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仙宗》 第1章 重明掌门 第1章 重明掌门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年,十月初七,今上万寿,天成地平,诸事皆宜。 这日破晓,在寒鸦山脉一条山道上,一个胖大汉子驾着一架驴车缓缓而行。 车上冒着尖儿的整齐摆放着几背篓石炭一般的货物,边边角角还堆砌着些杂物,不大的车架被堆得满满当当。 粗看下来,像是一位此方地界乡间常见的游商。 这条山道向来崎岖难行,寒鸦山九月即飞雪,此时道中的积雪已有常人的脚踝厚,往日只有些采药人和亡命的山匪行走。 说来也怪,这时节连老练的商帮驾着骡马都走不得这里,这头拉着一车货物的老驴却如履平地。 近了一看,这头老驴一身毛发竟是灿如亮金,日头照耀之下炫光夺目,四个金黄色蹄子踏在厚雪之上,却不见沾染半点残雪泥泞。 再看这驴车上坐着的汉子,他身量不太高,看着约么六尺上下,阔面重颐,大耳朝怀,带有粗豪之气。 身处在料峭寒风、白雪皑皑的深山之中,上身却只着一件灰布短襟,露出来的两只粗壮胳膊比起白雪来还白上三分。 其身上不见什么值钱的物什。 唯一的配饰仅是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一枚玉石扳指,灰白相间,质朴无华,腰间还挂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釉葫芦。 “咴儿啊”,老驴驻足停下,喘出一口白气,原来是前方垭口已被数块塌方巨石堵住,根本已无法通行。 这老驴颇通人性,还知道转过脖颈向汉子摇头示意。 这汉子却是把眉头一皱,手中的牛皮小鞭扬过头顶狠狠一抽,老驴后背上足有寸厚的白雪就“唰”得炸开。 痛得老驴惨叫连连,两支前腿一软,旋即跪在地上,双目中有泪光闪烁,看着尤为可怜。 这汉子面色铁青,心中有数:“这好吃人的祸害倒会装相。” 接着厉声一喝,“开路,走!”扬起手头小鞭儿又是一声脆响。 那老驴显然已是怕极,忙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看样子连身上的金色毫毛都痛得根根立起。 “咴儿啊”,只见站起身来的老驴浑身瞬时筋脉虬起,气胀如鼓,紧接着张开大口喷出一道筷子粗细的金光打在道前一块两丈长宽的巨石之上。 眼见巨石“轰”的一声炸开,尘烟四起,乱石飞溅。 眨眼间,这块巨石就已被老驴吐出的那道金光彻底击碎。 一击过后,老驴浑身金毛都是一黯,显然这道金光法术不是它随手就能用出来的。 “再来!”汉子眼中锐光一闪,容不得老驴讨歇,作势要抽。 老驴吓得忙又吐出三股黑风,那黑风腥臭无比,杂着阵阵阴戾之气,打着旋儿托起一块块巨石卷起扔向十数丈外的山坳之中。 法术施展之下,老驴一身金毛愈发黯淡,怕是已经伤及了本源,垭口的巨石就这么清理干净。 “莫要给道爷装什么惫懒货,你前些日子在西柳庄要娃娃吃的时候,可不是这副作态。起来,再不起来有得是鞭子吃。” “走!”坐在车架上的汉子冷眼看着这一幕,挥鞭下去,又是几声脆响,路边积雪上溅起朵朵红梅。 老驴这时连嘶叫一声都是不敢,耷拉着脑袋,只拉起车驾沿着山道走去。 寻常商帮要走上半天的山路,这汉子驾着驴车不多时就已轻松驶出,停在官道旁一座教化亭外,看着墨玉展板上的黄历良久。 “娘的,这都已经十五年了吗?”他那张胖脸上露出些沮丧的神情,闷闷念道,说完长出口气,驾车往城郊走去。 那老驴低声“咴儿啊”几声后,居然也是长出一口气,迈起沉重的步子,一驴一车在这雪图之中,画出了长长的一笔。 十月初七是当今大卫皇帝的寿辰,亦是大卫朝最重要的一个节日“万寿节”。所谓万寿,仙俗同乐,贵庶尽欢。 每年这个时候,离宗门所在寒鸦山脉最近的平戎县城会举办盛大的灯会。 整整十天里,看不完的戏台,猜不完的灯谜,盘蛇吐火的侏儒异人,折纸化燕的有道全真.热闹非常,几无昼夜之分。 若是师父还在,今年的十月十七,县尊还会带着一群佐贰官和一堆乡绅,浩浩荡荡去往平戎城郊的白羊观中祈福许愿。 以求观中驻守的宗门长辈赐予众人符水灵丹,以示恩宠。 可现在,康大宝摩梭着自己右手大拇指上的掌门玉扳指,唉,师父去了,师叔们也散了。 他驾着驴车已行到白羊观前,门匾上金字灿烂,中门大开。 这是方圆百里内少有的大观,仅是在外就能看到斗拱交错,脊兽栩生,青瓦盖顶,密布如鳞。 红漆大门高约三丈,两侧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排,镶着錾金的大字。 上联书:“立教开宗,紫气东来三万里。”下联写:“著书传道,函关初度五千言。”明明香火兴盛了百余年,没曾想只不过十数年过去,连这万寿节当日香客都是寥寥。 康大宝再抬头往远处看去,依稀见得城郊另一头的老母庙有青烟袅袅,往前数十年,好像那只不过是座野庙而已? 罢了罢了,成王败寇,没什么想不通的。 他回头打量起白羊观庑顶上的脊兽,倒没有进去的意思,说到底这其实也只是重明宗设的一处普通的道观。 师父在时,也只有一个年逾古稀还突破不了练气二层的师叔看管,让他接引凡俗。 自从十五年前宗门开始拮据起来,发不出那五块灵石的年俸,这位师叔就乐得自请回乡含饴弄孙去了。 重明宗二百年前最为兴盛时,云角州辖下十三县中,在其中九县都设有丛林观,供奉历代重明宗掌门。 各县信众感念重明宗庇护,各观中每日香火昼夜不断,青灯日夜不熄。 现在却只剩这一处了,用不了太久,估计它也会很快被人们忘记了。 “创派的张祖师怎么就只是个筑基呢,结个金丹多好?那样老头子一个练气七层的渣滓根本不可能当上掌门。 我一个杂灵根,三十三岁,在练气四层都困了八年的废材又怎么可能戴上这个掌门玉扳指。” 康大宝正想到这儿,一位麻衣老翁领着两个唇红齿白的道童端着蜜饯鲜果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排道装弟子,大礼参拜:“弟子何慕仙拜见掌门仙师。” 康大宝小眼一瞧,他见过这老翁。 十五年前自己继任掌门时他曾随驻观师叔前来觐见,印象中他是此地方丈,负责处理那位师叔不愿经手的俗务。 何家在重明宗是大姓,已故的六位掌门中就有三位姓何,嗯,就是将宗门经营得江河日下的三位。 康大宝的师父也是出自何家,这老翁好像也跟师父同出一族。 只是老翁未具仙根,自然入不得宗门,混了个看守观宇的差事。 康大宝笑着坐在驴车上还礼,打趣道:“数年未见,难为我这副打扮老何你还认得出我。” “观中供有掌门肖像,弟子早晚都带门人参拜。”何慕仙让开身子一指身后众人。 那些道装弟子能够直面康大宝这位仙门掌教,具是激动不已。 康大宝点点头,倒是能够理解这些俗世弟子。 仙凡有别,哪怕重明宗再落魄,康大宝这位身兼掌门的修士,也当之无愧是他们仰望的存在。 “老何你看着胖了许多,好事,近些年没有俗人叨扰,你也能得些清闲。” “禾木道猖狂无道,定不能长久,掌门即位后已有中兴之象,弟子清闲不了多久。” 何慕仙已近耄耋之年,说话却是声如洪钟,腰杆挺得笔直。 双目炯炯有神,行止不见老态,身上的那股锐气看着比起康大宝都要强上三分。 “老头子十五年前跟禾木道道首黑履道人斗法,只是半炷香就败了,所以才那么干脆的把平戎县让给了禾木道。 现在听说他都快筑基了,真是恐怖如斯。我?我还是想多活几年。” 康大宝暗想道,又撇了眼自己的驴车上一堆的杂物,你这老头到底从哪儿看出来了中兴之象? “不过白羊观已兴盛了百余年,再让禾木道的老母庙多热闹几年又能如何?还是请掌门仙师先进观中吧,弟子已备好醇酒佳肴,敢请掌门仙驾。” 何慕仙察觉出了康大宝的异样,中断了话题。 “不了,重明宗哪有过驾驴车进白羊观的掌门,还这般衣冠不整。” 来此地只是一时兴起,进去也不过就是天下各处道观都供有的道祖金身和六位重明宗已故掌门的金身塑像,哪有什么看头。 反正自己过几十年也有的东西。 康大宝摇头客套了一句,调转驴车就走。 何慕仙忙带着两个童儿和一众门人躬身拜送,直听得驴蹄落地声音渐远才起。 何慕仙抬起头的瞬间只见一物落地,上前捡起一看,是一支带着毛皮的条状肉块。 再细一瞧,想起康大宝驾车的那头公驴后腿中间来时似乎空空荡荡,怎么还能不知道这是何物。 此时众人已看不见康大宝驾着驴车的身影,只听得他的声音悠悠传来: “老何年迈,不宜大补,可与全观弟子分食。宗门拮据,权以此作年礼,嘿嘿,药力不小,诸弟子要量力而行 自娱自乐好些年了,大家不喜勿喷,哈哈 (本章完) 第2章 重明宗 第2章 重明宗 “酿的,那支补药要是拿去凌河墟市摆地摊卖掉,没准还是能赚个三五块灵石的。做事还是欠考虑,面子能值几个碎灵子?装什么大方呢?!” 康大宝在返回宗门的路上懊丧不已,看着老驴两股之间空荡荡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出来再割一次。 “五根无心草只是一阶下品还好,加一起才两块灵石,一阶中品的蛇焰果只买了一枚就要了八十六块灵石。 小三子当剑修可真是费钱呀,一年要这么些灵药加起来比宗门其他人用得还多。今年底要是还突破不了练气七层看道爷不打断他的腿。 还有这练气散半瓶六丸,八块灵石,嗯,刚好一人两丸。以前老头子在的时候半个月就能发一丸,自己成掌门了却只能隔上一两个月来一丸开开洋荤,这找谁说理去。 唉,带着一堆破烂过去,愣是什么都没能卖出去,五个碎灵子的摊位费又是喂了狗。娘的话说凌河墟市现在谁还敢去,这么算下来,进去一趟小二百块灵石就没了? 陈瞎子的丹药涨得是快,却也比不上卖灵米的马寡妇,一升灵米敢要价三颗碎灵子,她仗着独家生意倒是真敢开牙。 吃不起吃不起。宗门里头还有些存货,实在不行把这老驴杀了吃肉也能扛过些日子。 等明年开春再去买罢,要是还不降价后面就去别的墟市看看,道爷我就不信别的墟市尉也住进寡妇屁股里去了! 不过你还别说,嘿,这牛寡妇的屁股还真 咳,咳 老二再过二年就能出师了,再在戚师傅那儿效力两年,就能自己生灶开炉了。炼器是门好营生,当年那凑出来的四百块束脩真没白。 他也是争气,七年就出师了,等后面重明宗有了一位炼器师,那我们兄弟的日子不知道好过多少。 到时候就在山门外开个门面守着都有人来,至少不用像现在这般,隔三岔五的让掌门去别人的坊市摆地摊了。 生意兴隆的话,我们重明宗也能开个坊市,哪怕小一点,哪怕摆地摊只收一个碎灵子” 康大宝一路做着白日梦赶在日昳时分回到了宗门。 说是宗门,其实还远比不上白羊观来得气派。 康大宝驾车行到一座无名山丘,手中灵决轻掐,山丘周围浮起一阵云气,不多时随风散去。 康大宝皱皱眉,这一阶中品的小云雾阵是不是坏了,这云气一天不如一天,早知道不把赤光阵拿去卖了。 说起来那也是笔赔本买卖,还被凌河墟市妙物斋的马老坑坑了不少 云气散开,只见这山丘下立着一个破旧的石牌楼,高有两丈上下。 牌上“重明宗”三个的云篆大字称得上是虬劲有力,“宗”字左下角还有一六叶青莲道印,不蔓不枝。 这是当年创派的张祖师所留,重明宗内为数不多还没被不肖后人败了的东西。 康大宝驾着驴车从牌楼下穿过,手中的玉石扳指上浮过一道绿光,牌楼下的禁制闪起波澜,吓得拉车的老驴忙缩起脖颈。 过了牌楼来到一座小院,正北方的建筑最为气派,是一座两开间的庑顶大殿,宗门议事所用。 接着是六间盖着乌瓦的平房分列两侧,左边是伙房、经房、掌门云房,右面是丹堂、戒律房、赏罚室。 正南方当中的一间小屋子供奉着祖师,本来也是计划修的好一点的,但灵石真不够了。 所幸祖师也不多,虽然挤点,也还住得下,康大宝想着等自己快住进去之前再改。 祖师堂左右两边各有六间寮房,空的多,住人的少。 院中间种了一棵黄桷树,树下是一眼青砖水井,井旁立着两张足腰高的灰石圆桌。 一张面上嵌有黄玉棋盘,另一张面上铺着蓝色绢布,各配了四张灰石圆凳,给整个小院儿平添了几分生活气息。 本来出过筑基真修的重明宗是在这寒鸦山脉占着一处二阶灵地的,唤作小环山。 灵田药园、水榭楼阁样样不缺,可在四代掌门那时候就丢了。 四代掌门只能找(抢)了一处一阶灵地落脚,还能种种别人的灵田药园,用用别人修的水榭楼阁。 只是好景不长,五代掌门又把四代掌门找(抢)来的灵地也丢了,重伤垂死之下只能换到了这里。 这地方连个最低级的一阶下品灵地都不是,修行起来自然是事倍功半。 是以康大宝不止一次地腹诽自己师父,他老人家在任时没把五代掌门留下的宗门驻地丢了到底是他争气,还是这地方真的太破,真挺难说。 “嘿嘿,掌门师兄回来了?”康大宝刚进院,一个身着道袍的黑胖男人从伙房迎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只刚杀好的彩羽雉鸡。 此人看上去约么三十出头,方面阔耳,面露忠厚之色。短粗紧实的身材将本来蓬松飘逸的道袍撑得鼓鼓囊囊。 “又一个人进山了?跟你说了多少回了,那些采药猎兽的亡命客看着风光,又有几个能全须全尾的活过六十岁的?! 没事就回凌河墟市找戚师傅去,多打出几件下品法器,运气好戚师傅还能赏你几个碎灵子。” 康大宝脸上却是不见多少喜色,这种妖兽虽然只是一阶下品,却只有往寒鸦山脉中深一点儿的地方才能有机会找到。 那里一阶中品甚至上品的妖兽都常常出没,二师弟袁晋只有练气五层的修为,危险不算太小。 “嘿嘿,师兄的话哪敢不听,我没去,这只鸡自己撞死在门外头,刚捡回来的。”袁晋还是一脸的憨笑。康大宝啐了一声:“放屁!真是皮厚了找抽了!懒得管你,死在山里头最好,道爷煮饭还能省点灵米钱!” 袁晋挨了康大宝骂也不恼,乐呵呵地说道:“小三子刚也回来了,一身的血,师兄你省点儿力气骂骂他去。” “道爷我才不去,这世上哪有师兄回来了先去拜师弟的道理! 这雉鸡记得不要清炖,炸过再用上回摘的赤椒焖了,败家东西,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自己杀了吃了。 若是养到下次我去坊市,少不得能卖六七个灵石的! 这些鸡毛别扔了,放到驴车上去,运气好遇到些傻相公也能卖得出几个碎灵子的。” 一看袁晋的笑,就知道小三子身上的血一定是别人的,那还有个什么看头。 只会好勇斗狠,说了也是不听,总有一天会吃大亏! “这个我听师兄的,晚上韵道、安乐还有我家的两个臭小子都回来,咱们一起吃。”袁晋掰着手指头数起今晚吃饭的人来。 听得康大宝瘪瘪嘴:“跟这几个臭小子吃饭,那我还能分上几块骨头?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屋里睡觉了。 这头老驴,牵树上拴着去,你看着点,不老实直接宰了,今晚上再加道菜。” “好咧,欸,这驴怎么被人骟过了?” “晚上吃饭再说,”康大宝把掌门云房的大门关上,开启静音法阵,空中荡起灵纹,隔绝了外界声响。 说是掌门云房,地方却是不大,东西也少。 青石砌的地面被一张梨木雕大床占了大半,大床的漆色斑驳得不成样子。 房中一角设有一张小几,上放着经书几卷,麈尾一柄,一瓶一钵。 康大宝从床上拿起一件金丝道袍换上,这是重明宗传家的东西,一个掌门要是穿这个出去卖货,多少有些丢祖宗的脸面。 唉,如今的重明宗,可是没有多少别的东西可以丢了。 他换好道袍端坐到小几前,拿起几案上的一卷道经,双手交叉成太极印,沉下心来,低声吟诵不止: “心上通得一物出,得一物彀;通得万物出,得万物彀。证得虚无之道.” 经咒之音余音袅袅,衬得念经之人有种说不出的静谧虔诚之感。 直念到腹中饥饿,康大宝这才合上道经,敛去法阵,推开房门,已是月华满院。 院中坐着六男二女,两名女子做妇人打扮,看上去约么二十出头,相貌姣好,衣着朴素。 此刻正立在棋桌旁教习两个粉雕玉琢的男童对弈,粗习棋艺的两个男童只有两三岁的模样,很是童真可爱。 不时说出几句童子稚语,逗得两位妇人抿嘴偷笑。 袁晋站在院中一角和一位黑衣青年轻声聊着什么,不时往学棋的两个童儿那里瞧上一眼,眼中满是藏不住的舐犊之情。 另一角是两个稍大的少年,看起来十岁上下,活泼好动,正围着康大宝带回来的那头老驴。 刚想用手摸摸老驴后背上的金毛,只听得老驴耷拉着打个喷嚏,就惊得退了回去,着实又喜又怕。 院中众人听得康大宝房门推开的声音,不约而同看来,随后都是行礼,康大宝笑着点头回礼,万寿节嘛,就是家里人齐了才热闹。 两个童儿被两个妇人护着蹒跚奔来,各自用小手扯着康大宝的道袍一角。 “要掌门伯伯抱。”康大宝两手各揣起一个,乐得一双小眼都是眯起不见。 两个妇人也过来见礼,这是袁晋的两个妻子,姓董,是一对姐妹。 姐姐唤作婉兮,妹妹名叫宁馨,都是平戎县教谕的掌上明珠。 这一对童儿却是妹妹一人所出,哥哥长生弟弟如意,全宗上下,都是疼爱有加。 那两个摸驴的少年最是跳脱,看见康大宝出了房门,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乐得抓耳挠腮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都是康大宝新收的弟子,面白健硕些的姓韩,名韵道,稍矮胖些的姓段,名安乐。 二人性子都很质朴,加之康大宝收下他们入门的时间也不太长,所以对着康大宝亲近之间还夹着许多敬畏,是以未得话也不敢凑得太近。 袁晋乐呵呵地拉着那黑衣青年走到康大宝跟前,那青年面如冠玉、气宇不凡。 此人姓蒋,单名一个青字,是康大宝的三师弟,年岁才二十出头,已是练气六层,道途比起两位师兄通泰不知几何。 康大宝两手抱娃,扭头看了两位师弟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先吃饭吧,老三不是有事商量么。” 新人新书,还希望列位看官老爷多多发言。觉得看着还行的,也请投个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章 争执 第3章 争执 万寿节照例要办祭祖,康大宝三兄弟都犯了懒病,没人愿意操持,商量着今天就在祖师堂里喝酒吃饭,就算供奉祖师了。 人不多,菜不少,各色碗盘钵碟把个八仙桌填得满满当当。 只是近来重明宗手里不宽裕,无钱购置多少灵食。 只一盘与赤椒一起焖熟的彩羽雉鸡放在桌子中央充当门面,为这场重明席面增了些颜色。 这只雉鸡看着不小,拔光了毛实际并无多少肉,康大宝便做主将翅腿跟四个娃娃分了,胸肉再匀给董氏姐妹。 三兄弟就着鸡架、赤椒挽起袖子吃酒划拳,也是很有一番滋味。 待连盘中的汁水都与长生如意拌饭吃完了,便将盛雉鸡的盘子撤了下去。 铺在桌上的雉鸡,骨头也没浪费。从康大宝的袖口中钻出一只憨态可掬的白甲小龟上了桌案,只有巴掌大小。 先是把雉鸡上的碎肉筋膜嗦干净,再把骨头吞进嘴里,小嘴一张一合,坚硬的外骨就被咬碎。 白甲小龟用舌头将其内的骨髓汁水一裹,小脸儿上露出拟人化的满足微笑,便将咬碎的骨头吐出,又朝着下一块骨头缓缓爬过去。 “师兄这只白甲陆龟,倒是个会吃的。” 蒋青在旁一乐,掌门师兄养这只一阶下品灵兽都小十年了,自己看其吃饭的这幅景象还是忍不住乐。 三人说笑间看着白甲陆龟嗦骨头觉得有趣,也来了胃口。 倒也无虞无菜下酒。 袁晋又去灶房,寻四五样山中荤素胡乱切了,再裹粉用兽油炸得焦黄酥脆,最后撒上椒盐,只闻气味便觉勾人得很。 知道康大宝好吃肘子,这晚袁晋足烧了七个,满满登登地垒成了一座小山,用银钵盛了一并端上桌来。 康大宝双手捧起一个,捧在手心大口一咬,满口的脂香令得他想起了当年开饭馆的老爹不让他吃肥肉的岁月。 记忆加成之下,只片刻间康大宝面前就摆满了一堆干净的骨头。 白甲陆龟也跟上他的速度,吃了个肚儿圆。 许是娃娃吃饱了,又许是怕娃娃学了这一主一仆的就餐习惯不好。 酒宴中间,董氏姐妹便站起身来告声罪,便自抱着一个孩子进了袁晋那间寮房。 众人也不见怪,待两人走后,三个师兄弟更趋自然地喝起酒来,两个弟子捧着酒壶,陪侍左右。 “师兄你今天怎么带了头骟过的老驴回来,看着快有一阶中品了,坊市的灵兽价钱可贵,师兄应该不舍得买吧。” 袁晋从韩韵道手里拿过酒壶给康大宝斟酒,用指头轻轻逗弄了一下白甲陆龟光滑的小头,也在其面前倒了浅浅一滩。 后者乐得甩起脑袋,美滋滋的开始吮吸起来。 “上回我不是用你偷偷攒料炼出来的那把下品法器离阳尺,跟采石王家换了一张一阶下品御兽符嘛。 啧,用这货身上了。” 康大宝先是端起酒来吧唧一口,脸上表情有些心疼。 “不是说等我们后面空了一起进山,捕一头金晶虎回来做护宗灵兽的吗? 虽然都是一阶下品,但应该比这驴子强吧?!” 袁晋有些诧异,一直没说话的蒋青也好奇看来,也没听说掌门师兄对驴子情有独钟。 “这驴子拐着个野道士去了细柳庄,那是个荒村,只有百来户,六七百号人,没有大镇管辖也请不起驻村修士。 这老驴通了人性也有了害人心。 寻了野道士逼着他哄骗村民说他是寒鸦山土地爷,每年要吃五对童男童女,不然就要全村人横死。 要不是我身上带的干粮没了去村里找吃的,差点就让这畜牲得了逞! 野道士被我杀了,这畜牲杀了吃肉太便宜他了,就拘回来耕田搬货,累死为止。” 康大宝厉声骂道。 被院中老驴听了吓得,也不管屋中人能否看见,前腿跪下连连磕头,把好好的青石地面都磕碎了一大片。 三个大人不以为意,倒令得韩韵道、段安乐两个少年忍不住探出去看这桩新鲜。 “寒鸦山中年年都有大妖害人,我们师兄弟本领低微管不得许多,遇上能管的自然要管。 师兄管得好,是不能便宜了这畜牲!” 袁晋端酒敬了康大宝一杯,蒋青也是赞同地点头。 闲谈一阵,便说到时事,袁晋常年在外学艺,知道的不少。 他便开口说道:“世道愈发不好了,石家前天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一窝悍匪灭了满门。 城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这是今年被灭的第四个有名有姓的修士家族了。 听说,定南牛家邀约宣威城中十数家有筑基势力的当家主事,正筹备另组建一只护卫队,专司护卫宣威城外五十里安全。” 他口中的城里不是平戎县这样的凡人城邑,而是左近一个修仙大族定南牛家修建的修仙之城宣威城。 城中居有数千修士,百万凡人,繁华无比,袁晋的炼器师父就是在那座城中开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铺。 康大宝皱起眉头:“我印象中石家修士不少,近三十人,石家主好像是练气八层。” 这样的修仙家族跟师父去世前的重明宗实力相差仿佛,比起如今的重明宗可是强出不少,可居然也被灭了门。这样的悍匪要是盯上了重明宗,那. “石家老家主是牛家一位筑基族老的书童出身,过世那回那位长老也去了,当着满院宾朋的面说过必定会照拂石家,结果” 袁晋也是摇头叹息。 “还是要靠自己。”蒋青是个寡言的性子,上桌之后一直听两位师兄发言,直听到这时才插了一句。 “老三说得对!”康大宝当着晚辈的面当然不会再喊师弟小三子了。 “老二今年就出师,过不了几年就能回宗门来。 老三你三灵根的资质远胜我们两个,又修炼有宗门所传最强的洪阶上品《三阳经》。 我这个裱糊匠还能撑个几十年,给你们修修补补做些杂事。 再等下一辈这些小子再长起来,宗门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康大宝又想起了今天做的白日梦,胸中不禁生起几分豪气来,一拍桌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掌门师兄,贺家大哥上个月让人传话,说是有趟活要跑,我可以跟着去。” 蒋青这时候在心中打了好久的腹稿,看得师兄心情好了些,这才出言说道,眼神有些躲闪。 “嗯。”康大宝听了突地沉下脸不说话,袁晋看了师兄脸色也不敢开腔,席间气氛瞬时凝重许多。 韩韵道和段安乐不明白为何师长桌上的气氛为何直转而下,更紧张得跟个鹌鹑似的缩起脖颈。 却听蒋青这时继续说道:“只是跑一趟王家军寨,两个月就能赚四十八块灵石。 无甚凶险,贺家大哥说这条路他走了几次,商道边讨饭吃的朋友他也认识许多,断不会又什么危险的。 连陆家的陆震,前些日子都随贺家大哥跑过一趟,他那等本事.” “你若是缺灵石,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先拿去用。 贺家老大他的商队每年都要死伤三四个护卫,不合适的。”蒋青话未说完,康大宝一口酒下去挥手打断,仍旧是不松口。 “贺家大哥的商队已经是云角州里很安全的了,雇护卫的出价也不低。 两个月就能回来,加之这回是走大路,不走寒鸦山里的几条古道,要安全得多。 宗门这十几年来全靠师兄你一人补贴.” 蒋青说到这里,连袁晋也尴尬低头得搓起手里的酒杯,连他讨老婆生儿子的灵石,康大宝都让他走的公账。 “再等等。”康大宝还是摇头。 “掌门师兄!” “啪”翠玉雕的酒杯被摔得粉碎。 两个小辈旁边看戏吓得脸色惨白自是不提,连康大宝的两个师弟都有些忘记了师兄上次发这么大火是什么时候了。 白甲陆龟一缩小脑袋,丢下眼前还剩的灵酒不管,又慢悠悠地退回康大宝的袖子里去,它倒是个会躲风头的。 “你两去院里等我,晚点我要考教功课。”韩韵道和段安乐听完如蒙大赦,忙行礼拜退。 “玩命的灵石你以为就那么好挣嘛!”康大宝支走了两个小辈,站了起来,黑着脸一拍桌子。 “这些年什么挣钱的法子我没去试过!你当我愿意去做这个跟个妇人一样,天天跟人掰扯几个碎灵子买卖的游商! 你见过进寒鸦山脉被一群妖兽围攻的修士吗?多少人遇上了就被活活开膛破肚死得跟猪狗一样! 三回!有三回我差点就死了!最险的一回那只一阶极品的紫炎豺的牙齿离我的脖子(如果有的话)只有三寸! 劲风差点把我的脖子切断! 被邪修劫掠过的商队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整个商队,无论凡人修士,都被抽筋扒皮、血炼丹!三魂六魄还要被拘进炼魂幡充当伥鬼! 我见过最小的娃娃还没长生和如意大,他躺在暖车里睡醒了追着他娘亲要奶吃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就你天才!你天才得老天爷多给你发了一条命不成么?! 什么走大路不走古道,安全得很! 贺家老大就知道用这些好听话诓骗你这些不知事的年轻人! 野家的野明斌、薛家的薛如云,十年前就听他哄骗去了,人回来了吗? 家里人连个尸首都等不回来,抱着个衣冠冢哭死了几口人,姓贺的管过吗! 就是管了,几十上百块灵石就能买条人命了是吗! 我们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么!是非要去挣这笔亡命钱了么!” 袁晋和蒋青听完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饭要一口口吃,只遇上一次邪修,我手里老头子留下的东西就没了大半,我们三兄弟的日子才这般难过。” 康大宝这回懒得再倒酒,直接取过蒋青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袁晋听完,脸色黯下来,刚要开口,却见蒋青一脸坚毅之色。 