同时。 余缺本人望着那正在被无穷香火灼烧的鸟鬼,心间大觉快意的同时,他回过神来,瞧见了自家重新立起来的祖庙,也是惊喜交加,大松一口气。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果然,我是在县学中正大光明的开庙,下有师长护持、上有国朝香火庇佑,便是再有风险,当是也不至于出现无可挽回的局面。” 他的心情激荡,明白了自己刚才的一搏,是搏对了! 而且他主动靠近那鸟骨,不仅借助对方的真火,突破了一丈极限,刚才祖庙被三首蛇鸦摧残一番后,破而后立中,似乎又精进了几分。 这并非是余缺的错觉。 蛇鸦鬼魂受限于桎梏,无法直接对开庙学子进行扑杀,仅仅能通过“挤破”学子的祖庙一法,来坑害余缺。但这样一来,它便是携带着真火本源,一并钻入到了余缺祖庙中, 余缺的祖庙被鸟鬼的真火本源炙烤了一番,就好似从头到脚的被冶炼了一番,去杂留精,让他的根基更甚从前! 反映在余缺的祖庙上,那便是他的祖庙的大小和之前相比,虽然浓缩了一点,缩回到了一丈之大,顶多再多出几毫。 但是其沉甸甸的气势,和之前相比俨然是两个模样了,庙檐上还腾腾的燃烧起了真火,威严神异。 不只余缺留意到了其祖庙的气势和大小方面的变化,因为他的祖庙此刻是明晃晃的摆在半空中,所有人都可以瞧见。 有人目不识珠,盯着余缺的祖庙,不由嘀咕: “这新修的祖庙,和刚才相比终归是小了一点啊。莫非天子庙的不坏,也是有代价的么,会不会以后一路跌回灵庙?” 旁边的学子闻言后,立刻有人讥笑出声: “阁下是如何考入县学的,难道不知天庙者和非天庙的不同?其已经不以开庙时的大小来计量成色,而是以异象之威来衡量厉害与否。” “这位兄台所言极是。在下便听闻,有人开辟天庙后,天庙的异象恰好就和祖庙的大小有关,其一口气的翻了十翻,庙大千丈有余,俨然一小城,能容纳万鬼,但在天庙中仍旧属于三流。” 许多学子口中顿时喃喃: “不知咱们这位余榜首,所开天庙的异象,究竟是哪种,成色几何?” 不仅开庙的学子们好奇,几个教谕、门户青大爷,包括那出窍而来的学正,也都是急得很,都想知道余缺所开辟的天庙,究竟具备何种异象,能在当今的天庙异象榜中名列几流! 余缺也没有让彼辈心急太久。 他欢喜一阵子后,望着那半个身子还在自家祖庙中的鸟鬼,便面露冷笑,低喝道: “孽畜,你既然来了,那便别走了。” 只见他竖起剑指,轻轻一摇,方圆十几丈内正在燃烧的香火,连带着那只庞大的鸟鬼,被他的祖庙只一口,便全部吞入了祖庙中,并发出哀鸣的声音。 这一幕,令天葬台上的所有人,包括出手压制鸟鬼的学正,全都是目瞪口呆,怀疑是自己眼了。 而此刻,余缺收拾完了鸟鬼,他的发丝上涌,丝丝真火缠身,面上又浮现出了狞笑。 只见他转过身子,直勾勾的望着某人,满脸杀意…… (本章完) 第99章 以牙还牙 第99章 以牙还牙 余缺可不会忘了,他刚才是怎么从那骨桩上掉下来的。 虽说也托对方的福,掉下骨桩后,他方才狠得下心来,主动的朝着鸟骨靠近,这才得到了这么大的好处! 但是这并不是能消掉对方罪孽的理由! 呼呼! 天庙开得、真火缠身的余缺,当即身形窜动,朝着天葬场外的人群扑去,其目标直指那红蛇教谕。 他这一动作,令在场的师生们再次惊愕: “此子怎么回事,刚开了天庙,就要朝着自己人动手?” “莫非他被那三首蛇鸦附体了?” 朱教谕等人也是发懵,他们虽然可以拦下余缺,但余缺可是开辟了天庙的道种,因此迟疑着,都怕胡乱动手会伤到了余缺。而且余缺现在周身真火滚滚,竟然将那三首蛇鸦的鬼魂都收入了庙中,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对象。 唯有那红蛇教谕,当她瞧见余缺脸上的厉色时,此女便猛地意识到:“此子想要杀我?!” 等到余缺当真动身了,她便彻底的确认了余缺的动机,当即尖声叫出: “入魔了!此子入魔了!诸位道友,快快镇压此獠。” 她指着余缺大喝,自己身上一阵阵法力涌动,并有数只家神从体内飞出,嗖嗖的盘旋在左右,将她包裹在了中间。 嘶嘶! 还有一头狰狞的冠大蛇出现在了红蛇夫人的脚下,将她托起,让其肉身离开地面。 红蛇夫人动手后,她俯视着窜来的余缺,面上也涌现出厉色,杀机显露。 “不好!” 当瞧见红蛇教谕也面露厉色时,其他教谕们纷纷在心间叫出了声音。 他们相互间神识一碰,四人便分作两头,一边一对的去拦截红蛇教谕、余缺,免得本应该是个大喜日子的今天,最后变成为师生相残的大丧日子。 不过在这些教谕们动弹时,那阴神出窍而来的学正,他的阴神却仅仅是站在半空中,微眯眼睛,打量着余缺和红蛇两人,并没有立刻要插手的意思。 滋滋滋! 余缺裹着真火,几息间便纵到了红蛇夫人的面前,距离对方仅仅一丈多。对方也已经令麾下的家神张开了巨口,等着他扑来,自投蛇口。 但是下一刻。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余缺的身子忽然一转,弃掉了红蛇夫人。 他还绕开了那两个扑向自己的教谕。 只见又一人,忽然就出现在了余缺的跟前。 对方嘴角带着血迹,正趴在地上,愕然的看着场中,当瞧见余缺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跟前时,此人更是惊愕,一时半会都反应不过来。 他正是曾经袭击过余缺,又将余缺从骨桩推下的季宜秋! 一道冷笑忽然响在季宜秋的耳边:“什么东西,也敢阻我道途……好走!” 此声是余缺用神识说出的,语速甚快。 而季宜秋正在精神恍惚中,他听不清余缺究竟在说什么,但是从余缺那满脸的杀机和冰冷的神识间,他瞬间亡魂大冒,毛骨悚然。 “救命……”季宜秋想要喝出声,可是在余缺的神识压迫间,他心神战栗,一时竟然连自己体内的家神都难以动用,更别说开口呼救了。 噗的。 余缺当即一挥手,其身上的一簇簇真火就扑下,宛如蛇虫般游动,紧紧缠绕在了季宜秋的身上,吞杀此人。 啊啊! 一阵惨叫声顿时出现在天葬台上。这场景让其他人瞧见,眼睛都看直了。 “真动手杀人?此子莫非当真是走火入魔了?”许多人心间不住的嘀咕。 便是朱教谕瞧见了余缺的动作,她也是目中一阵惊疑。 不过当她瞧见余缺动手的目标,只是季宜秋时,朱教谕目中的疑虑大减,剩下的仅仅是惊艳之色。 现场唯有红蛇夫人,她在严阵以待中瞧见余缺扑向了她的侄儿,且悍然出手打杀。 此女猛地一惊,当即大叫:“竖子!住手。” 于是红蛇夫人不再停留原地,而是驾驭着家神,身形鬼魅,主动朝着余缺杀去。 可就在这时,刚才被余缺收入了祖庙中的三首蛇鸦,忽然又尖啸着从祖庙爬出,足有两颗头颅探了出来就。 它凶厉的仇视着外界的一切,包括余缺这个祖庙之主。 噗噗! 更是繁多的真火,也从它的头颅中吐出,席卷四方。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于是那红蛇夫人扑来,便恰好撞上了,且因为她身上的灵光涌动,法力高涨,还当即就引起了三首蛇鸦的格外注意,一颗头颅当即就朝着她撕咬而来。 “孽畜!” 红蛇夫人被阻,大怒:“老娘你也敢咬。” 粗壮的蛇影从她的身下飞出,绞缠在上三首蛇鸦,威势阵阵。 但三首蛇鸦乃是炼就了真火的鬼魂,即便它被镇压了这多年,体虚无比,身上还存在着诸多的禁制,却也不是红蛇夫人麾下的家神可以抵挡的。 仅仅几口,红蛇夫人的面上就露出惊色、痛色。 因为阵阵惨嘶声正在从她的家神口中发出,而且三首蛇鸦的一根巨爪,又从余缺的祖庙当中伸出,抓住了她的蛇形家神,将之捏住,似乎要引颈吞吃入腹。 这时,背对着红蛇夫人的余缺,也终于回过了头。 他顾看向红蛇夫人,脸上的杀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讶然,并疑惑出声:“红蛇教谕为何要袭击学生?” “既然如此,就别怪学生不还手了。”余缺叹声着,迅速朝着红蛇夫人一指。 他对着头上那被锁在祖庙中的三首蛇鸦高呼:“吞了此獠,吾就放任你出庙!” 枭! 三首蛇鸦的身子,更大的从余缺的祖庙中钻出。 且不知是它吞吃了几口红蛇家神的鬼气,还是真的听懂了余缺的话,其目中凶色更现,三颗头颅全都贪婪的盯着红蛇。 而就在双方对峙时,有啪咔的脆响出现。 只见在余缺的脚下,那刚刚开辟了八尺之多灵庙的季宜秋,其浑身的灵光、护体器物,已经是被彻底的烧没了,又无浓郁的香火护身。 于是此子来不及多哀嚎一句,肉身魂魄种种就都沦陷在了真火当中,瞬间化作为了焦炭。 刚才的那啪咔声,还是他身子成焦炭后,彻底摔倒在地响起的。 这一幕令红蛇夫人惊怒无比,她失声尖叫: “好个睚眦必报、目无法纪的贼子!死来。” 可就在她涌起所有法力,要硬扛着那三首蛇鸦,将余缺拿下打杀时,一道“啧”声在现场响起。 嗡嗡,只见两只煞气翻滚的巨手,出现在了场中,一把就将红蛇夫人和三首蛇鸦捏住了,让两者动弹不得。 并有沉稳的呵斥声响起:“放肆,师生相残,成何体统!” (本章完) 第100章 袒护赐头、第二天庙 第100章 袒护赐头、第二天庙 红蛇夫人面色难堪的望着半空,咬牙道:“学正!!” 此刻出手将她和那鬼鸟捏住的人,正是袖手旁观到了现在的第七县学学正。 “此子犯上行凶,学正刚才不出手,现在出手作甚?”红蛇忍不住的出声质问。 学正的阴神正负着手,悬浮在众人的头顶。他听见红蛇夫人的喝声,望了此女一眼。 其人面色模糊,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表情。 但是一道轻笑声,却是在场中响了起来: “开庙本就存在风险,尔等刚才就没有照料好这批学生,导致有人居然敢妨碍开庙。本道又如何能确保,开庙一定没有乱子出现? 还有,红蛇你和一个学生计较作甚,他年纪小,还是个娃娃呢。” 听见学正这般袒护到了极致的话,红蛇夫人一时气血上涌,她俏脸涨红,好险就要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此女目光变换,忽然想到了第七坊学正的跟脚,也就冷哼一声,硬生生的将这口怒火给憋在了胸中。 红蛇夫人只是不甘的低声:“今日季家族人之死,本道和季家都不会善罢甘休,定会上告衙门,求一个公道!望这位余同学好自为之。” 见红蛇夫人连威胁都只敢威胁余缺,学正就更加懒得在意这厮了,仅仅口中讥笑般的轻叹: “红蛇,你若不是我第七县学的教谕,今日便放任你死在这里了。” 这话让红蛇教谕的面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的,但她忌惮的看了眼身前那庞大的三首蛇鸦鬼魂,心间生出几丝惧意。 的确,刚才要是学正不出手,真让她和三首蛇鸦的鬼魂相斗的话,她红蛇不一定能斗得过三首蛇鸦。而是有不小的可能,会被三首蛇鸦重创,甚至打杀掉。 毕竟那蛇鸦乃是六品煞神,而她,只不过是个刚入七品的游神仙家。 这时。 其他几个教谕也都冲了上来,再度将红蛇夫人和余缺两人分开。 四个教谕听见了红蛇和学正刚才的对话,他们的面色都是古怪。 特别是其中的朱教谕,她忍不住的眼中带着喜意,既幸灾乐祸又可惜的看着那红蛇夫人。 另外一边。 余缺在学正动手后,也一直冷眼旁观着现场,没有再对那红蛇夫人喊打喊杀。 其实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有县学学正和教谕们在场,彼辈绝不会纵容他打杀掉一个教谕,特别是对方在今日开庙中,表面上没有对他出手。 所以余缺刚才仅仅是佯装要打杀此女,而实则一开始,他所盯上的目标就是季宜秋其人。 此子胆敢破坏他开庙,实在是死不足惜,必须杀鸡儆猴! 并且用鬼鸟的真火烧掉此人之后,此举也能刺激到红蛇夫人出手。 一旦红蛇夫人目露杀机,余缺也就有了对此獠出手的理由,能利用刚刚镇压在庙中的鬼鸟,将此女也烧杀掉,一举扫清所有敌患! 想到这些,饶是余缺心间有所准备,也是不由的暗暗叹息:“可惜、实在是可惜。” 于是他琢磨着,能否事后再找机会出手,不让此女活到第二天。 那半空中的县学学正,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居然冲着他笑道: “余同学,还不快快将那鸟鬼放出来,莫非你打算暗中再去杀了红蛇教谕?” 余缺的面色微动,并没有如言的松开对于三首蛇鸦鬼魂的禁锢。 这鸟鬼乃是自投罗网,主动扑入了他的祖庙中,这样才能被他利用自己祖庙的性质给镇压住,若是就此放掉,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谁知学正又道: “你如今虽然开庙天等,但是此鸟乃是六品家神,鬼躯高达九丈有余,即便你的祖庙有所神异,可以将此物镇压,但是容纳下一头六品之鬼,别说你今后如何修行、豢养新的家神了。 一个不小心,你的祖庙又可能被它撑破。到那时候,没有了开庙时的香火加持,你再想修复祖庙,可就得费偌大的代价,少说也得卖身求荣一番。” 天子庙虽然可以不坏不灭,但其前提都是建立在拥有海量香火之上的。 余缺刚才能够眨眼间就重聚祖庙,还多亏了正处于开庙阶段,且有学正亲自出手祈天,所以才为他引来了海量的香火之气。 想到这点,余缺也就不再舍不得,他朝着顶上的学正一拱手,口呼:“学生听令。” 其心念一动,祖庙晃荡,立刻就将庞大的三首蛇鸦从中吐出。 枭! 三首蛇鸦彻底脱离了余缺祖庙的禁锢,有了余力,它当即反抗着学正,啄碎了禁锢灵光,并发出尖啸,然后三颗头颅都争相的朝着余缺撕咬而来。 面对此鸟临身,余缺瞳孔微缩,但是面上却是丝毫不慌,依旧站定在原地。 这一幕落在了其他人等的眼中,便是那学正,也是不由的赞道: “好个临危不惧之子,不愧是能自行开辟天庙的道种。” 学正的话音落下,那三首蛇鸦的尖啸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凄厉的鸟叫声在场中响起。 只见一根根金色的锁链,分别从它的鬼躯上,以及一旁的庞大鸟骨上涌出。 两者相连,将三首蛇鸦的鬼魂捆扎得死死的,然后在鸟骨旁的青大爷操持之下,锁链迅速缩短。 在这过程中,此獠自然是奋力挣扎,但是金光涌现间,它连真火都吐不出。 嗖嗖嗖,几个呼吸间,刚刚闹出了偌大声势的鸟鬼,很快就像条狗一般,重新被拘束在天葬场的正中央。 其他人瞧见鸟鬼归位,面上纷纷大松一口气,特别是那红蛇夫人。 这厮见余缺当真放弃了到手的一只六品鬼神,心间诧异之余,也是露出冷笑:“开了天庙又如何,你手中若是没有这只鸟鬼,也不过是个区区的九品毛神仙家而已,今后拿什么和我斗!?” 但就在这时,现场忽然又有高呼声响起: “学正,适才那三首蛇鸦已经被余同学降服,合该属于此子,县学今日无缘无故就将之取走,可是有褫夺学子机缘的嫌疑,还请学正三思。” 这话是从朱教谕口中响起的,她挡在余缺和红蛇夫人中间,正拱手朝着半空中的学正高呼。 学正一听这话,顿时又用哭笑不得的语气说: “你这朱教谕,刚来本校没多久,就这般护犊子了? 这三首蛇鸦乃是本坊的初代谢学正捉来,特意锁在了天葬台上,以供调用真火,为今后的学子们开庙使用。 若是将这鬼鸟给了你那学生,不说本校今后如何培养学生了,本坊的一干捉妖降鬼工作也是难以开展,炼度师行会那边更是会找你学生的麻烦。”其他教谕和学生们听见,也是纷纷侧目。 不断有人嘀咕:“可笑,即便他是天庙道种,莫非好东西撞在他怀里,就成了他的不成?” 即便是余缺,他也是一愣,惊讶的看着自家朱先生。 须知三首蛇鸦的鬼魂,和其真火相伴生。 或者说每一缕真火,都是从此鸟的鬼魂中生出,所以第七县学才将它豢养到了现在,不曾灭杀,反而悉心照料。余缺若是将这鸟鬼收走了,也就一并将第七坊唯一的真火也收走了。 因此就算他心间再想收了那鸟鬼,也得悠着点,免得犯了众怒。 这点也是余缺刚才被学正稍微一劝说,就放弃了此等机缘的一大缘故。 熟料朱教谕听见了学正的话,她依旧是拱手站在场中,并没有打拱退下。 “还请学正三思。” 县学学正站定在半空,其人沉吟着,居然松口道: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罢了罢了,余同学乃是本校开辟以来,所诞生的第一个天庙道种,适才又的确是那鸟鬼自投你怀,宝物择主,证明余同学的确与此物有缘,不得不赏。” 刷刷的,所有人都紧盯向了余缺,那红蛇夫人更是面色铁青。 不过下一刻,学正却并未将鸟鬼身上的束缚解开,抑或是将之收入什么法器法宝中,然后赐给余缺。 他阴神从半空中降下,落在了那庞大的鸟鬼身前。 此人大笑着:“正好,此鸟生有三颗头颅,三首皆有灵性,那便取了其中一颗蛇鸦头,送给余同学,作为本校给他的开庙贺礼。” 撕拉! 一阵凄厉的尖啸声,陡然从那三首蛇鸦的口中发出。 只见学正的阴神,忽然变得极大,他浑身金光闪闪,足有十几丈高大,变成了巨人。 其人俯视着身前矮小的三首蛇鸦,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鬼躯,然后便将其右边的一颗蛇鸦之头,给硬生生扯断,拽了下来。 噗噗噗、一缕缕真火当即从蛇鸦的颈口中不断倾斜而出,它的鬼躯也是散乱,一副元气大伤,好似要溃散的模样。 学正见状,便又一手捏着它断裂的脖颈,巧妙的打了个结,将那从鸟鬼断颈处涌出的真火给堵住了。 做完这些,学正揪着那扯下来的蛇鸦脑袋,慢腾腾的转过身子,蹲在了余缺的跟前: “小余同学,这颗鸟头虽无真火,但也有几分真火本源。即便它品阶大跌,但也并非寻常的从八品鬼物可以比较……你可愿收下?” 余缺紧盯着身前十几丈高大的金甲巨人,他顿觉口干舌燥,同时目光也大亮。 “学生谢过学正!”余缺脸上大喜,可不想客气,当即一拱手,便应下了。 一阵大笑声,又在现场响起:“哈哈哈!好。” 那学正随即就揪着那蛇鸦之头,放在了另一只摊开的手掌中,并朝着蛇鸦之头吐了一口气。 噗噗,一阵火光涌起。 还在蠕动的蛇鸦之头,在火光猛涨间,几个呼吸就扭动变化,化作为了一只独立的蛇鸦,有翅有足,全须全尾,但只有一头。 嘎嘎嘎声大作,此鸟振动翅膀,上蹿下跳。 它想要脱离学正的手掌心,但是被学正抬手,啾得一弹,便撞入了余缺的祖庙当中。 余缺正眼巴巴的等着,一见此鸟飞来,当即就心念一动,紧闭祖庙,将之彻底镇压在了祖庙里面。 四周的其余人等,全都直瞪瞪的看着场中情况。 他们既是惊骇于学正庞大的法躯,也是惊奇于三首蛇鸦的一头化鸟,口中啧啧称奇,羡慕不已。 而朱教谕将这一幕收在眼中,她当即朝着学正一躬身,口呼:“学正英明!” 此人随即就退下身子,不再言语。 余缺则是感激的朝着此人望了一眼。 此番开庙,虽然未能获得一只六品家神作为底牌,但能够得其一头,已经是大好事。 正当余缺要上前向朱教谕表达感谢时,现场忽地又是一阵青光涌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其他教谕、学子们,也纷纷被那青光吸引了,目光惊疑的看过去。 只见又一方祖庙,展现在半空中,其色泽青苍,勃然愈发,竟然丝毫不亚于余缺的祖庙气势。 而天葬场中,正一人从骨桩上缓缓脱离,她仰躺着,发丝舞动,容颜清丽,身形飘飘欲仙,仿佛要羽化飞升似的,绝非常人。 许多道惊呼声,顿时在现场响起来: “这气象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瞠目结舌,忽地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 “该不会,又有人要开辟天庙了吧。” 即便是余缺看着那人,目光也是讶然无比。他直视着此女,眼里充满了惊奇。 果然,下一刻。 一股沛然庞大的香火气运,再次的从天而降,其落在天葬台上,让整个天葬台都金光闪烁,美轮美奂,处处刷了金漆似的。 而那道容颜清丽的身影,她猛地睁开双眼,仰头望着天上的祖庙,双手掐莲诀,一手放置在额头,一手放置在腹部,口中低吟: “谢家子洁,恭请国朝香火,助我开庙。” 嗡嗡嗡! 无需学正出手,一股股丝毫不亚于余缺修复祖庙时的浓郁香火,纷涌而上,裹住了此女的身形,并宛若龙卷般,一一归入其祖庙当中,发出滚滚风雷声。 在众目睽睽中,那女子头顶上的祖庙,也如余缺刚才那般,一寸又一寸的生长,很快就逼近了一丈之大,青光莹莹,神异非凡…… (本章完) 第101章 我才是多余? 第101章 我才是多余? 这等景象,可是比余缺刚才开辟天庙时,更要宏大! 许多人口中都是忍不住的嘶了口凉气: “常人一辈子都难得看见一次的天庙开辟之象,莫非我等一日之间,能看见两回?” 那四个教谕也是看呆了眼,口中不由的喃喃: “早知道今年的学子厉害,一年更比一年强,但也不曾想到,能这般了得啊。” 现场唯有那第七学正,和看管鸟骨的门房青大爷,他们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脸上轻叹,并无多少惊讶之色,似乎早就知道会这般似的。 很快的,一股玄妙的波动,出现在了现场,且有一股奇特的药香涌现。 余缺站在一旁,他仅仅是闻见了这股药香,就发现腹部间的伤口在发痒,其低头一看,便瞧见被塞回去的焦黑肠子在蜕皮,伤口也冒出了肉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其他的学子们也都惊奇的叫出声。 五脉教谕中的兰教谕,闻见了这股药香气,她更是面色涨红,口中欢喜得失声叫到: “好好好!此等异象,定是天庙无疑了。” 兰教谕口中喃喃自语:“没想到我兰某人,有朝一日能收个天庙道种当学生!” 但是和众人惊奇欢喜的神色不同,那漂浮在半空中,被浓郁香火裹住的女学生——谢晴洁,其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反而紧皱起了眉头。 只见风雷呼喝间,她头顶的祖庙晃动,不断扩大,飞檐斗拱上有道道纹路出现,其祖庙也裂开绞缠,变成了一朵青莹莹的朵形状。 这朵乃是莲形状,且还是并蒂莲! 但是当这朵并蒂莲成形后,其所生长的速度也减缓,竟然刚好卡在了一丈大小。 谢晴洁紧皱着眉头,面上也露出痛苦挣扎之色,她盯着顶上的并蒂莲祖庙,猛地咬破了舌尖,将一口青莹莹的血水喷吐了出去。 嗖的,其祖庙吸食了精血,所释放出的药气更加浓郁,青光也更加旺盛。 它上下颤抖,仿佛随时都要破开关隘,从一丈灵庙化作成为破丈天庙! 但就是这微末间的差距,将此女卡在了半空中,她的开庙过程完全不似余缺那么顺畅。 许多旁观的人回过神来,惊奇间也是带上了几丝怀疑: “景象如此宏大,为何还是破不了丈?” “她真能像余同学那般,成功开出天庙吗?” 这时,学正终于开口,道: “不愧是谢家之女……罢了罢了,既然有因缘,本学正今日就助你一臂之力。” 只见他晃动着庞大的金甲法躯,转身又出现在三首蛇鸦的鬼魂跟前。 三首蛇鸦此刻只剩下两颗头颅了,它一瞧见学正的面孔,猖狂的脸上竟生出了几丝恐惧。 此鸟连忙将两头脑袋都往鸟骨中扎去,想要藏起来。 但是学正一把将它拽住,然后不顾它的挣扎,将它左边的一颗头颅也掰扯了下来。 呜呜呜……这下子,三头去了其二,蛇鸦连尖啸声都发不出了,只发出了阵阵哭诉声。 好在学正扯下第二颗鸦头后,便松开了蛇鸦鬼魂,任由对方化作一股红光,扑入了鸟骨中。 他也收敛法躯,从金甲巨人的模样变回了常人大小,然后便举着那近丈大小的蛇鸦之头,往谢晴洁所在吹了口气。 噗噗! 这颗蛇鸦之头也化作为了一只小蛇鸦,其浑身带着真火,扇动翅膀,飞扑出去,一头就撞上了谢晴洁的祖庙。 霎时间,青光、金光间,多出了一抹红光,并且和阵阵金光一般,迅速的被青光消融,收入了其中。 只听咔嚓一声响。 谢晴洁那一丈大小的祖庙,得了一颗蛇鸦头颅相助,终于是破开了极限,引发四周香火更大的涌动,彻底成为了天庙。 但这时,学正却悠悠轻叹: “谢家女,你想要开出和你祖先一样的‘阴阳生死并蒂莲庙’,可不是那般容易的。不如见好就收,得个‘一气化生青莲庙’,也是不错。”这话声落在了那谢晴洁的耳中,此女究竟是作何想的,余缺并不知道。 但是他却清楚的听见,四周的教谕们对学正的话,作出了极大的反应。 “什么?阴阳生死并蒂莲庙? 难怪感觉此女所开的祖庙,颇有几分眼熟,她竟然是想要开出书上的记载的这一方天庙!” 还有教谕口中嘀咕:“好家伙,此女的志气真不小。话说即便是本校的初代谢学正,同为谢家人,也没能开出此庙啊。” 朱教谕听见了学正的话,她同样是既震惊又恍然。 阵阵嘀咕议论声,在天葬台上冒起来,嗡嗡作响。 但时间流逝。 谢家女明显并不想如学正所言,放弃那所谓的“阴阳生死并蒂莲庙”,她还在苦熬坚持,想要让自家的天庙更进一步。 这时有学子不由的出声: “谢同学是得了一颗蛇鸦之头,方才开出天庙,赶上了余同学。若是还想坚持,不若也学着余同学一般,破而后立,重塑祖庙?”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这话传入那谢晴洁的耳中,惹得此女眼帘抖动,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动。 好在现场有兰教谕立刻出声呵斥那学子: “竖子,闭上你的狗嘴! 晴洁同学,你之一脉和那余同学不同,切勿破而后立,否则只会自断生机。” 忽然,又有一道话声,冷冷的在场中响起: “话说学正大人,你是真不知‘帮人帮到底’的道理,还是故意想要坐视谢家之人断送了机缘?” 这声音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但是红蛇夫人并没有在乎四周人等,她只是冷笑的看着学正阴神。 学正的视线幽幽,落在了红蛇夫人的身上,反问: “本学正已经是掰下了一颗蛇鸦之头,帮助此女开辟天庙。 依红蛇教谕的建议,是让本道再将蛇鸦最后的一颗脑袋,也打入那庙中,以断送本校的真火之种为代价,助她一试?若是仍旧不成呢?” 这话讲出,红蛇夫人正要作答,但是她敏锐的发现,四周人等看向她的目光全都发生了变化,特别是那些学子。 于是她心神一紧,口中噎住,支支吾吾的并没有回答。 四下有学生议论: “学正刚才都舍不得将那蛇鸦送给余缺,又怎能将它送给姓谢的女子,不公平啊。”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最后一颗鸦头要是也掰下来,本校的真火可就没有根儿了……唉,不知咱们这届还能不能借助真火修行。” 见红蛇夫人不敢应声,学正讥笑的看了此女一眼,便挪开了目光,继续好整以暇的等待那谢家女开庙结束。 四周人等大多只是在继续看热闹。 但是余缺和朱教谕两人,他们将红蛇和学正的对话听在耳中后,神情变换间,都想的更多: “好一朵并蒂莲,好一只三首蛇鸦,还恰好能割下两颗鸦头,要说这里面没有鬼,谁信!” 余缺瞅着自家祖庙中的小蛇鸦,还不由暗想: “莫非今日,理应是那谢家女技惊四座,开辟天庙……偏偏却被我抢了先,还夺走了一颗蛇鸦脑袋?” 不过余缺毫无助那谢家女一臂之力的想法。蛇鸦之头于他而言,亦有大用。 余缺冷眼旁观,坐视谢家女身上的香火之气黯淡,其祖庙上的并蒂莲不得不去掉其一,变成了一朵独青莲。 (本章完) 第102章 结束、质问 第102章 结束、质问 天葬场上空,谢晴洁所展开的祖庙,逐渐稳定,其气势也逐渐降低。 现场浓郁的香火气运,刹那间宛若烟云消散,金光褪去。 不少人的口中都是轻叹:“可惜了,看来终究是没能更进一步。” 也有人羡慕着道:“能开辟天庙,就已经是世间一流了,了不得、实在是了不得。” 还有人口中的酸味满满: “嘚瑟个甚,若不是学正出手,帮了她一把,真以为此女能开辟天庙啊。” “唉,谁让人家姓谢呢。” 见谢晴洁的祖庙已定,众人议论着,逐渐都收回了目光。其中不少人,包括几个教谕,又都将目光落在了余缺的身上。 有余缺这颗珠玉在前,谢晴洁虽然也开辟了天庙,但此女终归是借助了外力,且开辟的过程总给人一种中看不中用的感觉,因此众人还是认为,余缺方才是今日最出风头之人。 不过就像有人看不惯谢晴洁一般,也有不少人目光闪烁的盯着余缺,嫉妒暗恨不已。 譬如那红蛇,此女无法再动手拿捏余缺,便心怀叵测的道: “可惜可惜,谢家女若是能再有一颗三首蛇鸦之头,未必不能再进一步。余缺同学,你天庙已开,鸦头于你无用,为何丝毫不顾恋同窗之情,将你祖庙中的鸦头送给那谢同学? 要知道,你今日之所以能够开庙,还是托了谢家先祖的福,这三首蛇鸦,可就是此女的祖上留在县学当中的。” 其余人等听见这话,那一小撮嫉妒的学子,也是当即低声议论: “原来如此,我等都是承了谢家的情么。” “既然这般,余缺藏着那鸦头不给,未免也过于小家子气了吧。” 余缺站定在一旁,他听见了红蛇等人的诋毁,顿时用一种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向彼辈。 他懒得解释,但还是面上正色,开口呵斥: “红蛇教谕,学生必须得纠正你,第七县学乃是国朝之县学,并非某一家之县学。 晚辈长在第七坊中,从来只知本校乃是第七坊所建、第七坊所供养,不管是在入校前,还是在入校后,学生从来只亏欠第七坊之人,哪里来的谢家?!” 这番话顶了回去,顿时让红蛇夫人一时无语。 不等两人再争执起来,场中便响起了一阵拊掌的笑声: “说得好,本校乃是县学,从来都不是一家一姓之学。红蛇,枉你身为教谕,居然在觉悟方面,连个刚入校的新生都不如。” 言语之人,正是第七学正。 他的目光在余缺的身上打量,愈发的满意了。 此人又褒奖了余缺几句,环顾了一番场中,便大手一挥,喝到: “好了,今日三首蛇鸦已经乏了,估计着再也吐不出真火,此番开庙就此结束。” 听见这话,几个还咬牙硬撑在天葬场中的学子,他们的面色顿时既黯然,但又松了口气。 而余缺等人,则是齐刷刷的朝着半空中的学正拱手: “恭送学正!” 对方点了点头,随即阴神就化作一阵金光,噗的散开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学正离去,鸟骨那边也毫无动静,所有人都是长舒一口气,露出了如释重负之色。 不管他们今天是开辟了天庙、还是灵庙,抑或是草庙,这开庙之举总算是结束了。 随即,众人便一一归拢在了各自的教谕麾下,向着门房青大爷见礼后,列队往火葬场外走去,很快就分散了。 余缺在离去时,还多瞅了一眼那同样开辟了天庙的谢晴洁。此女在开庙结束后,面色上虽然看不见一丝喜意,但是也看不见多少的懊恼之色。 其人性子淡淡的,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仅仅在兰教谕勉励她时,向对方拱手回应了一番。 即便有学子围绕在此女的身旁,叽叽喳喳的议论天庙,还大声的声讨余缺的不作为,对方也是低头不语,沉默寡言。 这令余缺微挑眉,一时拿捏不准此女究竟是宠辱不惊,还是过于心灰意冷,已经认命了。 不过不管对方究竟如何,都和他无甚关系,余缺在瞧了两眼后,就不再费神去关注此女。 不一会儿。 朱教谕领着众人返回学堂后,勉励了众人一番,宣布下课。 “教谕再见。” 余缺等人拱手作揖,便要一一散去,返回各自的住所。 但这时,朱教谕忽地又将余缺叫住了。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她正色的道:“今日刚刚开庙结束,动静不小,你就先不要返回第七县河中独居,还是先到我府邸,自行挑选一间客房居住。” 话说完,朱教谕便从腰间掏出了一方令牌,交给余缺,并言语:“老师还得去和学正大人商量一番,也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她重重的拍了拍余缺的肩膀,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余缺捏着令牌,面上微愣,但立刻就反应过来。 朱教谕所指的,应当是他开辟了天庙,其定会在县城、甚至黄山道宫中都造成一定的影响,引来各种注意。 须知校外之人的注意,可是和校内之人的注意不同,其往往不再只是单纯的羡慕或嫉妒,而是会充满各种诱惑、算计。 于是略一琢磨,余缺便发现自个确实暂时不适合独自一人的居住在后山县河中。 河中虽有香火,但地处偏僻,挡不住八品老仙家,更挡不住七品仙家。 于是他捏着令牌,如言的朝着朱教谕的府邸走去。 不多时。 当余缺叩开了朱教谕的家门,被那面容姣好的美婢,两眼放光的迎接入内里时,朱教谕这边,也是叩开了学正的静室石门。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石门内响起:“进来便是。” 朱教谕一拱手,朝内踏入,她转过几个屏风后,出现在了一张长长的案几跟前。 案几后,正有一身着滚红官袍的青年男子,其发丝漆黑,头戴玉冠,正手持一根符笔,在一张白纸上勾勒图画。 但他落笔间,压根不似在玩弄丹青,而更像是在用刀笔篆刻,举止凌厉,自带一股威严杀机。 至于画上的景象,则正是余缺和谢晴洁两人开庙时,各自的祖庙模样。 学正头也不抬的开口: “怎的,这般急匆匆的就来找我,真就担心你那学生被人算计了?” 但是接下来,朱教谕所说的话却并非此事。 她咬着牙,竟开口质问: “师兄为何非要这般……陷我学生于不利之地!?” 那青年男子闻言,手中的符笔骤然停顿,一大团符墨积蓄在笔尖上,啪的落在白纸上,染坏了整幅画卷。 第七学正抬起头,他眉目方正,宽眼阔鼻,顿时不喜的皱眉看着朱离。 (本章完) 第103章 灵气复苏 第103章 灵气复苏 第七学正看着朱教谕,开口: “你是说,我出手祈来香火,帮他重立祖庙,是害他?我出手取三首蛇鸦之头,送给了他,也是害他?” 朱教谕闻言,语气顿时一停滞,随即话声缓和了许多。 她低声道:“师兄你是聪明人,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自然是一清二楚。 若是师兄当真只是对我那学生好,为何在他当场打杀那季宜秋的时候,师兄你会坐视不管,后来红蛇那厮挑拨我学生和谢家女的关系,师兄你也不管…… 师兄既然都选择了送礼,何不送得妥当些。” 听见这番话,第七学正的面上,倒是露出了讶然之色。 他全然没有要反驳朱教谕的意思,而是轻叹道:“看来师尊当年所言,说对了。你这厮虽然惯于杀伐,但也并非彻底的榆木脑袋,这才在县学中待了多久,居然就这般开窍了。” 第七学正坦然说: “不错,坐视那余缺打杀季宜秋,是本道顺水推舟处事。原因也简单,季家虽然不是黄山上九家之列,仅仅是山下的宗族,但季家乃是蛇氏的姻亲,打杀了季家嫡子,余缺此子也算是和世家之流结仇了。” 他顿了顿:“但问题还不算大。区区一季家,本道可以挡下,权当磨刀石了。” 朱教谕的眉头微微展开,又低声:“那谢家之事呢,谢家乃是上九家中的上三家。” 第七学正这时面上露出了冷笑: “是上九家、上三家又如何?此等腐朽宗族,早就该被扫入历史的尘埃之中。 一群尸位素餐的家伙,自以为谢家祖宗当年开了县学,县学就是他们的东西。现如今本道才是第七县学的学正,他们只派个女娃娃过来,就想要将三首蛇鸦的两颗头颅取走,甚至将蛇鸦整只取走,可笑!” 他低声骂了一番,便眯眼盯着朱教谕: “你这学生出现的时机当真不错,有他在,本道正好能中庸行事,这样既能给宫中一个交代,又不至于让谢家彻底如愿。” 朱教谕沉默了几息,执拗道: “可这样一来,谢家之人若是认为余缺阻其仙道,今后又该如何?” 听见这话,第七学正顿时发笑般道: “枉我刚才还夸你在这俗世间,历练出来了,怎的现在看来,你是越活越怕事儿了。” 他重重的一拍檀木桌面,轻喝道: “蛇鸦之首,具备真火本源,有此家神傍身,就算他点燃不了真火,等他突破至八品时,阴神必然也会被淬炼一番,得到大好处。 得了此等重宝,哪能一丝因果都担不起?!” 喝声嗡嗡,让立在桌前的朱教谕欲言又止。 这时第七学正低下头,又看着桌面上的那张画纸,口中幽幽道: “况且此子毕竟是个天庙,哪怕他是靠边角料为之,异象成色并不算太好,但他运道甚好,开在了灵气复苏前的一百五十年之内。 这个阶段,灵气熹微不盛,可宗族之人依托荫庇,天庙之数远远胜过我等,抢占了先机。 难得草莽间出现一尊天庙,决不能令其再落入宗族一脉……朱离师妹,你说呢?” 朱教谕听见这番话,面上顿时怅然,想到了许多。 她终于低头应声:“多谢师兄解惑,朱离晓得了。” 随即第七学正卷起了桌上的画纸,朝着朱教谕一指: “既然你来了,便劳烦去山上跑个腿。将此画送给道宫考评院,方便他们派人下山来查验他俩的天庙异象,定下优劣品级。 此事关乎跟脚,不求对方能定多高,只求不故意压低。务必速去速回。” 朱教谕彻底收起面上的种种神情,她面色一正,当即接过画卷: “是,朱离这就上山!” 话声落下后,她见礼一番,便转身离去。 其身影消失不见后,第七学正还站在书桌前,长立不动。 良久,学正的面色恢复了面无表情,口中却还在自语: “天庙、天庙,生不逢时、时不逢生,奈何奈何……” …………………… 另外一边。 第七县学开辟出了两个天庙,一个余缺,一个谢家女的消息,顿时就在第七坊中疯传。 此等重大的消息,是想要藏都藏不住的,一时间令第七坊的大小宗族们议论不断,羡慕嫉妒云云。而其中,季宜秋在天葬场中出手,妨碍了余缺,结果被余缺当场烧死的消息,也是一并为众人所知。 许多宗族顿时讥笑,季家怎的就豢养出了这等失心疯的子弟,不仅白白浪费了自个的中等灵庙,还得罪了一个天庙。 倒是季家在得知了此事后,意外的表现的十分平静和克制。 即便红蛇夫人一脸冷色的进入了季家,该族依旧是封着族人口舌,严禁族人在外搬弄是非。 旁人并不知红蛇夫人和季家相谈了什么事情,但是根据此女离开季家时,依旧铁青的脸色,八九成是不欢而散,并未相谈什么好事。 此外,天庙的消息,也传到余伏两家的耳中。 不管是伏家之人,还是余家之人,顿时都是傻了眼。 他们虽然知道余缺了得,但不知道余缺能够了得到如此地步。 许多人甚至都没听说过天庙,只是听名字,感觉“天庙”一词,的确比所谓的“灵庙”、“草庙”都要厉害。 等到“天庙”一物,彻底为众人所知时,余伏两家还迎来了一大批客人。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他们联袂登门拜访,一个个的在堂中涕泗横流,百般懊悔,哀求不已。 这些人正是当初伏家被勾销时,自行分了一笔财产出门的旧伏家之人。 如今见眼瞅着余家就要阔起来,且阔得难以想象,便又都死皮赖脸的想要回来,甚至还一口一个甘愿“改姓”。 霎时间,余伏两家是被闹得是不可开交。 好在以上种种纷乱,丝毫没有影响到余缺本人。 他逗留在朱教谕的府邸中,原本等着和朱教谕见面,趁机请教一番,结果朱教谕传音一封,自称要去山上走一遭,令他先安心住着。 于是他同府中的美婢说了几句话,便走入了府邸的偏房静室中。 一入此静室,余缺便感觉眼前一亮,目中金灿灿的。 这间静室,竟然采用了“金砖”通铺,四面地上,皆是金黄。 这“金砖”并非是普通黄金或黄铜熔炼之砖,而是用真火窑煅烧、秘方调配,制成之后色泽金灿的药砖。 其铺设在房中,不仅隔音隔热,理论上还能抵御真火的煅烧,还有镇压邪魂,清心静气的作用。 余缺心间顿时羡慕:“这多的金砖通铺,常人收服家神时,都不必去火葬场中抢位置了。” 和这间静室比起,他的水府就彻底只是个毛坯草房了,简陋得可怜。 不过既然有金砖铺地,余缺也就敢放心大胆的在这静室中试验了。 他盘坐在一方蒲团上,当即微阖眼帘,返观内视。 嗡嗡,一阵灰扑扑的灵光顿时在他的头顶涌现,高仅三寸。 但紧接着,一股火光从中扑出,一只浑身赤红、凶厉无比的鸟兽顺势钻出,发出了阵阵尖啸。 此鸟正是被余缺镇压在祖庙中,尚未收服的小小蛇鸦。 果然如余缺所担心的,丝丝真火本源从小小蛇鸦的身上渗透而出,令他身上的衣袍顿时焚化成灰,静室中的一干杂物也发烫着火。 好在地面的金砖,本就是火葬场所烧制的,的确无甚影响。 余缺紧盯着此鸟,目中爆发出极大的欣喜,他不由的伸指虚抓,低声道: “真火!” (本章完) 第104章 美婢蜂儿、备药 第104章 美婢蜂儿、备药 余缺将小小蛇鸦虚抓在手上,仔细端详着,目中欣喜无比。 这一只由蛇鸦之头所化作的鬼物,其实并不携带真火,但是它偏偏又具备了几丝真火的本源。 用个比喻来说,这小小蛇鸦便是一粒真火的“火星”。 其品质底蕴不足,难以燃烧起来变成真正的“真火”,但若是通过各种秘药培养、秘法炼制,或许就能让火星燃烧,长出一缕真火! 即便长不成真火,余缺若是将这一粒小小的蛇鸦收为己用,化作为他的家神,那么他今后利用此物施展火法时,法术的效果定当远超常人,绝非寻常九品仙家可以比拟。 霎时间,余缺心间就生出了渴求,想要立刻就将此物束缚在身。 反正他现在祖庙已经开辟,阴神也早就已经修成,虽然正法尚未得授,但体内已经有位置,可以容纳第二尊家神。 不过余缺环顾了四周一番,还是将在此地束缚家神的念头,给强行按捺住了。 他的目光闪烁: “我之黑葫芦,妙用无穷,且其宝液不可作用在家神之上,只能在祭炼家神之前使用。而此地虽然安全,但毕竟是别人的静室。 谨慎起见,我还是先观摩一下蛇鸦的各种特性,构思一番束缚此物所需的材料。” 当即的,余缺便沉下心神,在静室内细细的揣摩手中蛇鸦,洞悉检验其种种特性。 枭! 很快,一阵阵尖啸声,不断的在他的手心当中响起来,散发出渗人的凶厉之色。 越是揣摩此物,余缺的面上就越是欢喜。 只不过他的眉毛头发,在揣摩的过程中都被灼烧了不止一次,差点就变成了无眉或无发之人。 其实以他目前刚开辟了祖庙的境界来说,此等从八品的鬼物,且它还是一尊从六品鬼神身上分出来的凶物,并不是他现在可以拿捏的。 但好在余缺有祖庙作为辅佐,他只要不让小小蛇鸦彻底的脱离自己周遭,便可以用自己的祖庙异象将之进行镇压,不让其翻出手掌心。 这点作用,被余缺唤作是“诸邪辟易”,正是他祖庙牌匾上所篆刻形成的词汇。 只不过余缺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他祖庙全部的作用或长处是什么,还得请教旁人,或日后逐一试探。 他现在仅仅知道,即便是六品蛇鸦,一旦钻入了他的祖庙中,便天然的低他一头,能够被他钳制、镇压,让之伤害不到自己。 这一点,也是余缺在开辟祖庙时,胆敢将主动扑上来的六品蛇鸦,趁机关在祖庙中,并借以驱使的原因所在。 时间流逝,朱教谕府邸中。 直到傍晚时分,余缺方才灰头土脸的从中走出。 其模样虽然不堪,但是脸色却是欢喜的很。 经过大半日的琢磨,他已经是将小小蛇鸦的性质琢磨得差不多,眼下只差备好材料,将之豢养一番,便可以尝试将之炼入体内了。 这时教谕府中的美婢听见了动静,连忙上前来问好:“小郎君,你出关了。” 余缺拱了拱手,出声:“教谕可是回来了?” 美婢回答:“尚未,也无传音说何时会回来。” 余缺出关,一方面是琢磨蛇鸦琢磨得差不多,另一方面也是想等着朱教谕回来后,他能够趁机再请教一番。可惜对方仍旧未能返回,接下来也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 思来想去,余缺又实在是按捺不住想要对蛇鸦进行豢养、束缚的冲动了,并且他还担心,此物若是继续留在他的手中没被炼化,之后便有可能就会被人强索了去。 于是他便对着教谕府中的美婢道: “劳烦姐姐,县学中哪里可以置办药材?在下略有所需。” 美婢讶然的看了余缺一眼,她打量着余缺,似乎也明白到了什么,便笑着道: “何须小郎君亲自去采买。且将所需的材料写成清单,交给蜂儿便是。” 蜂儿,便是朱教谕府中这个言笑晏晏之美婢的小名。 余缺思量几下,当即点头:“可。” 他取过对方奉上的笔纸,开始在上面写出一长串的材料,分门别类。 一口气写完后,余缺朝着美婢拱手,并从腰间取出了自己炼度师令牌,道:“还请蜂儿姐姐替我采买一番,越快越好。” 谁知那美婢接过了他的清单,但是却推回了令牌。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此女打量了清单后,还轻笑道:“不少药材,先生的库房中都有。没有的,我以先生的名义去采买即可。 且先生在走之前,已经说过府中一切,皆可任由小郎君取用,包括奴家哦。” 她媚笑的看着余缺,两眼仿佛钩子般,令余缺年轻的身子不由的一燥。 不过余缺现在,满脑子都是想要蕴养出属于自己的真火,些许男女诱惑放在真火面前,只是尔尔。 他便只是眼睛发亮的问:“如此甚好,敢问先生的库房在哪?” 美婢蜂儿对他白了一眼,但她没有迟疑,听话的将余缺领到了库房跟前,为之打开,又恭敬的说: “小郎君稍等,单子上其他的材料,奴家这就去县学库房中买来,最迟不超过三刻钟。” 话声说完,此女便身形一闪,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了原地,其赫然也并非是凡人,而是仙家中人。 余缺诧异的看了此女背影几眼,然后便面色振奋的踏入朱教谕府中的库房内,逐一的挑选材料。 库房不小,架子众多,琳琅满目,比坊间不少的药铺都要齐全。 且其中不少的材料,余缺此前只在书上见过,其皆是价值昂贵,作用惊人之物。 这让他顿时轻叹:“金砖铺地、美婢侍奉、房中藏药,寻常教谕哪能这般阔气,这朱先生定是个大户人家!” 他艳羡着,游走在库房中,很快就将自己所需的材料,逐一挑选而出。 不少他原计划要使用的药材,也当场就被更换成了更好的选择,丝毫没有和朱教谕客气。 等到美婢蜂儿大包小包的返回,余缺又从中取出自己所需要的,便是一干材料皆数齐全,只差开房炼度了! (本章完) 第105章 三类真火 第105章 三类真火 美婢蜂儿笑吟吟的看着余缺,媚眼如丝,软声软语的道: “小郎君今夜可是要在府中行炼度之事?上次小郎君来时,就夸耀过炼度手艺,不知蜂儿今日有无福气,可以见识一番。” 她的身子款款,向着余缺行万福礼,又娇滴滴的说:“且让奴家,为小郎君打打下手。” 此女的目中充满了好奇之色。 其一部分是想要见识一下余缺的手艺,另外一部分则是她也听说了天葬台上的事情,已经猜到了余缺是要将那小蛇鸦炼度成家神,因此想要瞧瞧此物的模样。 毕竟她并非县学生,压根就没有资格登上天葬台。 熟料余缺面对此女的媚眼种种,全都视而不见,他拱拱手后,便利索的裹起了包裹,拎着瓶瓶罐罐,便朝着府邸外走去。 “在下今夜就不在府中留宿了。若是先生回来后问我去向,姐姐就说我去火室那边了。” 他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便快步朝着火室的所在走去。 余缺这动作,让美婢面色顿时愣住。 不过此女也没敢上前阻拦,只是口中暗啐着:“拿了东西就走人,都不敢多待一会儿,生怕别人吃了你似的。” 不一会儿。 余缺就再度来到了火葬场跟前。 他抬头看了眼火葬场上空依旧浓郁的焦烟,轻车熟路的就走到了火室门口。 出乎他的意料,今夜火室门前的负责看门的,又是门房青大爷。 对方刚主持完毕天葬开庙,也不多歇息几天,今夜就前来上工了。 青大爷躺在摇椅上,鼻子嗅了嗅,也狐疑的睁开眼睛,盯着余缺道: “你这小子刚开完庙,连自个的祖庙是何货色都没弄懂,就又来闭关……是要将那蛇鸦之子束缚入庙?” 余缺也没隐瞒,当即拱手:“青爷火眼,晚辈正是为此而来的。” 青大爷继续打量着他,语气微缓,出声: “蛇鸦一物乃是凶兽异种,体内存在火鸦血脉,你虽然只得了一颗头,但是此头颅若是经由道宫中人点化,还是有一两成的几率能够孕出真火。 你现在仓促为之,炼其成神,收入庙中了,它的潜力也就这样了。当真不可惜?” 余缺腹中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语,斩钉截铁的就道: “不可惜。能吃到肚子里的,方才是自己的。” “好一个落肚为安。”青大爷挑了挑眉毛,口中发出怪笑: “呵呵,你这小子果然有几分头脑。既然是这样,那便去罢!” 对方将手中蒲扇一挥,轻喝:“甲子号房,随便挑,随便用,每年记得结一次账便行。否则下一年不予放入,第三年不许毕业。” 余缺拱拱手,并诚恳的道:“晚辈多谢青爷。” 他这话不仅是对此人刚刚的提醒而道谢,也是为对方在天葬场上的举止而道谢。 青大爷虽说在开庙时并没帮上余缺什么忙,但此人也是场上为数不多的,主动想着要帮衬他的人之一。对方躺在椅子上,听见余缺的话声,哼哼的点了点头。 等到余缺抬步离去,身子快要没入火室当中时,青大爷忽然又想起什么,叫住了余缺: “且慢。老夫为了方便那些个来火室中值班的学生们,上手做事,编写过一本小册子,你先拿去看看,上面记载了一些玩火弄火的小窍门,或许对你有用。” 啪的,对方扭扭身子,从屁股下掏出了一方黄扑扑的手册,一把往余缺扔过来。 余缺欣然的接过,粗略翻阅了一下,瞧见书页中字迹潦草、鸡爪子乱抓似的,是一本手抄本,应该真是对方自己写的。 “多谢青爷,晚辈出来时,定会还给您。”他再次拱手作揖。 门房青大爷口中又哼了哼,摆摆手,不再说话,只是催促他滚开。 随即余缺不再耽搁,他捏着手册,提着大包小包,便钻入了火葬场的深处,踏进一方红彤彤的火室当中。 这一间火室,比他前两次所挑选的都要大些,且房中火焰红彤彤,燃烧的极其旺盛。 余缺有过前两次的闭关经验,很快就收拾好了静室,并在火室中布置下了警惕、隔绝内外等手段,还一一检查妥当 处理完事后,他直愣愣的坐在了石床边,平心静气。 忽然,他翻出了青大爷刚才扔过来的手册。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余缺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在手册中发现什么夹层,其页面也只是寻常宣纸,不会遇冷遇热后出现什么隐文。 关于手册中的内容,也果真只是在介绍火葬场的方方面面,未用掩人耳目的借口,传递给余缺一方神功妙法。 这顿时让他失望。 不过粗略看了一遍,余缺忽然发现册子中提了一嘴关于真火的消息,这令他目光振奋。 他盘坐在了石床上,摊开册子,反复揣摩后,口中喃喃道: “原来是这般,真火虽无九品之分,但大致有‘天地人’三才划分。三才之上,传言还有不死仙火。 县学中的蛇鸦真火,只不过是三才中属于下等的‘人火’罢了。” 所谓天火,指的是能凭空燃烧,不依外物的真火,譬如虚空之火、雷霆之火,彼辈由天地间的灵气、怨气、香火种种因造化而生,威能神效甚大,具备先天之性; 所谓地火,则是指由地壳、岩石、金铁、河流等环境,经过万年以计的孕育后,才诞生出的真火,譬如石中火、水中火等等。 至于人火,又可以说是兽火、禽火、虫火等等,指的就是由世间的妖灵精怪种种后天生灵,经由肉身魂魄孕育而成的真火。 譬如三首蛇鸦的真火,就是因其血脉和后天的机遇而成,并非天地自行所生,只是一口‘后天人火’。 了解了三类真火的区分,余缺顿觉眼界颇开,也让他对于接下来的豢养真火之事,有了更加清楚的规划。 火室中。 余缺仔细推敲数遍后,他便焚香沐浴、叩齿鸣鼓,并将炼度法坛彻底摆好后,即刻身披法衣,绕坛而走,威仪显露。 等到他端正的坐在坛上,面目严肃,终于要正式展现炼度手艺了。而其第一步,就是先从袖中掏出小黑葫芦…… (本章完) 第106章 纯正火鸦 第106章 纯正火鸦 浓浓的雾气中。 余缺将购买而来的封禁符纸,扎成了一个鸟笼,将其悬挂在火室的顶部,并将小小蛇鸦驱赶进了其中。 虽然他的祖庙可以镇压此物,但保险起见,还是多施加一层防护比较好。将蛇鸦圈禁在笼子中,也方便他操作。 随即,余缺便取出一旁兑好了水的葫芦灰液,一边绕着符纸鸟笼打转,一边口中诵念: “吃我食粮,听我命令。惶惶野鬼,何敢造次。” 其腔调古怪,韵律玄妙,既像是在念经,又像是在唱歌。 如此颂念法,乃是余缺在炼度师行会中,学习到的一种布施食水的法子。 这等法子勉强也能算是科仪的一种,但是并不需要多么繁复严格的步骤,随意就可以为之。 而以此法布施食水后,鬼物受了食水,不仅会胃口大开,还会一定程度上降低对于布施者的恶意,越吃越上头。 果然,当余缺弹指,将一滴滴灰水弹出去后,那蛇鸦吞吃了灰液,对于余缺的凶性骤然减少了许多。 其瞪着猩红的眼珠子,安静的待在笼子中,只是死死的盯着余缺手中的白瓷碗,露出疯狂的渴求之色。 “一滴一米,一粒一水,皆是吾赐,莫生贪求,莫生烦恼。” 他口中诵念几番后,忽然微闭双眸,神识放出,捕捉着蛇鸦的魂体,便将手中的灰液,全部都倾倒在了符纸鸟笼当中。 枭! 霎时间,一阵凄厉的叫声从鸟笼里面响起来。 此物刚刚才收敛起来的凶性,此刻勃然发作,且目色癫狂,它不要命般的在符纸鸟笼当中撞来撞去,使得鸟笼发出了嗡嗡的灵光晃动声音。 余缺见此一幕,微皱眉头。 他心间暗想:“果然,即便是六品跟脚的鬼物,吃了灰水后也会越发的癫狂。看来黑葫芦的妙效,果然只能作用在鬼物之上,不可作用在家神。” 邪祟鬼类之间,可以通过互相吞食,促进成长,但代价就是越吃越不可控。 家神也是鬼,其同样如此。 也因此,仙家们才会有清约之说,禁止体内的家神食鬼,防止家神入邪。 而黑葫芦中的灰水虽然能促进鬼物的成长,但是该得的副作用依旧不会少,并且比起鬼物之间的相互吞吃,灰水更能让鬼物癫狂发邪。 余缺思量着,深吸了一口气,眉头顿时舒展开。 只见他紧盯着那啪啪撞来撞去的蛇鸦,低声开口: “不管你变得如何疯狂,那又与我炼度家神有何干系!本道自有法子,可以磨灭汝之狂意。” 呼呼! 他一挥手,便是一阵纸钱在火室中环绕飞舞,发出了簌簌的声音。 在余缺的号令下,一缕缕香火进入了符纸鸟笼当中,为那发狂的蛇鸦所吞吃。 伴随这香火一起的,还有余缺又兑出的灰液。 他将灰液不断的甩入鸟笼中,加大力度滋养此獠。 很快的,蛇鸦的气息便翻了倍儿,超过了百年老鬼的程度。 它的两颗眼珠子,也是变得更加赤红,好似鸡血石一般,红到了幽深的地步。 并有点点火星,在它的眼珠子当中闪烁着。 瞧见这一幕,余缺心间大喜:“有戏!” 他今日特意来火室中炼度,为得可就是蛇鸦体内的几丝真火本源。如今在黑葫芦的作用下,此獠体内的真火本源果然壮大了。 点燃真火,大有可为! 当即的,余缺更加卖力,他略作犹豫,便将黑葫芦中储存了大半个月的灰水全都倒了出来,兑的水也更少了,一个劲的浇灌蛇鸦。 等到储存了大半个月的灰水,也被消耗一空后,余缺目中愕然又欣喜,他立马就将准备好的一罐罐鬼物材料,全都倒入了黑葫芦中,统统化作为灰水。 而这些鬼物材料间,还有一头他从朱教谕的库房中,所取用的正八品鬼物。 由这些鬼物所酝酿而成的灰色,色泽已经发黑,单单一眼看上去,就令人感觉邪气扑鼻。 而在这些灰黑水液的滋养之下,那蛇鸦黑红的身子,已经全都变得赤红。 它还不断的晃动着脑袋,脖颈蠕动,好似下一刻就要从脖子上面再长出新的脑袋似的。 这令余缺期待不已。 一旦小小蛇鸦长出了新的脑袋,其数目再达到三颗,那么它便是货真价实的三首蛇鸦了,其体内的真火,也必然会被点燃!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 令余缺心间微沉的是,这贼鸟始终都没有长出一颗新头,反而胃口愈发的大了。 余缺一早就准备充分的鬼物材料,顿时显得不够用。 好在他目前就是在火葬场中,其连忙临时出关,动手在县学中收取了不少残破的亡魂,并又购买来了许多药材,加大力度的喂养小小蛇鸦。 而在这种只要它吃不死,余缺便卯起了劲喂养的情况下。 此獠终于是噗噗的生出了变化。 它体内的真火气息浓郁到了极致,然后猛的浑身着火,将余缺用来囚禁此獠的符纸鸟笼都给烧坏了。 而其修长如蛇的脖颈上,一片片鳞甲长成,还很快就覆盖在了双足之上,它的一颗蛇头也愈发的狰狞,竟然长出了两根长须。 枭! 一阵疯狂且清冽的声音,在火室当中响起来。 余缺陡然一听此叫声,便觉脑子一懵,然后便他瞧见那异变过后的蛇鸦,眼里带着癫狂之意,胡乱窜飞后,就猛地一头朝着他扎来。 火、火、火! 霎时间,余缺的两眼中全都是火焰。 这贼鸟,虽然没能长出三颗脑袋,但是其浓烈的气息,已经不亚于那六品蛇鸦了。 亏得余缺的祖庙乃是天庙,且是破而后立的天庙,能够继续兜住此物。 好一会儿后,余缺回过神来。 他当即返观内视,紧盯着变异蛇鸦那鸟喙上的两根长须,一时间怔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物,面上神色也因此动容,欢喜叫到: “这是,火鸦?!” 话说三首蛇鸦,其之所以能孕育出真火,靠的就是它具备浓郁的火鸦血脉,是火鸦的后代。 而现在,余缺通过黑葫芦的滋养,在将手中的蛇鸦培养到了极致之后,此物竟然返祖还老了,变成了一只火鸦! (本章完) 第107章 来者不善 第107章 来者不善 火鸦者,又可以唤作为“真火之鸦”,乃是一种传言当中的飞禽,现今已经绝迹。 其能够通过食用各种火焰,在腹中养育出真火,并且随着年岁的增长,体内的真火会越来越老道。 传言千年万年的火鸦,一口真火就能焚烧一城,甚至可以和传言中的不死鸟、朱雀等飞禽相媲美。 余缺打量着祖庙中的火鸦,面上欣喜之余,但又十分之可惜。 “可惜仅仅是一鬼魂,而并非活物,少了皮肉筋骨种种。 而且我只是通过蛇鸦之魂,将之豢养成了火鸦,它距离传言中的火鸦,又隐隐有着区别,好像也不能再继续增加年岁了……” 他心间暗忖着,当即又揪出了这只火鸦,给其喂养了不少的灰水黑水。 结果确实如他所料,蛇鸦在蜕变成火鸦之后,其鬼躯魂体就不再增长,吞食进体的灰水黑水,仅仅化作为鬼气火焰等,环绕在它的身旁,腾腾的燃烧掉了。 