后者英俊的脸上满是纠结,最后还是坚定地摇头言道:“师兄,闷头苦练,练不成剑修的。” 康大宝闻言脸上表情稍霁,吃口菜,嚼了好一会儿也没咽下。 看着油灯上摇曳的灯,久久未言。 只有白甲陆龟的心情未受太多影响,他见三人未说话了,便觉争执停了。 又浑不知事地探出小脑袋,看着桌上还未动的一个肘子,流出涎水。 (本章完) 第4章 故事 第4章 故事 韩韵道和段安乐这一等直等到天空破晓,才见得三位长辈推门出来,恭恭敬敬行了礼。 见三位长辈面色都不很好,一齐在角落站着,不敢发言。 “事情就这么定了,等这次我回来再说。老二你没事也早点回宣威城,告假太久戚师傅那里也不好看。” 只听得康大宝对着两位师弟轻声吩咐道,袁晋蒋青二人便心事重重地各自回房,暂且不提。 “进屋罢。”康大宝言罢了,掌门云房的木门无风自开,他负手进屋,两个徒弟紧随其后,将门合上。 “坐。”所谓的掌门云房里头干净得连个多余的蒲团都没有。 两徒弟端坐在康大宝面前,膝盖下就是生硬的青砖,未长成的身子却挺得笔直。 白甲陆龟也从康大宝的衣袖中缓步走了出来,狐假虎威的往康大宝身前一坐,装模作样地歪头看着两个徒弟。 “今天不考教功课了,上月传你们的《大卫集》可都熟记了?” 两小都点头回道熟记了。 “安乐,书中说这天地有多大?” “禀师尊,天地分无穷世界,分为大界三千,中界十万,小世界无穷无尽。” “那我们所在的是哪个小世界” “赤天界。” “有哪些势力。” “赤天界有东南西北四方镇守,分别是明法宗、鬼王寺、天王教、冲虚山。 再往下是一百零八处洞天福地,八百仙山。 大卫仙朝,就是八百仙山中苦灵山下辖的一方小势力,仙朝内也有无数宗门。” “那我们重明宗呢?” “这”段安乐一顿,他是个老实孩子性格,这书中没有的东西一时都不知道如何答起。 “禀师尊,”一旁的韩韵道看到了康大宝的示意,开口言道: “本宗如今修为最高的修士不过练气中期,开宗祖师已经故去,已有百年没有出过筑基修士,是以未能在仙朝宗门金册留名。” “不错,你们要切记我们重明宗只是在仙朝贫瘠之地挣扎求存的一个小宗门。 你们莫要以为自己成了同族中了不得的所谓‘仙师’,就生出骄狂之气。 需知哪怕为师,修道三十余年也不过只是练气中期。 在凡人眼里自然是‘陆地神仙’,但实际我这个所谓掌门,哪怕只是见到在仙朝金册上留名的大宗弟子,对他们也不过是虫豸一般的人物。 为人骄狂、处事不知分寸,惹到了厉害人物,动辄就是给家族宗门遭来灾祸的下场。 修仙一道无比艰辛,这条路上不知道会出现多少艰难险阻。 但你们首先要记住的,便是在修行路上,千万莫失了敬畏之心。” 康大宝点点头,并未对韩韵道所言的耿直之言生气。 就连他说起自家宗门如何弱小时,那张胖脸上也不见半点羞惭,仍挂着一副坦荡自然之色。 两名弟子都是肃然应是。 康大宝又开口问道:“修仙八境各是哪些?”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离合、洞玄、大乘。” “法分几等?” “八阶三十二品,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阶,各有极上中下四品。” “灵根又分几类?” “天灵根、单灵根、双灵根、三灵根、杂灵根、伪灵根。” 问到这里,康大宝见两个小徒弟都已生出些许懊丧之气。 心知他们是想起了书中所写的世界如何宏大,也清楚了自己是如何渺小,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弟子愚钝,非止资质差,引灵入体这步也不知道何时能成,愧对师尊教导。” 段安乐是个老实孩子,不知是因的颓丧还是羞赧,这是却垂下头来。韩韵道虽未发言,也是恹恹不言。 “引灵入体”虽是隔绝仙凡的关卡,可对于身俱灵根的人来说,倒也不算是件难事。 仅以康大宝肚子里这点浅薄的见识,都能随口说出数种丹药、灵物可以大大减少这一关卡所耗的时间。 奈何重明宗家道中落已久,就是康大掌门年少时的宗门光景都没有财力为新进弟子采购那等灵药,何况现如今呢? 是以,段安乐与韩韵道也只能照着老法子,辅以一些康大宝还能买得起的低等灵药打熬骨肉经络,依个人资质练得三两年下来,水滴石穿。 待得吐纳法引得第一缕灵力入了丹田,进了周身大小周天运转,才算真正蜕去凡胎,可以称作修士。 认真说起来,这种方法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至少也起到了磨炼弟子心智的作用,打熬筋骨的好处也是不小,练到最后也有生撕虎豹之能。 只是若有的选,哪家大派的嫡传修士会愿意为了这点好处,蹉跎这些岁月呢? “莫要灰心,需知你们身俱的虽然只是杂灵根,也已是万中无一的机缘。 虽然还有引灵入体这道关卡要磨,可只要足够坚毅,成为一名正经修士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已足够令重明宗辖下的数万凡人艳羡了。”康大宝先是开口安抚。 旋即又言:“仙根说到底不过只是成道之基,《大卫集》中不就有许多前辈以低劣资质成就大神通的吗? 便是大卫仙朝开国之主,也是只以伪灵根便修成了化神期大修士,开创了大卫仙朝的万世基业。 苦心人,天不负,只要向道之心无比坚韧,你们也会有一番成就的。” 教导子弟自然要捡好听的说,康大宝修行三十多年,这种话不知听别人说过多少。 可按之前宗门长辈的经验,杂灵根的修士八十岁的时候能修炼到练气后期都算快的. 话说回来,都八十岁了还修个什么仙,趁着身子骨还硬朗多找几个小娘生几个娃娃不香嘛。 早点培养出一个修士后裔守住自己身后的富贵才是正理。 “你们虽然入门虽止半年,可祖上也是出过重明宗修士的,自然该知道引灵入体的重要,平日里练武诵经都要再勤勉些。 引灵入体这一步,资质好的固然快些,资质差些的慢则慢矣,底子却需要垫得厚。” “今天就到这里吧,去吧,莫要误了早课。” 康大宝哄得还有些懵懂的徒弟们小脸上恢复了几分神采,就挥手推门将他们打发去经房诵经。 自己也得做早课了,虽说这十数年来练气四层的瓶颈纹丝不动,此时修炼怕也只是做无用功。可这就要去拼命了,身上的力气哪怕只多一分也是好的。 “怎的就又要去拼命了?!”。康大宝突地放下手中的经卷,突地感慨起来。 告别手机电脑,来到此方世界都已经十五年了。一个学不会高数、买不起房的老光棍到了异世也没能成为什么绝世天才、世界之子。只是换了个连咸烧白都吃不到的地方,成了一个年纪更大、大道无望的修士老光棍罢了 他摩梭起藏在颈后衣领下的一道恐怖伤痕,“麻得,都十五年了,家里妈老汉要是看到了,怕是心疼得觉都睡不着。” 开始他以为自己做了个梦,还很有些开心。毕竟穿越前他仙侠类的小说可是啃了至少百八十本的,哪个主角不是开局猥琐发育,然后有了金手指就大杀四方。 后来他才发现不对,这个梦真实的可怕。师父的戒尺打人这么疼,不管挨上多少下自己就是不会被打醒;兽苑里头发狂的灵兽一口咬下一个倒霉杂役半截身子看起来也不像假的;修仙者真的能炼制出包治百病的凡人药; 最可怕的是,自己一个新世纪的废柴来到了这边还是一个废柴. 当年自己学幂函数学了两个学期都学不会,到了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 仅一个火球术,光是结印自己学了一年都还要时不时掐错一次,没少吃传功长老的戒尺; 当时化学元素的正负价背混了三年总是被老师骂,到这边光是弄清楚一本《原法经》里头的术式,就差点把自己憋疯! 当年老娘教自己穿鞋带,自己愣生生学了十分钟将将学会,这边成为修士最简单的一步,引气入体,自己了小四年 人家穿越过来当天才,自己过来这际遇. 不用说,不是当垫脚石就是背景板。 最多是哪个大能安在此处的一步闲棋,等着养肥了派哪个猪脚过来装波依打脸。 好在师父是个念情分的,手把手把自己带上了路. 自己也多少争了点气,天才自然是比不上,中人之姿还是有的,好歹还混上了修仙者这一剥削阶级的一员。 后来师父斗法失利,伤了根基就匆匆走了。 临了把重明宗一大家子人托付给自己,本以为自己穿越过来是主角模板。等了十来年的掌门系统最终还是没有“叮”的一声出现,还要挑起给一家老小挣饭吃的担子。 重明宗交到自己手里的时候自己才十八岁,修仙修了十五年,练气三层,杂灵根;袁晋那年十四岁,练气三层,杂灵根,也没用,被人一凶就哭;蒋青七岁,刚刚入道,三灵根,不管被不被人凶都只会哭。 一群师叔不服气,要分家,不奇怪。 好歹是师父留下的产业,康大宝好话说尽了,一堆肥肉瘫在地上,趴着求人家都不行,一定要分家。 分家就分家吧,康大掌门最后也只有深吸口气硬气一把。 师叔们都说自己是公道人,山门最值钱,留给师侄,把护山法阵带走了; 最值钱的都留给师侄了,师叔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库房里的积蓄当然该归师叔了,东西没了算什么,库房是留给你的啊。 分家分到最后,康大宝只得到了一个光秃秃的山门,袁晋跟蒋青的抚养权,还有一条狗 掌门开局连个碗都没有!管灶房的师叔早盯上它们了! 康大宝本来还抱着希望,想着那条狗是宗门哪代牛皮师祖收下的大妖化身,就是在这危难时刻匡扶宗门嫡传的社稷的。 可康大宝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垫脚石属性,不代表他就有了主角模板,到了第二天他就知道了那条狗是大妖的假设不成立。 待他早上醒的时候,悲饿交加的袁晋跟小蒋青已经通过自力更生吃的满嘴是油了。 令得希望破灭的康大宝好悬没伤心得没哭出来。 康大宝自此成了重明宗历史上唯一没有举办继任大典的掌门人,而且只有两个门人。 就跟师父当年跟他讲的话本故事里的某个大宗的开派祖师一样,他也开始白手起家了。 典卖身家凑钱将之前不知道是几代掌门遗弃的一阶法阵凑合修修用上。 就算次了点,甭说有用没用,至少他晚上开起来亮啊! 托关系摆胸脯腆着脸到处认大哥,摆酒设宴送袁晋去宣威城大匠所当炼器学徒:跑单帮背着货提着小蒋青在这平戎县开始了低买高卖的买卖。 周边谁不笑话重明宗新任掌门人当上了卖货郎,可就是这样才凑足了给蒋青修行《三阳经》的修炼材料。 哈哈,纪念人生中第一张推荐票,谢谢琳琳49130看官老爷鼓励(最近逛了下论坛,虽然听说这种id多半是机器人,但也还是谢谢啦) (本章完) 第5章 翟家坊 第5章 翟家坊 康大宝心无旁骛的在云房内打坐了三天,修为瓶颈仍旧是纹丝不动。 白甲陆龟倒是颇有进益,又往前迈了一步,离突破一阶中品灵兽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康大宝不由苦笑,但三天打坐也不是全无效果,至少自觉精气神都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便伸手推开房门。 房门一开,见蒋青正立在门前,两个徒弟的诵经声也从经房中徐徐传来。 倒是未曾听到袁晋一家人的动静,想是听了康大宝的安排,早早地回了宣威城了。 已是十几年的师兄弟了,康大宝也不拘礼,一面大步向山门外走去一面将坊市中买来的物什交给蒋青。叮嘱道: “我这次打算去趟大翟坊看看,一是已有三五年未曾去过,要去看看有无什么来钱的路子。 二是听说有位世叔在大翟坊开起了灵药铺子,去看看真假,若是真的,就得去拜访下,走动走动。 你还是好好看家,不要随便出去。” 蒋青紧跟在后头忙开口道:“掌门师兄莫忘了答应师弟的事。” “记得记得,大翟坊虽稍远,来回不过也就十来天的工夫。 待我回来,你跟贺家老大走商队的事情我们再仔细商量。 来得及的,放心放心,耽误不了。 这老驴刚去了势,又被我驭使得伤了元气。 你在家让两个小子好生养着,莫掉了秤,免得到时候真要去卖肉时候平白低了价钱。”康大宝点头应诺。 “掌门师兄这么些年,却还把我当孩子哄。”蒋青听完康大宝说完却是苦笑。 “等你什么时候跟你二师兄一般成家生娃了,就才真是长大了。 好了,话不多说,免得你又嫌我啰嗦,在家需勤练护身之法,真到了搏命时候,你就巴不得自己平时功夫多下一些了。” 康大宝对着蒋青又是一顿唠叨,后者听得头大,对着师兄行个礼便小跑回屋了。 康大宝摇摇头,径自出了山门,练气期的低阶修士赶路御剑飞行的不多。 原因大抵有二:一是大部分练气低阶修士买不起飞剑;二则是御剑飞行所耗灵力过大,还是用在逃命斗法划算。 康大宝自然是前者,飞剑这类法器售价不低。 普通一阶下品法器一般作价不过三十至五十块,可一阶下品的飞剑便是八十灵石起步了。 若是好的,一把一阶下品的飞剑卖到二百灵石也不稀罕。 前些年给蒋青配置一把不错的一阶下品飞剑已经费不少了,现在只盼着袁晋能早些攒出来一把交给康大掌门。 大翟坊在一千八百来里外的荆南州白沙县内,好在重明宗与相隔不算太远,练气低阶的修士认真赶路的话,也就是五六天的工夫就到。 康大宝这一路上走得不紧不慢。 途径几个县邑时还特意去吃酒住店,听曲看戏,过一处也不忘在当地仙驿用伪灵禽给蒋青去信。 这一路吃好住好,五六天的路程直走了十来天,倒把个白甲陆龟的小脑袋又喂得肥了一圈。 待到第十二天的正午时分,康大宝行到一处鸟兽无声,溪水断流的僻静山坳。 只见其从袖口中取出一面赤铜色的异兽面牌来,周遭登时云雾升起,山坳中浮现出一道两丈方圆的空洞。 康大宝想也不想,纵身跃入洞中,只觉双眼被一道七彩流光遮蔽,待到流光敛去,再一看,周遭哪里还是什么荒野景象。 正前方立着一道足三丈高的黑木坊门,上有翟家坊三个云篆金字。 倒是未见坊墙,这就是这黑木坊门的奇异所在了。 眼看门后就是数十家仙凡店铺,颇为热闹。 但你若想不经此门而选择绕道而行,那这坊门就会请你一记一阶的乙木雷丸吃吃了。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绕门而入,当然是因为不想交三颗碎灵子的入市钱了。 这会儿有两个年轻修士倚着门柱站着,面色不豫。 门旁还摆着两个软木躺椅,置了一张长桌,凌乱放着些笔墨纸砚,酒肉牌具的杂乱物什。 “哟,未曾想今日当值的是翟安翟和二位兄弟,许久未见了,近来可好。” 康大宝轻车熟路的往桌上放了五颗拇指大小的碎灵子,拱手向着门口两个翟家子弟问好。 “原来是康掌门,承蒙挂念。此番来我家坊市,是要作何?” 两人中一位个子稍高些,腰间挂着一支短笛的说话回礼。只听其语气轻佻,言语中的“掌门”二字,听来却是戏谑多些,令人不喜。 另一人没回话,只拱拱手,随手收起桌上的碎灵子,遂又歪头看向天边发愣,显是没有与康大宝搭腔的意思。 “正要借贵族宝地会几个要好的朋友。”康大宝笑着回道,根本未把两个翟家子弟的做派放在心上。 他跑商这么多年,什么难看的脸色没看过? 但若是蒋青在侧,只这一下说不得就要闹将起来,这也是他最不放心这个师弟独自出门历练的地方。 “还是跟康老哥一样做当家人的舒服。哪像我跟翟和,不过是早上当值时候站得有些乏了,坐在一起喝了两口酒水,都还没能来得及摸上一把。岂料有个生面孔好不晓事,哪有大早上专来进坊的,恁早能做得甚正经生意? 非说我们两兄弟喝酒耍子怠慢了他进坊,误了他的生意。这人性子还刁蛮,浑不讲理。竟把事情闹到家老那里去,让我两领了好一顿骂,还把今天的当值钱罚没了。酒肉不让吃了,连躺椅也不让歇了,当值家老只准我兄弟二人跟旗杆一样在这杵着。真是黄历少看了,犯了小人。” 翟安一摆腰间的短笛,满脸怒气,大声抱怨着。 在旁的翟和倒未开腔,兀自鼻孔朝天,也不偏下头瞧一眼康大宝。 “那还真是倒霉,二位兄弟今天辛苦,康某先行一步,待有暇了再跟二位兄弟喝酒。” 康大宝摆出一副职业假笑来,客套几句,作别了翟家守门子弟,大步迈向坊市。 心中却不禁腹诽一阵:“光是站着就能赚大把灵石的差遣都不满足。 对来自家地头做生意的同道倨傲被家老惩戒了还不知悔改,翟家子弟若都是这般,翟家坊这份基业早晚被人夺了去。” 进了坊市,路过鳞次栉比的店铺他也不做停留,寻到坊市西边一处茶馆,大步迈了进去。 刚进门,便有凡人小厮小跑迎了过来。 小伙子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俊俏后生,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连一身衣物也是绸缎精制。 若不是肩上搭了一条汗巾强调了他的身份,还以为是县中哪房书办的公子。 如此年轻已经是练血大成,武道进境也算不错。 放在有些凡人势力中都算中坚,在江湖上说不定也能讨个什么“玉面郎君”之类的诨号。 不过只以这样的条件,能在修仙者的产业中当个小厮,倒也不算埋没了他。 “不知仙长有何吩咐。”小厮躬身问道。 “劳烦通传你家牛仙长一声,就说重明宗故友来访。”康大宝客气说道。 小厮受宠若惊地行礼应了,招呼身旁的另一伙计给康大宝沏茶,自忙去茶馆后院请主人出来相见。 不多时,一位身形魁梧的道装男人快步从后院走了出来。 “道兄一路奔波辛苦,未曾想道兄到的这般快,牛某真是有失远迎。”道装男人语气亲切。 “此番就叨扰道兄了。”康大宝亦是满脸堆笑。 “何必说这些见外话,请这边来,牛某今早新摘了一篮露梅,正好与康道友烹茶品尝。” 道装男人领着康大宝穿过茶馆入了小院,院中应是有个微型的聚灵法阵。 康大宝稍稍试着运行了一下自家功法,灵气果真比起自家宗门浓郁些许,心中顿时起了艳羡之心: “都传这牛鬼儿靠着杀人夺宝发了不少利是,想来此言怕是不虚。 他一个没有根脚的散修居然在翟家坊租了铺面还能用得起聚灵法阵,寻常练气小家族以举族之力要置办这份产业都不容易,有些门道。” 他心头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却是不由谨慎起来,直把脸上的假笑都笑得再假了一分。 两人谈笑着进了一间静室,康大宝寻了个蒲团刚坐下,见牛鬼儿将门关上,室内一暗,静音禁制也被开启。 这时候的牛鬼儿脸上哪还有半分亲切之象,只见他阴恻恻地笑道: “康道友好胆魄,就不怕牛某布个阵法将你在此处慢慢炮制了吗?嘿嘿,牛某看你是当掌门当得有些傻了!是在宗门里过家家过习惯了不成?” “不是康某人胆魄足,也不是没听说过你牛鬼儿的烂名声。 可康某再不济也有两个嫡亲的师弟,一个在宣威城做了炼器师,一个不到三十就已是练气六层的剑修。 就算你牛鬼儿真饿疯了要对我这个穷鬼掌门动手,脑子也须得多转几圈想想要不要沾惹这些因果。”康大宝闻言脸色放松,淡笑一声,算是回应。 牛鬼儿愣了一下,复又故作豪迈地指着康大宝大笑一阵。 未待他笑完,却见康大宝忽的敛起笑意。 后者用右手双指叩响茶案,直视牛鬼儿缓缓说道:“事先诳我的露梅迟迟不见,又拿话恐吓康某,这可不是待客之举啊。” “该上茶了,牛道兄。” (本章完) 第6章 易物会 第6章 易物会 红玉杯中的茶水翠郁非常,牛鬼儿跟康大宝分主宾隔着茶案各占了一个蒲团,却是良久无声。 “此番领头的是白家寨白卞,此外还有松林观吴道人、五鸟山古老六、凌河墟市宋二姐,” 牛鬼儿还是没有康大宝有耐性,先开起口数道,说到凌河墟市宋二姐的时候却是一顿, “也就是这位介绍道友过来的。” “康某却与二姐相熟。”康大宝点头承认。 复又言道:“白家那位已经练气七层,可听闻已是耄耋之年,不知还能剩下几分实力? 其余几位都跟你我一样,修为不过练气中期,靠这点成色,就想去拿刘家四鬼的脑袋?” “若是手到擒来的事,牛某人自家就去做了,哪用得着与道友分一杯羹?”牛鬼儿闻言怪笑一声。 “道理不错,惜我等修为孱弱,也只能食些鸡肋。”康大宝皱眉道。 “好做的买卖,道友也没那胆魄去做呀!”牛鬼儿语气更加不屑。 康大宝摇头不语,他自是知道牛鬼儿说的买卖是指荆南袁家十六少爷发布的悬赏。 听闻是那位少爷在赌场赢来的一名炉鼎跑脱了,若是有人抓住了带回袁府,就可领取一件二阶上品法器。 这件事最近传的沸沸扬扬,康大宝当然不会去做这件买卖。 一是实在丧良心,二来是,真碰上筑基期的炉鼎,见了面到底谁抓谁? 倒是鱼山同修会很有些不要命的货色闻了消息兴奋得很,还很有几波人去搜罗过几波。 抓没抓到不知道,反正听说人已经死了不少。 相比之下还是刘家四鬼的脑袋好拿。 四个练气中期的邪修而已,也不清楚是做了哪些丧尽天良的案子,止白沙纠魔司悬赏的红就有两千块,缴获所得也分文不取,算下来真是丰厚得很。 两人又是无言,这时,静室外敲门声又再响起。 “想来是又有道友到了,我先去迎一迎。” 牛鬼儿刚要起身出门,康大宝也跟着站起,牛鬼儿一愣,嗤笑一声,当先走出静室。 康大宝却是不管,声名狼藉的牛鬼儿、弑兄盗嫂的吴道人、锁鬼炼僵的古老六、尖酸桀骜的白家白卞。 除了年少相识的宋二姐,此番来聚的几个人中谁都未必敢言自己比刘家四鬼干净,多少要防着他们私底下勾连起来害了道爷。 “松林观吴道人,见过二位道兄。” 牛鬼儿的茶馆外站着一个长眉道人,须发皆白,仙风道骨,一脸慈祥之色。 还未待康大宝还礼,只见十丈外有一矮小汉子身着五彩鸟羽衣,越过茶肆小厮奔马而入,朗声笑道:“五鸟山古老六,见过诸位道兄。” 又是一番见礼,虚礼客套一番,四人各怀鬼胎同回静室。 牛鬼儿作为主人又倒了两杯茶,室内的烟气更甚,当然,依旧没人喝。 “不知白道兄和宋二姐何时能来,小弟倒有个提议,诸位道兄不妨听一下。” 古老六身高只有四尺半,却是个好交际的。 他已是年近甲的人了,修为已是练气六层,年龄修为在众人之中都是最高,架子却也舍得放下来。 伏低做小之下便与其他几人表面熟络起来。 说了半天客套话也实在累了,此时有人提议,其余众人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 “平日里也难得与诸位道兄相聚,此番正好是个互通有无的机会。 刘家四鬼不是好相与的,我等实力能提上一分便多一分把握,三位道兄意下如何?” 古老六捋着他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说着便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储物袋。 几人都觉得这项提议不错,纷纷同意 “那小弟就先抛砖引玉了,一阶上品黄木心,炼制木系法器的上好材料。 小弟想换一柄金系的法器,可视品阶用灵石增补差价。 这枚黄木心要换价值六十块灵石左右的灵物,若是纯用灵石来换,就要稍高一些,得作价七十五块灵石。 怎样?诸位道兄可有中意的。” 古老六掏出那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黄木心来,宝贵得紧。 待被他捧在掌心中被其他几人一一看过,静室之中已有淡淡的木香流转。 所谓“上好材料”,不同人群对某一样物什的定义自然不同。 古老六的这块黄木心对于那些筑基真修而言自然是普通货色,对于凡人就是至宝。 对于康大宝这些低阶散修而言倒也当得起“上好材料”这四个字。 其他三人见了多少都有些意动了。 康大宝倒不是想着自用,黄木心这类材料要是囤在手里,遇上急需的修士,加个一半的价格卖出去也是寻常,转手就能赚上一笔。 旋即又摇头打散了这个想法,这时候还是把灵石放在厮杀本事这上头来要紧。 那头吴道人和牛鬼儿却都是出价了,两人也不喊价钱,各自取出一块长条黄帛,背过人写好报价叠好交给古老六。 这是在大卫仙朝低阶修士交换会中常见的交易方式,卖家会挑出最合他心意的报价达成交易。 出价的买家既不会出现意气之争报出一个远超物什价值的价格互相伤了和气,也不会当众给卖家砍价造成双方难堪。 古老六笑呵呵地接过两张黄帛,自己背身过去比较一番。 片刻之后,先是对牛鬼儿道:“这番只能得罪道兄了。” 牛鬼儿叹口气,虽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到那黄木心也却是难得,失了多少有几分可惜,但还是拱手抱拳对吴道人道几声恭喜。 吴道人欢喜得眯着眼睛接过黄木心,付过灵石后,再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柄成人小臂长短的金瓜短锤来。 “一阶中品,破军锤,带两道禁制:‘如山’、‘坚硬’道友请看。” 古老六小心地接过,稍稍运起灵力流转法器周身专心打量摩挲许久。 其余几人也不催促,需知法器可是干系修士身家性命的东西,由不得半分怠慢。 待古老六细细看过,已是一脸喜色。 这法器用料不俗,两道禁制虽不罕见,却是斗法中较为实用的。“如山”是增大法器御使时的重量,“坚硬”顾名思义自然是增强法器的耐久度了。 古老六显是满意得很,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百五十五枚灵石交到吴道人手里,这下这笔交易才算成了。吴道人刚做成了一笔买卖也是颇为高兴,又拿出一柄一阶下品法器出来交易,却是远不如方才拿出的破军锤。 冷了会场,见几人都没什么兴趣,复又拿出两颗一阶中品的净脉丸。 这种丹药在散修圈子里头颇为冷门,它的主要功效是帮助那些吞服了过量丹药的修士祛除体内丹毒,在座众人又谁有这种福气。 两件物什都没换成,吴道人也不气馁,收起东西下了台,牛鬼儿上前拿出1个玉瓶来。 “一阶中品破境丸,作价251块灵石,可助练气六层以下的修士突破瓶颈。 有丹毒,勿论服丹后突破与否,十年内不得再服,一年内也不得服用其他增进修为的丹药。”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康大宝看着两个玉瓶,也不由心动起来,那旁吴道人却已经先开口问道:“牛道友可否交老道一观?” “应有之理。”牛鬼儿点点大脑袋,大大方方地将玉瓶先后传给康大宝和吴道人。 康大宝小心打开瓶塞,一股淡香扑鼻,深吸一口便觉周身通泰,仿佛连多年的瓶颈都有些松动起来。 这当然只是错觉了,康大宝虽然修为低下,但重明宗立派百年,没落下来多少也有些宗门传承。 是以他作为第七代掌门的见识却不算太差,知道实际上这类低阶丹药对于修士突破瓶颈起到的增益作用相对有限。 如果说,由正经出身的炼丹师炼出的破境丸能给修士增加一到两成的把握的话,牛鬼儿拿出的丹药炼制手法则明显粗浅许多。 这位丹师连丹药中的许多药性都未摘除融合干净,就生生凑成形状出炉。 这样的丹药药效说不定还不到正经丹药的一半,丹毒却要更甚,后一点也是牛鬼儿方才特意言明了的。 不过再怎么副作用大,却也真是不折不扣的好东西。 这种突破境界的丹药在一般坊市里总是难寻,康大宝游商多年碰到的次数屈指可数,偏偏还都是囊中羞涩的时候。 困在练气四层这么些年无有寸进,这次他却是真的动了心,已经开始盘算手里的东西能折算几颗灵石。 相比之下,身旁的吴道人得失心显然更强,眼中甚至隐隐泛起凶光,悄悄瞪了康大宝一眼。 古老六已经练气六层,用不上这丹药,那他的竞争对手自然只有康大宝一人了。 “两位道友,请吧。”牛鬼儿见此情况,自然高兴。 康大宝苦笑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只在黄帛上报了200颗灵石加上一堆杂物的价格,倒不是怕与人交恶,他是真的没钱了,若是那张御兽符还在,说不得还能竞价一番。 于是跟吴道人各自将黄帛叠好递到牛鬼儿手上。 牛鬼儿背过身去,满脸喜色的将破境丸交到吴道人手中,怕是得了一个不错的价格。 后者脸色瞬间乌云转晴,宝贝的将丹药揣进怀里,还笑呵呵地接受了康大宝的恭喜。 看情况这吴道人虽然跟李云龙一样是个属狗脸的,可身家却要比康大宝这位掌门丰厚太多。 大笔宝货交予牛鬼儿手上,看得康大宝都艳羡不已。 三场交易下来,其余三人都是各有所获,仅康大宝还是空手而归。 于是待康大宝上前时候,其余几人多少都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这位康大掌门的身家好像比大家想象中的还要薄一些,也不知素来交游广阔的宋二姐怎的会介绍这么一位过来。 “诸位请看,”只见康大宝取出一物,却是一截被黑气笼罩的黢黑兽骨。 “这”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冷了一会儿场,还是古老六嘿嘿笑着道: “小老儿见识浅薄,比不得道兄有传承渊源,此物是何宝贝,还请道兄辛苦讲解一二。” 其余二人听完也在一旁附和。 “康某人也说不清此物是何,只敢猜测约么应是某种大妖的精骨。 但多年浸淫手中,也发掘出了此物的几个妙用,正要与几位道兄分晓。 其一便是驱虫驱兽,练气中阶的妖兽,见了此物都是畏惧非常; 其二则是化血,寻常妖兽修士尸身,用此物轻轻附上去,只需片刻就会化为齑粉; 其三,若此物真是大妖精骨,必也是炼器的上好材料.” 康大宝说到最后,观诸人脸色平淡,渐渐说得自家底气都无。 饶是知道这次来的都是些人精,上当的概率不大,哪成想,这群人竟似连半点兴趣都无。 这个古怪物件是他从一名修士后人手中收来的,当时也是一时兴起,九块灵石便收了下来。 未曾想几年下来,却是连个傻相公都没骗住。 “驱虫驱兽,还只是练气中阶,康道友莫不是说笑,我去趟山林里拾些练气高阶妖兽的干粪,怕也不逊你这‘拍品’。 化血粉也不是什么紧俏物什,五个灵石买来的能用上三代人。 至于甚的大妖精骨,康道友自己可信?” 吴道人冷笑几声,心道这位“大掌门”做游商做得久了,怕是看谁都觉得是修仙家族里才出来的傻相公那般好骗。 本来这类小型交易会中货物良莠不齐是常有的事,眼力差的买了这等货色回家也往往自认倒霉。 眼力强些的,自己看穿不买就是,少有人会对物品当众指摘一番的,何苦得罪人呢? 吴道人不知真是如此耿直‘嫉恶如仇’还是真就看轻了康大宝这个游商掌门。 这番无视潜规则的举动将康大宝直接点破,顿时就让场面难看了起来。 “哈哈,吴道兄言重了。”古老六见康大宝脸色涨红,又出来打了圆场。 康大宝朝古老六拱手谢过,板着脸收起那块黑骨。 也没有交易其他物什的心思,灰溜溜地下台,心中却是恨极了吴道人地作为令他失了体面。 气氛至此,牛鬼儿作为东道,只好给众人在院中安排住所,一场交易会就此不欢而散。 随后两日,康大宝同几人一起谈玄论道,晨昏到日落从不间歇。 两日下来,却是一无所获。各怀鬼胎的一群乌合之众聚在一起,能讲出什么干货才是有鬼了。 听了两日玄而又玄的道经禅理,听得康大宝有些头昏脑涨,回到房中不久,点起一柱檀香,准备打坐养神一番,眼睛还未闭上。 却听得院中传来一个重物坠地之声。 (本章完) 第7章 宝物 第7章 宝物 等康大宝听到动静到了院中的时候,其余三人已经到齐了,两个站着,一个躺着。 吴道人干瘦的身子躺在地上,储物袋已被人取走。 尸身自胯骨为界被人斩成两半,两只眼睛简直鼓得要蹦出来,一张白脸涨得青紫,满是震怖之色,死状极惨。 死了的人脸色难看,活着的三人同样是如此。 吴道人的手段不弱,至少大家都默认应该比康大宝强些。 “依两位道兄所见,吴道兄应是被何人所害?”古老六仍是最先打破沉默的那人。 “晦气得很。”牛鬼儿面色不善,自低声骂了一句,没有回答。 杀人夺宝的事情他没少做,帮人收尸的时候倒是不多,可偏偏死在了他的地方,不收也得收。 先是唤了一个俗家后人,谴他去寻大翟坊管事的报备。 再是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纸马,撮指成剑,将纸马定在半空中虚画几道。 只见那纸马片刻后由巴掌大小膨胀至成人高矮的一匹骏马模样,“唏律律”一声长嘶,迈着长腿奔出院去。 这是往松林观报信去的,那观中现今除了吴道人之外还有一位修士,即是“弑兄盗嫂”的那位“嫂”。 “这应是被刀剑法器所杀?”古老六又沉声询问。 “不一定,若是厉害的体修用掌刀出手,伤口也会如此平滑。 观这吴道人的伤口,似乎还有被热焰烧灼的痕迹,是以吴道人身体虽然断为两截,却没有半点血液溅出。” 康大宝皱起眉头,这等手段,比起自己着实高明太多。 “死就死了,偏偏还要脏了牛爷这块地。” 牛鬼儿倒不关心吴道人的死因,只恨他死在自家院子里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其他两人倒也不意外他的凉薄,自问自己若是遇到如此情景,大抵也不过是如此。 “大翟坊的管事好管闲事?”古老六的五鸟山离白沙县稍远,倒是不曾来过这方坊市,是以对大翟坊的人物不大熟悉。 “要还是当年那位翟三管事没换,大家子弟、仙门弟子在这个地界死了,怕是整个大翟坊都要翻起来查一遍。 但若似你我这般人物,了不起三五个灵石的洗地钱。” 康大宝语气轻松,倒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低阶修士命如草芥,吴道人这种没有半点根脚的野修死便死了,再正常不过。 一般而言,坊市内都有厉害角色担任管事,主要职责是维护坊市治安,大一些的坊市甚至还会有自建的修士道兵。 但无论大小,坊市中一般都是不允许争斗的,更别说此时有修士丢了性命。 毕竟事情弄难看了,是要坏坊市的名声,影响生意的。 牛鬼儿作为在此方租赁店铺的商家,往上报备一番也是谨慎之举。 要知道若是黑着胆子就地埋了,康大宝和古老六可跟他没有半点情谊可言,谁知道这两位会不会说出去谋些赏钱。 主动报备的是一个价钱,管事自己闻着味道自己找来可就是另一个价钱了。 不多时,由牛鬼儿的俗家后人领着一个练气初期的翟家子弟来了。 这人打着哈欠,脚步虚浮,满身的脂粉气呛得领路的小厮差点咳出声来。 吴道人明明才死不久,身体都还温润。 这翟家子却硬是捏着鼻子抬起袖袍遮住了半边脸,才缓缓靠近吴道人一步之外。 只粗粗扫过两三眼,厌恶地瞪了一眼在场所有人。便听他尖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道: “找地方埋了吧,正是勾栏听曲的好时辰,却倒霉得来做这般晦气事。 牛掌柜,勿论这是不是你做下的腌臜事,三族叔也只道你好运道,犯事时未被我翟家人逮住手尾。 记好了,这件事情就此算了,若是声张出去,牛掌柜思量好后果。 可管事族叔也托我跟你带句话:人不会次次都有好运道,牛掌柜以后最好还是多做些正经生意,规规矩矩来得好些。” 这段言语中的意思是大翟坊管事已经认定了牛鬼儿是凶手的意思,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吴道人只不过是打着访友的旗号来牛鬼儿此方做客的散修,坊市管事真要费力气为这种人查找真凶才是稀罕事。 反正勿论跟牛鬼儿有没有干系,这黄泥巴都已经抹在了他的屁股上。 待牛鬼儿送过那翟家子出门黑着脸回来,古老六跟康大宝再度分析起了吴道人的死因。 “凶手应是突入院中,偷袭了吴道人?”古老六查看起院中的痕迹。 “我看不像,”康大宝摇摇头,指向了吴道人尸身下的地面。 “若此人是在院中动手,一击将吴道人斩成两截,将这份力道控制在刚刚伤在吴道人之身不伤此外一草一木。能够力道控制到如斯地步,出手的莫不是筑基期的大修士?” “怕还得是快结丹的大修士。”牛鬼儿一声冷笑,显然他研究对吴道人的死因并没有多大兴趣。 紧接着便又讥讽道:“真要是那般人物,大翟坊翟家那位老祖宗和几位供奉都得恭迎出来。 一个练气中阶的鸡子,提出来杀了就是,藏头露尾是做给谁看? 事后连那三瓜两爪的储物袋的摸走了,莫不是怕了松林观里的那个毒妇得了贼汉家产又寻个姘头改嫁吗?” “那就是在院外就将吴道人害了,可我等散了法会不过才盏茶工夫。” 古老六皱起眉头,语气中有些难以置信。 “必然是有其了不得的仇家出手。” 本来康大宝还因为前段时间才跟吴道人起了点嫌隙,担心苦主将这档子事赖在自己身上。 可此时这么一推理,心头一喜,自己又哪有这等本事能被苦主赖上? “好了,吴道人此事就算了了,我自安排人收敛了等松林观来人接回去。 可刘家四鬼的事情,咱们自然还得有个说法。 是暂且搁置另寻时机,还是按原定的时间等待其他二位道友继续做这笔买卖,两位道友还请说下自己的意见。 依牛某的意思是,计划照常,吴道人本事不算太强,耽误不了我们做这笔生意。”牛鬼儿此时的语气不好。 他本来就因为做过几次没有收拾干净手尾的无本买卖坏了名声。 这回吴道人又是应了他的邀来做客,在他的院中失了性命。 事情传出去,周围不知内情的修士圈子里怎么可能觉得他跟这件事脱得了干系。 当然没人会信,就是眼前的康大宝跟古老六,都未必信他。 此事过后,他牛某人怕是又离大卫仙朝的邪修榜上近了一步,说不得下一次,就是别人来摘他的脑袋了。 康大宝沉默下来,心里开始起了退缩之意。 本来他就不是个爱搏命的人,吴道人一死,这支堪称乌合之众的临时队伍的实力又锐减了一分,太不稳当。 要么,明天回去,再哄老三几天? 不妥,这小子受了贺家老大的蛊惑,满脑袋都是去商道捡灵石的主意呢。 说不得哪天就背着道爷偷偷跑出去了,不给他把法器配置好,就凭他手里一把下品飞剑,还真放心不下。 “本来还担心刘家四鬼的赏格不够分,未曾想吴道兄这么善解人意,倒也是好事。” 古老六又恢复了那副见人笑三分的表情。 牛鬼儿一脸肃容地转向古老六:“古老哥,说话还需注意着些,莫把老弟吓坏了。” 康大宝闻声也是锁紧眉头,右手缓缓挪到储物袋上。 事出突然,令他都差点这忘了锁鬼炼魂的古老六,也是差点就能上了邪修榜的人物。 “嘿嘿,小老儿的意思是,好容易碰上一桩好买卖,若是又要等时候,未免太可惜了。 买卖人,辛苦些便辛苦些,刘家四鬼,古某人吃定了。”古老六缓缓道来,语气坚定。 “我也是这个意思,康道友怎么看的?”牛鬼儿冷声又问。 “本来事情就不算妥当,又出了吴道人这档子变数,刘家四鬼不是易于之辈,再请些相熟的同道助拳或许更好。 但也不急,毕竟约定日子还有三日。白道友和宋二姐到了之后,大家再坐在一起好好商量。” 康大宝倒也不惧这两个凶人,将自己的退意直接表现出来。 “若都像康大掌门这般求道,怕是有五百年阳寿都筑基不成。” 牛鬼儿一声冷笑,甩袖子进了他的静室,权当默认了康大宝的意见。 “牛道兄跟你我不同,大道有望,康道兄莫太在意。嘿嘿,小老儿见了血腥头晕得紧,就先回房休息了。” 古老六似真似假地向康大宝宽慰后,也背着手自回房休息。 康大宝暗啐了一声,你头晕,屎壳郎看见茅房还不吃饭了?谁跟你说道爷我道途无望的?道爷才三十三罢了,跟你这老梆子能一样嘛?道途大大的有。 气得康大宝骂骂咧咧地回到屋中,又胡乱吃了一些自带的干粮,正要上床歇息。 只见储物袋中一物竟然自己挣脱出来,未待惊愕的康大宝合上嘴,只见那物已打破房门,径直往院中飞去,直打在吴道人尸身之上。 不过瞬息之间,吴道人的一身血肉便已化作齑粉,这时一股凉风拂来,吴道人便充满了整个庭院。 (本章完) 第8章 齐聚 第8章 齐聚 “牛鬼儿,你今日非要给我个说法不可。 我家男人在你家院子死了先不说,来信前说的要我给我家男人来收尸,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要带回去建衣冠冢了呢!” 这日已是吴道人逝去的第三天,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修身后跟着七八个哭灵的吴家孝子贤孙、十六个抬着一具巨大棺材的凡人壮汉。 一群人将牛鬼儿这间茶馆门前围得水泄不通,哭嚎破骂之声引起周围不少修士凑个热闹前来观看。 牛鬼儿气得面色发青,恨恨地扯着康大宝的袖子走了出去。 古老六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跟了出来,全把眼前的场景当成了好看的傩戏。 康大宝听了吴道人嫂嫂兼遗孀的话也只好一脸苦笑,他总不能说是怪那夜的风太大,不然还能把骨灰带回去吧。 那夜不知为何,黑骨竟自行飞出吸取了吴道人的一身血肉骨髓。 一根平平无奇的烂骨头而已,怎的跟传说中的灵宝一样有了自我意识? 这种事他当然不会说出去给牛鬼儿和古老六听。 这两人知道后,就算弄不清这根黑骨到底是何物,可哪怕它仅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是灵宝,这两人也会毫不犹豫的联手做掉自己,然后再分个你死我活。 黑骨头自己先收起来,等空了再细细研究。 与暴露宝贝相比,认下主动把吴道人挫骨扬灰这件事情的后果,无疑更容易让人接受。 后者要面对的,无非就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妇人罢了,弑兄盗嫂之徒,难不成会有什么真朋友吗? “好了,吴夫人,此番是吴道友自己在外惹了大敌,才招来杀身之祸。 这事情跟我等三人无关,事实就是如此,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至于吴道友的尸骸,确系本人因一时压不住心中愤懑之意,失手所伤。 事已至此,要么,吴夫人这就将吴道友衣冠带回; 要么,就请吴夫人定个时间,你我两人做过一场也罢、广邀好友助拳也罢,分个生死,了结这场恩怨。” 康大宝看着哭哭啼啼的吴道人遗孀,自知这仇肯定是结上了,没兴趣再跟她拉扯下去。 于是直接放了狠话,若是不在坊市之中,康大宝说不得现在就要做那斩草除根之事。 “先夫全盛之时辱你,你只敢默不作声做那缩头乌龟。 先夫遭难之后,你又做出如此小人行径!现而今,又只会倚强凌弱欺辱我这未亡人! 康大宝,你还好意思做什么重明宗掌门,你重明宗历代祖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吴道人遗孀涕泪横流之下的一番痛骂。 骂得康大宝不禁脸色通红,周围修士中也有些好事的在旁大声起哄鼓噪,连牛鬼儿跟古老六都有几分看热闹的样子。 康大宝一时无言,毁人尸骸这种行径,在正经修士圈子里的确是令人不齿的。 若康大宝是与吴道人正面搏杀一番所致还好,可偏偏还是吴道人死后才出的手,这名声肯定是要被败坏了。 若是想要恢复过来,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心力,偏偏自己还无法辩驳。 想到这里,康大宝恼怒之下,就要拂袖回转。 那吴道人遗孀自然不肯放康大宝走,又上来拉扯,却是牛鬼儿出人意料地将其拦了下来。 康大宝跟古老六都是一愣,旋即又毫不在意转身回院,仅剩下突然热心的牛鬼儿与吴道人遗孀轻声宽慰。 “小老儿之前与康道兄未曾谋面,还奇怪过此番康道兄为什么也来入伙。此事过后,倒是没有什么困惑了。”古老六又嘿嘿笑着跟康大宝找话聊天。 康大宝闻言自知这黄泥巴已经抹在屁股上了,被这种声名狼藉之辈当做了同道中人,心情大差。 也不搭话,黑着脸进了屋。 打坐直到晚间时分,有牛鬼儿的童儿敲门来请,说是又有两位仙师都到了,请康大宝前去相会。 待到了牛鬼儿的静室,屋中除了牛、古二人之外,又多了两位修士。 一位老修,一袭长衫,长眉负剑,神情肃穆,面含悲苦之色,端坐正中。 这位即是此番行动中修为最高的,唯一一位练气后期修士白家白卞。 另一位女修则是向康大宝发出邀请的宋二姐。 她看上去约么二十出头,体态婀娜,面容娇媚,着一身赤红长裙。见康大宝到了,还和善地露出笑来。 “这位即是重明宗掌门康道友?”喧宾夺主,居中而坐的白卞沉声问道。 康大宝闻声抬眼打量起白卞来,这位耄耋之年的老修修为并不算太高,名声却是不小。 原因有二,一是据传他年仅二十岁就已是练气七层,本是左近散修家族中盛传的天才人物,筑基有望。 可偏偏蹉跎了六七十年还是练气七层,筑基修士没成,却成了个不小的笑话。 二是十年前白家与其邻县一个散修家族毛家有场恶斗,他一人斩杀了包括敌方家主在内的七名中后期修士,使得白家在那场大战中大获全胜。 “康某见过白道兄。”康大宝拱手行礼,姿态放得颇低。“练气四层?”白卞双目一凛,转头看向宋二姐, “宋道友,老朽请你帮我广邀好友跟刘家四鬼了却一桩私仇,这是搏命的事情,道友可不要当成儿戏。” 说完不待宋二姐搭话,自顾自地说道:“老鸦寨牛鬼儿,幽冥手已趋小成。 这些年在白沙官道上做了好几场杀人夺货的买卖,本事是不大,招子却挺亮。 虽说总有些手尾收拾不干净,可也没招惹过他得罪不起的人,算是有点本事,也有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 五鸟山古老六,名声就响得多了。 早些年就在人市头收购活人,拘魂炼魄,直把个好好的五鸟山弄得鬼气森森,鸟兽皆绝。 这么多年过去,他用那残缺不堪的练气法诀炼制的百鬼幡,约么也有了正经炼法的五六成的威力。 等闲练气七层的修士也拿他不下,能算是个不错的助力。 至于宋道友,你与白某有旧,老夫信得过你,自然可以算上一位。 反倒是这位康掌门,除了今日睚眦必报、欺凌妇人的事迹。 白某倒未听过其余事迹,为何要算上他一位? 老朽之所以跟诸位声名狼藉的道友为伍,是为了跟仇人了结恩怨,可不想带上任何一个累赘。” 这老修一段长篇大论吐出来,康大宝就知道此老尖酸刻薄的名声不虚。 合着你前面铺垫那么长一通,就是为了最后骂道爷睚眦必报、欺凌妇人、本事低微是累赘?! 白卞虽也只是练气期的修士,但无论修为还是年纪也能算得上众人前辈。 况且这段发言,客观来讲,也还算中允。 是以就算古老六跟牛鬼儿这两个凶人被人指着骂作声名狼藉之辈,也未曾在面上露出怒色。 这时候被人质疑可不是甩起袖子就能走人的。 这群凶人赌上了性命要去挣那份红,怎么可能会冒着消息败露的风险放康大宝走呢?! 去也不能去,走也不让走,那康大宝的下场可想而知。 康大宝黑着脸色,手掌倒藏在袖中,用指头轻抚着陷入梦中的白甲陆龟。 这是他近年来平复心情时养成的习惯。 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却见那宋二姐巧笑嫣嫣地上前回道:“白老此言差矣,康道友虽然修为稍弱,可有一项事迹,却是在场所有道友都没有的。” 她话说到一半,见诸人兴趣都被引了起来,康大宝似是开口欲言却被宋二姐抢先道: “在七年前那次江家商行跟黑鬼匪那场大战中,康道友可是全身而回的。” 此言一出,白卞、古老六、牛鬼儿的神色具是一凛。 “二姐没谈笑?”牛鬼儿语气疑惑。 “这等玩笑有甚好开的,云角州内知道此事的道友可不算少,牛道友若是不信,大可谴人去询问。” 听得宋二姐这话,三人看向康大宝的目光具是不由得郑重许多。 可江家商行作为云角州顶尖的大商行。 七年前的那次商队仅筑基修士就聘请了两位,练气修士更是超过两百,这还不算那些一路同行的小商队。 本来江家商行是要往东河府城做一桩泼天的大买卖,谁料中途遭了黑鬼匪埋伏,双方交战的修士不下五百,连筑基修士都有一掌之数。 最终的结果却是江家商队大败,便是两名筑基真修陷入了黑鬼匪的围殴,力战之下都未能身免。 事后统计,与商行同行的修士之中,最后也只有十二人亡命逃回了云角州州城。 要知道荆南州与云角州这类大卫仙朝的边州仙道不昌,往往一州中的凡人已逾万万,修士却少有过万人的。 几百修士的大战一二十年都难得一遇,假设易地而处,在场众人没有一人敢言自己能全身而退。 如果将在那等大战全身而回的经历仅归结于运气,怕是太没有道理了。 “倒是老朽失敬了,康道友见谅。” 白卞的语气居然软了下来,舒缓长眉,向康大宝轻声说道。 后者依旧没有能自证自己的本事到底如何,却靠着一次逃命获得了众人的尊重。 康大宝未曾理会,众人也不再言。 “那么,明日咱们就出发吧。”老修一锤定音。 (本章完) 第9章 刘家四鬼 第9章 刘家四鬼 刘家四鬼现在暂居在白沙一处唤作野马庄的凡人庄子里,逗留不够一月时间,整个庄子千余人已经被他们奴役祸害得不剩几个活人了。 这个消息是白卞钱买来的。 勿论哪个地方都有修士做包打听一类的事情,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他们甚至能打听到某位金丹修士的宠姬裙子里亵衣的样式。 刘家四鬼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四个亲兄弟都有灵根。 论这概率,他们的爹妈要是还健在,再遇上个邪修,多半会被擒回去育种。 老大善使一柄白骨剑。 传闻他有个习惯,每杀死一名修士便取下他身上最坚硬的一块骨头,凑够十块后便加入白骨剑重新精炼一次。 现如今已经重炼过三次了,四兄弟中本领最是高强,已是练气六层,距离后期修士仅有一步之遥。 他的名头在一众邪修里头都很是不小,据传他生的金瞳猿臂,似是典籍里所记的“紫贤金刚体”。 康大宝当然知道这是无稽之谈,若是真有这等天赋,多少筑基真修都要来求他做弟子,白卞这类练气小修又怎配跟他有什么恩怨情仇。 老二早年修炼走火入魔,是以行事疯癫,趁手法器是一把飞轮,酷爱将人齐腰斩断,性情暴虐不似常人。 老三为人谨慎,有一件折扇法器,可御狂风对敌。 老四本事最差,修为只练气四层,却有一件难得的一阶中品防御法器,所以也是很难对付。 这四兄弟手段狠辣、恶迹斑斑。 最出名的战绩便是曾在半年前袭杀过一个练气家族,将包括两名练气后期修士在内的十数名修士尽皆丧于四贼之手。 一时凶名远播,令得左近小势力人人自危。 白沙白家这些年老辈修士或因伤病、或因斗法、不断凋零。 曾经在左近散修家族中算是颇为兴盛的白沙白家,现如今除了白卞这位后期修士之外,练气修士居然还不足五人,且都是些初中期修士。 坏就坏在白家在兴盛之时行事太过霸道,跟不少近邻交恶。 以致于好容易打听到了刘家四鬼这类和白家旧怨颇深的邪修。 除了白卞这个老修之外,大部分家族修士都只能放在家中守山,还得托几个关系稍好的旧友多少照看着些。 白卞毕竟已是耄耋之年,他早年好勇斗狠,身上暗伤不少,现今实力大不如前,孤身一人对上正值当打之年的刘家四鬼胜负难说。 可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精于逃窜的邪修再次显露踪迹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不得等白卞行将就木之时,其中有哪个邪修再修为大进,就能突入白家寨将白家洗成一片白地。 所以才找了有些交情,在凌河墟市做了十几年掮客生意的宋二姐邀了些人来助拳。 可愿意来做这等亡命买卖的正经修士不多,只能挑些个子矮的将军出来。 牛鬼儿算最不是东西的了,他那日装好人宽慰吴道人遗孀,却转头将她卖到大翟坊的勾栏里去了。 吴道人嫂嫂兼遗孀虽然身段模样皆是一般,可女修士价钱却不低,还有未亡人这个属性加成,牛鬼儿可是赚了不少。 连吴道人的凡俗后人都被他拐骗出坊,当着看门的翟家修士的面就杀了个干净。 这种人,若无必要,以后千万莫再有半点粘连。 古老六早年修左道邪术伤了根基,这辈子几无可能再进一步,就想着在身故前建立一个像白家一样的散修家族。 这些年广纳姬妾,儿子女儿生了一大堆,却没一个有灵根的。 这番前来,便是为了再接再厉,赚上一笔,为迎娶云角州一个散修家族的女修做聘礼。 以上种种,皆是这一路到野马庄的路上宋二姐说与康大宝听的。 他两算是少年相识,宋二姐的叔父虽只是位凡人县丞,却跟康大宝的师父是忘年棋友。 长辈下棋自然要带上自己后辈伺候,一来二去,两个小辈既然年纪相仿,宋二姐也是有灵根的,双方长辈就有了结亲的意思。 结果宋二姐却转身嫁给了宣威城中一个筑基家族的少爷做妾室. 这一去就是十来年,待康大宝再见到宋二姐的时候,已经是她孀居平戎县的时候了。 那时少年时的些许情愫早被康大宝忘在脑后,更谈不上什么愤恨之情。 二人毕竟关系不坏,离得近了来往也就多了起来。 宋二姐独自在凌河墟市开买卖的时候康大宝带着蒋青、袁晋帮了些小忙,来往多了,关系自然就更深些。 本来此番康大宝是要与宋二姐同行,可后者临时有些事要处理,这才分道而行。 康大宝心里大概清楚,自己这位少年朋友,可不要见她生的一副好颜色,就把她当做什么能随便供人亵玩的娇娃,手里头多少也是沾惹了些人命的。 可底线大抵还有,若是没有她,向来惜命的康大宝就算是再困顿,那也是决计不会一人来跟这群凶人搭伙找亡命邪修搏命的。 野马庄是个深处山地,不入大卫行政舆图的野庄。 这类野庄,运气好些的能请个跟康大宝白羊观师叔一样的修士镇守。 虽是一辈子修为都只在练气一二层打转,可也是实打实的正经修士,寻常时候足够罩住近万人的庄子。 没有这般好运道的,就只能购置兵具、编练精壮习武。遇上低阶妖兽来袭,照常理死上一半人也能活下去,说不得剩下来那一半人将妖兽材料寻个好心的修士卖了还能活得更好。 可若是遇上刘家四鬼这样的邪修,就只能眼前的这幅光景了。 傍晚时分,本该是千把人的庄子、足有几百户人家,现今几人几闻不到人声,只是不时传来几声像是女子哀嚎的声响。 看不到炊烟,只有燃烧殆尽的断壁残垣。 众人见此情景面色不改,见得多了,情绪自不会波动什么,古老六说不得还会想起他的老巢五鸟山。 白卞在庄外寻了处地方带着众人隐匿起来,深夜才是该杀人的时候。 他摸出来一块灰扑扑的小型阵盘,将几块灵石嵌进阵盘上的凹槽处,一个粗略的小型隐匿阵就安置起来了。 此物胜在操作简便,只需要填灵石就好了,寻常不通阵理的练气中低阶修士是发现不了的,真是杀人越货的好帮手。 康大宝在旁悄悄的用艳羡的眼神看了一眼,这玩意儿师父没死之前重明宗也有几个。 更令康大宝惊奇的是宋二娘的红裙子还是件探查法器,上头绣着两只白蝴蝶,居然还能扑棱出去充当斥候。 牛鬼儿涨红着脸鼻中喷出两团黑气,黑气一散,出来二三十号小鬼围在牛鬼儿身旁。 小鬼们都只有七八岁童儿一般的高矮胖瘦,却头大如桶,尖牙尖耳,脸上密布着黑色细鳞。 手中各拿兵刃,表情或哭或笑,嘴巴张的老大,却没有半点声音传出。 此时他们与牛鬼儿紧紧贴在一起,牛鬼儿也对他们无比亲昵,看起来真是怪异无比。 康大宝知道这是牛鬼儿赖以成名的另一手段,将或盗或买或抢的童儿拔去舌头、抽取魂魄炼成鬼童。 他的这门左道手段也只是得了残篇,不但威力稍弱,炼制方法更是困难。 往往用一百个童儿也炼不出一个鬼童子来,可现在只是随手一放就是二三十,足见此人到底祸害了多少人命。 怪不得他要这时候将鬼童子放出来护身,这既是防着敌人来袭,也是防着我们,康大宝暗自想道。 康大宝跟古老六一样没做什么,正要找了一个角落打坐。 这时宋二姐却上前搭话:“宝哥儿许久不上战阵,刀剑无眼,还是莫冲的太前头了。” “二姐放心,后头又没刀枪逼着,我又怎么会冲得快。宁做捡尸郎,不做冲锋汉。”康大宝笑着回道。 “呵呵,宝哥儿说话还是这么有趣,”这话逗得宋二姐捂嘴轻笑一阵,“不过还是小时候的宝哥儿更好玩,白白胖胖的,像个面团。 