并且在灌注了更多的灰水黑水后,这只火鸦目中的癫狂之色也更加的明显,好似下一刻就要彻底失控,整只鸟炸开似的。 这让余缺停住了继续试探的想法。 他面上带着浓浓的惋惜,又在心间暗想: “看来黑葫芦对于鬼物的提升效果,也是有极限的。只是不知道这极限,是因为鬼物本身的缘故,还是那些化作为灰水黑水的鬼魂,质地太差的缘故。” 他将这点记在了心间,决定今后若是还有机会,定要好好的试验一番。 不过他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将这只豢养而成的火鸦,速速的炼度成神,束缚进入自家的祖庙当中! 余缺当即放下了所有杂念,他利用祖庙的神效,拘禁着火鸦,将之摆放在火室正中央的一尊法坛上。 坛上已经摆满了玛瑙、珍珠、琉璃、翡翠等珍宝,呈现八卦的阵型,环绕而落。 余缺不敢离开火鸦太远,他便只是趺坐在了法坛之上,没有绕坛而行、净坛步斗。 “离离精火,簌簌香钱,回魂照骨,煅烧元魂。” 他口中念叨《收摄火种诀》,叩齿七七四十九下,猛地睁开眼睛,将那火鸦塞入了跟前的一颗鸡子当中。 这鸡蛋乃是用石英石、雄黄、铅汞炮制过的,内里的蛋液也早已经被去掉,只剩下壳子,其表面还刻画着一道道扭曲的蝌蚪纹路,看上去玄妙无比。 火鸦进入其中后,原本还在挣扎反抗的劲头,瞬间萎蔫,连脑壳都摇来晃去,好似醉倒了一般。 下一刻,余缺瞪大了眼睛,紧盯着这颗鸡子,他掐着法诀,双手在膝上猛的一拍,并张开口齿,两侧的脸颊深深凹陷进去。 嘶! 其口中发出了猛烈的吸气声音。 只听啵的一声,那收容了火鸦的鸡蛋壳,被他从地上吸起,直接便跳进了他的口中。 下一刻,余缺的含着这颗鸡子,面上露出几分狰狞之色,鼓动自己体内的气血,汇聚在口齿间,不断的去打磨壳中的火鸦。 他现在所做的,便是在炼度火鸦,想要将之化作为自己的家神。 之所以要用鸡蛋壳将此物包裹住,便是因为它浑身都是火焰,且还是真火,一不小心就可能将炼度者的五脏六腑、皮肉筋骨全都给烧成灰烬,必须得先将之隔绝。 而火鸦属于飞禽,采用飞禽的蛋壳包裹最为妥当。 此外,采用蛋壳进行收摄,还有点诀窍,那便是蛋壳以鸡蛋壳为好,并且以未曾交配过的母鸡所生之蛋为上,唤作“云英鸡子”。 若是交配过的母鸡,其气息杂乱,采用此等鸡蛋进行炼度,就可能妨碍到家神的品相。 此外,如果不用鸡蛋,而是选用鸭蛋鹅蛋种种,则有可能炼度者无法将之一口收进口中,收进了也用舌头压不住。甚至即就算是用鸡蛋,有些人买的鸡蛋过大,一不小心就能将自个噎死在炼度束缚中。 余缺含住火鸦蛋,他终于有空腾起身子,开始在法坛上踏罡步斗,操持科仪法门。 呼呼!一阵阵阴风,猛地在火室当中刮起来。 其落在了余缺的身上,仿佛鞭子一边,让他的身上出现一道又一道红色的痕迹。 包括余缺的面部,其上有根根血管般的红痕,并像是蜘蛛网般爬满了他的整个面部。 这是火鸦体内的火毒,正在余缺体内蔓延的结果。 不过令余缺意外的是,他为了应对这一幕,准备了大量清凉散,随时都能够用来压制体内的火毒。结果火毒仅仅出现在他的体表,丝毫都侵入不到他的五脏六腑中。 并且他隐隐间有种感觉,只要自己多呼几口气,就能将体表的火毒也全部驱逐掉。 “我究竟开辟出了何种祖庙?竟然这般了得。”余缺心间暗想着。 下一刻,他便又回过神来,目光精亮,一板一眼的在法坛上炼度火鸦。 与此同时。 当余缺一板一眼的在火室当中收服火鸦时,上山已久的朱教谕,终于是返回了县学当中。 此番随着她一起下山的,共有两人,分别是一老一青年。 老的长须飘飘,浑身精瘦,好似枯竹子一般;青年则是手中持着一柄拂尘,其神情冷淡,模样倨傲,两个人行走间都保持着一定距离,看上去颇有嫌隙的模样。 三人抵达县学后,立刻就拜访学正,要招来谢晴洁、余缺二人查看天庙,以定下天庙异象的跟脚品级。 结果的当他们唤谢晴洁时,此女并未前来,而是正处在闭关当中。再等他们派人去唤余缺时,派出去的人也是扑了个空,得知余缺正在火室当中修炼。 两人都未至,这倒也算是常理之中。 因为开庙过后,选择当即闭关的人并不在少数,特别是他们这等开辟了天庙的,定要好好的熟悉一番祖庙。对比此事,其余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可那两个考评院的道人,见无一人前来,眉头都是皱起。 “哼!谢家之女也就罢了,就算再怎么不受宠,也总归是谢家之人。那余家子不过是个山下的九品寒门出身,怎的敢这般轻慢我等。” 青年道人率先沉不住气,绞缠着手中拂尘,面上露出愠怒之色。 他继续出声呵斥:“速速将两人轰出关,带过来。贫道可没有时间等他们。” 第七学正瞧见青年道人的态度,其眉头也是皱起,没有出声,并不着痕迹的看了旁边的朱教谕一眼。 朱教谕目中透露着几分无奈,她只得将目光看向一旁那精瘦的老者。 老者老神在在,他轻咳了一声,呷了一口茶水,缓缓道:“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缉罪院那边的,而不是考评院的。” 被老者顶了一句,青年道人手持拂尘,定睛望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冷冷一哼,最终没有再言语什么,而是将眼睛闭上了。 第七学正一直端正的坐在堂中,眼带讥笑的看着这一幕,并未吭声。 第二日,当那青年道人再次忍不住出声催促时,学正才同意以其学正之权,自外打开了沟通静室的暗道,并将催促之信,连连送入了余缺、谢晴洁所在的火室静室中。 (本章完) 第108章 考评、诸行无禁辟易庙 第108章 考评、诸行无禁辟易庙 火室当中,香火浓郁。 余缺诧异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火室的暗道。 那暗道的口子处,无声无息间便出现了一封信,信上散发着一股荧光,用以吸引人的注意。 不过余缺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想要立刻走过去,看看信中写了什么。 他趺坐在法坛上,浑身赤裸,密密麻麻的火毒红痕已经将他全身都缠满,怪异无比。 这些红痕汇聚在他的胸前,还形成了一颗似鸟似蛇的狰狞头颅,仿佛刺上去的一般,惟妙惟肖。 到此时,余缺已经是将火鸦炼度成神,削去了大量的邪性,并束缚在了他的祖庙中。 只见在其古香古色的一丈祖庙内,里面充斥着香火之气,为首正中央的便是他的阴神,仅仅是个三寸大小的小人,岿然不动,仿若木偶。 而在小人其下,左右两侧摆放着猫脸人身鬼、火鸦两只家神,个个都是端正肃穆,即便是刚刚收服的火鸦,也安详的在祖庙中静立着,仅有两眼中还充斥着些许的暴戾。 两只家神正在不断的吞吐祖庙中所充盈的香火,转化为自身的鬼气香火,并继而通过冥冥之中的联系,再将浓浓的鬼气香火反哺到祖庙正中央的阴神之上。 这几日里,余缺在成功的将火鸦束缚入庙后,他便在尝试着不断从两只家神的身上抽取香火,以打磨自家的阴神。 而其效果,当真不错! 比起余缺独自运行观想法,修行的速度要快了一倍有余,并且这还是他收服火鸦的时间甚浅,若是随着时日的推移,火鸦和他的熟悉度增长,那时候他将能够从火鸦的身上抽取更多的鬼气神韵,修炼的效率又会增长一番。 “难怪开辟祖庙之后,方才是真正修炼的开始!” 余缺返观内视着,心间感叹不已:“每多一尊家神,便相当于多了一份修炼助力。比起没有开庙的人,开庙者最多能够豢养九尊家神,叠加起来,也就是十倍般的修炼速度。 难怪世间将开庙者,才称之为仙家,未开庙者,即便束缚了家神,也不过讨生活的凡人而已。” 开庙者修炼一日,便能抵得过未开庙者修炼十日,一年抵得过十年。此等差距,便是仙凡之别。 不过余缺在惊叹之余,他也知道十倍于未开庙者的修炼速度,乃是最理想的状态下。 因为九品下阶仙家,局限于阴神强度、祖庙强度的缘故,最多能束缚三尊毛神在祖庙中;九品中阶仙家,则是六尊;只有踏入了九品上阶,方才能够束缚九尊毛神。 即便是八品仙家,当其处于八品下阶时,也只能束缚三尊八品猖神,其余的六只家神位置,只能摆放八品以下的毛神。 更上品级的仙家,同样是以此类推。 可以说,仙家们在依靠家神进行修炼时,关于家神的数目、品级等方面,皆是有着细致而严格的戒律规定。 当然了,这些戒律都只是前人总结的经验教训,仙家倒也不一定非要遵从。 只是若不是非其祖庙有异,不遵从戒律的后果,便是终有一日会庙塌神崩,自讨苦吃。 余缺琢磨着,还在心间告诫: “我现在之所以能够毫无顾忌的,自两只家神身上抽取香火,还是因为我有箓职傍身,能靠国朝的香火去供养它们。不可得意忘形。” 若是换作成没有箓职的仙家,就得小心翼翼的喂养家神,然后才能从家神身上抽取香火。 修炼时又得时刻防止家神体内的香火被亏空过多,损伤了家神品质,得不偿失。 而且世间还有不少的家神,其对于香火的需求极强,时刻都处在饥饿的状态中,必须仙家额外的喂养,否则连连维持自身活力都为难,更别说去反哺仙家了。 譬如余缺刚刚束缚入庙的火鸦家神。 此獠本就凶厉残暴,胃口甚大,在蜕变成了火鸦之后,胃口更是倍增,它身上所燃烧的真火,每时每刻都是由香火气运所化。 若非每日都会有国朝气运的竭力补充,它只需要多烧几日,就能将自身烧得油尽灯枯、魂体破灭掉。 否则的话,要么它主动熄灭真火,节衣缩食,要么就得余缺运用特殊的法子,将这厮封禁,让之强行进入休眠的状态。 不然身为九品仙家的余缺,当真是养不起这厮。 如此情况,也让余缺发自内心的赞叹“箓职”之妙。 而且他所拥有的乃是中等箓职,除去两个箓位已经给了猫脸家神、火鸦家神,还有一空余的箓位,能够让他再不计消耗的束缚一尊家神。 “不过束缚家神入庙,也并非胡乱可以束缚的。除非再遇见类似真火之鸦一般的家神,否则决不能再随便决定……” 他目光沉思,暗暗盘算着自己的下一只家神该选什么。 只可惜,他盘算来盘算去,家神的选择和所选择的法脉息息相关。 即便他打算辅修太岁法脉,此脉对于家神的顾忌甚少,但他也得至少留五个家神之位,给予主修的阎王法脉。 而现在,余缺除去一部凝神出窍的《黄山宝松观想法》之外,并无相应的法脉传承作为指导。 这时,他静极思动,忽然起身往那暗道口子走去。 “闭关这么多日,想必朱教谕已经回来,是否就是她在催我出关?正好可以找她索要法脉传承了。” 等展开信纸,余缺将上面内容看完后,眉毛微挑,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竟然是山上来人了,还是什么考评司院的人,令我好好准备,速速出关。” 琢磨了一番,余缺的脸上露出了期待之色。 信上虽然没有具体说考评过后,会有什么奖励,但是对于刚开庙的仙家来说,除去法脉之外,也没什么是迫切需要的奖赏了。 而在县学当中,若是开辟了灵庙,就有一定可能得授五庙正法。 余缺所开辟的乃是天庙,一经查验合格,那么可想而知,提前授予五庙正法将是必然的。 想到这点,他颇觉有种想要瞌睡,正好就来了枕头的感觉。 余缺当即欣然,不再耽搁,将火室中的一干杂物收拾妥当,便打算出关。 但就要跨入火室大门时,他忽然又想起了身上残余未消的火痕。 这些火痕都是真火之毒所带来的影响,虽说寻常火焰也可能产生,但那考评司院的人肯定眼睛毒辣,指不定就能从中看出端倪。 而一方真火,其可是不亚于六品灵药之物,即便火鸦已经被余缺收入了体内,但也并不代表旁人无法再取出。 他目露警惕,暂缓出关,改为继续逗留在火室中,先是运用法力将体内的火毒逐一拔出干净,又以火室中的冷水沐浴,继而再用火室自带的火塘烘烤全身。 如此反复为之,尽可能的将身上残余的火鸦气息给消除掉。 直到浑身的皮肤都苍白,再也看不出一丝火毒痕迹了,余缺方才面色怡然,跨步出关。…………………… 此时在县学中,考评院的两人依旧在等待中。 他们已经是等候了三日有余,即便学正和朱教谕两人,这几日都在想着法子的招待两人。 但略尝新鲜后,两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不耐之色。 若非天庙实在是道宫所看重的道种,两人早就是毫不留情的甩袖离去了。 终于,谢晴洁的那边传来了出关的消息,又等了大半日后,余缺那边也传来了出关的消息,没有让人再分别等上几日。 不过饶是如此,当余缺快步赶到议事堂中,瞧见了那一老一青年的考评使者,他发觉彼辈的面色很是烦躁不愉。 在学正的安排下,他和谢晴洁两人是一同入堂的。 两人身着县学法袍,胸襟上都绣着黄山第七县学的字样,一入堂,纷纷折腰大呼: “学生见过二位使者,还请长者恕罪!” 青年使者闻言,面上当即露出讥笑: “果然都是山下学校出身,即便开辟了天庙,也不知要先等山上来人考评了,然后才能闭关。 尔等耽搁时间,真是不识礼数!” 这突然的呵斥声,令余缺和谢晴洁齐齐面上一怔,他们的眼神微动,想起入堂前的交代,便都只是保持着沉默作揖的姿势。 “好了好了,第七县学建立数百年,如今是头一遭出现天庙,不清楚规矩也是可以理解。” 旁边那年老的使者打着圆场,抚着灰须,淡淡道:“老夫枯竹,此番下山来,便是要同仲文道友一起,为尔等查验祖庙,定下品相,尔等无需惊慌。” 余缺两人再次行礼: “拜见枯竹道长。” “拜见仲文道长。” 那仲文使者的面色依旧不愉,他坦然受了两人一礼,继续轻喝: “拜来拜去做甚,还不速速展开祖庙,以供我等查验!” 面对如此要求,余缺两人都看向了学正和朱教谕,见两位师长都点头,他们方才应声: “是,谨遵长者吩咐。” 只见他们俩都微闭眼睛,头顶有灵光涌现,初仅三寸,灰扑扑的,但旋即有巨大的虚影从中涌出,缓缓的在半空当中展开。 霎时间,本来就不大的议事堂,便被两方祖庙挤满了。 余缺的祖庙古色古香,大一丈,谢晴洁的祖庙风雅精致,还有丝丝的火焰挂作点缀,似蕊般摇曳,熠熠生辉。 如此两尊祖庙展开,那两个考评院的使者顿时面色变幻,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两人。 枯竹道长率先拊掌开口: “好、好!果然是破丈天庙,尔等并未玩虚弄假、诓骗我等。” 那年轻的仲文道长,也是口中喃喃:“区区一坊之地,真能一下子涌现两尊天庙……” 到此时,他们俩面上的烦躁之色瞬间消退,取而代之都是凝重。 原来这俩人之所以这般烦躁,有很大原因是以为第七县学在虚报开庙成绩。 学正等人迟迟不让余缺两人现身,也是在能拖一日便一日,方便继续弄虚作假。 结果现在瞧见余缺两人所展现的祖庙,果然如画卷中所摹的那般神异考评院的这两人顿时改观了。 他们讶然之间,瞧见旁边那含笑不语的朱教谕和第七学正,也不再认为这两人态度不行,而是觉得这两人着实是沉得住气,难怪这几日丝毫不慌。 几息后,枯竹道长又沉声道:“仲文,你我各自查验一庙。我来查这位余同学。” “可。” 下一刻,两人便都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符纸,纷纷口中默念咒语,朝着余缺两人轻喝: “去!” “急急如律令,原形毕露!” 嗡嗡,一股黄扑扑的灵光,仿佛长蛇般,猛地缠绕上了两方祖庙,时而又化作狂风,时而又化作烈火,风雨交加间,不断的拷打着余缺和谢晴洁的祖庙。 但吹打得再猛烈,两人的祖庙依旧是稳固如初,毫不褪色。 并且仿佛烈火灼金般,他们的祖庙更加神采奕奕,透露出股股玄妙气息,抗拒外来侵蚀。 那两个考评院的道人紧盯着,目光更加炯炯,他们的口中开始念词。 咻得,其身前各自悬浮着一方簿子,上面应声有一颗颗文字浮现,记录他们所口述的内容。 “学生谢晴洁,庙大一丈二尺余,庙身莲状,光青,色碧……与《庙经》所载‘一气化生青莲庙’,九成相似。谢生跟脚,黄山谢氏,祖上确曾有此庙诞生,其乃天庙无疑!” “学生余缺,庙过一丈,庙纹灵芝状,色黑红……与《庙经》所载‘诸邪辟易庙’七成相似,余下三成,疑似‘百无禁忌’庙。 该生九品寒门出身,祖上并无灵庙诞生,开庙曾服肉灵芝一药,符合所开祖庙之象,为两灵之庙融合,应是天庙。” 学正、余缺等人听着彼辈的口述,有关于谢晴洁的评语,并没有让他们的神色波动,而关于余缺的祖庙评语,则是让几人都是若有所思。 余缺本人更是心间一愣:“两庙融合?诸邪辟易、百无禁忌?” 他顿时好奇,那他的祖庙具体名称又该叫做什么,莫非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 余缺竖起耳朵听着,发现那苦竹老道停口了一会儿。 对方微闭眼睛,掐着法诀,口齿蠕动间,似乎在向着什么存在发问。 不多时,此人就惊喜的吐出: “依《庙经》附录,该生祖庙之名,定为‘诸行无禁辟易庙’!” 随即,考评院的两人念叨一番后,又相互低声讨论着,商量着品相种种。 他们最终给谢晴洁定了个“中上品相”,给余缺则是定了个“中下品相”,都是不上不下的。 (本章完) 第109章 上山上山、真传之位 第109章 上山上山、真传之位 余缺听见自己的祖庙被定了个“中下品相”,他面色有所变化,微皱眉头。 枯竹道长瞧见,面带微笑的说: “品相之事,余同学倒也不必如此在意。此等分级,只是道宫中的那些大户人家,用来划分宫中弟子潜力与否的,顶多关系着你们入宫后,在授箓授官时的待遇。 然而,我辈修行中人,人定胜天,区区一潜力与否,又怎能决定我等的仙途?箓职官职种种,就算再好,最终一较高下的,终归还是法力!” 余缺的面上若有所思。 眼下堂中共有两个考评使者,根据学正和朱教谕的只言片语间所透露的,这位年老的枯竹道长,多半是偏向于师徒一脉,年轻的仲文道长则是宗族一脉。 他在心间暗暗琢磨:“看来所谓的天庙品相,并不被师徒一脉太放在眼里,其主要成了世家一脉用来抑制师徒一脉的?” 果然,仲文道长听见枯竹道长的一番话,当即出来呛声: “哼!苦竹前辈说的倒是轻巧,品相若是真如你说的这般无用,那为何当今天下通行此等考评法? 听闻前朝,便是因为过于放任泛滥,上下无尊,方才礼崩乐坏,鼎器崩裂。” 对方朝着余缺呼喝: “余家子,此考评之法虽然看重家势跟脚,但也看重心性、机缘。你若不是巧合间得了一株灵药,并且在开庙之时,破而后立了一番,心性不错,就算你开得了天庙,也顶多‘下上’罢了。” 仲文道长还冷笑着: “况且,一入仙门深似海。再是惊才艳艳者,每日修行也需要香火、每次养神也需要钱粮,此外的药圭、法器、科仪、府邸种种,哪一样不需要累累家财来支持。 不将家势列入其中,方才是自欺欺人也!” 枯竹道长听见这话,倒也没有反驳,而是轻叹间,道了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两人的言语,学正和朱教谕立在一旁,都只是安静的听着,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直到考评院的两人气氛着实僵硬,学正方才含笑着出声: “二位道长,考评已过,那是否可以通报道宫,定了这两位同学的天庙道种身份?” 枯竹道长和仲文道长对视一眼,缓缓点头,但是又道: “我等只是初次考评,免得尔等弄虚作假,以灵庙伪装天庙,诓骗道宫罢了。过了我们这一关,还得上山去,再次考评。” 其中仲文道长还说: “啧,若是能直接将神识插入尔等的祖庙中,从内到外的搜查一番,也就不用这般麻烦来麻烦去了。 须知入庙搜查,方才是最彻彻底底,最无所遁形的,绝不可能出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造假之事。” 其人讥笑:“只可惜,尔等师徒一脉互不信任,严禁此事。” 这话传入了余缺和谢晴洁的耳中,让两人齐齐色变。 一旁的学正和朱教谕两人,也是眼皮微抬。 须知祖庙乃是仙家的身家性命之所在,连其门户出入口都是至亲之人也不可告诉,因此又怎能让外人将神识直接插入其中,肆无忌惮的搜检? 此等事情,不仅是种赤裸裸的羞辱,对方若心存歹意,还一不小心就容易影响根基,埋下隐患。 如果黄山道宫的考评,正是要这般行事。 余缺都要考虑,今后是否还要考取这一道宫了。毕竟眼下在他的祖庙中,可是还养着真火之鸦。 不过议事堂中,余缺低垂眼帘,没有去看那仲文道长一眼,仅仅在心间暗道:“山上世家之人,当真是跋扈轻蔑。” 随即,那枯竹道长轻喝: “好了,事不宜迟,我等现在就得带着尔等上山。 此去山上,少则十日,多则两三月也是可能。尔等有半日时间,可以同家小交代一番。” 听见这话,谢晴洁沉默着,余缺则是拱手应诺: “多谢道长。” 他在开庙之后,确实尚未和家里人见过任何一面,现在既然是要上山远行,确实是得回家一趟,也要交代一番事情。 等到余缺离去后,那谢晴洁依旧是沉默着。 枯竹道长讶然的发问:“谢同学,你也可以同家里人去信一封,联系联系,交代一番。 否则等到上山后,你俩便会被严格看管,几乎没有同外人接触的机会。” 谢晴洁闻言,却是摇摇头:“回道长,学生并无家小需要联系。” 一旁的仲文道长闻言,则是忍不住的发出了轻笑声: “苦竹道友,这就是你不懂了。此女当初可是私自下山,在山上几家中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如今她成功开了天庙,虽说不是上品,但也没有丢了谢家的脸面。不管联系不联系,山上自会有人替她打点好一切。” 谢晴洁闻言,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语。 而枯竹道长听见这里面是世家宗族的狗屁倒灶之事,他也就懒得理会,索性闭目养神。 在确定了余缺二人并非是假天庙后,这两个考评使者都是神情舒缓,等待起来也不再暴躁,时不时还能和一旁作陪的朱教谕、学正两人说笑一番,态度和之前是截然相反。 另外一边。 余缺离开县学之后,直奔余伏两家所在。 刚一来到族地门前时,他的目光讶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只见族中原本就不小的牌坊入口,眼下扩大了三倍不止,周边几堵和其他宗族相接的矮巷,也是变得宽大无比,能容纳四辆马车并行。 再细细一看,会发现是其他宗族,主动的将族地往后缩了一大截。 令余缺面露轻笑的是,余家也并未趁机往前拱,而是也礼貌性的往后退了点。 虽然退的并不多,但这代表在叔父的管控下,家里的规矩尚在,并未穷人乍富、飞扬跋扈。 余缺还没跨过门槛,牌坊左右的族人瞧见了他。 几人擦擦眼睛后,便都惊喜的叫到: “余缺少爷回来了!” “天庙老爷回来咯。” 霎时间,族地中敲锣打鼓的,过往的族人、客人们,全都是围拢过来,好个热闹欢腾。 很快,叔父叔母等人也都是红光满面的从族地中走出来。 他们亲自迎接余缺,甚至还有族中的孩童们捧撒,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只待余缺回家。热烈的欢迎中,余缺客套的应付了一会儿,同叔父耳语几句,这才总算是脱离了众人,只和几个亲近的人,来到了新建起的余家祠堂中。 距离余家入驻此地,才一月左右,但此世有鬼神仙术,新建的祠堂整齐精致,堂皇大气,丝毫没有慌忙搭建的感觉。 只不过祠堂中的牌位空荡,还需要一代代人将之填满。目前供桌上面,仅有余缺爹娘的牌位立在上面。 他在叔父的引导下,向着此生爹娘各自上香三炷,直直的望着那冉冉青烟,发呆般看了好一会儿。 余缺回过神,一拱手,冲叔父说: “侄儿出来只有小半日的时间,今日就得上山去走一遭。 闲杂之事,叔父自行处理为好。待会也麻烦叔父将我的手书一封,交给黄师,替我问好一番。” 叔父余乐听见这话,面上露出欢喜:“上山?上黄山?好好好!” 对方神情振奋,当即又示意着余缺往祠堂的一角看去: “你看看那是谁。” 余缺扭头一看,便发现一道高瘦的人影正安静的立在祠堂一角,含笑的看着他。 此人正是黄归山,瞧其模样,身着宽大的在家袍服,发髻随意但整洁,像是在余家中留宿许久的样子。 余缺对此感到讶然,不过他连忙上前,朝着黄归山长长一揖:“师父近来可好。” “为师甚好。”黄归山连忙将他扶住,让他不必如此大礼,并调笑道: “多亏了余乐老弟,为师一大把年纪了,倒也算是有了个落脚点,不用夜夜醉宿楼。” 听见这话,余缺立刻明白,自家叔父竟然不知怎的,将黄归山成功劝说,让对方住在了家里。 这令他欢喜,给了叔父一个赞赏感激的眼神。 随即,他们一家几口走到了祠堂右侧的一间厢房中,关起门来闲谈。 叔父几人将县中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捡着重要的说了说,连连慨叹不已: “缺儿你真是,窜起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令全族上下皆是猝不及防啊。” 黄归山也是捋着胡须,含笑: “可不是嘛。黄某这老头子,也托了你的福,会长他老人家最近瞧见我,还主动搭理了我几下。” 见家里人都还好,余缺也就彻底的放心下来。 随即,他便将自己近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也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五人,包括他采用肉灵芝开庙、开出天庙、破而后立、即将上山等事情。 当然了,其中有关于肉灵芝的具体品相、火鸦种种,都被他含糊一语带过。 但饶是余缺在尽可能的平铺直叙,没有卖关子,他这十日不到的经历,听在叔父等人的耳中,依旧是让几人神色变化,很有几分心惊肉跳。 等到余缺讲完,叔父和叔母两人更是继续沉默着。 他们面对余缺的种种事情,一时都感觉无从下手,连是该安慰,还是欢喜也不确定。 还是黄归山听见了之后,面色振奋的开口:“你孩子,当真是出人意料,果非常人!” 其人从座位上起身,在堂中踱步来踱步去,言语间甚至带着几分羞愧:“拜黄某为师,唉,真是耽搁你了……” 余缺立刻正色:“师父此言差矣!若无师父庇佑,缺如何能这般。” 黄归山顿时感慨不已,他看向余缺的神神,慢慢变得温和自豪。 “好,好徒儿!” 其人情绪波动一番后,忽然思忖着道: “你刚才说,你已经通过了考评使者的初次考评,今日就要上山去,继续考评一番?” 余缺点头:“正是。” “如果为师所料不差,你的法脉传承,此番也将一并获得。至于具体选择哪一方法脉,为师上次已经和你商量过,就不再赘述。 到时候,如果有人要插手你的法脉,你也务必慎之又慎,坚守本心。” 黄归山言语着,面色又变得格外认真,他紧盯着余缺: “此外,一等你上山,到时候很有可能会有人诱惑你,让你直接拜入山中,自此在道宫中修行。 你千万记住,此事有利有弊,但是对你而言,弊大于利!” 这番话有些出乎余缺的意料。 须知在世人眼中,能在山上修行,哪怕只是个杂役,也是顶好的事情了,为何偏偏在黄归山的口中,不一样了? “还请师父解惑。”余缺当即拱手。 黄归山细细的解释: “其一,你在山上并无跟脚,但在县学中是个宝,此谓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其二,山上士族为尊,且和县城中相比,乃是真正的仙城,往来无白丁、谈笑皆仙家。 你在山上,资质惹人嫉妒,但自身境界孱弱,无异于小儿持金,风险诱惑太多。” 其人冷笑着:“第二点关系你的身家性命,你得谨记着。要知道,祖庙的品相无人能夺,但你之阴神种种,于旁人而言可就是宝药。别说在山上了,在山下的黑市中,这等事情还少吗。” 这话让余缺的眉头紧锁。 他老早就在担心,自己靠着一株灵药开辟了天庙,是否会被某些仙家盯上,想要将他捉住充当人药,再将肉灵芝的药效重炼出来。 结果没想到,在黄归山的口中,他这担忧并非杞人忧天,而是确有歹人会如此做想! 不等他好好思量一番,黄归山口中又道: “其三,这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余缺当即回过神,竖起耳朵。 只听黄归山的目光炯炯,正色道: “特招上山,上限便是内门弟子。若是想要获得道宫真传之位,荣升为真传弟子,要么是建下大功,举宫信服,要么就只能通过‘举业’为之! 否则,即便是宫中的斗战,战胜者可以将对手的道侣、道号、箓职、乃是性命统统赢去,但也无法将真传之位赢去。 你如今开出天庙,真传于你而言,并非虚无缥缈之事。但真传之位竞争激烈,为师担心会有人欺你年幼不知,就此绝了你真传之路。” 余缺一听这话,眼睛也是大睁,口中低声: “道宫真传……” 他虽不知“真传”二字,具体能有何好处,但是这一词汇,在众多书籍传言当中,地位可是丝毫不亚于“天庙”一词,甚至远远过之。 此等人物行走在天地间,便是一山一宫的脸面,不可轻辱! (本章完) 第110章 黄山云海、天潭炼心 第110章 黄山云海、天潭炼心 余缺谨记着黄归山的提醒,他在家中只逗留了一个时辰,然后便又急匆匆的返回了县学当中。 议事堂内,枯竹道长、学正等人都尚在,当瞧见余缺返回时,枯竹道长当即起身,朝着学正两人拱手: “二位道友,就此别过。” “劳烦道友了。”学正也起身拱手。 朱教谕随侍在学正的身旁,目光移动间,落在了余缺的身上,有种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终究是并未说任何话。 就这样的,余缺、谢晴洁两人便在学正、朱教谕的送行之下,跟在考评院使者身后,踱步走出了县学。 一出县学大门,门前正有一趟趟的车马行驶而过。 暮色时分,行人往来频繁,县学门前颇为热闹。 “烟火气真足。”那两个考评使者瞧见,脸上都带着笑容,说着: “恰好,今夜且让尔等提前感受感受,真正的仙家手段。” 咻得,只见两人都中袖子当中掏出了一张符咒。 符咒是纸鹤的形状,在他们的手中翩翩起舞,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一丈有余,背部甚宽敞,一只就能够坐下三四个人。 仲文道长率先跳了上去,并望着谢晴洁,失笑般道:“对哦,谢同学虽然是在山下就学,但乃是谢家中人,此等微末伎俩,应当是早早就见过了。” 他指了指身后,“且上来吧。” 谢晴洁的面色如常,她一拱手后,便身手矫捷的登上了纸鹤背部,间隔的和那仲文道长相乘一鹤。 枯竹道长也长袖一甩,登上了另一只纸鹤,然后朝着余缺招呼:“余同学,还愣着作甚。” 余缺目露惊奇。 符箓纸人一物,他见得多了,但是能载人飞行的符纸,他可就没有见过。 今日应当算是他第一次,要享受到仙家们遨游天空的手段! 不过他也没有显得过于土包子,得到招呼,便一点头,也纵身上了纸鹤背部。 两人一坐稳,便听见两位道长都是口中轻喝:“回山!” 枭! 两阵鹤呖声,在第七县学的大门口高亢响起,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随着鹤呖声而涌现的,是一阵阵白光,宛若游龙般,在昏沉的暮色中闪耀盘旋,光彩耀人,令县学内的不少师生都是为之而惊叹。 “何人在施展御空手段,好个逍遥也!” “又有山上来人了么,不知所谓何事,是否就是前些天所传言的天庙种子?” 在众多仰头轻叹的人中,学正和朱教谕两个,则都是沉默的看着。 看了几息,学正便收回目光,并轻笑着对身旁的朱教谕道: “不必多想,此二子皆非常人。一个寒门草根出身,却能开辟天庙,捡到连我都看走了眼的宝贝。 一个上门大族出身,却选择独自下山,自寻出路。想来彼辈都不会被山上的繁华所迷惑,会回来的。” 朱教谕轻叹:“上山下山,各有利弊,多想无益,且看他们的造化罢。” 言语完,她朝着学正拱手:“在下还有其他学生需要照看,先走了。” 学正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去。 等到朱教谕离去后,学正自个在县学中转悠了一圈,却并未返回府邸,而是脚步一转,他望了望县学中浓烟滚滚的烟柱,忽地就往火葬场的所在走去。 …………………… 另外一边。 余缺和谢晴洁两人乘鹤而行,虽然只是纸鹤,但是其速度甚快,远超寻常的有鬼马车,且驾鹤腾飞在空中,一路平坦笔直,毫无弯弯绕绕。 因此余缺本以为,只需上二三时辰,他们便能够抵达黄山之上,进入所谓的黄山仙城中。 可谁知,他们一脸飞行了大几个时辰,目中依旧是黑黢黢一片。 在月色之下,那一堵万丈般高耸庞大的山脉,仍旧是可望而不可及。于是索性的,他微闭上了眼帘,盘坐在纸鹤背上调息打坐,休养精神。 一直到晨光熹微时刻。 余缺得到了枯竹道长提醒,对方道: “余同学,恰逢日出之景,此景不容错过,且睁眼一看。” “这是!?” 他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睛,如言的循着光亮的所在看过去,目中顿觉有金光涌现。 而且更令他感觉惊艳的是,此刻他和枯竹道长乃是腾空在无垠般的云海之上,一眼看不到头。 一缕缕云气雾气,在日光的驱使之下,真如波涛海浪般在翻滚,不断拍打着海面上翘出的小山尖儿、零星的孤松独树等。 此等美轮美奂之景,饶是余缺两世为人,他也从未亲眼见过。如今一见,顿时令他目眩神迷,果若仙境。 他的身前还传来了枯竹道长的哈哈大笑声: “此乃云海日出!云随山起,世间多有,但偏偏我黄山的云海最是盛景独特,举世闻名。 山上还划分有五大海域,东西南北天,所指皆云雾也。今日尔等要赶赴的地点,便是五海中最为神异之所在——天海。” 余缺竖耳听着,又听枯竹道长高呼: “看,光明顶快至矣!” 余缺再次抬眼看过去,发现在一片金灿灿的日光之下,有座仿佛琉璃般的山峰,自云海当中涌现而出,金光闪闪,银光灿灿,极为吸引人。 在如此景色当中,余缺一路轻叹着,时不时还瞧见了一粒粒人影,正在云海当中翻腾起步。当中有踏波御风的、有乘坐舟船的,真就像是在湖海当中横渡一般。 偶尔的,还会有剑光飞起,宛若神龙般,只是倏忽一闪,让余缺的目光注意到了,但是又来不及捕捉,对方就已经是飘摇得无影无踪。 虽然还未抵达至黄山仙城、黄山道宫,但是此等往来云中的仙家景象,着实是给余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余缺一时明白,为何那仲文道长在谈及山上山下时,对山下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语气语态。 旁的不说,单论种种景象,山下属于是人间烟火,而这山上之景,方才是真正的仙道气象。 余缺也因此而在心间轻叹: “仅仅能够御空腾飞,就已经是这般的逍遥如神仙,换了个视角看世界,真不知那些中三品的大仙家,上三品的真仙之流,又该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慨叹间,他目中的琉璃山峰,终于撞到了他跟前。 此山峰远看小小的,但是近了,却是极大,并且山上真个铺满了琉璃,似冰山,又似玉山,并非是光影变幻间所形成的假象。 这就更令余缺感到惊奇了。 就在这时,枯竹道长和仲文道长两人相互靠近,其中仲文道长正在为谢晴洁介绍: “光明顶之名,由来已久,言论颇多。 有言此地乃是观日出之景的最佳处,头顶光明,光照最长,所以因此命名;还有说此峰虽然并非黄山中的最高、最雄浑的山峰,但是唯独此地的光彩最是耀眼,日夜皆璀璨……不过现如今,此峰的模样之所以能和‘光明’二字完美契合,里面是有缘故的。” 对方谈论着,兴致勃勃: “那便是在八百年前,本山的宫主在此峰上观日悟道时,凝练出了真火,施展法术间,将此山烧融成为了琉璃状。 其至今火气未消,还导致山上的松树,竟也是颗颗晶莹,长成了琉璃状,是我黄山道宫难得可贵的一种宝材。” 对方讲的起劲,余缺偷听的也是兴致勃勃。 但是坐在仲文道长身后的谢晴洁,此女闻言后,却是面色平静,仅仅张口谢道: “多谢前辈解惑,这里确实是好景色。” 这态度让仲文道长的勃勃兴致瞬间变得寡淡无味,他口中再次后知后觉般的惋惜道: “对哦,你也本是山上之人。就算没来过,应当也听过。” 沉默间。 一行四人在耀眼夺目的金光中,仿佛沐浴着黄金,齐齐落在了光明顶下方的一个个小台子上。 这些台子错落交织,生长在山峰上,宛若鳞片般细密。 甫一落地,四人所乘坐的纸鹤就纷纷无火自燃,化作为了一阵灰飞,只留下荡荡的鹤呖声。 “黄山的三大主峰,每座都禁飞,犯者视为大不敬。” 两个道长见没了纸鹤,脸上都有些惋惜,但他们当即提起道袍,身形矫捷的在山峰上往前跳跃而行。 “走吧,随我等前去。” 余缺和谢晴洁急忙跟上。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真正的光明顶上,宽阔的峰顶之上,修建着一座庞大的宫殿群,个个玲珑剔透,宛若冰雕玉砌一般。 还有一个又一个身着道袍的仙家,从他们身旁走过。彼辈路过时,还好奇的看了眼余缺二人,但是都没有说话。 来到了此地,不管是枯木道长还是仲文道长,面色都是变得肃然了几分,一副谨言慎行的模样。 他们领着余缺二人,直入光明顶上最高大的那座宫殿中,并让两人先在门槛外面稍微等待片刻,然后就自行走入了其中。 余缺和谢晴洁两人孤零零般的留在殿外,因其年岁和境界都低微,更是引得了四周往来道人们的注意。 有不少人还朝着他们指指点点,目光不一。 好在此地的规矩确实森严,并无一人随意的上前来搭讪试探。 终于,两刻钟后,枯竹道长和仲文道长便齐齐走出,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喜色,张口就向着两人说: “善,今日运气不错!殿中当值的法师,正是我俩的熟人,可以让尔等直接去天海中观心悟道,磨合天庙,获取传承!” 对方所说的地点种种,让余缺两人半懂不懂,但是一听见“传承”二字,他们俩就都是眼中放光,齐刷刷的拱手: “多谢前辈!”、“让前辈费心了!” 随即的,不等余缺二人催促,彼辈就领着他们俩朝着宫殿的深处走去。入殿后,一路上的各种陈设摆放,全都是华贵精致,堆金砌玉,令人眼缭乱,目不暇接。 不过除去刚来此地的余缺,被这等珠光宝气的布置晃了几下眼睛,宫殿中其余人等,一个个都是熟视无睹,看都懒得看一眼。 彼辈所看的方向,只有一个,那便是殿后的深处,一片金灿灿的云海深潭。 只见这座大殿之后空无一物,并未再设堂阁,而是一方山崖,崖后被白金相交的云雾铺满。 云气雾气翻滚间,成龙作虎,如如草,变化万千。 崖边则是正有一个又一个道人,在迎着茫茫的云雾打坐,面色都是被照耀得金黄,他们的头顶上还涌现着灵光,高长不一。 不过这些道人的表情,却都并不怎么祥和,反而是颇为狰狞。 余缺细细一看,还发现彼辈头顶的灵光也在交织闪烁,时不时的还会有道人的面色一白,口吐鲜血,顿时神色萎蔫的从蒲团上跌下。 此时立刻就有侍立在一旁的法师上前,面带慈悲的抚摸其头顶,口中诵念经文,像是超度一般进行安抚。 这等怪异的景象,让余缺心间浮想联翩,他还暗暗瞅看了旁边的大户人家之女一眼,结果发现这位谢同学也是面露惊奇,一副并不知此地作用的模样。 好在那两个考评院的道长都没有卖关子,他们不断和人磋商过后,便领着两人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一处观海的空闲角落。 其中枯竹道长,当即就指着翻滚不定的云海,轻喝道: “此乃天海之心,谓之天心,或者说天潭,是我黄山道宫的炼心之所!宫中的内外弟子,不论年纪大小,每年都可以获得一次来此地炼心的机会。 其间有似虚似实之境,并有前人的精神念头所存留之意象,可以教化后生,磋磨祖庙,传授法脉……” 一阵简要的介绍中,余缺还没思量明白此地的具体之用,他便觉身形一晃,猛地往那云海前的蒲团上跌坐而去。 但是很快的,他便发现并非是自己的身体动了,而是他的魂魄动了。其出窍而出,并径直越过了那蒲团,朝着那无垠空荡的云海,不受控制的飘荡而去。 如此情况,令余缺下意识的感觉毛骨悚然。 (本章完) 第111章 法脉遗庙、炼狱传承 第111章 法脉遗庙、炼狱传承 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阴神出窍,这对于余缺而言,不亚于找死! 须知九品仙家的阴神,可是孱弱到了被人吹一口气,就能灭掉数次的地步。 好在下一刻,令他感觉惊奇的情况就出现了。 他虽然魂魄离体,出现在了日光底下、山风之中、云雾内里,但是并不感觉炙热或寒冷,而是恍若肉身在出行一般,别无异样。 很快地,余缺便意识到:“这就是黄山道宫炼心之所的妙处吗?竟然能让我一个刚入九品的仙家阴神,都能自如的在天地间活动。” 定下心神,他转头向着身后看去。 只见在其目光当中,自己的肉身还站定在山崖前的蒲团后面,枯竹道长则是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应当就是此人刚才在猝不及防间,将余缺的阴神打了出来。 对方察觉到余缺的目光,还朝着他看了过来,含笑的点头示意。 此外,在余缺视线的余光中,旁边的谢晴洁也是如此。 对方同样魂肉两分,不过并非是被拍在了肩膀上,而是被那仲文道长甩出拂尘,将其阴神轰出了体内。 不等余缺再多看几眼,他顿觉身子一沉。 在惊呼中,余缺的视野刹那间就被浓浓的云气所覆盖,整个人都陷入在了云海当中,上下不知,左右不存。 其只能独自一人,慢慢的在茫茫天地间飘荡。 而崖边的枯竹道长和仲文道长两人,他们在将余缺二人送入了天潭后,便收回动作,任由余缺两人的肉身下压,跪坐在了蒲团上。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是当即拱了一手,然后就转过身子,脚步甚快的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他们如今是成功的将余缺和谢晴洁送入了光明顶炼心殿内,殿中自有法师和鬼神种种看护其身,几乎是无人可以在光明顶上造次的,用不着再费心照看两人。 因此他俩现在也是时候回去,赶紧的将余谢二人的天庙异象,一五一十的告知给背后的人等,好方便各自所属的势力对余谢二人进行拉拢示好。 而当两人彻底离开后,余缺的肉身跪坐在山崖边,他目光怔怔,仿佛木雕一般。 但是此时此刻,在他的脑海当中,却是正在掀起惊涛骇浪。 这一点,也正是光明顶炼心之所的玄妙之处。 刚才明明是余缺的阴神被轰出了肉身,但是他接下来所经历的种种炼心,其实都是存在于他的灵台当中。 所谓的云海天潭,似虚似实,似内似外,既山崖间,也在人心间,其中玄妙非是用言语可以说清楚的。 只见此刻,余缺的意识落在云海里面,一路上瞧见了形形色色的身影。 其中的绝大多数身影,都是和他一般在踽踽独行,但是彼辈的数目众多,仿若雨丝般,密密麻麻,远远超过了他在大殿内所瞧见的人影。 他又观察了许久,方才意识到,这些人影应当是千年万年以来,所有在光明顶上炼过心的仙家们。 终于,他不知在云海中行走了多少刻钟。 余缺终于瞧见了一点不一样的。 一座颓圮的小屋出现在了他的跟前,其屋檐窗门皆是残破,但是小屋的周身散发着重重荧光,显得里面像是有什么宝贝一样。 下意识的,余缺便想要推门而入,进到此屋中瞧瞧端倪。 但是他还没有走到小屋的一丈范围以内,一股拒绝他的凌厉之意,就出现在他的身上,令他后背汗毛竖起,感觉再跨入一步,就会被乱刀砍死似的。 余缺及时止步,停留在了小屋之外。 下一刻,他便眼睁睁的看着这间小屋化作为了一阵云烟,消失在茫茫的云海里面,再也瞧不见一丝的踪迹。 这情景,让余缺的心间没由来的生出一阵可惜,他知道这是自个和这间小屋没有缘分,所以此屋消失了。 不过他也意识到了,刚才那小屋有数丈之大,形制类似于庙观,而并非是住宅样式,其原型,应当就是某人的祖庙。 只是不知为何、也不知黄山道宫究竟施展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让旁人的祖庙留存在云海当中,以等候有缘人,供后人参详学习。 果不其然。 余缺在茫茫的云海当中再次行走了一会儿,又逢见了一栋建筑,其同样是飞檐斗拱、形如庙宇道观状,内里也是隐隐涌现出宝光,吸引着他的心神。 他走到这栋建筑的跟前,此物并没有传出抗拒之意,反而露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就像是窑姐一般,主动的开门开窗,催促着他进去。 不过脚到临门,余缺却又及时的停止脚步,并未再往前跨入。 因为他打量了此庙宇一番,从庙宇的梁柱上瞧见了青面獠牙、凶恶野兽等的图案。 此庙的性质属于阴性,应当是阎王爷法脉或太岁爷法脉的一种,所以才适合他。 但可惜的是,此庙的大小连十丈都不到,其前身仙家的境界不知,但是绝对高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但从这建筑的气质上来看,不厚不凝不重,此庙就算是属于阎王爷或太岁爷法脉,但是所传的法脉定然不纯正,属于旁门外法,而并非是五脉正法。 余缺可不会忘记,他此番上山,最重要的目的乃是获得一方正法,以供自己踏上长生之路! 除去长生法脉之外,其余的法脉皆不值得去学,免得造成了见知障,妨碍以后的修行。 “不用着急。上山前,那枯竹道长就说过,此次上山少则十日,多则数月。” 余缺在心间暗道:“虽然并不知道,我能在炼心天潭中逗留多久,但是想来时间并不会太短。” 他沉下心神,继续脚步坚定的向着云海深处,一步一步走去。 虽然身处在如此地界,其上下难辨,前后难分,余缺真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在直着走还是在斜着走。 他早就彻底的丢失了方向。 但奇怪的是,他每在云海当中走一步,心间总有一种感觉,知道哪里会是云深之处,且越往前走,他所能见识到的景象就越加的玄妙。 复行数百步后,又一幢比刚才的两间祖庙还要大、还要精致的建筑,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余缺再靠近,发现这建筑虽然没有向着他招客,但是也没有拒绝他的进庙。 不过脚到屋前,他再一次止步,选择扭头,继续往前走。一路上。 余缺见过了各式各样的祖庙,还瞧见了各式各样的人形身影,以及千奇百怪的妖灵精怪种种。 其间有些精怪在瞧见他后,居然生出了歹意,意图捉住他的阴神。 好在余缺的祖庙虽然才开,但是他的阴神却是早就已经修行,早就明白内外虚魔之景、平心静气之理。 眼下是在黄山光明顶上,绝无可能真有魔头出现,其要么只是幻象,要么不会对他造成具体伤害。 于是余缺视这些精怪如无物,不理不睬,不惧不怕,如此便度过了这些障碍。 慢慢的。 他跨越重重的雾气,来到了祖庙一间比一间堂皇大气的云海最深处。 此地的祖庙们,少说也是百丈大小,个个铺在云海中,重重叠叠,形如宫殿群,此起彼伏,鳞次栉比。 余缺瞧见这些祖庙,再次的细心挑选着,略过了一个又一个,总感觉这有不足、那有不足的,总是让他定不下心来选中一个。 他一门心思的,只想等待心中最想要的祖庙出现。 终于,余缺来到了一座城池之下。 此城不高,墙仅仅一丈,但是他驱巡在城池的门口,却发现城池的内里却是很深,好似主要在朝下修建,挖出了一方大坑大坟。 这令余缺来了兴趣,且最令他惊喜的是,此城的洞口上所挂的牌匾,书写了“黑狱”二字。 这祖庙具体是哪一位前辈所留的,他并不知晓。 但是他却知道,仅有阎王爷法脉中人,才喜欢将祖庙修建的类似于陵墓一般,且唯有阎王爷法脉当中的佼佼者,才会有资格“炼狱”。 所谓的“狱”,就是阎王爷法脉用来洗练各类神怪,以及炼制鬼兵魂将的所在。 阎王仙家们将自身的祖庙营造得形如囚牢监狱,方便点兵,便是在炼“狱”了。 此前余缺了解这些东西时,还听闻过,天地间有一至宝,名之为“鬼门关”。 此物乃是一方真仙在陨落前所炼成的法宝,其门后就是那位真仙的祖庙地狱。 据传真仙死后,其祖庙未崩,而是化为秘境,内藏无数鬼、无数魂,得之者可祸乱整个世间! 不过有传言说,这位真仙之所以陨落,就是因为其意欲将地上世界,演变成为地下鬼蜮,想要将一切生灵皆数镇压在其祖庙中,因此招惹的因果甚大,最终受了天谴而亡。 此外,也有传言说是这位真仙当初发下过大宏愿,誓要收摄天下间所有的冤魂厉鬼,度尽世间怨气。 结果天下间的怨气无休无止、无穷无尽,反倒是此仙耗尽了仙气,被活生生的“累死”,最终只留下了鬼门关一物,继续的游荡在世间,不断收押世间的冤魂厉鬼。 云海中。 余缺欢喜的望着跟前的“黑狱”。 眼前这一方黑狱祖庙,其绝对比不上传闻中的“鬼门关地狱”,但是得此庙内的炼狱之法,他亦可踏上炼狱的道路。 炼狱法,即阎王爷一脉的正法传承! 当即的,余缺不再犹豫,他踏步上前,朝着“黑狱”当中直接闯入。 不过在靠近“黑狱”十丈范围时,他竟然感受了一丝丝的隔阂,其虽然能够继续往前走,但是走的有些生涩,好似这一方祖庙并不太适合他一般。 与之相比的,是余缺的一侧忽然又有一方祖庙,在云海当中变化而出。 此庙刚一出现,就对他传出了极大的吸引力。 并且那一方祖庙同样是极为庞大,巍峨如一山峰,内里还煞气冲天,威势比他跟前的“黑狱”都要旺盛上不止一成。 “是太岁一脉的祖庙!”余缺只看了一眼,心间便有所明悟。 如此浓浓的杀伐煞气,除了太岁一脉的正法传承,不可能再是其他法脉的了。 并且此刻余缺神奇的感应到,自家的祖庙竟也在微微的战栗,对太岁一脉的祖庙产生了偌大的欢喜。 他之祖庙开辟,使用的乃是肉灵芝,其所开祖庙的类型,虽然枯竹道长并没说,但是根据庙宇的名称来看,八九不离十就是太岁一脉的契合祖庙之一。 不过余缺在云海中,只是抬眼看了那煞气腾腾的太岁庙一眼,然后就收回目光,毅然决然的走入了跟前的“黑狱”之中。 嗡嗡! 一入黑狱,刚才的些许生涩感顿时消失。 这方传承似乎也是了解到了余缺的心意,选择了接纳了他。 但是随即的,余缺一抬头,便瞧见了无数道鬼魅身躯,正矗立在黑狱中,直勾勾的盯着他。 在其中,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长舌鬼、无头鬼种种,数不胜数,个个凄厉嘶嚎,叫声不断: “有客来、有客来矣!” 彼辈厉笑着,齐刷刷的就朝着他扑来,一把将他拷住,捉住了四肢,扭送向黑狱内的一方方酷刑中。 这等情况,令余缺措手不及的同时,也让他再次魂魄发寒,心肝儿都在发颤了。 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阎王爷的法脉传承,竟然是让后来人,亲身的将“狱”中的一项项杀鬼酷刑,全都先经历一遍?? 不小的悔意,顿时在余缺的心间涌现。早知如此,他刚才就应该去选那太岁一脉的传承了。 不过眼下并无后悔药可吃,此刻即便余缺想要反悔,也是无用,黑狱中的鬼怪们压根不放他走。 很快地,石磨、油锅、拔舌、石压种种……余缺只在书上见过的刑罚,全都被那些牛头马面逐一施加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间,余缺是欲仙欲死,但是偏偏又死不掉。 并且不知为何,他饱受着折磨拷打,其意识却半点模糊都没有,反而是愈发的清晰清醒,并将自身所受的各种刑罚,一五一十的、事无巨细的记在了心间。 (本章完) 第112章 道门兵人、凉薄 第112章 道门兵人、凉薄 当余缺在云海当中经受拷打时,枯竹道长已经是返回了考评院所在。 他在焚香沐浴一番后,又经过一系列的通报,才站在了一方华贵的宫殿之外。 殿内有阵阵的丹香飘荡而出,令人的精神振奋,气血跳动,显然是好药。 此人足足等候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宫殿中的丹香忽然一乱,紧接着便是一道叹息的声音响起来: “进来吧。” 枯竹道长瞧见这一幕,心间不由的一紧,他明白殿中人刚刚是炼丹失败了,其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一想到自己带来的消息,他便稳住心神,模样恭敬的走入宫殿中。 一入殿,此人丝毫没有了在山下时候的仙风道骨,而是头也不敢抬,直接朝着大殿中背对着他的一道身影,伏身大拜,屁股撅得挺高。 “枯竹拜见上人!” 殿内那人的背影消瘦,黑发黑袍,手指纤细,举手投足间充斥着一股自然清新之感,还给人一种年纪尚少的感觉。 对方转过身来,打量着枯竹,道: “小竹子,是你啊。 本道记得你,常年在考评院中忙于庶务,一直都挺费心的,今日前来,可是想要找本道讨点丹药吃?” 这人的模样果然年轻,只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比余缺都还稚嫩,和其沧桑的声色截然相反。 “多谢上人关心。 回上人,枯竹此番前来并非是求丹,而是另有要事禀告。” 枯竹道长当即就将第七坊中出现了两个天庙的事情说出,还着重介绍了其中一人,属于是寒门子弟出身,开出了一方名为“诸行无禁辟易庙”的祖庙。 “竟有此事。” 那炼丹的上人听见,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奇之色。 他当即掐指捏算,口中沉吟着道:“不应该啊,今年已有两人上山来。 且眼下尚未进入灵气复苏的百年内,山下除去各家的布置之外,应当不至于另有天庙出现。小竹子,你刚才说,那学生用的是什么灵物来着,从何而来?” 苦竹道长恭敬回答:“该生所用的开庙灵物,是一株被唤作‘肉灵芝’的药材,疑似六品,是此子在县考当中,从一荒村中寻来。 根据第七县学中的说法,那荒村中还诞生过另外一株货真价实的灵根……” 听着此话,炼丹上人的目光中又露出了惊奇之色,他当即将手往大殿当中一指,笑吟吟的道: “彼辈所说的灵根,是否就是这一株?” 枯竹道长闻言,当即抬眼看过去,发现就在大殿的角落处,正摆放着一颗黄澄澄的盆栽果树,上面挂满了骷髅头一般的果实,分外的诡异。 再细细一看,果树上的果实赫然就是鬼栗子,且其根部掉落了许多自然成熟后开壳的金元宝栗。 “这是、”枯竹道长当即讶然,“上人这里也有一颗鬼栗子灵根?” 炼丹上人笑骂着开口: “怎能用‘又’字,这株灵根,本就是本道房中的。” 这番话顿时就让枯竹道长遐想连篇。 但那上人不等他多想,直接慨叹道: “太岁一脉,果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露就发轫。此等‘兵人’谋划,本道原本还不信,但是那几个老家伙同意,本道也就随手在山下留了点后手。” 对方指着那鬼栗子灵根,轻笑: “原本此物,才是给山下之人准备的,好让某个幸运儿得此机缘,开辟出天庙,然后拜入我黄山道宫中,成为‘道门兵人’。 只是没想到,此物率先被世家中人发现了,不得已,本道便只能令山下的人手将此物提前挖出,并送还回了本道这里。” 枯竹道长听见这番话,心间更是讶然,脸上还露出凝重之色。 他几次三番的想要开口,但是又瑟缩,感到惶恐,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还是炼丹上人瞧见了他的脸色,缓和的出声: “小竹子,你替我坐镇在考评院中,忙于杂事,劳苦功高,有何疑惑直接说便是,本道自会替你解惑。” 听见这话,枯竹道长压制不住心间的好奇,他低垂着目光,拱手道: “敢问上人,您口中的‘兵人’一词,是甚意思?” “原来你还不知道此事啊。” 上人的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他没有隐瞒的意思,随口就道: “此物乃是宫中为了克抑制世家门阀,免得彼辈彻底抢占了灵气先机,所制定的计划, 所选中者,便被称之为‘兵人’。这一词汇乃是从上古年间的道门兵人沿袭而来,彼辈乃是仙道刀兵,尤擅除魔卫道、降妖伏邪,非动荡之时不培养。” 枯竹道长的脸上露出讶然之色。 不过,宫中的师徒一脉和世家宗族的纷争由来已久,总是没有个消停,并且两脉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时候也极难彻底的分清,恩怨和瓜葛一大堆,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因此枯竹道长对于师徒一脉想出了用“兵人”来对付、克制世家宗族的计划,并不感到惊讶。 他所讶然的,乃是:“我辈仙家自有道兵道将,此等兵人,若是人数过多,和道兵何异?若只是寥寥数人,又怎能对势大人多的世家宗族起到克制作用?” 炼丹上人闻言,面上露出轻笑: “这便是你想差了。如果单纯只是人多就有用,那我等仙家如何能够这般逍遥?不受朝廷管,不受天家辖。 而且‘兵人’者,所挑选的得是惊才艳艳之辈,道种之流,非是所谓的道兵道将可以比拟,并且其先是仙家,然后才是兵人……罢了,本道直接与你说完,反正此等事情乃是阳谋,并非阴谋小计。” 炼丹上人一拊掌,道: “眼下天地间的灵气正处在萌发当中,并未真个复苏。但是各方地域的世家宗族,彼辈占据了地利、族中往往还有老怪物遗留,他们因此能够提前催发灵物,滋养后人,好让族内的子弟率先去抢占灵气复苏的天机。 从二三十年前,抑或是多少年前,彼辈就已经是在日益的培养天庙道种。现如今,宫中都出现了两茬世家一脉的真传弟子,且个个都是天庙,只不过因为他们人数尚且不多,所以还不怎么明显。 不过最近十年,黄山上的十颗宝松全都已经是老树发新芽,山上的九个世家大族,彼辈的天庙子弟定迎来井喷。