那时青哥儿要骑你大马,你就在地上爬,晋哥儿就跟在后头一路撵着,拍你屁股,扒你裤子。” 这话说得康大宝老脸一红,“不要瞎讲,都是没有的事。” “还是以前等你们从经房逃晚课溜出来,坡上烤白薯的日子好玩儿,现在要打打杀杀一点意思都没。”宋二姐忽的叹口气,托起香腮看向远处发呆。 听她这么一说,康大宝忽的想起来有一次跟宋二姐一起躺在草坪上看夕阳的时候。 她那时约么只有十三四岁。 梳着两只小辫儿,小脸儿红扑扑、肉乎乎的,看着让睡在身侧的康大宝真想狠狠咬一口。 那时候的康大宝怎么能想得到,那么干净的一个丫头,可以变成串联起一众凶人去取别人项上人头求赏的狠辣女修呢? 修仙修仙,这修的,真的是仙吗? 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那头白卞传来声音,“马上就要博生死了,两位道友还是不要再谈笑了。” 大战将即,却是有些过了,不过这老头儿语气怎么有些奇怪… 康大宝微微低头致歉,却见宋二姐背过白卞轻轻啐了一声,又拉过他的手塞了一物,回头笑着朝康大宝眨了下眼儿,才提起裙子起身离去。 “二姐今天怎的有些奇怪。”康大宝若有所思。 又看向宋二姐刚才塞进手里那物,却是一枚小时常吃的红山果,虽只是寻常凡果,却最是鲜甜多汁,特别难找。 小时候常常找上一天也难见得几枚,蒋青年纪最小,往往一个都找不到。 康大宝平时可以给他当大马,可也是个贪嘴的,最多只舍得让他小小咬上一口,就再不分他了,常惹得他滚地耍赖。 康大宝想到这儿嘴角不由得轻轻扬起,一口就要咬下去,却忽的停下。 又背过身偷偷用了三两种简易的验毒手段,毕竟这种行为心里多少有些对不起宋二姐。 忙活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却没了什么胃口。 决定还是放进储物袋带回去跟蒋青一起分了,嗯,这次他长大了一些,那就分他一半吧。 “不对,有人过来了!” 感谢菩提岁月鱼渔雨与羽、可乐小子丶子轩の思念、零皆捧角儿、书生丶sai碧空尽jay、本源永恒三玖第一可爱、琳琳49130几位看官老爷的推荐票 thanks(w) (本章完) 第10章 初交手 第10章 初交手 “不对,有人过来了!” 正闭目养神的古老六突地睁开眼睛,其他几人不敢怠慢各自戒备起来。 “五里地,四个人,冲过来了!”牛鬼儿也沉声道。 康大宝明明未见他两施什么手段,可牛、古二人却偏偏能够传出消息来。 “首级五百灵石一个!各凭本事!”白卞拿起剑,突地冲了出去。 牛、古二人毫不犹豫地跟上,康大宝跟宋二姐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到底谁是猎物,这时候可说不清,再按兵不动可要小心被人突到脸上。 “我道是谁,原来是白家老儿,我们兄弟今天先收你首级,再去洗了你白家寨。” 对方领头的昂藏大汉睁着一双耀眼的金瞳,轻舒猿臂,发出一声长笑。 他脚底下踩着一柄白骨剑,径直朝白卞扑了过去。白卞面色冰寒,手中长剑疾射而出,锋锐非常。 他少年成名,二十多岁就已是左近少有的后期修士。 凭借白家祖传的剑法名头响亮得很,是那个年代有名的筑基种子。 如今就算是垂垂老矣,以他的心气,又哪容得后辈这般猖狂。 那汉子见了来势不减,一点脚下白骨剑,白骨剑化作一道黑光袭向白卞飞剑。 刹那间,飞剑与白骨剑重重相撞,金铁交击之声大作,又迅速各自退回。 白卞脸色涨红,那汉子也是闷哼一声,双方的初次交锋,竟然算是平分秋色。 白卞心下暗道不好,不意这刘家老大进步如此之快。 “原来你现在都老成这样了!早知道你只剩这点成色,我四兄弟何必又苦等你老死,白家寨早就该没了!” 刘家老大笑意不减,伸手接回飞回的白骨剑,朝后一声大喝:“都快点过来杀人了,杀完再去白家寨好好快活。” “来了大哥!” “白家寨的小娘肯定比这儿强上不少!” “哈哈,车轮以下的都一刀砍了,裹粉炸了吃!” 身后林子又窜出三道人影。 “好个邪修!”牛鬼儿一声冷哼,裹着一身小鬼儿,迎上第二个御风而来的白脸长须修士。 “刘家老二,我家乖娃娃们饿了,可看上你这身皮肉了!” “哈哈,你牛鬼儿还好意思说爷爷是邪修,来来来,让爷爷看看谁吃谁!”刘家老二大笑着回道。 随后竟撮指成剑,将颌下长须齐根割断,满脸癫狂之色的迎向牛鬼儿的鬼群。 “先吃你家爷爷一飞轮填填肚子。”他将手中的飞轮一抛,将打头的一个鬼娃娃斩成两截。 飞轮又一转向,瞄准牛鬼儿眉眼正中,欲将其对称切开。 牛鬼儿面色不变,施展起成名绝技幽冥手来,一双肉掌泛出死气,手掌颜色黑如铁汁。 显是已经将这门荒阶极品的术法练至小成,怪不得如白卞那般倨傲也会高看他一眼。 “砰”牛鬼儿左手单手将飞轮击飞,掌心微微泛白,快步上前,速度竟比击退的飞轮还快。 这恶汉伸出右手,一掌拍向刘家老二胸膛,后者忙疾步倒退十数丈,足尖带动全身侧转,这才堪堪躲过。 一棵大树成了刘老二的替死鬼,眼见牛鬼儿无声无息的一掌拍在树身。 原本浓翠蔽日的巨木竟然肉眼可见的萎缩下来,只是数息之间从叶到根就已全无生气。 “死来!”牛鬼儿气势更甚,反手又是一掌。 刘家老二冒着白毛汗,只觉自己步法从未如今天这般精妙过。 险而又险地躲过了又一致命一击。不禁暗道这假道士好凶的手段,从里到外都比自己还像邪修。 突然一阵剧痛传来,原来是一个鬼娃娃偷了进来,两只粗胖胳膊使了全力,使一杆短枪捅穿了自己左边肩窝。 刘家老二吃痛之下,御使飞轮,含怒一击将这鬼娃娃打散。 谁料其身后的数十只鬼娃仍然前赴后继,或用刀枪刺击或用尖牙撕咬,刘家老二一时之间竟被这些小鬼弄得颇为狼狈。 牛鬼儿泛着乌光的一双铁掌又寻个破绽袭来,刘家老二拼了老命再次躲过。 这名凶名颇盛的邪修与牛鬼儿交手不过片刻,居然已稳稳地处于下风。 刘家老三见兄长危急挺身来援,中途被古老六一把拦下。 只见古老六手中百鬼幡轻摇三下,片刻间场中黑气弥漫,数十只披甲恶鬼尖啸而出,声声刺耳,扰人心神。 刘家老三眉头轻皱,一抹腰间储物袋,手中出现一把青色折扇,口中一喝,猛地将青色折扇一甩,扇面瞬时涨大到磨盘大小。 刘家老三指间轻动,那折扇便悬在空中狠狠一扇,狂风大作之下,古老六的黑气瞬时消散大半,一众鬼物的气焰也降下几分。 古老六面色凝重,又轻摇手中小幡,恶鬼们取下身后背篓里五尺长的乌光黑刺,三发齐射而出,遮住天空半幕。 刘家老三神色大变,悬在空中的折扇猛扇几下,将黑刺扇飞大半,剩下十数支黑刺来势稍挫但仍直扑刘家老三周身要害。 这时稍慢一步的刘家老四持一面金甲圆盾突地护在刘家老三身前,十数支黑刺齐撞在圆盾上叮咣作响,却是都做了无用功,一齐掉在地上。 “小子找死!”古老六沉声骂道,吐出一口精血喷在小幡幡面,待幡面将精血吸收干净,登时黑光大盛。古老六持幡狂舞不止,恶鬼们也随之鼓噪起来。 尽都大声尖啸着挥舞起兵刃,身上鳞甲泛起血光,结阵猛冲如一把黑色尖刀狠狠撞在刘家老四的金甲圆盾之上。 “哗!”打头的恶鬼挺起身,鳞甲撞在金甲圆盾上,如同被烧红的铁锅浇了热水,刹那间冒出大股白烟。 刘家老四立在金甲圆盾身后,就像水中的石柱,咬牙与滚滚奔来的水流苦苦相抗! 刘家老三见状手中灵决才起,悬在半空中的折扇方要再动,却见他双耳微微一动,突然神色大变,狠扯了身前的刘家老四一把连带着往旁一滚。 “咚”,康大宝见得自己的开山锤擦着刘家兄弟的身子砸在他俩刚站着的地面上,暗道声可惜。 不意刘家老四居然能毫不犹豫的将金甲圆盾这件颇为珍惜的防御法器瞬间放弃。 这几兄弟这么多年并肩厮杀养成的默契真是可怕。 这一下若是面对的是寻常邪修,康大掌门怎么着也能有所斩获。 不过失去圆盾法器遮掩的刘家兄弟,终是陷入了恶鬼结成的军阵之中。 古老六的脸色更黑,再不留半点余力,把手中小幡舞得飞快。 饶是刘家老三已经祭起折扇收回身前狂扇不止,刘家老四强压住放弃法器的反噬之力,也祭起一把飞剑法器与恶鬼们放起风筝搏杀,却还是不断有恶鬼突破狂风到了他们身前,与其近身厮杀。 这些恶鬼皆是古老六先将凡人精壮用无尽残忍手段折磨致死。 随后抽取魂魄,裁汰遴选出其中魂魄凝实者,再用阴火锤炼数十日,最后放入古老六简版的百鬼幡中蕴养而成。 尽皆身披乌麟不惧斧钺,亡命厮杀之中全无理智,其间更有少数由修士魂魄炼成的恶鬼领队冲杀。 外围康大宝则是不断地祭起开山锤对着刘家老三的折扇法器猛砸,导致其青木扇骨已出现几道牛毫细痕。 这番下来,刘家老三刘家老四败局定矣。 “贱婢!”这时正与牛鬼儿厮杀正酣的刘老二吐出一道血箭,浇在牛鬼儿手下一个大头鬼娃身上。 居然烫得这娃娃身上冒起大股白烟,鬼体登时消融大半。 这娃娃痛得张大了嘴巴,黑圆的脸蛋一半都成了烂肉。 明明已是眼流血泪,但仍不能发出半点声响,甚是诡异。 却见刘老二腰间插着一支短匕齐根没入,足将他通了个对穿,正是宋二姐的法器,毒蜂刺。 他忍痛避过宋二姐又射来的另一件发簪模样的法器,差点被牛鬼儿一记幽冥手击中。 他忙祭起手中的飞轮法器,大喝一声,只见那飞轮周身灵光大闪,白光刺得牛鬼儿眼睛生疼,他暗叫不好,飞退而去。 “嘭”的一声,炸裂开来的飞轮碎片将牛鬼儿豢养的一群小鬼儿撕碎了半群。 剩下的也是各个带伤,一个个痛苦得张开血盆大嘴无声嘶吼。 连宋二姐也一时不察被一枚飞轮碎片划破了法衣。 白瓷一般的小腹肌肤上添了一道狰狞的血痕,伤势不轻,隐隐能看到腹中脏器跳动,宋二姐跌坐在地上,面色痛苦。 刘老二更不好受,身子像是个破了的水桶,周身各处不断地冒出大股鲜血,无心再战,转身就走。 “哈哈,二姐莫怕,先止住伤势!刘老二莫走,看牛爷爷取你首级!” 牛鬼儿根本不心痛手下的小鬼损伤,大笑着追击逃往密林的刘老二。 康大宝见了宋二姐受伤不重,刘老二几无战力,刘家老大跟白卞战局未明,刘家老三跟刘家老四却更加癫狂。 暗道大局已定,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了一些。 他心道自己跟宋二姐明明都是躲在暗处袭人,偏偏却是宋二姐一个女修得了手,是以脸上稍有些挂不住,开山锤便砸得更狠了些。 “诸位道友莫要放走一人!若竟全功,白某许诺此番非但不要半点战利,白沙白家还欠诸位一个人情!” 白卞终归是经年的练气后期修士,刘家老大这种凶人虽正值当打之年,比起前者却也缺了几分老辣。 白骨剑的锐利攻势已被白卞的飞剑渐渐压下,已经气血衰弱的白卞居然越战越勇,刘家老大稍露出个破绽,被白卞抓住,一剑挑下左耳。 大片鲜血糊了刘家老大半张脸,也将他的肩头打湿。 这反激发起后者的凶性,白卞虽处上风,胜败似仍是未知之数。 康大宝等人跟刘家兄弟这等邪修亡命厮杀又怎会留手,生死之间,容不得马虎。 宋二姐暂时用应急手段止住了伤势,起身带着苍白的脸色御使起一支发簪法器护在古老六旁边协助。 又僵持了半盏茶时间,刘家老大的白骨剑颓势已现,刘家老三的青木折扇也被康大宝的开山锤砸得破碎大半。 刘家老四更加凄惨,身上已有数处受创,被那些恶鬼刀斧砍下大片血肉,岌岌可危。 不多时,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嚎,康大宝顿时狂喜,暗道胜券在握。 他吞下几粒寻常时候舍不得用的回灵丹药,鼓起残余不多的灵力对着青木折扇狂攻不停。 七八击过后,青木折扇终于支撑不住吱呀一声彻底破碎。 正待康大宝要一锤将面色惨白的刘家老三砸成肉泥,身后却又传来一声惨叫。 感谢走在夺冠路上faizliang、书友(一长串数字估计老爷你自己也记不住)两位老爷的推荐票 哈哈,头回发书,一小时恨不得看十回后台 看官老爷们若是有暇,也请留言指点下不足之处,谢谢大家了 (本章完) 第11章 惊变 第11章 惊变 “贱婢!”古老六的一张丑脸上满是惊骇之色,一支儿臂长的短匕插在其左胸前捅个对穿。 宋二姐此刻哪有半点重伤样子,手中的发簪法器没有半点迟钝,利落地划开了古老六的脖子。 后者的脑袋只剩些许皮肉与躯干相连,碗大的疤喷出的血柱,给未来得及躲开的宋二姐一身红裙又添了几分颜色。 古老六说到底不过是个练气中阶的修士,受了这种伤势怎么可能有活头。可怜这厮凶名一世,居然死得如此窝囊。 “所以刚才刘老二伤势根本就是装的!”康大宝心头大怖,这时候哪还不清楚遭了算计,手中动作却不停,反手一锤将刘家老三击成重伤。 可古老六一死他的恶鬼便失了制约逃散大半,被刘老四抽出身来夹起刘老三便往密林深处逃窜。 “杀!”康大宝发了狠,也不去追两个人加起来只剩下一条命的刘家老三跟刘家老四,收回开山锤握持手中,带起一道劲风奔向宋二姐狠狠一砸! 未料到康大宝竟是连半点多的话都不说,上来便是要分生死,更别提怜香惜玉之态。 他这状若疯魔的样子宋二姐哪里敢挡,莲步轻移,毒蜂刺跟发簪法器都忙收了回来不再御使,转拿出一件小镜法器全力护住自身。 这小镜法器成色相当一般,宋二姐被康大宝逼得节节败退,却也不慌,她知道只待刘家老二回转就能奠定胜局,是以与康大宝相对也不求有功。 “姓康的,现在束手就擒还能留你性命,若不然,洗了白家寨之后我们兄弟也不介意去你重明宗走上一遭!” 刘家老大被白卞愈发猛烈的剑势压得有些沉不住气,大声向康大宝恫吓说道。 “我那重明宗有什么好去的,穷得怕是去了你们也挣不到几个脚钱!” 康大宝暗自叫苦,手中力道却再加三分,直打得浮在宋二姐身前的小镜法器摇摇欲坠,周身已出现不少龟裂。 “宝哥儿,你真不念半点旧情嘛!?”宋二姐眼见自己居然支撑不住,心道自己跟此人相交十数年,却是未曾见过他出手。 原只知他脾气软得似个面团,未知手段居然如此刚烈。此刻性命倾覆之间,只得梨带雨,面露哀色,软语求饶。 “你这毒妇若是还念了半点少年旧情,就不会把老爷也带来走上这一遭!”康大宝终于忍不住心中怒意,开口狠声喝道。 此刻他只恨自己蠢笨,两世为人居然还被眼前这毒妇戏耍得团团转,身家性命说不得就要丢在这处野林子里! 白家寨白卞、老鸦寨牛鬼儿、五鸟山古老六还有自己这个重明宗掌门,哪个不是混老了江湖的人精,居然都被她诓骗过来。 现在想来,松林观吴道人多半也是半道察觉出了不妥才死在她的手上了。 这毒妇当真好恶毒的心肠,好奸猾的手段!居然还令得老爷我给她背锅。 想到此处,康大宝心头怒火更甚,大喝一声,一锤含恨砸下,从交手到现在,宋二姐那小镜法器居然只撑了半袋烟的工夫就被开山锤砸成齑粉。 “大郎救我!”手头唯一一件防御法器被毁,宋二姐身顿时慌得失了分寸。 她手头是沾了不少修士性命,可在暗处偷袭那些被她收之裙下的色令智昏之辈,与跟康大宝这类舍命之人正面搏杀可不是一回事。 刘家老大刚躲过白卞的夺命一剑,却又折了三根指头,如此情形保命都困难,又哪里敢救。 眼见康大宝一脸怒容就要一锤将那颗娇媚头颅砸成稀烂,宋二姐差点香消玉减之际,刘家老二提着牛鬼儿的滴血的人头大笑而回。 鏖战已久,这个疯子脸上的癫狂之色竟是没有弱了半分。 他抬手祭出一张金甲符护住宋二姐片刻,乘着这点时间,再快步御风行至宋二姐身侧揽起后者纤细的腰身。 待飞退到远处站定,便用一张大嘴在宋二姐的小脸上香了好几口,还带着胡茬的毛下巴刮得后者的粉嫩皮肤泛起大片绯红。 “真香真香,许久不见,二姐还是这么香扑扑的,真是想死亲哥哥了。 这番可是我救了你,到了晚间这头汤可得我先尝了,你这二姐就好老三那冷面相公,他有个什么好的。顿顿都是他喝头汤,你也不嫌厌烦,须知明明是我身子比他还壮些。” 刘老二一手紧揽着宋二姐,一手还提着滴血的牛鬼儿头颅不放,大笑不止。 刘老二的淫靡言语入耳令得康大宝眉头一皱,他没心思了解宋二姐到底是几个人的姘头。 刘家老三老四也只是伤了未死,原本5打4的局势已经变成2打5了,胜率渺茫得很,得想办法抽身要紧。 只见他撒出几道灵符,化作几道火球金箭朝着刘老二周身打去。 这些下品符箓自然不会被刘老二这等邪修放在眼里。 此僚又取出一道飞轮法器将火球金箭打散,去势不减,直取康大宝项上人头,却被康大宝一锤砸回。 “你这厮好不晓事,刚才还欺辱我家二姐,快快将脖子伸来给老爷砍了!” 刘老二说完将已被羞得面色红白交杂的宋二姐随手一扔,接过被击回飞轮就扑向康大宝欲要与其近身厮杀。 “崩”,康大宝哪里会理会刘老二的疯魔话语,手中灵决轻点。 只见那开山锤锤身附起一道金光,砸得飞在半空刘老二就是一个趔趄,跌落下来。康大宝也是身子一顿,面色惨白,这一式御器法诀中的“崩”字诀,本是要练气后期才能正常施展了。 自己沉溺多年多少摸索出了一些窍门,施展得出,可境界终归太低,一击过后十亭灵力就剩下了两亭。 好在刘老二刚才的伤势也不全是演出来的,不然康大宝这一击未必就能奏效。 重明宗好歹是个曾有筑基祖师的宗门,斗法多少也是传下来了些手段的。 康大宝是吃亏在自己境界实在太低,斗法天赋也相当一般。若是成了筑基期的大修士,就凭眼前这群野狐禅,又能在他手里走过几个来回! “给我死来!”康大宝一声爆喝持锤砸来。刘家老二伤势过重,步法一顿,躲闪不及,只得生吃了这一锤。 后者被击飞出去几丈,身上骨骼不知断了多少,直打得他胸膛都凹陷下了一块,口中血如泉涌,兀自不管。 不知他趴在地上口中喃喃了几句什么,只见他神色暴虐,须发竖起,两只三角眼中冒起红光,居然有大片血雾从其肌肤中蒸腾升起! 康大宝居然一时为他气势所摄,不敢近身。只能再次将开山锤飞出远攻,被踉跄着站起来的刘家老二一手击退。 “老二,娘的你又乱来!”在白卞剑下苦苦支撑的刘家老大眼中冒出几分不忍来。 “康道友小心!刘家老二修有燃血大法多年!万不可小觑!” 白卞迟来的提醒也在康大宝耳旁飘过,形势突变,这老修心里道莫说手刃仇敌了,现在能全身而退都是难事。 昨日的倨傲哪还有半点留在脸上,只能将之前看不起的康大宝视作救命稻草。 “娘的,这叫哪门子的同伙!连这等消息都未透露的!”康大宝面色一寒,忍不住啐骂一声。 需知燃血大法这秘术虽然只是烂大街的秘术,威力却是不俗。 之所以少有人修炼,一是难炼,往往二三十年不得要领入门,二是使用此法的代价太大,一次甚至要消耗使用者近十年的阳寿! 康大宝虽恨不得马上抛下白卞这老贼跑路,手头动作却来得更快。 皱着一张胖脸,先随手锤烂宋二姐有气无力的毒蜂刺,也不去管她性命。 “敕!”康大宝咬牙一抹储物袋,挥手将七颗寸长乌黑物件抛出,飞速钉在了躲闪不及的刘家老二几处大穴上。 后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后,却仍旧向着康大宝狂怒奔来。 师父留下的好东西又少了一件,这可是在二阶黑狗血中浸泡了上百年的子午钉,估计都当得上一阶上品法器了。 康大掌门此时却根本顾不得心疼,若是没有这七颗子午钉锁住刘家老二身上部分灵力运转,使出秘法的后者怕是要比其全盛时期还强上倍许。 届时修为明显差上一筹、又疲累不堪的康大宝如何能敌! 越阶胜敌的斗法天才当然有,不过康大掌门可不像。 见了对面来势汹汹,康大宝忙将开山锤横在面前一挡,眼见刘家老二此刻在秘术的加持下愈发凶狠,几不可当。 这厮如今连手中的飞轮法器都不御使,一只钵大的拳头狠狠打在开山锤上,震得康大宝闷哼一声,令得后者差点握持不住这件保命法器。 刘家老二又手持飞轮向康大宝脖子划来,康大宝还没从方才的一击缓过劲来,哪里躲得开。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康大宝短打左胸位置有一物突地窜到脖颈处,竟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白甲陆龟。 飞轮径直撞在纯白如雪的龟壳上,小家伙的小脑袋上露出痛苦之色。 这只可怜的护主灵兽哪里抗得住,龟甲瞬时皲裂崩开,体内的血液顺着康大宝脖颈处流淌下去,片刻后便流个干净,性命休矣。 逃得一命的康大掌门都没有工夫心疼,任全身被白甲陆龟的血液浇遍。 反手又是撒出大把符箓打在已经贴脸厮杀的刘家老二身上,亡命地舞起手中开山锤囫囵乱砸一通。 后者这时反应稍慢,被康大宝得手,生吃了几道符箓。 正不好受,仓促之下左脸又接了康大宝一锤,紧接着便是大片骨裂声响起,五官歪斜。 若不是燃血大法实在犀利,这一下怕是要瞬时了账。 刘家老二只得攻势一挫,随着身上的七颗子午钉越扎越深,周身灵力运转也愈发不畅,仅剩不多的意识告诉他必须速战速决了。 于是这邪修开始不计后果的燃烧灵力,康大宝不断抛出的低阶符箓根本抵挡不住他的飞轮。 且战且退的康大掌门面色愈发难看,这时他看到了加起来只剩半条命的刘家老三老四也从密林中折返。 (本章完) 第12章 败 第12章 败 “先助大哥!”刘家老二一双通红的眸子里连点人气都看不到了,显是几无理智了。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想到同样在白卞剑下险象环生的刘家老大,这群邪修对自家人倒是真好的没话说。 “艹,这疯子要是没吃了道爷这一套子午钉,怕是连白卞都得被他切了。” 康大宝脸色愈发难看,被实力暴涨的刘家老二打得浑身肥肉乱颤,支应起来越来越困难。 要是再来一位,怕是真要交待了。 刘家老三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刘家老四将他放下,又扯来已经毫无战心的宋二姐看护,再咬牙御使起一柄刀状法器,歪歪斜斜的前去给刘家老大做些辅助。 白卞剑势一变,剑锋吐出一道足有丈长的剑芒,气势逼人。 正处下风的刘家老大不敢接,足下身法飞快,只能狼狈避开。 却见白卞撮指成剑,数十道劲风直逼刘家老四周身要害,这是白卞赖以成名的荒阶极品术法“剑气指”。 昔年便有不少修士,败在此老此招之下,至于其下场,自然是难得周全。 刘家老四面色惨白,重伤之下的他哪里还能避开,只得将刀状法器祭在身前,乱舞一通。 耄耋老修的成名法术不是那么好抵挡的,刀状法器只是与数道劲风对撞之后,就支撑不住崩碎裂开成漫天碎片。 紧跟而来的数十道劲风被刘家老四受了大半,透体而出的劲风没有停下。 松软的土地被炸开大片,烟气尘灰还未彻底散去,地上便可看见一个个足有丈深的大洞。 遭受重创的刘家老四则更不好受,本就受伤不轻的他此刻周身血洞密布,大股鲜血或淌或射或滴的流出身体,只能瘫软跪倒在地,再无站起之力。 这等伤势对于普通练气修士而言,怕是难以回天了。 白卞尤不满足,冷喝一声,飞剑将目呲欲裂的刘家老大牢牢牵制,反手又是一指,目标正是案板上的刘家老四。 “老二!”刘家老大双目绯红,发出一声惊呼,真是恨极了眼前这柄飞剑。 状若疯魔的刘家老二居然舍了康大宝,持飞轮护到刘家老四身前,却也慢了一步,竟是连张护身符箓都未曾施展出来。 康大宝只看到吃了全套剑气指的刘家老二,如挨了机枪一般的浑身抖动不止。 形势大好之下,这便宜道爷自然要占! 康大宝开山锤的速度提到极致,瞄着还站立不倒的刘家老二的六阳之首就飞了过去。 “道爷不信,你这燃血大法还能把你脖子上这丑物也练成精钢!” “天雷子!”康大宝陡然听得声后响起一声惊喝,强压下心中慌乱,手中法诀不停,开山锤仍旧朝着刘家老二猛砸过去。 倒是小觑了天雷子的威能,只差一点,开山锤跟着不知死活的刘家老二老四都被一道气浪掀翻。 康大宝闻声面露绝望,牙都快咬碎了,多希望发出这声惊呼的是刘家老大呀! 其本人旋即也被余波带倒,开山锤亦失了准头,陷落一处深坑里。 “堪比筑基修士一击的天雷子,用在你个土埋到下巴上的老家伙身上真是浪费了,本来是打算过些年洗个宗门玩玩的。” 刘家老大看着对面的一堆黑炭,啐了一口。 这颗天雷子可是用了自己兄弟大半身家才换来的,练气巅峰的修士挨了都难活命,用在一个快老死的人身上真不划算。 老而不死的练气修士,是真的难缠。 “谁知道这婆娘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此番来得也都是好手,传信、出手也都比平时慢了,扎二哥那手也不似留力!好些布置好的后手也来不及用。莫不是真想傍上这么个老东西去白家享福了?!我们兄弟好些年没像这么惨过了!” 刘家老三虽无力再战,却也丢下了方才初见时的儒雅风姿,转头恨声看向宋二姐。 两个兄弟眼看就要没了,心中又岂是愤恨一词可以概括的? “三哥,三哥,我绝无此意啊三哥!”宋二姐闻言顿时大惊,顿时容失色,涕泪横流起来。 她被这群邪修折磨得都活得不似个人了,哪还敢存那样的心思。 “啪!”刚还只剩一口气的刘家老三鼓足力气,狠甩了一个巴掌在美娇娥的脸上,“贱婢,还不快把二哥老四背过来。” “好了老三,种了食心虫的人哪有这个胆子。你给老二老四疗伤,我先去把那胖子了结了!” 康大宝助力全失,眼看着提剑一瘸一拐走来的刘家老大,倒是也不惧了,反而心生豁达。 扬手把开山锤召回,手中灵决运转愈发流利,把个笨重无比的法器御也御使得精妙起来。 一时与才跟强敌火并一场的刘家老大打得有来有回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甚至感觉连多年未曾突破的练气四层瓶颈都出现了一丝松动。 “来得这么晚,又有何用。”康大宝哭笑不得,未曾想临阵突破这传说中的事情愣被自己遇上了。“早知道就不带这么多灵石出门了,留给老二老三多好,这下却是喂了狗。”康大宝如此想道。 危急之际,他又试着催发一下储物袋中的黑骨,不出意外的毫无动静,这到底是破烂还是宝贝,都这时候了,还不护主吗? “道爷好像.还有一丝活路吧?”康大宝只觉自身灵力愈发匮乏,面前刘家老大的飞剑也开始疲软起来。 这家伙到底也不是铁打的,也会累,娘的,可自己比他累得还快! 刘家老大越走越近,这家伙是杀过多少人呀,煞气真重! “砰!”开山锤散开灵光爆裂开来,声势惊人。 一般而言,练气修士的低阶法器自爆这一招对于境界相仿或者高于自己的对手往往不能奏效。 在更多的时候,这只是将死之人不愿意将自己的法器留给敌人的一种刚烈手段而已。 如刚才的牛鬼儿,就只在爆碎的飞轮下损失了一些鬼娃娃罢了,最后还是因为中了计才被刘家老二收了首级。 是以刘家老大也未将康大宝这黔驴技穷的一招放在心上。 待其一瘸一拐、稍有费力地躲过几块开山锤的碎片之后,却被一物砸中胸口。 大惊之余,想象中的剧痛却是未来,定睛一看,面色瞬间大变。 原来撞了自己的,是自家二弟的半个脑袋! 刘家老二之前生受了白卞的一记剑气指,令得他连站立都难。 燃血大法带来的一身凶气又都被身上的剧痛赶走,刚趴上宋二姐的软背,一块法器碎片飞来,他没力气把头再偏更多。 “嘶啊。”一头秀发上沾满白浆的宋二姐吓出一声惊呼。 那块法器碎片从她的眼皮见飞速擦过,刘家四鬼死了一个在她的背上,她似已看见了自己的悲惨下场。 趴在背上的尸首各色浆水还在流,把个好好的红裙衫染得污秽不堪,她却兀自呆愣地往前走着,全无放下尸首的勇气。 “老二!贱婢,你怎么不死!”刘家老大揪住自家二弟尸体,一巴掌把宋二姐挥出老远,宋二姐痛呼一声,滚翻带起一片草屑。 刘家老大没有留力,结结实实挨了一掌的宋二姐骨头不知断了多少,尖利的骨茬把脏腑划得稀烂。 她嗫喏着不敢哭出声来,淌着泪颤巍巍地掏出一个残破玉瓶,徒劳地把干瘪的丹药往嘴里塞。 表情空洞看向在场仅剩还能站立的两个男人,却说不清希望谁是最后的赢家。 “老子要活剥了你!”承受了丧弟之痛的刘家老大狂奔向口涌鲜血的康大宝。 “反正都要死了,总该试试吧。”康大宝只觉再也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法器破碎,灵力枯竭,连整个世界都仿佛在眼前打转。 倒在地上的最后那刻他强撑起双眼,看看疾奔而来的刘家老大,脑中却忽的想起了师父生前单独与自己所说的话。 “初代祖师虽然只是筑基真修,但却有经天纬地之才,创出了一门了不得的宙阶秘术,这份天资就是比起一般的金丹上修都不遑多让。 来,我说来你听,需用心记。” “若真是厉害,师父也不会败给那禾木道道首。” “你这笨小子,不是祖师的秘术不厉害,而是师父不得要领,使不出来。” “我也是个愚笨资质的,估计学了也使不出来。” “.呵,说来也对。可做掌门的总得学,学了总没坏处,便是使不出来,也得跟我一样记了传下去。” “记好了,破妄金眸第一篇:‘重明所曰,日月也,是谓光明相继不已’” “重明所曰,日月也,是谓光明相继不已” 康大宝喃喃念着,体内仅存的那点灵气艰难运转,双眼中突地渗出血泪,随后竟从中散出两道锐利的金光。 刘家老大暗叫不好,还能被这胖子翻盘不成! 这恶汉脚下微微腾挪,侧身奔来,两道金光越过他,直直地点在汇聚一路。 正打在他身后强忍悲痛,双眼噙泪,给刘家老四敷药止血的刘家老三身上。 刘家老四眼睁睁见此惨剧,被自家亲哥的血肉骨渣洒落一身。 本就出气多进气少的他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竟脑袋一偏,胸中肺叶一涨,活活炸开,也咽气过去。 “娘的,好容易试出来还能射歪的?娘的,什么破秘术,连几个练气期的杂碎都没杀干净!” 康大宝惨笑一下,模糊的双眼似看到了刘家老大惨叫着扑回两个弟弟化在一起的肉泥之上。 “唉,眼皮子都没力气睁开了,道爷我还是得死呀!下辈子,下辈子,能不能当个纨绔呀,两辈子都很累呀。” 依旧是期待首评的一天 (本章完) 第13章 尘埃落定 第13章 尘埃落定 “啊!啊!.” 刘家老大的惨嚎让将要陷入昏迷的康大宝感觉到了一丝快意。 这些邪修寻常时候几无人性可言,能够让这种人也感受到刻骨铭心般的痛,康大宝还是尤为欣慰的。 他倒能理解刘家老大的心情,此刻后者无论多么痛苦都不为过。 毕竟在眨眼间连着惨死了三个亲弟弟这种经历,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尤其还有把三个人加一起,也凑不成一个完整的尸首这个爽点。 “老子要活剥了你!活剥了你!然后让蚂蚁、耗子、臭虫一点点!一点点地嚼碎了你! 杂碎!杂碎!你肯定会求我让你死的!你肯定的!你肯定会求我的! 啊!啊!啊!老二老三老四!你杀了老子三个弟弟,老二老三老四!老二老三老四!” 又哭又笑的刘家老大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他提起康大宝的发髻,将其倒提到一颗巨木树干上靠着。 洁白如玉,不染尘埃的白骨剑剑锋带着一股血肉腐烂的味道,从康大宝头皮切入。 下一刻,一块小儿巴掌大小的额头头皮被连肉带发的削下,伤处汨汨渗血,隐隐见骨。 “嘶!好贼子!再来,道爷要是再叫出声来,就是你亲爷爷的干爹!” 康大宝被这手段倒激得精神一震,又有了力气,咧嘴惨笑道。 “看你能骂到什么时候!”刘家老大动作不慢,康大宝左脸一大块肉又被扯下。 “痛死你干爹的亲爷爷了!”康大宝笑着一声惨嚎。 “有你跪下来舔我的时候!” “祖宗我舐犊情深,不分时候!”康大宝挣扎着翻过身来,挥拳要打。 身上却哪还有半点力气,被刘家老大躲过用白骨剑柄一砸脸颊,从倚着的巨木上打飞出去。 “那你就看看老子用什么手段伺候你吧。”刘家老大横剑不紧不慢走来,“先废了你的丹田!” “真要死了!嘿嘿,我这辈子还真想过能当上金丹老祖呢。” 康大宝闭目想道,娘的,写修仙小说的都是百年单身狗吧,意淫太重。 什么仙女魔女小师妹,道爷这一世连顿快餐都没吃过呢,这也就要死了,还要死在一个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练气小龙套手里。 双手失了力,划过别在裤带上的黑釉葫芦,留下一道血痕。忽的,康大宝只觉腰间传来一阵温热。 “娘的,曾孙子在嘎老祖腰子了?”康大宝心头一凉,强撑开眼睛见到的却是刘家老大和宋二姐惊惧的眼神。 “这是?是我的葫芦?”康大宝一抹腰间,黑釉葫芦此刻已将鲜亮的血痕吸干,闪烁着耀眼的白光。 这是他那次去凡人食肆吃饭的时候,觉得装酒方便顺手拿的呀! 只是个凡人物什而已,也不是小说里写的旧物摊淘的或者哪代祖师传下来的,这是? “是宝贝!”康大宝精神大振,“怎么用?” 许是神物有灵,随着康大宝意念一闪,便见葫芦塞子凭空飘起,从葫芦肚子中升起一道灰烟。 刘家老大暗叫不好,几乎在瞬间就压下狂怒的心情,半点不在乎康大宝性命之事。 转身就跑,可又哪里跑得掉! 只见这道灰烟不疾不徐地追上他,只是绕着转了一转,都不待他出声,一个昂藏大汉的浑身毛骨肉血竟在须臾间化作一团清气,连个渣子都未剩下。 灰烟似终于来了精神,将这团清气缓缓裹住,一并回了葫芦中,葫芦塞子又悠悠回落安好,再无异动。 待葫芦做完了这些,刘家老大还悬在空中的一身衣物才突地跌在地上。 明明葫芦完成这一切都是快速无比,快得怕是筑基金丹都难以看清,可这一切落在旁人眼中却看得一点不差,如道法自然一般。 康大宝修道二十余年,仿佛头一次理解了典籍中的“道韵”是何。 “哐”撞在葫芦身上的发簪法器碎裂开来。宋二姐似是终于回过神了,又似是还没回过神来。 发簪法器显是也受过她精血蕴养,这一法器破裂令她又遭重创。 鲜血和着脏器碎片大口流出,只能瘫在地上,再无动弹的力气,只是大哭的同时又咒骂着。 食心虫的解药一定就在刘家老大的储物袋里,此刻她离梦寐以求的东西只差不到十丈,可她永远也够不到了。 “为什么!为什么活着的是你这个蠢猪一样的废物!” 刘家老大一死,康大宝体力好像也恢复得快些。 也不知是不是手中还拿着葫芦的原因,身上变得暖洋洋的,好舒服,眼皮子也有力气抬起来了。 不过能不能抬的都不重要了。 这里刚才有十个凡人眼里飞天遁地长生不死的仙人,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后,能喘气就只剩下两个,修为最低的两个。 康大宝此刻很庆幸被葫芦吓到的宋二姐没有把最后一击的力气留给他。 不然自己这浑身肥肉面对那柄嵌着紫色宝石的发簪法器可起不了多少缓冲作用,一定会死。宋二姐应该也活不了,她一直在大口的呕血,感觉肚子里的内脏也快和着血水被呕干净了。 到时候下一位路过此地的修士会成为一个令人羡慕的幸运儿,拿走重明宗第七代掌门和遍地邪修的全部身家。 不知道宋二姐刚才那下是不是真把葫芦伤到了,被康大宝攥在手里的宝贝此刻已没了反应。 康大宝啐了一口,骂了声酿,微眯起眼睛看向前方那个已变成疯婆子的俏佳人。 他的耳朵此时好似也没了力气,耷拉着贴在两边脸颊上。 他甚至听不清宋二姐向自己咒骂了些什么东西,她以前明明干净得像个骨朵,现在却脏得很,脏得康大掌门都有些不忍直视。 “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幅模样的?!” 康大宝想着想着,突地想不起她小时候的模样来了,那个只是被自己碰碰小手就会脸红的姑娘,好似从来都没有在这方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真的好会演戏啊! 道爷的青梅竹马变成了人尽可夫的荡妇淫娃,十来年了,道爷愣是没发现,道爷是猪吗? 康大宝自嘲地笑了一声。 在宋二姐的一阵骂声中,康大宝渐渐回复了力气。 他趴在地上,开始费力的活动着手指头。 此刻它们的身上沾染满了一层又一层或干或湿的血渍,黑紫黑紫的,脏得厉害,像是一个个被腌坏了的酱萝卜。 “你若是真这般厉害!又为何不早跟我讲!你知道食心虫发作起来有多痛嘛! 眼睁睁看着我沦为这般田地.”宋二姐愈发的虚弱了,骂声都轻了,大口地吃着平时节省不已的伤药。 可这般伤势,寻常的疗伤丹药又哪里能有用。 “是嫁到宣威城之后吗?真是女大十八变不成。” 又过了一会儿,康大宝对宋二姐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回忆着那个回忆不起的姑娘,然后缓缓抬起了右手手腕。 “呼,道爷的力气,好像够了嘛。” “刚才死了的人,都是同道中人吧? 那你又凭什么叫上我呢,没道理呀,道爷跟他们道爷我跟那群杂碎可都不熟呀。 同道中人?道爷不是啊!” 想到此处,康大宝心里忽的升起一股怨气,看向宋二姐的眼神里却只带着些疑惑和同情。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是可怜我?我用不着你可怜!你凭什么可怜我!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宋二姐满脸狰狞地看向匍匐过来的康大宝,林间的微风轻轻吹拂,把她染满的秀发吹得更加杂乱。 红唇微开,啐来一口浓痰,康大宝没有躲闪,任这口浓痰扑在他还在流血的头皮上。 这一刻存在于他记忆中那个少女的最后一丝影子终于被彻底磨灭。 “想着再看一眼,怕记不住。”康大宝顿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个些许温暖又难看的笑来,费力地回答了宋二姐的话。 手中动作不慢,伸手,五个短粗的酱萝卜拿住了宋二姐雪白的脖颈。 后者毫无反抗之力,满嘴的污言秽语再吐不出口,粗重的呼吸也渐渐平复。 全身上下唯一干净的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康大宝满是血污的一张大脸上。 康大宝两辈子加一起都没有被一个漂亮异性用这么复杂的眼神看过,或许此刻也不算。 因为此时的宋二姐看起来肮脏得似个臭虫。 “咔”,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康大宝温柔地扭断了宋二姐雪白的脖颈,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她那双此刻堪称绝美的眸子。 她只能活在我的记忆里了。 道爷在这方世界,终是再少了一个能说话的朋友。 做完了这些,康大宝再支撑不住,又趴在地上,攥着葫芦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些许力气。 他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牢牢紧握住不知道有没有疗伤作用的葫芦,忍住浑身剧痛,强站起来。 然后连可怖的伤势也不顾,开始仔细收拾起尸首们上能用的东西。 就是法器级别的衣物靴子都不放过,刘家四鬼的首级自然也是干净利落地斩落存好。 只有摩挲到宋二姐的时候,他才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让她穿着红裙跟其他几人的赤裸尸首放一起点了。 黑骨康大宝心知有大秘密,这会儿他全无自保之力,当然是能不用便不用的好。 做完这些的康大宝一瘸一拐地离开现场,心里盘算着得先寻个地方疗伤。 这伤势没个一两个月,怕是都难以行走,这地方需得安全些才好。 (本章完) 第14章 混元葫芦 第14章 混元葫芦 三个月后,白沙县一处偏僻的洞穴中。 “呼!否极泰来。”康大宝感受这周身从未如此充沛的灵力,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就是练气五层吗,娘的,终于突破了。”还是得感谢牛鬼儿呀,要不是从他储物袋里还找到了一颗破境丸,自己想要突破估计也还得用些水磨功夫。 至于丹毒问题也不消太过担心,从古老六的储物袋中摸出了一枚净脉丸,也不知是不是他私下找吴道人换来的。 这番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若不是碰上这种混战,只凭自己之前使不出来破妄金眸的本事,对上一个刘家老四其实都够呛能赢。 一身伤势其实只好了七七八八,毕竟又不是玩页游,升个级就能满级回血。 其他的损失更是不少,仅一只白甲陆龟当年买的时候就了快六十块灵石。 又按照宗里传下来的御兽法诀辅以资源,饲育得法不到八十年即可成年至一阶上品,寿元长达五百年。 千选万选,特意挑了个能给自己养老送终的,还能给重明宗保驾护航的。 得手后小十年来日日盘在手中,就差真给它起个名字当儿子养了。 直至最终才好容易要进阶一阶中品,结果还是殒命在了刘家老二的飞轮下,怎么可能不心疼。 开山锤也是件不错的一阶中品法器,也没保住,毁了。 不过收益则更为惊人。 正所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康大宝只从纷乱的储物袋里整理出的灵石就有二千二百余枚。 其中仅刘家兄弟四人就贡献了其中的七成,这还是他们了大价钱,购置了一枚天雷子的情况下。 白卞作为白沙白家的宿老,左近有名的后期修士,好大的名头,可跟这几个邪修比起来,身家还真是有些寒酸。 也怪不得现在世道越来越坏,盖因为走邪道来钱实在是快呀。 说来刘家兄弟的四个脑袋还能去白沙纠魔司领两千灵石的赏格呢! 不过想想还是还是过些日子再去的好。 这次死了这么多周边地界上有名有姓的修士,其中还有白家白卞这类在此方关系错综复杂的老修,若是贸然去领赏,沾染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左右现在手里灵石也不缺,也不急去领。就是有急用时,叫上老二老三一起去也稳妥些。 杂七杂八的法器加起来有个十七八件,最值钱的应该就是刘家老大跟白卞的两把飞剑了。 都是一阶上品的好货色,只这两把飞剑估计都能值个小两千,可惜也是短时间内不好变现的货色。 要么去黑市被人宰一刀,要么就留在手里多去几个远一点的地方慢慢发卖。 扣在手里三兄弟分着用也是个办法。 可一来这些都是修士圈里有来历的东西,万一遇上个认识的人可说不清楚,二来这群凶人的诡谲法器康大宝三兄弟拿在手里用不用得顺手可还是另一回事。 粗算下来,这趟来的收获换成灵石足有几千,不可谓不丰厚,就是师父还在的时候宗门也没有这么富裕过呀! 不过说来,此番最大的收获,应该还是这个葫芦。 他细细摩挲着这个巴掌大小的宝贝来,黑釉红底,镀银的塞子紫铜色的嘴儿,怎么也谈不上好看二字。 本来嘛,这就是他跑商的时候在一个凡人酒肆里瞧见了,突地觉得手里缺个装水的葫芦,从酒肆那老头手里换来的。 一直以来用来灌水喝水也未见什么异常,怎么就突然变成个宝贝了呢? 这也怪不着自己,修士的血也是血,哪有人会有在每一件从外间得来的东西上都滴血这个习惯。 在康大宝的手中蒙尘许久,这个宝贝的面纱终于在阴差阳错之间才揭开了半角。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这个手段狠辣,真剥了康大宝一层头皮的刘家老大,真可以说是康大掌门的贵人。 这段时间,除了疗伤以外的时间他就是在研究这个葫芦了。 至于那块黑骨,娘的,道爷都生死弥留之际了,都是一点反应没有。 呸!什么神物自晦,根本就是一个废物,浪费道爷的时间,恨不得回去就炖了给老驴补身子。 只是这个葫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宝贝呢?!康大掌门头一次为自己资质愚钝感到这般的懊丧。明明之前只随手被鲜血擦了一下便有反应,可这会儿用了血祭、火炼、灵锻. 在他匮乏的修仙知识储备中,能搜索到的法子都试过了,可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急得康大掌门跟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般,这是背着金山在要饭呀!能不急吗! 直到足足滴了九日精血,康大宝才算初窥门径,一缕青烟从葫芦嘴冉冉升起。 “混元葫芦,造化青烟。” 康大宝知晓了葫芦本名,又知道了这缕青烟的用途,晓得了这是这件宝贝的本源,本来可用两次,如今却只能再用一次了。 也不是可主动触发的手段,只在那危难关头,可救一命。 他倒不心疼用在了刘家老大身上,勿论对手是练气还是筑基,终归都是能要了自己命的。 只是摸不准刘家老大这类练气杀得,筑基估摸着也能杀得,就是不晓得金丹真修,亦或是. 再往下想属实有些僭越了,康大宝忙止住念头,这等手段,还是能不用就别用好。 这宝贝本体有缺,本源不能自行修复,用完了就真成废物了。 这么想着,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陶碗,将葫芦口朝下,一股灵露从葫芦口缓缓倒出来,康大宝捧稳了碗,不舍得溅出来丁点。 按说这类没来历的东西,康大宝平日里是万不敢饮的。 有些灵物,哪怕你知道是好东西,金丹跟练气小修的处理方式则完全不同。所谓彼之蜜,我之砒霜便是这个道理。 贸然吞下,未必有好的结果发生。 可偏偏,甫一见了这碗灵露,康大宝便抑制不住,什么理智念头尽皆消散,一口饮了下去。 方一入口,便觉浑身舒泰,周身毛孔张开,散出浊气。 整个人显得灵光熠熠,无尽的圣洁之感。 就这么又调息了三日,明明练气修士还未曾辟谷,康大宝睁眼时却不觉肚中饥饿,睁开双眼一双金眸也比先前亮了许多。 “这灵露不禁提升了我的修行速度、精纯了我周身灵力,还将我的瞳术天赋也提升了。世上竟有这般宝贝!” 康大宝运转灵力一周,只觉练气五层的境界已然彻底稳固,不像是才突破的,仿似已经是突破多年了之感。 不仅如此,便是修行速度也提升了六成,这几可比拟三灵根的修行速度了。 这等好事,由不得他不喜。 “可惜十二年才只得一碗,不然这次回去也让老二老三也饮这灵露。”康大掌门开始得陇望蜀起来。 要是能每日生出一碗这灵露来,那道爷这重明宗不得起飞呐! 什么制霸平戎县,就是云角州第一宗也不是没机会,说不得还能混个金丹老祖当当。 到了那时候,自己中兴之祖的名头就是板上钉钉了! “也不知如何能修复这葫芦的本源呢?”康大掌门埋头思索。 可偏偏这还是个没法跟人商量的事情,康大掌门只得把头皮扣了又扣。 盖因头发在之前都差不多被刘家老大剐没了,而今头皮是长好了,也不知后头头发还能不能长出来,又何时能长出来。 虽然自知模样不甚出众,但康大掌门对自己的一头黑亮的秀发还是很有些执念的,自觉不比那些大派的青年俊彦稍差,现在没了的确有些令人感伤。 又做了一阵白日梦,康大宝收拾下心情行装,开始着手准备返程的事情。 还是先回家吧,出门这么久,也该回趟宗里了。 三月前的那场大战牵扯不少,他也未来得及给袁晋蒋青传递消息,二人怕是要着急。 说来都有些羡慕牛鬼儿那手御使纸人的法术,斗法无甚用处,用来报信倒是不赖。 这么想着,他便又翻开储物袋查找起来。 本书金手指显现,前期不会特别逆天,看官老爷们可以放心 (本章完) 第15章 回宗 第15章 回宗 翻了一通,可惜还是没能在牛鬼儿的储物袋里找到功法秘术一类的。 不仅是他,这番殒命的数人中,也没几个有带功法的好习惯。 康大宝只从白卞那儿发现了一部剑诀感悟,估计老三也能用得上。 自己跟袁晋得闲可看看,作用不大。 不过捡了十余个储物袋的康大掌门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倒是翻出一本印绢本,字不多,却是字字带泪。 先是意外丧夫,再是被正室赶出门户,继而遭遇邪修,不幸惨遭亵玩,跟着被种下食心虫,痛不欲生,迫不得已出卖色相,为虎作伥. 迫不得已 “好啊,好一个迫不得已。” 康大宝喃喃一叹,旋即不作他想,一记火球下去,那印绢本即跟其主人一样散作飞灰,再不存于此间世界。 此时手里灵石富裕,他也着急赶路,便寻了附近一处坊市中的车行。 雇了一架云行兽马车,连车带车夫一起去一趟平戎县,要三个灵石零六个碎灵子,爱租不租,连个零头都不抹。 钱自有钱的好处。 云行兽作为一阶上品灵兽,脚程不知道快了康大宝多少,昼夜不歇只消一天半的时间就已到了平戎县境。 康大宝回宗门的时候,蒋青正板着一张脸,在院中教习他的两个笨徒弟练桩功。 他本就是个严厉的性子,因为康大宝多日未回,脸上表情更是严肃无比。 韩韵道和段安乐向来对他这位三师叔又敬又怕,白净的脸上汗水直流,却也半点不敢叫苦。 “嘿嘿,老三你操练得不错嘛。” 康大宝开了宗门阵法,蒋青快步迎了出来。 两小则是先跟师父作揖行礼后,扭头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还是没胆子敢偷懒将拳架散了。 “师兄,怎的受了伤!还有这头发,怎的也快没了?!”蒋青搀着康大宝进屋一张俊脸满是焦急之色。 “会了几个朋友,做了笔买卖。”康大宝闻言忽觉得头皮凉凉的,这三月他自己一人独处都习惯了,是以一直不觉有异。 “怪不得那驾车的老儿看道爷的表情那般奇怪。”想到此处康大宝把脸一黑,摇摇头不想多说。 “总之是赚了一笔,修为也终于更进一步。”康大宝只捡这次经历里好听的说。 “恭喜师兄!就是可惜了头发!”蒋青先是恭喜,后又看向康大宝的头顶担忧道。 “好了,不要再说头发了。”康大宝不高兴地一挥手,这个老三,一直揪着头发说什么。 这个年纪的男人头发稀疏一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贺家老大的商队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康大宝坐回了自己破旧蒲团上,突地感觉生活是这般美好。 “一个月前就出发了,唉,师兄,你到底是出去干什么了? 我传信让二师兄去寻靠谱的人跑去翟家坊市询问,也没问到什么消息回来。 说好只去十来天,可这是足足三个月,你又伤得这般重。”蒋青说着眉头就又皱了起来。 “都说了没事,走了也好,你真要想去就等下一趟。正好这回挣了一些钱,可以把你那套破烂行头换上一换。” 康大宝听得蒋青又要把话头往三个月这上头引,忙说起了他跑商队的事情。 “真的!师兄你终于同意我去了!不用换了,二师兄上个月才托人送了一副灵甲来,正合适。”蒋青果然变得一脸兴奋。 “老二才出师不久,炼器的材料又是平时里东抠西抠攒下来的边角料,能炼得出什么好东西。 把这灵甲给我,你去宣威城的铺子买一套好了,保命的东西容不得含糊。”康大宝很是豪横地说道。 “宣威城的铺子?那里能是咱们去的地方吗?禾木道道首都不常去吧?”蒋青一脸狐疑。 “不要那么多废话,让两个小子骑着老驴去墟市驿铺,雇只灵禽传信叫老二一家子回来吃饭,侯着他们一起回来。 嗯,让老二回来时从黄家老店带两只赤精乳猪,胭脂羊杂也来上一套。还有什么喜欢的小菜,也都买上一些。”康大宝又交待道。“师兄,你这到底是出去干什么了!” 容不得蒋青不奇怪,单是报的这些菜,蒋青盘算自己手里那点活钱就不够。 后面还要去宣威城的铺子买法器呢!师兄不会是被哪个穷途末路的老鬼夺舍了吧?! 康大宝好些日子没有见过蒋青面上出现过这么丰富的表情了。 这个走面摊冷峻风路线的小帅师弟一般而言都是古井无波的,突地觉得有些好玩。 “好了,快去通知,我要休息了。”康大宝把白卞的感悟随手扔给蒋青,再连推带哄的将后者送出房门去。 合上门,再点上一支凡香,盘坐在小案前翻看起已烂熟于心的道经来。 在外苟延残喘地度过了三个月后,令他此时此刻无比眷恋这所矮破的掌门云房。 等到三天后,袁晋才两手空空的带着驮着两妻两子两师侄的老驴,风尘仆仆地回了宗门。 “为什么是空手回来的。”康大宝摩挲着的下巴,不满地用眼光上下扫着袁晋矮粗的身子。 “您点的那些菜,在黄家老店足要六十七个灵石,这还是抹了零的。”袁晋见师兄真的无事,才算安心,听了前者的话则是满头黑线。 “额,没灵石先赊账呀。”康大宝发现自己好像是有些年头没给袁晋发津贴了。 诶,就这样袁晋还能在自己修习之余又给蒋青攒出一副灵甲来呀!这才是好师弟呀! “师兄诶,您真当我是戚师傅了。”袁晋黑线又加上三根。 “也对,那今天该吃什么?就等着打牙祭呢,那就这老驴好了。” 康大宝将阴鸷的目光移向刚从背上卸下六个人的金毛老驴,吓得后者四条腿打了二十个颤。 “额,那什么长生如意还是蛮喜欢它的。”袁晋自家指着嘻嘻哈哈围着老驴拍拍打打的两个幼子。 “啧,那韵道、安乐,去烧几个肘子去,多放辣子。” 听了这话,康大宝只得抱起两个娃娃玩起了举高高,随即吩咐道两个徒弟。 好吃童男童女的金毛妖驴终是靠着两个童男才留得了性命,也是讽刺。 当夜康大宝胃口极好,十一个肘子囫囵着吞下去,撑得康大掌门几下不来桌子,看得长生如意小嘴张得又大又圆。 翌日,袁晋站在山门外,一脸苦色地拉着康大宝的袖子:“师兄,你特意让我告假回来,结果现在就留我一个人吗。” “出门采买,门里头总得留个人看着吧? 长生如意、韵道安乐四个小子我都帮你带去墟市,剩下两个老婆在身边,齐人之福,好好享受。 三儿子可以抓紧了,名字就叫去疾好了。”康大宝一摆衣袖,用力甩开,一脸嫌弃。 “我也是你师弟呀,怎么回回都带老三。”袁晋嘟囔着。 “老三长得好看呀,你是不知道现在凌河墟市里那些女修有多势利。 跟她们讲价不比斗法容易,带上你,万一人家看到你的脸不高兴了,临时抬价了怎么办?”康大宝语重心长地拍拍袁晋的肩头。 “掌门伯伯,走了走了。” “掌门伯伯,不要理阿爹,我们快走,阿娘,我们会给你们带回来的。” 两小骑在韩韵道和段安乐的肩上,兴奋得不行,大呼小叫着。 “好好好,这就走,老二,你好好看家呀,我们走了。” 康大宝坐上驴车,蒋青带着两少两小跟上。 这老驴本就通了人性,这次康大宝也懒得折腾它,连个鞭子都懒得拿。 盘坐在车上,只轻喊一声:“走了!” 老驴听完一抖金毛,耷拉着头,不多时,就拉起车来,带着康大宝一众渐渐消逝在偏僻的山路上。 (本章完) 第16章 果子 第16章 果子 “掌门伯伯,你看前面那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好丑,身上盘了一条好大的蛇!” “如意你看,那有个姐姐也好像没穿衣服!” 刚入了凌河墟市大门,这家坊市其实很小,根本没几家铺子,只是周遭几个稍大些的练气势力凑起来的,所以连入坊费都不收。 其中来来往往的练气中低阶修士居多,毕竟左近几县的练气后期修士加起来也没多少。 但长生如意两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子还是惊得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毕竟宣威城虽大,可袁晋还没出师,两小的母亲也只是凡人,鲜少有带他们出门的时候。 他们大部分时间怕也只是在袁晋租下的那个逼仄小院中玩耍,也怨不得他们如此兴奋。 “瞎说什么呢!”康大宝忙捂住了两小的嘴和眼睛,他好在他手大两小脸小,否则手还真不够用。 “康掌门,你家孩子蛮可爱嘛。”身上没有多少布料的一个年轻女修跟她没穿上衣的男伴一起似笑非笑地走了过来。 “见笑见笑,虫娘子,童言无忌嘛。