指不定到时候,他们会家家户户的都有个天庙种子,甚至一家还能有两颗。” 如此一番话,让枯竹道长是惊愕不已,他一时间都是失了礼仪,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那上人。 枯竹道长也猛地意识到,难怪近些年来,明明灵气尚未复苏,可是却年年都有天庙道种拜入道宫中! “若真是如此,那一等到灵气当真复苏之时,彼辈的天庙道种个个都长成了,世间的长生机缘……还能有其他人的份吗?”枯竹道长的口中喃喃。 炼丹上人收敛笑意,正色的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道理! 世家大族因为传承颇久,家里面再怎么破落,也能翻找出几株天材地宝,并且他们的一代代先祖,指不定还曾满天下的布置过后手,方便后人接手。” 炼丹上人无奈的说:“而我等师徒一脉中,真要是谁手里面有多余的天材地宝,基本不会赐给未开庙的白丁。如果真要是赐下了,那受赐的白丁究竟是谁人的血脉,则是又不得而知了。” 枯竹道长对于这番话深以为然,因为他在考评院中见惯了这等事情。 年年考评院都会有师徒一脉的高人前来,要为刚入宫的弟子修改考评,提升跟脚。 彼辈美名其曰的,是慧眼识珠,看对了眼缘。 但是实则,那些刚一入宫,就能够引得宫中大仙家们关注的,无一不是和大仙家们沾亲带故,或者干脆就是大仙家在外的私生子。 这样一来,彼辈究竟算是师徒一脉,还是该算作世家宗族一脉的,就颇是耐人寻味了。 “正是为了应对此事,我等几个老家伙商量过后,便决定广撒网,借着香火朝的天家扶持太岁法脉的机会,分别在山上、山下、野外,每隔十年,各自发掘出一颗天庙道种,作为‘兵人’使用。” 炼丹上人抚摸着手中的一柄玉如意,轻叹道: “不求彼辈真的能抗衡世家道种,只求能对世家道种起到一定抑制作用,免得将来大变局来临,我等师徒一脉被彻底的扫地出门。” 对方口中的这番话,再次令枯竹道长吃了一惊。 且枯竹道长不由的面色古怪,口中嘀咕: “每隔十年一批,还是山上、山下、野外各一个。后面两个都还好说,但是从山上挑选‘兵人’的话,再怎么广撒网,也会撒到世家子头上吧。 而且上人您说,此等谋划并非隐秘,迟早会被外人得知,这样一来,世家中人得知后,也定会削尖了脑袋钻进来,抢占机会。” 炼丹上人听见这话,面上不由的露笑: “你说的有理。 但此等布置既然被唤作为‘道门兵人’,而非‘传人’,自然也是有其中的道理的。 一旦身为兵人,从今往后就是身不由己,必定会大开杀戒,为我道门驱使。到时候,其还真的有选择吗?” 对方的目光凝聚,意味深长的望着枯竹道长。 枯竹道长一时沉默下来。 他已经意识到“兵人”一词,其虽然并不像道兵道将那般,只是仙家们的仆从,但是其将来在道宫中、在师徒一脉中,地位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会颇是尴尬。 “兵人兵人,看来左右不过是一件兵器罢了。”枯竹道长在心间暗叹,“且古人有云,鸟兽尽、良弓藏。若是真成了‘兵人’,今后的福祸未可知矣。” 忽然,他又想到了余缺在开庙时所用的灵物,并非是特意为了“兵人”所配置的。余缺纯粹是运气好,捡了个漏,其之所以能开出天庙,和师徒一脉的计划有点关联,但并不深。 于是枯竹道长出声:“那……敢问上人,那余家子,算是我黄山师徒一脉的兵人之选么?” 炼丹上人随口就道: “此子既然开了天庙,自然就是兵人了。 恰好他开的祖庙还契合太岁一脉,今后必然会入太岁一脉,比起其他的人选,更适合当‘兵人’些。只不过相比于其他兵人,他乃是自行冒出的罢了,并不在计划当中。 不过这也是好事,这样一来,第一批道门兵人之选,便能又多一人,可达四人。” 一时间,枯竹道长的心神默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得到了上人这般细致的解惑,他的疑惑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 “但凡非世家一脉的天庙道种冒出,就会被充任为道门兵人。如此行事,只是为了抑制世家一脉……当真可乎?” 但是枯竹道长不敢将此等疑惑说出来,他只敢将头埋得极低,默默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并开口高呼: “多谢上人解惑,枯竹不胜感激!” “善!”炼丹上人笑谈着,“既然明白了这点,你且务必将此子拉入我师徒一脉中,不要被世家之人诱骗了去。必要时刻,也能行一些非常手段。” 顿了顿,这人又提到:“对了,最好是直接将他留在山上,这样做才最为保险。 既然要成为我辈的道门兵人,那么真传与否也就无甚关系,他只需打熬法力便是,本道这里颇有法诀丹药。真要是让他跻身高位了,将来反倒是容易脱出掌控,生出些麻烦事来。” 枯竹道长闻言,沉默了好几息,然后才拱手应下:“是,谨遵上人法令。” 与此同时。 在两人谈话间,余缺还待在光明顶的天潭中。 四下黑烟滚滚,声色嘶竭。 他在短短一时间,就历经各般严刑拷打,阴神是破而又立、立而又破,已经是将黑狱中的十八种酷刑,全都经历了个遍,样样刻骨铭心。 即便他现在不想要了传承了,阎王爷法脉的传承也已经是硬塞进了他的脑中,去之不得。 (本章完) 第113章 真火烧庙、剑法? 第113章 真火烧庙、剑法? 黑狱当中,随着余缺将诸多的刑罚,一一的经受。 那些被关押在黑狱中的鬼怪身影,在咆哮一番后,也逐渐的消失,化作虚无。 等到他将一十八种刑罚,全都经历了一边之后,整座黑狱也是变得黯淡,其城池虚浮,随时都要被云海再度淹没掉,藏于不可知处。 这时,余缺从磨炼当中猛地惊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仍旧是身处在黑狱的大门口,尚未踏入其中。 “刚才的种种,是幻觉吗?” 他口中喃喃,但是稍微一回想,发现刚才的种种痛苦,全都清晰至极,并且一道道玄妙的符文、口诀,也烙印在了他的心间,让他对自己所受的一十八种酷刑,了如指掌。 其间所需要的种种器具、汤药、法术步骤等等,同样是完备无缺。 等回去之后,他只需要有足够的材料,立刻就能将这一十八种酷刑,施展在鬼怪身上,将之炮制成为各种阴兵鬼将。 且有关于如何将祖庙进行搭建修葺,让之演变成为一方鬼狱的法子,也是被他牢牢记在了心间。 只不过和一十八种酷刑不同,“炼狱”法门仅有一层,只能支持他在九品仙家境界的修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散的信息,目前尚且杂乱无章,余缺还没梳理出个头绪来。 这一发现,让余缺心间既是欢喜,又是可惜: “炼狱之法已得,今后我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将我之祖庙进行营造,就能往阎王正法一脉的路上直奔而去了!” 至于九品境界以后的法门,他估摸着等到自己突破为八品或是更高之后,那时候再来黄山道宫中炼心,应当是能够获得之后的传承了。 好生盘算了一番,余缺的思绪又落在了刚获得的“一十八种炼狱法门”中,他忍不住的就想要立刻脱离这片云海,返回肉身中,驱使家神,营造独属于他的鬼狱! 不过余缺强行压下了这个想法。 只见他注视了几眼面前越发虚幻的“黑狱”祖庙,然后目光慢慢的挪开,落到了一旁煞气惊人的太岁祖庙之上。 他可不会忘记,自己所想要走的仙家道路,并非是纯粹的某一脉,而是意欲追随太阴法脉的脚步,兼修阎王一脉和太岁一脉,两种好处得兼! 如今阎王一脉的正法,他已然获得,那么自然也就该再去获得一方太岁一脉的正法了! 他心间计量着:“不知在黄山道宫中,能否允许门人弟子同时获得多个法脉传承,不过到现在为止,此地都还没有将我驱逐出去,应当是可以一试!” 这一点顾忌,也是余缺先前经过了诸多的祖庙,但是他一个也没有进去的缘故。 他生怕自己胡乱行事,明明只是抱着看看的心态,结果选定离手、不可更改,会直接浪费了这一次难得的机会。 当即的,余缺重振旗鼓,朝着刚才还在朝着自己疯狂“邀请”的太岁祖庙走去。 不过令他面色微变的是,他现在走到了那太岁一脉的祖庙跟前,这一方祖庙不仅不再欢迎他,反而对他生出了一股排斥。 还没靠近到十丈范围内,一股股寒意就在他的阴神全身冒出,其真个是令人如芒在背,心惊胆战。 余缺咬着牙,他硬着头皮,继续朝着太岁祖庙靠近。 结果当他接近至一丈范围以内,无声无息间,他跟前的太岁祖庙之象,轰然崩塌。 股股渗人的煞气,也顿时消失的无隐无踪,完全隐匿在了云海当中。 这情况让余缺还以为自己眼了一般,但是等到他回过神来,面前的确是空无一物,再无刚才那太岁祖庙的半点迹象。 他面上苦笑:“此地虽然没有将我驱逐出去,但是获得了一方法脉之后,再想要获得另外一方法脉,两者之间会出现排斥么?” 不过他也没有彻底失望,而是鼓起精神,环顾四周,继续朝着云海的更深处走去。 此地乃是黄山道宫的前人念头所留之地,余缺就不信了,在这黄山道宫数千年、上万年的历史中,门内修行太岁正法的人会只有刚才那一个?! 很快的,又是一座座庞大的祖庙,出现在了他的跟前,令他眼缭乱。 有关于阎王爷法脉的祖庙传承,一口气的出现了不下于三次,不过彼辈给余缺的触动,都没有刚才的那一方黑狱要强。 并且当余缺想要靠近这些其他阎王爷祖庙,再捞取一份阎王爷法脉传承,方便他出去后对照着参详时,这些其他阎王法脉的祖庙,和他更加的互斥! 都不用他走向这些祖庙,若是有祖庙在云海当中出现,其类别属于是阎王爷法脉,那么这一方祖庙压根就不会真正的成形,展开在余缺的面前。 其只会犹如海市蜃楼般,可望而不可即。 如此情况令余缺颇为失望,他再三的确定后,只得认清现实。 更加让他心神发沉的时,其他的诸如龙王爷、灶王爷等法脉传承,也在他的面前出现了四五回了,但是他所想要的太岁祖庙传承,却是并没有再出现第二次。 “太岁祖庙所出现的频率,远远逊色于其他五方法脉……在黄山道宫中,修行这一脉人,也是稀少么?” 不过他依旧是没有就此放弃。 反正他眼下是在光明顶的大殿当中炼心,肉身种种自有殿内的法师进行看护。他只管继续在云海中进行自己的炼心就是了,无须在意其他。 只要还没有被赶出去,那么他便要继续寻觅机缘! 一方又一方的祖庙飘过,形状千奇百怪,余缺的阴神也飘荡在浓浓的云海当中,茫茫然不知所向,只是一味的前进。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他的心神越发沉下,越发的不报以希望时,终于又有一方太岁法脉的祖庙,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和之前那一尊太岁祖庙格外不同的,此刻出现在余缺面前的,与其说是一方祖庙,不如说是一柄长剑,剑身上铭文阵阵,古朴又威严。 且此剑高长近百丈,剑气仿佛风雷般,在云海当中散发出偌大的威势。 除此之外,巨大长剑的四周,还散落着一柄又一柄剑器刀兵。彼辈皆是残破状,无一完好。 “这祖庙,是一方剑冢刀坟么?”他暗暗想着。 之所以余缺会认定此物就是太岁一脉的传承,那是因为就在此等长剑的剑身中央,赫然是用扭曲的巨大蝌蚪文字,篆刻着“太岁”二字。此外还有种种扭曲的其他符文,但是余缺看不太懂。 这法脉只要是太岁一脉的就行了,反正瞧其声势,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质地绝对是堪比五脉正法的传承。 他面色欣然,当即就朝着这柄巨大的长剑赶去。 不过当进入到了长剑的十丈范围以内,他果然是又感受到了此物对于他的排斥。 一道道无形的剑气,环绕在他的四周,其大小不一,大的有他人般大,小的细如牛毛,让他的阴神遍体生寒,想要将他剁成齑粉似的。 但是好在这一方太岁祖庙,并未就此消失,而是继续的待在原地,等候着有缘人上前。余缺感受着这方太岁祖庙的排斥,他在心间咬牙轻喝: “本道就是那个有缘人!” 随即的,他口中默念咒语,主动燃烧起了自己阴神中的神力。 这是他从刚才的阎王爷法脉传承当中,继承而来的一种手段。 其原本是能够让他临时的增加阴神强度,不至于被黑狱中鬼兵们给折磨玩死了。 而现在的,余缺便是要鼓起十二分的气力,扛着排斥,强行的挤入到长剑祖庙当中。 噗噗! 突然,当余缺燃烧着自己的精气神时,一缕缕赤红色的火焰,出现在了他左右。 此等火焰一出,便让那施加在余缺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了大半。 而这些赤红色的火焰,余缺十分眼熟,正是此前炼度火鸦时,火鸦家神所点燃的真火! “这是何故?”他顿时惊喜,“真火不是应该只存在火鸦家神身上,只在我的祖庙中么,为何我的阴神身上,自行就能冒出真火?” 意识到这点,他还慌忙的左右各看了几眼,担心自己身上所冒出的真火,会被旁人给瞧见了,暴露了这点。 好在余缺体表冒出的真火尚且低微,且附近除去他一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在此地观摩前人祖庙。 虽然搞不懂眼下是什么情况,为何会在太岁一脉的祖庙压迫下,他阴神上冒出真火,但是这并不妨碍余缺利用这个机会。 于是他心间一动,当即就浑身缠绕着真火,裹住自个,加快了速度,朝着那太岁祖庙内踏去。 嗡嗡声间,一道比一道更强的排斥力,从那祖庙当中发出,催人心魄。 股股剑气犹如凝结成了实质,不断的击打在余缺的四周。 好在因为余缺有真火庇佑,这些排斥对于他而言只是尔尔。 任何想要施加在他身上的手段,都得先经过真火的炙烤,然后方才能够影响到了他。而些这些剑气,尚不被火鸦真火放在眼里。 每有剑气袭来,火鸦真火都会跳动一番,仿佛啄食虫子般,就将袭来的剑气给轻松解决掉。 就这样的,余缺有惊无险,一步一步,成功的走进了这一太岁法脉的祖庙当中。 而和上一次一样,在他进入内里面后,这方祖庙原本对于他的排斥力,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似余缺之前所遭受的排斥,都只是幻觉一般。 云海中,余缺抬起头,向上看。 只见一柄庞大的剑器,直插云海,让他一时间都看不清其尽头。 好生打量了一番,他便盘膝坐在了这柄剑器的身旁,面上无比的期待。 很快的,在余缺的神识感知当中,一股玄妙的感觉出现,而根据这玄妙之感的启示,他如果想要将太岁一脉的法门继承下来,居然还更加得主动点。 其不仅要自行登上前来,还需要沉下心,想方设法的从那长剑祖庙中,破庙伐神,夺取属于自己的一份传承! 意识到这点,余缺在心间暗道: “不愧是太岁庙,相比于阎王爷法脉的传承,此一脉的传承过于生猛直接!” 他心间遐想着,然后便眼神闪烁间,将一只手伸出,按在了那长剑祖庙之上。 这情况若是唤作其他人,还得想方设法的尝试一番,衡量衡量自个究竟能否对眼前的祖庙造成破坏。 咻咻! 但是一股赤红色的火焰,从他的手掌开始,缓慢的向上盘旋,将巨大长剑的根部包裹住,使劲的焚烧。 余缺有火鸦真火傍身,逢见此庙,直接烧便是了。 咔咔声,出现在了巨大长剑之上。 与此同时的,一线幽光,也在长剑的剑身内初露锋芒,颤动不已。 余缺见状,面上大喜,他更是卖力的催动体内真火,毫不吝惜神气。 呼呼! 又令他惊喜的是,此刻他驱使着真火,好似有着无穷无尽般的气力似的,神气耗而不竭。 咻得,只见他竟然一口气的,令火鸦真火窜高百余丈,将整个长剑祖庙都包裹了进去! 时间继续流逝。 终于,当余缺利用真火,不知灼烧了眼前太岁祖庙多久时,铿锵一声响,其面前的巨大长剑轰然破碎,散作成为了点点繁星,消失在云海当中。 而藏在巨大长剑中那一线幽光,也终于是从中跳脱而出,宛如游龙般,自由自在的在云海中穿梭腾飞,快活不已。 云海茫茫,风云变幻。 好一会儿后,不等余缺出手去捉那流光,这流光在外耍子够了,自相就钻进了他脑壳当中。 这令余缺的面色一怔。 只见一颗颗玄妙无比的符文,当即出现在了他的脑中,赫然就是一方仙家修炼正法。 不过,此法居然并非是在内搭建祖庙,修持功法,而是在向外求取,重视外物,其和世间的法脉传承颇为不一样。 心神惊疑,余缺的口中喃喃的低声: “《大自在剑道初解》?!” (本章完) 第114章 本命剑器、白骨剑胚 第114章 本命剑器、白骨剑胚 余缺微闭眼睛,阴神盘膝坐在云海当中,细细的揣摩着脑海当中的法门。 良久过后,他再次开口喃喃:“原来是这般。” 一种明悟之色,出现在余缺的脸上。 和他此前所设想的太岁法脉修炼方法不同,这一法脉中,有不少仙家居然是通过法器入道,即将自家的性命,和手中的法器交融,靠着法器来提升修炼速度种种。 余缺所获得的《大自在剑道初解》,就是如此! 根据《剑道初解》中所讲述的,此一法门承袭自上古年间的器修。 器修者,其同上古年间的体修武道、神修仙道并立,乃是一条可以获得长生的通天大道。只不过时至今日,天地大变,前两道早就已经是融在仙道中,彼此难分。 而在器修当中,剑修一类,便是其中的出类拔萃者。 此等人物只需养一口本命飞剑,张口一啸,便是剑光如虹,能千里之外取人头颅、来去无踪,乃是世间修士中,斗法能力最为凶狠者。 余缺细细揣摩着这些东西,心间的明悟更多。 “难怪太岁一脉,在黄师的口中不怎么讲究血脉资质,甚至连祖庙都不怎么讲究。按照这法诀中所说的,这一法脉的重点乃是养炼出一口上等的本命法器,平日不管是修炼还是斗法,都和本命法器相关,而和仙家自身无关。 若是本命法器所用的材料上等,所用的炼制手法上佳,那么所锤炼出来的器胚,自然也就是上等货色,将能极大程度的帮助修行者,促进修炼。 以上这些,虽然也艰难,但全都是后天就可以达成的,并非是生来就注定!” 他的心情一时振奋。 话说,即便是自己现在已是开辟了天庙,注定会保送至道宫中,但余缺也知道,世间能够开辟天庙的,并非仅仅只有他一个。 况且开辟了天庙,也只能说都有能修成罡神大仙家的可能,却并非一定就能修成。 而且余缺乃是借助外物灵药开辟的天庙,即便他有黑葫芦的帮衬,但是那些大家族中人,保不齐也有灵物用于开庙,甚至彼辈所用的灵物,还可能是五品、四品! 相比于这些人物,他所采用的肉灵芝,其跟脚就无甚出奇了。 特别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其在身家优渥的同时,往往自幼就受到了家族中严格的培养,指不定天资悟性方面也是优中选优,绝非常人。 相较于这些人等,以余缺现在的条件来论,他无疑还是彼辈眼中的“泥腿子”,只是运气好、能吃苦罢了。 虽说余缺丝毫不在乎彼辈的看法,但是他将来的竞争对手,肯定会是彼辈。 现在他如愿的获得了太岁法脉传承,并且知晓了这一法脉之所以不甚看重资质的缘故,其心间顿觉更有赶超那些世家门阀、天才妖孽的机会了! “那么,若是想要塑造出一方上等的、可助我修行的器胚,究竟有哪些剑胚选择,以及能将我的资质提升到什么程度?” 他心间期待着,立刻就在脑中翻找刚才涌进来的信息,逐一的审视。 但是很快的,余缺的面上却并没有露出欢喜之色,而是变幻不断,最后变成了哑然失笑之色,无奈的吐出了一口气。 短短百息功夫间,他已经是将《大自在剑道初解》的修炼法门通读了一遍,但是他所想要的能够促进修行的器胚,却并没有找到。 因为这一法门所擅长的,其并非是促进仙家的道行增长,而是“以杀养杀”! 譬如其中的一方剑胚,被唤作为“破军剑胚”。 该剑胚在锻造而出后,尤其能够克制朝廷的气运压制,不像寻常仙家那般,一旦面对朝廷中人、特别是军伍煞气,先天就会低人一头。 恰恰相反,持有破军剑者,在和朝廷中人杀伐时,能荤素不忌的将彼辈所携带的国朝气运当作香火炼化吞吃掉,会越杀越猛。 若是剑胚炼制得上等,仙家剑术了得,则其一人一剑,便能将一方大军全部屠戮干净,只要敌人的气运未绝,则破军剑胚者的气力也不会绝。 此外,其中还有七杀剑胚、贪狼剑胚、白骨剑胚、庚金剑胚种种,种类不少,有擅长克制神魂的,有能以剑化形的,有擅长挫骨扬灰的……不一而足,各有优劣。 因此余缺在看见这些剑胚的锻造法门时,即便这些法门都不是他所想要的。 但种种稀奇古怪、用途各异的剑胚,依旧是让他看的是口干舌燥、心间惊奇阵阵。 而且哪怕是修行者的手中并无珍贵的材料,也无师长帮忙炼制剑胚,其可以先粗略的炼制出半成品,然后在修炼的过程中,通过日久天长的温养、提升,将剑胚给锻造出来。 只不过这样一来,剑胚的作用就将大打折扣,远远无法和五庙正法相提并论。 譬如其中的一方名为‘血剑胚’的锻造法门。 这一法门在初时,所需要的材料极为简单,只需铁剑一柄、仙家精血一碗,锻造者自行用精血将铁剑浇灌,令剑器和其生出感应,便算是入门了。 入门后,仙家每每用血剑胚打杀了活物生灵,则剑胚会将生灵的精血吸干,自行的提升品质。 并且在仙家受伤时,和其性命相交的血剑胚,还能将剑身中所储存的气血反哺而出,帮助仙家养伤,以达到越杀越猛、悍不畏死的程度。 但若是血剑胚的品相低劣,那么它顶多能让持剑者的气血旺盛些许,能刺激仙家的肉身,但压根就发挥不出这一法门的十成作用。 除此之外,剑修的修炼条件既然如此方便,门槛颇低,那么它的缺点也是存在的,或者说,其门槛全在入门之后。 其中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剑胚和仙家的性命相交,堪称是人在剑在、剑在人在。 一旦本命剑胚受到了损伤,其将不亚于仙家自身受伤,甚至更甚之。若是剑胚彻底损坏,则是至少相当于仙家的肢体砍断,变成了残废,若无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则将终生受到影响。 而且这等情况并不会随着仙家的修为变高,而有所改善。恰恰相反,越是境界高深的仙家,则其性命和法器的交融就越是深层。到时候,本命剑器一旦破碎,仙家就算不死,大概率也是仙途破碎、沦为凡人,今后只能苟且偷生。 另外。 太岁法脉的传人在修行剑道时,还会因为所造的杀孽过多,性情方面也会越发的偏激,每每遇见事情,往往追求的都是一剑解决,几乎不会考虑绕弯子,更不会考虑忍辱负重。 这就导致太岁法脉的传人,在修行道路上,往往会因为过于锋芒毕露,而陷入各种魔障当中。 这些魔障有自身的,也有他人的。 其或是对自己绝情断性,一心求剑,以至于越发非人化,一步步踏入自戕的境地,或是性情偏激,以至于成为他人的刀兵了,受制于人而不自知,最终夭折在种种阴谋算计当中。 并且太岁法脉的修炼者,在锻造出本命器胚后,虽然器胚的成色并非是先天注定,而是和材料、锻造方法种种相关。但是供养本命法器这一举动,本身对于仙家来说,就是有一笔不小开支,且是日日如此。 哪怕器胚只需要喝仙家自身的血,因为使用了精血去供养剑胚,则仙家自身的气血会受到影响,妨碍修行,甚至摧残体魄,导致折寿短命。。 而如果想要解决这个法子,其倒也简单,那便是有钱、多多的斗法便是了! 只要有足够的资粮,再了得的剑胚,也不过是只有一张口,一并的养着便是。 特别是对于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来说,彼辈生来便衣食无忧,一人在娘胎里面所消耗的资粮,有可能是寻常仙家一辈子都消耗不掉的,豢养本命法器对于他们而言,压根就不算负担。 只不过问题又来了,会选择太岁法脉的仙家,其往往并非是世家子弟,而多半手头紧张,跟脚不高。真正的世家子弟们,又何必要放着五脉正法不去选择,而去选择这太岁法脉修行。 因此太岁法脉的传人,往往到了最后,便只有一条路子,那便是“以杀养杀”! 缺少资粮该如何,杀妖除怪,杀人借财便是! 但可惜的是,《剑道初解》内有批注:“以杀养杀者,邪道也。只可中午修行,早晚必将暴毙。” 余缺所获得的这方传承,即便它尤其擅长这点,通篇法门中追求的便是“杀”出个大自在、大逍遥,但是它本身又对这一行为作出了严厉的批评,几乎是声色恐吓的告诫余缺,常在岸边走,必定会湿鞋。 这看起来颇为矛盾,和传承的旨意不合,但显然蕴含了遗留传承者的良苦用心,好战必亡。 云海当中。 余缺反复的琢磨着脑中的太岁法门,他眉头紧张,身形飘忽的在云气中踱步走来走去。 其实有黑葫芦在手,他可以极大程度的培养鬼物,再加上自身又是炼度师中人。 因此在太岁法脉的日常修行上面,他应当是不会陷入“以杀养杀”的境况,缺钱了,那就养鬼炼鬼去卖就行了,只需要出手时隐秘些即可。 但问题又来了,如果他真的如法脉中所讲的那般,采用“将就”法子,先锻造出一方简陋的半成品剑胚,然后再去将之缓慢的培养成胚,最后又缓慢的培养成器。。 此举对于余缺来说,无疑是过于鸡肋了。 毕竟他手中已经是有了五庙正法之一的阎王爷法脉在手,如果太岁法脉不能起到辅助作用,而是远远逊色于阎王爷法脉,那么他真该考虑,自己还要不要分心去兼修此法。 可根据法门中所介绍的,那些能够用于祭炼剑胚的材料,又都不是钱财能够买到的,几乎样样都是天材地宝! “哪怕是其中要求最为简单的血剑胚,其所需要的精血,也并非是寻常精血,而得是传说中的珍奇异兽。” 余缺目中沉思。 他回想着在山下的鬼市中所见闻的各种材料,竟然没有发现一方材料,够格去祭炼《大自在剑道初解》中的本命剑胚。 “不、倒是还有一方材料!”忽然,余缺目光一跳,想到了一物,“其足够用来锻造《大自在剑道初解》中的剑胚。” 此物正是那被放置在县学的天葬台上,常年将三首蛇鸦的精魂给禁锢在其中的蛇鸦骨架。 蛇鸦乃是六品级别的妖物,其死后,骨骼不腐朽,且常年受着真火的炙烤,全身骨头应当成为了某种天材地宝。 用此等骨骼炼器,将极有可能炼制出六品或六品以上的法器法宝。 而若是用此物来炼制剑胚,则有不小的几率可以锻造出法门中的上等剑胚! 此等剑胚一旦铸造成功,将来最次也有着成长至六品法器的潜力。若是持有此等剑胚,哪怕修行者只是个草庙,那他将来突破至六品的概率也是猛涨,八九成不会再遇见难关。 余缺思索着,目光顿时亮堂堂的。 他在心间喃喃: “而且白骨剑胚相比于其他的剑胚,此剑今后每每晋升温养时,所需要的材料也没有其他剑胚那般叼嘴,只需要不断的融入炼入强悍生灵的骨骼就行。” 以及,此剑胚还有另外极大的一个优势。 那便是它若是被折断了,并不会品相就此跌落,难以挽回,而是还有自行修复的机会,甚至若是修复妥当,破而后立的白骨剑胚,将会比受损前更加强悍,恍若骨骼自愈一般。 霎时间,余缺的心间蠢蠢欲动。 这白骨剑胚不仅存在着“破而后立”的好处,就此规避掉了剑修的一大弊端,它在平日里若是遭受了污秽、磨损种种,修补起来也是十分简单,只需将之收入肉身体内即可。 而这等“藏剑于身”方法,还能让仙家隐匿本命法器,方便其伺机而动,杀人于瞬息之间。 (本章完) 第115章 炼心之易、谢女善意 第115章 炼心之易、谢女善意 余缺考虑着剑诀当中的白骨剑胚,心间愈发的心动。 “护道兵马方面,我有阎王爷法脉的炼狱法,可以自行豢养各种兵马。 但是兵马一物,只是外物,哪怕阎王爷法脉的兵马可以一直用到长生之时,但是它终归是假借外物之力,没有自身法力方便。” 他在心间梳理着,“若是修持了这一方太岁爷法脉,其剑胚种种,虽然不善于助我修行,专擅于杀伐,但也恰好能让我在兵马之外,另有护道长生的手段,合乎我当初所想的。 而且《大自在剑道初解》,虽然不擅长提升修为,但是它搭配上我的祖庙,本身就荤素不忌,有此等法脉傍身,今后我便可以使用各种门类的科仪进行修炼,迅速的提升境界!” 心间思量得越发清楚,余缺意识到这一方剑诀,即便不太符合他心间梦寐所想的,但已然是能够达成他此前的种种规划。 兼修这两脉,他依旧能够以阎王兵马护道,太岁科仪修道,并且剑胚若是炼制成功,那么在兵马之外,他又能有剑术藏身,以作为杀手锏使用。 最终,余缺毅然的在心间做下决定: “从今往后,内修黑狱,外炼白骨!” 如此决定落下,他顿觉思绪畅通,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一股大欢喜之感。 眼下祖庙已开、法脉传承已经获得,接下来,就是他勠力修炼,在仙途上一路直奔的时候了。 好日子还在后头! 欢喜了好一会儿,余缺扭头看了看茫茫的云深之处。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一方天地间,究竟待了多久,以及自己究竟深入到了何种地界。 但是显然,他所待所处都不浅,并且见识了这多的祖庙,余缺也感觉自家的阴神颇有几分疲倦了,心力衰竭。 因此他沉思了一番,虽然隐隐感觉在云深之处,还有许多种他所没见识的祖庙,甚至还有其他更神妙的传承。 但是余缺还是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过犹不及。”他在心间暗暗告诫着,便转过身子,朝着感知中的云浅之处飘去,打算离开这里了。 旁人如何他并不知,但是他一次炼心之举,就能收获两方上等法脉传承,已然是收获满满,不虚此行。 不过在阴神返回的过程当中,余缺又后知后觉般的也想到: “咦,不是说此地乃是炼心之处么?怎么除去各方法脉的祖庙,以及一些扰人的念头之外,便没有其他考验了……” 其实这点倒是他想岔了。 云海天潭的炼心,正是通过一道道前人的念头、妖怪的邪念,以及一座座祖庙,来拷打磨炼道宫弟子们的心神。 便如余缺在继承阎王爷法脉时,他所经受的一十八种酷刑一般。 其本身就是一种炼心考验,只有经历了一十八种酷刑考验,才能够得授完整的阎王爷法脉传承。 并且经历前人祖庙的考验过后,道宫弟子的心性和阴神等方面,也会因此而得到好处,会方便他们今后再去修炼类似的法门。 而余缺因为老早就在施展七杀灯仪等等中,受过这类环节,他就一时以为此是正常的,并将法脉传承和炼心磨砺看成了是两件事。 此外,那些曾经要挡他道的前人念头、妖怪邪念种种,也都因为余缺祖庙的缘故,彼辈的邪气难以加害其身,反倒是被克制。 就算是不被克制的邪念,彼辈也禁锢不了余缺的阴神,轻松就被他溜走了。因此余缺才以为自己没怎么经受炼心考验。 而这等情况,放在其他的道宫弟子中,是极为少见的。 甚至是同为天庙道种的内门或真传弟子,他们也不一定会有余缺这般轻松。 其原因也无他,便是因为余缺所开辟的“诸行无禁辟易庙”,同时具备诸邪辟易、百无禁忌的神效。 一切想要克制他阴神、压胜他魂魄的法术手段,同境界的都会被他免疫,功效微末,令他恍若不觉。 那些境界高过他的,威力也会被大大的削减,难以对他起到阻拦作用。 而且这还是余缺现在的阴神出窍了,其身处在云海天心内,似在祖庙中又不在祖庙中,所以祖庙的效果还没有完全的发挥。 如果其阴神安居在“诸行无禁辟易庙”中,辟易的效果将会更加强悍。 极有可能,他在获受阎王爷法脉传承时,都不用去经受一十八种酷刑,反而祖庙会将黑狱祖庙中的种种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全都拷进他的祖庙中,反过来将之逼问拷打,以逼出法脉传承。 以上种种,余缺皆是蹭了自家祖庙的福气,所以才这般顺利。 以及他现在的心神还是落在到手的两分法脉传承中,一时不注意不到那么多的细枝末节。 虽然有些疑惑,但余缺也懒得去搭理炼心不炼心的了。 毕竟他又不是个受虐狂,能少受点罪、少经点磨难,求之不得呢。 放下杂念,余缺继续乐呵呵的背离云深之处而去。 与此同时,在光明顶的崖边,云气翻滚如波涛,一次次的拍打冲击岸上之人。 角落处,很是有几人聚集在了余缺和谢晴洁的左右。 几人当中,那下山将他俩带上来的苦竹道长和仲文道长都在,此外便是两个光明顶的炼心法师,以及谢晴洁本人了。 他们全都是目光惊奇的望着,那一直跪坐在崖边的余缺肉身,口中不断的低声议论: “这都几天了?终于是有动静,要退出来了吗?” “好家伙,不愧是能够以仙童之身,就将一株六品灵药消耗掉,开辟天庙的道种。寻常的内门弟子,往往都无法在天潭内待过三天,而他一来就能这般。” 到此时,余缺正好是在炼心之地内待满了三天。 而同他一起进入炼心之地的谢晴洁,其阴神早在一天之前,就已经是脱离出来,返回了肉身。 因此眼下此女,同样是目光惊奇的望着余缺,面露钦佩之色。 当然了,除去这几人之外,余缺的炼心过程,倒也没有在大殿当中掀起太大的风波。 毕竟此地规矩森严,且有股股玄妙的阵法之力加持,让旁人稍微远离几步后,其话声就很难传播到其他地方,这样能免得众多炼心的弟子之间,相互干扰了。 再者,余缺也只是待了“三天”罢了,这三天对于寻常的内门弟子来说,算是惊人之举,特别是他不仅不是内门弟子,还是初次炼心。但是相比于内门中的精英弟子,甚至是真传弟子,就不甚出奇了,彼辈一次炼心,往往都是七日起步。 甚至曾有猛人,一口气的在此地枯坐了一年之久,几乎是油尽灯枯、气息奄奄,其惊动得光明顶大殿主亲自走出,以查验此人是否出了岔子,导致阴神彻底迷失在了云海,以至于才回不来了。 云海崖边,在几人的注视中。 余缺的肉身体内,气血上升,面色逐渐红润,眼皮也迅速的眨动。 咻得,只见他的头顶冒出了一道灵光,灰扑扑的,仿若燃烧的烛火一般,然后其身前的云海中有一道虚影出现,受到了烛火的指引,其视线准确的捕捉而来。 这虚影正是余缺飘荡出去的阴神,他兴高采烈的奔出,然后便跳回了自己的肉身中。 咯咯! 阴神一归位,余缺就猛地睁开眼皮,并喉咙中发出了干涩的嗬嗬声音,想要说话。 这时,有温声在他的耳边响起来:“枯坐数日,你的精神头看起来不错,但是身子毕竟还没有经过多番加持,比凡胎肉体好不了多少,三日内又未进食水的,难免有恙。 且润润嗓子,今夜子时前,也切忌暴饮暴食,只可食些汤水粥食” 枯竹道长脸上带着笑容,一拂袖子,便有一碗蜜水从旁边飞起,落在了余缺的身前。 余缺定睛看了看那碗,他沙哑着嗓子,朝着对方拱手:“多谢。” 然后便掩着袖子,神识弥漫而出,祖庙微晃。 在确定此物无甚异样后,他才小口小口的将之饮下肚子,并全部干完了。 吃了一碗蜜水后,他果然感觉嗓子好了许多,且蜜水中似乎用了不少补药,一碗下肚,让他的身子也是暖和和,气血自行运转。 余缺从地上站起,全身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其他几人见余缺恢复正常,那两个光明顶的炼心法师,在相互间低声一番后,便朝着几人拱拱手,自行退下了,并未多留。 枯竹道长和仲文道长两人,则是面色各异,连忙道: “此地繁忙,既然退下来了,便先离开此地,免得耽搁了旁人。” 他们俩领着余缺和谢晴洁,径直的朝着大殿之外走去,来到了此前几人下纸鹤的台子。 噗呲的,又有两只纸鹤从他们的袖子当中拿出,托举着几人离开了光明顶,没入山峦附近的阵阵云气内。 等到余缺俩人再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然是又落在了一座山峰之上,面前并出现了“考评院”三个大字,以及一堆宫殿房舍。 甫一落地,那枯竹道长就对余缺交代: “你在天潭中的炼心之举,光明顶内的法师们自有记录,并会在三日之内,将记录燃香发送我等。考评院会根据炼心的成绩,更加具体的定下尔等祖庙的品相。 先前我等所定的考评,会因此有所变更或不变。而在更具体的品相定下之前,尔等都得先待在考评院中,留宿一番。” 余缺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枯竹道长随即面上的笑意更盛,他对余缺道:“既然如此,余同学,不如便由本道,领着你在考评院中转转,也好熟悉环境?” 此人还摇着头,嘀咕:“光明顶那边,说是三日以内,但往往都是第三日才会发来记录。考评院中再行商定,往往也需要三个日夜,你且得耐心的等着。” 对方这番话说的在理,极为正常。 但是不知道为何,余缺隐隐感觉此人的态度和之前相比,略有改变,变得更加热情了些,有着一副殷勤款待的意思。 正当他暗暗寻思着时,一旁忽然传来了一阵清楚的话声。 只见那仲文道长收好纸鹤后,便要领着谢晴洁离去,但是谢晴洁没有走开,而是站在原地。 此女当着余缺的面,冲着那仲文道长一拱手: “回道长,晚辈此行上山,只是为了考评之事而来,不欲留在山上。 道长只需帮晚辈安排一间屋子,等考评出来后,晚辈便会下山修行。” 仲文道长闻言,略微讶然。 这人微挑了眉毛,想到了什么,旋即就语气带着调侃的道:“既然如此,你是不需要本道带着你,在山上认认门、盘盘道了?” 谢晴洁拱手道:“正是。” 两人的对话落在枯竹道长的耳中,其人神色虽然如常,但是眼神却是微眯。 而余缺听见了这“提示”后,也是微微一怔,立刻想到了上山前黄归山对他的提醒。 于是他也施施然的朝着那枯竹拱手: “枯竹道长,也请给晚辈安排一间房,方便晚辈消化此番的炼心所得。” “这……”枯竹道长语气一滞,他有心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瞧见了余缺那笑吟吟的表情,顿时心间咯噔,怀疑余缺也知晓上山的利弊之事。 余缺见此人没有出声,便又强调的出声: “晚辈也是要下山的。” 这下子,枯竹道长的面色默然,彻底意识到,余缺显然也知晓其中的关窍。 直接特招入宫,不入真传;经由科举入宫,方才可能成为真传。 一旁的仲文道长听见两人的对话,其人并没有插嘴什么,但面上露出了促狭之色,并哈哈大笑的对那谢晴洁道: “好孩子,有志气!下山便下山,谢家那边,也已经来人通过气了,都随你去折腾。” 谢晴洁面色不变,当即拱手:“多谢道长。” 随即,那仲文道长就领着谢家女,潇洒的踱步走开,去安排客房了。 只留下余缺和枯竹道长两人站在原地,气氛有些局促。 (本章完) 第116章 左右为难、夜奔 第116章 左右为难、夜奔 枯竹道长默然良久,他再三的朝着余缺邀请: “难得来一次山上,若是不好好逛逛,就此下山,未免太过于可惜了。不如还是随本道一起,在附近走走?” 余缺也是再次回:“无妨。今日留点遗憾,挺好的,能激励弟子将来定要考入山中!” 枯竹道长脱口就道: “何须来年,余缺,只需要你应一下,我黄山道宫便会收你为内门弟子,此乃捷径也,是许多人都梦寐以求,但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此人苦口婆心般的道:“一入山上,我枯竹无法保证,但是上头自然有人能够保证,即便你还只是九品境界,但也能享受到内门弟子的待遇。 这样一来,你即便是寒门出身,但是在修行资粮方面,并不会差那些世家子弟多少。 真要是下山了,刚才那谢家女娃,她即便是在山下,也自然会有人照料、供养,但是你能有什么?” 对方这些话说的十分在理,但是余缺不为所动,并且笑吟吟的看着对方,问了一句: “那么敢问枯竹道长,特招入宫后,还能够参加三年之后的科举、还能成为真传弟子吗?” 霎时间,枯竹道长口中的千般言语,顿时就噎在了嗓子里面。 梗了好一会儿,此人方才吐声:“原来你所在意的是这点啊。” 对方目光闪烁:“就算是参加了科举,又并不一定能够成为真传弟子。你虽然已经开辟了天庙,但是你有所不知,世间灵气即将复苏,天庙道种虽然少见,但是已经不甚罕见。 将来同你竞争真传身份的,统统都是彼辈。你若是下山了,山下的环境没有山下好,几乎是无有机会的。” 余缺听见这话,他没有在意枯竹道长的态度如何,而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一词。 其口中咀嚼:“灵气复苏?!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一词汇,余缺隐隐感觉自己是第一次听闻,颇是感觉诧异,但是又像是在何处听说过似的。 枯竹道长面色顿时一怔,他轻咳一声,没有解释,而只是说: “此乃山中秘事,非是常人所能得知。你如今连道宫弟子都不是,本道更是不可分享于你了。不过此事干系着实重大,你若是十分想要知道,只要你答应留在山上,本道便可提前为你讲解一二。” 此人不甚说漏了点嘴。 虽然“灵气复苏”一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在山上几乎是人尽皆知了,也就山下之人还被隐瞒着。但是枯竹还是谨慎的闭嘴,并用此来诱惑余缺。 面对此诱惑,余缺沉吟了半晌。 直觉告诉他,“灵气复苏”一事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余缺心间好奇倍增,但是这并不足以打乱他的计划,他思索过后,还是拱手,肯定的回答道: “到时候考评结束,还是再麻烦枯竹道长一番,送晚辈下山吧。” 枯竹道长又要说什么,但是余缺却抢先开口,话声沉稳的道: “实不相瞒,晚辈在上山之前,就知晓了山上可能会有人要留晚辈在山上,以绝了晚辈竞争真传的机会。但是晚辈一直以为,会被世家中人所妨碍。 道长现在若是强留我,莫非您就是世家中人,意欲替某位世家之子铺路?若真是如此,道长您这是何苦。” 他的话讲完,便定睛的看着对方。 枯竹道长被紧盯着,其面上一时间哑然失笑。他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被认为在替世家众人办事。 不过枯竹的心神也是凛然。 并且此人的思绪不由的一飘,暗想到:“宫中如此蛮横行事,其行为举止的确又和世家中人何异?” 以及余缺口中的“何苦”二字,令枯竹道长猛地想到: “嘶,此子乃是天庙道种。即便是灵气即将复苏,世间人才辈出,但他也不是一般人物。并且如今他都已经识破了端倪,怀疑我是要阻拦他的道途……我又何苦非要得罪此子,招惹一尊大敌?” 此人的面色变化不已。 待在考评院这些年,枯竹道长所得罪的弟子其实海了去了,但是真正涉及阻道之仇的,却是少之又少。因此下意识的,枯竹道长心间便升起了退让之意。 只是留余缺在山上,乃是院中上人所发的法令,枯竹道长又不敢违背。 正当此人纠结时,余缺敏锐的察觉到了此人的为难。 他便主动开口,沉声道: “枯竹道长,若是留晚辈在山上,并非是您的意思,而是另有存在。您何不直接将晚辈的态度转达,让晚辈直接和那人商量?” 这话让枯竹道长眉毛微挑,他心间也暗暗松了口气:“眼下此子狡猾,并非寻常话术可以糊弄过去。此事又是上人交代的,我直接拒绝与否,也不一定能够符合上人的意思。 不若直接去请示上人,让这俩人自行协商!” 于是枯竹道长及时的停嘴,他挡在余缺身前的身影,忽然间就让开,并且伸手朝着余缺一邀请: “既然不想逛一逛,那便不逛了。余同学,这边请。” “善!”余缺见枯竹道长松口了,他面上轻松,当即回礼: “多谢枯竹道长成全。” 没有了争执,两人往考评院的深处走去,气氛尚可。一路上,枯竹还时不时的指着院中的布置,替余缺介绍一番。 不多时。 两人来到考评院的客房所在,其修筑在山阳之处,飞檐斗拱,回廊遍地,一层一层的,看上去精致而秀气,时不时还有猿猴之属从林间藤蔓攀援而过,发出呼啸声。 有枯竹道长的领路,看守客房的道人并未为难什么,很快就将一间上好素雅的客房,安置给了余缺。 房中空间不大,只有一桌一几、一炉一蒲团。 但是内里清幽无比,还布置有聚拢香火的阵法,炉中所燃的熏香,更带有养神护神的作用,效果比余缺当初入道凝结阴神时,所用的香烛还要上等! 余缺推门来此,只是一个吐纳,就顿觉疲倦的精神轻松了许多,令人几乎是立刻就想盘膝坐下,在此打坐歇息。 枯竹道长笑吟吟的道:“如何,这房怎样?若是可以,本道就带你去交接一番。”“就这间了。”余缺恭敬拱手。 对方一路上,虽然仍旧是“贼心不死”,想以山上的各般好处来诱惑他,但是此人并未再强求。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余缺自然就保持着对于此人的客气。 枯竹道长点头,当即就领着余缺去正式交接客房。 半道上,两人还碰见了谢晴洁,此女所入住的客房和余缺的处在同一层,仅仅相隔了三个房间。 一番杂事做完后,余缺礼送枯竹道长出门,便自行进入客房中,关门合窗。 他环顾着左右,虽然心间依旧警惕,但只是思虑了一会儿,便强行放下杂念,盘膝坐在床榻间,开始了自己日常的打坐修行。 每逢大事有静气。即便枯竹等人用强,非要留他在山上,他该修炼的还是得修炼,不可荒废。 与此同时。 另外一边,枯竹道长在力劝余缺别下山的想法落空后,他当即就小步快走,溜到了炼丹上人的宫殿之前,并且耐心的等候起来。 此人干杵着,等到宫殿中又飘出了一股浓郁的药香之时,方才小心翼翼的叩门,并且请大殿中的鬼神们,帮忙请示一番内里的上人。 好在那炼丹上人今日的手气不错,很是炼出了几炉子丹药,其兴致尚可,即便是突然之间有人前来打扰,语气依旧欢喜随和: “是小枯竹啊,今日前来拜访本道,可是因为山下来的那个寒门天庙?” “上人火眼,晚辈深感佩服。” 枯竹道长先是奉承了一句,然后便将余缺炼心三日,以及余缺早就知晓了真传弟子的一事,其态度明确,并不愿意留在山上的情况,说给了炼丹上人。 炼丹上人细细听闻,一时间并未说话,令宫殿当中的气氛安静了几息。 啪啪的,此人忽然就拊掌轻笑,头也不抬的开口: “好个有志气的小子,不仅知道真传弟子的消息,而且看上去,就是盯上三年之后的中举!” 轻笑着言语几句,此人却又讥笑着道:“不过此人究竟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认为自己三年后,一定可以成为真传?好个毛头小子,不自量力,不识好人心!” 说话的这名炼丹上师,明明其单看外表比余缺都还要年轻,但是却在老气横秋的大骂余缺是个毛头小子。 而面容苍老的枯竹道长,则是只默默的候在宫殿外围,等候着对方的吩咐。 忽然,啪咔一声,那炼丹上人身前的火炉微晃,内里发出了鞭炮般的啪啪声。 这动静令那炼丹上人立刻就回过神来,赶紧的看管自家丹炉。 对于余缺的事情,对方则是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 “不管此子究竟是何想法,将他留在山上,好生培养,乃是我师徒一脉大计之一,不可荒废。 无论你用什么法子,都得想办法的将他逼上黄山来!” 这样一句话进入枯竹道长的耳朵里面,令其面色愕然。 枯竹道长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大仙家会这般直白的行事,逼也要把人逼上山来! 但是“可以用点手段”的吩咐,已经不是对方第一次说了。枯竹道长不敢再提意见,他仅仅是面色为难,低声的朝着那炼丹上人拱手: “晚辈愚笨,还请上人示下,如何能将那余家子强留在山上?” 炼丹上人笑吟吟的看了枯竹道长一眼:“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枯竹道长一时无言。 但这上人也懒得理会了,其直接吩咐:“留其上山,最终目的还是令他不可脱离我师徒一脉,并且绝了此子在世家一脉的门路。 因此这强留的法子,你自然可以从世家那边下手。正好,今日考评院中,不正好也有一世家女住进来了么,你且看着办……事成之后,本道必有重赏!” 可是听见这话,枯竹道长的面色更急,他即刻就要出声。 “休得聒噪。” 但是他却被那上人呵斥,对方一挥袖袍,就将他的口齿暂时封禁了,并且轰出了门外。 枯竹道长身形猛地倒退,等站在了大殿之外,身子刚刚站稳,就又听一道冷哼声从大殿当中传出: “若是什么事情,都要让本道替你考虑,那本道还要你来考评院作甚!?” 枯竹道长看着紧闭的殿门,面上当即露出了苦笑之色。 霎时间,他在心间哀叹不已,颇为纠结,并且终究是忍不住的暗骂: “老东西!你不出面,为何非要当我出面去当这个恶人,还想让我一并把谢家也得罪了!? 真是不当人子也!” 但是他只敢在大殿的门口驱巡着,踱步走了几下,然后就低着头,灰溜溜般的离开了此地。 没办法,谁让人家法力强、境界高,而他只不过是个宫中的小小执事,是个替对方跑腿打杂的喽啰。 即便黄山宫中自有规矩在,对方即便贵为上人,也不至于直接伤他杀他,但若是明晃晃的恶了此人,他枯竹从今往后,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等到离开大殿后,枯竹道长没有回屋,而是兜兜转转间,来到一地,再次徘徊在了考评院客房的附近。 他屡屡看想客房寮中的两间屋子,面色迟疑不已。 忽然,此人想起了自己在留余缺时,余缺让他直接去找背后的上人商量。 既然现在他左右为难,何不直接就将上人的话,半真半假的交代给了余缺,吓唬吓唬此子? 若是此子之前只是色厉内荏,被吓唬住了,那他便再次好言好语的安抚一番,将之留在山上。若是此子仍旧倔强,干脆便让此子自行决断,给个机会让其夜奔出山! 如此一来,他枯竹再是办事不利,但也总比得罪死了任何一方要好。 心间思量几番,枯竹道长见着实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一咬牙,埋头朝着余缺的客房所在走去…… (本章完) 第117章 两脉皆不善、山上有来客 第117章 两脉皆不善、山上有来客 枯竹道长走到了余缺的房门跟前,其面上却是再露出迟疑之色。 事到临头,此人依旧纠结不已:“若是上人得知了我这行为,是否又会拿我来出气?” 当枯竹道长正在犹豫之时,待在房中的余缺,却是微皱眉头,睁开眼,朝着房门所在看了过来。 房中寂静,因此内外的一丁点儿声音,也容易被听见。 而枯竹道长只是惴惴不安的前来,并非是前来做贼的,因此对方的脚步声并没有用法术进行收敛,自然就传入了余缺的耳中。 “我眼下身处在考评院当中,此地应当不至于有贼……” 心间一动,余缺收起打坐的姿势,悄悄溜到了门窗边上,觑着眼的朝着外面打量。 当瞧见是枯竹道长在其房门跟前,徘徊来、徘徊去时,余缺微松了一口气,暗道:“好歹不是歹人。” 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就开门,而是站在屋内,将那枯竹道长那百般纠结的神色收入了眼中,心间颇有思量。 又是等待了许久,余缺见此人还没有敲门,也没有离去,他面露怪异之色,索性轻咳一声,自行将房门拉开。 正在客房外的枯竹道长陡然受惊,一脸惊奇的望向余缺。 余缺向着此人一拱手,无奈的出声:“道长深夜来此,徘徊许久,何不进来一坐?” 见自己早就被余缺发现了,枯竹道长的脸上露出悻悻之色,颇有几分想要掩面而逃的冲动。 但是他此番前来,所为的乃是要事,其人呼出一口气,点头:“可。” 随即的,余缺便邀请此人进房一坐,并取出了客房当中的茶具,沏上两杯白水。 而枯竹道长一入客房,则是左走走、右瞅瞅,最终一咬牙的,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张淡金色的符咒。 其人口中默念咒语,将符咒啪的点燃,顿时化作一缕黄烟,将两人包围在了中央。 霎时间,余缺便感觉耳中无比安静,仅仅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可以听见。 枯竹道长立刻解释:“此乃六品惑声咒,即便是罡神仙家,也休想在无甚动静的情况下,窃听我等的谈话。” 余缺见状,眉头紧皱,脸色也是严肃起来,知晓此人今夜前来,肯定是有大事要说。 但饶是他心里有所准备,当枯竹道长将考评院上人的态度透露而出时,余缺依旧是面色变幻不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枯竹道长讲出了这番话后,其人的心神则是不再纠结,顿时轻松了许多,还能捏起茶杯,呷上一口白水。 余缺忍不住的开口: “道长此言,当真?” 枯竹道长点头。 这下子,余缺彻底的坐不住了,他猛地从蒲团上起身,踱步在客房当中,口中道: “这、这也未太过荒唐! 晚辈只不过想要下山,在山下的县学中备考,以待三年之后的中举。为何山中的上人还不准许了?” 他自语了一番,目光阴沉又棘手的看向那枯竹道长。 余缺朝着此人长长作揖: “多谢道长今夜直言。晚辈斗胆,还想请问道长,院中上人此举究竟是为甚,是否另有缘由?” 枯竹道长迟疑的望着余缺,开口:“确实有所缘由,但是此等缘由,尚且属于机密,便是老道我,也是才听说不久,不便透露。” 余缺瞬间就懂了,他当即指天立誓:“今日之言,缺绝不会对外透露半句,如有违背,天雷击我、地火烧我。” 其一口发下了重誓。 虽然誓言只是在空口说话,此世也并没有什么神明,真的会因为违背誓言种种,而打杀违誓之人。 但余缺身为仙家,其言行举止,皆会对自家的心神有一定影响。 因此但凡是志在长生的仙家,都不会轻易的赌咒立誓,否则便是在拿自家的仙途开玩笑,一个搞不好,有朝一日在修炼时就会因为心性不定,真应了誓言。 而恰好的,余缺乃是一个开了天庙的道种,其还想要竞争真传,妥妥的就是一个以长生为目标的仙家。 旁人发誓,枯竹不怎么会信,但是余缺开口,此人顿时放松了几分。 对方面色纠结一番后,暗想:“根据上人透露给我时的态度,兵人一事,压根也隐瞒不了多久。即便此子不顾仙途,对外透露了,也不一定会找到我头上来。” 心神一定,枯竹道人再三的叹气:“罢了罢了,本道既然都已经来了你房中,便为你解释清楚。省得你以为,本道是在故意诓骗你。” 当即的,此人就将自己所知晓的“道门兵人”一事,尽数的说给了余缺听。 而听完了这番话,余缺的面色却并没有露出恍然之色,而是更用荒唐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枯竹道长。 他忍不住开口: “这劳什子兵人之计,就算真个关乎灵气复苏的大事,其又何必非要阻碍我等仙途,连真传也不让我等考了!? 荒唐,简直荒唐!” 枯竹道长闻言,他闭口不言,眼观鼻鼻观心,但也是微微的点了点下巴,对余缺口中的“荒唐”一词表示赞同。 说实话的,此人也对院中上人所讲的“道门兵人”之计,感觉莫名其妙。 枯竹道长暗暗想着:“何必非要为了去抑制世家子弟,而就先欺压自家这边的道种……此举要么不智,要么另有企图!” 其目光闪烁不已。 而这点不理解,也正是他今夜胆敢前来,向余缺全盘托出的又一大缘故。 余缺看着枯竹道长的模样,其心间有再多的不理解,可瞧见了对方的神态,余缺心神也是猛沉,意识到对方可能真的没有骗自己。 而且“兵人”这等谋算,若是真个存在,其今后也必定会浮出水面。 因此对方犯不着故意骗他,除非这老道也被诓骗了。 余缺心存警惕,他深呼吸一口,终于缓缓出声: “事关此等大计,不知枯竹道长今日前来密告余缺,所为又是什么?道长但说无妨,只要余缺能做到,必定会有所回报。” 谁知枯竹道长听见,连忙摆手,说: “不求回报、不求回报!” 这老道苦着一张脸,眉头皱巴巴的道:“老道今日向你交代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某也不过是考评院中的一喽啰。 此事皆是上意,非是我之意。”对方朝着余缺一礼:“冤有头,债有主。近来若是有所得罪了余道友,还请道友看在某今日的份上,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余缺面色怔怔,他没有想到自己之前对枯竹道长所说的那句“何苦”二字,竟然能起到这般大的作用。 这老道为了不被他记恨,干脆就通风报信了! 沉默良久,余缺起身,朝着此人一礼:“回道长,道长今日之恩,必当铭记。” 随即,他又抬起头,顿了顿问: “不过敢问道长,您此番提醒了我,就不怕恶了院中的上人?以及斗胆再问,您可有让晚辈下山的法子?” 送人送到西,余缺干脆询问起对方下山的法子,一并试探一下,此人是否只是想要将他诓骗出山,另有算计。 枯竹道长闻言,则是啪的拊掌一拍: “余道友说到点子上了。某今夜前来,其实也是想要让道友救我一救。” 对方直接指着窗外,道:“距离考评放出,至少还有三日,这三日间,道友可以自行离山。如此一来,你不在山中,自可躲过被拘禁在山上的结果,而我又不至于非得再找你麻烦,落个办事不利的下场。” 余缺听见这话,眼神变换。 那枯竹道长则是还在自顾自的快声道: “上山不易,但是下山的路线不少,且最近又不是什么不太平的日子。你自行选时间,自行选路线,千万不要问某,问了也是白问。 离山的日子,也千万赶在考评成绩出来之前,否则你更难下去,老夫的挂落也要吃大了。” 这番话说完,枯竹道长便紧闭眼睛,一副不想再被牵扯进去半点的模样。 对方这举止,反倒是让惴惴不安的余缺轻笑,感到了几丝安心和滑稽。 “没想到,此人竟然是来劝我开逃的。的确,我若是赶在其动手之前,便自行逃下山了,只要今日的密谋不泄露,此人所担的罪责就少了许多。” 余缺心间思量着,“此人让我自行安排路线和时间,不仅减少了此人插手的嫌疑,也能减少我对他的怀疑。” 思来想去,他发现不管是对于苦竹老道,还是对于自个,确实就是他赶在对方动手之前,先一步自行逃出山去,乃是最好的解决法子了! 如此一来,余缺就免掉了和彼辈直接发生冲突的机会,至于其余的种种,则是可以等到下山后,在县学中再好生的盘算。 长吐一口气,余缺向着枯竹道长再三的见礼: “多谢道长,仗义执言!” 见余缺没有再发问,那枯竹道长猛地就睁开眼睛,并且屁股像是被扎到了一般,连忙从蒲团上起身,挥动着袖子,驱散四周的黄烟。 “甚好甚好,某看你这态度,应当是彻底明白了。既然如此,竹某就不再叨扰了。” 话说完,枯竹道长又像是烫脚一般,自行就朝着门外走去,其让余缺连留客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对方便已经开门跨出。 站在客房门前,枯竹道长又收敛着表情,随即摆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般的神态,冷哼一声,拂袖就快步离去了。 虽然四下无人,但是很明显,这人是为了遮掩耳目,故意摆出了同余缺不欢而散的模样。 余缺站在屋中,觑眼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怔了几息,也就心间轻叹,配合的做出猛地将房门给摔上的动作,发出了不小的哐当声。 等返回房中的桌几跟前,余缺的面色则是再次变换,阴沉无比。 了解到了“师徒一脉”的跋扈嘴脸,他心间对于这一派的原有好感,顿时就荡然无存。 余缺当时在心间大骂: “好一群蠹虫……彼黄山师徒一脉,究竟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跋扈世家之流,何异!” 但是大骂完了之后,余缺心间的抑郁之感并未消去,反而眉头紧紧皱起。 他抬起头,紧盯着窗外黑魆魆的夜色,心间喃喃: “上山而困,下山而安。 但我又该如何才能私自下山,且在抵达县城之前不被捉回来,路上也不至于遭了危险?” 其脑中思绪翻滚,一个又一个念头涌起。 但他想了一番,并无一个安稳可行的法子。 只要他是孤身一人下山,就免不了是在犯险。 以及刚才那枯竹道长表现的再好,但也难保此人不会是在故意激将他,想要将他诱骗下山,然后趁机另寻不轨。 余缺如此苦思冥想着,一直想了大半夜。 其间他还将主意打在了隔壁客房的谢家女身上,想着能否从此女身上入手,从对方手中借力一番。 但是直到窗外微微亮,他依旧是没能想出个十全之策。 余缺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窗外。 他最终只得长吐一气,思忖着自己还有三日的功夫来做准备。 “罢了罢了,且先以不动应万变,有机会找山上的人等暗中打听一番,再说。”他在心间盘算着。 接下来的两日。 余缺改变了闭门不出的态度,而是从容不迫的在考评院中行走,逛来逛去。 只是令他心神发沉的是,果如上山时,那枯竹道长所交代的。 道宫严禁旁人过多的和他们接触,以至于余缺想要找人搭话,都找不到。 而那枯竹道长,这两日则是又有意的避着余缺。 如此情况下,余缺相当于是白白的浪费了两日。 他对黄山道宫中的地形门户种种,依旧是两眼一抹黑,手中也没能弄到纸鹤一类的飞行符咒。 当他快要按捺不住,打算主动去找枯竹道长打秋风时,意外出现了。 这一日。 余缺抓住机会,再次往人多的地方晃荡而去,特别是考评院中的饭堂所在。 中午时分,当他赶往用饭时,其不经意间的在饭堂的人群一瞥,竟然瞥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也若有所察,顿时抬眼看过来…… (本章完) 第118章 万年未有之大变局、师来! 第118章 万年未有之大变局、师来! 余缺看着那人,面色怔怔,眼睛中顿时露出了惊疑之色。 因为人群中那张熟悉的面孔,其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师父黄归山! 余缺脑中一时发木,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山上瞧见自家的师父。 要知道根据那枯竹道长所透露的,上山可是比下山更难。 而黄归山混在饭堂的人群中,此人瞧见余缺后,其眼神也是变化,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其心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立刻的,黄归山就挪开了目光,并没有看余缺太久。其佯装成不认识余缺的人,自顾自的在饭堂中打饭。 饭堂中人来人往,人多眼杂。 余缺心领神会,估摸着自家的这师父乃是偷偷的摸到山上来的,不能过于引人注意,所以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相认。 但他心间更是疑惑:“黄师此番山上来,所为是甚……该不会,是为了我罢!?” 他的心头砰砰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升起。 不过外表上,余缺依旧是平静的行走在饭堂内里,混在人群中,并没有显得出格。 只是当他取好了饭食,选座位坐下时,其所选的位置靠近黄归山,还正好就是黄归山刚才落座一下,然后又起身放弃了的位置。 甫一坐下,余缺在桌面上一扫,并没发现什么东西,但是当他盘坐着,在桌案下一摸时,一张贴在桌板背面的符纸就被他捏住,收入袖子里面。 余缺修有神识,他将神识放出,在符纸中一扫,便知晓了这张符纸的作用。 此乃传音符,能方便仙家之间隔空传递消息。 其用途不少,款式也多,有一次性的,也有捏住之后,一段时间内可以一直使用的。 不过后者的距离限制,就极大了。 譬如黄归山留给余缺的这张传音符,只能点对点传音,并且两端的持有者一旦相距超过了百丈,便无法再相互联系,并百丈范围内,其传音的距离还会受到山石草木种种的影响。 但优点便是此物不贵,只是九品上等符咒,黄归山稍微咬咬牙就能掏出来,且这张传音符在传音间的波动极小,即便当着旁人的面使用,进行密谈,对方也不一定会发现。 况且余缺两人现在就在饭堂当中,相互间除了用饭的道人们之外,便没有其他遮挡,且距离也近。 他只需要晃动神识,在传音符中轻轻动声,黄归山那边就会有所反应。 “道友,你留这符纸是作甚?”余缺开口。 符咒中,顿时就传出黄归山哈哈的笑声: “叫个甚的道友,直接叫师父。 你且放心,你我通过传音符闲谈,就算院中有人能察觉到波动,也无甚问题,犯不着来窃听你我二人的言语。 且此地人多嘴杂的,不少人也在使用法术密谈。只是你尚未修炼类似的传音法术,察觉不到,为师也只能通过符咒来和你交谈罢了。” 余缺闻言,也就不再假模假样,开口就道: “余缺拜见师父。师父您老上山来是作甚的,您不是说此生再难上山了么?” 黄归山没好气的道:“为师说的只是‘再难上山’,又不是说终生无望。真正终生无望,是登上上三大主峰,特别是天都峰。 还能作甚,自然是来看看你这傻小子的!为师在你上山前,就给你交代过,山上可能会有人留你,让你小心行事。 但是你上山很有几日,县学中却丝毫消息都没有收到,连你祖庙的再次考评过没过都不晓得。为师思来想去,发觉还是得上山来看看你。” 对方从符咒中,还舒声说: “现在看来,你的状态甚好,师父也就放心了。若是山上无人拦你,师父看看你之后,今日在去仙城中重温一番故地,今夜就要离去了。” 黄归山并没有说自己是怎么上山来,但是很显然,其所费的代价并不小,并且对方身上所穿着袍子,余缺若是没记错,其应当是杂役的袍子。 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使了何种门路,能伪装成杂役上山来,并溜到了考评院这边来帮工。 但余缺听闻对方的所讲,心间顿时一股热气翻滚,让他更是难以言喻。 一时间,余缺很想让黄归山不用担心,赶紧的下山去,免得被道宫中人察觉到了。 但是他沉吟几息后,压下了这等不成熟的想法,而是沉声的对黄归山开口: “师父,徒儿也就不瞒你了。山上确实有人想要强留徒儿在山上,且此人并非是世家中人,而是那师徒一脉中的上人!” 这话顿时就让隔壁几桌中的黄归山,眉头紧锁。 余缺没有浪费时间,当即就将自己并未发誓不可透露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全都说给了黄归山,至于不能说的,比如道门兵人一事,他则是以自己成了彼辈算计的一颗棋子,而一笔带过了。 一番话说完,双方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黄归山的心间愕然无比。 此人其实是有所准备而来的,但是正如余缺所说的,他们俩原本的估计,都是认为余缺会被世家之人阻拦。 因此黄归山此行,他大概有两个办法来帮衬余缺。 其一是指点余缺投靠师徒一脉,直接在考评院中拜拜码头。至于应该拜那些码头为好,黄归山已经在上山时,打听了一番。 其二,则是第一个法子还行不通,黄归山便干脆以黄家支脉的身份,引荐余缺加入黄山。 如此一来,余缺或许得付出一些代价,诸如签订入赘婚约等。 但是他们师徒俩相识在开庙之前,且他黄归山好歹是黄家在山下的一支脉家主,其徒弟本就算是黄家的自己人,不至于在投靠黄家后,连族中的客卿都不如。 而有着山上黄家的认可,山上的世家门阀一脉,或许依旧会轻视余缺,但大概率也会将余缺视为半个自己人,不再特意针对打压。结果现在和余缺一相见,黄归山着实是没有想到,余缺所面临的打压竟然是来自于师徒一脉! 特别是余缺口中所透露的,彼师徒一脉,既打压余缺,又想要拿他作为日后相争的工具使用。 “师徒一脉,怎会这般待人?” 黄归山口中喃喃:“莫非,彼辈已经知道缺儿你拜我为师了,所以故意的在敲打于你么。” 余缺当即出声:“多半并非如此,而是彼之一脉在灵气复苏一事上,另有大计!” 他顿了顿,又连忙传音问: “敢问师父,‘灵气复苏’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归山慢慢的从惊疑中回过神来,他搜肠刮肚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点儿消息,全都告诉给了余缺: “此事我略有听闻,传言本朝寿近千年时,会有万年未有之大变局出现、此变局的一大可能,就是天地灵气复苏,仙道复苏。 因此许多家族都在为此做准备,甚至早几百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传言世间一些修成了元神的长生仙家,彼辈也都要投胎转世,重活至灵气复苏之时,好在灵气盛世中,争夺成仙的机会……” 黄归山沉声开口: “严格算来,缺儿你今年十六七岁,此生若是能够修炼到五品罡神境界,即便不自封、不吞服秘药,也大可活至一百五十岁,赶上灵气复苏! 一旦灵气复苏,到时候尔等这一代人,岁寿增长,会有比前人更大的可能突破成为元神仙家,乃至于一口气的修炼成仙。” 余缺听见此话,不知为何,顿觉气血都振奋了起来。 他在心间喃喃道:“竟然是这般,我出生于香火历八百五十五年,若是依据师父的说法,推论而言,便是生在灵气复苏前的一百四十五年,恰好能赶上灵气复苏的头班车!” 另外一边,黄归山还在搜肠刮肚的想着,慢慢其所有知晓和灵气复苏有关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最终,此人叹声道: “话说此等传言,在为师小时候,亦有传播。 当时说是香火历九百年时,就会有灵气复苏。在更早之前,听说还有过‘香火不过头七’的说法,说香火一朝撑不过七百年,七百年时会有大灾。 奈何一代代下来,就是没个应验。因此为师也只当千年时灵气复苏的说法,依旧只是个传言。 但现在你所说的若是当真,灵气千年复苏之事,恐怕是板上钉钉了。到时候,这一轮复苏,即便不是万年一遇的大复苏,也定当会复苏一甲子,的确是几千年来难有的长生成仙之大好机会!” “多谢师父解惑!”余缺听得更加的心潮澎湃。 旋即,他在心间又暗暗嘀咕: “难怪在那枯竹道长的口中,将来与我竞争真传的,会个个都是天庙。就好似在彼辈的口中,天庙在山上都成了大白菜似的…… 如果我这一代,当真是会赶上灵气复苏的头班车,或许连转世的元神仙家,都可能来竞争这几代的真传之位!” 余缺思量几番,心间并无多少畏惧,反而更加觉得自己不能轻易的就丧失了真传身份! 他在心间咬牙:“即便是不拜入这劳什子的黄山道宫,去考取其他道宫,也务必不能丧失了争夺真传的机会!” 毕竟真传者,其得享一宗之供养,即便在灵气未复苏时,彼辈也是有一定的机会修成元神,得享长生。 若是灵气复苏,这一身份所能占据的先机,必将更大。 比如余缺到时候如果想要延命增寿,有一宗的底蕴傍身,他再多活个几十年完全不再话下,甚至有可能将寿命恢复的同古时修士一般! 当即的,余缺不再迟疑,他脱口就朝着黄归山道: “师父,徒儿无能,不知如何脱困,还请师父带徒儿下山。” 他将自己和枯竹道长的密谋之事,也说给了黄归山,不过在言语间,倒是隐去了枯竹的身份。 黄归山闻言微怔,其眉头紧锁,但是并没有犹豫,立刻就轻笑开口: “傻小子,山上都有人欺负你了。为师没甚出息帮你出头,但既然是上山来了,拼着这把老骨头,也会带着你走。” 余缺心间热气上涌,有诸多话语要讲出,但停顿几息,最终只是在传音符中道出了三个字: “是,师父。” 不多时,两人继续相谈了一番,定好了在傍晚时分,再行碰头的计划。 而白日时分,他们在用餐过后,则是继续佯装成互不相识的模样,各自都去忙活了,为夜间下山做准备。 其中余缺需要再去找那枯竹道长通通风。 其不求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帮助,只求能从这老油条的口中,探知一番考评院中的气氛如何,以及那炼丹上人是否回心转意了。 至于黄归山,则是披着杂役的道袍,混在考评院中,东瞅瞅、西逛逛。 踩点一番后,他为免自己记忆中的下山法子有所变更,两人直接从“下山”变成了私逃,便又急匆匆的离开考评院所在,前往了道宫的其他山峰,以及黄山仙城中走了一遭。 没错,在黄归山为余缺所盘算的下山计划中。 他俩其实并不需要如余缺所设想的那般,私自穿越山林离去,而是可以离开考评院后,从容不迫的通过山中固定路线下山。 须知余缺现在只不过是被禁足在了考评院里面,甚至严格来说,考评院压根就没有理由禁足他,如今也只是·磨一磨他的心性,令他屈服。 这等情况之下,余缺即便是要大张旗鼓的闯下山去,也顶多是落人口实,给人也一个“狂悖”的借口,让人趁机的将他真正圈禁在考评院中,强留在山中。 但除此之外,师徒一脉明面上无法再做更过分的事情。 毕竟余缺此番,乃是被请上山验明正身的天庙道种,并非歹人,甚至连道宫弟子都不是,不受宫中规矩束缚。 当然了,他和黄归山都认为,能不与彼师徒一脉发生正面的冲突,便不发生,最好还是悄悄的溜下山去,才最为稳妥。 等到了山下,到时候大可从长计议,直接转学离县都是可以。 (本章完) 第119章 初见仙市、事了脱困 第119章 初见仙市、事了脱困 夜幕降临。 余缺从静室之中起身,目光炯炯,紧盯着窗外。 他在心间盘算了一番,不再多想,当即就取过黄归山交给他的一席杂役道袍,披在了身上,然后便低调的走出了客房。 考评院的客房区域,入夜后便十分安静,不过点着灯的房间不再少数,毕竟仙家们大多都是夜猫子,待在房中苦读经书、打坐修行种种的,不再少数。 此外,整个考评院中入夜后,还四处都有鬼神在巡夜。 余缺如果想要避开彼辈,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正如黄归山同余缺所交代的,余缺此番上山,是来做客,不是来做贼。 鬼神们即便瞧见了他的动静,也只会将之存在脑海中,以供考评院事后翻看,而并不会出手阻拦余缺离去。 即便是有鬼神将余缺的去向,及时报了上去。 余缺此番下山,可是还有个内应“枯竹道长”在考评院中。此獠虽然不会亲自出手,但真要是余缺的动作暴露,此人也会帮忙遮掩一二。 就这样的,余缺无惊无险,便来到了考评院的伙房跟前。 他一来此地,便有恰好有一道人影推着木车,吱呀吱呀的走到了他的跟前。 对方呼喝道:“来了!那就过来,快走吧。” “是。”余缺朝着对方一点头,然后便伸手推着木车,同对方一起将木车往山下推去。 这个同他一起慢慢走出考评院的人,正是黄归山。 对方此番上山,所打通的门路便是充任伙房当中的杂役,在此地挑水、运送杂货等等。 就这样的,一老一小以一辆木车作为掩人耳目的工具,弯弯绕绕,兜兜转转,就离开了考评院所在的山头。 一路上,他们瞧见了不少的行人,还撞见了不少的鬼神,但是彼辈的目光都只是从他们的身上略过,顶多辨认了一下两人的面目,发现并非闯山的歹人后,就都任由他们离去了。 等到踏出了考评院的山头,黄归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停住脚步,一把就扯掉了身上的杂役道袍,并且长舒一口气。 这举动让余缺疑惑:“师父,这都还没离开黄山呢,不怕被道宫中人看见吗?” 谁知黄归山哈哈大笑: “无妨,穿着这身袍子下山,才会更加惹人注意。你且脱掉便是,一并的,为师帮你处理处理首尾。” 对方的言谈举止都十分的惬意,好似离开考评院后,两人便已经是脱困。 余缺心间虽然依旧有些嘀咕,但他如言的也将身上杂役道袍卸掉,然后又接过黄归山从袖子中掏出的一张符咒,并将那符咒烧出的灰飞吞入了腹中。 “黄天后土,魑魅魍魉,销声匿迹,不留痕迹!散!” 黄归山则是口中念念有词,提声一喝。 余缺瞬间感觉身上的气味陡然一清,宛若沐浴更衣了一番似的。 “此乃绝迹符,能消掉身上的一干气味,免得你我待会被一些鼻子灵的家伙给闻出来了。” 黄归山交代完一句话,也往自己身上烧了一张,并一口吞下腹中。 两人这般处理好了之后,一前一后,嗖嗖的就在山林当中穿行。 他们奔走了近一个时辰,脚步如飞。 很快,一幕奇景便出现在了余缺的跟前。 只见他们走入了一片山谷当中,此山谷庞大,中央堆积云雾,白茫茫一片,在夜空银月之下显得恍若轻纱一般,分外的唯美。 其云雾当中,还行驶飘荡着一艘艘的船只,有大有小,大的犹如一座山峰,高百丈不止,小的犹如一叶,宛若落叶般飘荡在云海内里。 而这些舟船堆积在山谷的中央,便形成了一座极其庞大的坊市,坊市当中的每一个人,都飘荡矗立在云海中,恍若仙宫仙人一般。 余缺瞧见如此景象,目中惊奇,顿时为之所惊艳,觉得此等景象丝毫不亚于光明顶之景! “此地,就是黄山仙城么?”他口中喃喃。 黄归山点头:“不错,此地便是黄山仙城,对外又唤作是‘黄山仙市’。 内里居住着黄山道宫自开山立宫以来,一干大小仙家们的子嗣亲友。 传承到现在,楼楼阁阁,便形成了如此景象。此外,亦有黄山周遭的其余零散仙家,以及其他仙城,甚至是异域的人士们,会远道而来,在此地做客做买卖。” 其人指着还云海上空的一艘艘舟船: “瞧,那艘楼船的形制独特,非是海内气质,应当是自海外而来。” 余缺抬眼而看,瞧见了一艘庞大的蚌壳状的楼船,其基底部分是一面宽几百丈的蚌壳,上面则是从大到小,依次的又垒起了八层大小不一的蚌壳。 有一道道绰约的身影,正在大小蚌壳上摇曳行走,其最顶上的一层,似乎正在举行歌舞酒宴。 时不时便有仙家自仙城中,自青冥中飞出,落在那蚌壳楼船之顶。 和此等楼船比起来,余缺在第七县河中的蚌壳水府,当真是珍珠和沙粒的区别。 余缺啧啧称奇。 但紧接着,更加让他感到惊奇的是,黄归山领着余缺,直接就往那白茫茫的山谷云海纵去,一点儿也不怕摔在山崖间的样子。 等纵上了云海之后,余缺恍然大悟,连连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 只见其脚下软绵绵的,云雾竟然凝结成了实质,变得好似一般,可以托住他。 余缺能够感觉到,自己若是脚下用力,身子还可以往下沉下去,但只要稍微动用法力,则是又可以踩在云雾之上。 此等情况,云如水,这片云海当真是变成了湖海一般,难怪可以载人、可以载船。 黄归山解释:“这片云海被道宫施展阵法,将之禁锢住了,所以能凭空搭建仙市。 云海之下是黄山之阴,传言暗藏诸多玄机,存有地脉,乃是黄山禁地,严禁探查。 我等步行赶往海中的仙城,然后搭乘一艘下山的客船便行了。”听见这个回答,余缺心间再次感到惊奇,为一方道宫的伟力所赞叹: “化云海为真海,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感叹中,两人一路前行。 途中,余缺还瞧见云海当中有些许的活物正在游动,其中有大有小,大的犹如书上所写的鲸鱼一般,长百丈,小的则是犹如萤火虫般,粒粒散散的,朦朦胧胧,散发出幽光。 偶尔,还会有长有翅膀的小鱼、泥鳅种种,在云海中翻腾,其举止模样皆如在水中的活物,仅仅略有区别,腮更小,而鳍翅更大。 就这样的,余缺跟随着黄归山的脚步,靠近了仙城,但是仅仅止步在了仙城的外围,一方恍若渡口般的地界。 他有心想要进入仙城中走一遭,但是两人还得抓紧时间下山,且他站在渡口位置,发现进城的人得排队,又得被一干鬼神和道人查验一番。 “不急,迟早有一日,能正大光明的步入此城!”余缺熄了这个心思,耐心的等候着黄归山。 不多时,黄归山一脸喜色的走回余缺身旁,挥了挥袖袍: “走,夜间下山的船不少,一刻钟后就有往西去的货船,会途径山下县城,你我现在就可下山了。” 余缺面上也是欣喜,他收回打量仙城的目光,当即朝着黄归山一拱手,就随着对方走去。 就这样的,一老一小的登上了下山的货船,慢悠悠就从庞大仙城中消失,没有惊起任何的波澜。 等到夜幕褪去时,日光乍现,整个黄山都是披上了金甲。 他们则是已经是彻底离山,且行驶到了山外的县城上空。 不过走下货船之后,他们所抵达的位置并非是第七坊市,而是第一坊市,自己还得在山外绕上偌大的一圈,才能返回第七坊。 与此同时。 远在黄山考评院中。 当余缺消失后,早晨时分并没有引起注意。 直到中午时分,他依旧没有从房中走出,便引起了看管客房之人的注意。 但是对方又不敢随意的叨扰余缺。 虽然考评院已经交代过余缺和谢晴洁,这几日不要闭关,但保不准两人非要闭关几日,以参悟传承。 若是被打搅,出了岔子,这些看管客房的道人可承担不起。 于是客房道人灵机一动,连忙将枯竹道人找来,将问题说给了对方,让对方去烦恼。 枯竹道人被请来后,他望着门窗紧闭的客房,眼珠子转悠了几圈,又询问了客房中人几句,然后面上便作出了惊慌之色,立刻让对方将客房区域值夜的鬼神给调过来。 等从鬼神的口中,得知余缺夜里出门后至今未归,枯竹道长连忙一拍大腿: “坏了,这小子要么是被人劫走,要么是私自跑下山了。” 他口中嚷嚷着,即可就要去给考评院的上人通气。 但是跑出去几步后,枯竹道长又连忙的跑回来,将看管客房的道人给拽上了,口中并急声说: “道友,你可要给我作证。并非是我看管不利,而是那小子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私自逃去了。” 客房的道人本来是一脸看稀奇的表情,但是听见这话,顿时额头上渗出了几滴冷汗,连忙推脱: “这、这可不是咱客房伙计的事情。咱昨夜可是将值夜的鬼神都安排的妥妥,枯竹前辈你别想着推锅。” 两人嚷嚷着,一个想要联手去找上人,一个不想去,其吵吵间,吸引了考评院中不少人的注意。 但是最终,枯竹道长还是将那一脸倒霉模样的客房道人,给拽到了考评院上人的门前,非要让对方给自己作证。 等到上人抽空见了两人一面,对方只听了几句话,就先将客房的道人赶出,只留了枯竹道长在宫殿内。 枯竹道长站在宫殿中,脸上带着惴惴不安的表情,口中出声: “回禀上人,那余家子肯定是不想为我师徒一脉所用,恐怕是被人给诱惑了,这才潜逃下山去。 晚辈已经令院中逐一排查,喝令鬼神,清点所有往来人数,定会将那贼人给找出来。” 此人急声言语一番后,又当即伏地一拜: “但现在那余家子既然已经离山,去向和安危不知,还请上人亲自出手,将此子捉回来!” 熟料考评院的上人听见这话,其面色变化,眉头顿时拧成了麻: “本道出马?” 上人直摇头,道:“不可不可。” 对方连身子都给背过去了,背对着枯竹道长,义正言辞说:“本道坐镇此峰,镇压地气,调理灵脉,怎可轻易动弹。些许小儿辈的事情,尔等去将之办妥便可。” 对方拒绝了如此提议,这倒是完全在枯竹道长的意料之中。 但是彼辈的态度,却是忽然让枯竹有些愕然,就好似让对方下山去捉余缺,乃是什么棘手麻烦的事情一般。 明明对于此等只差半步即成元神的老罡神仙家而言,只需要扔出几个念头,就足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山中任何潜逃的生灵都给捉住。 不过心间再有疑惑,枯竹道长都只敢在心间腹诽,其表面上依旧恭敬至极: “是,晚辈这就下去安排。” 那上人点点头,但是皱着眉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话声中又带上了几丝冷意: “哼!本院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此子,其仅仅为了考举,居然就私自下山,连道宫的考评都不放在眼里了,当真是大不敬。 既然如此,也不用尔等再下山去办理了,本道传令山下,且让山下之人,将此子捆上来便是! 真以为跑下山,回到山下县学中,便能脱困么,可笑。” 其人话声一落,轻轻摇晃了一下手指,嘴唇默念,便有一道黄灿灿的香火气息聚集成法令,如蛇虫般游走而出,遁出了考评院。 枯竹道长见上人没有派遣自己再去办事,他心间微喜,顿时大松一口气:“呼、此事总算是完了。” 既然不用他插手,那么接下来,不管那余缺今后究竟是被彻底逼走,还是再度被逼上黄山来,可就都不干他枯竹的事情。 此等神仙、道种间的斗法,他一个宫中老喽啰,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本章完) 第120章 学正威压、弃师断义 第120章 学正威压、弃师断义 天明时分。 余缺和黄归山爷俩,登下了货船后,便马不停蹄的从第一坊朝着第七坊赶去。 其间,余缺顺带着还领略了一番,第一坊的繁华热闹景象。 别的不说,第一坊因为是黄山县城中的首要坊市,其所规划的地盘、所居住的人口种种,都不是第七坊所能比较的,并且街面上的许多人文景观,似乎也和第七坊颇为不同。 不过余缺也只能走马观的看上一番,其连连换乘,又是赶了整整一个白日的路,方才在夜晚时分,赶到了第七坊。 两人走出坊市间的鬼车站,望着车站前偌大的“第七坊”三个字,都是纷纷松了口气。 车站外挤满了黄包鬼车、轿夫等等,不远处也有通往坊市各地的有鬼马车。 余缺望了一眼,却是并没有着急的朝前走去,而是沉吟着,问身旁的黄归山: “师父,敢问接下来,最好是去哪里为好?” 黄归山明白余缺所想要说的意思,其略微思索,便道: “先回炼度行会中,这几日你就暂时不要回县学,也不要回家里了。免得山上来信,有人不讲脸皮,直接将你再捉到山上去了。相比之下,还是行会中安稳些。” 黄归山的话在理,余缺当即就点头。 黄归山随即又笑着道: “而且在行会中,黄某虽然没什么能量,但好歹和老会首相识,在上山前我就已经和老会首通过气。 老会首当时就直接说,你乃是我行会中人,若是有需要帮衬的,行会自当为之!” 余缺脱口就道:“善!师父大才。” 黄归山能够和老会首通个气,实在是余缺暂时没有想到的,其也证明了对方此番上山去寻他,着实是深思熟虑、有备无患的选择,并非纯粹犯险。 余缺当即心诚的朝着黄归山拱手。 此人能将他从山上的风波当中带出,实在是无愧于“师父”二字! 黄归山却是连忙将余缺扶住,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大庭广众的,何须这般!走,你我爷俩先回行会中,再整点下酒菜,好好吃上一盅。 一并的,你到时候再和我讲讲你在山上,得了什么好处没……” 言笑间,师徒二人大气的雇了一辆黄包鬼车,安逸的躺在黄包车中,让拉车的伙计迅速往炼度师行会跑去。 鬼车辚辚,不到半个时辰功夫。 余缺二人就已经是出现在了炼度师行会的门口,在付过了车钱之后,黄归山还令车夫小哥到行会前的酒楼中说一声,让掌柜的准备一桌老样子下酒菜,尽快送来行会里面。 言罢,黄归山就领着余缺,往行会内走去: “来,这里算是老夫的老家,也算是你的第二个家,回家!” 余缺缀在对方的身后,跨过门槛,立刻瞧见了灯火重重的行会内里。 等走入后院,他还闻见了白日间油炸鬼物的油烟气味。 这等味道他很是熟悉,但如今闻起来,却是有几分陌生了。不过一股安心的感觉,随之就从余缺的心间升腾而起,令他长舒一口气。 “哟,老黄回来了啊。” 两人回来,有人瞧见他们,当即打着招呼: “这不你的宝贝徒弟儿么,一起回来了。” 黄归山红光满面,笑呵呵的和同僚们打招呼。 余缺跟在一旁,也是忙不迭的朝着彼辈见礼。 不多时,两人就走到了黄归山在行会内里的长期静室。 “这静室,黄某都已经是租用十来年了,雷打不动,不曾让出去过半日。前些天在你们家住的舒坦,原本还打算退掉来着。” 对方一边领路,一边笑语:“现在想想,幸好还没有退掉,否则今夜咱爷俩,或许就得去外面酒楼中对付一夜了。” 吱呀!木门晃动的声音响起。 这静室果真是有年头了,连房门都破旧。 但是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静室的木门一开,内里居然有一道人影盘坐着,其出现在了余缺的眼中,让他眼神跳动,脱口就喝到: “有人!” 黄归山的脚步顿止,立刻将目光从余缺身上收回,也往前方紧盯着而去。 果然,此刻在静室内,正有一道人影盘膝坐在中央,其席地而坐,并没有点灯,仅仅有窗外的夜光照射进入屋中,显现出了其轮廓。 但是余缺二人都不是凡人,哪怕余缺开庙不久,其事先所束缚的第一只家神,猫脸家神就带给了他不弱的夜视能力,因此他当即就将那人的相貌看了个清清楚楚。 黄归山则是皱着眉头,朝着那人影开口:“这位道友,走错屋子了。此地乃是黄某包了的,不曾放给旁人住过。” 但是那人影缓缓的抬起头,打量着余缺和黄归山,却是道: “老道长说错了,本座未曾走错屋子,专门就是在此地等候尔等。” 这话令黄归山的眉头紧锁,其心间顿时暗道不好:“他娘的,山上那群家伙的动作何曾这般迅速了,才下山,就这么快有人来找了!?” 一旁的余缺紧盯着那人,其眉头比黄归山更是紧皱,眼神也是变幻。 因为他认出来了这人是谁,其是第七县学中的学正! 正是此人在他开辟天庙时,曾将一颗蛇鸦头从三首蛇鸦的鬼躯上拔出,扔给了他,以作为嘉奖,因此余缺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此人前来捉自己。 不过当初也是此人和朱教谕一起,将余缺介绍给了考评院的枯竹道长。如今对方亲自来找,显然是从山上得到了消息,抑或是什么命令。 余缺压住心神,他见旁边的黄归山一时没有将对方认出来,便上前半步,朝着对方见礼,沉声道: “学生余缺,见过学正。” 第七学正朝着他点头:“余同学,你好。” 黄归山听见这话,则是眼神微变,其面上更是露出凝重之色。 沉吟了一番,黄归山轻笑着拍掌,啪啪的将静室中的几盏灯给唤醒。 明亮中,三人的模样更加清晰,余黄二人面色各异,那第七学正则是面无表情的盘膝在地,显得犹如木偶般。 黄归山一指静室中的座椅,笑呵呵的道:“此地有桌有凳,学正何必盘坐在地上,快来快来,黄某给你沏上一杯茶水。” 但是第七学正看也不看他一眼,其人并不想虚与委蛇,平静就道:“不用沏茶,既然今日堵住二位了,黄道友且放手,容本座将余同学带回山上去便是。” 听见对方的话,不好想法同时出现在余缺和黄归山两人的脑中。 山上的师徒一脉,看来是当真打算不讲脸面,要直接将余缺绑上山去了。 不等余缺二人有所反应,第七学正腾的便从地上起身,伸手朝着余缺点去。 其举手投足间,一股渗人的煞气从其身上弥漫而出,让整个静室中的空气都仿佛静止,令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下一刻,噗的一道水迹,从黄归山的口中喷去。 黄归山噘嘴咪了一大口茶水,以水施法,暂时破了第七学正的气势压制,然后身形窜动,立挡在了余缺的身前。 黄归山虽然心间紧张,但是面上冷笑,立刻对第七学正呵斥: “放肆!此地乃是炼师行会,阁下前来掳人子弟,岂不是坏了规矩?!” 第七学正见黄归山一个小小九品炼度师,居然能从自己的气势压迫中挣脱,他终于抬起目光,正眼的瞧了这潦倒的中年老汉一眼。 此人口中就发出了轻笑:“规矩?” 第七学正轻轻摇着头: “想来道友就是从考评院中,私自带走余同学的贼人了。山上只是传令,要求本座速速将余同学再送回山上去,并未交代过其他。 看在余同学的份上,黄道友请自重,否则本座就先将你拿下,打入大牢,便是尔等的会首出马,也是无法多说什么的。” 但黄归山闻言,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他目光闪烁,仅仅递给了身后的余缺一个眼神。 随即,两人不再多说,转身就往门外奔去。 如此动作落入那第七学正的眼中,让其目露讥笑。 此人冷哼一声,索性不再细声细语,而是身上法力一涌起,裹住其人,朝着静室的门窗外一撞去,噼里啪啦的就穿墙而出。 这时余缺和黄归山两人,只来得及在院中多走了几步,就被截住了。 那第七学正负着手,踏空而行,低头俯视着两人,喝道: “何必冥顽不灵,余同学就不要再牵连无辜了,且随本座上山,找考评院的那位上人认错吧。” 与此同时。 静室门前的动静,在炼度师行会中顿时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并有一道道神识飞来,审视几人。 但是当瞧见第七学正踏空而行的动作后,彼辈的神识都一僵,眼神闪烁。 黄归山站在院中,他见行会中安静,倒也不觉得同僚们是在冷眼旁观。因为暗地里,已经有人传音到他的耳边,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要帮衬。 黄归山只来得及告知几个同僚,让彼辈速速将老会首请过来,然后便全神贯注的盯在了第七学正的身上。 一旁的,余缺则是咬着牙,现在心间正充斥着一股暴戾之气。 他只不过想要考上县学,按部就班的修行一番,过两三年再去考道宫中,以延续自己的长生仙家之梦。 为何事态突然间,就发展到了此种地步!? 就连在县学中颇为器重他的学正,此刻也成了山上贼人的打手,要亲自将他捉住,送上山去,断他真传之机。 “可恨、当真是可恨啊!”余缺牙关紧咬。 黄归山面对着第七学正的压迫,其居然还有功夫留意身边的余缺,并低声安慰: “别怕,有师父在场,此獠带不走你的。” 这话响起,落在了那第七学正的耳中,却是让其人的眼神陡然变化。 对方这下子不再只是盯着余缺了,而是将目光挪到黄归山的身上,厌恶的说: “师父?你这老道,何时将本县的天庙道种诓骗为徒了。难怪此子上山后,还能恶了山中的上人,看来就是你这老道在搞鬼。” 第七学正的言语中带着怒意,猛地便挥出手,其一头家神也没放出,法力就凝结成了一张大手,将黄归山猛地捏住了。 在数层大境界的差距面前,老黄即便身为炼度师,也是毫无抵抗之力的落在了此人的手中,仅仅还能够勉强说话。 黄归山紧绷着神色,大笑道: “哈哈,好个第七学正,本道姓黄,且瞪大了你的狗眼瞧瞧,你猜本道这姓从何而来?本道又为何能够自行上山?” 第七学正听见此话,目光微凝,似乎想到了什么,其皱眉道:“你这老东西,全名黄归山?” 黄归山发笑着点头:“然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此名。” 霎时间,第七学正的眼睛微眯而起,并未再对黄归山出手,而是似乎在盘算什么。 这时余缺站在一旁,面色更加铁青。 他当即朝着此人一拱手,提声喝道: “学正前辈,你当真非要拿学生上山,毁了学生的仙途,不欲县中出个真传弟子么?” 余缺语速甚快,立刻就将山上之人,意欲逼他特招入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声音,还隐隐在四周惊起了一阵哗然。 而第七学正听见这话,他眼神却是并没有变化,似乎早就知道此事了,而并非是被人瞒骗后,才来捉拿余缺的。 瞧其对待黄归山的态度,眼中隐隐还有凶性闪烁,可能此人连“道门兵人”一事也知道。 “不好,此獠这般厌恶世家,莫非就是被那山上之人,以道门兵人一事劝说而来的?”余缺心间暗道不妙。 紧接着,令他心神沉到谷地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只见第七学正的面色变换一番后,其再度面无表情。 “好个世家蠹虫,当真是无孔不入。”其眼神冷冷的道了一句后,便皮笑肉不笑般的盯着余缺: “余同学,只需你今日和此人断绝关系,愿意另择师父。此番私自下山一事,本座便确保你能安然无恙,上人不怪。” 旋即,第七学正顾看向那黄归山,叹到: “否则的话,那便由本道来当个恶人,替你做下如此决断?省得你今后再被世家之流所惑,耽搁了自家的仙途。” 这话传入余缺的耳中,令其面色陡变。 (本章完) 第121章 酷烈手段、阉人 第121章 酷烈手段、阉人 余缺惊怒的望着第七学正。 同时一片哗然之声,也在炼度师行会的四周响起来。 行会中的其余人等,即便是畏惧第七学正的境界,此刻也是忍不住的开口: “好大的胆子,一个外人居然还敢在炼师行会中拿腔作势,威胁他人,就不怕遭了报应么!” “学正又如何,老黄乃是我炼师行会中人,怎能由你来处置。” 黄归山本人被第七学正用法力禁锢着,他听见了对方这话,脸上也是流露出了惊愕之色,面色铁青,一股羞辱和憋屈的感觉,在他的心间腾腾的涌起来。 说实话的,此番上山看望余缺,以及带着余缺私自下山,他什么后果都考虑过。 但是黄归山唯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人用来威胁余缺,去强逼余缺在师徒一脉和世家一脉中选边站队! 憋屈至极中,兔子急了也咬人。 黄归山浑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只在那第七学正的一念之间,咬着牙低喝出: “好个跋扈学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仅仅是学正,更是土皇帝! 阁下若是真有胆量,便来当这个恶人,黄某的性命你尽管取走,何故要威胁一小儿。” 第七学正听见,却是眼睛都不抬一下,他仅仅是面上讥笑,其手中的法力就涌起,将黄归山更是牢牢的禁锢在了掌中,让其连话都说不了了。 随即此人目光幽幽的看向余缺,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方令牌。 此令牌由香火之气凝结而成,似虚似实,上面隐隐烙印着“考评”二字。 第七学正平静的对余缺说:“怎的,不相信本道可以替你做选择? 此乃宫中上人发给本道的密令,持有此令者,可以替宫中缉拿贼人,讨伐奸邪。只要确定贼人的确是触犯了道宫戒律,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对方冷笑的朝着黄归山一指:“此人并非道宫弟子,亦非山上之人,私自上山,已是一罪,又私自盗你下山,蒙骗道种,更是一罪。 有此情况在前,本道不说当场打杀了此獠,但是废其祖庙,散其阴神,乃是不在话下的。” 这番话从第七学正的口中说出,再次让余缺瞳孔微缩,四周炼师行会中人的哗然声也更大。 须知对于仙家而言,废掉祖庙、散掉阴神,此等手段可是丝毫不比取人性命要轻多少。 但凡受了此等刑罚的仙家,最后的下场不是早夭,就是自杀身亡。 毕竟仙家们修行一生,最终落得个修为被废,今后不说重修了,连一头家神无法再驱使,此等情况可以说是比凡人还要废物,屈辱至极。 因此对于享受过法力之威的仙家们而言,祖庙被废、阴神被坏,这等情况真不如死掉算了。 “如何?” 第七学正凝视着余缺,平静的开口: “速速做下决断。本道此番,乃是为了你好。今后你就会知晓本道的良苦用心。 到时候,即便你依旧痛恨本道,此等因果,本道也受着了。万不能见你被世家之流所诓骗、欺瞒。” 言语间,一丝丝惨叫声,也从黄归山的口中发出。 为了逼迫余缺当着其面,发誓和黄归山断绝师徒关系,此獠竟然当场动手,其神识驱使着煞气,化作为钢针,一根一根的扎在了黄归山的躯体之上。 几声惨叫间,黄归山的魂魄就已经是从肉体中被打出,其虚弱的悬浮在肉身体表,好似重影般,扭曲痛叫。 余缺望着眼前这一幕,一时是目眦尽裂。 “学正,你焉敢如此!”他从口中厉声喝出。 呼呼呼! 腾腾的鬼气从余缺身上冒出,他化身为猫脸僵尸之状,身形闪烁间,扑到了第七学正跟前,狠狠的往前扑击而去。 但是对方面上一道讥笑声响起,仅仅一道弹指,一道法力就落在了余缺的身上,让其动作禁锢,无法上前半步。 这时第七学正的面色冰冷,开口:“余同学,这是你所选的。既然你非要让本座行此等酷烈手段,本座便如你所愿。” 嗡! 此獠伸出了一指,转过头,便要朝着黄归山的阴神点去。 其指尖上正缠绕着一股黑气,阴煞无比,许多人只是看见一眼,就感觉阴神一沉,好似被污秽了一般。 这黑气正是浓郁精纯的煞气,其若是点在了黄归山的阴神上,以黄归山的九品修为,只需几个眨眼间,其阴神连带着祖庙都会一起崩裂掉,从今往后沦为废人。 甚至第七学正还得收敛着点,否则连带着黄归山的性命肉身也会被一起消融掉,彻底的魂飞魄散,而不是沦为废人。 不过就在这时,一道嘶叫声从余缺的身旁响起,然后便是一道白影闪烁。 喵呜声中,只见余缺依旧被禁锢在原地,但是他的头顶之上,显露出了一座古香古色的祖庙,庙宇的门户洞开,那道白影就是从祖庙中飞扑而出的。 其正是余缺收服在祖庙内的猫脸僵尸家神。 这家神一头撞在了黄归山的跟前,主动替其挡下了第七学正指尖上的污秽煞气。 余缺这一举动,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包括第七学正也是一脸的惊色。 众人完全没有想到,余缺竟然还能抗住煞神仙家的威压,有所动弹。 而第七学正今日虽然气恼余缺拜了世家中人为师,但是他也仅仅是恨铁不成钢罢了,想要强行将余缺矫正回来,而并不想要废掉余缺。 因此对方连忙收手,并要将煞气从那猫脸僵尸家神的身上拔除掉。 须知仙家所束缚的每一尊家神,可都是代表着仙家的根基之一,即便是自行在有准备的条件下,对家神进行放逐、更换,都可能对根基造成一定的影响,必须谨慎为之。 而若是强行被人将家神取走、打灭,影响更大,虽不至于直接伤及根基,但也得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且一旦猫脸家神是被煞气腐蚀崩化,其再将煞气带入了余缺的祖庙中,便可能将余缺的祖庙种种也污秽掉。 一旁,黄归山面对余缺的如此动作,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以及担忧至极! 好在下一刻,令众人更是惊愕的一幕出现了。 猫脸家神在撞上了那第七学正的煞气后,其在哀嚎中,神躯当即破碎,但是并没就此化为无有,而是裹着煞气,嗖的又返回了余缺的祖庙中。余缺的祖庙,毫不迟疑的就将被煞气污秽的家神收回,然后其竟然毫无异样,依旧是岿然不动的悬浮在半空中。 甚至此庙展开着,继续吞吐着四周的香火、法力种种,令那第七学正面上都生出了惊色。 只见余缺相比于刚才,更加挣脱了此獠的束缚,可以动弹。 第七学正望着他,不由的脱口就道: “好个诸邪避易、百无禁忌的祖庙!连本座的煞气都能镇压,难怪当初那鬼鸟会被你暂时禁锢住,本座还以为,只是那鬼鸟恰好被你克制了。” 余缺此刻正是靠着自家祖庙的作用,不惧外邪,压制下了学正煞气的侵蚀。 不过饶是如此,他的祖庙在镇压了一缕煞气后,其面色也是阴沉,丝毫没有得意喜色。 因此他此刻除了能够做到这点,勉强自保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手段,可以从第七学正的手中救下黄归山。 甚至若不是第七学正不想伤他,余缺此刻连想要自保也是无能为力。 毕竟九品毛神仙家和六品煞神仙家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而且煞神仙家并非仅有煞气可以动用,对方到目前为止,连一尊家神、一个法术都没有放出,只是不想动用罢了。 一旦真的斗法起来,第七学正可以施展出多般手段,轻易就绕开余缺的祖庙,打杀了他的肉身。 余缺对此,会几无招架之力。 果不其然,那第七学正在惊异之后,其收敛起惊色,转而目光闪烁,再次开口: “余同学,既然你这般有出息,本座就更不能放任你自毁前途、同流合污了!” 一股厉色,更加从对方的眼中升起,他抬眼看着那黄归山,目光还真的带上了一缕杀意。 而黄归山其人,他被禁锢在巨手之中,当瞧见余缺安然无恙时,目中充斥着如释重负之色。 此刻面对那第七学正的杀意,黄归山的脸上是一股坦然和松懈的神情。 在黄归山看来,自己能收下一个敢于为了自己而直面煞神仙家的徒弟,他哪怕是沦为废人、死在场中,也可谓是无憾了,并未看错人。 因此面对第七学正的冷声和出手:“黄道友,怪就怪你自己无能多事,休怪本道狠辣了。” 黄归山没有多少惧色,反而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此人。 好在就在这时,一道银铃般的轻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清晰至极: “小哥,且慢!” 只见一道高挑的女子身影,她出现在了半空中,步步生莲,然后轻轻一搂,就将被禁锢在半空中的黄归山给搂住了。 此女闷哼一声,用身子挡住了第七学正的法力。 “小哥好个凶悍,不仅敢在行会中这般放肆,也不怜惜奴家,看来是当真不给老家伙面子了。” 那女子浅笑着,其身段款款,显露出了一张明艳妩媚的面容,她正是会首夫人——也就是老会首所豢养的一尊贴身家神。 在其笑声中,身着睡袍,但是仪态却端正的老会首,也终于从院子的深处转出,出现在了众人的眼里。 老会首眯着眼,打量那第七学正,其面色如常,还带着笑意,唠嗑般: “这位小友,你不在乎黄山黄家,不在乎道种记恨,当真也不在乎老夫的脸面,非要在此地拿人废人吗?” 其人出现,第七学正的面色终于猛地有所变化。 此人似乎没有料到,老会首敢站出来。 第七学正的面色难堪,口中低喝: “老前辈,此等事务乃是我黄山道宫、黄山县学的家事,前辈当真要插手吗?” “哼!”老会首见自己都出面了,第七学正居然还不想松手,强词夺理。 其面色一冷,尖着声音就喝到: “大胆!好一个家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事偏偏还发生在炼师行会内,怎的就是尔等的家事了!?” 老会首袖子一甩,一股浓郁的香火之气就席卷而来,涌上了第七学正,烟云蒸腾间,不见其再动用什么手段,竟然只是如此一举,就将第七学正强悍的身躯给撕碎掉了。 如此一幕,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目瞪口呆。 而在那浓浓的香火之中,传出了第七学正咬牙切齿的声音: “好个阉人,你好大的胆子!” 它此行居然并非是真身前来,而是一道阴神或者仅仅一道化身,因此其身躯碎裂后,迅速化作为了一缕缕黑气,还在浓郁的香火中乱窜,不停的挣扎咆哮。 滚滚黑气形成了一头狰狞的黑虎形状,其从香火中挣脱而去,并猛往老会首吞食而去。 而老会首长立在场中,其面上丝毫不惧,仅仅是翘首看着,衣袍鼓荡不止,并大笑着:“好一尊大鬼!老夫好久没动手了,且拿你来炼炼试手。” 滋滋滋! 老会首猛地往半空中噘出一口涎水,落在了第七学正所化的黑虎身上,就好似滚油般烫去,让场中发出了油滋声。 第七学正也是丝毫不退让,虎啸声中,周身有浓郁的煞气涌起,令场中黑烟滚滚,分不清此獠藏身在在何方。 这俩人,一个是老当益壮的炼师会首,一个是龙腾虎跃的县学学正,皆是强人。 相互间斗起法来,你来往往,鬼哭神嚎,好个威武。 不过隐隐之间,还是老会首占据了上风。 其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将第七学正镇压在场。 而一旁的余缺,他惊愕的望着老会首在场中大显神威,完全不能将此人同上一次见到的老不羞,认作是同一人。 他琢磨着学正刚才骂出的“阉人”二字,目光还不由的落在了会首夫人身上,颇是感觉古怪。 (本章完) 第122章 会首解惑 、天家军伍 第122章 会首解惑 、天家军伍 炼度师行会的后院。 股股的黑气,在场中张牙舞爪的盘旋。 但是在老会首的降服之下,其气势越发的低靡,并且从中传出了阵阵的哀嚎声。 “阉人!尔敢……” 终于,在一阵厉喝声中,那黑气囫囵的变成了一个球形,被老会首单手就托在了手中。 此刻四下,顿时就响起了一阵喝彩声: “不愧是会首,姜还是老的辣啊!” “会首老当益壮,区区县学学正又如何。” 老会首的面上一阵潮红,他翘起下巴,得意的朝着四下看了一眼,接受着众人的吹捧和喝彩。 一旁的余缺,他同样是用仰望般的目光看着其人,但是耳边却是响起了对方的传音声: “臭小子,干杵着作甚,还不快点过来搀扶一下老夫。” 余缺这时心间一凛,他立刻反应过来,很显然老会首刚才虽然是大发神威,但是现在也是消耗了不少的精气法力,此刻可能已经是力竭了。 余缺快步走出,连忙就走到了老会首的跟前,朝着对方一拜,便将此人扶住了。 果不其然,他手上一托住此人的手,就发觉其人的手指有些发颤。 余缺心间担忧,欲言又止。 好在老会首瞧见了他这模样,嘴皮子蠕动,当即就又传音到了余缺的耳边: “无妨,老夫只不过是力竭罢了,并无大碍。 害,老了、终归还是老了。你且多和老夫说说话,让老夫缓口气。” 随即,此人就继续保持着高深莫测的模样,拿腔作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余缺在讲话。 而两人的模样落在了炼师行会其他人的眼中,便是老会首在对余缺耳提面命,敦敦教诲,余缺则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如此这般了一会儿,旁边那黄归山终于喘过气来,此人踉踉跄跄的,连忙就走到了两人身前。 黄归山一脸的感激又是羞愧的望着老会首和余缺,其声色沙哑,颇是有点说不出话来。 还是老会首低声一喝: “且慢,万不要在此丢人现眼、让人怪难为情的。一切都等回去了再说。” 此人着实是注重自己在行会众人眼中的形象,生怕黄归山再搞出什么事情来,令他破了功。 随即,在炼师行会众人的目光中。 老会首对着余缺师徒二人都耳提面命了一番,方才从容不迫,老神在在的领着两人朝着行会深处走去。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现场方才有人挪步上前,打量着刚才斗法所遗留的种种痕迹,口中啧啧称奇。 “虽然瞧模样,那县学学正只是派出了一头家神化身,但这人说到底,还是不如咱们的老会首厉害啊。” “那是自然,会首大人一直都是又硬又顶!” 另外一边。 余缺三人一路直行,等到了没人的地界,他和黄归山两人干脆还将老会首架起来,抬着往静室中一溜烟的走去。 进入静室后,老会首方才嫌弃的将师徒两人赶开: “去去去,让开点。” 一阵媚笑声响起来,其所豢养的那尊美妇家神,言笑晏晏的上前。 她的身子似虚似实,柔弱无骨的将此人托住,让老会首舒舒服服的将脑袋枕在了她的胸前。 面对眼前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老不羞,余缺和黄归山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都有着无奈,不知道该说啥。 好在师徒二人,还知道朝着对方拱手作揖,感谢对方今日的帮助。 “多谢会首今日,出手相助!” “晚辈没齿难忘!” 老会首听见,眯着眼睛,随便朝着静室中一指,道: “自己找个地儿坐坐,都别像根木头般杵着了,也别像是在看望将死之人似的。老夫只是累到罢了,自有分寸,真要是想让老夫卖命,尔等都还不够格呢。” 见对方还能说笑,余缺和黄归山两人心间都是大松一口气。 他们迟疑了一番,虽然都挨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但是屁股都没有落上去,依旧是恭恭敬敬的面对着老会首。 老会首见两人这般,叹了口气,也懒得再和两人纠结,而是悠悠开口,说起了正事: “姓黄的,今日县学里面的那个家伙,虽然被老道拾掇了一番,还压了个家神在手中。 但是你此番私自上山,乃是罪证确凿的事情,还又被这群师徒之人逮个正着,便是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你且收拾收拾东西,自行滚上山去,去黄家中认罚吧。” 黄归山闻言,其面上并无意外之色,反而是松了口气般,坦然的拱手: “是。是晚辈不成器,令您费心了。” 一旁的余缺,则是眉头拧起,有心想要问话,但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也不知道老会首口中的上山认罚,究竟严不严重。 还是老会首瞧见他疑惑的模样,当即传音给了他,略作解释。 但这解释,更是让余缺的面色阴沉,眉头不散。 原来山上的上九家之人,其宗族子弟犯下事情后,一般都是先被宗族惩处一番,然后才会再交给道宫进行处罚。 此事原本是山上九家,为了严格约束弟子而设定的,自家的惩罚只重不轻,但是后来却演变成了山上九家私底下的特权,颇受师徒一脉诟病。 因为九家之人,往往会以族内的惩罚尚未完毕,而暂缓将犯了宫规的弟子交给道宫,直到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才会将子弟放出。 当然了,真正涉及到生死仇杀等大事,除非山上九家直接将族人给宰了,抑或是彻底平了苦主的怨气,否则也绝难包庇凶手。 而黄归山其人,他虽然已经是分家下山,但毕竟是分家没多久,黄家和道宫中都还有其不少的熟人,论身份,他又是山下黄家分支的族长。 如今黄归山触犯了宫规,勉强还可以自缚上山,借助黄家的托庇,以免掉师徒一脉的严厉惩罚。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黄家也不会彻底的偏袒其人。 根据老会首的说法,黄归山此番上山,修为九成九是不会被废掉,但是今后必定会被禁足在黄家的罪人院中,宛若鸡鸭般被圈起来养,名为反省,实为软禁坐牢。 而这,还已经是看在了余缺身为天庙,日后颇有潜力,且他和黄归山具备师徒关系,黄归山享了点福的份上。 否则的话,对待这等“分支族人”,黄家往往会做的比宫规还会过分,直接打杀也是可能的事,免得落人诟病,败坏门庭。 静室中,余缺消化着老会首所言,他终究是忍不住,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更确切的回答: “今日之事的后果,当真这般严重?竟然还得托庇黄家,才能得一个软禁终生的下场?!” 其声音中,满是疑虑,纠结不已。 黄归山在一旁闻言微怔,但他顿时就明白,应该是老会首刚才传音,给余缺解释了。 其人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笑着安慰道: “不至于、不至于,哪会这般严重。再说了,就算这般严重,这等下场,岂不是还愿了黄某想归山的念头么,哈哈哈,死也能死山上呢。” “师父。”余缺看着自家师父,声色惭愧。 还是老会首瞧着师徒二人这般模样,没好气的就道: “你说不至于,就不至于? 真拿那群师徒中人当好人了么,这伙人,平日里一口一个规矩,道貌岸然的,可但凡被他们捉住了马脚把柄,非得把你往死里弄。 能被软禁在黄家中,就已经是这家伙的福气了,否则的话,你且等着他死在矿场等地,到时候连收尸都无法。” 这话在理,也打碎了余缺最后的一丝幻想。 并且他还意识到,自己和黄归山乃是得罪了考评院中的上人,以及那第七学正,相较于彼辈的境界,他俩现在都只是芝麻般的九品仙家。 余缺本人,好歹还有个天庙道种的身份,能有几分利用价值,但是黄归山可是没有,其若是不被黄家软禁,自身毫无自保之力。 忽然,老会首望着自家夫人帮忙托着的球形黑气,还轻叹: “可惜了,想要保住黄归山你这家伙,老夫好不容易到手的这尊煞神,待会还得还回去。免得一下子将那第七学正得罪死了,真害了你性命。” 黄归山面露惭愧,当即拱手:“多谢会首大恩!” 老会首点头受了这一礼,其沉吟一番后,又开口:“小黄,你先随你嫂子下去,收拾点东西,待会儿本道再带你上山去。 至于现在,我和余小子还有些话要说说。” 黄归山当即点头应诺,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纠结,便朝着静室外走去。 仅仅在跨出门槛前,黄归山又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余缺。 两人相望,其人的目光却并不复杂,反而清亮至极。 