得罪得罪,莫当真,莫当真。”康大宝让过蒋青,让他把两小眼口捂住,再拱手赔笑道。 “妾身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我家审郞是不是也不高兴?”那女修抬头看向她身旁的丑陋男子。 “在下重明宗康大宝,未请教。”康大宝脸上笑容更盛。 “子枫谷,审图。” 自称审图的丑陋男子声音倒是不难听,身上盘着一条黑牙蝰在绕着他的周身不断游走,鲜红的蛇信衬得其人更加诡异。 这种一阶中品妖兽性情暴戾,鲜有人能将其驯服为灵兽。 “原来是审道友,幸会幸会。”康大宝闻言笑容再升上一个档次。 “嗯,好好教教你家娃娃说话。欢儿,我们走。”审图丑脸拉得老长,搂着虫娘子的纤腰往一家店铺走去。 “师兄,那个审图不是我的对手。”蒋青两眼里锐光一闪,显是对审图的态度颇为不满。 “那又怎么了?你要上去把他切了不成?我们是修仙求道的,不是青皮流氓,一个眼神不对难道就要搏命厮杀吗。” 康大宝看着蒋青的样子很是头疼,这样放出去不被贺家老大当成刀子用才是真有鬼了。 “还有你们两个小家伙,说话要小声一点,不要被别人听见了,不然今天就没有吃了,知道了吗?!”康大宝刮刮两小的鼻子叮嘱起来。 “可是掌门伯伯,我跟如意又没有说假话。” 长生大些,想法似是多些,皱着鼻子喊着小奶音反驳道。 “就是因为真话不好听,才让你们小声说!” 康大宝慈爱地笑笑,给了长生一个摸头杀,韩韵道和段安乐对视苦笑,自己可没脾气反对自家师父的话。 康大宝带着众人寻了一家相熟的店铺存好驴车,一众人吃过午饭才悠悠地上街闲逛。 “方才那位虫娘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她倒没什么本事,草巫教里那点野狐禅都算不上的巫道功法她都舍不得些辛苦好好练精,杀伐手段平平。 不过她师父草巫教教主陈野是个人物,早年间也曾经强行筑基,可惜失败了。还受了不轻的暗伤,将养了好些年头。 但即使是这样,他在练气后期的修士里也算是有数的强者了。还有一点,这虫娘子钓凯跟好些男修相交莫逆。 刚那位审图我也略有耳闻,子枫谷核心弟子。那可是左近的筑基大派,能当上核心弟子可不简单,说不定那天就成了排名靠后的筑基种子。 这种人物,傲一点也不奇怪。我们只要不是有意冒犯,人家也不会真来找你麻烦,这类人在现在这世道上,已经不算难相处的了” 左右无事,康大宝闲的跟师弟徒弟讲起上午那对穿衣服不正经的男女来。 “不见得是个能筑基的模样。”蒋青想起审图看轻康大宝的嘴脸来依旧很生气。 “这事你说了要是算,我以后就不用出门做生意,天天在家骄奢淫逸等你点化好了。 哪来这般大的气性,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知晓要与人为善莫要轻易与人交恶的道理。 这审图只是听了娃娃说了几句不好听的,摆了点架子你便受不了。哪天遇上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恶语相向的,你莫不是要奔着人家门派宗族里去杀个七进七出来?” 康大宝皱着眉头又开始说教起来。 蒋青显然不是很服气康大宝的说辞,只是不想听到后者继续唠叨,遂再未开口。 “真不知道我们这小门小户里怎么养出来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康大宝看了更气,骂了一声进了一间灵符铺子。 上次恶战手里存货都耗光了,得补上一些,下次那时灵时不灵的黑釉葫芦可不一定还能救命了。 康大宝是个过日子小心惯了的人,发了笔横财的他仍旧不改本色,跟铺子掌柜软磨硬泡了好久价钱。 直磨得老掌柜捋着白胡子面色难看,磨得师弟徒弟都面色绯红,才让老掌柜少了几个灵石的零头,使得康大宝心满意足的大步离去。“怎么?这就让几位少爷丢脸了?” 出门后康大宝将两小一手揽过高高举起,回头看着脸上红晕未曾消退的师弟和徒弟,戏谑说道。 说完又领头向一家灵药铺子走去,捡了几味锻体的好药材,又拿了两副上好的伤药,拎着走出铺子再蒋青和两少的面前晃荡了几下。 “少爷们,看见没,这就是刚才省下来的灵石换的,值不值当的?” “这”蒋青脸上红白交错,也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想法,韩韵道和段安乐则是幡然悔悟,连连认错。 “老三诶,对于我们,不是只有吐纳练剑才是修仙,这些也是呀。” 康大宝将两副伤药递给蒋青, “我倒希望我们宗门里的人都能跟个餐风饮露的神仙一样,那多痛快。可我们做不成神仙呐,若是运气不好,还得被收进邪修的小幡里去当小鬼儿呢!” 说完还未待蒋青说些什么,又把药材扔给两个徒弟:“回去按我上次教的熬好,这回药材的药力足些,估摸着也能早些让你们引灵入体。” “掌门伯伯,不要说了,前面有油果子。” 如意用力拉了一把康大宝的头发,修士孩子的身体就是好,居然还真被他拉下来一小撮。 “好好,小宝别拉了,伯伯的头发不多了”康大宝表情难看,当即停了口中的教训。 “长生!你怎么也跟你弟弟学!别拉了别拉了。” “不行,如意都把伯伯的头发拉下来了,我也可以!” “小祖宗诶,这有什么好比的啊!别闹了,油果子就要收摊了!!卖油果子的,多少钱?什么!五张金叶子一颗?娘的,你这挣钱比我狠呀!” 又给韩韵道和段安乐添置了些零碎东西,康大宝一行就往回走了。 自己三兄弟能用的东西康大宝决定还是过几天一起到宣威城去看看。 凌河墟市太小了,根本就没什么好东西,就是找着了,这价钱也太贵。 路过一间杂货铺子的时候,康大宝忽的停了下来,回头说道:“都在外面等我一下,不要进来。” “吱呀” 康大宝推开有点年头的木门,在储物袋中摩挲了一阵,把红山果拿出来扔上高高的柜台。 仰着头言语了一句:“给道爷鉴定。” 独目掌柜在柜里露出一脸诧异,“这破烂果子你这抠门鬼还舍得五块灵石来鉴定。” “话不要多,反正我给钱。”康大宝语气不善。 “不知名乔木生无阶无品凡果一枚,你这是给我送钱吧。”独目掌柜在昏暗的铺子里挑了挑眉。 “有毒吗?” “没有。” “认真看好。” “看错了,我这杂货铺都给你。” “行。”康大宝挥手收回果子,又扔了一块灵石到柜上。 “诶,姓康的,你这可是坏了规矩。”独目掌柜面色不善站了起来,脑袋快要碰到屋顶。 原来他在刚在里头居然是坐着的,这独眼掌柜比柜子外面看起来不知高了多少,好一条魁梧巨汉! “狗屁的规矩,你说得没错,道爷我特娘就是过来给你送灵石的。这样的好事,整个云角州哪里去找。” 康大宝混不吝地骂了一声,理也不理,转头就走。 独目掌柜面色青红转换一阵,心中天人大战一番,也不知是在忌惮什么,最终还是兀自坐下。 “这也不算是坏了规矩,这混蛋就是来给老子送灵石的罢了。” 出了门的康大宝看起来高兴了不少,只见他将红山果掰开,正要扔过一半给蒋青,半道又收回来。 将稍小那块再掰了一下,才塞到蒋青手里:“你长大了,这次可以多分你一点。” 不理会小师弟一脸的莫名其妙,重明掌门将剩下的果子一把扔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清脆的果肉中蕴着甘甜,还隐约带着一丝青涩的味道。 “至少你留给我的果子还是干净的。” (本章完) 第17章 宣威城 第17章 宣威城 “宗门里不留人真的可以吗?”前往宣威城的路上袁晋担心地问道。 “说了让你发扬下风格,留下看家你又不干。” “二师兄,宗门里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我们带走了,没事的。”蒋青在一旁劝慰道。 “这话说得,咱们宗门哪有过值钱的东西。”袁晋一副不屑的意思,还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前方拉车的金毛老驴。 对于一个全宗上下都整整齐齐坐在驴拉板车上赶路的宗门。 它的驻地,稍微有点职业素养的毛贼理论上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兴趣的。 “嘘,都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讲实话的时候小点声,师父他们在天上听到了会伤心的。” 康大宝面色不改仰头朝天上指了指。 他们三兄弟说得有趣,董家姐妹跟韩韵道、段安乐也听得乐了起来。 “这次是去给老三置办点东西,正好好些年没去拜访戚师傅了,也得提点东西去感谢一番,就当是走亲戚好了。 热闹热闹玩一场,留个把人在家里多没意思。 值点钱也就那套法阵了,连它我都收起来,这回就拿去卖了再添钱买个好的回去。” 康大宝喝完水将葫芦塞子小心地塞好。 法阵的阵盘被段安乐紧紧抱在怀里。 这小守财奴自从听了大人们吓唬他说这阵盘金贵,万一磕到了就不值钱了后,阵盘就没从他怀里离开过。 “师兄,你还是没说哪儿赚的钱。” “被灵石矿绊倒捡的。” “那等到了宣威城我用玄铁把鹤嘴锄打好,咱们再一起去挖一趟吧。” “晚了,那灵石矿变成星星飞回天上去了。” “你这故事,也就能骗骗长生如意了。” “嘿嘿,你错了,这故事连你两个儿子都没能骗了。”康大宝恬不知耻地回道。 “少扯淡了,这一路虽说都是大路,但如今世道不好,都打起精神来,没准就会遇上几个饿疯了的。” “是。”蒋青跟袁晋闻言都是神情一肃。 “再走快些!”康大宝催起拉着重明宗全部人口身家的老驴来,后者不敢怠慢,四个纤细的蹄子走得飞快。 宣威城是云角州最大的一所修士城池,据传执掌此城的定南牛家,已经有一名老祖成就假丹了。 假丹不是金丹,算是一些前路无望的修士渐渐摸索出的一条捷径。 假丹虽不如金丹,但亦可延寿一甲子,享寿三百载,神通法术较之筑基时亦有显著提升。 就算成就假丹之后自此无望大道,有得以上那些好处,也足令得一众筑基们趋之若鹜了。 是以在云角州,就算算上大卫仙朝,牛家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档的大势力。 宣威城门足有十丈高,筑基真修可以御空而入,练气修士规规矩矩排队交钱。 “修士两个灵石,凡人五颗碎灵子。城中有住宅的出示房契,赁居的不算。” 守门的披甲修士修为不低,已是练气六层。 这等人物放在平戎县那些小门小派足以做一家之长,在宣威城却只能做个门丁。 这样的修士在牛家麾下足有数百,当真是了不得。 他冰冷的眼神扫了重明宗全宗上下一眼,一丝不苟,语气冷淡。 “铛”康大宝跟这儿的守卫可攀不了交情。 于是老老实实按规矩交了钱,领着全宗老小走进城门洞穿过数道精妙阵法,方才真正踏入这座修仙大邑。 袁晋领头先带着众人回他的小院安顿,一路上倒是让这群山中土鳖深深领略到了什么叫大城繁华。 青玉铺成的大道足宽敞得可供修士驾驭巨兽奔驰,道旁酒肆茶楼,书局妓馆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架着坐骑的低阶修士规规矩矩地跟在抬着肩舆的凡人的后面,丝毫不敢耍什么“仙人”脾气,更莫说鞭笞催促了。 身负长剑的筑基真修倚在庑顶饮酒高歌,歌声传了好几条街道都不消退,引来了一群城中护军面露为难,又不知所措。 出手阔绰的人间富豪拿着灵石在秀楼买笑。 只要你拿得出灵石,肤如凝脂的女修同样会舍下高高在上的模样,巧笑嫣嫣地张开双腿,躺在拔步床上任君采撷。 “好一副盛世景象。” 虽都已经见识过前世里那些人口千万的大城,许久未曾到访宣威城的康大宝还是再次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上辈子他哪里见过这些? 而且前世的大城里可没有人骑着两层楼高的蛮族异象满城溜达着跑出租呀。 “那蛮族异象是近几年里最便宜的驮兽了。据说草巫教里一位长老前些年改良了一份方子,使得豢养这种伪灵兽的成本降了一半,这三四年草巫教靠这个可发了不少利是。 宣威城以前驮货载人可都是租雷趾驹的,看看现在城里哪还见得到。 连带着咱们隔壁洪县马家的生意都惨淡了不少,正愁着呢。 师兄,咱们可以再等等,他家手里那批雷趾驹早晚得甩卖出来,这个便宜捡得。 以后等咱们组建商队了,能用得上! 这蛮族异象太大了,跑商还是雷趾驹要得。 不过我听说草巫教就靠各种异兽、丹方的研究改良获利颇丰,连他们掌教的筑基丹都有眉目了。 据传是走了普州石山宗的路子,也不知道真假。 不过我是觉得多半不太可能,就算石山宗一门十筑基,也没嫌筑基丹多的道理。 陈野除非是石山宗大长老的龟儿子,那样约么还能分得到一颗。” 作为重明宗驻宣威城办公室第一负责人,袁晋对于宣威城里的事情了解还真不少。 “果然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呀。” 康大宝低声喃喃道,想着草巫教大把赚灵石有些羡慕。设计师不愧是天降奇才!理论通用万界! 到了南城,七拐八拐进了袁晋的小院,虽然只是个练气五层的修士,但好歹也是个“仙师”了。 两进的院子虽小,却布置的清新雅致,还有几个凡人仆役伺候。 比起在山中清修的康大宝、蒋青两人,袁晋的日子可算好过不少。 无怪董氏姐妹总是回了宗里就不自在呢,回去了她们是过门的弟媳妇,干活的身份,在这里可是货真价实的太太。 “师兄,我已经让婉兮将卧房收拾出来了,您看还要不要个房里人服侍着。” 袁晋鬼鬼祟祟地拉着康大宝到了院子内的一处角落,挤眉弄眼的低声问询道。 “咳,咳,这个嘛。”康大宝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摩挲着干干净净的下巴,清了清喉咙。 “清倌人,戚师傅二儿子入股的妙云斋出来的,都是干干净净从小被人看顾着长大的。 人家几十年来都做的是口碑生意,价钱不贵,模样也绝不会差。” 这么多年师兄弟,袁晋连亲师兄喜欢穿哪个颜色的亵裤都一清二楚,哪还看不出康大宝道貌岸然的表情下一副食指大动的模样。 自家师兄自己是知道的,说实话,早些年为了两个师弟耽误了不少年头。 三十大几的人了,戴着掌门的名头,干着跑商的活路。 仙道无望不说,身边还没有个人照顾。 除了好吃的肘子未曾断过,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个富家翁呢,简直不要太凄惨。 那些有望大道的修士清心寡欲也就罢了,自己师兄弟这类废物做什么有道全真? 再过些年,这人间至乐说不定就有心无力了,修士的肾也不是铁打的,也是有使用期的。 可千万别信江湖上那些自称合欢、欢喜出身的散修瞎扯,什么龙虎丸、不倒灵,没用的! 在这件事上,可千万要不负韶华呀! 娶妻一事可以先缓缓,待老三和自己混出来了,日子好些,说不得还能给掌门师兄讨个修士正妻。 但纳个妾抑或养个外室则是不要紧的,不了几个灵石。 便是过两年腻烦了,只要没有诞下子嗣,到时候几句话也能打发得走,不费什么事情的。 “掌门师兄、二师兄你们在聊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见戚师傅?”蒋青凑过来好奇问道。 “咳,对对,先办正事,你先去投份拜帖,跟戚师傅约好拜会的时间,这事情以后再说。” 康大宝旋即正色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不要让老三知道了,自家兄弟里总得有一个是干干净净的。 “嗯嗯好,我这就去写拜帖。”袁晋没好气地瞪了不知所以的蒋青一眼,随后就进了书房。 “二师兄这是怎么了?”蒋青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 “没事,他字写得难看,正愁写拜帖这事呢。”康大宝表情平淡地瞎扯道。 “那没办法了,我字比二师兄写得还难看。”蒋青倒是习惯性地相信了自家掌门师兄的瞎扯。 “对了掌门师兄,既然今天不会去拜会戚师傅,那我等下出去一趟。”蒋青接着说道。 “这人生地不熟的你去哪儿?宣威城里筑基真修都不鲜见,你可别出去给我惹祸。”康大宝一听这话就皱起眉头。 “贺家大哥前段时间给我来信,说若是到了宣威城可以去寻人问他的消息,他在城里有处产业。”蒋青认真回道。 “看来这贺家老大还真挺看重老三的。”康大宝摩挲着光下巴想道。 “那你去吧,早去早回,对了,那处产业叫个什么?” “‘妙云斋’呀。” (本章完) 第18章 戚师傅 第18章 戚师傅 南城集中了宣威城内几乎所有上点规模的炼器铺子,齐氏老店处在其中,不上不下,并不显眼。 老店当家的戚师傅唤作戚不修,早年间是破落门派出身,好像还是什么掌门弟子。后来宗门还是败落了,门人弟子都无消息。 便自入赘了一个危姓练气家族,学到了炼器这门手艺。 再待修士丈人一死就休了凡人糟糠,还了本姓,又娶了一位兆姓女修合力霸了危家家产。 凭借以上这些事迹,就算在下限极低的散修中列个排名,这位戚师傅也算是其中佼佼,能够一骑绝尘,脱颖而出的。 随后便是靠着手艺日子越过越好,连道途都是愈发顺遂,最后竟然攀上了一位褚姓筑基女修,两人不清不楚地合伙开起了这家炼器铺子。 自此更是混得风生水起,过了几年居然买下了宣威城这处炼器铺子的地契,还供着两三处地火房、三四个正经炼器师,仅这一处产业就抵得上不知多少个重明宗驻地。 好在这位戚师傅虽说名声不好,可他下限也低呀。 只要你给他二百灵石,管你什么牛鬼蛇神出身,他都敢收你为徒,丝毫不担心学艺不精的人走出去败坏他的名声。 只是这样一来,教学质量就可想而知了。 康大宝当年若不是手头的门路都找遍了,也没人给引荐其他的炼器师,定不会将矮粗的二师弟交到这位的手里的。 万幸袁晋运气不错,在这样的师父手里愣是学出来了,总算不枉费康大宝这些年吃糠咽菜供他学徒。 当然了,戚师傅人品再怎么卑劣不堪,那也是袁晋下过跪敬过茶的授艺师父,轮不到他们来置喙。 恰恰相反,对于重明宗上下他都算是长辈,这拜礼自然是要讲究些。 好在戚师傅的爱好康大宝通过这么些年几次相处,也尤为了解。 就很简单直接,三十块灵石装进描金红木匣里码得整整齐齐,保准这老家伙喜欢。 须知这礼着实不算轻了,年景差的时候康大宝这种资深货郎半年都挣不到这个数。 往些年里,戚师傅家每年三节两寿袁晋送上的贺礼价值加上去估计也就十块灵石左右。 就这样,在一众学徒之中也算恭谨得很的了。 由此可见,这次重明宗为拜谢戚师傅让袁晋出师的贺礼送得有多贵重。 以戚师傅的为人个性,送礼的日子倒不难约,袁晋出门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得了信,明天正午康大宝师兄弟三人便可前去拜会。 到了傍晚,康大宝和袁晋就面色复杂地看着蒋青一脸平静地出门去了妙云斋。 面如冠玉的小伙脸上居然看不出半点表情波动来,就像去趟街边饭馆吃个小面一般稀松平常。 “怪不得这臭小子总抱怨说我给的例钱不够用呢,总去那地方人情往来的咋可能够用。” 康大宝觉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师弟不干净了,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草草打发了还要说些什么的袁晋,令他监督韩韵道、段安乐做完晚课,自己便到收拾好的卧房中修炼起来。 一个练气四层的小瓶颈困了自家不知多少年,再不努力,说不得这辈子真没法突破练气后期了。 至于人间至乐?还是等忙完这阵子再享受吧,再努努力这辈子说不定也能当个金丹老祖的不是? 翌日正午,康大宝觉得要是重明宗三个当家人再乘着驴拉板车去见戚师傅,多少有些许丢重明宗的为数不多的体面,便叫袁晋雇了一辆云行兽马车前去。 行不多时,便到了戚师傅的宅子,这可就不是袁晋租住的那等小院可比的了。 在寸土寸金的宣威城,作为稍有名气的炼器师,戚不修的宅子足占了五亩地。 门口执勤的黑衣壮汉是十个站得整整齐齐的凡人武宗,配上炼器过程中产生的边角料打造而成的“神兵利器”。 就是寻常手上本事弱些的练气低阶修士单独碰上他们,也难说稳胜这等人物。 若是他们愿意回到某些州县,在乡间当一个欺男霸女的坐地大豪来也绝非难事。 现在却只用来看门,戚师傅的派头可真不小。 赏了引路的戚家凡人帮闲两颗碎灵子,乐得其面如菊地接过拜帖,弓着身子领三兄弟穿过了三丈高的漆红大门后,眼前的景象就更不得了。 经灵火简炼的大块青石严丝合缝地垒成了高大的院墙,其上布满了禁制,不时有灵纹沿墙壁游走闪现,看上去就不好招惹。 以康大宝浅薄的见识,都隐约看出了院中好几座阵法的布置,更别提康大宝看不出来的了。 其间还有好些牵着凶禽恶兽的修士组成卫队巡院,各个修为都是练气中期起步,领头甚至已是练气后期。比起这些,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倒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物什了。 穿过前院,便是富丽堂皇的迎客厅了,康大宝前辈子见过的金銮殿都不及这般富贵,地板都是纯金的呀!这得值多少个首付! 戚师傅本事不小,但想来他一个练气期的小修可住不上这么豪奢的宅院,说到底,炼器的手艺哪有哄女人的手艺来得厉害。 戚师傅跟他的二儿子戚多罗笑呵呵地起身相迎,这两父子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都是一副阴鸷长相,不似好人。 “两位贤侄好久未见了,康贤侄更是大道更进一步,真是可喜可贺。多罗,快给你两位世兄弟上好茶。” 戚师傅接过礼盒偷偷用灵识一扫,脸上笑容更甚。心头对袁晋满意得几乎无以复加。 人老实,脑袋灵光,活干得利索,家里又这么舍得给钱,这种徒弟上哪儿找去! “戚师傅过誉了,舍弟性子顽劣,这些年全赖戚师傅不吝授艺,才在今日有所成就。康某忝为重明宗掌门,自当上门拜谢。” 康大宝正色说道,他今天穿着平日少穿的掌门道袍,说这话时倒是有些风调开爽、器彩韶澈的样子,跟往常那副市侩模样大不相同。 “何掌门倒是教出了个好徒弟。”戚不修听得康大宝这话笑得眯起了眼睛,客套之中透着几分真心夸奖的意味。 他修道几十年,见过不知多少小门小派自当家人死后因内斗败落得不成样子。其间比起重明宗底子好的可不算少,类康大宝一般能把宗门的架子撑起来的可没几个。 别看重明宗现在跟十五年前几无不同,还是小猫三只。 可蒋青资质不错,还是剑修,更难得的多半是个筑基有望的,将来哪天说不定就能成为云角州难得的奢遮人物。 自家这个授艺徒弟在炼器这一道颇有天赋,说实话他如今欠缺的不过只是些许经验。 自己除了压箱底的那点手艺还舍不得拿出来,便再无别的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 假以时日,他的手艺是肯定会超过自己的。 倒是可惜了,只能再压榨二年,到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为重明宗的摇钱树了。 除了开派祖师那代,他们重明宗什么时候有过炼器师呀。 再说康大宝,大小算得上是个掌门,拉得下脸真能跟货郎一般在周边坊市跑商挣钱,更没有跟那大部分败家子一样变卖门派底蕴过日子。 也是,好像重明宗当时也没剩下多少东西能变卖的。 不过最难得是脑子清醒。 多少门派掌门人自家式微的时候,都喜欢寻所谓“可靠”、“清白”的散修作为供奉壮大声势,最后被一群外人鸠占鹊巢,吃干抹净。 康大宝却从不做这等事情。 舍得自己修行拉下,却不遗余力供养两个师弟修道学艺,令得重明宗现今还是干干净净,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样。 听说前些年江家商行遭劫,他也在其中,最后居然还全须全尾地跑了回来,手底下应该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说不得重明宗在他手里还真能重新兴盛起来,再成为左近有数的筑基大派。 总的而言,重明宗上代掌门的这三个徒弟,假以时日,怕是都能混个人样出来。 戚不修想到这里,转头看了一眼自家老二,气就不打一处来。 “老子这辈子儿女加起来有八十三个,唯一一个有灵根的这么多年却只练会了拍子、拉皮条,这份富贵,可难守得住。” 又想到自己与那位前辈“相交”多年,居然一直无子. 以那位的乖戾脾气自己还在尚能哄得住,若是自己不在了,戚家人又有哪个人能在人家的面前说上话? 等自己百年后,她不念旧情,再找个好的,那自己了大半辈子受尽骂名置办的这点产业,莫不成还要落在新人的手里头? 那他戚家阖家上下这几百口子,还能有的饭吃不成? 不行,老子得开始布置后路了,小心埋了之后连点后人的香火血食都吃不上。戚不修看向袁晋思索着,心中起了计较。 宾主落座后各扯了几段闲篇,无非是些戚不修赞重明宗上下兄友弟恭,康大宝夸戚不修道德高尚,德被子孙的废话。 主家留饭,客随主便,饭桌上再言笑晏晏一阵,两方都各自应付完公事,康大宝就带着两个师弟拜别了。 “老二呀,我觉得,你跟你袁师弟,不妨多亲近亲近。” 哈哈,感谢@米汤大哥老哥的追读和宝贵意见。 (本章完) 第19章 买剑 第19章 买剑 “老二呀,我觉得,你跟你戚师兄,不妨多亲近亲近。” 三人回到袁晋租住的小院,康大宝关上门忽的开口说道。 “戚师兄?咱们兄弟私下里说,那位戚师兄性子有些阴鸷,不似好人,他跟我相处不来。” 袁晋听完忙摇着脑袋回绝。 “嘿嘿,不似好人才好,你那授艺师父还能有几年好活?上点心,但凡肥肉过手,或多或少总能滑点油水下来不是?” 康大宝讳莫如深地说道,袁晋蒋青也不是笨人,自然领会得到康大宝的意思。 “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说戚师兄在这宣威城三教九流的朋友不知有多少。就说戚师傅门下,也不乏其他家的学艺弟子,咱们重明宗,终还是差了一筹。” 袁晋皱着眉头认真回道。 “就是差了一筹才好,差了一筹,戚师傅才能放心。过些年,待安乐或是韵道哪个长大了,若是能跟戚家结门亲,那就最好了。” 康大宝嘿嘿笑着,显然没考虑过两个当事人的是什么想法。 “不扯这个了,老二你带着老三去购置一身。你在城里混了这么多年,总知道哪家好坏,这一千灵石先拿去用。” “一千?!”袁晋跟蒋青瞪大了眼睛,师兄这是去刨了哪家修士的祖坟? “呐,点一点,一分不少,不要扣扣搜搜的,按好的买。” 康大宝把灵石码得整整齐齐地铺在桌上,直感觉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说过这般豪气的话来。 “戚师傅那儿卖的都是些大路货色,也不好讲价。 买飞剑得去幻剑盟的万剑斋,法衣就去罗家大娘那儿量身做一套,防御法器城里头有好几家名声不错,就看哪家能多给点饶头好了。若是还有剩的,就再给老三买件清心佩之类的,虽说没多大用,挂着也好看不是。” 袁晋算是跟康大宝一起长起来的,论起精打细算这块来,倒也是个好手。 “嗯嗯,你看着办。”康大宝连连点头。 “掌门师兄,这一千灵石太多了,我身上这套行头也完全够用的,还是留着点,师兄你们跟韵道、安乐都有很多用灵石的地方。” 