黄归山还咧嘴朝着余缺笑一笑,面上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今后处境的态度,让余缺放心。 紧随其后的,是会首夫人也朝着余缺抛了个媚眼,款款离开了静室。 这时,房中寂静,仅仅剩下了余缺和老会首两人在大眼瞪小眼。 老会首慢吞吞的爬上了床榻,捶了捶腿,开口道: “你师父暂时是救不了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压力且受着点便是。等到将来,你不说成就罡神,但凡出能早点凝煞成功,在天下间,大小也就算是一个人物了。 到时候,自有千百种法子将你师父捞出来。” 余缺听见这话,目光一定,晓得对方说的在理。 虽然黄归山是因为救他下山才身陷软禁,可他现在修为低微,无可奈何,只能先将这份责任担在心间,不可忘记。 其最应该做的,还是牢记此事,好生修炼,一旦异日法力大成时,便可以去救出其人,偿还恩情! “多谢会首提点。”余缺拱手拜谢。 老会首见余缺一脸的坚毅,脸上带着满意之色点了点头: “不愧是能自行开天庙的道种,心性尚可。不过你谢早了,接下来的话,才更应该谢我,唔、也该谢谢你师父。” 余缺低头,作洗耳恭听状。 老会首掐着手指,替他梳理道: “你如今虽然恶了考评院的那厮,但山上的师徒一脉,并非仅有这一支,你可是还想去山上,入那师徒一脉?” 余缺毫不迟疑,摇头不止。 彼师徒一脉,名为“清流”,实为浊流,内里的蝇营狗苟更甚于世家门阀,可以谓之为“学阀”,他疯了才会再主动贴过去。 即便换一支山头,他今后大概率还是会沦为所谓的“道门兵人”。 并且一旦他真拜入了师徒一脉,那么黄归山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得到余缺的回答,老会首又道: “既然你不想替师徒一脉办事,那么可是想要贴向世家,靠着小黄的关系,去黄家中当个赘婿什么的?” 余缺沉吟两息,又是摇了摇头。 他此身并非是世家中人,祖上和山上的九家更是半点亲缘关系都没有。 即便因为黄归山的缘故,他或可投靠过去,当个赘婿什么的,但是焉知他的下场,不会比“道门兵人”还要凄苦? 不过再放弃以上两个选择之后,余缺自认为,他除了离县退学、跑去其他地域考道宫之外,便再无更好的法子了。 只是离县退学的代价,着实是不小,且跑去其他地域,他更是人生地不熟的,直接死在路上都大有可能。 余缺琢磨着,便要和老会首细细商量一番。 这时,老会首忽然拊掌发笑: “哈哈,你小子,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那么你便只能先钻入军伍县兵中,当个身家清白的鹰犬走狗了!” “鹰犬走狗?”余缺一愣。 旋即,他在老会首的几句点拨之下,顿时如拨云见雾,一下子明了自家的生路在哪,以及黄山之上的形势,为何会这般严峻苛待。 原来当今世间,各地除去有师徒一脉、世家一脉相争之外,另有一股势力还在勉强弹压着整个中土,让其暂不分崩离析。 此势力即香火一朝,天家军伍。 (本章完) 第123章 兵人之缘由、会首赠宝 第123章 兵人之缘由、会首赠宝 “天家军伍”这一势力,其称谓盘旋在余缺的脑海当中,让他的目光变换不定。 “是极了,能够和彼师徒一脉、世家一脉相互抗衡,并且隐隐能压制两者的势力,也就只有朝廷官府了!” 余缺在心间盘算:“并且我投身朝廷,虽然在师徒一脉、世家门阀看来,乃是沦为了鹰犬走狗,但当今的天下终归还是香火一朝的天下,此乃是康庄大道也!” 他心间蠢蠢欲动,几乎是立刻就想要应下声来,并求对方继续指点,他应该往何处去投军。 不过余缺按捺住了,因为他心间还有一个极大的疑惑,尚未理清。 “敢问会首,天下间的师徒一脉、世家门阀一脉,既都被朝廷兵马弹压着。那黄山之上的双方,为何会斗到如此地步,以至于殃及晚辈……它们不是应该联起手来,共同抗衡朝廷的兵马吗?” 余缺拱着手,补充道:“还是说,只有黄山上的情况特殊,双方才这般敌对?” 老会首闻言,口中嘿嘿发笑: “好个共同抗衡朝廷兵马,怎么总感觉你这小子,反骨不小啊。” 不过对方旋即轻叹一口气:“你这问题问到点子上了,不过出发点却错了。原本各地的道宫中,之所以会划分出师徒、世家两脉,由来还是因为朝廷扶持的缘故。” 老会首踱步解释: “此间仅有你我二人,老夫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历朝历代,建立之初,必然都是得了各地的道宫或宗族为用,才能够开朝立国,一统中土。 否则的话,中土庞大,邪地颇多,便是仙人在世,其分身乏术间,也难以彻底弹压天下间邪祟,建立起一方地上乐土。因此历朝历代,都必须和各地的势力媾和,大肆分封道宫。” “唔、这就好似远古年间,先民们曾筚路蓝缕,分封诸侯一般。”对方摸了摸额头,恍然般的举例子,并说: “而我香火一朝,对此吸收了前朝亡国的教训,自打开朝之初,就尤重科举,并于各地的道宫中扶持起了师徒一脉,其意在就是让两脉相争,而朝廷的兵马从中调和,以稳定大局。 正因此,世间所有的道宫仙城中,师徒一脉同世家一脉,两者打从一开始就是老死不相忘,非只是黄山如此。” 言语到最后,对方不由的发出了尖细笑声,显得极为幸灾乐祸: “这两脉在近千年间,相互间的血海深仇可谓是数不胜数。哪怕灵气将要复苏了,它们也绝对联不起手来。 其实,你所听闻的黄山上的情况,还已经算是好的了。外面有些地方的情况更甚,连相互间捕杀天庙道种的情况,都不在少数, 一旦真的灵气复苏,恐怕彼辈之间,会选择先将对方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再去争夺灵气复苏的机缘。” 余缺听完老会首的解释,目光是一愣一愣。 敢情师徒一脉和世家一脉之所以如此敌对,全都是因为朝廷这根搅屎棍在其中发威,这才使得双方的隔阂这般深沉,一宫之内竟然分裂如斯。 不过他细细一思,倒也发觉朝廷的这等做法,效果着实也好,否则的话,香火一朝绝不会维持近千年之久。 当余缺细细思忖时,那老会首在尖笑过后,忽然又叹息着说: “只可惜,再好的法子,也敌不过岁月的更迭。 老夫今日之所以敢这般赤裸裸的和你说道,便是因为朝廷早就江河日下,仅仅剩下一副虎架子了。百多年前,好险的才中兴了一番……罢了罢了,内里诸多,懒得多说,日后你自然会知晓。” 对方盯着余缺:“不过板荡出英雄,越是江河日下,本朝也越是唯才是举,或者说是病急乱投医。 有当今天师在世,你身在公门军伍中,比起身在各地的道宫,境况虽然会残酷些,但是军伍之中少讲天资,唯法力是举,以军功第一,极为合适你的出身和跟脚。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加入军伍后,并非就此脱离了举业,而是两者得兼。 将来你若是还想考取道宫,只需要榜首有名、朝廷没垮,哪怕两脉都不待见你,他们也得捏着鼻子,先将你收入宫中后,再行分化、拉拢、打压等手段。” 听见这话,余缺的目光顿时一亮。 要是他投军之后,真的可以继续考科举,还能进入道宫中,去博取所谓的真传弟子身份,那这点可就是正中他的下怀了。 他还在心间暗想:“若是我估计的不差,一旦身在公门中,肯定也会有一套传承体系,比如会首口中的‘军功第一’,多半军伍中人就是靠着军功,来获得各种的修行法门、修炼资粮。” 霎时间,余缺的心间更加的蠢蠢欲动,已然是彻底做下了投军的决定。 他当即朝着老会首,俯身大拜: “多谢会首,指点迷津!” 老会首摆了摆手,让他不要这般见外,并且口中嘀咕: “咱家虽然老早就出宫养老了,但也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只不过人懒了点,不愿插手太多的蝇营狗苟之事。今日能将你举荐进入宫中,倒还算是做了件实事,替朝廷捡了一漏。 并且你这家伙,毕竟是黄小子唯一的徒弟,看在他常年孝敬的份上,咱家也得保住你啊。” “会首抬爱了。”余缺闻言,不敢自矜,再三的拜谢。 但投军的决定做出后,他沉吟一番,却并没有立刻和此人商量具体的事由。 因为见老会首这般的知晓天下形势、明了山上纷争,他心间便又有另外一个疑惑,想要找对方解惑一番。 余缺微眯眼睛,组织了一下言语。 当即的,他半真半假的就将“道门兵人”一事给透露了一番。当然了,受限于当日所立下的誓言,余缺并没有直接将“兵人”二字说出,而是遮遮掩掩的。 他所主要问的疑惑,则是在于师徒一脉既然和世家门阀如此相争,为何又非要逼害似他这般“身家清白”、“根正苗红”的天庙道种,其完全属于是自掘根基啊。 “莫非当今之年,能开天庙者极多,所以黄山师徒一脉不缺人?”余缺出声。 老会首听见这话,脸上则是立刻就露出了冷笑。 此人似乎早就对“道门兵人”一事所知不少,被余缺稍微一点,他就明白余缺在说个啥。 老会首面露讥讽,道: “多乎哉?不多矣。” 对方顿了顿,眼中满是深意的道:“余缺你且记下,越是接近灵气复苏,尔等越是年轻、越是天才,那么给这群老家伙的压力,可就越大。 似老夫这等老骨头,是完全没指望个能活到灵气真复苏的,所以无甚算计。但是那群只差半步,即可突破元神的家伙们,你真当他们不会不顾一切的续命吗? 非也非也,哪怕是弄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愤,他们也必然要苟活至灵气复苏。争夺长生之机。” 老会首冷笑: “如果不给你们提前上一上马嚼子,一旦等你们长起来了。不说竞争资粮与否,他们到时候指不定就会被你们这群后人,以‘残害生灵’为借口,绝了他们的续命之法,或是直接斩了他们。 特别是那师徒一脉。 世家一脉的前后辈间,好歹都是血亲,相互间存在点温情。但是师徒一脉本来是毫无瓜葛,全靠传承在维系,如今在自身的长生之机面前,这点传承关系又算个屁儿。” 老会首嗤之以鼻了一番,紧接着又冷冷道: “况且彼世家一脉,其今日之所以大力栽树。你又焉知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栽?要知道,他们可都是血脉相连的挚爱亲朋啊。” 余缺闻言,目露恍然,脑中的思绪一时翻滚不定。 若是这般,就全都说得通了! 山上的那群老家伙们,他们个个都已经濒临长生,只差半步即可修成元神。 因此哪怕天寿将近,他们也绝对不会坐视灵气复苏,仅能为后人铺路。 而不愿自个沦为旧时代的残渣,那么两脉的高人不仅要相互间争夺灵气复苏时的机缘,更要在未来和自己一脉中道种、真传们,争夺长生之机。 不说旁人了,如果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便是余缺,也难保自己不会去苛待后人。 特别是余缺还记得,他如今之所以能够开得天庙,其有很大的因素,可就是多亏了伏家老祖的福! 就连他一个小小的仙童,都能从血脉族人的身上获得如此大的助力,那更别说那群濒临长生的仙家们了。彼辈肯定有更多的法子,可以利用同族血亲。 “指不定,县考中的那位冷坛游师,其来历就和山上的士族老家伙们脱不了干系。”余缺在心间暗自腹诽。 静室中,他让自己的思绪好生翻涌了一番,方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到此为止,余缺算是彻底的明悟,知晓了为何自己上山,会被卷入两脉的风波、蝇营狗苟当中。 他也更是清楚,此生若是真想博得一个长生,其将来的对手,将不仅仅是和他处于同一时代的天庙道种们,更会是那些藏在天庙道种身后的一群老家伙们。 或者说,所有能活至灵气复苏之人,相互间都注定了会是对手! 毕竟哪怕是上古年间,灵气浓郁、资粮无数时,修行中人为了成仙,也都是你争我夺、互不相让,更别说当今的年景,灵气枯竭、资粮着实有限。 余缺心中通透,他再次恭敬的朝着老会首作揖: “会首今日之言,缺不胜感激,没齿难忘。” “哈哈哈!好说好说。”老会首则是再次摆手。 对方受了余缺的大礼,面上忽然又露出沉思之色,口中嘀咕: “你这家伙看上去,倒也是个懂礼节、知恩图报的小子。既然看在黄归山的面子上,老夫已经与你说了这多,不若再给你点好处……” 听见对方这话,余缺心中一动,暗暗生出一股期待。 要知道,老会首可是和第七学正处在同一层次的仙家,还隐隐压对方一头,又是个炼度师。 此等仙家人物,随便从手指缝里面漏点出来,恐怕都够余缺现在吃个盆满钵满了。 不过老会首待在余缺的跟前,其脸上却又露出了百般纠结和舍不得的表情。 对方下了床榻,踱步走在房中,摸摸这里、摸摸那里: “不行不行,这方砚台可是跟了老夫十几年了,有感情了。” “不可不可,这凳子还是老夫亲手拼装起来的,也有年头了。” “这拂尘……” 余缺瞪眼看着,眼中顿时有几分怪异。因为他仔细瞧了瞧对方所说的砚台、桌凳、拂尘等物,发现虽然都带点灵蕴,但看上去也并非是神物啊。 老会首的脸上挂着又抠门、又纠结的表情,也不肯改口直接送钱。 忽然,他望见了被其夫人留在当中的学正家神,目中顿时一亮。 老会首当即走到了那团黑气跟前,将此物托举在手中,掂量掂量后,他轻咳一声,从容不迫的对余缺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老夫身家窘迫,但是那第七学正,身为一地县学之头,可谓是富得流油、堆金积玉。 你说说,有什么十分想要的没,老夫替你去敲他一波。若是没有,到时候老夫就尽量往高了提,用这东西给你多搞点钱回来。” 余缺明白了,老会首这是舍不得自己掏钱,便将主意打到了第七学正身上。 确如余缺所想,老会首为免和县学彻底的撕破脸皮,不想坏了本地规矩,这团家神必须得还回去。既然如此,其也正好顺水推舟一番,用来给余缺做个人情。 并且有余缺作为借口,老会首还能将第七学正敲诈得更狠一些。反倒是他要是只自个去敲竹杠,有可能就会落人口舌,甚至白白送回,一文钱都讨不到。 静室中,余缺闻言后,顿时目光炯炯,喜不自胜。 他紧盯着那团黑气,脱口就道: “回前辈,晚辈确有一物所需!” (本章完) 第124章 本命剑胚、白脊剑 第124章 本命剑胚、白脊剑 第七县学中。 老会首和学正斗法的当夜,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就从学正的静室中传出,将附近的不少仙家都惊了个好歹。 许多人的身影,纷纷出现在了学正静室之外,面带担忧。 “何事!可是有歹人来袭?” “本座无事,只是修行中出了点小岔子罢了。” 直到静室当中又传出了学正清楚的声音,这些人方才面面相觑,担忧减轻。 在学正的吩咐之下,他们最终只是朝着静室所在见礼一番,便逐一的退下了。 而此刻在静室内里,学正其人端坐在书桌跟前,其面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白的,极其难堪,远没有他话声中所说的那般轻松。 只见在其跟前的书桌上,桌面遍布裂痕,并有一只清晰的手掌印,显然是此人含怒间猛拍导致的。 第七学正按捺不住怒意,再是狠狠的在桌上一拍,口中并暗骂着: “老阉狗,安敢镇压本道的家神!”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要点派县学当中的人手,出关率队,连夜就杀上炼度师行会,将那老阉狗的衣服剥了,吊死在行会的门口。 这倒不是他狂妄,而是那老阉狗虽然境界和他相当,且修行年岁远远超过他,但是对方年老体衰的,若不是身在行会当中,他也只去了一头家神化身,对方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只是一想到自己现如今身为一地之学正,老阉狗的身份也不简单。 即便他今日是有上人的法令作为借口,但若是再打上门去,并导致县学和炼度师行会开战,此举只会更加显得他技不如人、心浮气躁,可能被老阉狗算计住。 “不值得如此!” 第七学正反复思量,强行压下了心间的恶气。 他仅仅目光闪烁,口中自语:“哼!本道的家神可不是好拿的。若是当真不想还回来,那时再杀你也不迟。” 并且此人目光幽幽,还看向了黄山道宫的所在。 话说他今日应了那考评院上人之令,在炼度师行会中闹了一番,连分神都折损了,想来也算对得起那上人了,不用再过分卖命。 接下来时间,他还是抓紧休养自身,压制住体内躁动的法力,省得伤了根基。 至于未办成的余缺之事,此事暂时也不急,余缺目前还只是个小小的九品仙家罢了。 想到这里,第七学正不由的面露讥笑: “况且根据山上的来信,此子在光明顶上所获得的传承,乃是阎王爷法脉,并非太岁一脉。这一法脉,可是尤其耗费资粮,除去家神之外,还需要额外的养兵炼兵,十分耽搁仙家自身的修行。 即便他是天庙道种,但天庙代表的只是潜力,又并非根骨、修炼速度,此子修行的速度快不到哪里去!就算想要找我麻烦,其在十年之内,于我而言都只是个笑话。” 并此人思量着,因为家神被夺的缘故,他迁怒于余缺,眼里还当真升起了一点杀意,觉得此子着实是朽木不可雕也。 忽地,第七学正顿时还想到了一点,目中杀意更盛。 话说他目前需要养伤,即便另有机会也不便再出手对付余缺。可真要收拾余缺的话,又不是非得他自己亲自出马…… 接下来的几日。 第七学正一直都待在自己的静室中,未曾出门半步。 其所表现的,就好似当日在炼度师行会当中大闹的人,压根并不是他似的。 这令县学内外的人等,对于学正落败于老会首的传闻,也持着怀疑的态度。毕竟真要是谁的家神都被收了,又怎会这般的沉稳,特别那被收的家神,听闻还是一尊六品煞神! 不过当炼度师行会有人前来,明晃晃的托举着一尊煞神时,县学内外的人等瞧见,都不得不相信了此事的真假。 而其中,更令他们狐疑的是,行会来人在将煞神送回后,便迅速离去了,居然并没有趁机的勒索学正、打压县学一番。 与此同时,处于风波正中心的余缺,也是愈发的进入众人的视线当中,被众人想方设法的打听。 而这几日间。 余缺则是一直都闭关在炼度师行会中,比学正还要足不出户。他这是在修养身心,消化从黄山道宫之上的所得,低调的很。 此外,余缺一边消化,一边也是在等着老会首将宝贝送来。 终于,这一日。 余缺的静室房门被敲响,随即便是一阵银铃的笑声响起。 他目色期待,连忙起身,推开房门。 只瞧见会首夫人那高挑的身影,从她的门前一闪而过,然后便是一截用麻布包裹妥当的东西,掉落在了他的房门前。 余缺朝着会首夫人离去的身影拱拱手,赶紧就捏起了门前的东西,他摩挲几下,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之色。 此物正是他央求老会首,从那第七学正的手中敲诈而来的物件。 余缺关闭门户,返回静室中,将麻布摊开。 麻布内里还用符纸作为皮子,紧紧的将东西包裹了一番,等到符纸皮子也彻底解开,一股火热的感觉顿时就出现在静室中,让余缺仿佛进入了火窑之中。 而那散发出热力的物件,正是一截焦黑灰白的骨骼,上面还有着一丝丝极其像是血丝般的纹路,正密密麻麻的依附在骨骼上。 余缺握着此物,手指顿时就被狠狠的烫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祖庙中的火鸦家神,则是顿时就发出了啸声,也隐隐有所触动。 没错,此物便是三首蛇鸦的骨骼。余缺让老会首交换得来的,就是这东西! 他细细打量着,还利用自己的神识检查了一番。 虽然他的修为尚且浅薄,压根分不清这东西究竟算不算是六品的灵物,但是他有火鸦家神在祖庙中,能感应火气,因此单单看骨骼中长期沉淀的火气,此物就绝不是残次之物。 甚至余缺面上还露出几丝讶然,因为他发现骨骼上的那些血丝状的纹路,其实就是三首蛇鸦的真火依附在了其中。 利用这一根骨骼,能直接搭建出一方火室,直到骨骼中细细密密的真火之气消耗完之前,火室的效果都不会消失。只不过余缺如今有火鸦傍身,早就掌握了一颗真火,他并不稀罕这点真火之气。 “不、有了这根骨头,我便可以对外展现真火了。”他忽然想到了这点,目光顿时闪烁。 真火太过稀罕,因此即便是老会首、黄归山,余缺也没有告知过。 这使得他炼有真火在手后,一直都是藏着掖着、谨小慎微的很,其只敢私底下用,唯恐被外人瞧见了,又无法灭口。 而现如今有了这蛇鸦骨骼,他以后使用真火,完全可以将真火的由来推到蛇鸦骨骼上。 并且还能趁机的迷惑一番旁人,让旁人以为他的真火之气,只会越用越少,顶多用个两三回。 心间思量一番,余缺忽地顿时明白,为何到手的这根骨头,会蕴含如此浓郁的真火之气了,远比他在天葬台上瞧见的还要浓。 其肯定是老会首以为,他是盯上了三首蛇鸦的真火,想要借用一番,用于炼度手中的蛇鸦头颅,所以对方就没有对学正要求骨骼的数量、大小,转而要求了骨骼中的真火气息。 “老会首当真是厚道。”余缺心间慨叹。 随即他就把玩着手中的蛇鸦骨骼,三下五除二的,就将骨骼中的真火之气统统都收入了祖庙中,让其仅仅剩下骨骼本身。 “虽然老会首误会了,但是这一截骨骼足有人臂之长,也足够我祭炼本命剑胚了。” 他轻轻敲击着骨骼本身,顿时听见了金石般的声音。 比起蛇鸦本身,这根骨骼的大小虽然不算大,但是常年在真火之气的浸泡下,其质地绝对不低,沉甸甸的,用来作为《大自在剑道初解》的剑胚材料,妥妥的足够了! 当即的,余缺便不再犹豫。 话说他近些时日,为何继续藏在静室中,而没有如老会首所说的那般尽快的赶去投军。为得可不就是骨头到手,赶紧的将之祭炼护身么! 呼呼,一股股鬼气,顿时就在静室中刮起来。 余缺刷刷的打出了数道符咒,将整个静室都封闭更甚,并且升腾起了烟云,让静室中的香火浓郁粘稠。 随即,他又从袖子中掏出了八宝、七珍、五谷等物,以身前的木桌为法坛,摆出了一方用于祭炼的阵法。 余缺播撒净水:“柳头甘露水,一滴遍十方,腥膻垢秽尽蠲除,令此坛场悉清净。” 几声咒语的念叨间,玄妙的气息顿时就充斥在了静室里面,也让他的气息陡然就变得清静。 但是他并没有着手开始炼剑,而是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恍若跳大神一般,走一步,吸一口,并将之血沫吐出,涂抹在蛇鸦的骨头上面,写写画画。 足足费了小半时辰的功夫,他在蛇鸦的骨骼上面,画满了鬼画符。 然后余缺才将眼睛陡然睁大,猛地一跃,坐在了木桌之上。 紧接着,只听嗤啦一声响动。 他便低垂着脑袋,反持着蛇鸦骨头,将之插在了自己的后背颈口位置,贯入皮肉中。 此时在余缺的颈口后背,同样是布满了鬼画符,显得邪气森森。 “白骨剑胚,背脊烧身,炼我心魂,熔我精血,速速成型!急急如律令。” 余缺佝偻着身子,他喝念咒语,面上居然没有痛苦,反而露出了几丝亢奋之色。 如此情况,正是他在祭炼自家的本命剑胚。 其所采用的祭炼方式,便是将骨骼材料,逐一的熔炼进自家的脊骨当中。 如此一来,以脊骨作胚,塑造剑器,等到今后要和人斗法的时候,余缺只需要厉喝一声,飞剑就可以从他的脊背中冒出,杀人于无端之间! 并且剑胚在炼制成功之后,不用时,其时刻藏身在他的体内,不仅会受到他的气血温养,而不需要特意再去养护。 有了剑胚的加持,他本身的脊骨也将得到加固,即便是有朝一日被人给打折了,其也可以在香火、灵蕴的滋养之下,自行就修复过来,并不需要额外的灵丹妙药。 静室当中,余缺就此沉浸在本命剑胚的祭炼当中。 一股股鬼气,更加氤氲在他的身旁,使得那根蛇鸦的骨头,就像是蛇虫般,融化变软,然后蠕动着,一寸一寸的钻入了他的后背中。 这时候,余缺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的狰狞之色,但却并不是因为异物入体。 “区区死物,焉敢乱我修行。” 他低喝着,脸上的狰狞之色变成狞笑。 只见余缺伸手往脑后一拍,一股比蛇鸦真火更加精纯的火鸦真火飞出,团团将他包围而住,令蛇鸦骨骼中些许邪念异气,骤然间就被焚烧一空。 消掉了骨骼中的邪念,余缺的祭炼过程更加顺畅。 且根据《大自在剑道初解》上面所叙述的,修行者祭炼剑胚,尤其注重一鼓作气,而忌讳再而衰、三而竭。若是三次祭炼都失败,则证明与剑胚无缘,也隐隐和这一方剑道法门无缘。 好的余缺有祖庙真火为用,他轻而易举的就将熔炼骨骼这一环节给打通,仅仅九个时辰间,就让之统统浇灌进了自家的脊骨里面。 等到最后,他的后背脊骨隆起,其好似一条粗壮的蜈蚣般,在他的背后趴着,随时都要刺破皮肉,从中钻出。 噗呲声响。 余缺的身形微微晃动,他反手一抓,自行就将后背的皮肉撕破,哗啦啦的将自家脊骨从中抽出。 脊骨一出,余缺的上半身顿时瘫软,就像条肉虫般在桌上趴着。 但他丝毫不慌张,反而垂着手,以一种怪异的动作拎着白森森的脊骨,放在了自家眼珠跟前,欢喜的打量着,百看不厌。 此情此景,赫然就是他的本命剑胚初成,脊骨化剑,可以取出为用了。 只不过,他刚才因为炼剑初成,比较激动,一下子就将整根脊骨都抽出了,忘了给自己的肉身留几截作为桩子,才变成了眼下这个模样。 不过不打紧,他待会再将之塞回去就是了。 (本章完) 第125章 县兵都军、随身宝府 第125章 县兵都军、随身宝府 炼度师行会中。 余缺熬炼许久,将自己的本命剑胚炼制成功,他忍不住的再三将此剑从后脊背中抽出,放在手中把玩。 一并的,他也尝试着将自己的神识贯入其中,想要玩一把御剑术,纵剑而出。 但可惜的是,他目前的神识仅仅才三尺而已,其手中的剑胚,仅仅能够在其周身三尺间活动,和他自行探身伸手的范围差不多。 并且因为余缺阴神孱弱的缘故,驱物对于他而言,属于是极其艰难的行为。 他用神识超控剑器,晃晃悠悠的,远不如在手中握持来得稳固。 这让余缺小小的失望了一番。 “看来以神识御剑,对我现在而言,顶多能够当做一个出其不意的换剑招式,好让轻视我的敌人们踩上一坑。并且我还得多加练习,方才能有效。”他在心间暗道。 继续耍子一番后,余缺盘坐在木桌上,一手持剑,一手反到背后,又摸了摸自己凹陷的脊骨。 他梳理着: “白脊剑虽然吞并了我之脊骨,但实际上,我之脊骨对于此物而言,更像是剑鞘。 如今之所以拔剑而出之后,会导致我的脊骨空虚,以至肉身乏力,主要还是因为剑胚初成,尚未得到更多的骨骼加持,若是材料充足,就不至于如此了。” 炼得的这方剑胚,被余缺蕴养在后背脊骨当中的,因此便被他唤作为“白脊剑”了。 他心间琢磨:“看来还是得再另寻一些强悍的骨骼,将此剑好生的加炼一番。” 不过余缺旋即就又轻叹了一声。 最好的加炼材料,自然就是蛇鸦之骨了。若是多得几根,他一口气的将这初成剑胚,蕴养成八品法器也是可能。 只是能得到一根蛇鸦骨头,就已经是他走大运了,想要再多得,眼下是绝无可能。 并且那被炼入白脊剑中的鸦骨,其潜质目前都还没开发而出,属于是物未尽其用,若是再以蛇鸦骨骼作为加炼材料,就颇是浪费了。 余缺只需要再取些八九品的灵性骨骼,将之作为耗材,即可让剑胚加炼完毕。 只可惜的是,这些天里面,他已经托人去鬼市中打听过一番,也询问过行会的药房。 但灵性骨骼不仅能用于炼剑,也是上好的法器法宝制作材料,其在不少地方都紧俏,属于难得可贵之物,往往只在拍卖会上才可能遇见。 而余缺这几日,却并没有时间往鬼市的拍卖会中亲自走一遭。 不过,如今剑胚初成,他手中新增了一柄利器,也是时候出关,赶去投军了,或许会有机会。 “若是耽搁的时间太久,那第七学正腾出手来,阻拦我赶去投军,可就不美了。” 余缺心间想着,他当即就从袖袍当中掐出一道符咒,在其中密语几声,咻得打出,传音而去。 过了大半时辰后,静室之外慢悠悠的又有一道符咒飞来,上面写了一个“可”字。 余缺面露欣喜,他立刻从桌子上跳下,三下五除二的就收拾好了在静室当中的物品,提着个行囊,就推门而出,朝着行会的深处走去。 不多时,他在会首静室之外立了片刻,内里就传出了一道声音: “进来便是。” 余缺推门而去,当即就朝着内里的人影作揖: “晚辈余缺,拜见会首!” 老会首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道:“都做好准备了?黄归山那厮,我早就已经送上山去了,你无须再担忧,关于你家那边,我也遣人过去稍微布置了一番。 这点你更是不用担忧,第七学正那家伙虽然性子臭硬,但犯不着祸及家人,只要你不死,你的家人不随意出县,便无甚问题。” 不需要余缺询问,对方就主动将自己的一干照料说给了余缺听,令余缺的面上满是感激。 “多谢会首,您此番的恩情,晚辈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老会首哈哈一笑:“老夫一个独夫,要你没齿难忘作甚。你若是真有心,好生在县兵那边历练便是,多赚点军功,也算是为国效力了。” 余缺再次拱手:“是。” “好了。”老会首从手中取出了一封小小的卷轴,用手指一弹,将此卷轴扔给了余缺: “此是你的迁转文书,上次还家神时,一并的帮你办妥了。倒是没想到,你这厮在县学中的箓职,还是一方实缺。啧,看来第七县学当初对你,很是器重啊。” 余缺恭敬的接过卷轴,想要打开瞅一眼,但是发现上面贴了封条,有香火之气禁锢着,便熄灭了心思。 老会首口中则是继续嘀咕: “不过也好,若是他们不先给你个实缺箓职,老夫也难以给你在军中安排上一方实缺的军职。 记住,你此番一入军中,便是军官行列,属于是带官投军。在黄山的县兵中,除去少数几个头头之外,其余人等并无资格号令你,你千万不要被蒙骗了。” 没错,余缺此次要去投军的对象,便是黄山本地的军伍,算不上是背井离乡。 根据老会首的说法,朝廷逢县设兵,逢都立军,称之为“县兵”、“都军”,负责节制各地兵马,钳制各方仙家。 县兵和都军两者,并无高低划分,仅有寡终之别。 如黄山县城这般的,县兵共有一十三路,分别对应着一十三座坊市,而若是都城,则其坊市更多,相对应的兵马数目也就更多,将会几倍甚至几十倍于黄山。 不过天下间的兵马,往往贵精不贵多,仙家们更是如此,一人成军的情况数不胜数。 再加上险恶之地往往出强兵,因此不能说县兵就一定弱于都军,都军就一定劣于县兵,得因地而论、因时而辨。 静室中,余缺听着老会首的交代,他原本对于自己在县学当中的实缺箓职,还有些可惜。 但是现在听完,其心间动弹,意识到老会首在军中给他安排的身份,绝对也不低! “军职或许不一定高,毕竟我在县学中的箓职也只是九品,但是其自由性,看来是足够的了。”他心间顿时大松一口气。 话说这几日间,余缺自己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军伍生涯,进行各种筹划。 而其中,他所最为担忧的一点,便是军法严厉。一旦投军,他之后就得遵从军法,若是不听军令,上头甚至可能将他直接斩杀了。 好在老会首也知晓这点,其一瞅见机会,就帮余缺将这个最大的担忧给抹平了。 余缺再次拱手:“晚辈不胜感激!” 老会首摆了摆手:“无需谢我,顺水推舟的事情。你若是自身没有实缺箓职,本道也是无甚法子的,谢你自己就行。” 两人接着又寒暄了一番。余缺也从此人的口中,得知了自己要赶去投军的具体地点。 “今年的招兵时节刚刚过去,因此需要你自己赶过去。不过老夫也已经给县兵大寨那边发去了书信,那边自然会有人等着接应你。 此行虽然不远,但也在城外,路上你自己多注意些。” 老会首摊了摊手,“咱行会中的都是手艺人,炼鬼是一把好手,但是护镖就不是了。而且真要是大张旗鼓的护送你过去,还容易走漏了风声。” 对方这意思,就是让余缺自己想方设法的上路了,无法护送了。 余缺心间一沉,但当即就拱手应下: “前辈放心,只不过出城走一遭罢了。若是晚辈连这个胆量都没有,今后还修个甚的仙道。” “善。”老会首点头,最后道了句: “十日内赶到即可,过时延期,或以军法处置。至于何时动身,从何处出发,你自行决定便是。” 话声说完,对方就将眼睛微微闭上,摆出了一副送客的态度。 余缺朝着此人恭敬的行礼后,倒退数步,然后才转过身子,离开了静室。 只是在他关上静室大门后,刚一转身,还没来得及抬步,门外一道身影就笑吟吟的拦在了他的跟前。 对方身姿窈窕,似虚似实,正是会首的画中夫人:“小郎君且留步,妾身这里还有要东西给你。” “是。”余缺朝着对方拜了拜,疑惑的看着会首夫人。 只见对方媚笑着,手掌一翻,一方小小的蚌壳,便出现在了余缺的跟前,表面温润泛光。 余缺顿觉此物有几分眼熟,但是着实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物,其看上去颇具灵性,应当是一件法器。 “你师父上次去县学中,帮你讨要好处时,特意去你箓职的所在地方逛了逛,发现了此物。这家伙贼不走空,便待在县学中,苦炼数日,终于将此物炼得,令我转交给你。” 余缺怔怔的接过此物,这时方才恍然大悟。 这方蚌壳,正是他在县河的水底发现的那一方蚌壳水府,难怪他会感觉如此眼熟。 只是,此物前后的大小差距,着实是大。 会首夫人轻叹道:“此物虽然不能储物,但是已经被纳入鬼神,炼制成了八品之物,其能大能小,正好适合你在野外露宿时,用来遮风挡雨,抵挡蛇虫。 没想到黄归山这家伙,平日里扣扣搜搜的,对于你这个徒弟,竟然舍得下如此血本。” 余缺捧着蚌壳水府,面上感慨不已。 根据他的了解,黄归山的修为仅仅是九品毛神,其炼度的手艺虽然老道,但同样只是个九品炼度师,并非八品。 因此对方想要炼制出一方八品之物,还是在短短数日之间,哪怕蚌壳水府本身就有基础,其难度也是可想而知。 “敢问师父他……罢了,多谢夫人转交。” 此乃黄归山的心血之作,余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将蚌壳收入了怀中,贴身携带。 会首夫人笑看着他,也摆了摆手:“离去吧。” 余缺再三谢过,拱手告辞。 别过此人之后,他收拾好心态,立刻就离开了县学。 不过接下来的两日。 余缺并没有直接出城,急着赶去县兵的驻在地。 既然老会首给了他十日的时间,他自然是要将剩下的时间利用起来。免得不做准备,真运气倒霉的在城外遇见了危险,那时可就坐蜡了。 正好三日后,鬼市中就有一场较大的拍卖会。 即便到时候在拍卖会上碰不见合适的骨骼材料,余缺也可以出手买卖一番,卖上一头年份近千的老鬼,再弄点护身的家伙事。 反正他就要去往军中了,短时间内不会再进鬼市,这次也只是适当的出手一次,不至于有暴露黑葫芦的风险。 ……………… 与此同时。 在黄山县城的另外一边,当余缺离开炼度师行会的刹那,便有消息飞出,传递到了县学当中。 第七学正待在静室里,他的身前正摆放着一只黑烟滚滚的家神,其上鬼脸蠕动,分外狰狞。 得知了余缺离开行会的消息,学正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他仅仅是眼皮抬了一下,然后便轻轻一掐诀,令那道发至静室中的传音符箓,轻轻飘起,往县学中的另外一地嗖的飞去了。 不多时,待在县学之中的红蛇夫人,其不经意间,便也得知了余缺离开炼度师行会的消息。 捏着传音的符咒,红蛇夫人的眼中顿时就露出了冷笑。 “好个师徒一脉,果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这等嘴脸,平日里也敢笑我世家中人无甚温情?!” 不过讥讽归讥讽,红蛇夫人的脸上,却是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此番余缺出城去投军,其赶路的时候,可以说是废掉此子的最好机会了。若是错过,等此子真个抵达了军中,那时对方成了军伍中人,结识袍泽,可就更加难办了。 并且废掉此子,让朝廷方面得不到一颗天庙道种,其对于整个黄山而言,无分师徒、世家,全都是一件好事。 红蛇夫人思量着,眼睛忽然微眯,想到了什么,变得细长细长: “哼!有此大义在手,此番就由不得尔等不听我的吩咐了。” 就算出手,这次也不一定非得她这位贵女现身卖命。山下这多的泥腿子,脏活累活得让他们来干才是啊。 (本章完) 第126章 季家死士、红蛇找死 第126章 季家死士、红蛇找死 第五日。 余缺摇摇晃晃的,从和平巷中踱步而出,面色虚白。 他这模样让人瞅见了,铁定是认为他又在巷子里面消耗了大量的精气。 别过了恋恋不舍的窑姐们,余缺紧了紧衣袍,便钻入了一辆黄包鬼车中,给了车夫几张香火纸钱,便让对方趁着夜色,往隔壁的坊市跑去。 “得嘞,您坐稳了。”车夫得令,往手心中吐了口唾沫,便卖命的跑起来。 余缺则是窝在鬼车上,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中。 他这几日实在是累惨了,当然,其并非是在窑姐们的身上累惨了,而是忙活着炼度鬼神,费大气力,给自己置办了一批鬼兵,收在了罐子里面。 一并的,他也尝试了一下阎王爷法脉的炼狱法门,虽然浅尝辄止,但是有炼狱法门傍身,他炼制鬼兵颇有眉目,速度和效果都是远超平常。 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他有小黑葫傍身,铁定能以九品之身,为自己打造出一批八品的鬼兵! “虽然时间紧迫,但是有几只从八品的鬼兵,想来路上也能应付了。”余缺心间暗暗寻思着。 因为劳累,再加上黄包车摇摇晃晃着,可又并不算颠簸,躺起来很是舒服,一阵困意顿时袭来。 他干脆放出了一只鬼兵趴在自己的身上,作为警惕,然后便进入了睡梦当中。 等到余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然是脱离了第七坊市,抵达第九坊市,且是来到了坊市的出入口子附近,再往西边走上几里路,便是茫茫的野外了。 车子一停,余缺的身子便端正的坐起,并将鬼兵收入了兵马罐子里。 他走出黄包车,向着那车夫又递过几张纸钱后,便趁着天色未明,一步一步的往野外走去。 “您慢走嘞!” 车夫虽然疑惑余缺为何非要来第九坊市这边出城,但也只是多瞅了几眼,然后就揣着款子,乐呵乐呵的跑到刚开张的集市上,大吃一顿。 而余缺此行,乃是要孤身一人前往县兵大寨,路上的精怪危险还在其次,城中歹人所带来的危险才是最令他忌惮的。 因此为免自己的行踪被人给盯上,他才绕上一个大圈子,从别的坊市出城。 不多时,地面从砖石硬道,变成了湿漉漉的土路,他已经是彻底的走出了县城, 余缺也就不再步行,而是从袖子中取出了自己费不少纸钱,才购置而来的甲马符。 他啪啪的往双腿贴上,只听唏律律间,他的两条人腿就变成了两条粗壮的马腿,还使得他的身子都不由得长高了几尺。 余缺轻轻一跃,便能往前跃出一二丈远,若是用尽全力,还能跃出三丈。 此等奔走能力,已经是能够让他在山野之间如履平地。 但就算如此,余缺的面上还是叹息摇摇头: “可惜可惜,只是一张符咒罢了。若是能束缚一头便于出行的家神,随时都可为我所用,那才算是更妙。” 话虽如此,但他兴致涌起,顿时嗒嗒的就在山间小道中,朝着西南的方向奔去。 等在山野间绕了几座山头后,余缺确认自己的身后并没有什么盯梢的,方才放下心来,转而调整方向,彻底的朝着野外奔去,目标直指黄山县兵大寨之所在! 另外一边。 虽然余缺出城之时,已经是做好了提防,但是其甫一出城,气息消失在了县城中,有心之人便根据种种香火手段,获知了他的行踪去向。 城中,红蛇夫人捏着一张传音符,心间冷哼: “竟然是从第九坊市那边出城的,倒也算是有几分机警,平白给老娘添了不少的麻烦。 不过任由你再机警,你的箓职还挂靠在县学中,动静去向便依旧能被县学轻易获知。即便遁入野外后,香火寥寥,你之路线无人知道,但老娘也有八成的把握,可以令人先堵住你!” 心间思量完毕,这女仙家抬起头,姣好的脸上带着冷厉之色,对着身前的几人说: “几位季家的族老,既然此子已经出城,诸位还不快快去办事!前往县兵大寨的路线就那么几条,余缺此子投军的时间也就剩下五日,不要说你们还拦不住此子。” 几个白发苍苍的季家族老闻言,都睁开了耷拉的眼皮。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面上露出无奈之色,并未争辩,纷纷低声开口: “是,谨遵红蛇小姐的吩咐。” 红蛇闻言,面上当即点头:“擒杀此子,乃是为我黄山建功、为我士族豪门建功。不管是道宫方面,还是我蛇家方面,皆不会亏待尔等季家!” 她粉面带煞,并威胁:“但若是诸位出工不出力的话,真让此子逃脱,投靠了朝廷兵马,且好自为之。破家灭族也只在旦夕!” 季家族老们听见这番威胁,都低垂着脑袋,不敢呛声。 他们拱手应诺后,不敢再耽搁,当即就朝着门外走去,个个身形闪烁,几个呼吸起落间,就鬼魅的消失在红蛇的眼中。 而红蛇夫人冷眼看着他们的身影,等到其一个接一个的彻底消失,她的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了嫌恶之色。 “区区季家,几番搪塞,如今又敢拿这群老家伙来糊弄老娘,还说什么姜还是老的辣。不过再是废物的老家伙,也自有用处,且看这票活计做完后,尔等季家还能如何脱身。”她的嘴角不由翘起,目中满是讥讽。 原来这厮压根就没有想过替季家请功。 反而她盘算着,袭杀天庙道种之事,放在哪里都是一个大忌讳。因此一旦季家动手,对方就会成为余缺身死之后,用于交给炼度师行会的替死鬼,以搪塞众人。 只不过,红蛇夫人这边想的挺好。 但是季家族老们出城之外,他们在城外相互对视了一眼,目中纷纷都透露出了决然之色。 这几人的精气神,和在红蛇面前的行将倒毙之状,截然不同。 “诸位,慢行。”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面色坚毅,相互见礼后,便各自点燃精气,仿佛猿猴般,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 从黄山县城赶往县兵大寨,短则一日一夜,多则三日三夜。 而余缺有甲马符,即便他饶了一定的路程,顶多两日一夜,定会赶到。只是当走过一方名为鬼见愁的山涧时,他便撞上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对方原本提前就在山涧上端坐着,披着蓑衣。 蒙蒙的水雾包围中,老者的身子上方有热气涌动,腾腾如烟霞,显得很是有几分不俗。 当余缺出现在其身前百步时,老者陡然就睁开眼睛,猛往余缺这边看过来。对方目光炯炯,和其鸡皮鹤发的模样截然相反。 而余缺望着在前方像是故意等着自己的老者,眉头微挑,面上轻叹了一口气:“终归还是被盯上了么。”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被人确定行踪的,但是既然来了,那边做过一番便是。 且余缺暗暗的环视了一番左右。 这鬼见愁的地形狭窄,左右还有瀑布湍流,四周并无藏人的地方,除去正在前方等候自己的一个老头之外,应当是并无其他阻击者埋伏。 余缺遂勒马上前,在距离对方只剩下二十步的时候,揭下双腿的甲马符,一手负背,一手端出了兵马罐,笑吟吟的看着对方。 结果还没有等他开口喝问对方的来历,那拦路的老头便朝着他拱手: “老夫季家族人,排行第八,见过余缺道友。” “嗯?”余缺听见这话,目光一愣,并露出了几分狐疑之色。 他打量着那老头,十分怀疑对方是在冒充季家之人。 但是下一刻,老头身上便有腾腾的鬼气冒出,猛地朝着余缺扑杀而来,不给余缺再问话的机会。 余缺冷笑间,仅仅是晃了晃手中的兵马罐,便有数头鬼兵喷出。 鬼兵是两黑两白,皆是长着长舌,及时的就将他护住,并且甩出口中长舌,往那老头捆扎而去。 一场人鬼争斗,当即就在狭窄的鬼见愁中展开。 正当余缺振奋精神,打算速战速决时,他都还没彻底发力,仅仅数个回合之后,那老头便气力不支,精气耗空,跌倒在地。 并且此人的气息明明是接近八品了,但是斗法之间,竟然一头家神也没有放出,纯粹靠着手中的鬼气和几手凌厉招式。 余缺毫不费力的,就将这老头的阴神从肉身中抓了出来。 他踩在对方的肉身上,吊着老头阴神,面上的狐疑更甚,有心想要询问此人的来历,但是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还是老头的阴神在吃痛间,自行述说了几句话,令余缺的面色微变。 “回禀余道友,县中有歹人,欲要截杀道长。我族迫不得已,今以阴神献之,还望道长留我族一条生路。” 对方的阴神以手指向肉身,口中艰涩:“此身之上,留有证据,道友可自行观之。” 话声说完,对方的阴神便散发出了凄厉的叫声,竟然立刻化鬼入邪,彻底的不想活了,往鬼物演变而去。 余缺先将此人的阴神收入了罐子当中。 他没有太在意新收的这只鬼神,而是连忙上前,派遣鬼兵将老头的衣服拔掉,从上面摸索出了一张符咒。 此符咒无甚作用,但是点燃之后,便有一道道对话声从中发出。 符箓中的主要说话之人,是一女子,且对方的声色格外令余缺熟悉,正是那红蛇夫人! “你们季家,去截杀余家子!”这一句杀气腾腾的话声喝出。 并清晰的进入余缺耳中,紧随其后的,则是一声声不甘的争辩。 余缺从中还听见了“季宜秋”三个字,但是令他面色古怪的是,季家之人对于季宜秋之死,所反应的态度仅仅可惜,压根就不想因此再得罪了余缺。 这下子,他顿时明白过来,感情季家这群老实人,是被迫上了红蛇的鬼车,迫不得已的才前来动手截杀。 根据死在他手中的老头来看,这群截杀他的季家之人,虽然修为不低,但皆是心存死志,甘愿替族中赴死,并愿意将阴神送给余缺,通风报信一番,企图以此平息了余缺的怒意。 “原来是这般。”余缺听完了留声符咒,轻声叹息。 略作思量,他便将那季家族老的阴神又取出,看着对方。 若是从前,他即便得知了季家之事,应当也只是会冷笑一番,而不管是真是假,都会将这老头的阴神作为炼度材料。但恰好前不久,他才在黄山中也经历了一番身不由己之事。 余缺沉默了一番,索性松开了这道阴神。 吼吼! 阵阵鬼哭间,不等老头的阴神彻底化鬼。 余缺左右两只黑白鬼兵就纷纷吐出长舌,果断的扎入老头阴神体内,绞杀一番,将老头的阴神打杀了,令其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今后不用再受苦楚。 给了对方一个果断,余缺沉吟几息,又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那一封迁转文书,目光变得阴冷。 从季家所留的符箓中,他已经得知,自己的行踪之所以会暴露,是因为他目前箓职的缘故。 且一旦等他靠近县兵大寨,因为他身上的迁转文书也是在县学中办理的,香火感应间,红蛇夫人另有手段,可以顺藤摸瓜的,彻底搞清楚他的动静去向。 只不过那时候,县兵中人也会得知他的来临,或许会有人马前来接应余缺,这样留给红蛇夫人他们动手的机会很短暂。 因此红蛇便点派了季家之人堵路,一旦那个季家之人身死,其余的人等以及红蛇夫人,便会提前杀来,创造更大的截杀机会。 了解了这些,浓浓的杀机,也顺势在余缺的眼中涌起。 既然彼辈能杀他,那他自然也能杀彼! 且一想到红蛇夫人那美艳凶厉的面孔,余缺压抑颇久的心神,便腾起了一股暴戾之色。 他忍不住的在心间狞笑出声:“贱婢,久不对你出手,真当余某是吃素的不成?!” (本章完) 第127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火上浇兵 第127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火上浇兵 山野中,红蛇徘徊在前往县兵大寨的一条必经之道上,但是并没有直接显露身形,而是藏在暗中,紧盯着一个季家之人。 这时,她若有所觉,忽然就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符咒,直视着这张符咒,看其无火自燃。 红蛇的面上露出阴冷之色:“果然是一群老废物,连个刚刚开庙的家伙都解决不了。” 口中暗骂着,她的手上另有动作,又取出一方罗盘,迅速的将那道符纸所烧出的符灰,压在了罗盘之上。 罗盘迅速转动,只见一道红线在其中疯狂转动鸡犬,然后摇摇晃晃的,铮的一定,指向了余缺目前所在的方位。 红蛇的眼中露出了然之色,她当即就取出一道传音符,冷冷的向着符纸说了一番话:“贼子行踪已现,速速围杀!” 咻得,符咒得令,立刻就分化出数道幽光,朝着百里之地内的所有季家中人飞去。 做好了这一切,红蛇夫人的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但她的眼里还是闪出狠色: “罢了,此行出都出来了,且前去督战一番。否则一旦那群季家的老废物们出力不出工,真让余家子投靠了朝廷军伍,今后可就更加麻烦了。” 她的身形当即就闪烁,身下长出粗壮的蛇尾,幽光阵阵,嗖嗖的就穿行在山野之间,迅速朝余缺的所在奔去。 不过和红蛇夫人所想不一样的是,剩下的季家之人,压根就不是出力不出工。 而是在得知了红蛇的传音,以及一名族人的死亡后,季家之人面上都是露出了阴沉之色,并没动身,选择继续蹲守在原地。 他们季家都已经是损失了一名族老,且态度已经是做出,今后即便是面对山上的蛇家,也是可以说道几句的,不用担心太过严厉的处罚。 反倒是若是再继续追杀,真导致了那名天庙道种死亡,他们季家上下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半个时辰后,当红蛇夫人赶到了鬼见愁山涧所在时,她目光惊疑的扫视左右,仅仅发现了一具季家族老的尸体,然后便再没有瞧见半个人影。 此女的面色阴沉,明白了什么,顿时破口暗骂:“该死!” 骂完之后,红蛇夫人脸上厉色泛起,她从袖子中摸出了一方令牌,其上书写着“第七”二字,反面还烙印着县学的纹路,正是她从第七学正那边支到手的一方追踪令牌。 此令牌,可以在野外搜寻县学中人,能通过香火进行感应,明了其大致的方位所在。 若是对方身上还携带有特定的标志之物,则是能更加清晰的捕捉其所在,误差不会超过十丈。 眼下没有其他的季家之人作为帮手,余缺又已经离开了原地,仅仅靠红蛇一个人,是难以寻找到余缺的。因此她必须将此物拿出来。 不过使用此物,也是有一定的风险。 那便是除了事后会留有蛛丝马迹之外,一旦启用,搜罗到了余缺随身携带的迁转文书,一并的也会令县兵大寨那边察觉到动静。 如果县兵大寨中有人知晓余缺的投军之事,那么大概率会派遣人员出来,前来接应余缺。 因此红蛇动用令牌后,一旦找着余缺,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便可能和县兵撞上。 目中略作犹豫,此女心间一冷,便捏碎了此令牌。 嗡嗡!令牌当即就化作为一线红光,悬浮有半人高,在红蛇夫人的跟前闪烁不定,引导着她,迅速的朝着一地奔去。 而另外一边。 余缺此刻正盘坐在一方山谷之间,四周昏暗,树木深沉。 当红蛇夫人动用令牌的那一刻,他也猛地睁开了眼睛,紧盯着摆放在自己膝上的那一封迁转文书。 在余缺神识的细细观察之下,这封迁转文书果然散发出了一阵微不可及的波动,虽然微弱,但若是通过香火之气的加持,至少百里范围之内,是可以隐隐察觉到的。 “果然,那季家之人所说的并非虚假,此物果真被做了手脚。” 余缺目中了然,“原本以为此物之所以会被烙上火漆,施加符咒,乃是朝廷为了防止冒名顶替之事,敢情也是县学在其中做了手脚,所以才特意将此物封印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就将此物丢弃,或是扯开这封卷轴,掐灭了其中的手脚。 毕竟此物和他的军职相挂钩,不说丢弃,若是真的私自打开,犯了忌讳,最终导致丢掉了老会首特意安排的军职,那可能就正中了幕后贼人的算计,得不偿失。 余缺掂量着此物,将之安稳的放在了地上,然后取出一张符纸。 噗的,符纸上生出一阵白烟,余缺身前顿时出现了一道和他差不多身形的人影,但其轻飘飘的,并非活人。 余缺则是轻轻摇晃肉身,无声无息间就变成了一道黑影,向着左右飘去,藏匿在了暗处。 此迁转文书,不仅是暗中之人的记号,亦是余缺此番埋伏的诱饵。 他眼下已经是做下了万全的准备,就等鱼上钩,借此良机伏杀那红蛇夫人一回。 只有不成功,余缺才会弃了这封迁转文书,先投入县兵当中,日后再找机会解决对方。 而如果成功,他以九品之身擒杀一尊八品、甚至七品的仙家,不仅能剪去了一尊大敌,让叔父等人在县城中的生活得更加安稳,亦是一幢大功! 哑哑! 密林中,当余缺的身形消失后,四周寂静,仅有鸟雀的声音时而发起。 仅仅数刻钟后。 山林中的鸟雀依旧,但是一阵阴冷的气息,出现附近。 百步之外的落叶沙沙作响,且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只见一条条长蛇,出现在了余缺逗留之地,绿绿的,一眼看上去就令人感觉渗得慌。 这些长蛇相互纠缠,还形成了蛇球,滚动着,猛地往“余缺”的身影跳去,并天女散般,堵死了余缺所有逃生的方向。 嘶嘶的,一根根长蛇恍若八卦阵般,顿时就将“余缺”包围在了中心,蛇目中露出阵阵阴邪之色。 而蛇群中,“余缺”的身影摇晃不已,好似被吓得战栗,不知所措。“余家弟弟!你可是被姐姐吓着了?” 这时红蛇夫人笑吟吟的出现在蛇群之外,她面上带着喜色: “你此番出逃,可是得罪了不少人,还累得姐姐前来捉你。不过看在你开出了天庙的份上,你若是愿意听话,姐姐也愿意保下你,收你入房中,到时候姐姐委身于你,与你修行一番也是可以的哟。” 此女慵懒的说着,面上充斥着十足把握之色,眼睛里面还爆发出了几丝贪婪之色。 适才她已经派遣蛇兵,在四周数里范围内搜罗了一番,除去此地有余缺一个活物的气息之外,便再无较大的活物。 也就是说,县兵大寨此刻尚未派人前来接应,附近没人能来帮余缺脱困了。 红蛇发笑着,她见余缺没有搭话,便以为余缺尚且处在惊惧中,一时说不了话。 此女面色潮红,主动的朝着余缺捉去,打算先将这个天庙道种抓到手中,再说其他。到时候,此子是死是活,可就都是她红蛇嘴里的一道菜。 不过当挤入蛇群中后,红蛇的面色微变,她发现了端倪。 只见蛇群中央,余缺缓缓抬头,其所露出的面孔死白死白的,压根就不是活人的面孔,而是一张涂腮抹粉的纸人脸。 “纸人符?可恶,是被此子发现了么。”红蛇夫人咬牙,在心间暗骂。 但是下一刻,一阵阵鬼哭的声音,就反过来从地下涌起,并升起了一阵白雾,其笼罩在密林间,将她反过来包围住了。 这下子,红蛇夫人的面色再变,并眼尖的在四周白雾中,瞧见了一头又一头的人影。其跌跌撞撞的,身上的鬼气森森,一看就是经由仙家炼制过的兵马。 红蛇夫人此时可谓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竟然反过来,被余缺埋伏了一手;喜的则是,余缺并没有扔下迁转文书,独自开溜。 “好家伙!余家弟弟,你这是没有走,想着来捉姐姐了么。” 她讥笑着,缓缓的从袖子中抽出了一根长鞭,并且身上的灵光涌现,一条条家神从其左右浮现冒出,展现出了强劲的法力,威压四周。 想她一个入了七品的仙家,别说余缺这个刚开庙不久的九品毛神仙家了,即便是县学中的不少教谕,也远不是她的对手。 而应和红蛇夫人笑声的,是四周白雾中一阵闪烁烁的火光,以及分不清方向的话声: “正是,还请红蛇教谕,束手就擒罢。” “余家弟弟,你藏头藏尾作甚。”红蛇夫人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是肆无忌惮:“可是怕着姐姐了?” 但是下一刻,此女脸上的笑意一凝,她目光凝重的盯着左右,赫然发现那些在白雾中闪烁的火光,给了她一股十分眼熟的气息。 “这是,县中真火?”红蛇夫人的瞳孔微缩,低声喝到: “该死的,学正那家伙,究竟和你们交易了什么!” 呼呼! 回应她的,却不再是话声,而是一道道飞扑而出的真火之气。 红蛇当即躲闪,没想硬抗,但是这些真火之气落在了地面的长蛇身上,又逢着一阵火星,当即就将长蛇点燃。 蛇虫们受到刺激,左右扭动,上蹿下爬,很快就遍布了方圆几十步。 如此情况之下,就不是闪躲能躲开的了。红蛇夫人只能聚拢家神,硬抗真火的包围。 滋滋的灼烧声,在她的左右出现,让其脸色更加难堪。 她并没有看错,余缺所使出的火焰,正是县学中的蛇鸦真火,并且不知怎的,其比她在天葬台上所见到的真火,更是精纯了几分。 不过红蛇夫人的脸上也没有过于慌张,因为她敢肯定,学正绝不可能将县学的真火之种交给余缺,余缺手里的这些真火,应当仅仅是无根之火,是烧不了多久的。 可是下一刻。 白雾之中,余缺瞧见此獠被真火包围,烧个正着后,他居然踱步着从雾气中走出,提前出现在了红蛇夫人的跟前。 此刻余缺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惊喜之色,连话声也忍不住的亢奋起来: “红蛇教谕,你当真是自寻死路,入我瓮中也。” 话说余缺原以为,自己想要收拾此獠,能有个三四成的可能,就足以不枉他自夸自大了。 结果没想到,红蛇夫人似乎也不是单纯的想要杀他,而是更想要生擒他。这导致对方机警不足,轻而易举的就走入了埋伏当中,直接被真火围困住。 红蛇夫人不明所以,她恢复表情,望着四周真火,皱眉冷笑: “就这点苗儿?你且让姐姐看看,你的本事究竟有多大,能否吓杀姐姐!” 余缺好似听不出对方话声中的讥讽,而是直接就点头: “那就让教谕看看,余某的本事大不大。” 呼呼呼! 紧接着,一阵鬼哭声猛地响起,一列列鬼兵便从白雾中走出,出现在了红蛇教谕的面前。 原本红蛇还不甚在意,区区鬼兵罢了,哪怕很有几头的气息接近八品,但也奈她不何。 可是随着白雾中的鬼兵越出越多,且几乎只只的气息都是从八品时,红蛇夫人终于是忍不出的惊叫出声: “竖子,你哪来的这么多上好鬼兵!?炼师行会的老阉狗,不可能舍得给你这多!” 但更令她心惊的是,这些鬼兵压根就没有上前来,和她缠斗厮杀,而是看也不看她,主动就扑入了四周的真火圈子中,翻滚打转。 霎时间,深林中群鬼哭嚎,鬼气大泄。 而围住红蛇的真火,其得了浓郁的鬼气相助,气焰顿时为之腾腾,一窜三丈之高,热力扩大了十倍不止! 圈外的余缺,其目光变化,已经是看死人一般,紧盯着那红蛇教谕了。 “不!” 一阵恐惧声,终于从红蛇教谕的口中尖叫而出。 她也顿时明白,余缺这厮有火有鬼,眼下就是想要用鬼兵助火,火上浇油一般,延续真火持续的时间,用以活生生烧死她! (本章完) 第128章 美人蛇、入邪成怪为大药 第128章 美人蛇、入邪成怪为大药 惊怒的叫声,在重重的真火当中响起。 余缺此刻是瞪大了眼睛,一息也不停的紧盯着红蛇夫人。 说实在的,即便将对方诓骗入了真火里面,他现在的心神也是悬着,随时都准备着见机不妙,便立刻开溜。 毕竟红蛇此獠,眼下所爆发出的气势,就连当初的伏家老鬼都比不过她,其妥妥的就是一尊七品仙家。 而他手中的火鸦真火,其质地虽然精纯,但是受限于余缺本身的修为,他顶多能够将火鸦真火的威能发挥出从八品的水平。 即便算上真火的神异,从八品的真火可以烧死八品的鬼神或仙家,十分了不得,但是它也烧不死七品仙家! 现在余缺之所以能够对红蛇进行烧杀,还是多亏了学正当初给出的那根蛇鸦骨头。 蛇鸦骨头中本来就带有三首蛇鸦的真火之气,余缺此前就已经将这真火之气吸入了祖庙中进行镇压。 他原打算的是,让火鸦家神将此真火之气缓慢的吸收炼化,看能否令其真火的威力再上涨一些。 但是眼下发现了红蛇的境界乃是七品,余缺甫一出手,立刻就将真火之气调用而出,辅佐他的火鸦真火去烧杀红蛇夫人。 得此真火之气的相助,他所施展的真火方才能够烧杀红蛇夫人。 但余缺手中的真火之气,并非是无限的,即便他内有火鸦真火加以维持,外还有一队队鬼兵加以助燃,但两者顶多也就能减少真火之气的消耗。 如果在此气消耗完毕之前,余缺还是无法将那红蛇夫人收拾掉,那么到时候,他所施展出的真火威能骤减,红蛇大概率就会脱困。 那时麻烦可就大了。 “且看,究竟是你先死,还是我先亡!” 余缺咬着牙,在心间狠狠吐声。 而另外一边。 “余缺!” 红蛇夫人哀嚎着,她的喉间滚出非人嘶鸣,七窍喷出墨绿毒雾,护体家神化作数条青鳞巨蟒,盘绕其周身,疯狂的缭绕摆动。 只是其肉身即便有数只家神保护,但也难以承受住真火之气的炙烤,红蛇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龟裂, “你饶我这一次,我今后必定不会再找你麻烦!还会给你甜头尝!” “啊啊,真火,学正那厮,当真把真火之种交给你了?!不可能、不可能!” 她极尽口舌,想要让余缺将四周的真火撤掉,但全然是无用功。 “聒噪!”余缺冷哼。 他现在只恨自己没有再多养上几只鬼兵,否则现在便可以更加的火上浇兵,使得火势更大,烧得对方连话都说不出来。 啊啊啊! 红蛇夫人陡然间捂着自己的面皮,其脸上的皮肤就像是蛇鳞般,一块块的裂开,然后又剥落,露出了皮下的血肉。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这时候,此獠不再求饶,而是目中露出了疯狂之色。 只见她望向将自己护住的数头蛇形家神,眼睛中露出不甘和狠辣,尖声叫出:“这是你逼我的,我若死,你也不得活!” 余缺闻言,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举动显露的有些惊惶。 但是一想到自己距离打杀此獠,只剩下最后“半步”了,他便咬牙站定在了原地,想要看看红蛇夫人究竟还有什么手段,能够将真火都压倒! 下一刻。 红蛇夫人满脸的狠意,她不再护住自己的肉身,而是口中呼啸:“神归来兮!入我肉身!” 此女的厉啸尖锐,震落了林间宿鸟。 嗖嗖的,只见护住她的一头头家神们,全都化作幽光,钻入了她的体内,或是入五脏、或是进六腑、或是钻下肢,就像是蛆虫一般在其中拱动。 失去了家神的保护,红蛇夫人的身上发生了更加凄惨的变化,其血肉都开始脱落,浑身的皮肤就像是树叶般,沙沙落下,毛发无存,让她变成了非人的模样,再无半点艳丽之色。 余缺紧盯着,不由的眼皮微跳:“这是?” 砰砰!沉闷的轰击声,顿时就出现在场中。 红蛇的肉身被灼烧着,身上的血肉忽然间又长出了肉芽,然后她就在痛苦的呻吟声中,匍匐在了地上,下肢并拢,不同停的摆动,向着四周的山石泥土、鬼兵火焰拍打。 余缺眼睁睁的,就看见此人的双腿越来越长,往一条蛇尾变去。 当蛇尾彻底成型时,股股毒雾又赤又绿,仿佛锁链般缠绕四方,抵挡真火的侵蚀,又像是一个模糊的巨茧一般,将她护在其中。 透过毒雾,余缺隐约可以瞧见,对方的上身也是出现了妖化,一片片赤红色的鳞片正在从其血肉中长了出来,对方的面色痛苦,双臂撕开了自己的两肋,将手插入其中,融化了进去。 到最后,红蛇夫人便仅仅剩下了一个头颅还是人形,而其脖颈以下,赫然变成了一条肥壮痴长的狰狞巨蛇。 那蛇身之上,纹艳丽,形成了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其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显得诡谲变幻,一看就是恐怖剧毒之物。 沙沙! 此獠还摇动着蛇尾,仿佛沙铃般作响,发出了一阵震慑余缺魂魄的怪异声音,令他头皮都发麻。 “不好!红蛇这厮,是入邪了。”余缺心道不妙。 根据他平常所学,对方八九成就是瞧见没有活路,干脆就用阴神吞并了自己的家神,自甘堕落,阴神入邪,企图在临死之前,拖着余缺去死。 只是不知道为何,寻常的仙家入邪,往往都只是阴神发生变化,其阴神会丧失人形,变得非人成鬼。 而红蛇夫人这厮,却是肉身先发生了异变,当着余缺的面,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条巨蛇。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灵人血脉?” 余缺心间想着,但是他也来不及考虑太多。眼下形势危急,他不能再只是站在一旁督战,而是必须再加把劲,抓紧时间将红蛇这厮弄死在场中。 否则的话,对方一旦突破火圈,死的可能就是他。 嗖嗖的,余缺踏着禹步,掐诀念咒。 一张张符咒,迅速就从他的袖袍当中甩出,落在火圈当中,化作为一道道法术。 地缚符触及地面,当即化泥沼,让蛇尾陷入三寸,凝作石枷;寒冰符炸开凛冽寒气,在蛇鳞表面结出霜;缠藤符则是迸发条条藤蔓,狠狠绞向巨蛇的七寸位置。 还有三张金光符,符纸自行焚化,化作金芒,如游鱼尖针般,狠狠的钻向巨蛇筋肉。阵阵灵光闪烁,汹涌的打在那蠕动的红蛇夫人身上。 “你、你、找死!” 面对余缺的出手干涉,红蛇夫人厉喝。 她摇曳着自己的头颅,虽然头发依旧光溜溜,但是脸上的皮肤长出一些,或者干脆就长出了蛇鳞,使得她的容貌恢复。 并且在蛇身蛇鳞的加持下,这厮竟然展现出了一种摄人心魄的魅惑美感。 此女怨恨的望着余缺,竟然丝毫不管余缺所施展的法术,而只是疯狂的朝着真火冲击,并且成功的就将半个身子跳出了火圈,仅仅还剩下另外半具身子留在重重真火中。 啊啊嘶嘶! 凄厉的惨叫声,从红蛇夫人的口中发出。 她虽然依仗着非人的妖躯,让自己一半的身子挣脱了火圈,但是直面真火,且是六品真火之气加持下的纯正真火,她也是不好受,身上的妖气顿时就被烧得散开,蛇鳞也像是落叶般,掉落满地。 她身上的不少皮肉已经焦黑,自行崩裂,露出了脏器。 而这时,余缺距离这厮,仅仅只剩下十几步远,几乎就是对方再一个腾跃的距离。 红蛇望着余缺,脸上露出了惨笑,她匍匐在地,在地上打滚,将自己被烧掉只剩下骨头的粗壮蛇尾,也从真火圈子从搬出,重重的摔打在了地上。 “没想到,本道会被你一个小小的九品仙家,逼到这种地步!” 红蛇夫人目中亢奋,理智略有恢复,她狞笑着:“且等着,生撕了你,老娘还要回去找那学正报仇……” 这时,余缺一边迅速往后退,并将周围的鬼兵聚拢而来,企图再度将红蛇夫人困在火圈中,活生生的烧死。 一边的,他也是顺着对方的话,口中惊叫出声: “教谕且慢,饶我一命,我愿意返回县学中,帮你指认学正。 是学正想要算计你啊,和我没什么关系!” 这话声,令红蛇夫人的动作微顿,但是其人压根就没有想要再听余缺说话的意思,尖啸: “死!” 呲呲,她张开口齿,一道血红色的毒液,便从她的口舌中喷吐而出,凌空化作为两道长蛇,诡异的就朝着余缺咬来。 其速度之快,令余缺压根就是难以反应,几乎是眨眼间,就落在了他的身前。 嗡嗡! 这时,一道道灵光以及浓郁的香火之气,从余缺的身上升腾而起,化作为一座鼎器,将他安生的护持在了中央。 余缺在出城时,他除了置办鬼兵等物之外,自然也置办了保命的物件。 这张护身钟鼎符咒,就是他从鬼市拍卖会上费不小代价才买到手的,根据拍卖会的说法,此符咒能够让人在八品仙家的压迫之下,坚持上小半时辰。 并且符咒起作用其间,施符者依旧可以动用家神,使出其他的符咒。 九品仙家得之,轻易就可以从敌人手中逃脱;八品仙家得之,从容便可将贼人打杀掉。 现如今,余缺贴在身上的这章符咒起作用,其效力果然不俗,竟然连红蛇含怒而发的一击也挡住了。 只不过在那两道毒液的腐蚀之下,原本能坚持许久的鼎器符咒,顿时就像是冰雪般消融,眼瞅着连十个呼吸都支撑不了。 而这个时候,红蛇夫人她本人拖着凄惨的蛇身,丝毫不顾左右鬼兵的牵绊,一门心思朝着余缺扑来: “杀了你、杀……吃了你!” 其人的双目彻底变成了蛇眼,竖起阴冷,理智也更加的失去,但是唯一不变的,就是对于余缺的杀意,并且贪婪之色大起,瞧模样,像是想要将余缺生吞掉。 余缺立在原地,面色阴沉无比:“该死的,这厮看来是彻底入邪了。” 他有心想要躲避,但是对方所喷出的毒液却是拦住了他。 于是几个呼吸之后,不等毒液先一步将他的符咒腐蚀殆尽,红蛇夫人那庞大的露骨蛇躯,就已经是出现在他的身前。 对方的头颅高高吊起,狞笑的望着余缺而来:“吃、吃掉你!” 在余缺阴沉至极的目光中,此獠一口就落下,将他体表的护体灵光轻易打破,并且把他的整个身子,全都吞吐了腹中。 哈哈哈! 一阵猖狂的笑声,顿时在密林中响起来。 红蛇夫人吞吃了余缺,仇恨得报,畅快无比,她连四周继续扑杀向她的鬼兵们都不在意了,仍由鬼兵们撕咬着她的躯体。 只不过,此刻在浓浓的白雾中,一双眼睛正惊悸的看着此獠,不知自己该不该退去。 只见在红蛇夫人的口齿中,她所嚼碎的并非是人体血肉,而是一根根长发。 原来这厮刚才所吞下的,压根就不是余缺,而是余缺留在原地的保命发傀。 余缺之所以在红蛇夫人被真火困住后,立刻就从白雾中走出,也压根就不是他胆大骄狂,而是他故意驱使着发傀显露,以吸引红蛇的注意。 而其真身,则是近乎是紧贴着般,继续藏在白雾中,靠着自家的短短三尺神识,如同操控提线木偶般,控制发傀假扮自个。 所以当红蛇扑出时,他迅速的在施展出多张符咒,真身则是早就已经迅速往后退,只留发傀还待在原地。 这也是“他”刚才继续逗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近乎吓傻了般的原因所在。 “嘶嘶嘶!吃、吃,我要吃人。” 红蛇“大仇得报”,其目色更加疯狂,理智丧乱,压根就注意不到自己吞吃的只是一具傀儡。 她在原地发狂的拍打,嘶嚎阵阵,已然是彻底的疯了。 其入邪成怪,无药可救! 余缺的真身待在白雾中,踉跄后退,胆颤心惊,此刻听见了身后的阵阵蛇嘶。 他后退的动作一时缓住,转而别过头,惊悚又贪婪的紧盯着红蛇夫人所在。 (本章完) 第129章 卢铁花、拆骨抽神 第129章 卢铁、拆骨抽神 “好家伙,即便是沦落到了如此程度,硬抗了蛇鸦之气加持下的真火,还是不死么?不愧是七品仙家!” 余缺心惊着,其目中的觊觎之色则是更重。 红蛇夫人眼下是彻底的入邪,其理智丧失,连他的替死法门都看不破,那么自然是不会再一门心思想着要追杀他。 而仙家的阴神入邪后,其本身可就是一尊鬼神大药,若是能够将其收服到手中,余缺此番可就是赚大发了! 不过贪婪之色刚升起没多久,余缺的动作却又猛地动弹起来。 “不可!我能以九品之身,靠着种种机遇,将此獠坑害至此,便已经是难得可贵。” 他没有再去看红蛇夫人一眼,而是迅速的就朝着县兵大寨所在的方位,猛扑而去。 这是余缺的理智恢复,压下了想要收服红蛇的想法,不敢得意忘形。 即便是真要收服,他也得先跑得远远的,找个地方猫着,免得被对方吞杀了。 毕竟红蛇入邪后,其虽然不再敌视余缺,但邪祟之物天生就仇视生灵,嗜杀成性,极有可能将余缺当做一寻常活物给吞吃掉。 一并的,为了保险起见,余缺也没敢将留在原地的鬼兵、真火之气取走,而是让它们继续留在原地,纠缠那化身巨蛇的红蛇夫人,为他拖延时间。 山林间,烈火阵阵,妖气惊人,鬼气匍匐,纠缠不休。 就这样的,余缺一口气的便奔走出了数里之路,来到一方陌生山林。 等到他再回过身时,身上可谓是汗津津的,喘气不止。 而此时此刻,就在后方那火光涌起的地方,一股浓郁的妖鬼气息,已经是冲天而起,在夜幕之下形成了烟柱一般的景象,诡异又可怖。 这是包围红蛇夫人的真火之气消耗殆尽,没有了真火的桎梏,此獠果然是发挥出了让余缺难以想象的法力。 即便是相隔着数里之地,他依旧能够清晰的听见身后有噼里啪啦的树木崩裂声音响起。 一并还有可怕的山石滑坡般的声音传来,展现着非人之力。 隐约间,余缺隔着数里地,依旧能瞅见红蛇夫人那庞大的蛇躯,正在月光之下起舞,诡异又美艳。 这一幕,让他顿时庆幸不已: “幸好刚才没有利令智昏,继续留在原地看戏。” 否则的话,从红蛇此刻所展现的七品法力来看,余缺但凡想要在一旁捡便宜,估计他自己现在便已经成了对方的便宜血食。 不过庆幸之中,余缺的眼中也是露出丝丝的可惜之色。 这不仅是他在可惜自己只能眼瞅着如此一尊鬼神入邪,而其无法趁着对方此刻虚弱之时取为用,也是他想起自己的迁转文书,还留在原地。 虽然文书被他用符咒包好,还藏在土里,真火也没有烧过去,但是眼下以红蛇的法力,文书极有可能会被殃及池鱼,不经意间就被打坏掉。 再是可惜,余缺也只能压下种种思绪,不敢再逗留太久,转身便离去。 只是相隔数里之地,依旧是不太保险的。 他得再离远一些,抑或是干脆连夜跑到县兵大寨中,看能不能搬来援兵,请人将红蛇夫人收拾掉。 不过还没有等余缺纠结出个决定,半刻钟后,他忽然就停止脚步,警惕的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一队持火的人马,出现在他的眼中,并且恰好就直直的朝着他奔过来。 “来人是敌是友?”余缺脑中的思绪跳动。 谨慎起见,他打算要躲藏到一旁,先任由这群人马走过。 不过就在和彼辈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余缺暗中眺望着,却是在那队人马中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身形魁梧,即便是夜间行军,寒气颇重,身上也只是穿着一件皮甲,且皮甲下没有内衬,其浑身鼓鼓的筋肉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精悍至极。 “卢铁,卢教谕!” 余缺心惊,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这人正是在县考当中,和红蛇夫人不甚对付,还对他流露过一定善意的卢铁。 并且再观其人马,对方和周边的随从们,个个着甲,显然就是兵卒打扮,还和县城中的看大街的兵卒们不同,他们个个身上都是带着精悍的杀气。 卢铁其人,居然并非是县学中人,而是朝廷的军伍中人?! 余缺心存疑惑,但是他一咬牙,还是当即就站出,朝着前方高呼:“卢教谕!” 卢铁骑着一头烈马,马的四只蹄子张着利爪,极其擅长在山野间奔行,轻轻一勒,烈马就定住。 “谁!” 对方听见呼喝声,目光当即就锐利的朝着余缺看来,一股寒意直扑余缺。 不过当看见余缺的面孔后,此人的脸色就缓和,并且露出了笑意:“余缺同学,是你啊。” 不等余缺说明什么,卢铁就哈哈大笑着:“老会首早就安排好了卢某招待你,今儿可算是将你等过来了。如何,路上是否遇见过事?” 这话令余缺面上恍然,意识到此人应当就是老会首口中,接应他的人了。 只是不知,对方是恰好搭上了老会首的线,还是老会首特意的将卢铁安排了过来。 “莫非上次此人在县学中监考,并非是以县学中人的身份,而是以军伍中人,他是在选拔县兵苗子吗?”余缺的心间,还不由的想到了这点。 但他并没琢磨太多,连忙就上前,脱口就道: “教谕来的正好,晚辈正有急事相求!” 这话让卢铁脸上的笑意微定,但是此人也没有显得太过意外,而是冷哼一声: “果然,卢某就知道黄山这群蠹虫,什么事情都敢犯下。” 对方丝毫没有推脱的意思,而是提声一喝,呼道:“且在前方带路,卢某领人去会会对方。看究竟是哪位道友,胆敢和我们县兵抢人。” 余缺闻言,却并没有立刻道出缘由。 他环顾着卢铁的左右,心神定下,忽然开口:“此事亦是一幢机缘,不知……” 这话让卢铁的面上闪过疑惑之色,甚至有点怀疑余缺的用意。 不过他思量几息,还是选择了相信余缺,点头道:“为免节外生枝,卢某此番只带着账下的亲兵,并无其余仙家。你可以将我等,视作为卢某一人而已。” 果然,余缺再仔细的看向对方身后的随从们,他发现彼辈身上,虽然有香火涌现,但是言行令止,全都恍若一人,且气机方面还隐隐和卢铁相通。彼辈纵横在山林间,恍若一尊巨兽。 当即的,余缺朝着对方一拱手,不再迟疑,指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就道: “十里之外,两座山头后,有一巨蛇妖鬼诞生。此妖鬼刚刚成形,品级七品,正是虚弱之时,且被晚辈埋伏了一番,不知卢教谕可有法力收服此獠? 还有,晚辈的迁转文书,正在那妖鬼的身下呢。” 卢铁听见,顿时瞪大了眼睛,目光惊疑的望着余缺。 对方的呼吸声都变得沉重:“七品妖鬼?” 卢铁口中喃喃:“好家伙,卢某突破至七品后,不敢私离此地,今年又未逢大战,至今尚未能束缚得一只七品家神傍身。没想到今日前来接应你,还能碰见此等机缘。” 似乎余缺所说之事,恰好戳中了卢铁的需求。 以至于卢铁忍不住的再三询问: “余家小子,你可不要诓我。此地乃是黄山地域,且又夹在县学和兵寨中间,哪里会有七品妖鬼生出。除非另有大鬼,携带着小的妖鬼跑到这里……不过这样一来,将军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 余缺正色的看着对方,面上还带着冷笑: “教谕所言极是。但是七品妖鬼难以靠近,若是七品仙家呢。” 卢铁的眉头紧皱,然后又舒展开,已然是明白了余缺的意思。 仙家之阴神,其一旦入邪,可不也是一尊鬼神! 对方的呼吸依旧是沉重,但毫不迟疑的就呼喝: “妥!且带路。 今日若是能收服此等妖鬼,本将定会向将军替你大大的表功一番,且承你一个人情。” 余缺面上微喜。 他丝毫没有因为此人也盯上了红蛇夫人的阴神,而有所失落。 毕竟红蛇夫人的阴神入邪,乃是直接就变成了七品鬼神,除非余缺又有类似肉灵芝的灵物。否则的话,红蛇的阴神于现在的他而言,贵而无用,无法束缚。 再则,余缺有黑葫芦在手,对于家神一物,缺倒是缺,但是并不至于见着任何一只鬼神都想要扒拉到手中。 反而是红蛇此刻妖化了,其身上的骨骼被真火烤过,但是并没有坏掉,此物被他盯在了眼里。 “是。”余缺也不迟疑。 他当即转身就走,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这时,他听见身后响起了卢铁的怒吼: “卸甲,着符,速行!” 哐当数声响起,件件甲衣砸在山石上。 卢铁麾下的人马们,一声不吭,全都将身上的甲衣脱掉,随即又取出了制式符咒,点燃化为飞灰,纷纷往口中吞服而去。 咽下符咒后,他们的面红耳赤,呼吸间都带着炽热之气,气力大增。 嗡的,兵卒们的速度瞬间就提起来,紧紧追随在了余缺和卢铁的身后,没有被落下。 不多时,众人就来到了红蛇夫人的附近。 刚一赶到,卢铁的目光跳过残破的山林,紧盯着那粗壮的巨蛇,呼吸声一乱。 但此人丝毫不慌张,反而是脸上的大喜之色再也压制不住,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好好好!” 无须余缺再说什么,卢铁当即就挥手,令麾下的兵卒们将那粗壮的巨蛇围住,爆喝: “却鬼阵,屠妖!” 随即,卢铁也显露出了自身的法力,其云蒸雾起,一阵黄色的气运展现,赫然也是一尊七品境界的仙家。 有此人在场,那红蛇所化的巨蛇,即便再度盯上了余缺,它也是立刻就陷入了重围中,连余缺的一根汗毛都碰不到。 吼!阵阵非人的嘶吼尖啸声响起。 红蛇化为巨蛇,席卷四野,凶性大发,想要将奔来的众人全都吞吃掉。 但是和养精蓄锐、兵强马壮的卢铁相比,它不仅体虚力乏,伤痕累累,且它早就非人,彻底沦为了妖鬼之物,再无一丝理智可言。 在眼下落单的情况下,其绝无抵挡同境界仙家的可能。 并且卢铁倒也谨慎,他摆下阵型困住对方后,多加试探几番,方才忍不住的脚踏禹步,拎着一柄铁枪,纵身钻入了阵中。 此人枪出如龙,并有数只家神加持在左右,阵阵灵光涌现,直戳红蛇的七寸。 待战斗至正酣,卢铁还撕开皮甲,露出满背的斗牛刺青,其额上生角,倒提丈二点铁枪,和近十丈长的红蛇角力。 “死!” 仅仅数刻钟,令余缺胆寒的巨大长蛇,其头颅便被斩掉,死不瞑目,而其蛇躯,则是尚且在不甘的蠕动,散发出阵阵的臭气毒气。 现场顿时有一阵大笑声响起:“痛快、痛快!好一头七品妖鬼,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是那卢铁站在红蛇夫人的蛇身上,以铁枪挑着对方的脑袋,仰天长啸。 欢喜过后,此人紧接着又下令,让麾下的兵卒再次热火朝天的列阵。 只见红蛇的阴神,被卢铁当场从躯体中逼出,并被兵卒们死死困在了原地,连一丝一毫的鬼气都休想走失。 余缺旁观着,发现红蛇夫人的阴神果然也是入了邪,同样是人首蛇身状,不再为人。 此獠被斩,阴神被拘,死得可谓是凄惨,令人唏嘘。 不过最令余缺唏嘘的,是对方妖化后躯体,其上的血肉被自身的毒液毒雾迅速腐烂,成了一堆烂泥。 好在它身上的骨头留下了大半。 虽然这些骨头失去了阴神加持,灵气走失,还遭了毒液腐蚀,发黑发烂,品质跌落,但是其中最为粗壮的脊骨,依旧是闪烁着森然的幽光,并非是俗物。 无须余缺交代,此物自然落在了他的手中,令他的面上同样是大喜。 (本章完) 第130章 缩骨得八品、归寨拜女将 第130章 缩骨得八品、归寨拜女将 余缺打量着摆放在自己身前的巨蛇脊骨,目光炯炯。 他探出爪子,用力敲打此骨,顿时听见了铿锵的敲击声音,仿佛在敲打金铁一般。 仅仅如此表现,就让余缺更是欢喜:“甚好,有了此等脊骨,只需要再将其炼入白脊剑中,我的本命剑胚就算是养成,可以驱使了!” 他不打算多等一段时间,而是当即的,就拖动巨蛇脊骨到干净的空地,然后使出净衣符,将上面的烂肉烂泥全都冲洗干净。 随即余缺就在其中挑挑拣拣,将那些过于被毒液腐蚀的、灵光黯淡的骨头都给剔除了。 如此一番忙活过后,他又根据剑诀中所传的收骨法,取出早早就配制好了的缩骨药粉,抹在巨大的脊骨之上,并洒落张张纸钱,漫天飞舞。 只见在丛丛香火之气的氤氲下,原本粗壮无比的蛇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约莫小半时辰后,它就已经是变成了寻常牛脊骨的粗细程度。 在其缩小的过程中,骨骼中的一些毒液和杂质等物也被挤出,其质地也变得更加坚实。 余缺将这条脊骨捋在手中,发现其头粗,尾细,落在手中,保有了不小的完整性,只需再给它安插上一个蛇头,便是一条白骨蛇了。 且浓缩过后,这条脊骨内里的灵光也更加浓郁,已经彰显出了此物八品的质地,而非从八品! 这让余缺欢喜,还想要继续将之浓缩一番,看能否让其质地更加澄澈一番。这样的话,不说品质能否真的得到提升,之后将此物炼化起来,也能省事不少。 不过当余缺又有动作时,一旁的卢铁那边,又传出了动静。 “孽畜,速速降服!” 一声爆喝响起。 卢铁赤身盘坐在众多的兵卒的中央,受着浓郁的香火之气降身,面红耳赤,目眦尽裂。 他以铁枪的尖头刺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另外一只手中则是抓着红蛇夫人的头颅,口中喝念不止,嗡声阵阵。 数头如牛似虎的家神,在他的左右盘旋不定,呼啸不已。 而在此人的胸膛位置,已经出现了一只人头蛇身的美人蛇鬼神。 美人蛇和他背后的斗牛刺青遥相呼应,应当就是那红蛇夫人的阴神所在了。 但美人蛇图案在卢铁的胸膛中依旧是挣扎着,其不甘心沦为玩物,除了挣扎之外,也想要钻入卢铁的肉体中,将之心肝脏腑全给吃掉。 “定!” 卢铁瞪着眼,干脆猛地咬破舌尖,用手接住一口精血,胡乱的在胸口摸了几把,并写下一个大大的“定”字。 然后一声嘶鸣声,在现场响起! 他胸口上的那条美人蛇鬼神方才慢慢不动了,仅剩下蛇尾的尖端还在隐隐颤抖,发出低微的沙沙声。 这时,卢铁大松一口气,虽然他的面上依旧是紧张,但也是喜色浓郁。 “哈哈哈,区区妖鬼,岂能造次!” 此人环顾左右,大手挥出,让护住自己的亲兵们散开阵型,各自调息休息一番,而他自己则是一跃而起,纵身奔到了余缺的身旁,大笑着对余缺说出: “多谢余老弟了!若不是你,卢某还不知几时,才能猎得一尊七品游神,更别说是这等不俗之神。” 余缺把玩着手中的蛇骨,朝着对方拱了拱手: “卢教谕谬赞了。若不是教谕本身的本事了得,此番可就算不得机遇,而是霉运了。是晚辈得多谢教谕,帮我除了一敌。” 卢铁呼喝:“还叫甚的教谕。卢某当初只是去第七县学挂职一两个月罢了,如今你也已经投身我黄山县兵,你我袍泽,平辈相称便可,叫我卢大哥!” 余缺从善如流:“是,卢大哥。” “善!”卢铁点头,并且目光在余缺手中正把玩的蛇骨上瞥了一眼: “看来红蛇这厮,不愧是世家中人。平日里吃了不知道多少灵丹妙药,其入邪后变成了妖物,肉身居然也不比真正的妖邪差多少,已经是彻底的不复为人形,死后也是。 只可惜,为兄刚才将那厮的阴神取走了,其灵气离身。否则的话,余老弟手中这骨头品质,应当会更加上乘许多。” 此人丝毫没有在意余缺自行就将妖蛇的脊骨取走了,反而看出了余缺对于此物的重视和喜爱,顿时面露惭愧:“这次是为兄占了你的便宜了。” “哪里的话。”余缺连忙客气,“我如今不过才刚入九品,这蛇骨若是再上乘一点,就算我拿到手中,连炮制都炮制不好,更别说派上用场了。” 听见这话,卢铁的眉毛挑了挑。 他刚才在镇压红蛇夫人的阴神时,注意力还留了几分在四周。此刻又看了看余缺左右的痕迹,顿时明白余缺现在就在想方设法的炮制蛇骨,并且还没有炮制完毕。 “处理此物,可有为兄能够帮衬到的?”卢铁出声。 此人能监考县考第二关,在炮制材料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余缺闻言,面上沉吟一番,但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 这条蛇骨是他打算炼入自己本命剑胚当中的,虽然有了对方的帮衬,会更方便他炼化,且估摸着今天晚上就能着手将之融入白脊剑中。 但这样一来,有了外人气息,也可能影响到白脊剑最终和余缺心意想通的程度。 卢铁再三的问了几遍。 见余缺还是婉拒,对方便退一步道: “为兄刚刚只是将红蛇的阴神镇压下,尚未束缚入庙,眼下还得先赶回兵寨中。我先将麾下的这一队亲兵拨给你,帮你在左右压阵。若有所需,你吩咐他们便是。等你处理完了蛇骨,你我兄弟二人再在兵寨中汇合。” 听见这话,余缺顿时明白,为何对方刚刚收服完鬼神,就跳出来和他搭话了,原来对方是赶着回去。 沉吟几息,余缺便熄了就在野外炼化蛇骨的念头。 反正有此人在身旁,而且即将进入兵寨,他接下来的一路应当都是安稳了,并不急着要将剑胚补完。 倒是进入兵寨后,寨子中肯定有众多的药材,到时候无疑更加方便他炮制蛇骨,将蛇骨中的灵性药效种种全都榨出来,以滋养剑胚。 余缺立刻出声:“无妨,在下同卢大哥一起归寨便是。” 卢铁微微诧异,但几番寒暄过后,他也就承下了余缺的好意。 当即,呼喝声就在现场响起: “开拔,归寨!” 咵咵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一个个兵卒令行禁止。 卢铁一发话,原本还东倒西歪的众人,便啪的站起身,捡拾起兵械,聚拢在两人的身前。随即,余缺便在卢铁和一众兵卒的护卫之下,朝着县兵大寨跨步而去。 ……………… 接下来的路程,果然再无意外发生。 只了半日功夫,余缺就出现在了一座连山的兵寨跟前。 其间,卢铁还领着兵卒,在原先丢弃盔甲的地方摸寻了好一会儿,将之前所丢弃的甲衣全都找回,耗费了不少时间。 虽说黄山县兵的驻地只是“兵寨”,但是出现在余缺眼中的,却是堡垒一般的景象。 筑寨所用的并非木头,而是一根根又粗又大的石柱,其重重累累,将一整个山头都包围,山头上又被夷为了平地。 余缺放眼看去,目中全是一片的青灰色,没有一根树木。且兵寨的四周,除去数条活水之外,也是寸草不生,仅有砂石。 如此粗犷的景象,硬生生的插在密林当中,显得极为生硬,但也给了余缺一股极强的安全感。 他独自一人行进在山野间,见惯了草木,如今得见此等人造痕迹满满的建筑,顿觉顺眼。且此等岩石打造的兵寨,不仅防火,还能防鬼。 因为在那些岩石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咒语,余缺一路向前走,还能闻见刺鼻的血腥气味。 刻画这些符咒所用的材料,除去朱砂之外,一定也掺杂了不少的狗血鸡血。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黄山县兵大寨,戒备森严。 余缺即便是跟随卢铁而来,手中也带着迁转文书,他还是被看守营寨的兵卒们好生盘问了几番,其间并有不止一道神识飞来,落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狠狠打量了一番,甚至显得极为失礼。 好一番忙活之外,卢铁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般,急着去降服鬼神,而是先带着余缺来到了营帐最深处,让余缺稍等。 不多时,此人便大步走出,笑道: “运道好,将军尚在营帐中观图,并未闭关修炼。余老弟你随我来,先面见将军,将你此番投军的职务定下。” 定下军职乃是要事,余缺当即拱手点头,快步随着对方走去。 两人穿过了一列又一列更加森严的岗哨,来到了一座岩石营帐跟前。 营帐的左右,全都是刀枪斧钺,各种头颅,杀气腾腾,正中央还有一面垒起来的京观,用其充当照壁,只是不知垒起来的头骨究竟都源自于哪些生灵。 两人站在门口,便听见一阵清冷的叫声响起: “进来便是。” 那声音进入余缺的耳中,令他目光讶然,其竟然是一道女声。 这情况让余缺着实没有想到。 这倒不是他有所偏见,认定了将军只能由男子充任。 此世存在仙道,男女之别略有,但是并不大,女仙家丝毫不比男仙家少。 但是此地乃是军伍重地,杀气极其之重,且一路走来,余缺留意到军中皆是男儿,并未见到一个女子。这就让余缺下意识的以为,寨中的将军也肯定是一个男将。 况且女子从军,其相比于男子要喜爱清洁清静,往往也不喜欢摆器械、垒京观种种。此外,女将从军,往往会布置一堆女亲兵在一旁伺候,而不会摆上一堆男儿。 不过心间虽然诧异,但余缺还是动作利索的随着卢铁上前,朝着营帐中人折身大拜: “卑职卢铁,拜见将军。” “在下余缺,拜见将军。” 一道身着青色甲衣的高挑身形,正弯腰在一张地图前,手中捏着炭笔,在上面勾勒图画。 对方听见两人的呼声,方才抬起头,目光凌厉的落在了余缺的身上。 “前来投军的是吧,且把头抬起来,让本将好好看看。” “是。”余缺闻言,便抬头直视此人。 出现在他眼中的,并非娇美面孔,而是一张青面獠牙的狰狞鬼脸,那道凌厉的目光就面甲的眼部黑洞中投出。 不过看这女将的脖颈和身形,此女绝非丑女,而是应当和坊间所传的话本小说一般,是故意在用面具遮掩容颜,以免容颜过美,影响了军心,阻碍统率兵卒。 被余缺直视着,女将也不觉得无礼,反而饶有意味的打量余缺,露出轻笑。 “好男儿耶?” 下一刻,余缺的面色就陡然变化。 对方的话声未落,他顿觉一阵浓郁的血腥气从前方扑面而来。且女将脸上所带的青面獠牙之具,当即就化作为一尊巨鬼,探身而出,咆哮而来。 “啊啊!杀杀杀杀杀!” 人嘶马叫,无数的哀嚎声、惨叫声,形成了尸山血海般的恐怖景象,环绕在余缺周身,让他汗毛竖起、天灵盖发凉。 只一眼,此将就让余缺意识到,女将修为应当比老会首和第七学正两人,都要厉害得多。并且此人杀气极重,绝非善类。 不过受限于自身的见识,余缺无从判断此女具体的境界。 一旁的卢铁,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目不斜视。但是此人口中传出细若蚊蝇声音,响在余缺的耳边:“撑住。” 好一个下马威,或者说考验! 余缺回过神了,眼睛微眯而起,他心间一个念头落下。 诸行无禁辟易庙,缓缓的在余缺周身展开。 这座古香古色的祖庙,将他重重包围在其间,任由外界再是尸山血海、鬼哭神嚎,庙宇当中依旧是安稳不动。 那女将凌厉的神识,也只是突入到余缺的周身两三息而已,然后就被余缺的祖庙给拦下,屏退在外,不得寸进。 (本章完) 第131章 天庙诱惑、渴灵狂疾 第131章 天庙诱惑、渴灵狂疾 营帐内,烛火摇曳,光线昏黄而黯淡,嗡声不断。 余缺的祖庙展现在营帐当中,熠熠生辉,抗衡着那女将的神识压迫。 阵阵灵光从诸行无禁辟易庙之上照下,落在了营帐的四面,顿时产生了一道道斑驳的光影,令帐中明暗不定,气氛厚重而肃穆。 一旁的卢铁,此人本想保持目不斜视的严肃状态,但因为余缺的祖庙实在引人注目,动静也不小,他的目光便被余缺的祖庙牢牢勾住。 此人还不由自主地转头瞪眼,瞪大了眼睛瞧,目中满是惊奇。 帐中女将也定睛打量着余缺的祖庙,但此人身姿笔直,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凛然强横之意,没有过多的举止。 不过此人的口中,也是发出了轻咦声。 “有趣。” 女将顿了顿,随即便是一阵轻笑做出。 轰的,一阵更加汹涌滔天的杀气,从其身上勃发而起,朝着余缺的祖庙拍打而来。 呼呼呼! 那杀气腾腾而变化,所过之处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发出了尖锐的颤鸣声,直接将帐中烛火吹灭大半,令人不寒而栗。且煞气在余缺的眼中,还形成了虎狼象狮、刀枪剑戟、烈火风雷等种种虚影,闪烁不定,鬼哭狼嚎。 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更是在营帐中展开。 遇见如此情况,原本还十拿九稳的余缺,脸色也是变化。 并且他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神识中所携带的气息,其陡然从阴邪状态,转变成了一股更加凛冽刚强的状态,隐隐还带着一股天地山河般的刚强浩大之意,仿佛要将一切都碾碎。 这股气息如同高山,重重的压迫在余缺的祖庙之上。 只两三息的时间,一阵吱呀声,顿时从余缺的祖庙当中响起来。 从未被人压迫至此的诸行无禁辟易庙,此刻竟然有崩塌的迹象! 余缺的面色凛然,张口想要说话,但是他张口时才发现,自己周身的种种气息早就已经是被定住。 他发觉自己被一层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住,动弹不得。若非有祖庙的庇佑,指不定现在他的体内都已经是血脉停滞,心窍僵硬,一命呜呼掉了。 “此人究竟是何种境界,仅仅神识压迫就能强横至此。莫非她当真不只是六品煞神,而是五品罡神?!” 他心间吃惊。 罡神仙家,其已经是活动在世间的最上层仙家,拥有着翻云覆雨、搬山平湖的伟力,只差一个境界就是长生。 不过余缺强行让自己静下心神。 定神后,他也意识到,对方既然身为黄山县兵的统领,其境界如果五品罡神,那倒也是正常。毕竟在黄山之上,就存在着不止一个罡神仙家。 黄山县兵作为克制弹压此地的存在,统领此兵之人,其实力必须高点。只是不知,县兵之中除去这女将之外,是否还更加强大的仙家潜藏。 这时,一旁的卢铁也面色紧张,咬着牙出声: “还请将军手下留情!余缺此子心诚投军,切勿伤他。” 听见卢铁的呼声,那女将紧盯着余缺的眼神,终于一晃。 紧随其后的,便是那宛若湖海高山般压在余缺头顶上的压力、杀气,瞬间如龙回洞,纷纷收敛回了女将的周身。 营帐中的空气也瞬间恢复了流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呼! 余缺的口中终于是响起了不小的喘息声音,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他此刻顿觉浑身酸软,十分想要瘫坐在地上,方便恢复气力。但是输人不输阵,余缺还是艰难的抬手,朝着那女将见礼: “多谢将军手下留情。” 这时一道叹息的声音,却从女将的那边传出: “非是我手下留情,而是你的确开辟了一方好祖庙。本将若真是炼罡成功,那才有可能彻底压迫你之祖庙。但很可惜,本将距离炼罡,还差了那么一息。” 对方负着手,面甲下的目光幽幽,但是令人看不清其究竟在想什么。 “本以为,本道即便尚未突破为炼罡境界,但是和炼罡仙家相比,应当也差不了多少。没想到,竟然连你一个刚刚开辟祖庙的小家伙都奈何不了。” 她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有些落寞,应是在为自己的境界未达而感到怅然。 但女将这番话,倒是让余缺和卢铁两人,有些不会了。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想到反而是女将在余缺这边碰了个壁。 不等两人过多对视,那女将忽然发话: “好了,人已经带到。老卢你可以下去闭关了,省得再耽搁点功夫,你体内那家神就破体而出,害了你的性命。 此子的来历种种,本将早就知晓,无需担忧,自有处置。” 她的声音不容置疑,自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卢铁闻言,当即不再多想,连忙朝着对方行了一个军礼,抱拳喝到: “是,将军。” 此人随即只是给了余缺一个且安心的眼神,便立刻退下去了。 卢铁的身影在营帐门口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京观影壁后。 等到卢铁一走,那营帐中的女将忽然一挥袖袍,一股无形的力量涌动而出,令营帐外面的帘布无风自动,全都垂下,将整个营帐都封闭住了。 帐中顿时昏暗下来,光线变得更加黯淡,显得有几分压抑,空气也发稠起来, 这时余缺猛地一抬眼,便发现原本还待在桌案前的女将,不知何时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距离他仅仅三尺。 对方高他一个头颅,面甲中所投射出的眼神玩味无比,好似在看着什么可人的物件一般,眼中充满了欣赏和打量。 对方轻笑着开口:“好个颇具潜力的道种,秀色可餐,当真令我辈仙家,都是忍不住的想要吞吃了你。” 这话落在了余缺的耳中,倒是没有再将他给吓住。 因为对方的语气虽然阴恻恻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再向刚才那般,无礼的探出神识打量他全身。 余缺面色怪异,不知该如何回话。说实话的,若是真如他所想的那般,此女是个容颜俏丽的女将军,不得已才用面具来遮掩俊俏容颜,那么对方非要选他当亲兵,侍立在其左右的话…… 余缺倒也不抗拒,甚至有几分蠢蠢欲动。 毕竟此等位高权重,且境界高深的女仙家,可不是轻易就能碰见的。 只可惜,女将的下一句话,让余缺的如此杂念落空: “余兄弟倒也不要误会。此等言语并非是本将在有意孟浪,而是本将凝煞早已圆满,如今正在苦苦寻觅突破炼罡的良机,且已经采摘过多种罡气,阴神为罡煞之物略有影响。” 对方话声一正,收敛着,然后幽幽道: “因此见着了余兄弟这等可以直指炼罡境界的天庙道种,着实是见猎心喜,刚才也就忍不住的试探了一番。你且放心,你是老会首介绍来的,本将定会将你当做子侄看待,不图你什么。 今后只要你不轻易离开方圆百里,定会护得你的周全,不让旁人觊觎你。” 这话让余缺的心神略安。 但是紧接着,他的眉头也是紧紧皱起。 余缺沉吟了几下,忍不住出声:“护我周全?回禀将军,余缺此番前来乃是前来投军,决心好生修行,多立军功,以至于将来去竞争道宫真传,并非仅仅是前来避祸。” 他这话倒是让女将一愣,且也皱起了眉头:“不是单纯前来避祸,求本将托庇的?” 女将的目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对余缺的话有些意外。 余缺也正色的点头,没有改口。 这下子,女将没有再吭声,而是踱步走在营帐中,脚步沉稳而有力。她随手一抬,呼喝道:“迁转文书给我看看。” 嗖的,被余缺收在袖子里面的文书卷轴,就飞入了对方的手中。 女将动作娴熟地将卷轴打开,仅仅瞥了一眼,便将文书朝着桌面上一扔,口中自语:“并未讨要清贵军职,看来你这厮果真不是前来避祸镀金的。” 女将的如此举动,更是让余缺诧异。 他出声:“敢问将军,此中有什么不妥之处?在下疑惑,还请将军明示。” “罢了,根据文书上所说,你之身家清白,跟脚薄弱,祖上并无炼罡先人,应当不知此事。老会首多半也没有告知与你。”女将军轻叹,话声幽幽: “既然如此,便由本将来告知你一番。” 余缺顿时洗耳恭听,全神贯注。 对面,女将指着余缺头顶那还展开的祖庙,开口:“你之祖庙,品质上等,已经达到天庙之等。但凡天庙,开庙之后皆有直指炼罡的潜力。 当然了,能够直指炼罡,说的是你在修成炼罡之前,并不会遇见绕不过去的关隘,而不代表你的修炼速度,一定就比灵庙种种要迅速…… 简言之,只需你道心坚韧,勤勤恳恳,资粮管够,此生修成炼罡,乃是八九成!” 余缺点头,此等说法,他早就晓得,只不过此前旁人说的没有女将这般细致。 特别是天庙道种的修炼速度,其不一定比灵庙要快这一点,有点出乎余缺的意料。 “那你可知,为何开辟天庙,便几乎是一定能够炼罡成功?”女将复问。 余缺拱手,恭敬地说道:“晚辈不知。”其态度谦逊而诚恳。 女将的面甲下发出怪异的笑声,让人有几分毛骨悚然: “那便是因为但凡天庙者,其庙宇在筑成的那一刻,就为此世诸多天神地祇所注视。翌日哪怕你法力积攒圆满了,自身不想突破,到时候自会有各般的神鬼,想方设法的前来助你突破。 特别是在你凝煞圆满之时,更有会罡神主动来投,以供你炼罡功成。此等情况,和我辈苦苦炼罡之人,截然不同。” 余缺面色怔怔,浑然没有想到天庙道种可直指炼罡的缘由,竟然是这般:“罡神主动来投?竟然是这般?!” 他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心神一时无法平静。 女将坦然道:“正是如此。但凡天庙,皆是天地间的灵秀之物,你行走世间,恍若小儿持金。 现在你之所以还没意识到这点,那是因为你尚且身处在黄山所在。县城中人所谓的野外,其实仅仅算是郊外。 一旦你涉足真正的野外,无有山脉庇佑,那时便是邪祟、鬼神纷纷来袭,让你明白你这祖庙对于鬼神一物的诱惑究竟有多大。” 其声音低沉而严厉。 对方停顿一下,又道:“对了,这点也是天庙可贵的原因。对于鬼神而言,它们但凡能进驻在你体内,便有极大的概率,可以借助你之祖庙,将自己攀升至罡神境界。 那些修行邪法,抛弃了肉身,或是肉身受损后,自甘堕落的仙家们,也会因此盯上你,意欲借你祖庙容身。” 余缺闻言,心间更是惊疑。 对方这话,妥妥的是在明示他,天庙就是一株大药啊。 如此情形,已经是让余缺心惊了,可谁知女将后面一句话,更是让他心神一紧。 “除去对于鬼神有此诱惑之外,但凡天庙者,其灵性脱俗,往往能见寻常仙家所不能见者,对灵机灵气十分之敏锐。此等情形放在从前,堪比‘天灵根’。 可惜的是,当今之世,灵气无存,诡谲颇多。 世间灵性脱俗者,往往会损心伤神,经常为鬼神所魅,极容易导致心魔入侵,且容易患上‘渴灵狂疾’而不自知,可谓是仙邪只在一念间。” 对方娓娓道来,语气令人不知是她究竟在叹息还是在羡慕。 对于黄山女将的这番解释,其前面半句话,余缺还能理解。 对方所言的,左右不过是在说天庙过于上等,有些不容于当世了,而更应当生在古时。 古时候的天地间存在灵气,邪祟诡谲也较少,那时天庙在修炼方面的优势方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 可是对方后面所谓的“渴灵狂疾”,他就闻所未闻了。 余缺立刻出声:“敢问将军,渴灵狂疾为何物,可有解法?”其急切的想要知晓答案。 (本章完) 第132章 灵瘾、官拜弼马翁(新年快乐!) 第132章 灵瘾、官拜弼马翁(新年快乐!) 见余缺终于露出了明显的心急之色,女将脸上的笑意更甚,即便是面甲也遮不住其促狭的神情。 “此渴灵狂疾,另有一名,唤作‘灵瘾’。 你既然在今年的县考中夺得了头名,文考也是第一,不知你可有听说过这词?”对方如是说着。 余缺听见这词,眼中顿时露出思忖之色。 “灵瘾”这一词汇,他还当真听说过,是在一本名叫《荒古万年传闻》的杂书上见过。 传闻古时候,灵气尚在,只是日渐低微,那时候天地间尚且充满了奇珍异兽,妖灵精怪数不胜数,甚至还有祥瑞之兽,其福运绵长,应运而生,能滋养天地,洗涤人心,而完全不向现在这般,天地间已然只剩下妖鬼凶兽,只懂得残害生灵了。 而“灵瘾”一词,指的就是古时候那些靠着灵气而生的种族生灵,在灵气彻底枯竭,乃至于无有之后,它们对天地环境的极其不适应,并且因为渴求灵气,而整日暴躁,心性大变。 即便是古人口中的祥瑞之兽,其诞生之后,也可能为了一口灵气,而去食人摄魂。 此等情形,便被视之为“灵瘾”之症。 一旦发作,若是得不到灵气的满足,彼辈就会好似长期吸食福寿膏者,饥渴时又无有药物一般,骨痒肉痒,卖田卖地、卖儿卖女,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彼辈即便是赌咒起誓,剁指明志,一旦瘾犯了,统统都是屁话。 余缺梳理思绪,他沉声道: “回禀将军。‘灵瘾’一事,只曾出现在古时候的那些妖族精怪身上。根据书上所言,当初那批身患灵瘾的妖族精怪,现如今早就已经被天地淘汰掉了。这一情况也就此消失了。 在下自出生开始,就活在当今灵气枯竭的时期,是人族,并非妖族,且是寒门,并非具备血脉的世家中人,怎会犯上‘灵瘾’一疾?” 女将失笑:“谁说它们都被淘汰掉了,你当世人口中的凶兽种种,又是从何而来?” 此人的话声肯定:“被淘汰的,乃是那些不愿相信、也不适应天地灵气枯竭状况的生灵罢了。现在剩下的凶兽一类,它们统统都还是身缠灵瘾,否则也就不会本性喜食人,特别是吃人脑髓了。” “竟是这般。”余缺一恍然。 并且他细细一思,发现此女所言应当不是虚假。 在灵气枯竭的当今,若说什么东西最具备灵气,那么莫过于人之“灵魂”了。 根据仙经中所言,中土地界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因为灵气匮乏,仙道中人便是以人魂炼制“符钱”,而非收集香火,炼制如今香火纸钱。 所谓的符钱,就以是将人之灵魂抽出,炼制在符咒中,酿造灵气,方便仙家们抽取使用。 只不过此法弊端太大,在中土的黑暗时期过后,便被有志之士们禁止了。 而人之脑髓,乃是人之魂魄灵性的依存所在,其比起人身上的其他血肉,无疑是更带有微弱灵气。 “不错。凶兽一物,其灵瘾皆数未曾消散。只不过因为得不到满足,转变成了慢性一般的饥渴罢了。” 女将继续解释:“如果彼辈的灵瘾彻底消散,那么也就不复为凶兽,而成凡禽凡兽了。” 余缺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 他低头沉吟几息,然后拱手自说:“在下本是一介凡身,如今侥幸开辟天庙。依照将军的意思,便是在下已然身患灵瘾,今后难以自抑,恐会沦为凶兽邪祟之类?” 女将当即点点头,又摇摇头,笑说: “天庙一开,你的肉身根骨另说,但是阴神魂魄种种,已然是超凡脱俗,尔等本应该活在古时有灵之年才对。或许这也是随着灵气复苏,天庙道种才愈发多的缘故所在吧。” 对方轻叹着:“但倒也不至于就注定了你,会沦为凶兽邪祟。 只是尔等天庙,对灵气的渴求性会远大于寻常仙家,遇见灵物时,容易发疯罢了,并且死后,尔等理智丧乱,阴神没有了肉身的牵绊,必定会入邪,必定会为灵而狂,大开杀戒,几乎无有例外!” “死后必定入邪!”余缺眉头紧紧的拧起。 他是知道此世的仙家修炼,往往修为越高,就越容易出事,变成一个祸害。 但也因此,仙家们整出了种种戒律,炼度师的清约便是其中的代表。 如此一来,即便是越发修行,越容易被鬼神邪祟污秽,但仙家们也并非注定了会入邪。 往往只有那些过于急功近利,或是修炼了邪法的人,才会如此。 相较之下,女将口中的天庙道种们,其活着的时候就可能因为灵气而发癫,死了之后则必定会入邪,简直个个都是暗藏着的祸害、邪修种子。 余缺的心神,有些快要沉到谷底了。 不过他还是压着思绪,再次发问: “那么敢问灵瘾一事,是否会对在下将来的修炼,有所阻碍吗?” 女将见余缺这么快就回过神来,且问出了这个问题,她的目光微跳,看待余缺的眼神也更加欣赏了几分。 此女一口回答:“无甚影响,反而是一种督促。 灵瘾源自于尔等的灵视灵感种种,有灵瘾存在,便代表着尔等对天地间的灵气灵机感应非凡,往往还能为尔等带来些许的机缘,帮助尔等修行。” 这番话,让余缺大松一口气。 死后入邪便死后入邪,反正到时候他肉身都死了,也活不长久。 此事是否会耽搁生前的修炼,这才是余缺最为关心忧虑的。 对面,那女将还在自语: “只可惜,灵瘾只作用在灵气灵机之上,而不作用在香火之上。这点似乎是当初的仙家们,特意禁绝了香火中的灵性显露,再加上香火一物的价值确实是远比不上灵气。 尔等天庙的灵感再是敏锐,也无法靠灵感来促进香火修炼。” 余缺猛回过神来,听见了这番话,心间再次五味杂陈。 “天庙于今,还当真是生不逢时,反而有所叨扰。” 不过他立刻也就心神振奋,暗想:“现在是生不逢时,但有朝一日,等到灵气复苏之时,天庙的种种弊端,可就并非缺陷,而是优势!” 而他余缺,满打满算,恰好就能活到灵气复苏之时。 “多谢将军解惑。”余缺连忙朝着女将拱手。 “无妨。”女将调侃着:“本将也只是不想哪一天,营中出现个入邪仙家。到时候,杀你不是,不杀你也不是。” 调侃过后,对方正色的,最后告诫道: “且好好护着你的肉身,你是天庙道种,应当比其余的仙家更要重视肉身。 且今后谨慎更替血脉,否则削减或失去了肉身对魂魄的牵绊作用,尔等便是在自寻死路。”余缺的神情再次凛然。 肉身于仙家而言,乃是渡世宝筏,对方的此言在理。 他在心间暗道:“看来,幸好我当初获得的开庙灵物,只是药材,而并非是刺激血脉之物。 否则的话,我即便开出天庙,肉身方面也可能出现隐患,比如像红蛇一般,肉身能够妖化。若是如此,今后发生灵瘾的概率无疑会更大。” 记下对方这番告诫,余缺再三的朝着女将拱手。 “好了好了。”营帐中沉默几息,女将开口: “老会首告诉过你的,本将告诉你了,没告诉你的,本将也告诉你了。 你知晓了全貌,现在又是想要当个什么军官,是清贵点的,还是不那么清贵的?” 余缺闻言,他的面上闪过几丝迟疑,不过并没有犹豫多久,当即大拜: “回禀将军,在下既想清贵一些,不被杂事叨扰,较为自在,但又想有替将军分忧,斩妖除魔,博取军功的机会。” 虽然女将已经将天庙道种的处境,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余缺。 但是余缺深刻记得,他此次之所以离家舍业,远道而来,为得就是能够在军中得到成长,以迅速的增长修炼,等待三年后中举时的一鸣惊人。 到那个时候,他若为真传了,下可叩问县学,上可直闯考评峰,尽吐郁气,并将黄归山救出。 而以他的肉身根骨,若是想要迅速攀升修为,军功一物必不可少! 对面,余缺有着老会首的引荐,本身又是个天庙,且今日他在营帐中的表现,比较让女将有所满意。 因此女将听见了他这等要求,并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觉得他唐突,而是自语着: “老会首也在信中说了,军职品级种种皆是无甚所谓,但是务必不能在你头上再放个人。 你既要清贵,想安生修炼,又想有博取军功,厮杀上阵的机会……” 对方琢磨着,面甲下的眼神忽然一亮,还闪烁了几下: “甚好,本将这里的确有一份军职,符合你的要求。” 余缺心间大喜,当即拱手:“敢问将军,是何军职?” 女将回答: “本寨各个坊市之兵马,原本是由各坊市打理,但马匹一物,偶尔也有头疼脑热,容易出现马瘟,彼此窜害,因此就和药坊一般,设立了打理整个兵寨马匹的弼马坊。 不过平常时日,各兵寨的马匹依旧是由各自负责,只有当马匹生病,或是断腿种种,不得不宰杀马匹时,才需要弼马坊出面。” 对方一边回答着,一边伏下身子,将桌上的那封迁转文书展开。 “弼马坊中尚缺一担事的头头,你虽然只是九品,但乃是天庙道种,又是县考第一,还自带箓职而来,担任‘弼马翁’一职,条件勉强是够的了。 毕竟这一军职,口头上的地位虽然和其他的坊兵将领相当,但是左右不过是个闲职而已,朝廷也只是暂时允了九品官位。你若是同意,应下后,我这就替你签字画押。” 女将低头言语着,因此她看不见余缺脸上的怪异表情。 “原来是个马夫军职,只不过,为何非要叫做弼马翁……是因为避马瘟?”余缺在心间暗自嘀咕。 但他没敢再挑挑拣拣,正如对方所说的,他是勉强才够担任那“弼马翁”军职的条件。 若非他为人争气,又有老会首和女将的抬爱,这军职哪怕鸡肋,也落不到他的手上。 “卑职领命!” 余缺连忙就说,然后又出声: “不过回禀将军,卑职只擅长炼度鬼神,并不擅长养马喂草。若是上任了弼马翁一职,只得干中学,还望将军担待一番。” 女将头也不抬。 见他同意,便对方就在余缺的迁转文书上龙飞凤舞一番,并取出一方印章,敲了敲。 “无妨,弼马翁乃是正职,自有副职辅佐,你一共有监副、典簿两个副手,并有力士若干。 此外,弼马坊中,还有个老马猴,此乃军中老人,各坊的军马他都晓得。有此一人即可,你到时候问它就行。” 余缺闻言松气,当即拱手:“多谢将军!” 女将签字敲章完毕,便将手中的迁转文书朝着余缺一扔,喝到: “拿着这文书,下去找本将的书佐更换军职,到时候领了令牌、印章,你便可以走马上任了。 若是再无其他事,退下吧。” 余缺连忙接过文书,用手捧着,再次拱手道谢。 他向后退了几步,见女将并无再挽留的意思,方才转过身子,朝着营帐之外走去。 来到营帐外,发冷的空气顿时进入他的口鼻中,让他头脑一清。 余缺望着外面石像般的兵卒们,举步而出。 但是走出了将军营帐,他来到了偌大的兵寨中,一时间却又感觉有些茫然。 卢铁前去闭关修炼了,余缺眼下在黄山兵寨中,再无熟人,他连将军的书佐在哪办公都不晓得。 以及兵寨中有无歇脚的旅店种种,他也不晓得。 “罢了,先走完流程,再去弼马坊那边待着,和彼辈混个脸熟。” 余缺心间一定,当即不再迷茫,而是打听着,来到了一旁的较小营帐中。 一番杂事过后,他领到了弼马翁的令牌后。 余缺发现牌子上一面刻画马头,一面刻画着一颗大马猴,果真是应了“避马瘟”的典故。 (本章完) 第133章 不堪入目、非女实男 第133章 不堪入目、非女实男 余缺此番乃是县兵将军亲自发话,且兵寨中并没有任何人事先知晓,一看就是加急点派的。 因此帮他办理文书的书佐,亲自领着他,朝着弼马坊的所在赶去。 不一会儿,余缺就来到了兵寨的西南角。 虽说弼马坊麾下,只有寥寥几头属于弼马坊的老马瘦驴,两人走近,并没有听见马嘶声,但是一股浓烈的马臭味、马粪味,还是扑鼻而来,令人不适。 原本还和书佐说说笑笑的余缺,顿时眉头微皱。 那书佐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见余缺皱眉,当即就轻笑道: “此弼马坊空缺坊主日久,内里的伙计们难免懈怠了些。不过大人今日上任了,自可发话弼马坊,令其改头换面,想必底下人多加洒扫,也就不会像今日这般污秽了。” 余缺点点头,继续向内走去。 两人突然来临,手中也没有牵马牵驴,坊中的马夫、兽医们见状,都有些讶然。 有人询问:“最近一批病马,已经被我等送回去了,可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话说那人的脸色愁苦,还有些忧心忡忡的,口中嘀咕:“不应该啊,送回去时还好好的,我等还捎上了一大批好草料呢。” 