蒋青想了一会,还是皱着眉头说道。 “还没有轮到你说话的份,师兄跟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要想在大事上插嘴,等你筑基再说。” 袁晋大笑着敲敲蒋青脑袋,全然看不出半点嫉妒之色。 “少来,大小事都得是掌门我说了算。”康大宝嘴角翘起,低头喝茶。 “大掌门,那咱们赶紧出门吧。” 袁晋忽的怪笑着冲过来将康大宝一把举起,冲出门去,康大宝惊得胡乱舞着袖子吼着些什么“成何体统”、“有辱斯文”。 蒋青也笑着跟在后面起哄,忽的想起,许多年前,两个师兄带自己去坊市买灵芽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样子。 宣威城很大,袁晋在这城里待了几近十年,也算是半个地头蛇了。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一番,总算将蒋青的一身行头置办了大半,还给韩韵道、段安乐买了两件一阶下品的清灵钟。 不过几块灵石的物件却喜得这两少年上蹿下跳,走路都不自主的蹦了起来。 “嗯,还剩五百三十块,够在幻剑盟买把不错的一阶中品飞剑了。” 袁晋掰着指头算着,蒋青的俊脸上也满是笑意,他手里那把一阶下品的飞剑老早就不堪使用了。 “一阶中品?”康大宝摩挲着光下巴,盘算起来。“印象中幻剑盟的名声好像也还可以呀。” 康大宝心头寻了将刘家老大和白卞两柄飞剑变卖的心思。 离了宣威城,想要在一般的坊市找到一家能够不漏声色,就把这两柄剑和一堆用不上的法器同时吃下去的店铺,也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去看看再说。”康大宝轻笑着。 众人行至万剑斋,名头挺震人,其实一座不高的二层小楼罢了。 幻剑盟作为附近的有点名头的门派,现在也不过只有一位筑基修士当家,把全宗上下一并卖了也远凑不出万把飞剑来。 “万剑斋霍樱,见过几位道友。”说话的女修面容姣好,身材丰腴。 她笑起来很好看,约么桃李年华。梳着一个妇人发髻,身着素雅长裙,还散着淡淡的香气,带着一种恬静自然之感,令人很容易升起些微好感。 一家有实力的法器铺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法器! 难不成还是坐镇店里的漂亮女执事吗? 当然,她的出现倒也给了康大宝这个买家一个不错的心情。 “见过道友。”康大宝三人回礼。 “不知几位道友要购置何物呀。”万剑斋也不是只卖飞剑,其他法器也有出售,只是品质比不得他家的飞剑罢了。 “飞剑,先看极品。” “万剑斋当不会让三位道友失望,墨儿,引路带三位道友入茶室。” 作为老练的买卖人,霍樱闻言倒是表情不变,但康大宝仍觉得那份笑容真诚了不少。 一个豆蔻年华的俏丽侍婢怯生生地迎上来引路,待三人进了茶室坐好,沏好茶,那墨儿便低头跪着倒退了出去。 不多时,霍樱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抱着匣子的伙计。“时候不巧,前不久有好几把极品飞剑都卖出去了,盟里面器堂的师叔又在闭关炼制一柄二阶飞剑,所以小店暂时只有这几把飞剑在手,三位道友勿怪。” 霍樱轻声道句赔罪,转头让后面的伙计将匣子放在案上。 “这女人好会做买卖。几十个字吐出来,又夸了自家生意好,又夸了自家手艺精,还打了预防针,买家若是没看上却成了来她家的时候不凑巧。” 康大宝听惯了这些自吹,面上笑笑,心头不为所动。 “霍道友,还是先看看飞剑吧。”蒋青在边上忍不住插言道。 袁晋听完暗暗扯他袖子,霍樱闻声笑着应了一声,打开第一个匣子,介绍道:“七曜斩心剑,一阶极品,采用七种火属灵矿借了二阶地火才锻造而成。 附有“锋锐”、“爆裂”、“灼心”、“破甲”四种禁制,半月可释放一阶火浪术三次,威力约等于练气七层修士一击,作价一千一百九十灵石。” 霍樱说完,观察到康大宝袁晋两个面老的不动声色,年轻俊朗的蒋青却微微皱了眉头,心底暗道可能没什么大钱。 康大宝回头看向袁晋,见他点点头,心知这价格还算合理。看了蒋青一副老子很想要却装作不感兴趣的表情,就知道倒是没什么问头。 “霍道友,劳烦下一件。”康大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完再说,急个什么。 “虎齿剑,一阶极品,取一阶极品黑齿虎的门齿为材,拆黑齿虎的其余兽骨为柴,引阴火浸冷泉锻造七十九天而成。 附有‘镇兽’、‘斩灵’、‘嗜血’、‘暴虐’、‘引邪’五种禁制,一月内可召唤一只一阶上品的黑齿虎灵助阵,作价一千一百九十块灵石。” “再劳烦霍道友。”康大宝这次问也不问,冷门手法炼制出来的邪门法器配上一堆左道禁制,简直是邪修专用,属性更是和蒋青不合,没必要考虑。 “星火剑,一阶上品,本盟出动了三位炼器师采用天外陨石耗时半年所炼,本意是想炼出一阶极品甚至二阶飞剑的,可惜时运不济。 这把剑附有‘轻灵’、‘疾行’、‘锐利’、‘斩邪’、‘引火’、‘聚星’六种禁制。 更难得的是此剑材料上乘,若是寻到高明的炼器师重炼,也是有可能攀上二阶的,作价只要九百灵石,还.” 霍樱这次介绍明显用心了些,喋喋不休的,康大宝却连话也不说,只把星火剑的匣子往外推了一推将她打断。 这玩意儿根本就是破烂。什么“三位炼器师”、“天外陨石”、“耗时半年”、“重炼上二阶”,都是为了卖出破烂的故事。 ‘轻灵’、‘疾行’用来赶路可能还不错; ‘锐利’、‘斩邪’、‘引火’、‘聚星’在斗法禁制中却不算好用。 须知禁制可不是越多越好,更别说连个自带法术都没有。 这把剑跟七曜斩心剑、虎齿剑差了不止一筹,显然只是卖家拿出来骗冤大头的。 康大宝的动作已算相当委婉,霍樱也知趣,旋即又拿出七八把极品飞剑来。 其中虽再没有星火剑这般凑数的,却也比不上“七曜斩心剑”这般出彩契合,当然,价格却是便宜了不少。 看来看去,却还是第一件最好,可就是太贵了,蒋青暗地里想道。 袁晋也是这个想法,这跟不到六百灵石的预算相差太远。 不知师兄还凑不凑得出,若是一时凑不出,说不得还要找城里几个相熟的朋友拆借一些,只是自己虽然有些朋友,可这般多灵石呢!谁能借得出来。 “就七曜斩心剑罢,不过这价格霍道友还得打个商量。”康大宝师兄弟三人想法倒是一致。 “本小利薄,道友见谅。”霍樱摇头。 “天底下没有不能讲价的买卖,霍道友可是太霸道了。”康大宝一个几颗碎灵子的买卖能掰扯三天的行商,哪吃她这套。 “万剑斋历来如此,不过,倒是可以给道友一些饶头。”霍樱还是摇头。 “八百灵石。”康大宝也不同意,送你一件价值一百灵石的下品法器哪有少你一百灵石划算。 “一千一百九十,再送道友三柄一阶下品法器降魔杵。”霍樱头摇得更快。 “八百五,降魔杵也不要了。” “一千一百九十,实不能少。” “九百,道友,买卖不是这般做的,好歹有来有回一次。” “我还真没见过比师兄还会讲价的人。”袁晋出了门一脸懊丧。 “至少掌门师兄真拿回了不少饶头。”飞剑已入了储物袋,蒋青一脸喜色。 “五个二十方的储物袋,还不错,能值个两百多灵石,不过,师兄,这个饶头怎么办?” 袁晋掰着手指头算道,随后一指被带出来,正站在门口角落眼中噙泪的墨儿。 被他一指,这小姑娘显是被吓得不轻,头都不敢抬起来,似是一头被母兽丢弃了的小兽。 眼眶中的泪珠只忍了片刻就再忍不住,先是两条水线从脸颊划过,旋即便大声哭了出来。 童音清脆如小河湍湍,引得街上一众仙凡侧目。 谢谢各位看官老爷的推荐票鼓励,老白会尽力写出更好看的故事 (本章完) 第20章 准备 第20章 准备 “小丫头莫哭了,掌门师兄你也真是,堂堂一派之长,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是做什么。” 回了袁晋的小院,董婉兮心疼得忙给哭了脸的墨儿搽脸换外衣。 两个小宝瞪大着眼睛好奇地围着看,董宁馨性子向来泼辣些,但也是进门这么多年来破天荒对康大宝说了重话。 “宁馨!”袁晋黑着脸一声呵斥。 “好了好了,我也不想的,谁知那霍樱水泼不进。我只是还想要点添头,气她一气,谁料想她还真给啊,这可是个有灵根的苗子呀,她还真舍得。” 康大宝也是一副吃了吐的表情,那娘们做生意太过厉害。厉害得他连拿白骨剑出来抵价的念头都打消了,拿出来就得被她剐一刀。 “实在不行就让她跟着韵道、安乐先修炼着吧,一个伪灵根,也难怪她舍得给。” 蒋青拿出测灵尺来,摇摇头。 “伪灵根?”康大宝苦笑一声,这等资质,这丫头又不姓韩,也不知道这丫头刻苦修炼到九十岁能不能到练气中期。 董宁馨还要说些什么,见袁晋面色不好看,董婉兮便一拉妹妹衣角,止住了董宁馨的话出口。 “伪灵根也是灵根不是,家里如今就这么大小猫两三只,哪怕只是个练气一层,以后在山上种种灵田,当个稼师总是不成问题的嘛。 老二你就当个女儿养着吧,人也懂事,想来也能帮两位弟妹分担些。” 康大宝一语定音,三兄弟也就不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见墨儿眼中还噙着泪,董氏姐妹看了实在不落忍。 想想也是,不过十岁出头的女娃娃,跟个货物添头一般的就被人抵出去了,任谁听了都觉得可怜。 “你空了去跟霍樱打听打听,这女娃的亲近家人是不是都在幻剑盟的驻地里安生。若是的话,便请她一起送过来。 想来多半只是个没根基的凡人家庭出身,稍有些地位那女人也不会眼都不眨就送了出来。此事她也没有什么刁难的道理,左右不过几百个凡人的事情,应该不难办。” 康大宝被这女娃娃的眼睛看得有些脸皮发烫,侧过身子对着袁晋交待说道。 说完了紧接着又回头补充一句:“那女人要是开口提灵石的事情,那便算了,想也别想!” 袁晋点头应是。 墨儿也已是知事的年纪了,听完康大宝的一番安排嗅出康大宝等人不似恶人,董氏姐妹又在旁一直宽慰,眼泪豆子便渐渐止住,只时不时的抽泣几声。 康大宝将事情安排好,袁晋出言打发董家姐妹带着一堆娃娃下去,三兄弟便又坐在一起开始聊起正事。 “跟贺家老大的人定下来了吗,什么时候出发?”康大宝关切着问道。 “八天后上午,妙云斋,是跟贺家二哥一起。”蒋青谈起来有些兴奋。 “这贺家兄弟,怎么都喜欢在那里办正事,没个正经人样。”康大宝喝口董宁馨之前端来的冷茶,不屑地说道。 “贺家老二比起老大还是差些意思,七曜斩心剑你且多多温养熟悉,寻常时候不要拿出来。如非必要,还是用你原来那把三转青锋剑,待得紧要时候再来个出其不意。一阶极品的飞剑,动心的怕不只有劫道的。” 袁晋也在旁叮嘱。 “师弟省得。”蒋青听完连连点头,康大宝跟袁晋对视一眼,却是都摇摇头,真是怕这位师弟被人卖了。 不过好歹重明宗和贺家还有点香火情,贺家老大的生母便是康大宝三兄弟师娘的亲妹妹。 几人少时来往不少,贺家老大的名声在左近也尚算不错,多少能照顾着些,能让康大宝稍放些心。 再看看给蒋青置办的物件,心里头又放心了不少,有灵石可用的日子就是好。 一阶中品宝光镜,攻防一体,不比刘家老四的金甲圆盾稍差; 一阶中品白云袍,一旬内可以释放七次一阶中品的云隐术,还附带“轻云”、“疾行”两个禁制,又能躲又能跑; 一阶中品火灵佩,对于一阶中品下的火系法术都有半成的加成效果,紧要关头还能凝聚一面明火盾护佑己身。 再加上一阶极品的七曜斩心剑、一阶中品回春丹三瓶、一阶上品护脉丹半瓶,防御符箓四十张,攻击符箓二十张,青禾灵酒两葫芦。 这身行头配置,虽然跟筑基真修的龟儿子是比不了,可估计也能跟筑基门派的核心弟子相较不差了。 譬如上次遇见的子枫谷筑基种子审图,便不一定能比蒋青配得好。 相传那些在大卫仙朝金册上落了紫篆的大派中,他们的剑修一脉,讲究的是对于剑道虔诚无比。 所谓剑在人在,修行过程中根本不会沾染飞剑以外的任何法器。便是使用的飞剑也往往不会附带什么旁的法术,会认为那样不诚不纯。 可重明宗这小门小户的哪有那么讲究,如果手头灵石再宽裕些,康大宝恨不得连袜子都给蒋青配成一阶的。 买完这些康大宝手里还有不到五百块灵石可用,他索性全交给袁晋,让他也给自己添置些东西,这个二师弟也是过了多少年的苦日子了,都不容易。 至于自己,吴道人当时拿出来的破军锤,古老六可是一直收在储物袋里根本没来得及使用,自己大可以占这个便宜。 自己之前用的开山锤也不过是件稍微不错的货色,又没炼制为本命法器,不值当心疼个什么。 刘家老四的小金盾虽然只是一阶中品,却有“磐石”、“金光”两个相当实用的禁制。 在一场恶斗之中也未曾受过什么大的损伤,现在自己拿来使用正好。 就是被刘家老四血炼成了本命法器,以康大宝的手段,打磨掉这层灵魂印记估计得费个小半年工夫,在此之前怕是难以运转纯熟的。 自己这些年因为修为困在瓶颈停滞不前,所以沉溺在货殖一道,确实有些荒废了修行。 是以斗法手艺这么些年不仅没什么进步,甚至还有倒退的趋势。 细细想来,若是多些功夫在研究御器手法和破妄金眸上,遇上前些日子那场恶战也未必就会那么狼狈。 就算刘家四鬼、古老六等人的手段与云角州的同阶散修相比已算犀利,可说到底不过是些野狐禅罢了,自己还真是有些丢了门派修士的体面。 他心中又想到:“这么多年,破妄金眸那般拗口的口诀背了无数次,开派祖师所传的行气路线更是烂熟于心,却一直都未曾开窍。 可直到经历了不久前的生死大恐怖,他才算是将将踏进了这门秘术的门槛。所以老三说的不无道理,坐在家里,怕是真练不成什么剑修的。” “贺家老二叫什么来着?” 康大宝从自己的沉思中醒了过来,一时记不起那个小时候常来宗里串门的小胖墩的姓名,算来也有十余年未曾联系了,倒也正常。 “贺德工。”袁晋这些年没白待在城里,把重明宗不少人情往来的事情都接在手里,是以跟这些旧交相熟得多。 “噢,想起来了。”康大宝点点头,接着说道:“跟他哥贺德宗比起来,他的名头可是弱了太多了。这么些年,倚着贺家好像也没混出什么名头来。” “倒也不是庸才,这些年帮着贺家料理商队也没出过什么差错的。只是这贺家老大如今是贺家的当代家主,不过四十岁已是练气八层,自不是常人可比的。” 袁晋顺着康大宝的话说道。 “也是。”康大宝赞同道,在自己相熟的同辈之中,贺德宗应该能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左近几州的练气散修加起来怕是不知有多少,真正公认能被评得上“筑基有望”四个字的不过堪堪过百。 自己师父还在世时,就常感慨他那个连襟命好,那副表情恨不得把贺德宗生抢过来养一样。 康大宝倒也没有什么嫉恨之说,毕竟他这人为数不多的优点当中,有一条就是相当服输. “贺家大哥前两年还常常来宗门里找小弟论道,小弟也是受益匪浅。只是这几年寒鸦山里不讲规矩的路匪多了,他说自己需要坐镇押送紧要货物的商队,倒是来得少了。” 蒋青也说起跟贺德宗相处的情形来。 “呵。”康大宝和袁晋心底同时一声冷哼。 什么论道,无非是看家里大人不在想去诓人家小孩嘛。 也亏得蒋青这小子是真傻,都不知道贺家老大明里暗里挥了多少下锄头了,他还没看出来人家在挖墙角。 呸!什么狗屁世交,没一个好东西! “所以我才说,这行饭不好吃,灵石可是拿命挣的。”康大宝改不了啰嗦的毛病,趁机又敲打起蒋青来。 “师兄,咱们现在有的一切东西,可也是你拿命挣来的。”蒋青沉默一阵,缓缓说道。 哪个炼气期修士出门做趟正经生意能挣得这么多灵石回来? 蒋青跟袁晋未曾追问,心底又如何不知道自己师兄做了些什么,肯定是亡命的买卖。 “.尽说些有的没的,”听得康大宝忙转过身,进了后院,恶声恶气地吼道:“韵道、安乐,肘子怎么还没烧好?!” 今天发的有些晚了,本来是觉得剧情有些慢了,想插两张节奏快些的进去。 写是写了,但是读了几遍都觉得不满意,就又都删了. (本章完) 第21章 冲突 第21章 冲突 第二天正午,康大宝三兄弟架着驴车来到了“妙云斋”。 这个点的妙云斋跟寻常酒楼倒是区别不大,只不过是空气中多了几分脂粉气。 只一个贺家没能耐在宣威城置办这处产业,康大宝知道这是几位筑基在身后开办的买卖。 只是几位筑基大都懒得管,皮肉生意说出去也不体面,其中参股的一位筑基便指定了贺家人来做这层白手套。 见那贺德工笑呵呵地从一个包厢内出来,快步走到大堂,行礼道:“小弟见过二位世兄,蒋老弟。” 康大宝还礼罢了,细细打量起这位世兄弟来。他估计得有小二十年未曾见过这老弟了。 贺德工年约三十,修为却是不高,不过练气四层,倒是相貌不俗。 谁曾想得当年的一个小胖墩儿,现在居然长成了一个帅大叔。 具体怎么英朗倒是不好形容,就是仿佛有一种段誉那位便宜爹的感觉。 简单来说,就是有一种,坏坏的危险气息?前辈子倒是有不少姑娘好这口。 “小弟与两位世兄多年不见,真是想念得紧!”贺德工不知真假地感慨一番。 先拉着康大宝、袁晋坐下,又跟蒋青谦让一番才落座,之后自有伶俐的家姬奉茶上来。 贺德工又就着这所谓上等好茶跟三人扯了好半天闲篇,才进入正题。 “蒋老弟是我们兄弟中有数的英才,按家兄本意,是想请他到要紧的几支商队中坐镇的。 只是小弟现在人手吃紧,就厚颜将蒋老弟请了过来。不过列位不用担心,这聘资仍按照大兄与蒋老弟商量好的,万万不会让自家人吃亏的。” 贺德工笑呵呵地说道,又忙遣可人的家姬端来各式可口的咸甜点心,一副热络模样。 “贺老弟有心了。”袁晋点点头,他是知道这其中的区别的。 贺家老大自领的几支商队,押运的都是些要紧的货物,是以聘请的护卫至少都是练气中期以上,甚至还有一些练气后期的老修。 而贺德工手下的护卫就要良莠不齐许多了,有几下把式的练气一二层修士都能来这混碗饭吃。 真要是人手紧缺时候,连段安乐韩韵道这样的准修士都是能过来凑过数的。 两者之间的待遇自然不能混为一谈。 “所以贺老弟历来走的是寒鸦山西段,是从魏家无忧坊-佘家定安坊-徐家北银坊这条路?” 康大宝跑商跑习惯了,掐着手指头就推算出来个七七八八。 “有时南段也去,那边米家寨的米家大档与家兄是旧相识,贺家商队在那只交常例便能畅通无阻。至于其他小寨,也多是贺家的老朋友,世兄不虞担心。”贺德工补充说道。 康大宝倒是听说过这位“米家大档”。 坊间传他手下有三百巫兵,还有一道诡异的咒术傍身,虽成名不久,可手段着实厉害。 坊间有闲人曾说,就是遇上寻常筑基他都能斗上一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听了这话的康大宝跟袁晋都是安心不少,商队护卫向来不是个太平差事,贺德工说的话当然有夸大的成分。 可如果能刨去了米家寨这股势力,寒鸦山南段的这条商路自是安全了许多。 至于和其他小势力的厮杀,自是难免的,不然贺家又何苦养这么些护卫呢? 蒋青却是暗皱下眉头,他可不是安心只去挣灵石的,心里还存了要跟道上强人搏杀的念头,若是一路顺遂,那还有个什么意思? 这时从二楼包厢又下来几人,为首的是个白眉阔耳的胖大道人,满面红光地散着满身酒气。 他也不看座中是哪些人物,大咧咧的跟贺德工一拱手,叫声:“二东主。” 随后便大马金刀的在贺德工旁空座坐下,转手拍拍奉茶家姬的丰腴之处,看着后者惊慌的表情,先是长笑一声,再大声嚷嚷着便让她上茶。 “原来是这个浑货。”康大宝见了贺德工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戾之色,暗道好笑。 怪不得这贺家老二要把小三子借来呢,原来遇上是客大欺主这事,倒也难怪。 下楼这人康大宝倒是认识,原也是跑商的散修,唤作王道穷的。修为倒也不差,已是练气六层。 就是眼色太差,跑商那么些年混到六七十岁了,灵石没听说挣了多少,仇人倒是一堆。 厮混了这么些年,竟然一点名堂都没混出来,倒是混了个讨人嫌的名头。 好几年没见,未曾想居然跑到贺家这里来混饭吃了。 不过这人手段却是相当一般,同是练气六层,若是跟牛鬼儿、古老六这等人碰上,怕是不消半刻钟他那一身血肉就得全喂了小鬼。 贺德工强忍着怒气将王道穷介绍给三人,那道人打个哈哈就算给三兄弟见过礼,惹得大家也是都不痛快。 “真不愧是‘讨人嫌’。”康大宝暗自摇头。 他一到来倒是扰了众人的谈兴,只好不咸不淡地说些家常。 “家慈许多年未曾见过诸位世兄弟,倒是经常挂念。”“实是我等晚辈的不是,多年来也未拜见姨娘。改日等贺世兄有暇了,必登门叨扰。” 康大宝心知自己师母那个妹妹是个势利的,自己师父还在时两家来往都不算多。 这时候重明宗都没落得不成样子了,这位怎么可能还想得起自己这三个穷酸晚辈? 不过贺德工此言明显是要拉近两家关系,自然没有说破的道理。 可这种时候,偏偏总有浑货要跳出来显示下存在感。 “我道是为什么东家要请个没见过血的娃娃来商队,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那倒是不奇怪了,可要须知我们做的,可是要做博性命的.” 王道穷话未来得及说完,只觉得自己喉间一凉。 定睛一看,一道青锋正悬在自己喉咙半尺之间,登时惊得全身一麻,狗嘴里再吐不出话来。 悬在他喉咙的自然是蒋青的三转青锋剑,康大宝见状皱了皱眉头,这老三性子不改,早晚一天会被人当刀使了。 这一手却是把在场众人也惊到了,特别是贺德工手下的其余护卫。 毕竟王道穷修为不弱,平日里众人颇有以他为首的意思。 往常就是面对贺德工这位二东主都是一副倨傲的模样,不想此刻居然如此轻易地栽在这个俊秀的年轻人手里。 这对他的威望倒是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老三!”袁晋皱着眉头斥了一声,将来都是要在一个商队里混饭吃的同道,何必与他恶了关系,你后背是长眼了么,怎么什么都不怕! “哎呀,王道友一时失言,蒋老弟这又是何苦,快快收了吧。”贺德工暗笑之余也是上前劝道。 蒋青冷哼一声,才一招手将剑收回袖口。 “哼!”王道穷也不想失了面子,顶着一身白毛汗强哼了一声。 “姓王的,你在哼个什么?”康大宝这时却是站了出来,惹得众人一惊。 贺德工心想这位世兄小时候就是个面团一样的绵软性子,与之相处也甚是温良,莫不是多年未见,转了性子? “康掌门这话什么意思。” 康大宝跑了这么多年商也谈不上什么威名,他刚做了刘家四鬼的事情更是没人知道,是以王道穷倒也不憷他什么。 “活到这把年纪了还不知道小心些,祸从口出的道理还要我讲给你听?我们师兄弟不是凶人,但也不是好招惹的!你那北山凼里头也不是没有活人了!” 康大宝话说得凶厉,在场众人谁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康大宝心里清楚,底层散修的圈子从来都不是好混的。 王道穷跟重明宗的梁子既然已经结上了,低头认怂是万不可取的,只会让对方觉得你软弱可欺。 还是做绝点,让人想起来就怕还好些。 王道穷听完话却是沉默了,先前蒋青那剑他倒未必服气,毕竟多少有他自己大意的成分在里头。 可康大宝这话他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就是按照炼气期修士中能活两个半甲子的人瑞算,自己也已经土埋腰间了,没有多少日子可活。 凡人亲族几千人,却没有一个修士后辈,更无什么过命的朋友。 就是不怕蒋青一人,也敌不过人家三兄弟,要知道他们其中年纪最大的康大宝也还不到四十,不得不怕啊! 更何况,也确实是自己失言在先。 想通了这个关节,王道穷便很光棍地给蒋青深施一礼,后者冷着脸勉强回了一礼。 这一档子事,在面上至少是过去了。 贺德工上前拉着二人握手言和,却看见康大宝饶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哪里不知道这点心思被其看穿,忙背过身去安排和头酒去了。 康大宝转过头跟袁晋商量着:“这梁子是因为贺家老二结的,你晚点去敲打下他,让他长点记性。 他哥是厉害,不过也没厉害到他可以拿我们兄弟当刀使。另外,王道穷半边身子入土的人,又没有个后背,既然得罪了,还不如得罪到底。” 他话里说得隐晦,可几十年的师兄弟,袁晋又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起身去寻贺德工。 康大宝则是笑呵呵地起身,拉上臭着脸的蒋青跟王道穷说话,一副要两人言归于好的做派。 倒令得王道穷心里舒服了不少,心道这康大宝虽然斗法的本事稀松,做人倒是不差。 谢谢大家的推荐 (本章完) 第22章 采购 第22章 采购 吃过贺德工安排的和头酒,才过中午,贺家商队便要出发了。 众人拜别时,贺德工与康大宝的亲热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拉着康大宝的手聊了足足一刻钟,也不知是因为袁晋的敲打还是蒋青的本事。 康大宝好容易从贺德工那儿抽身出来,走到蒋青跟前。 “从一个鼻涕虫长成一个英男子,也不过只要十五年的功夫而已。”康大宝看着已比自己高上不少的小师弟,忽的感慨想道。 “也不消多说什么,平时里的嘱咐你也听烦了。只需记得万事都不打紧,不管怎样,只要全须全尾地回来就好。” 康大宝拍拍蒋青的肩膀,低声说道。 “走吧,小心些。”袁晋也在旁讲道。 “二位师兄放心!”蒋青点头答应,进了一架华贵的四轮兽车。 “两位世兄,我们这就出发了,待得下次归来,再摆酒和两位兄长把酒言欢!”贺德工跟十几名练气修士也各自进了兽车。 他这支商队其实规模不小,各式货物足装了近百车。 拉车的黑驼兽高大温顺,是上好的驮兽,驮货万斤都是寻常,拉着货物起步居然都要喷着白汽小喘。 这等商队规模若放在康大宝常去的几个小墟市中,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 直到车队在视线中消失,康大宝才带着袁晋回到小院。 他也要盘算下自己有哪些东西要购置带回宗里,出来有些日子了,家里没个人看着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接下来几天,他把宣威城里的商铺几乎逛了个遍,淘换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认真说起来,作为一个掌门,提升门派综合实力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应该远超过他个人修为的提升,这才是他现在急需做的事情。 一阶上品杀阵赤光云斗阵,能释放百道赤火术御敌,可覆盖阵中心方圆十里。 这等威力,按常理道,抗衡十数个一般点的练气巅峰修士不成问题。 说来这倒不是什么高明精深的阵法,但胜在简单好用,很适合重明宗的使用要求。 更何况,原价一千一百灵石,只要八百七十灵石就拿下了,还是拿那些难出手的法器抵价买来的! 康大掌门自上次在霍樱那儿挫败后,可是打出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就是需要灵脉给阵盘供能是个难事,重明宗没有灵脉,就只能使用灵石,仅仅是运转一月就要二十块灵石,对敌时所需更要翻倍。 是以康大宝最终还是没将小云雾阵卖了,打算平时没事还是将就用着,若是哪天来客人或者真对敌的时候再开那赤光阵来得划算。 至于术法,那群师叔虽然把藏经室里的东西都搬得干干净净,可作为老掌门早已定好的下代掌门,康大宝手里还是有原版藏在手里的。 