他们似乎生怕余缺两人,是回来找麻烦的。 书佐闻言,立刻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拿捏着声音道:“并非此事,且将本坊的大小头目,特别是监副、典簿二人叫过来,本官有事情要宣布。” 余缺补充:“听将军说,弼马坊中还有一尊老马猴,也麻烦将此人请过来。” 听见这话,弼马坊伙计们面色各异,唯唯诺诺的,连忙就下去喊人了。 余缺二人则是行走在弼马坊中,自行兜兜转转,旋即走向本坊的议事大账。 结果他们尚未入内,内里就有两道人影急冲冲的钻出,差点就要和余缺二人撞个满怀。 彼辈身上穿着官袍,但颜色都是灰不溜秋的,属于九品小官,他们一胖一瘦,浑身醉醺醺,酒气逼人。 没等余缺两人告知身份,其中的胖子就腆着肚子,骂骂咧咧: “没长眼睛的东西,别挡道,小心耽搁了爷爷迎客。” 其中瘦子的脸色一看就是喝酒喝得发白,对方当即扯扯胖子的袖子,指了指余缺二人。 两人这时都觑着眼睛,在余缺和书佐的身上打量。 余缺身着常服,但是腰间挂着一旁弼马翁令牌,且行走间已经是从腰间显露而出,那书佐则是身上穿戴着一袭清贵的文官袍子,看上去妥帖精细,和弼马坊中的景象格格不入。 胖子和瘦子的脸色猛地一变,当即站直身子,朝着两人打了个肥喏: “卑职见过二位大人。” “敢问二位大人前来,是为何公事?” 余缺见两人虽然冲撞了些,但是态度好歹能及时改正,且他虽然不喜两人在坊中胡乱饮酒,但今日乃是第一天上任,也就当做没看见了。 他点点头,直接吩咐胖瘦二人:“本官乃是新任坊主,带路,今日有事要在坊中商量。” 胖瘦二人闻言,面上都是一惊,眼睛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局促之色,并且目光不由的又落在了一旁书佐的身上。 那书佐已经将场面让给了余缺来说话,被两人直视着,方才低眉顺眼的朝着将军营帐所在的方位拱了拱手,点头道: “本官乃是军帐书佐,余坊主的军职种种,都已经交接完成,尔等还不速速拜见。” 胖瘦二人见书佐也应下,更是面面相觑,口中不由的道: “直到昨日都还没人选呢,为何今日就突然选派来了。” 这话说出口,他们瞧见余缺的眉头皱起,方才意识到不好,连忙也低眉顺眼的,口中呼道: “大人恕罪,一连数月,本坊都是翘首以盼坊主大人来临,如今终于是等到了大人,实在是喜出望外,怠慢大人了。” 两人杵在帐前,兜兜转转,互相介绍。 很快的,余缺就知道那胖子就是监副,他的副手,而瘦子则是典簿,也是副手,主要负责打理弼马坊中的文书往来、账目、槽口种种。 余缺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再次发话: “带路。” 但是那一脸恍然大悟的监副和典簿二人,则是继续杵在营帐门口,面露难色,并没有立刻挪开步子,恭敬的请两人入账。 余缺往前走了两步,也被两人的身子堵在门口。 他微眯眼睛,平静的和两人对视,对方两人方才低眉顺眼的,一脸局促的退开,并直接退入了营帐当中。 余缺见状,也没有太计较两人的失礼,而是骤然上前,掀开了厚重的营帐。 下一刻,一阵女子般的尖细笑声,就从营帐中传出: “二位大人,缘何出去这久啊?” “可是不想和我俩吃酒了。” 余缺有些愕然的盯着营帐里面瞧,顿时就看见了不堪入目的一幕。 大帐本是弼马坊商议政事,迎来送往的重要场所,但此刻是酒水污秽遍地,席间还绿绿的,并有两个身子纤细,头插鲜,面上傅粉的少衣“女子”,正在席间娇滴滴的媚笑。 而她们所媚笑的对象,正是那胖瘦二人。 说实话的,余缺老早就从胖瘦二人身上的酒气,猜到了营帐中肯定是在吃酒耍乐,他心间有所准备,也不打算太揪着此事,想着稍微拿捏着那二人,让他们打扫一番了事。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彼辈不仅敢饮酒作乐,居然还敢狎妓。 余缺脱口就问道:“县兵大寨中,能有妓女存在??” 他虽然是初次投军,但是也知晓,本朝的军中是严禁豢养妓女的,即便是军官中人,也顶多以梳洗婆子、洗衣女工等名义,将姬妾种种悄悄塞入帐中,明面上不会太过分。 特别是,其他地方的军伍另说,但黄山县兵的统领乃是一女将。 其亲兵都皆是男子,女将很可能连军中女眷等人都有所限制,更是不可能允许军中有狎妓的情况出现。 一旁跟随余缺前来的书佐,也是一脸的愕然。 这时,那被妓女抛媚眼的监副、典簿二人,他们连连呵斥两个妓女退下,然后一脸惶恐的跪倒在余缺的跟前,口呼:“大人冤枉啊,此并非妓女。” “此乃军中其他营房的伙计,我等是在此宴请,只不过癖好不同,这二位兄弟格外喜欢女装罢了。” 余缺听闻此言,脸上更是惊愕了。 那两个妓女闻言,她们也反应过来,顿时不敢再放浪,而是瑟瑟缩缩的,并伸出白生生的胳膊,作揖道: “回大人,我俩并非妓女,实乃男子也。” 其中一人,还急中生智,道: “大人若是不信,尽管上前来以手扪之,非女实男!” 余缺的眉毛凝成了麻,脸色怪异。他不由的目光挪动,看向了身旁的书佐,似乎在以目光询问:“军中竟然玩得这般哨荒唐么?” 那书佐也反应过来了,其人轻咳一声: “你们二人还不快快起来,堵住那俩的嘴,省得再污了坊主的耳朵。” 胖瘦二人连忙起身,一人一个,他们想要赶紧的抱着两个“妓女”,将人直接扔出去,但是又担心搂搂抱抱的,让余缺更是不喜。 “走、走走走!” 两人索性便各自取下一只袜子,堵住了两个“妓女”的嘴,推推搡搡,赶着对方往营帐外面离去。 余缺的旁边,那书佐则是面带无奈之色,小声的向余缺解释: “确如大人所知,本朝的军中禁有妓女入内,任何军士均不得携妓入营,违反者可以斩首论处。 但……军士们孤悬县外,偶有任务才会外出,寨子中又多是气血方刚的男儿,难免就需要有所发泄的法子,因此军中伙计们也就另辟蹊径了。” 这时,那胖瘦二人将两个“妓女”轰走,纷纷再次趴在余缺的跟前,叩首道: “书佐大人所言极是,我等不过是私下饮酒,并非狎妓。” “男妓不是妓啊,大人明察!” 他们俩一口一个冤枉,生怕余缺上纲上线。 监副和典簿还在暗搓搓的,你一言我一语,说这俩男妓并非他们所养,而是从军中请过来的。 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真要抓他们狎妓的事情,直接就会牵连到军中的其他人等,那样干系可不小。 旁边书佐在介绍完毕后,则是一脸无奈的杵在旁边,低头看着鞋尖,任由余缺去处置。 余缺搞清楚了来由,他看了一眼污秽的营帐,以及趴在地面上的两个副手,顿时吐出一口气,一时不知该再说什么。 虽说这两人第一天,便犯事犯在了他的手中,方便他抓住对方的小辫子,敲打一番,树立威严。 但是军中狎妓,且还是狎男妓这等事情,着实是过于污秽了,不堪入目。 此事也代表着弼马坊中的气氛,恐怕糟糕到了令他难以想象的地步,并非他抓住对方的小辫子,就能仓促间让本坊进行更正的。 正当余缺思索着该如何拿捏时,营帐外面人马喧哗,顿时又出现了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对方的身上满是酒气,鼻子通红,挂着个偌大的酒糟鼻,直接走入帐中。 来人入账后,探头看着四下,顿时拊掌发笑: “哈哈哈,好个不好军装好女装,男妓非妓。 监副大人、典簿大人,你们真他娘的都是才子呀。” 余缺抬眼一瞧,发现此人的相貌奇古,两脸也通红,活像是猴屁股一般。 并且对方双臂过膝,行走间似跳非跳,拐来拐去,妥妥的一副人身猴相。 这人的年纪也不小,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身上带着一股刺鼻的牲口气味,应当就是女将口中的那个弼马坊老伙计,诨名“大马猴”之人。 余缺打量着对方,目中所有所思。 他经历了红蛇夫人蛇化一事,如今端详着大马猴其人,怀疑此人的体内也是存在着“灵脉”,或许就是一种猿猴属的灵性血脉,如此才导致了对方的相貌这般奇古,竟恍若传闻中的山魈,丑陋怪异。 大马猴瞧见了余缺的目光,其鼻子哼了哼,施施然的朝着余缺打了个稽首: “卑职马红,见过新任坊主大人。” 余缺点头应下,并笑吟吟的道:“这位老丈也是浑身酒气,刚才可是也在帐中饮酒,因见本官前来,便先逃出了?” 马红闻言,当即呸了一口,他拍了拍腰间的一个硕大酒葫芦,道: “马某所饮,乃是山中猿猴所酿的猴儿酒。适才正和坊中的几头老伙计们吃豆喝酒,哪里配得上入此军帐,狎妓吃肉。” 其人毫不掩饰对那监副和典簿的厌恶,颇有种恃才倨傲的模样。 唏律律、噗呲。 马红的话声落下,在其身后又有一头老驴,伙同坊中的其余伙计们,听令的走到了军帐跟前。 其中那老驴闻言,还配合的打了个响鼻,酒气喷人,并舔了舔马红腰间的酒葫芦。 “回大人,本坊的所有头目、一干伙计,能叫来的都已经叫来了。”马红推搡老驴一把,然后指着众人,朝着余缺喊道: “咯,驴官人、也来了!刚才就是驴官人在和咱吃酒,马某可没有聚众饮酒。” 依据此人所言,他若是只在和坊中的几头老驴老马喝酒,并未和人一起,那么的确算不上“聚众”二字,尽可算是私自饮酒。 余缺闻言,越发的感觉此人有趣。 不过这时,趴在地上的那胖瘦二人,他们见坊中众人都来了,并且眼神屡屡瞥向他们。 这两人局促间,不再趴着争辩,而是自行就起身,并且插话道: “对对对,马老算不上聚众饮酒。我俩也算不上军中狎妓啊,大人明察!” “大人若是非要定我俩的罪,马老也跑不脱。只看大人觉得,和驴子吃酒算不算聚众……” 马红听见,不以为意,其依旧觑着眼睛,讥笑的打量着那滑稽的胖瘦二人,不做争辩。 而余缺则是微挑眉毛,眯着眼看场中…… (本章完) 第134章 剑胚大成、蛇形变化 第134章 剑胚大成、蛇形变化 余缺打量了那监副和典簿一番,面上带着轻笑,开口: “本官初来乍到,对坊中规矩不甚熟悉,且尚未真个上任,此等上任前的事情,便依尔等所言。” 听见余缺的话,明显是不予追究了,那监副和典簿两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马红其人则是耸了耸肩膀,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怕被罚,但这人还是朝着余缺拱手: “多谢上官体谅。” 余缺身旁的书佐,则是立刻抬眼,望着那监副和典簿,轻喝道: “尔等两人,还不速速谢过余坊主。” 监副和典簿两人这才醒悟过来,忙不迭的朝着余缺作揖,一口一个“大人”。 谢过余缺后,两人恢复了神情,言语中带着呵斥,命令余缺身后的伙计们: “还不快快入账清扫,省得妨碍了大人办公。” 余缺制止了两人,笑吟吟的道:“无妨。本官就在账外,同大家伙说说话便行。至于营帐中,还是劳烦二位同僚帮忙打扫一番了。 毕竟二位熟悉帐中的摆设,若是让旁人去打扫,恐怕会乱了东西。” 监副和典簿两人好歹也是个军官,见余缺让自己二人亲自去打扫,操持下人的活计,两人的面色都是微僵。 但是一想到刚刚才被余缺放了一马,两人不敢拒绝,支支吾吾的应下了。 “是,我等这就去处理。” 余缺又喝住对方:“且慢,不急,待本官见过坊中骨干后,二位再去。也劳烦二位,替本道介绍一番坊中的伙计们。” 监副和典簿连忙止步,又局促的退了回来,站在余缺的身旁。 接下来,余缺笑呵呵的同弼马坊中的大小头目等人,一一见过,各自行礼。 他这举动虽然不算出奇,也算不上是在礼贤下士,但好歹在弼马坊中混了个脸熟,让众人都认清他的相貌。 最后,余缺将腰间的令牌,递给监副和典簿查验,并坦然接受了两人正式的稽首见礼,如此便算是正式走马上任,担起了这方弼马坊的职务。 一干事了。 坊中按照惯例会置办酒席一番,以供众人套近乎。 余缺想要将那书佐留下,一同参加宴席,但是对方见余缺上任完毕,也就朝着他一礼: “恭喜大人上任弼马翁,卑职任务完成,也就退下了。军帐那边还有诸多文集需要处理,恕罪。” 余缺言语了几番,见拗不过对方,只得礼送对方至弼马坊的门口: “刘书佐慢行。” 书佐含笑应下,其正要转身,又见余缺是独身一人站在门口,左右并无旁人,书佐忽然低下声音,道: “余坊主,军中不比县城中。军士们更加畏威而不怀德,建议坊主多加习惯一番,若有所想,无须过于顾忌。” 余缺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此人应当在提醒余缺,刚才的做法太过轻拿轻放,让他不必如此。 但余缺并没有作什么解释,而是正色的点头应下:“多谢刘书佐提醒!” “善。”书佐笑回。 两人相互作揖后,便在弼马坊的门前分别。 另外一边。 监副、典簿等人纷纷杵在余缺身后二十步远的地方,他们就等着余缺送完了客人,大家伙一起去乐呵乐呵。 熟料余缺返回人群中,立刻发话: “本官今日虽然是新上任,但是接风洗尘就不必了,坊中若有酒食,诸位直接找二位大人支取就行,自行享用。 至于今日坊中的活计,若非实在是必要,也都可挪到明日再做。” 他拱拱手,并不打算参加酒宴,而是令监副两人收拾出一间静室,以供他养伤、闭关所用。 “这……”弼马坊的众人面面相觑。 但余缺才是坊中眼下的头领,且他只是自己懒得庆祝,并没有阻止别人庆祝。 因此他发话后,不愁没人听从,立刻就有人引导他往坊中的静室所在走去。 但是来到静室门口后,余缺原本和气的面上,忽然又露出冷笑。 因为他发现,弼马坊中最好的两间静室禅房,都已经是挂上了有主的牌子。 此坊可不会对外租售静室,坊中的头目们也无一人在闭关。 如此情况,应当是那监副或典簿,私自将两间最好的公用静室给占为了己有,不容旁人动用。 领头的伙计见状,连连低声:“大人,小的这就去让监副和典簿前来腾屋子。” “不必。”余缺伸手制止对方,并发话:“你且下去支取酒食便是,本道闭关只喜欢安静,不喜欢叨扰,也不用多么奢华。” 对方无奈,只能目送着余缺走入了一件寻常的静室中,并将静室的门号牢牢记住。 咔嚓,静室的石门关闭,内里顿时安静无比。 而静室之外。 在余缺和书佐先后离去时,剩下的人等全都是大松一口气,言谈举止间越发的自如和放肆,欢声笑语不断。 在其中,那俩监副和典簿,他们则是故态复萌,还借着余缺发话的由头,在账外继续与众人饮酒作乐。 当二人的目光远远瞥见,余缺直接钻入了一间寻常静室中时,他们也没有想着要赶紧的冲上前去,请余缺住进被他俩霸占了的静室中。 甚至凝视间,两人面上的神色都是隐晦,他们相互对视着,都在对方的眼中发现了讥笑和不甘之色。 “可恶!老弟和我支撑着弼马坊这么大个摊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弼马翁该当从我俩之间选任才对!” “将军她不想晋升我俩,竟然直接派了个黄口小儿来,当真是荒唐。” 这俩人因为余缺空降至此,直接断了他们升任弼马翁的念想。 所以刚才仅仅是面上恭敬惶恐,但实则心间更多的是不甘和敌视。 特别是如今余缺轻拿轻放,既往不咎了,其并没有让两人真心感谢,反而让他们因此有些轻视余缺。 不过监副二人,都将这些情绪好生的埋在了心间,并未对外显露。他们打算等打听一番余缺的身份来历之后,再做决策,看究竟是要恶心走余缺,还是就此认命。 此时此刻,余缺待在静室中。 他咻咻的打出数张符咒,神识动弹间,施符将整个静室粗粗检查一番,然后便升起重重雾气,遮掩住了自己在静室中的身形。 话说,他可没有被那监副和典簿糊弄过去,早就察觉到了两人的失礼。 余缺之所以现在直接就选择了闭关,并未搭理对方。 是因为他发现这两人的修为也不低,应当是九品仙家中的好手,九品上等大有可能。 而余缺现在才刚入九品,手中虽然有真火,但是不可轻易动用。 况且区区两个小官,也犯不着他消耗真火,泄露了底牌。 而在不动用真火,手中暂缺利器的情况下,他最好的为今之计,就是速速的闭关,将到手的巨蛇脊骨炼化入本命剑胚中。 到时候剑胚彻底炼成,具备妙用,他手持利器,自可轻松的去收拾坊中的监副、典簿,而再不需要假官职之威,玩弄什么权术。 琢磨着,余缺的目光闪烁。 并且他闭关的这几日,正好也是给时间那两人,让两人在兵寨中暴露出更多的不良之事。 到时候,可就更加方便他余大官人在弼马坊中明正典刑一番,杀鸡儆猴,借机彻底收服此坊! 思绪落定,余缺便不再胡思乱想,他当即沉下心神,全神贯注在了白脊剑中。 不多时,只见他张口一啸,一柄苍白的骨剑就从他的口中吐出,战栗的悬浮在其周身三尺内,绽放出阵阵的寒光。 余缺手捧此剑,将它摆放在了静室的中央,然后起身以腿画圈,简单的取下自己的头发、指甲、唾沫、血液几物,布置出了一方炼剑的阵法。 啪啪啪的! 一片片香火纸钱,也当即就犹如雪片般,纷纷扬扬的落在静室中,它们凭空自燃,在阵法当中洒下满地的纸灰。 浓郁的香火之气,因此聚拢在了炼剑阵法中,让余缺怀间的骨剑更加战栗,不住的吞吐着。 余缺本人捧着骨剑,朝着此物呼吸吞吐了九九八十一下,然后方才眼皮抬起,目中闪烁出阵阵寒光。 这时,他终于将源自红蛇妖身的蛇骨,拿了出来。 一丝丝真火,也是噗呲的出现在余缺的手中,释放出灼热无比的热力,且让周遭的香火之气沸腾了一般,产生了偌大的波动。 好在余缺已经熟悉真火,又做好了手脚,不至于让真火的气息暴露了出去。 在真火的加持之下,蛇骨被烧得通红,但它并没有烧焦或是点燃,而是仿佛金铁一般,在火鸦真火的影响下,化作为了一摊红莹莹的药液。 在其成形的刹那,丝丝黑气也是顿时从中钻出,化作为一条条细小的蛇虫,猛的扑咬向余缺。 好在余缺早就有所准备,他及时就伸出手,一把掐住了这些细小的蛇虫,并有阵阵寒光从白脊剑上飞出,将这些黑气搅碎掉了。 “哼,生前造不了孽,死了怎可能让你得逞!” 余缺冷哼着,三下五除二的,就将藏在蛇骨中的红蛇残念给抹除干净了。 他再三的用真火将蛇骨药液煅烧一番后,方才让此物往自己的本命剑胚接触而去。 两者甫一接触,滋滋的声音就响起。 白脊剑身虽然不至于出现裂缝,但剑身也是晃动不已,两者宛若滚油和凉水一般,激荡不已。 余缺丝毫没有因为这等变化,就停止炼剑,而是神识动弹,令融化而成的蛇骨药液,团团的将自家白脊剑包围住,使得药液可以尽情的侵蚀其剑。 嘶嘶! 忽然,那蛇骨药液包裹着白脊剑,外形自行凝结,衍生成了一条无头的白骨蛇身,似乎想要重塑身子一般。 如此情况,并非是红蛇的残念在作祟,而是蛇骨的本能灵性,它想要吞噬其他灵物,以修复自身。 这种灵性,也正是余缺所觊觎的,炼剑时自然不会将这点灵性也抹除掉。 忽然,那白骨蛇身成形之后,还自行的在半空中扭动,左右腾挪,并且吸纳了大量的香火之气在周身,其想要借助香火之气,将体内的白脊剑消化掉。 但如此一幕落在余缺的眼中,依旧是没有引起他的紧张。 他的脸上甚至还透露出来几丝讥笑。 余缺就不信了,自己以蛇鸦之骨为基,真火为柴,所煅烧出来的剑胚,会被区区一蛇骨给弄废掉??? 这点正是他瞧见眼前一幕,颇为放心大胆的缘故所在。其也是用上等材料祭炼剑胚的好处之一。 今后但凡所炼入的材料质地,不超过蛇鸦之骨,余缺便不用忧虑本命剑胚可能会被炼坏掉。 于是接下来。 余缺安然的盘坐在静室当中,除去偶尔的烧上几把香火纸钱之外,便是看着那蛇骨和白脊剑争雄。 这一日。 忽地一阵布帛的撕裂声响起。 余缺微阖的眼帘陡睁开,目中爆发出一阵欢喜之色。 只见那条游走在他身旁的白骨蛇身,其身上的骨节寸寸爆裂,然后从中冒出了一线线白光。 白光仿佛须发般,将整个白骨蛇身反过来缠绕,彻底洞穿、撕裂了此獠 铮铮声音响起,一条更加小巧,仿佛柳叶、仿佛蛇形之物,便从蛇身中飞出,滴溜溜的绕着余缺的肉身打转。 等到此物落在余缺的手中时,其白森森的,身形挺直修长,正是他的白脊剑。 只不过眼下的白脊剑,和之前的粗糙的模样已然不同,它的剑身虽然还是脊骨外形,但是更加的精细,节节分明,通体宛若一小蛇了。 余缺持有此剑,轻轻一甩,无声无息间,剑身便延长伸展,恍若长鞭长链一般,席卷四方,将空气切割的呲呲作响。 此情此景,便是白骨剑胚彻底炼成,且多出了一般变化,可堪一用! 他在静室中好生试验几番,确认自家的剑胚大成后,便负手持剑,踢开了静室的石门,朝着坊中走去。 如今宝剑已得,余缺认为自己是时候该杀鸡儆猴,攘除坊市蛀虫了! (本章完) 第135章 营中斗法、剑斩二头 第135章 营中斗法、剑斩二头 余缺出关,静室外面正值深夜,弼马坊中本应该安静无比,禁止喧哗。 但是他甫一出关,就隐隐听见了杂声乱作。 其虽然不大,但是明显有违军规。 等到余缺的目光,在弼马坊当中巡视一圈之后,其注意就落在了弼马坊正中央的大帐之处。 一抹冷笑,顿时就出现在他的脸上: “刚入本坊时,我就已经绕过尔等一次。今夜居然还敢这般,看来是非要让本道一试宝剑了。” 余缺不再迟疑,当即就朝着弼马坊大帐走去。 而与此同时。 大帐当中并无男妓,但是除去那监副、典簿之外,另有两道陌生的人影出现在账内。 四人相互吃酒,大快朵颐,且帐中点着能够安神补脑的香烛,香气飘飘,以作为取乐为用。 四人熏熏然间,口中言语也越发的肆意。 那监副和典簿两人,大骂着某人: “可恨,想我哥俩劳苦功高,将军怎能让一小儿来当这弼马翁。” “姓余的那厮,他不过是个从县城中逃出来的家伙罢了。我军收留了他,他就该感恩戴德,如何能受了此位!” 他们骂骂咧咧着,还朝着席间身形魁梧的那人举杯: “第七爷,那余家小子可是出身于第七坊,您乃是第七坊兵的统领,等那小子出关了,可要替我等训斥训斥那厮。” 原来这两人之所以胆敢继续饮酒作乐,霸占弼马坊大帐,是因为找来了一个靠山,且弄清楚了余缺的来历。 虽然余缺是个天庙道种,但是余缺不仅和第七县学交恶,还属于是私自从黄山道宫中逃出。 这等消息被他们打听到了之后,这俩人便觉得自己还有不小的机会,可以将余缺排挤走。 “监副所言正是。”那典簿满饮一大杯,吐气嘀咕: “依我看,将军恐怕还是被那余家子唬住了,真把他当做个人才了,如此才许了他弼马翁的位置。等将军醒悟过来,应当会立刻就裁撤此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是面目发红,不甘和期待之意溢于言表。 而被他们唤作“第七爷”的那人,其端正的坐在席间,面上带着笑容,但是其眼中却是暗藏着几分冷意。 第七坊统领心间冷笑: “两个白痴,若非那余家子得罪死了黄山道宫和县学,真当本将今日,会前来搭理尔等吗? 等那余家子出关,本将借助尔等试探一番过后,明了红蛇夫人是否真死在了此子手中,尔等死活和我何干!” 这第七坊的统领之所以会出现在弼马坊中,也是另有缘由,而并非单纯被监副和典簿招来的。 思量着,那第七坊统领心间一动,忽然低声询问: “二位,若是那余家子识相,打算只是在弼马坊中当个甩手掌柜。 二位打算如何处置,可是要原谅了此子先前的失礼?” 监副和典簿闻言,双双面色一怔。 旋即,他们俩人口中就发出了哈哈大笑声: “统领说笑了,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等只不过是下属,余坊主以军规训斥我等,我等岂敢有所不满。” “兄弟所言正是,小弟也认同。” 但是下一刻,他们俩的眼中就统统的爆发出了凶光,阴冷的说: “实不相瞒,此子乃是个什么天庙。我等虽然不知道此等祖庙究竟能厉害多厉害,但是黄山道宫能特招他上山,便证明了此子的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此子得罪了道宫,畏罪而逃,乃是我等敲打此子、废掉这厮的大好时机。 若是错过,等他返回道宫认错,那时他若是再想收拾我等,可就易如反掌了。更何况,如今出手对付此子,还能有人来保我等……” 两人虽然是满脸的醉意,但是话声却说得条理清晰,颇是带有几分狠毒之色。 这话令第七统领听见了,他和随从两人对视一眼,两人的面色都是微微一怔,对弼马坊的两人有了几分刮目相看。 “有点狠辣的劲,看来也并非是简单的媚上欺下之辈。” 正当几人要继续饮酒作乐,快活下去时,这时一道人影,终于是出现在了大帐之外。 “二位,是想要废掉余某?” 余缺拢着手,站在营帐门口,帘布无风自开,让他晦暗的面目出现在几人的眼中。 霎时间,营帐中的喧哗声音就戛然而止。 那监副和典簿抬起头,有几分愕然的盯着余缺。 但两人仅仅是被突然出现的余缺诧异了一下,脸上就都是露出了欣喜之色。 他俩当中,一人猛地一拍桌子,提气喝到: “呔!余缺,你这县中泥腿子出身的家伙,上山无门,下山无路,只能被迫来到我县兵大寨中,居然还敢这般猖狂。” 另外一人则是立刻起身,唱着红脸,打圆场道: “余坊主恕罪,我等饮酒乱神,一时有所出言不逊,还望余坊主不要见怪,大度点。” 余缺闻言,他站定在大帐门口,抬起面孔望着对方。 他负着手,发笑的问出: “哈哈,余某若是不大度,尔等又能奈我何?” 那典簿闻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般直白骄狂的话声。 两人琢磨着,想要继续找些理由来压制余缺。 但是余缺此刻微微摇头,自语道:“看来即便是在军中,规矩森严,尊卑有序,但终究还是得用法力先说说话。况且,本道终归是抢了尔等的机遇,尔等怨我也正常。 无须多言,二位与我做过一番便是。” 他朝着几人拱手,继续开口:“二位请出手,能站着说话的,话声才有分量。” 呲呲的。 一股股香火之气,就在余缺的身旁浮现,一座宽大的祖庙虚影,也在其头顶隐隐显露。 那监副和典簿互相忘了一眼,他们不仅不惊,反而脸上暗松一口气,露出了几丝得逞的表情。 这时,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那第七统领,忽然卖了余缺一个好: “余坊主,你这俩下属,可就等着你主动出手,好有借口和你斗法一番,以免落得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余缺闻言,看了那人一眼,出口道:“阁下若是也想插手本坊之事,出手便是。” 第七统领听见这话,面色顿时一僵,他口中的话被噎住了,眼中有几分怒意浮现而出。 “果然是个骄狂的黄口小儿。”此人恼怒。话说他虽然也是受了山上蛇家的吩咐,派来试探余缺一番的,但他乃是军伍中人,并非蛇家的奴仆,双方只不过是各有所需罢了。 因此这人心间所存的想法,乃是借机敲打余缺一番,好让蛇家欠个人情,然后他再以蛇家作为压迫,来逼着余缺朝着他靠拢,两人交好。 第七统领暗恼:“现在看来,必须得先打服了这小儿,或是等他落败在那监副和典簿手中,本将救他一救,方才能让此子清醒过来。” 于是这人冷笑着,继续大马金刀的坐在席间,不发一语。 另外一边。 监副和典簿两人,原本听见了第七统领开口,心神纷纷一紧,生怕此人另有想法。结果瞧见余缺和第七统领,一言不合间就对呛,二人顿时大松一口气。 “既然如此,余坊主,得罪了!” 他们开口:“哈哈,此番斗法点到为止,且让我二人教教余坊主,军伍众人的本事。” 监副和典簿嘴上打着哈哈,但是眼睛里面,双双都是爆发出了狠辣之色。 旋即,这两人完全没有想着自己算不算是“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他们一拥而上,将余缺夹在了中间。 并且两人不发一语,就已经是将体内的家神祭出,个个容貌变化。 他们一个是脸上长出了黄毛,宛若头戴歪冠的痴肥黄鼠狼,一个是骨瘦如柴,宛若人形骷髅。 “余坊主,得罪了嘻嘻!” 一阵鬼火先从那人形骷髅的眼眶当中喷涌而出,噗噗的朝着余缺落下,企图将他烧成焦炭。 紧接着便是一股腥臭的黄风,扑面而来,让余缺的前方、左右都没有闪避的空间,只等向后退去。 余缺顺势就后退后,落在账外,冷眼的打量着两人的家神法术。 见两人都只是使出了体内家神,并没有拿出符咒等物,余缺按捺住了心间速战速决的想法,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明显。 “本官也在此,提前向二位说声得罪。” 其话音一落,他的身影便疏忽一闪,化身白毛尸,便出现在了追出的骷髅典簿身后。 嗤啦一声响,他的手爪落在了那骷髅典簿身上,顿时发出了金铁的敲击声。 骷髅典簿仅仅身子晃了晃,便牙关嘎嘎的对余缺道: “大人,卑职除去这一只不化骨家神,另有铁精童子在内,可为我肉身加持法力,令刀枪不可伤我也。” 它摇头晃脑的说着,当头就是一爪,反朝着余缺劈打而来。 旁边,那黄狼监副同样是趁机扑来,其身形未至,但是腥臭之风已然来袭。 一时间,两人配合的竟然颇为默契,让人无法拆解。 余缺即便鼓起法力,身化白影,也只能勉强的在其中和两人周旋。 如此景象落在旁人眼中,那端坐在帐中的第七统领,其眉头顿时皱起: “竟然这般无能,此子究竟是如何逼得红蛇夫人,被迫入邪化蛇的?” 第七统领想了想,打起精神,更加仔细的端详余缺和两人的斗法。 很快,这人又想起来,余缺才入九品不久,以其境界,眼下就可以和两个九品上等的仙家斗法成这样,其实已经足以瞧见余缺的不俗。 但就算这样,余缺的表现依旧是让第七统领有几分失望。 此外,大帐前的斗法,同样是在弼马坊中吸引了一阵注意,坊中的不少兵卒都是暗暗看过来。 只是限于军中宵禁的规矩,没人敢出营围观。 正当第七统领越发的失望时,此人的目光一变,忽然又腾的起身,紧盯着余缺。 只见这时,余缺依仗着一头猫尸家神,他再度被前后挟持住,左右也有鬼火毒烟堵住,避无可避了。 于是他轻叹一声,便用手在嘴上一抹。 好似杂耍吐剑一般,一柄白森森的骨剑,便从他的口中吐出,握在了他的手中。 哗啦啦,骨剑一现身,就仿若长蛇般,游动在余缺的左右,切割空气。 而不等敌人看清此剑的模样,噗呲两声脆响,接连的响起。 那斗法正斗得起劲、信心大涨的监副和典簿二人,身子纷纷一僵,动作停顿。 一道叹息声,也随之出现在场中:“果然,某之法躯远远逊色于二位,境界也低微,家神不足……看来今后,必须得在境界速下苦功,好生修炼,积攒家神了。” 叹息之人正是余缺。 他以监副和典簿两人作为磨刀石,纯用家神和对方斗法,果然还是斗不过对方,不得不请出刚刚炼好的白脊剑。 监副和典簿两人听见了,则是更加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贯穿了两人胸口的蛇骨长剑,面上全都是惊疑不定。 “好快的剑!” “此是……何种法器?” 余缺不答,他轻轻挥剑,白脊剑就恍若锁链般收回,一并将两人体内浓郁的香火、气血拔出。 那加持在监副和典簿二人身上的几头家神,也因此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叫声,其神躯顿时撕裂崩散。 褪去家神加持,监副和典簿两人的气息都散乱,立扑在地,退出法躯状态,恢复成了常人模样。 他们目光胆寒,都捂着胸口,惊恐的望着持剑而立的余缺。 “坊主饶命!” 即便心间再是惊疑、不愿相信,但在生死压迫之下,他们俩还是急忙就开口求饶,想要活命。 而余缺枉顾二人的求饶,再次抬剑。 正当他要挥剑,斩了这两人的头颅时,一道暴喝声便从那营帐中响起 “坊主且慢!”是那被请过来的第七统领在发话。 但是余缺依旧是眼睛都不抬,仅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便稳准狠的落剑。 只听嗤啦一声,监副和典簿的两颗头颅,脆利落的就被割下了。 并有噗呲的血水喷涌声响起,溅落在场中。 余缺斩杀二贼后,用白脊剑贯穿了两颗头颅,将之穿插在一起,继续剑指营帐中奔出的第七统领。 (本章完) 第136章 虎马豹马熊马 第136章 虎马豹马熊马 第七统领勃然大怒,这人没有想到余缺竟然敢说啥就杀,当着他的面斩杀了监副和典簿,更没有想到,余缺居然还敢提剑直指他。 重重的冷哼声响起,对方身上的气血瞬间涌起,化作为了一副赤红色的铠甲,并且身形闪烁间,就脱离了余缺的视线,陡然出现在余缺的身旁。 一张巨大的利爪,猛地就朝着余缺拍击而来。 “竖子,无故斩杀同僚,快快束手就擒!” 对方咆哮着,声如牛象,令场中的余缺双耳发疼,动作都是一时的僵硬。 好在他手中的白脊剑,并没有受到对方吼声的太大影响,其呲溜一转,便在余缺的驱使下盘旋在四周,剑尖点在了那第七统领拍打而来的手爪上。 铿锵,一阵金铁敲击的声音响起。 第七统领含怒的一击无功,并未伤到余缺,而余缺则是面色变化,身形站立不稳,朝着旁边大退了数步。 “八品猖神仙家?抑或是七品?” 他阴沉着面孔,抬眼紧盯向那第七统领身后所浮现的一只只虚影,其中一只是遍体声生有长毛的巨象。 望见此家神的第一眼,余缺的耳中就响起了一阵象鸣声。 第七统领见余缺挡下了自己的一击,他目中也露出惊讶之色。 听见余缺的出声,此人面露讥笑,道:“小子,本将乃是军中第七坊兵的统领,按理说,你前来投军,该当为本将麾下的一小兵。 本将今日大度,就教教你军中知识。寨中但凡坊主统领之流,至少得跨过七品门槛,方才能担此一任!” 余缺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眼神变得更加凝重。 此人既然是七品游神仙家,那么就不是现在的他能对付得了的。 即便再次暴露底牌真火,可此人既不像红蛇夫人那般执着,也不过于猖狂,其基本上是不可能踏入险境,被余缺用真火围困在中间。 不过余缺的脸上毫无惧色出现,他刚刚才结果了监副和典簿,心间的郁气一吐,心神通达,如何肯再和眼前的敌人虚与委蛇、隐忍一番!? 余缺也立刻发笑的吐声: “非七品不能担任坊主……那么本官又是如何上任坊主,和阁下平起平坐的?” 第七统领一时语塞,只得冷哼:“区区弼马坊之主,如岂可与本将平起平坐,不过一马夫罢了。” 对方口中大喝:“休要再废话,本将现在就捉拿了你。前往将军那边问刑,你若是再加反抗,便是打死勿论。” 话声落下,第七统领当即大踏步的朝着余缺奔来。 余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手中一甩,白脊剑便嗡嗡颤栗,盘旋收回,转而剑身挺直的指向对方。 虽然知晓自己不会是眼前统领的对手,但是余缺心间依旧是镇定。 此地乃是县兵大寨之内,就算落败,他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若是真有,那时再放出真火,烧对方也不迟,其定能为他争取到脱身的机会。 关键此番乃是他投军的第一战,许败不许退。 正当两人又要斗在一起的时候,噗的便有一尊酒葫芦,从场外飞来。 余缺和第七统领都是无视了此葫芦,继续在场中抢夺出手,占取先机。 结果一阵浓郁的酒香味从葫芦中落下,其葫芦中的水液化作为一阵帘幕,挡在了两人的跟前,惊醒了两人。 他俩这才面色惊异的看向那葫芦。浓郁的酒香气,正是从葫芦内的酒水传出来的。 此外,一道轻喝声也是响起: “二位上官,既然都是第七坊出身,怎能真在兵寨中出手斗殴?!” 余缺抬眼看去,瞧见了一道双手过膝的身影,其正是弼马坊中的老伙计,马红其人。 “原来是老马。”第七统领紧皱着眉头,低声呼喝: “你当真要插手此事,阻拦本将替两个弼马坊的监副典簿讨回公道么?” 马红闻言,脸上顿时就露出一阵讥笑之色。 “那两个家伙,乃是本坊的兵卒,此事纯属本坊之事,压根就不需要第七统领前来帮忙讨公道。 且本寨军规森严,这两人前些日子才触犯军令,饮酒狎妓,被余坊主训斥过后,饶恕了一回。结果没想到,今日居然又是吃酒玩乐。” 马红捋了捋面上的胡须,抬起下巴,冷哼道:“今日之事,即便惊动了将军,将军也定然不会如第七统领这般袒护。” 听见这话,第七统领面上的表情晦暗不定,但最终他身形还是定在了原地,并没有再上前动手。 如果眼下只有余缺在场,他大可施展法力,好好惩处一番。 只需他压制住了此子,那么一切就都好说。 可偏偏的,弼马坊中还有一头精通庶务的“老马猴”。 马红这厮,常人不晓得,但是几个坊主都晓得,弼马坊本就是为了安置他才设立的。 有这老马猴在场,第七统领不仅那些想要忽悠余缺的话,统统无用,其想要威胁余缺的手段,也是无效! “哼!”第七统领面色阴晴不定。 此人眼神阴冷的盯着地上的尸首看了一眼,面上忽然露出大笑: “好说好说,反正死的是你们坊中的人。本将今日前来,只不过是前来支取马匹的。” 对方忽然从袖子中取出一张黄皮卷抖了抖,喝道: “根据文书,尔等弼马坊,收我第七坊兵的羊马七十匹,熊马三十匹,另有豹马十头,虎马五头。 早三日前,便皆数放置在弼马坊中调养,钱货两讫。再有半月,便是归马回坊的日子,还望余坊主,信守承诺。” 听见这话,余缺面无表情,老马猴马红则是紧拧眉头,目光在那文书上瞥了一眼,喝骂到: “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好死。” 无需多想,此事应当就是监副和典簿二人,趁着余缺闭关,私自签订了养马文书契约,用弼马坊的钱粮,去赚自己的人情。 更过分的是,眼下的弼马坊中,并无多少马嘶声,文书上的马匹去向未知,甚至连存在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第七统领摆了摆文书,随即就将之塞入了怀中,呵呵道: “话不多说,半月后,要么交马,要么本将告你一波。贻误军机,私盗军马,你这坊主,想必也是做到头了。” 如此说道一句后,此人忌惮的看了一眼马红,随即就一挥手,携带着随从迅速离去,毫不留恋,看也没看地上的尸首一眼。 余缺和老马猴立在帐前,则是都面无表情的看着此人退走,并没有上前白费口舌的和此人争辩。 关于对方口中的“军马”一事,越是和此人认真,才越是落入了此人的算计。 余缺收回目光,毫不在乎此事,只是笑吟吟的打量着身旁的老马猴。 (本章完) 第137章 修行为重、阴神人药 第137章 修行为重、阴神人药 余缺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抛在脑后,朝着面前之人拱手: “多谢马红前辈今日仗义出手,助我退敌。” 马红闻言,面上当即就露出一声怪笑: “谢马某作甚,若不是坊主大人的身手利索,来历也不简单,那第七坊的统领,怎可能被马某的三言两语就给逼退。 余坊主要谢就谢谢自个,莫要以为马某真有这般能力。” 对于此人这番话,余缺没有回应,只是笑了笑。 随即他心中一动,就向着身后的营帐中望了一眼,又瞥了瞥马红腰间的葫芦,出声: “刚才一事,浪费了马前辈葫芦中的不少酒水,眼下营帐中似乎还有不少未曾开封的美酒。不如晚辈今日就借献仙,请马前辈入帐吃吃酒?” 他拱手一邀。 马红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葫芦,眼睛微亮,砸吧了几下嘴巴。 此人明显是流露出了意动之色,但是他瞥了眼地上的两个无头尸首,又口中嘟囔:“坊主此举,岂不也是在聚众饮酒,翻了军中的禁令,若是被坊中的人知晓,何以服众?” 余缺顿时哑然失笑,他的目光在弼马坊中那些晦暗不明的营帐中扫了一圈,摇头道: “马前辈说笑了。余某乃是仙家中人,何必就一定需要服众。” 他笑吟吟的看着对方,“况且那监副和典簿都能吃得酒,余某为何就不能了?马前辈可别以为晚辈,真就是个守规矩的老实人了。” “哈哈哈!”马红闻言,他不知为何,忽然就大笑起来,笑声粗狂: “好个老实人。你若是老实人,那躺在地上的两个瓜皮,可就有话要说了。” 于是这人不再推迟,而是当即大跨步的朝着营帐内走去。 绕开一堆残羹冷炙,马红捡了个干净点的位置,一屁股坐上去,自顾自的举起一坛被打开了的酒水,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咕噜吃了数口后,马红用手抹了抹嘴巴,口中啧啧道: “好酒!不愧是坊中的两头硕鼠,请人吃酒,用的竟然是竹叶青蛇酒。 这一坛子,至少五千钱,给这群鸟人吃,真是浪费了。” 余缺跟在后面,也坐在了席间,他虽然不好吃酒,但是偶尔尝尝也无所谓。 不过他并没有捡起桌上的就吃,而是重新开了一坛子,拎起来灌了一口。 一股浓烈清冷的气息,顿时灌入他的脏腑当中,并且其中还隐隐有一股香火的味道。 “嗯?”余缺低头往酒坛子中一瞧,发现并不是他的错觉,酒坛子中正沉淀着纸钱燃烧过后的飞灰。 除了飞灰之外,内里还有一颗泡胀了的蛇胆。 几口下肚,他还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浑身都变得热乎,刚才斗法间所消耗的一点气血,正在缓缓的恢复中。 立刻的,余缺就明白这酒水乃是入了品的灵酒,其用了妖蛇之胆,还带点香火灵蕴。 仙家吃了这酒,不说能有多大的好处,但是最起码也能有益于身心,滋养气血。若是日日服用,则修炼的速度多半也会提一提。 意识到这点,余缺不由的就开口: “这两个家伙,究竟在弼马坊中,中饱私囊了多少银钱!仅仅一场私下酒席,竟然就能置办这多的灵酒。” 他环顾着场中,看着场中翻倒的瓶瓶罐罐,脸上挂起了几丝肉疼之色。 他余缺如今可是弼马坊之主,坊中的银钱,可不就相当于是他口袋中的么。那监副和典簿所吃的,可都是从他兜里取走的啊! 马红闻言,嘟囔数声:“怎的,你也想在坊中收刮一番不成?没出息。” 对方的面颊在半坛子酒水下肚后,更是发红,已经和猴屁股彻底的无甚区别。 此人继续醉醺醺的指着余缺: “小子,你有胆色、有潜力、也有点手段,但是奈何,如今修为太低。一个区区九品仙家,还是开庙不久的,就算是在本坊中,你也别太过蹦跶了。 真想要刮钱,你还是先应付掉你那老乡——第七坊的统领,再说其他。” 余缺闻言,动作微顿,不以为忤,反倒是朝着对方拱了拱手: “是,前辈所言极是。 那么不知前辈,有何方法教我?” 他心诚的请教着。 余缺如今初来乍到,最急需的,便是一个能帮他理清眼下处境的长者。 马红闻言,嘟嘟囔囔道:“什么方法?自然是快点修行,将你那所谓的潜力,统统化作为法力便是。 今后别他娘的再瞎转悠来、瞎转悠去,好好的在兵寨中修炼,别再去招惹祸患了,先把修为涨起来,再说其他。” 这人还嗤之以鼻的开口: “就算是你是个天庙、是个道种,可死掉的天庙道种,又算个什么东西!” 余缺原本只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两杆”的想法,想弄清楚此人对自己的善意。 但此刻听见对方的劝诫,他的面色顿时一肃,也意识到了自己目前最为关键的问题。 确如马红此人所说的。 余缺最近连续遭逢几番大变,先是得罪了考评院中的上人、又是被第七学正针对,还在野外遭遇了红蛇夫人的追杀,以及兵寨中的第七统领的恶意。 但不管他在这些风波中,究竟是占了上风,还是落了下风。 和彼辈相比起来,他余缺目前依旧只是个区区九品毛神仙家。 其身上所谓的天庙潜力,若是无法兑现为法力,彼辈则是大有法子来收了他。 因此马红此人的所言,虽然看起来像是敷衍,大而无当,但是对方不仅知晓余缺乃是天庙,所言还切中要害,可谓是真个在点拨余缺。 余缺思量着,他的目光还闪烁。 其打量着面前这位活像是大马猴的老前辈,不得不怀疑,此人是否是寨中的女将,或者那老会首,特意为他安排的引路人。“这事不慌现在就问,可以等以后混熟之后,再行询问。”他心间计较着。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当即站起身,以师礼的态度来招待这人。 余缺走到了马红的身前,主动的为此人倒酒,并低声询问:“多谢前辈指点,那么敢问在兵寨中,前辈可有迅速修炼的法子?” 马红眯着眼,他打量着模样恭敬的余缺,目中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定睛看了几眼后,这人的眼里露出一抹满意之色,暗想:“不愧是寒门出身,还遭受过一番波折,就是识趣。看来此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再指点一番。” 如此一番念头在马红脑中转悠过后。 这人醉意朦胧的道: “想提升法力,那还不简单! 仙家九品,所修炼的皆是阴神。阴神者,家神壮、家神多,其修炼的速度自然就快。马某观你如今的法力,再多束缚一头家神也没有什么问题……阴神多了,你的境界可不就上去了。” 余缺认真听着,脸上顿时也是跃跃欲试。 因为他沉下心来,暗暗在自己的祖庙中梳理了一番,果然发现和之前相比,他的祖庙如今又稳固了几分。 而其盘坐在祖庙中央的阴神,虽然眼下他距离上一次束缚家神时,并没有对阴神进行过太多的温养和打磨。但是阴神躯体赫然是更加稳固。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并且在余缺阴神周身所散发的幽光中,其内带上了几分森寒之意。 “咦,我当真可以再束缚一头家神了?!”他心间惊喜。 余缺连忙想马红告罪了一声。 他没有去静室,而是当即就盘膝坐下,也不拿马红当外人,大大咧咧般的在马红跟前摆出修炼入静的姿态,盘膝打坐。 他这举动被马红看在眼里,对方虽然是知晓余缺绝不可能在其面前彻底入静,多半只是在检查自身。 但是瞧见了余缺这番“信任”的态度,马红看待余缺的眼神,不由的更是顺眼了几分。 不多时。 经过一番更加细致的梳理,特别是在神识的检查之下,余缺确定自己可以再束缚一头家神入庙了,并且还发现了自家阴神之所以更进一步的缘由。 只见在他的阴神之中,其脊骨的位置,相比于阴神的其他部位,特别是和四肢对比,明显凝实了许多。 以及在阴神的脊骨中,内有一团剑气在酝酿,就好似内里也蕴养着一口剑胚似的。 “原来是这般,我的本命剑胚彻底养成之后,我之阴神受到剑胚的影响,也得到了相应的好处。” 意识到这点,余缺颇有几分意外之色。 话说在大自在剑诀中,剑诀内容曾明说,这剑诀并非是偏向于增长修为的剑诀,而是擅长于杀伐解困的门类。 结果现在看来,本命剑胚就是本命剑胚,其在养成之后,和仙家性命相连。 相应的,本命剑胚在有所成长时,自然也就会对仙家进行一定的帮衬和增益。 弼马坊营帐中,铮的! 余缺陡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炯炯。 “甚好!晚辈此番从军,属于迫不得已,因此对于接下来规划,属于是一头雾水。多谢马前辈指点迷津,提醒晚辈了。。” 他越发的猜测,马红其人应当就是那女将或老会首,特意安排给他的长者! 于是余缺起身,再次恭敬的作揖:“那么敢问马前辈,军中可有哪些获取家神的途径,以及又需要什么条件来获得兑换?” “唔、想要家神啊。” 马红醉眼朦胧的,他停顿一下后,并没有说什么法子,而是视线忽然从余缺的脸上挪开,看向了被随意扔在营帐中的两颗人头。 这俩人头正是弼马坊监副和典簿的,他俩全都是一副惊惧愤怒、两眼大睁的模样,斜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马红指着这两颗人头,呼道: “咯,这里面不就正有两只鲜活的家神么?找它们就行!” 余缺闻言一怔,也是定睛打量过去,然后目光变幻不定。 此刻以他炼度师的眼力,自然是能够清晰的“看见”,在那监副和典簿的头颅中,两人的祖庙沉沦,已经是跌落在他们的脑内。 而在这两人的祖庙内,他们的阴神正被各自所束缚的家神反噬着,哀嚎不停,挣脱不能。 在七日之内,这两人的阴神可能就会被各自的家神所分食掉,并且家神之间也会决胜出一尊鬼神,鬼神会再度入邪,退化为一尊邪祟,法力也将会比之前更加强大。 因为监副和典簿两人是九品老仙家,吃了他们的阴神和其余家神后,所放出的鬼神一举突破为八品也是大有可能。 只是因为此物乃是重新入邪的缘故,其不堪再次炼度使用,只能彻底度化掉,否则炼度成神,其极容易污秽到仙家的阴神,让束缚此物者也走火入魔、疯癫入邪掉。 好在除此之外,还存在着另外一种不会浪费仙家之家神阴神的法子。 那便是在七日之内,以监副、典簿两人的阴神为主体,开坛做法、炮制其神,让彼辈去吞吃、炼化了脑中的所有家神。 如此一来,虽然两人的阴神也必然会走火入魔,化作邪祟,沦为鬼神。 但是此种鬼神乃是新生之物,是可以进行炼度束缚的,因为它们是新生的鬼神,其前身又是人魂,对仙家们而言,属于是最适合不过的家神之选了。 营帐中,余缺紧盯着两颗人头,目中跃跃欲试,口中还喃喃: “难怪卢前辈在捉住红蛇夫人的阴神时,会那般的兴奋,直呼‘大药大药’。” 老马猴马红继续的在帐中饮酒,他冷眼的瞧着余缺在场中纠结。 听见余缺的自语声,这人还加了把火,出声道: “然也。仙家之阴神,于我辈而言,属于是同源同种之物,束缚起来、用起来,全都是事半功倍,可不就是人之大药么,放心的炼便是。 还有,这两个家伙冒犯上官,屡犯死罪,还勾结外人来对付坊主你,就算是闹到将军那里,坊主你也可以说道说道……再说,你都打杀他们了,再炼了他们的阴神为药,又有何妨,怕个甚?!” 得听此言,余缺的呼吸声,不由得更是沉重。 (本章完) 第138章 考验、名师指点 第138章 考验、名师指点 老马猴马红见余缺还有犹豫之中,其啧了一声,又开口: “怎的,可是瞧不上这两个家伙?担心它们入了你的祖庙中,反倒是糟蹋了你的家神之位?” 余缺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 根据《仙经》上所言,仙家的家神虽然可以更换,但是每束缚一尊家神,家神都会对仙家有所影响,乃至于干涉到仙家将来的境界突破。 而余缺如今开辟了天庙,其志在炼罡,甚至是长生,岂可贪图便宜,随随便便就以眼前的监副和典簿作为家神! 熟料马红见状,继续劝说: “余坊主你乃是炼度之师,眼下这两个家伙的阴神尚未入邪,落在了你的手中,岂不是任由你揉圆搓扁,想要将之炼成什么鬼神,便可将之炼成什么鬼神! 抑或是,你将这两只阴神炼度为一体,岂不也是妙哉。” 对方咕噜咕噜灌了一口酒水:“如此一来,就不至于浪费你的家神之位了。 对了,在兵寨中,就要相应的炮制鬼神之法,什么米仓妖、青藤怪、黄铜精、饿殍鬼,不少呢,保准有合适你的。” 马红这个提议在理,令余缺的目光更是蠢蠢欲动。 余缺脑中的思绪一时翻涌:“是也!这两个家伙的阴神尚未入邪,若是以特定的手法将之进行炮制,则它们入邪后所诞生的鬼神,大有可能就是我所想要的。 特别是,若是晓得了和他们所修炼法门,再顺势而为,则让彼辈转化成功的几率更大。” 他心间计较着。 以仙家之阴神,入邪化鬼,炮制出所需鬼神,此事可是独属于仙家们的“优势”。 须知寻常的鬼类精怪,彼辈入邪或是身死后,所能化作的鬼类几乎都是天成、随机的,人为难以干涉。 此外,若是想要通过营造一方环境,再用魂魄、血食等物去培育出一只相应的精怪,则其耗费又太大,得不偿失。 与之相比,还是用仙家的阴神入邪,让之化为特定的鬼物,较为方便可行,性价比也最高。 而且就在余缺的脑海当中,他还当真就有数头鬼神,其或可用那监副和典簿之魂,炼就一试! 不过下一刻。 余缺一咬牙,还是沉声婉拒了: “多谢马前辈的提醒,不过在下的家神之选,尚未想好。这两人的阴神,还是劳烦前辈将之取出,交给军中的执法队便是。” 他这回答,让百般劝说的马红顿时一愣,对方眼神狐疑的打量着余缺,似乎不明白明明都有甜头放在眼前了,余缺这厮为何不尝。 余缺迎着对方的狐疑,见对方又要开口,他面上洒然一笑,便拂着袖子道: “此二人终归尚未入邪,是人非鬼,余缺不才,但心间也晓得有所取、有所不取的道理。 马前辈还是不要再劝了。” 不以人魂炼鬼,乃是炼度师的戒律之一。 只不过这一戒律并未列入清约之中,它也不会对修行和炼度之事造成什么影响,便不怎么被世人放在心上。就连余缺知晓此事,都只是黄归山偶尔提过几句,他才记下了。 毕竟在此等鬼神世道,仙家死后,其阴神几乎无有浪费。 譬如在朝廷方面,会被炼度为鬼神,充当土地爷种种;在宗族方面,先人魂魄阴神会被养在祠堂祖坟中,化为灵鬼,成为宗族的一份底蕴。 许多衙役或宗族之人,其所束缚的家神,往往就是由仙人魂魄所炼成的。 而且仙家的阴神若是长期的飘荡在世间,没有藏身之所,必然会入邪化为鬼类。与其这般浪费,最后还成为一份隐患,还不如直接将之收了,进行一番炼度为好。 因此在这等环境中,“不以人魂炼鬼”几乎是不可能的,甚少有人会记住这一点。 余缺如今道出这一句,其实也主要是用它来搪塞,充当一个借口罢了。 他若是没有黑葫芦傍身,并不欠缺这等普通鬼神,他可不会放弃此法。 弼马坊营帐中。 言罢,余缺举起一个酒坛,朝着对方敬了一口。 那马红听着余缺这番话,愣了愣之后,对方砸吧砸吧嘴唇,口中嘀咕: “有所为,有所不为。 莫非你这家伙,已经是料到了马某如此问你的意图么……” 对方这番自语落在余缺的耳中,令余缺的眼中顿时露出了狐疑之色,不明所以。 他在心间暗想:“什么?马红此人刚才的一番话,还另有所图?” 咕噜咕噜! 马红闭着眼睛,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他闭着眼睛道: “罢了罢了。马某也懒得管了,甭管你这小子刚才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便权当你果真是个仙家道种,能恪守清规,有所为有所不为 你这小兄弟,马某认下了!” 酒坛子空空,啪的被马红砸碎在地上。 下一刻,一股凌厉的气息,忽然就从此人的身上升腾而起。 余缺坐在营帐中,他顿觉毛骨悚然,仿佛身是四周有钢针正扎在皮肉上似的,让他不寒而栗。 他明白,这是有一股强悍的神识,覆盖在了他的身子四周,所以才对他造成了如此压迫。 细细一分辨,余缺还发现这一股神识,明显比刚才那第七统领给他的压迫,还要大。 他心间一紧:“果然,这老马猴并非常人。单论神识,此人的修为应当就在那第七统领之上,也是七品仙家,甚至是六品!?” “定!”营帐中突然响起了马红的低喝声。 余缺顿觉两耳嗡嗡,随即耳边就一点杂音也没有了。 这是马红突然动用神识,施展法力,暂时禁锢了营帐内的空气、香火,让之不与外界流通,从而形成了类似于隔音符咒的效果。 等到余缺回过神来,他再看对方,便瞧见对方虽然依旧是脸红脖子红,活像猴屁股一般,对方的表情也依旧是醉眼朦胧,但是此人身上的气势已经是截然不同,颇有几分游戏红尘的高人模样。余缺顿时心神一振,他当即就走出按桌,来到了对方的身前,长揖行礼: “晚辈余缺,拜见前辈。适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海涵。” 马红面对余缺如此恭敬的模样,并没有拿捏姿态,而是百无聊赖的摆了摆手: “别说什么有眼不识泰山、鬼山的,马某不过一在此苟延残喘的废人罢了。 你既然是故人所托,遣你来军中避祸,又是个有出息的家伙,马某实在是避无可避,索性就与你坦诚相待为好。” 话说完,这人指着自己,简单介绍了一句: “事先声明,马某只是个凝煞未成的老废物,体虚力弱、油尽灯枯、难以支棱,顶多知晓点修行道理,但所知也不多,你将来若是有仇家来觅仇,想要找靠山,就不要指望马某了。” 听见这话,余缺面上却依旧是欣喜: “前辈谦虚了。” 根据此人所言,对方应当是老会首安排的,事先通过气,所以之前才会出手帮衬余缺一下,刚刚又以监副和典簿两人的阴神作为诱惑,小小的考验了一下余缺。 如今余缺通过了对方的考验,讨得了对方的欢喜,对方这才展露身份,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我就知道,老会首指点我来到军中,绝不至于让我真个孤苦伶仃,一头雾水,果然还是帮我寻了个前辈和靠山啊。”余缺的心间此刻振奋至极。 有这样一个七品老前辈在身旁,他今后的修行不说是一帆风顺,但必定会少走许多弯路。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而且根据余缺对马红为数不多的了解,此人在弼马坊中的为人较为孤僻,只喜好和驴马相处,对驴马哥啊弟啊的叫着,对其他士卒则是冷眼以待,因此平日里并无多少兵卒和他相好。 如此一来,余缺获得了此人的赏识,便相当于获得了一位七品仙家的单独指教。 这待遇,可是比他在县学中还要优渥! 至于马红口中的,让余缺不要拿其当作靠山了,这话就直接被余缺忽略掉了。 根据此人今日的表现,其多半是个嘴硬心软之人。真遇见了危险,多半无须余缺出声,对方自行就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庇佑他一番。 “好了,废话不多说。” 马红让余缺消化了一番眼下情况,便清了一下嗓子,开口喝道: “你且记住你今日所说的,有所为有所不! 切记,人魂不炼、人魂不收,你尽可以令彼辈飞灰湮灭掉,但万不可用彼辈来养鬼,更不可将之再收入祖庙中!记住没?” 余缺面色一正,当即拱手出声:“晚辈晓得。” 马红喝了一句,面色稍缓,又补充道: “当然了,那等主动残害生灵,或是入了邪的家伙,对于彼辈的阴神,你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不过,除非对方彻底入邪,已经不再为人、纯属鬼类,还是不要将之束缚入庙为好。” 余缺再次作揖,一口应下:“晚辈铭记在心。” 这下子,马红的表情彻底恢复,笑呵呵的说: “甚好。既然这般,你今后但凡有修行上的事情,皆可以前来询问本道。不过即便如此,你我也没有师徒名分,不要叫我师父,马某此番只不过偿还一下故人的人情罢了。” 扔下了这句话,这人便突然从席间跳起身子,他左脚右脚各自掂量了一个酒坛子到手中,搬着酒坛子,便朝着营帐外面走去。 马红一边走,一边口中嘟囔着:“有事再来找,无事别来碍眼……” 不过余缺刚通过了此人的考验,他哪里肯直接放对方离开。 于是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他连忙呼道: “有事有事!敢问马前辈,弟子如今身在军中,接下来该当如何去寻觅家神,还请前辈指点门路,以及军中有哪些家神,较为适合晚辈?” 马红的身子一顿,对方不得不停住脚步又转过身子,无奈的看着余缺。 “还真够心急的。” 这人想了想,忽然又将怀中的酒坛子放在了地上,直接盘膝坐下,朝着余缺勾了勾手指。 见对方不像是只打算简单的交代几句,余缺也是赶紧的上前数步,作出洗耳恭听状。 “去哪寻觅家神,此事简单。马某就知晓几个,军中也时不时的就会有相应的活计出现,抑或是售卖家神。 等你想好了要用哪些家神充实祖庙,到时候再找马某,自然会带你去找门路。” 马红言语着,又道: “不过哪些家神适合你……这个还得你自行斟酌。马某这里只有一法可以提前教你。 嘿,此法即便是在县学中,也不一定有人知晓,但你来了军中,还恰好遇见了马某,索性就直接告知给你。” 听见这话,余缺心中微动,当即沉声: “前辈且讲。” 忽地,马红一指余缺,又一指自身,开口: “你可知仙家九品,每一品级落在咱们仙家的身上,各有什么效果?譬如毛神仙家,其束缚诸多毛神在身,除了充当打手、神打降临之外,还又有什么用,特别是和突破境界相关联的?” 这一提问,问得余缺发愣,直接问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上。 他思索了好一番,依旧是半懂不懂。 余缺只晓得仙家所束缚的家神越多、越强悍,则仙家的法力也就越强,将来突破境界时的可能性,也愈大。只不过家神愈多,则消耗也愈大,容易让仙家为了豢养家神而疲于奔命。 此外,便是“箓职”一物了,仙家身上的箓职越是上等,则是能够将家神养得愈是熟稔,仙神相合,则突破时的概率也愈大。 至于马红口中的其他作用……余缺搜肠刮肚,他将自己在道宫中所获得的两大法脉传承给回忆了一番,依旧没有理出个所以然来。 他口中迟疑:“家神在身,也关乎我辈的法术之效,关乎我辈的性命、根基?” 见余缺支支吾吾,马红的脸上冷笑一阵,随即才缓缓开口: “此法颇为重要,关乎汝之祖庙、阴神,名之为‘装脏’,你且听我一一道来。” (本章完) 第139章 装五脏造六腑 第139章 装五脏造六腑 “装脏”一词进入余缺的耳中,让他顿时感觉新奇。 不过余缺搜肠刮肚的,很快就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本杂书上,见过有关于“装脏”介绍。 其说的是世间的神像在塑造好之后,会在神像体内的腔子中,放入经书、五谷、五金、药材、珠宝等等,用以象征神像的脏腑,赋予神像灵性。 回想起了这点,余缺的脸上不仅没有出现恍然之色,反而更是感到惊奇。 因为记载装脏这一习俗的杂书,并非余缺此世所看,而是前世所看。 他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番,发现此世虽然是神鬼当道的世界,民间的神像种种也数不胜数,但就是没有“装脏”这一说法具体流传下来。 或者说,“装脏”这一习俗并未落在典籍中,也甚少出现在民间,所以余缺未曾听说过。 而现在听老马猴所讲,这一习俗似乎还和仙家的修行息息相关,至关重要! 诸多念头,在余缺的脑海中翻滚着,但是并不耽搁他立刻作揖高呼: “还请马前辈解惑!” 老马猴马红十分享受余缺脸上的惊奇表情,这人揪了揪脸上杂乱的胡须,组织着语言,便将此世的“装脏”道理给讲了出来: “所谓装脏,便是以家神为脏,祖庙为身,然后将之养在庙中,纳入阴神内。 平日里,每装一脏,则会对仙家的肉身产生种种相应的影响,以此能达到延年益寿、开发肉身潜力、获得水火不避等的能力。 而等到五脏俱全,仙家则可以将五脏家神烹作一药,服食之,锻造进阴神,如此令仙家阴神进阶,跨入下一品级。” 简要的讲解一番,老马猴点评道: “此法关乎性命、涉及肉身,乃是九品最上乘突破之法也,非有道者不得传。” 余缺听见,目光更是炯炯。 原来对方口中所谓的“装脏”,竟然是这般,不仅涉及仙家的肉身,还涉及仙家的境界突破。 当即的,余缺便再度沉声: “还请前辈教我‘装脏’之法!” 他的话声真挚火热。 只是老马猴听见了这话,面上顿时又露出了局促之色。对方轻咳一声: “装脏之法嘛,老夫已经告诉于你了。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就是这个道理。 你以后修行、抓捕家神的时候,记得将自家的五脏也考虑上,妥帖的分配五只家神就行了。” 这话令余缺抬起了头,愕然的看着对方。 老马猴被余缺紧盯着,顿时吹胡子瞪眼的,没好气道: “别嫌马某的话少,这句话可是马某活了大半辈子才搞到手的。 你若是没碰见马某,在县学中待满了三年也不一定知道,知道后也不一定用得上。” “是……多谢马前辈。”余缺听见这话,只得赶紧的应下并道谢。 不过他的目中依旧是疑惑,并不懂如何去着手“装脏”,更不知哪些家神可以用来“装脏”。 好在老马猴瞧见他懵懵懂懂的样子,叹了口气道: “你这家伙,不是在山上获得了一方法脉传承么,似乎是阎王爷法脉?再仔细回想一下,自然就会有相应的五脏鬼神,从你的脑海中跳出。想清楚之后,你按着其中的要求去炼度、束缚鬼神即可。” 余缺一听老马猴的提醒,他当即微阖双眼,果然在阎王爷法脉的传承中,翻找到了不少相应的信息,并有一张五鬼图录,在他的脑中浮现。 “原来是这般,难怪阎王爷法脉,要求我至少得在祖庙中束缚五尊相应家神,然后才可以进行突破。 敢情是应在了这里。” 他在心间计较着,还发现传承中虽然并未提及过“装脏”一词,但是其中的五鬼图录,分明是恰好对应着五行、五脏,相互轮转,颇具韵律。 依据这份五鬼图录,余缺便可以有选择的进行鬼神炼度,只将合适的家神将之束缚在祖庙中。 好生揣摩了一番后,余缺口中自语: “五脏俱全,才能最大概率的突破至下一境界……也就是说,对应五脏的家神,便是首要的炼度之选。” 老马猴一听见这话,当即啪的拍手,叫好道: “妥,就是如此。” 对方还道:“我观你身上的五脏孱弱,半点仙家气象都没有,肯定是未曾束缚过任何一只五脏鬼入庙。 眼下你的当务之急,便是先从五脏鬼神入手,在祖庙中添上一位。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如此一来,你之肉身也会得到裨益,有助你修行和活命。” 余缺闻言,正色的点头: “多谢马前辈提醒。” 他现在已经是基本相信,对方口中的“真传一句话”,并非是在忽悠人了。 因为余缺思索了一下,意识到在他所获得的五庙传承中,传承之所以没有对“装脏”这一步进行介绍,或许是被有意的省去,免得被太多的人知晓了。 反正传承中已经提醒过修行者,务必要束缚五尊属于阎王爷法脉的家神,如此才算是走上了此道,且传承中还特意给出了一张五鬼图录。 因此修行者即便不明白“装脏”一事,但是按部就班的,等到后期修行圆满时,即便不知装脏,但是已然有了装脏之实,并不会耽搁突破。 忽然,余缺心间一动,他对老马猴出声: “马前辈,九品仙家装五脏,那么八品仙家,是否也有类似的突破之法,涉及的是六腑?” 他继续回想着阎王爷、太岁爷两方法脉传承,发现两个传承中都没有关于八品及以上的修行方法,但是根据传承中的蛛丝马迹,他还是捕捉到了几丝的端倪。 这时营帐中,老马猴听见了余缺的问题,面上再次露出了笑意。 这人并没有回避余缺的问题,而是直接道: “不错,装完五脏后,金身稳妥了,更上一层就是六腑。 两者合起来就是装五脏、造六腑,五脏六腑,丰盈阴神。” 顿了顿,老马猴索性继续说: “除此之外,其更上,还有开七窍、通八脉、筑九宫。” 马红的这一番话,更是让余缺感到新奇了。 (本章完) 第140章 民间仙家无长生 第140章 民间仙家无长生 “七窍、八脉、九宫!?” 余缺念叨着老马猴口中道出的词汇,不由的出声: “这三个,也是分别对应着七品、六品、五品仙家的突破法门,关乎肉身阴神吗?” 老马猴当即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得到了对方如此肯定的回答,余缺脑中的思绪更多,他不由的在营帐中踱步走来走去,逐一的梳理着。 忽然,余缺开口轻叹道: “装五脏、造六腑、开七窍、通八脉、筑九宫。前辈你若是没有骗我的话,这岂止是仙家们修行时的破关法门,而乃是仙家们安身立命的修行大纲也! 晚辈虽然不知五脏法门以外的其他步骤又如何,但只听它们各自的称谓,就知道它们相互间是层层递进,关乎性命。 此等关键而重要的东西,为何会这般秘藏,世人不知?若非碰见了前辈,晚辈恐怕是连第一步装五脏,都不会知晓。” 余缺扭头看向老马猴,眉头紧皱,目光惊疑。 老马猴马红听见了余缺的叹声,顿时没好气的说: “去去去,无知小儿,马某没事儿骗你作甚!” 这人顿了顿,旋即也是目光复杂,语气幽幽的说: “嘿,你这念头,马某当年知晓这点时,也生出过。 想当年,俺一直修行到七品,临了想要突破为六品,晋升为煞神仙家了。那时才发现,仙家的修行并非只是多束缚几头家神在身即可。 而是得从开庙开始,就步步为营,且越往后面,对于所束缚的家神越是有所规划。” 老马猴冷笑着:“余小子,你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庙,知道这点为时不晚,祖庙中空余的家神之位,足够让你走上正道。 当年老夫连一个家神之位都腾不出来,且开七窍又至少需要七个相应的家神之位,那时才叫心有不甘,乃至于绝望,心死如灰。” 余缺闻言,面色顿时默然。 的确,他只需要稍微代入一下对方,想象着自己若是对方的处境,修行了大半辈子,结果发现自己前面几十年的修行,统统修错、落入了下乘,那时的心情非“绝望”二字不可描述。 特别是根据余缺所知,仙家的家神虽然可以更换,但是每更换一尊,都可能对仙家的根基造成影响。 为求突破,更换一尊两尊尚可、三尊四尊也还行,但如果是一口气的更换掉至少五尊、七尊,恐怕即便是走上所谓的安身立命之道,其自身的根基也必然会大大折损,两者抵消间,福祸实属未知。 无言中,余缺的面色再次一正,他低垂头颅,弯腰下身,对着老马猴发自内心的作揖长礼。 此等修行诀窍,虽然他并非只能从马红这里知晓,对方也只点拨了一个大概,并未传授真正的法门。 可这人乃是第一个对余缺提及此事的,可以说是直接帮他指明修行的方向,实是大恩,不得不谢。 这份点拨之请,他余缺记下了! 老马猴瞧见余缺的长礼,对方阴郁的表情稍缓,转而笑骂道: “哈哈,不错不错,若非那些大仙家们敝帚自珍、糊弄世间,老夫如今也无法让你这般感恩戴德,收你一份人情。”这人自说自笑,聊以自慰。 余缺则是心中一动,顿时出声: “前辈是说,这等关键的修行指要,乃是上层仙家们故意不曾外传的?” 老马猴立刻点头,呼喝道: “那是当然,不是这个,还能是哪个咯!” 这人又嘟囔了几句,余缺方才知道,原来一般而言,唯有族中有人升上了中三品,即出过至少是六品煞神的仙家宗族,其族中才会有“五脏六腑七窍”的秘诀传承。 除此之外,便是得考入各地的道宫中,成为了内门弟子,方才会知晓此事,并获得相应的法脉传承。 否则的话,寻常的仙家便如余缺此前所想一般,以为只需要多多的束缚家神,家神越多、质地越好,则突破成仙的概率越大。而压根不清楚,束缚家神也有规矩,每一只家神便是一味药材,只有药材搭配得妥当,才能够扎下坚实的根基。 至于此世的风气为何会这般,根据老马猴的所说,纯粹属于是人为制造的。 因为若是人人都知晓了“五脏六腑七窍”的修行正道,都可能晋升为六品及以上,那么世间豪门、各地道宫,谈何来弹压一方,维持稳固。 在彼辈的设计之下,民间仙家们能在下三品的境界中打滚,便足以了,这样已经能应付各地的底层鬼类,又能维持底层民间的生机,供养上层,而不至于和上层争夺资粮,过度的消耗香火灵气种种、平白的生出不稳。 余缺听完这些,心间的心情更是复杂,喃喃道: “如此说来,所谓的民间仙家,一步错、步步错,终生难入六品也。” 老马猴听见了这话,其原本笑嘻嘻的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不过这人却又缓缓的摇头,砸吧砸吧嘴,道: “这倒也不是。” 余缺眼皮一抬,便听这人讥笑道: “世间的英才何其之多,即便上有仙门算计,下有举业网罗,但总会有漏网之鱼的。 彼辈即便不开七窍,只靠自身的非凡资质,抑或是撞见了机缘,运气甚好,不走正道也能破开关隘,成为六品仙家。 只不过此类破关者,也因此存在两个极端,一个是自身过硬者,立刻就会被各地的道宫豪门收为子弟,续上道途,传授真法。 另一个则是仅仅运气好的话,其在成为煞神仙家后,会完全不如开七窍而成的煞神仙家,随便一个道宫煞神都可以欺负他。” 顿了顿,老马猴吐气道: “遗漏装脏造腑者,其所真正被影响的,乃是在‘筑九宫’之后的最后一步…… 实不相瞒,民间仙家者,纵使其再是惊才艳艳、福缘深重,可一旦前路走偏、积重难返,则相比于豪族道宫者,几无长生之机也。” 民间仙家无长生! 此言入耳,余缺的双目骤睁,眸中如电。 (本章完) 第141章 法相金身、驴官人 第141章 法相金身、驴官人 “几无长生之机?当真这般严重!?” 余缺脱口而出。 老马猴面上的冷笑更甚:“正是如此。” 对方停顿了一下,反问余缺: “余小子,你可知在筑九宫之后的下一步,又是什么境界,或者说,接下来又该再修炼什么?” 余缺凝眉思索,出声:“五脏六腑、七窍八脉、九宫种种,皆数已经炼成,人体之中还能有第十个须得修炼的部位吗? 即便是有,但根据仙经上所说的,仙家们最好是只束缚九尊家神在身。若是束缚十尊家神,恐怕反倒是会伤及阴神也。” 他疑惑不已,只得开口:“还请马前辈明说,晚辈实在是不知道。” 老马猴哈哈大笑:“马某今日既然已经将前面的种种破关之法,都点破给你了,这最后的一步,自然也会告诉你。” 对方组织了一下言语: “实不相瞒,筑九宫之后的一步,并非是再修炼其他部位,更不会涉及十尊家神,而是九五归一,所修之物为‘法相金身’也。 也可以说,在晋升元神,锻造出法相金身之前,五脏六腑、七窍八脉种种,皆是在为法相搭建框架。一旦脏腑筋络种种皆数炼成,自然就是仙体初成,可得长生矣。” “法相金身!”余缺口中咀嚼着这一词汇,目中顿时透露出几分恍然。 金身一物,他十分熟悉。 仙家之阴神盘踞在祖庙中,其接受着香火和家神的供养,恍若神像,便被誉为“金身”。 若是被逼急了,仙家的阴神还可以统合所有的家神,跳出祖庙,施展出大法力,而那时其所施展的招式,则是被唤作为“金身神通”。 余缺如此一梳理,顿时发现老马猴所说的十分在理。 “看来仙家在四品之前的修炼,都是为了积攒出一方可得长生的法相金身。 如此一来,前面的每一品级,的确是一步都不能走岔,否则的话,譬如人体中,五脏六腑七窍八脉九宫,缺了任何一步、任何一块,必然都是命不久矣。” 思量清楚,他再次朝着老马猴行礼,出声感谢: “这长生之路,晚辈已经晓得矣,多谢马前辈赐教。” 心中一动,余缺又开口:“那么前辈,不知元神仙家之后的境界,你可是知晓,不如也一并告诉晚辈了事。” 这下子,老马猴本是傲然的面色一时局促,对方抓耳挠腮了一番,没好气的摆手: “去去去!四品仙家已经是长生中人。三品及以上,乃是真正的仙人了,甭说俺老马了,各地的道宫中,恐怕也没人能知晓仙人境界真正修炼的是什么。 能打听到四品及以下,已经是马某走了狗屎运,你可别要求太多。” 余缺见状,不由的轻叹一口气。 不过他心间倒也没有太过失望。 毕竟他如今连距离中三品都还远得很,世间的灵气也尚未复苏,就算是知晓了仙人的修行方向,也没有任何用处。 而且根据黄归山、马红等人所透露的,余缺还暗暗怀疑,在四品以上的仙人境界,其大有可能是走回了古时候的仙家路线。 毕竟四品及之前的装脏造腑等修行,纯属于香火仙家道统,乃是为了应对灵气枯竭而开发的,其已经是堪称完备,单听名字就十分齐整,不容更改,恐怕是压根没有、也没有能力再将仙人境界的修行也列入其中。 营帐当中,余缺默默的消化着,并将老马猴今日对他道出的修行指要,逐字逐句的进行记忆。 忽然,他的思绪一偏,当即微阖眼帘,在脑中回忆起了关于太岁法脉的传承。 因为他这时讶然的发现:“怎的太岁法脉中,并未像阎王爷法脉一般,赐予我一张五脏鬼神图?” 他反复的在脑海中翻找了好几遍,结果就是没有发现太岁法脉中,有涉及五脏修行的提示。 而在《大自在剑道初解》一法中,其主要是关于锻造各种剑胚的提醒,堪称是事无巨细,有条不紊。 至于有关家神鬼神之类的,则是只告诫余缺要束缚强悍的,越是强悍越是了得,并给出了如何用本命剑胚,驾驭家神,施展法术为剑术的法子。 “莫非,太岁法脉所走的路线,果真是和上古年间的器道剑仙相同,其所依仗的长生之基并非是元神法相,而是本命剑器,所以才不需要去在乎所谓的装五脏造六腑种种……” 余缺的目光闪烁,心间颇觉惊奇。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老马猴见他沉思良久,不耐烦的出声打断: “喂,小子你还在瞎想个什么。可是在琢磨着,接下来要先选五脏中的哪一脏进行炼度? 你且说来你的需求,马某帮你参详参详,省得你继续耽搁马某回去吃酒。” 余缺闻言,当即压下心间的遐想,顺水推舟的道: “前辈火眼,晚辈正是在纠结这点。” 沉吟一番,他出声:“回前辈,晚辈从县城中一路而来,路上跋山涉水、绕来绕去,又遇见了贼人拦截,颇是觉得需要一方遁术护身,方便逃命赶路。 不知五脏中的哪一脏,能增长晚辈的腿脚速度,掌握一门遁术?” 老马猴闻言思索,口中嘟囔: “增长腿脚、掌握遁术? 你若是先修肺部,当可气力大增,气力大增了,自然就会跑得快,方便逃命……不过嘛,关于肺部的家神,马某所知晓的几只尚未成熟,你还得多等待一些年月。 咦,有了!” 对方一锤手心,道: “马某这里恰好知晓一方能用于修炼肾脏的家神之选。 你若是先装了肾脏,则身子骨耐力非凡,到时候逃起命来、斗起法来,铁定能持久坚韧,不输于人。 指不定今后你和人敦伦时,也能屡败屡战呢。” 余缺闻言,面色顿时微囧,不知该说什么。 老马猴见状,不耐烦的呼喝: “怎的,想清楚了么?若是觉得可以,马某翌日就带你去捉只家神为用。若是不可,你就再多等待点日子,等军中过了几日,或许也能有合适肺部的家神之选,抑或是自带遁术的家神出现。” 余缺眼珠一转,他思索着对方所提及的“肾脏”,面上也露出了意动之色。 况且再多耽搁一些时日,也不一定能有更合适的五脏家神出现。 于是他不再犹豫,当即就拱手: “妥,便依照马前辈的,晚辈先以肾脏开始修行。” 老马猴砸吧砸吧嘴,拍了拍手中的酒坛子,提气喝到:“孺子可教也。” 对方再度的搬起两个酒坛,头也不回的就往营帐外面走去,直到临了快要出门时,才扔下一句话: “明日子时,再过来找马某。在此之前,你休要干扰马某吃酒了,自个在营中耍耍,准备准备出营抓鬼的事项。” 余缺连忙快步跟上,礼送对方: “是,多谢马前辈了。” 一直目送到对方消失在了弼马坊中的一处帐篷里,余缺才收回了目光,面上大松一口气。 随即他站在营帐中,原地思忖了几分,确定今日的谈话并没有太过不妥的地方。 他还琢磨到:“虽然我来投军,乃是为了保命安身,最好是不出营为好。但是总不能真个就此困在兵寨中,且此番出营,有马红这个七品仙家看护,当是无甚危险。” 至于到时候,危险的来源会不会就是马红其人……余缺迟疑的思忖了几番,心间动弹,立刻打算对此做一些准备。 正好距离外出,他还有将近一整日的时间。 在这点时间中,余缺有足够的功夫,去信一封,询问询问炼度师行会中的老会首,以及在兵寨中打听打听马红的为人。 此外,他也可以想办法的在营中留信一番,好让军中之人知晓,他接下来会和马红待在一块儿。 …………………… 时间流逝。 很快的,余缺就在弼马坊中做好了一应准备。 他去信炼度师行会,也收到了老会首的回信传音。 老会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复了寥寥四字:“此猴可信。” 得此书信,余缺彻底放心下来。 接下来,子时一到,他见马红并没有前来弼马坊大帐中找自己,便主动的走到对方吃酒的帐篷跟前。 一入帐篷,余缺鼻头耸动,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气。 他扭头一看,竟然在马红的帐篷中,瞧见了不下百尊的酒坛子,其大大小小,层层累累,恍如酒窖一般。并且在对方的帐篷中,并非只有马红一人在吃酒,还有另外一物。 那东西瞧见余缺进来,哧溜溜的打了个响鼻,以作招呼。 只是余缺定睛一瞧,发现打响鼻的这东西并非马匹,而是一头灰皮毛驴。 毛驴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蹄子正抱着一口酒缸子,它脑袋摇摇晃晃的,不知已经吃了多少斤酒。 瞧见这毛驴,余缺想起了在弼马坊中打听到的传闻,他当即就朝着毛驴拱了拱手: “余缺见过驴官人,敢问马前辈何在?” 这毛驴正是马红在弼马坊中的驴马兄弟,且还是正儿八经拜了把子的,其诨名唤作“驴官人”,在坊中负责管驴管马,身上还带有一份正经的官职呢。 驴官人颇通人性,它听见话声,当即抬起灰驴蹄子,往旁边的一口磨盘大的酒缸上敲了敲。 哐哐!余缺凑上前一瞧,果然在其中发现了醉如烂泥的马红。 他只得大声叫到: “马前辈,子时已到,我等该出营了。出营的手续,晚辈也已经找军中文书办妥,报备一番。” 本是烂醉如泥的马红,听见这话,当即睁开眼皮,醉眼惺忪的从缸子中爬起。 “唔,是你小子啊……嗝!” 他歪歪倒倒的,打了个酒嗝,直接就趴在了旁边的驴官人身上。 “知道了。驴兄,我们走,带这臭小子一起找酒去!” 话说完,那驴官人也抖了抖身子,它将脑袋从酒缸中抬起,咦呃咦呃的叫了几声,然后醉歪歪的驮起马红,当头就往帐篷外面拱去。 余缺被拱开,他站在帐篷中,一脸惊奇的瞧着身前这一人一驴。 不过他并没有耽搁,连忙就跟上,随之往兵寨大门走去。 很快的,两人一驴对好口令,顺利出寨,并一溜烟的,就离开了兵寨所在的山头,遁入荒山当中。 他们一路直入,越发的远离黄山地界。 余缺在路上,还屡屡听见非人的嘶吼声,这是深入蛮荒后,凶兽精怪出没得更加频繁了。 好在那马红虽然看起来不着调,走起路来也不着调,但是驮着他的驴官人,却是老马识途般,十分在行。 其走走停停,兜兜转转,领着余缺,硬是在蛮荒林间,连一头野兽都没碰见,顺利至极。 如此情况,让跟随在马红身后的余缺,看得着实是眼热。 他在心间暗想: “好一头通了人性的老驴。若是我也能有一头似这般的坐骑,那么赶路逃命时,当是不用再浪费自家的气力,且在与人斗法时,也能多个帮手。” 只可惜,他虽然身为弼马坊之主,但是弼马坊中压根就没几头健壮的驴马,即便是有,兵寨中的驴马皆是寻常,少有能如驴官人这般灵慧的。 至于直接将驴官人,从马红身旁征用而来……这点余缺想都不敢想。 马红可是和驴官人直接拜了把子的,余缺若是想要征用对方的兄弟为坐骑,就算是有老会首的面子在前,对方肯定自此将对余缺再无好脸色看。 数个时辰后。 驴官人行走在山林间,忽然躁动起来,蹄子下嗒嗒作响。 余缺跟在老驴的身后,还以为是有凶兽出没,已经靠近他们。但是他紧接着就发现,驴官人的双眼微眯,嘴角都有哈喇子流了下来。 对方那张驴脸上,露出一副满是陶醉的丑丑模样。 很快的,余缺跟在对方身后,小步行走,口鼻中便充斥起一股浓郁的烂果子、酒水香气。一并的,他耳中响起了猿猴般的啼叫声,凄厉尖锐。 这是,到地方了! (本章完) 第142章 烂猴山、食脑猴 第142章 烂猴山、食脑猴 猿猴的啼叫声响起来的时候。 老马猴就像是诈尸一般,猛地从驴背上坐了起来,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此人脸上的酒意瞬间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凝重之色:“怎么回事,今日山中的这群贼猴,竟然如此的欢愉,莫非……” 余缺瞧见对方的脸色变化,他的心神也是一沉。 他沉吟几息,主动出声:“马前辈,前方可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若是如此,我等是否先回去休整一番,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野外凶险,能够让老马猴色变的事情,其对于眼下的余缺而言,肯定是更加危险。 因此余缺明智的就提出了打道回府的想法。 不过老马猴闻言,脸上却是露出几声讥笑。 这笑并不是对余缺的。对方冷眼看着前方,口中道: “无妨,算不得什么大事。在这方圆三四百里之内,马某肯定能护得住你,用不着担心。” 老马猴扭头看了余缺一眼,目中露出玩味之色,低声道:“只不过你这小子,心里做好准备。你待会可是要大开眼界一番了。” 见老马猴依旧是十拿九稳的模样,余缺心间也是放心大半。 不过关于对方所说的“大开眼界”之事,余缺依旧是心间犯嘀咕,但不管他怎么询问对方,老马猴都没有再吭声,只是催促着坐下的驴官人,赶紧的在前面带路,并让余缺跟上。 随即,两人一驴再次翻过了两座山头。 余缺口鼻当中的烂果子、酒香味,越发的浓郁,特别是后者,还让他感觉很是几分熟悉。 忽然,余缺想到了老马猴之前出手帮衬他时,曾从腰间的葫芦中倒出了一批酒水,对方当时自称为“猴儿酒”。 于是他主动出声:“咦,前辈今日,是否也是顺路来此地,取一批猴儿酒回寨的?” 老马猴闻言,老脸微红,不过他的脸上本就醉意明显,压根让人看不出他的脸红与否。 这人嘟囔着说:“哪里的事。马某今日,乃是特意带你来收服一尊鬼神的。你且记得,你今日又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不过余缺发现,老马猴在说话时,其嘴角的哈喇子也快要留下来了。 对方一句话间,嗓子还不住的咽动了三下,就和其坐下的驴官人一模一样,都是犯了酒瘾的馋鬼模样。 余缺见状,看破不说破,嘴上感激着: “前辈之恩情,余缺没齿难忘。” 闲谈间,不多时,一方犹如蜂窝般的山头,出现在了两人的眼中。 那山头不大,少树木,但是恰好位于一片山谷中间,严格说来,更像是一座丘陵,四周散着薄雾。 此刻在蜂窝山的头上,正有一颗颗猴头在上面攒动,它们汇聚成群,还相互团抱着,嬉戏打闹,滚来滚去。 如此鲜活的一幕,本应该让人觉得此地颇有山间野趣。 但是拱动的猴头们落在了余缺的眼中,却让他下意识的心生厌恶,只觉那些抱团滚动的猴头们犹如蛆虫一般,密密麻麻,令人生厌。 除此之外,凄厉的尖啸声,也在余缺的耳中不断发作,刺耳又渗人,就好似整座山头的猴子都发情了一般。 “停!” 这时,走到前面的老马猴打了个招呼,让余缺暂缓脚步。 余缺停下,不明所以的看向对方。 他瞧见老马猴拎起腰间的酒葫芦,摇晃葫芦身,从中倒出了最后一捧残酒。 对方掂量掂量,眉头微皱,似乎发现了酒水的分量不足,于是便一拍坐下的驴官人,让驴官人帮衬着点。 驴官人满脸的不情愿,但它还是低声咦呃咦呃,呸呸的从嘴中吐出了几大口涎水。 老马猴接过驴涎,面上欢喜,然后同手中的猴儿酒混合,看向了余缺,招呼他过来。 “这……”余缺瞧见,面上当即就露出了抗拒之色,还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 他搓着手,讪讪道:“此酒难得,晚辈无福消受,还是请前辈自行吃掉吧。” 老马猴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你他娘的才吃这鬼东西,老夫叫你过来,是要你把玩意儿涂抹在脖子、两手、两腋处,好隐藏你身上的人味儿。 否则待会一进那烂猴山,你身上没有酒气覆盖,直接就会被山上的食脑猴认出。到时候,你要是被群猴掏了裆,你就知道哭了。” 听见这话,余缺面色微变,他一咬牙,便走上前,双手捧起,接过了对方手中的驴涎猴儿。 虽然是要将这玩意儿涂抹在身上,但好歹不是吃进肚子里面,其恶心是恶心了点,但余缺勉强还能接受。 那驴官人杵在一旁。 它眯着眼,瞧着余缺和老马猴手忙脚乱,都将它的涎水涂抹在身上。 这厮口中还咦呃咦呃的叫个不停,驴脸上似笑非笑的,完全是一副在看两人乐子的模样。 等到最后,老马猴在这厮的长脸上用力揉搓一般,将猴儿酒涂了上去,两人一驴方才再次启程,往前走去。 几十步后,余缺就随之就登上了那蜂窝一般的烂猴山。 他们刚进一走进猴山,果然就吸引了一大群猴子的注意,一双双猩绿猩红的眼睛望过来,让人不寒而栗。 余缺打量着猴群,顿时也知道,为何自己看见这座山头上的猴头们,会下意识的感觉厌恶了。 此刻他靠近了瞧,方才发现这些猴子的五官怪异,其看上去不像猴,而更像是人脸。 猿猴的身子、活人的面孔,这两者放在一起,自然是格外令人发悚。 好在老马猴所做的准备颇有效果,两人一驴光明正大的晃荡入猴山,并无猴群上来拦路。 顶多有个把两只猴子跑上前,张着古怪的人脸,在他们的身上嗅了嗅,然后就自顾自的又走开了。 其间,余缺还被一头母猴子给拦住了,那猴子绕着他打转,嘶叫个不停,眼瞅着就要朝他撅起屁股。 好在老马猴及时出现,一把就将他拽上了驴背。 对方口中低声道: “快走,不可过多的耽搁,否则酒气散掉,被识破了身份,那就麻烦了。” 余缺识趣的点头,任由驴官人驮着自己。 随即,驴官人一溜烟的,它就像是穿山甲般,轻松钻入了烂猴山的孔隙当中,只留那母猴子在山上不甘心的叫唤。 山体内漆黑,几乎无光。 好在余缺束缚有猫脸家神,足以夜视。 他的眼神变幻,瞳孔扩大,也冒出了一阵腥绿之色,方便他在昏暗的环境当中视物。两人一驴顺着孔隙往内走了几步,洞穴孔隙中的酒味简直是浓郁到了极致,并且还有一股铁锈味出现,让酒味更是刺激。 余缺只是吸了好几口,就感觉自己好像喝了几口酒一般,面色都为之发红。 但是下一刻,他燥热的面色就一僵,眼皮也是陡跳,只觉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只见在洞穴中,正有一具具白的尸体,被洞内的猴子们搬运着。 那些尸体不仅衣物被拔掉了,就连头发也是被猴子们扯掉,一圈一圈的缠绕在它们身上,一边嬉闹,一边搬运拖拽那些尸体。 至于尸体们的形状,正是一具具人体。 不等余缺骂出声,旁边的老马猴就咬牙喝道: “好一群畜生,果然是又不知从何处掠夺来了这多人口!” 对方冷哼着,当即身形闪烁,独身就往洞穴的更前方窜去。 “小子,你和驴兄一起慢慢走,老夫先去洞中,会会那烂猴王。” 话声落下时,老马猴的身形就已然消失不见。 对方离去后,余缺望着洞中诡异的一幕,顿觉身上的寒意更甚,颇有几分想要退出此地的冲动。 好在他如今并非是懵懂的仙童,已经是杀过人、见过血的仙家,且他知道,若是独自离开了此地,和老马猴彻底走散掉,那才是最危险的。 于是他连忙绷紧身子,跨坐在驴官人背上,免得自己被颠下去了。 驴官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它不再怪叫,沉默的朝着洞中深处小步快跑。 越是靠近猴山的内部,那股铁锈味,或者说血腥气,就越是浓郁,并且还传来了一股腐臭味道。 “啸!吼!!” 忽然,一阵令他惊悸的尖利吼声,从山洞的深处传了出来。 只听这声音,余缺的阴神就跳动了几分,其啸声带有震慑魂魄的作用。 紧接着尖啸声之后的,又是一阵粗犷的呼喝声。 余缺仔细听了几耳朵,听清楚那是老马猴的喝声: “孽畜,还不快快受死!” 余缺心神一沉,明白老马猴已经在山洞深处和那所谓的猴王打了照面,双方正处在激烈的厮杀之中。 无须他发话,驴官人听见了动静,这驴突兀的咦呃一声,然后更加卖力的朝着山洞的深处跑去。 山洞深处,九曲十八弯。 好在驴官人似乎不止来过一趟,它颇是熟悉此地,十来息的功夫,就驮着余缺从狭窄的山洞中钻出,出现在了一方不小的钟乳石洞窟之内。 一副凄惨阴邪的画面,也随之映入了余缺的眼中。 在洞窟中密密麻麻的钟乳石上,插满了白的尸体,上下皆有,它们或新或旧,有的血肉鲜红,像是刚宰似的,有的则是腐烂灰败,已经生蛆。 此外,尸体的天灵盖全都破裂,其脑浆子迸出,混着血水,一起沿着钟乳石滴落在洞窟中心的一方血池内。 此刻在池子中,正有一只二丈高大的山魈,和一道闪烁不停的黑影争斗着。 那黑影正是老马猴,他此刻面目狰狞,獠牙长出,面色呈现三彩,像是戏子一般,气势凶厉无比。 一股浓郁的香火灵光,也从马红的身上涌起,压制向那头魁梧山魈。 余缺见状,他当即唤出了体内的家神,指甲尖长,并且用手在口上一抹,白脊剑也是咻得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不过无须他上前帮衬,一阵凄厉的叫声,就猛地在洞窟中大作,让四周密密麻麻的猿猴们战栗。 只见老马猴原本瘦小的身躯,陡然间也是膨胀起来,化作为了一尊三丈高大的猿猴。 他比那山魈还要高大近一倍,在发怒间,猛地就抓住那头山魈,双臂用力,一口气的将那山魈给生撕掉了。 血肉飞溅。 山魈庞大的头颅,被马红单手拧下,耀武扬威般的朝着四下猿猴们吼了一声。 一阵叽叽喳喳的猴子叫声响起。 发颤的猿猴们,纷纷匍匐在了地上,朝着血池中的马红膜拜不已。 而余缺拎着剑,愣神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 只见那池中由马红所变的巨猿,对方抬头望向余缺,一把就将手中山魈的头颅掷了过来。 铁锅一般大的头颅飞临面前,余缺不惊反喜,当即就将手中的白脊剑甩出。 嗤嗤声间,白脊剑的剑身抖动,轻巧的就将那山魈脑袋贯穿、缠住,并卸了力,吊在余缺的身旁。 “这等精怪之魂,实乃上等的鬼神炼度材料也!” 余缺心间大喜。 他毫不迟疑,大胆的将自家神识探入那山魈脑袋当中,果然就在其中发现了一只又凶又厉的山魈魂魄。 山魈魂魄窝藏着,好似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身死一般。它对着余缺咆哮,并企图顺着余缺的神识,吼杀余缺的阴神。 但余缺仅仅只是一个冷笑,他的祖庙就微晃,轻易将对方的吼声挡住。 且有一线真火之气,从祖庙中顺着白脊剑飞出,当即镇压了还想要造次的山魈之魂。 压下此獠后,余缺又一拍腰间的兵马罐。 那罐子微颤,吐出一抹乌光,哧溜的就将偌大头颅中的残魂,捉入了罐中。 余缺再次轻抖剑身,卸掉了那头颅,并反手一收,将白脊剑藏在了袖子里。 他单手托着黑不溜秋的兵马罐,顿时面带喜色的弹了弹罐身,冲血池中的马红叫到: “多谢前辈,赐我如此厚礼!” 无须多问,这只山魈之魂,应当就是老马猴口中,极为适合余缺的家神之选。 不过老马猴只是朝着余缺摆了摆手,对方并没有回头,而是微眯眼睛,正紧盯着血池的底部…… (本章完) 第143章 兽宠之选、猴王种 第143章 兽宠之选、猴王种 余缺欢喜的将山魈魂魄收在兵马罐中,他见老马猴还站在血池当中,且注视着池子,其心间一紧。 他立刻又将手中的白脊剑放出,转而将兵马罐挂在了腰间。 余缺让驴官人上前数步,扬声:“敢问前辈,可有需要晚辈帮衬的?” 老马猴听见这话,狰狞的面孔上露出了笑意,呼喝道: “你下来便是,此地除了刚才那头孽畜之外,再没什么需要提防的了。 这里对你而言,还有另外一桩意外的好处。” 余缺闻言,心中大定,眼中也冒出期待之色。 于是他不等驴官人走下血池,自行就从驴背上翻下,持着白脊剑,谨慎的朝着血池踏入。 走到血池的边缘,余缺这才发现这血池竟然温热,是一方温泉。 池子当中还泡着许多猿猴,它们战战兢兢的。 并有一颗颗人头沉浮在其中,或是新鲜,或是腐烂,上上下下,就像是在煮汤圆一般。 余缺扒开众多的人头,涉水走到了老马猴的身旁。 对方已经收敛了法躯,其从三丈高大的巨猿身形,重新化作人形,看上去其貌不扬。 不过即便马红压制住了气势,但他现在不管是在余缺的眼中,还是在四周的猿猴眼中,都是凶厉可怖,不可冒犯。 “磨磨蹭蹭作甚,快点过来。” 老马猴朝着余缺招手呼喝,然后指着身前,道:“瞧,这是什么?” 余缺低下头,定睛往血池中间看去,发现了一团似莲藕又不是莲藕、是面团又不是面团的东西,其一尺方圆,内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拱动。 “这是,太岁、肉灵芝?”余缺的目光闪烁,福临心至的想到此物。 并且他还在心间暗暗嘀咕:“不会这般巧合吧,又碰见一株肉灵芝了?” 熟料老马猴当即摇头否定: “非也非也,此物并非药材,而是一团胞胎。” 对方伸手抄入血池当中,将那个肉团举起来。 血水从上面倾泻干净,显露出全貌,它果然是一方没有被扎破的胎膜。 这东西内里,胎盘明显,脐带缭绕,隐隐可见正有一只长毛的活物,在胎膜当中游动。 当被从血池当中抓出时,那长毛活物还在胎膜中发出了嘶吼声,凶厉的恐吓着余缺二人。 余缺一脸惊奇的盯着此物,又看了一眼四周,指着那团胎膜,道: “这猴山当中的猿猴,莫非都如这般,是从这血池当中诞生的?” “倒也不是。”老马猴马红再次摇头否定,又说: “只有此地的猴王,才能在血池当中沐浴,脱胎换骨。” 对方口中自语: “话说老夫早就将烂猴山中的猴王血脉,给杀了个干干净净,连窝都给它们烧了。 没想到,仅仅时隔十五年,这群孽畜就自行孕育出了猴王血脉,且意欲通过血池,生下活口的猴王种。” 这话让余缺顿时来了兴趣。 依照老马猴这番话,刚才那个被杀掉的山魈,竟然还不是此地的真猴王。 余缺又多加询问了几句,顿时就知晓了这猴山的前因后果。 原来此地的猴头们,乃是一群名为“食脑猴”的凶兽,其除去能吃山间的野果子维持生机之外,最喜欢吃的就是活物脑髓,特别是人之脑髓。 若是一地有食脑猴出现,且汇聚成群,它们甚至还会专门豢养活人,以供取其脑仁脑髓为用。 黄山地界的这一群食脑猴,早些年被马红发现时,猴山中的孔洞就是它们用来圈养活人的。 那时在猴山中,还存在着真正的猴王,其境界相当于七品仙家,甚至隐隐快要突破成为六品。 好在因为发现得及时,满山的猴子猴孙都被马红设计,用毒火烧死在了山中,那猴王也被他打杀,并束缚为了家神。 这正是此地现如今外表光秃秃,树木少有,以及马红能够化身巨猿的缘故。 余缺出声慨叹:“竟是这般。前辈了得,此乃大功德也!” 不过他也疑惑,目光在四周的猴头身上扫来扫去,心间暗道: “瞧马前辈其人,性情刚烈,并不是个因小失大之辈。 这人既然都能杀掉当初的七品猴王,还烧死了满山的猿猴,为何不干脆斩草除根,将方圆百里内的猴子全都结果掉,如此也就不至于再有食脑猴汇聚,残害活人了。” 马红瞧见余缺正在思索,这人似乎识破了余缺心间的疑惑,无须余缺出声,就轻叹: “只可惜,猴头易除,但是这猴山难推。” 对方的脸上露出讥笑:“当初马某禀告将军,想要同将军一起带领人马,前来将这方养凶藏害的烂猴山彻底推平,以免再生精怪。 怎料消息刚一发出,黄山之上竟然就有人飞来,敕令我等勿要生事,还美名其曰,此山不好不坏,正好能滋生猴头,以供山中的弟子历练。” 马红呸了一声:“马某当初还被唬住了,但是后来才知道,实则就是山上那群家伙被猴山中的猴儿酒迷了心智,专门要留下这座猴山,等以后聚集猴子,再帮助他们酿酒用。 马某甚至还怀疑,此地的猴群本就是山上那群家伙放养的。 否则难以解释,马某明明都将当初的那批食脑猴杀光了,可此地每年都会再长出一批,长出的速度格外之快。” 这内情听得余缺面色愕然,不知该当如何评说。 马红口中还道: “无甚办法,马某只能每年过来逛逛,杀杀猴头取乐,以控制其族群的数目,一并取些猴儿酒。” 对方唏嘘不已:“此举是无法推平此山的情况下,马某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余缺沉默几息,当即拱手: “令前辈费心了!” 一番言语下来,洞窟中的气氛颇是低沉。 先不论余缺听见了烂猴山的事情后,心间在作何想法,马红又指着那胎膜,笑道: “不过这也是缘分,刚才那大块头的魂魄,正好被你来充当家神之选。 这尚在培育中的小猴头,你又可以将它拿回去,收养在身旁,多出一只颇具潜力的兽宠。” “收养此物为宠?!”余缺目光跳动。 他再次靠近一步,打量着那正在胎膜当中嘶叫的小食脑猴。 根据马红所说,此地的食脑猴能培育出七品的猴王。 即便如今猴群没落,新孕育出来的猴王种可能会孱弱些,但是怎么说也能拥有长成八品的潜质。 余缺如果将此物收养在身旁,平日里多多喂养一些丹药,今后大概率能获得一个不可多得的帮手。且最重要的是,这小食脑猴尚未出世,性子未野,属于是收养为宠兽的最佳时期。 “等到我将来境界提升,不再需要此猴作伴时,还可以将它放在宗族内,让之看护宗族,帮衬叔父叔母他们。” 余缺的呼吸一沉,当即就要应下马红的提议。 不过忽然,他的目光在血池中一瞥,沉声道: “前辈,此地猴王血脉的孕育,是否也和四周的尸首们,密切相关?” 马红挑了挑眉毛,斟酌着回答: “不错。 这血池原本只是一方地热泉水,山中的食脑猴们用它取水,用作酿酒的材料。 现如今,应当是将此地作为了产房,其以众多的人脑骨髓为佐,滋养那大块头和这小家伙。” 对方琢磨一番,回忆着说: “我若是记得不错,此地猴王在繁衍子嗣时,并非是和食脑猴交配,而是得和女子媾和。 一旦女子的腹中怀上了猴胎,食脑猴就会咬断女子的四肢,将之囚禁在树桩中。 等长到第九个月时,便就会先剖开女子的腹部,将胎膜完整取出,再以母体的脑髓为饵料,涂抹在胎膜上,并日日以各种脑髓,特别是人脑进行豢养。” 马红轻叹:“若是我记得的不差,这小猴子的身世由来,应当也是类似。” 余缺听见这话,面色更是凛然,出声: “此地猴群果真凶残!前辈当初杀它们,果真是杀得不冤。” 马红摸了摸面颊上杂乱的胡须,唏嘘不已: “还是杀的太少咯。” 随即对方就道: “少废话了,快点将这玩意儿收起。它尚未出世,并未亲手沾上人血,说起来倒也算是个苦命猴头。 以后你待它,须得将之教导好,导入正道,不可再让它走上邪道。” 余缺沉声,拱手道:“是,晚辈绝不会令此物再入邪道。” “善。”马红当即将手中的胎膜轻轻一推,让之落在了余缺的怀中。 但是下一刻。 余缺抱着这团尚未出世的猴头,轻轻一弹指。 嗤嗤间,其手中的白脊剑穿入了胎膜中,将内里正在嘶吼挣扎的小食脑猴给贯穿个正着。 胎膜中原本清亮的液体,瞬间就被染红,那小食脑猴也挣扎,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枭!忽然之间,小食脑猴自行就撕开了胎膜,歇斯底里的朝着余缺面部扑来。 余缺冷哼一声,剑随心动,轻易就将这厮钉在了半空中,让之寸进不得。 “果真是个奸诈之物,临了到死,又能自行出世了。” 他话音落下,又伸手,用指甲割破了小食脑猴的喉管,省得此獠继续在他面前嘶叫。 小食脑猴的生命力着实是强悍,它即便身子被贯穿,气管被割开,依旧是足足挣扎了十个呼吸,方才彻底的咽下最后一口气,一动不动。 而在余缺做这些的时候,马红愣着神,错愕的在一旁盯着。 当余缺从猴尸身上收回目光,再度看过来时,马红方才噎着嗓子,眼神怪异的出声: “你他娘的,就是这般导它入正道?” 余缺甩了甩白脊剑,让被抽掉了骨头的猴尸掉落在血池中。 他顺着对方的话,轻笑道: “前辈妙见,此物不曾出世,便不会再入邪道矣。” 马红闻言,喉咙中的话声更是发哽,目光感慨,不知该再说个什么。 “老了啊……”这人隐隐低语,随即叹息了一句: “可,此物既然是留给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可,别忘了老夫的人情就行。” 余缺正色: “晚辈时刻铭记!” 话说完,马红摇晃着身子,他纵身从血池中跳起,落在了驴官人的背上,然后就趴在驴背上,眯起眼睛,一副不打算再下驴的模样。 此人将腰间的酒葫芦甩给了余缺,叫道: “小子,此地食脑猴众多,你既然有装鬼的罐子,还是阎王法脉中人,就别错过了,尽量多收点猴子魂魄,看回去后,能否炼就一支猴兵。 一并的,也帮老夫将这酒葫芦,给灌满掉。” 马红所说,正和余缺的心意。 “是。” 并且余缺目光微动,率先就轻拍腰间的兵马罐,先将血池中的那小猴尸内,一只稚嫩的魂魄给收入了罐中。 其实余缺刚才之所以选择痛下杀手,除了是他的见解和马红不同,并不认为小食脑猴“苦命”,反而认为它可恨,死不足惜、不可姑息之外。 也是因为余缺琢磨着,此地的猴头众多,彼辈既然能掳掠活人为食,那么他自然也能抓捕猴魂为药。 余缺打算尝试着用小食脑猴的魂魄为主体,借助小黑葫芦的帮衬,看能否够将之养成一尊厉害的家神。 此举若是可行,一只长成的猴王家神,比起刚刚被马红生撕的山魈家神,应当会更加了得。 不过这事得等回去后,再进行盘算。 于是余缺在猴山内部,立刻忙活,不断动用手中的白脊剑。 他逢猴就杀,见猴就砍。 若非担心过于远离马红,可能有所危险,他都想要将山上的食脑猴全部都杀掉,灭尽猴子猴孙。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正事。 余缺在山洞中找到了数口石坑,石坑中堆满了酒水。 他专门取上层的清亮之酒,灌入马红的酒葫芦中。 令余列感到惊奇的是,马红的葫芦在足足收了三口石坑后,方才收满。 这只其貌不扬的酒葫芦,竟然是一尊难得可贵的储物法宝,能够收纳远远大于其外表的酒水数量! 于是余缺又将葫芦中的酒水放出,继而收回,好生的把玩起这等妙物。 等到他恋恋不舍的将酒葫芦交回去时,马红瞧见了他眼热的模样。 对方忙不迭的就将葫芦给揣进了衣襟内里,生怕再被余缺多看几眼。 “走走,收工回寨。”对方踢着驴官人,连忙催促启程。 (本章完) 第144章 黄山香丸、家神水猴子 第144章 黄山香丸、家神水猴子 两人一驴自洞窟当中走出,身上沾满了血腥气味。 当他们出现在烂猴山外面时,已经无须用猴儿酒进行遮掩气味,仅仅他们身上的血腥气,就足以让山上猴头们噤若寒蝉,连声都不敢吭。 余缺抬眼看了下静悄悄的猴山,他忽然想到了一事,出声问身前的老马猴马红: “对了,前辈,这食脑猴的名字中带了个‘脑’字,为何你说用此物炼度家神,能够和五脏中的肾脏相关?” 老马猴躺在驴背上,懒洋洋的说道: “老夫打杀那孽畜时,是在何处?” 余缺回答:“是在那一方血池当中。” “然也,此地的食脑猴除去喜食脑髓之外,也喜爱泡在热池当中,它们和陆上的猴种不同,属于是水猴的一脉分支。” 老马猴指点着:“你用它们炼度家神,所得的家神当为水猴子家神,或者称作水猿,束缚后能掌握避水之能。 而在五脏当中,肾黑通水,你便能用这等家神去充任肾神之位。” 余缺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般,晚辈还以为,是要通过‘还脑补精’的手段,让它们去滋养肾精呢。” 老马猴一愣,嘀咕道:“还脑补精?老夫只听说过还精补脑一说,你这又是从何处听来的法子。不过此法若是可行,或许也能有助于你增长和肾脏家神的熟度。 只是切记谨慎为之,脑部乃是仙家魂魄之所在,若是伤及,可是比伤到五脏六腑都难搞,一个不小心,还会让你性情大变,痛不欲生。 谨慎为之。” 余缺当即拱手:“晚辈晓得。” 离开烂猴山后,两人的行程不再着急。 余缺便主动走上前,牵住了驴官人,做出牵驴的态度。 他也趁机的询问马红,使用食脑猴的魂魄炼度成神,可是有哪些值得注意的地方。 老马猴见余缺把好处都已经拿到了,但是仍旧是如此恭敬的模样,其面上颇是欣慰。 面对余缺的请教,此人毫不隐瞒,便将自己近二十年来关于食脑猴的种种见解,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了余缺。 见余缺打听得起劲,又在询问起炼度所需要的相应材料,老马猴索性就一边往回赶,一边领着余缺在山林中搜寻相应药材。 只两三日,两人以黄山兵寨为中央,将南山之虎骨、北山之鹿首,西林之黄精,北河之莲种……统统都采摘了一遍。 等到余缺返回兵寨时,他只需要在军中的药库内,购买一小部分材料,炼度水猿家神所需要的材料就全都已经备齐。 ……………… 这一日,余缺向老马猴告辞。 他从对方的帐篷当中走出,手中拎着一大坛子猴儿酒,神情亢奋的走向了弼马坊的静室所在。 再次来到静室附近,余缺只一抬眼,就瞧见原本被监副和典簿所占据的两间大静室,早早就已经空出来。 静室外面简朴洁净,香气悠悠,应当是洒扫时还特意焚香,祛除过污秽。 余缺在两间大静室的门口转悠几下,吩咐了看管的兵卒一声,便随意选了一间走进去。 立刻,他就发现静室内里还别有玄机。 因为他甫一进门,就感觉两耳安静,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 且其头脑也是清醒了许多,口鼻中的空气清新得很。 余缺运用法力,两眼在静室当中一扫,就发现屋内竟有灵机涌动,且周行不怠,显然是布置了阵法,并且还并非只是一种。 除此之外,余缺走到静室的书桌跟前。 桌子上正垒着一叠叠香火纸钱,以及有一方方香盒、一瓶瓶丹药摆放着。 余缺随手打开香盒、药瓶看了几眼,脸上顿时露出慨叹之色: “这两个硕鼠,在弼马坊中究竟捞了多少钱粮啊!” 仅仅桌上之物,其价值就不下于十万符钱,若是再将静室中的阵法算上,这一间静室所砸的符钱,直接就超出了余缺的想象。 这着实是让余缺感到惊奇。 他没有想到区区两个九品仙家之一,就能如此的豪奢! 好生惊奇了一阵子,余缺的目光闪烁: “甚好,看来等闭关结束,还得好好查查弼马坊中的账目。 若是查得好、查得妙,我在兵寨中修行,整个九品境界所需要的纸钱,或许都不会再缺。”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神更加振奋。 当然,余缺如今涉足仙道,早已经知晓世间的许多东西,并非是用香火纸钱就能买到的。 真正稀罕珍贵的,往往还得拥有购买的资格,或是直接以物易物。 譬如老马猴这一次带着余缺捕获到手的山魈魂魄,其只论纸钱价值,十万纸钱就差不多了。 但是如果想要钱去买,八九成连在哪买都不知道。 此外。 余缺还从师父黄归山的口中听闻过,只有山下之人才主要用纸钱进行交易。 山上之人,往往倾向于用特制的灵香作为货币,并且各地道宫的灵香还各不相同,有的是粉状,按斤两论数;有的是线香,按条数计量; 有的则是香丸,一颗香丸便是一颗丹药,其有的能够吞服入肚进行炼化,有的还能投掷出去,作为御敌使用。 只不过这些灵香的炼制原料,一大重要部分也是香火纸钱,乃是山上的道士们,采摘天下间所积蓄的香火,将之抟炼入药材中而成。 “听闻黄山之上的灵香,就是以黄山十大神松的松针为药,开炉抟炼为丸而成,只一粒,常人佩戴之,身上就会留香十年,且行走间令人犹如处在云雾间,隐隐可闻松针之气。” 余缺琢磨着,他的目光盯着书桌上的物件,心间忽然一动: “这俩硕鼠乃是九品老仙家了,不知有无香丸在手……” 当即的,他便将神识放出,摸起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果不其然,他在一方青瓷药瓶当中,发现了四颗蚕豆大小的药丸,其色泽青嫩,上面还有道道如松针般的丹纹。 余缺将药瓶打开,药味涌起,顿时让他感觉自身好似处在了林海松涛当中。 “果然有此物!” 他面上微笑,细细的检查片刻,确定香丸并没有被人做手脚后,就捏着这一瓶松香丸走进了静室的深处,打算用作炼度材料。 不多时。 余缺便将门户紧闭,焚香沐浴,盘坐在石室的中央。他干净利索的就将一应材料都摆了出来,布就一方炼度用的法坛。 不过他却并没有直接开始炼度山魈,而是先将自家的小黑葫芦取出。 打量一番葫芦口子,他瞧见内里已经有灰水晃荡,便一拍兵马罐,放出了那只小食脑猴的魂魄。 叽叽! 小食脑猴的魂魄一跳出,凶性大发。 它虽然还没有出世,就已经被余缺宰掉,但是不愧为猴王种。 在化为鬼魂后,短短数日就已经成为一只厉鬼,可比山上的其他猴子要强得多。 但只是区区厉鬼,还并不被余缺放在心上。 他伸指一弹,法力涌动,就将小食脑猴的魂魄弹得倒飞出去,呵斥: “顽劣不堪,死得不冤。” 随即,余缺也懒得去兑水了,直接就将黑葫芦中的灰水抖出,浇灌在了小食脑猴身上。 滋滋的声音响起来。 此物好似下了油锅一般,魂躯扭动不已,阵阵灰气蒸腾。 但是几十个呼吸间,此獠的形体就从刚才一尺多大,暴涨到了三四尺,身上的凶气也浓郁了近三倍,已然是逼近十年老鬼的程度。 瞧见此獠能够撑得住,余缺便继续为之,将手中的灰水一个劲的浇灌到对方的魂体当中。 等到黑葫芦中的灰水消耗完毕后,他又将兵马罐中剩下的食脑猴魂魄,统统的收入黑葫芦中,等待着化作为灰水。 余缺只留下了那一头山魈的魂魄,以作为意外之外的保底家神。 好在一直到最后,小食脑猴撑住了灰水的浇灌,其身上的鬼气已经浓郁发黑,是只百年老鬼,且随时都要破开关隘,成为一只正八品的猖鬼。 它单论形体,也已经近丈,魁梧至极,再也看不出原先孱弱瘦小的模样。 吼! 此物的凶性也是暴涨百倍,它两眼漆黑,时刻的紧盯着余缺,想要将余缺生撕掉。 得亏余缺颇有经验,老早就在喂养期间,就将之死死的束缚在了法坛上,否则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这家伙反噬一番,弄个灰头土脸。 到这时。 余缺踱步在法坛外围,面上有些迟疑:“要不要将那山魈之魂,也喂给它算了呢?” 他并没有纠结太久,只是三五个呼吸,就心间一定,猛拍兵马罐,将罐子中的山魈魂魄也收入了黑葫芦中。 用黑葫芦炮制一番后,他就将山魈魂魄所化的灰黑之水,浇灌在了小食脑猴的身上。 啸! 一股更是粗犷凄厉的叫声,从对方的口中响起。 在余缺紧张的注视之中,那小食脑猴魁梧的身子经受灰黑水液的浇灌后,居然不涨反缩,魂躯溃散,面目也扭曲,它俨然一副过于疯癫,就快要魂飞魄散的模样。 这点正是余缺先前所顾忌的。 他担心此物的根骨不行,受不了这多灰水的浇灌,让此番的炼度鸡飞蛋打。 不过事已至此,余缺继续冷眼看着,没有要做任何补救措施的想法。 若是此物连这点“好处”都承受不住,也就证明其根骨着实不行,散便散了。 反正此物魂飞魄散后,依旧能被收入黑葫芦中,化为灰水黑水。 余缺到时候可以再去烂猴山上一趟,多捉几只猴魂回来。 好好炮制一番后,彼辈应该勉强也能充任家神。 好在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那小食脑猴的身躯溃散后,又重复的凝聚,且一次比一次凝实,身上鬼气也发生质变,变得乌黑,一举就要突破为八品猖鬼! 余缺察觉到这点,目中露出喜色,但他当即就插手,将一道符咒打入了小食脑猴的魂躯之内,坏了此物的晋升。 在无法晋升的情况下,此獠的气息不再蜕变,但是魂躯反复凝实,最终化作为了一尺来长,和其刚出世时的瘦小模样几乎一样。 更令人惊奇的是,它身上的毛发根根清晰,犹如实质,整个就好似活物一般。 余缺抬眼打量着对方,还顿觉脑壳中一阵刺痛,像是被钢针扎到,身形猛退数步。 他更是诧异的打量此物,脱口到:“神识?” 此物被他打断了晋升,只能算是从八品的鬼物,并未突破为真正的八品,但是它竟然如炼度师一般,提前就修出了神识。 且其神识之厉害,此物还能通过目视,用以攻击余缺。 好在余缺本身也有神识,祖庙更是强横,哪怕被对方偷袭了,他也仅仅感觉像是被蜜蜂蜇了一般,无甚问题。 吼……那食脑猴煞气腾腾,怨恨的紧盯着余缺。 “哈哈!”余缺却丝毫不在乎,他端详着此獠,不由的大笑道: “好一只猴王鬼神,这样才够格成为本座的第三尊家神嘛。” 此物既然已经养成,便不需要再耽搁了。 余缺拘禁着猴王鬼神,当即就升起法坛,大摆科仪,先将此物三蒸三烤,再以虎骨等药材榨油,用以油炸此物。 一番炼度下来。 不知是因为材料过于上好,还是他的手艺有所精进,他发觉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将此物炼度为正八品家神。 不过他还是按捺住了。 正八品的鬼神,可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束缚的。 一旦炼成正八品,就只能镇压在祖庙中,平添负担。 于是余缺只将此物炼成了从八品的家神,随后便剖开自己腹部,令其进驻两肾,在其间游走不停,以作为温养。 根据阎王法脉传承中所述,等到此物和他的肾气相合后,便算是彻底炼成,随时可以进驻祖庙,加持肉身。 但在相合的日子内,余缺得安生的窝在密室中,就好似女子在坐月子般,不可见风、不可受谅、戒欲戒色,要耐着性子的温养此物。 很快,一月时间转瞬而过。 余缺在石室中猛地睁开眼睛。 他目中精亮,发黑齿白,一脸肾气充足的模样,已然是肾神归位,束缚成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