常见的五行术法、丹器阵符典藏如今的重明宗都是不缺。 更何况这类东西,在宣威城里也难得能淘到珍品,就是遇到了,其价值也不是康大宝手里那三瓜两枣能买得起的。 康大宝只是随意逛了几家书斋,便没了多少兴趣,捡漏这种事情似是只会出现在话本故事中,康大掌门两辈子都没遇见过。 于是转头扎进几家灵药铺子,盘着几家的货物比来比去,成功收获了不少白眼。 一阶上品卿新草四株六十一块灵石、一阶下品转轮果五十颗三十块灵石。 这是给韩韵道和段安乐准备的。 按康大宝估计,两人毕竟打熬药浴都已经三年多了,加起来只用一株卿新草和两颗转轮果就差差不多足够引灵入体了,其他的可以用作储备。 一阶上品赤晶砂八两一百零八块灵石,一阶上品精明液两瓶二百六十块灵石,这些都是修炼瞳术的辅助材料。 按照宗门师长里传下来的说法,这些份量足够破妄金眸修炼半年所用。 当掌门这么些年,康大宝破天荒地一次性给自己了这么些灵石,若这破妄金眸还是练不成,睡到半夜康大掌门估计都能心疼得哭醒。 一阶上品灵兽袋一只,现在康大宝想起“龟儿子”栽在刘家四鬼的手里这件事还是很伤心。 陪了自己十来年,愣是连天灵兽袋都没住过,把衣服内兜当了窝。 灵兽的作用毋庸置疑,若没有那只白甲陆龟护主,刘家四鬼此刻说不定正在把自己的脑袋当球踢。 在宣威城几处灵兽铺子逛了大半天,各种奇珍异兽见识了不少,到最后还是空手出了门。 明明其中好几只幼兽都不错,甚至跟“龟儿子”一样的白甲陆龟都有一堆,可偏偏就好像差了那一点眼缘,愣是让康大宝暂停了饲育灵兽的打算。向来不讲究,啥都可以将就的康大掌门犯了轴劲,自己也觉得奇怪。 本来只是想着随便挑选一只随便养着就是,最好是那种能把自己送走还能庇护子孙的那种。 可是偏偏 不过此事不急,搁置些时候再选也来得及。 康大宝又出门走向了宣威城最为气派的一间傀儡铺子,一个穹劲有力的“工”字石碑立在门前。 这是大卫仙朝傀儡一道大门派鲁工派所开设的店铺。 跟寻常傀儡铺子不同,门前侍立的俏婢修为比康大宝还高出不少,看其年岁怕还不足康大宝的一半。 柜台里正在看书的掌柜也不甚热情,见康大宝踏进门槛,只露出个职业微笑,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来,便继续端起道书翻看起来,任康大宝在店中查看物品。 琳琅满目的各色傀儡令得康大宝大开眼界,辅助修炼的、辅助炼丹的、辅助炼器的、用于斗法的、教学的、饲育灵兽的 当真是应有尽有。 其中甚至有一尊假丹境实力的斗战傀儡,依着康大宝的猜想,估摸坐拥整个宣威城的定南牛家也找不出一位能跟这具傀儡抗衡的存在来。 这具傀儡的价签康大宝连看都不看,想来把重明宗阖家上下全部发卖出去应该也不够零头的。 看了一圈,就没有康大宝不喜欢的。 其中有一个甲剑傀系列康大宝早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 康大掌门看得很是眼馋,可惜就是买不起。 一个练气六层的甲剑巳型傀儡就要价一千五百灵石,启用一次每持续一个时辰就要费二十块灵石。 鲁工派是大卫仙朝里有数的大派,元婴老祖都不止一个,其大名连康大宝这般偏居一隅的低阶小修都是如雷贯耳。 这样的门派制作的傀儡斗法能力对标的都是大派弟子,肯定是远胜云角州左近这些小宗小派和低阶散修的。 同是练气六层,若对上王道穷那类的,说不定就是一剑一个。 东西好是真的好,可贵也是真的贵。 这些大派也是灵石多得没地方烧了,把店开在这种穷乡僻壤。 听说除了定南牛家给面子,令城主府捏着鼻子定了一什的甲剑傀,就再没听过鲁工派开过张。 但估计也不会赔多少灵石,定南牛家要有胆子收鲁工派的租子,康大宝就敬他们全家都是汉子,吃这几百条好汉的席面的时候,一定多夹几筷子。 康大宝眼馋了一阵子,跟店铺掌柜和门口的俏婢各行礼拜别一番,紧接着转头便进了巧工堡的铺子定了一具训练机傀。 这具机傀也算不错,可以模拟练气七层以下不同修为、不同法器的敌人供门派弟子斗法。 有相熟的修士曾跟康大宝说起过这种机傀,康大掌门心里惦记了不知多久,听了店铺掌柜的殷勤介绍后便觉得很是满意。 加之这筑基门派开的店就是亲民,要价不过只要七百二十块灵石,使用起来消耗一天也不过只要二十块灵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重明宗咬咬牙,一年也能用个十来次,何况还提供三次上门修理的服务。 见猎心喜的康大宝在店家提供的空地上试着运转了一番,便发现这傀儡比起他想象中还要弱上一筹。 设置好练气五层的模式,在康大宝毫不留手的情况下,只用一两个回合就能将这具傀儡轻松击败。 这等实力跟鲁工派的甲剑傀简直是云泥之别,最多勉强能够得上王道穷的水平。 没办法,谁不想买好的,可谁让重明宗只买得起便宜的呢! 这还是把所剩不多的灵石和白卞的飞剑一并抵了,还费了口舌又讲了价钱才将这具机傀换了来的呢! 买完训练机傀之后,康大宝手里剩的灵石还没在牛鬼儿那儿参加易物会的时候多,也就将将够门派日常运转的,干不了什么大事。 由此重明宗的储备金,只剩下了刘家兄弟那四个已经腌制入味的人头。 “天生就是个穷命,”康大宝坐在客房内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摇头叹口气,撑了个懒腰,去伙房热了两个肘子吃了。 再把手洗干净了,取了纸笔,只七八笔胡乱写了封信留给袁晋,最后叫上段安乐、韩韵道,架上驴车悠悠地出城去了。 “艹,黄家老店和妙云斋可都还没去成呢!”走到半途,躺在驴板车上的康大宝猛地撑起身子,把木板拍的砰砰响。 (本章完) 第23章 心头肉 第23章 心头肉 云角州是好地方,好山好水好婆娘。 据传当年大卫仙朝开国之主平定天下后,首次巡幸仙朝山南道廿六州府时拢共只用时四月,其中在云角州就足足盘桓了三月之久。 临走前还金口玉言留下了这句话,很是随性地刻在了时任刺史的衙门牌匾上,自此代代相传。 传言是否为真暂不可考,不过这片修仙者眼里的贫瘠之地,对于凡人而言,的确是一等一好地方。 四季分明,鱼米之乡,广阔的平原上奔腾着大江大河,鲜有洪涝旱灾之忧。 浩瀚的密林、布满珍货的山脉、肥得流油的黑土地养育了一茬又一茬的凡人在这里繁衍生息。 可数以千万计的凡人之中难免良莠不齐,又逢当今世道吏治败坏。 仅是平戎县中就有百来伙叫得响名号的山匪路霸聚啸山林,日常的所作所为除了打家劫舍也就只剩伤天害理了。 “咻”“咻”“咻”,只见山间三个樵夫打扮的青壮应声而倒,皆是被一根羽箭从背后射中。 羽箭撕破背篓透胸而过,带着大块血肉撞在石壁上现出三道白痕,片刻间便把山间小径染湿了一地。 三个青壮须臾之间便是没了进气只剩出气,瞳孔涣散,眼看便是活不成了。 “柳五爷这手连珠箭又是精进不少,想必会更受寨主的器重,真是可喜可贺。” 一个身着白衣的俊彦青年跟着一名兽袍壮汉骑马并行,满嘴的阿谀之词与他的好相貌毫不相称。 “张先生过誉了。”被称作柳五爷的兽袍壮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拍马快走几步,领着手下喽啰踩过路上的三个还在喘气的青壮依次走过。 俊彦青年嘴角微翘,又毫不在意地打马上前,继续跟柳五爷攀谈起来。 他这副做派倒令得柳五爷心里眉头暗皱,这位张先生可是寨主的心头肉,自己还是不要走得太近。 寨主心眼可不大,又最好吃飞醋,本事更是了得。虽然还未到炼髓武宗之境,但也是曾在修仙者手里活下来的狠人,在左近也是有名的恶匪。 也就是这位成天嚷嚷着要出寨耍耍,寨主拗不过他撒娇,才让自己洗村子的时候也带他出来见识一下。 用三个倒霉樵夫试过这把新到手的裂天弓,足足百两黄金换来的,的确好用。 柳五爷心里更添了一分底气,在这世上安身立命的本钱又多了一分。 今天不过是去洗一个不知道拜山门的流民野村罢了,自己这个炼骨高手带着三四十炼皮喽啰,没有不胜的道理。 只是要担心若是这野村里没有好看的小娘,这位张先生可怎么打发? “呸,老子当你出来耍,是耍什么?原来是来这里找补来了?” 柳五爷突觉一阵恶心,看着这位身着白衣的俊彦男子就像看见一条白虫且,忙又催马上前走了几步,怕被张先生看见他眼里的那份厌恶。 队伍将要行到村口,有警醒的村民在路上见了,亡命地奔回村中报信。 柳五爷艺高人胆大,也不追赶拦截,目送报信的村民入了村庄寨门。 不多时,便是大门紧闭,一众精壮尽皆上了村墙,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咻”,柳五爷偏头避过一支疲软的竹箭,眼都不眨。 随后死盯着村墙上射出这箭白嫩少年,心中已经开始思索待会儿要用什么兵器砍下他的脑袋。 “是哪座山上的好汉,我们牛李村初来乍到,若有得罪,还望海涵。” 一个戴着纶巾的老翁站在村墙上,佝偻着身子冲着柳五爷拱手作揖。 “我只说一次,现在开门,还能有活人。”柳五爷眯着眼睛,淡淡说道。 今天有张先生在,他没心情跟这些泥腿子讲什么二五八万。 反正寨子左近投贡纳名的大村大镇都不少,也不差这根蚊子腿,洗了就洗了。 村墙上一片寂静,那老翁显然也未料到柳五爷如此决绝。 真要把门打开,那就是把三五百口子的身家性命放上了菜墩子,他一个识得几个字的乡下老头,又那会有这等魄力。 他这寨子建好不过半年,向来是躲在这个山坳坳里头自给自足,也没多少钱粮。 按理说这种寨子成气候的山匪是不稀得来的,图个什么? 村头满仓家里的烧肘子的手艺倒是不错,慕名而来?想不通啊! “牛李村初来乍到,在此处安生时候太短,村民贫苦,无甚财物。只能供给村外的好汉犍牛两头、肥猪十口、羔羊两双、良米百石、足色铜钱三百缗,望好汉高抬贵手。” 纶巾老翁咽了下口水,看着外头冒着杀气的几十个喽啰,老头的双腿都开始打颤,但仍有些担当,壮着胆子向村墙下喊话。“看来都是想死的!”柳五爷一声冷笑,也不撘纶巾老者的话。 若是寻常时候,柳五爷为了省事说不得还真拿了好处走人,可今天不是有位眼冒绿光的张先生在身边等着吗?只能算他们运气差了。 见外头的山匪不回话,纶巾老翁作为公推的村正也不再开腔。 旁边的精壮同样没有开口,都紧张地盯着下方那群杀气腾腾的山匪,连吞口唾沫都小心翼翼。 百来号汉子把个寨墙站得满满当当,此刻却是落针可闻。 “开门之后,一半你们的,一半寨里的。女人都给老子抓起来,请张先生过目了先。” 柳五爷将手中裂天弓拉了个满月,一箭射散了那个白嫩少年的发髻,看着少年一脸惊恐的跌坐倒地上。 柳五爷暗暗想道,可不能让你死得便宜了,老子要把你脑袋活生生锯下来。 又是一箭,一个少年父兄模样的青壮搀扶少年的动作戛然而止,飞羽穿过他的正胸,从少年脸颊擦身而过。 柳五爷对少年绝望懊丧的表情无甚兴趣,转头看着得到许诺的喽啰们士气大涨,怪吼着朝着寨墙冲了上去。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一半喽啰顶着盾牌围着村子的原木大门用生斧头死命飞砍着,一半喽啰叼着刀背攀墙而上,脸上尽是狂热,没有半点怯色。 打家劫舍的事情不知做过多少回,玩命的本事早已嵌进了这些山匪们的骨子里,早没把自己性命太放在心上。 这年头的农人可不能只有土里刨食的本事,纶巾老翁身边有几个懂几手把式的青壮领头布置安排。 一时间村墙上金汁飞羽、滚木礌石接连而下,倒真有几个倒霉山匪闪避不开伤得不轻,只片刻寨墙下就传来肉香。 不过剩下的山匪依旧悍不畏死,亡命徒这碗饭的门槛很高,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了的。 好景不长,随着几个略微出众的精壮被柳五爷一把裂天弓一一点名,穿着兽皮甲的山匪陆续登上村墙,寨子大门在山匪们的刀斧攻势下摇摇欲坠。 精壮们的构筑的防线开始渐渐松动,人是会怕的,当前面的同伴像麦子一样一片片地倒下,又有几个普通人还能拉得开手中的弓弦。 张先生俊秀的脸上露出病态的潮红,看向寨子的眼神就像雪地里的饿狼。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纶巾老翁那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老脸,倒在地上的后生越来越多,跳上村墙的山匪也越来越多。 他哪里还不知道,村子完了! “砰”终于,木制大门被一把斧头砍开了一个豁口。 “老三,跑啊!真要命的!” “姐夫,你先走,回去带上我姐跑!” “七哥,你别扔下我!七哥!七哥!” 杀散了,一人回头,百人跟从,精壮们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后背袒露在敌人的刀斧之下。 一刻钟不到,柳五爷手下的山匪就杀散了牛李村的精壮,哪怕后者的人数足有前者的五六倍。 “老子说的话,为什么不听。”进了大门的柳五爷看见一个性急的山匪,寒着脸张开弓弦。 一根羽箭穿过那山匪的眼眶,带起他的身子直钉在身后房子的木门上。 柳五爷利落地下马走到那山匪面前,抽出羽箭用箭头在山匪项间狠狠一划,一个球状物被带皮取下。 随手往天上一抛,朗声说道:“收拢起来,请张先生先过目!不要让五爷再说第三次。” 群盗的狂热气焰具是一滞,看向柳五爷的表情又恨又怕,却都不敢多言,皆依着柳五爷所言先去收拢妇人了。 “多谢五爷!多谢五爷!”现在的张先生哪还有俊彦模样? 只跟个哈巴狗似的不停道谢,心头邪火哪还能压,捡起刚才那山匪掉在地上的清丽村妇,不顾村妇的徒劳挣扎就往屋中窜去。 他实在憋屈得太久了,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男人了,他要证明自己还是个男人。 将在山寨里那些不堪回想的种种,那些耻辱的场景,他都在这村子里实施一遍。 柳五爷看着张先生进屋,表情说不出是怜是厌,收弓上马,正待去村中钱库粮仓一探,就听得屋中传来一阵惨叫! “要遭!”柳五爷心头大惊,nnd,这可是寨主的心头肉! (本章完) 第24章 少侠 第24章 少侠 柳五爷只来得一声惊呼,身子才转了一半,却见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刀客提溜着大声呼救的张先生的脖颈缓步走了出来。 “一阵风做事,这位朋友莫要多管闲事。”柳五爷横刀抱拳,报出名号,怒目而视。 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这少年,十四五岁的娃娃,娘胎里带来的功夫都算上,也没什么好怕的。 几个机灵的喽啰也察觉到了不对,收起杀心,缓缓挪动到少年刀客周围。 柳五爷小心打量着这走出门的少年,见他面容唇红齿白,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 却是比他手里的寨主心头肉还要俊俏三分,绑上寨去,说不得又是一个寨主的心头好。 一个沉不住气的喽啰欺他年少,从少年侧后踏步大斧猛劈。 那少年也不搭话,一侧身子一躲,左手把张先生提在身前一挡。 那挥斧头的山匪差点魂都吓出窍来,忙把动作一收,却还未来得及庆幸,就被一支羽箭穿喉。 少年则在弦声响过的瞬间,从背后拔刀一斩。 “嚓”一道白光出鞘,站在少年右手边一个喽啰躲闪不及,连木盾带人头都被削飞了半边。 “小爷管你们是哪家的畜牲,退出村去,不然他就死!”少年将长刀横在双腿瘫软的张先生脖颈间,厉声喝道。 好狠辣的刀法!柳五爷惊得跳了下眼皮,仅这一手都不输寨里排名靠后的几位当家了。 看面相最多是个十四五岁的炼骨境,这是哪个武宗调教出来的后辈?怎么出现在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野村里。 “好,你先放了张先生,我们这就退出去。”柳五爷嘴上应承,心里自然有另一番盘算。 “啊!啊!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张先生突地大声求饶起来,原来是少年听了柳五爷的话,手腕轻轻一转,居然将他左小指的一节削了下来。 随后也不顾张先生的大声呼喊,只继续寒着脸看向柳五爷,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这就退,这就退!刘三狗,放响箭,撤出村去,谁要不听招呼五爷活剥了他!”柳五爷未成想这使刀少年如此老辣,知道骗他不得,忙叫手下退出村去。 姥姥,这回不死也要掉层皮! 柳五爷看着张先生落在地上的指节懊丧不已,直恨不得掉的是自己的。 随后领着一众空手而归的喽啰马哲酿退出了残破的村寨大门,跟站在寨墙上的白衣刀客无言对视了半晌,都不见双方再有什么言语。 还活着的青壮这时候也终于敢冒头出来,也顾不上为亲友的死伤伤心,开始壮着胆子添堵寨墙。 柳五爷也毫不在意,破得了一次破第二次自然更是轻松。 这个破村子洗不洗也没有多大关系,在他眼里这几百条人命加一起还不如张先生落在地上指节值钱。 纶巾老翁居然还活着,这时候缩着脑袋凑到少年身边言道:“靳少侠,多亏您回来的及时,不然我们牛李村.老朽叩谢少侠大恩。” “小子本事不济,只拖得这群山匪一时,老丈还是得另想办法。” 白衣少年却是摇摇头,仅那匪首实力就不逊于自己,更何况自己也只是凑巧才在此处暂住几天,救不得这一村上下。 若不然,去家中搬援兵过来?可也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这唉,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纶巾老翁说着说着大颗浊泪便淌了下来,看上去可怜得很。 几个知事的后生知道白衣少年说的有理,心思活泛地转身下墙张罗准备起来。 “唐瘸子,你村里捡的那个娃娃呢?拿出来,这小子要是不放张先生,就把那娃娃当他面剁了。”有个蛮横模样的喽啰突地看向一个瘦削喽啰。 “曲妮马德,那是我儿子,要给老子传宗接代的。”被唤作唐瘸子的喽啰一脸怒容,咧着黄牙大声叫骂。 “你这头老骡子要什么儿子。” “nnd,老子砍你狗太阳的。” “草,你还真砍呀!” “带过来。”柳五爷听了这顿喧闹,也觉得那蛮横喽啰出了个好主意。 都怪自己当时关心则乱,看见张先生被削了指节差点尿都吓出来。 若是让喽啰们各自劫持一个村民,那少年也万不敢冒险的。 他太清楚这些自诩行侠仗义的正道人物的尿性了,一群妇人之仁的东西,成不得大器。 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儿被唐瘸子一脸不舍地捧了过来。看这模样估计还不足岁,肉乎乎圆嘟嘟的,倒是很招人爱,怪不得唐瘸子舍不得。 “滚一边儿去,回头五爷给你抢十个回来都行。”柳五爷一巴掌把唐瘸子打翻,抢过男娃的襁褓倒提到寨墙前。 “小子,我数十个数,放张先生出来,十个数一到,爷爷当面把这娃娃剐给你看。” “呼。”白衣少年深吸口气,似未曾想这群山匪如此丧心病狂,面如死水。 纶巾老翁在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然是想劝说白衣少年不要管墙下那娃娃,可这不是人话的话一旦出口,白衣少年对牛李村有了恶感可又怎么办? “十。”柳五爷悠悠念道,白衣少年眉头紧锁。 “九。”柳五爷的语气不急不缓,在锃亮的钢刀上哈了口热气。白衣少年死死地瞪着他,仍未开口。 “八!”柳五爷朗声一喊,震得白衣少年身子猛地一抖,前者见状哈哈大笑,从容地从一个喽啰的手中接过酒囊痛饮一大口。 “七了!”柳五爷这次声音更高。白衣少年额头上细汗渗出。 “六了!”柳五爷面含冷色,把那钢刀冲着娃娃乱舞几下。 冷风刮得那娃娃娇嫩的皮肤生疼,开口大声啼哭起来,唐瘸子哭丧着脸,显是尤为心疼。白衣少年恨不得将一口好牙咬烂。 “五了,少侠,只剩四个数了。”看见那白衣少年表情柳五爷心知事多半成了,心头大为得意。纶巾老者猛擦冷汗,不知所措。 “四”柳五爷这次只吐出半个字便听得那白衣少年出口打断。 “下面的贼首听好了,小爷习武不过五年,骨龄十三,如今已是炼骨大成。” 柳五爷听得心头一紧,这是何等天才。 却又听得上方白衣少年继续言道: “可我到底是本事不济,今日奈你们这群人皮畜牲不得,可我记得你们了!你们是云角州平戎县的一阵风,你这贼首姓柳。今日我为保这一寨子人命,救不得这孩子,你等尽可将这孩子剐了。这笔血账自然算在小爷头上。 小爷今日就在此立下血誓:‘就算救不得全寨上下,也要逃得性命。待他日学有所成再回平戎县,定要踏平你们一阵风。你今日剐这娃娃剐了多少刀,怎么剐的,小爷会一眼不漏,记得清清楚楚。或五年、或十年、或二十年三十年也要一刀不漏地还在你们这群畜牲阖家身上。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八个字如平地惊雷,炸得一众恶匪吓出一身冷汗。 旁边的牛李村民更是敬若神明,连纶巾老者这般有些许见识的也不例外。 柳五爷的箭法堪称一流,目力自然绝佳,待他回过神见了寨墙上那少年两道锐利眼神,双腿竟感觉有些许发颤。 臭水沟一般的地方,怎么出了这等真龙! 这少年本事不弱,今日多半留不下他,若是真给一阵风招惹上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仇家.。 柳五爷心下一寒,打定了主意,将大哭不止的胖娃娃塞回唐瘸子怀里,骂了声道:“把你便宜儿子抱好了!” 随即孤身上前拱手对着寨墙拜道:“少侠,请少侠将张先生送回,一阵风今日认栽了,还望少侠高抬贵手!”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张先生也是真怕了,也是哭得“梨带雨”。 “小爷信不过你们,你们先往后退三十里,自有人将他送过来。”白衣少侠很是直接。 “好!”柳五爷认怂倒也干脆,带着一众喽啰摆手就要撤。 “不好!”白衣少年只觉突地一阵头晕发昏,只瞬间愣神的功夫,张先生从腹间掏出一把短匕一挑白衣少年持刀右手。 后者因头昏反应不及,一时竟未躲避开,右手受伤吃痛,钢刀掉落在地。 周围几个牛李村的青壮和着纶巾老者尽皆头晕目眩,纷纷倒下。 张先生趁此机会竟然脱身出去,站在寨墙上一跃而下。 他到底是有些武艺底子的,后背着地滚了几滚。 虽看着狼狈不已,却也强站起身来,冲着同样震惊不已的匪众们飞奔而去。 狰狞地大笑大喊道:“五爷,他们中了醉神散,寨主赏我的!洗了这破寨子吧!洗了吧!” 这白衣少年习武时间果然不长,江湖经验太少,竟然着了张先生的道! 柳五爷面上大喜,哪里还用张先生说,连弓都不要了,抄起把钢刀领着一众匪徒哇呀呀的朝着寨墙冲去。 白衣少年面露不甘,乏力瘫坐在地上,仰头长叹一声。 (本章完) 第25章 饭钱 第25章 饭钱 寨门早已残破不堪,群匪没遇到半点抵抗,半个时辰就将这座村寨控制住。 清点财货粮秣,收拢妇人孩童,控制青壮牲畜 一阵风在这些业务上面不知道有多熟练,柳五爷不多会儿功夫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张先生那儿安排好了吗?!” 柳五爷看见乐得不成人形的唐瘸子,这家伙觉得一个娃娃传宗接代不太保险,于是又在寨子里寻摸了两,脸上的笑满得都快溢了出来。 “张先生改主意了,说不要妇人了,就要刚才那小子,在村里寻了户人家,说是要先沐浴更衣。”唐瘸子撇撇嘴,显是很瞧不上。 柳五爷叹口气,早知道就把那小子一刀剁了,如此人物,怎么能被猪狗一般的东西折辱。 罢了,现在可犯不着得罪张先生,这次回去还得指着他跟寨主美言几句呢。 好在那醉神散可不是一般蒙汗药可比,连练血强者都撑不住,倒也不虞那小子能翻盘,就当他命不好吧,管什么不好非要管这趟闲事。 柳五爷闲来无事,叫过抱着三孩子的唐瘸子在街上走着闲聊。 不多时,却见一架驴车悠悠驶入寨门,车上躺着一个大汉坐着两个少年。 三人面对这血气森森的寨子却熟视无睹,连拉车的老驴都不见半点惧色。 “吁。”驾车的憨厚少年将车停在一个喽啰身前。 “这位大哥,我们师徒三人行路路过贵宝地,我家师尊听说这里有户人家肘子烧得好,还望指下路。” 喽啰听他问路的语气这般自然,看下这少年憨厚的脸,又看下自己还滴着血的刀,一时竟有些错愕,不知如何作答。 “带你nn!”这喽啰终于回过神来,爷爷还想着寻个俊俏村妇去快活呢,带什么路! 老子手里的刀血都没干呢!你这小子到底长没长眼。 手起刀未落,喽啰喉咙一烫,倒地不起。 周围的群匪不少,见状惊声骂声一片,却一时没有人敢围拢过去。 柳五爷看得真切,这少年好快的指功,又短又粗的手指头直将喽啰的喉咙一指弹碎。 “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什么人都能碰上!”柳五爷不由惊道。 “不知道又何必骂人呢!”憨厚少年嘟囔着,驾着驴车,走下旁边另一个喽啰。 “这位大哥,你知道是哪户人家的肘子烧得好吗?” 那喽啰机灵许多,听完背身要跑,却见那少年一提缰绳,拉车的老驴扬起前蹄一踢。 那喽啰后背中招被踢飞四五丈去,呕出好些脏器碎片,大口血沫堵塞着喉咙,显然是活不成了。 “这特么是什么驴!”柳五爷见过不少被奔马撞死的好汉,被头老驴轻轻一踢就没了性命的,却还是头回见到。 却见那少年却朝着自己过来,柳五爷自忖自家轻功不弱,还不至于被一架驴车追上。 刚背身要走,却被唐瘸子拉住衣角,只这么一愣神,那刚才还有十丈远的驴车居然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不是驴子!这是妖怪!”柳五爷醒悟过来,幸好唐瘸子拉了自家一把,不然这会儿自己也在呕血了。 “这位大哥,你知道是哪户人家的肘子烧得好吗?”驾车的少年面相憨厚得很,笑容和善。 这幅样子居然让柳五爷想起了自己在寨里只敢打杂,不敢摸刀的本家侄子。 “这人骑得可是妖怪!”柳五爷又感慨道。 “小人不知”柳五爷老老实实地答道。唐瘸子也在旁抱着三个娃娃忙点头。 “真不知道?我家老驴脾气可不好。”少年仍然在笑。 这笑容看得柳五爷发毛,我只是来抢钱抢娘们的,又不是来赶席的,去哪儿知道哪家的肘子烧得好。 可再说不知道?说不准下一刻这头老驴又要抬蹄子了! “有人知道!有人知道!小人这就带公子过去。”唐瘸子看着老驴喷出的一道白汽,冷汗都冒了二两。 唐瘸子带着驴车找到了纶巾老者,这老头正被山匪逼着清点钱粮,是以张先生还给他派了解药。 只是鼻青脸肿的,看样子受了不少罪。 “肘子?”纶巾老者一脸悲愤,难不成这群山匪还真是奔着满仓家的肘子来的? “老丈,我们师徒三人就是为了这口肘子来的。” “满仓家里的之前做得好,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纶巾老者没好气地说道。 憨厚少年闻言饶有深意地看向一众山匪,随即道:“劳烦老丈上车带路。” 说完将纶巾老者搀扶上驴车,纶巾老者擦擦眼泪,揣着一肚子纳闷还是指路了。 山匪们自忖没人跑得过老驴,是以都老老实实跟在驴车后面。 纶巾老者指路带着驴车,直走到一户院里有青砖水井的人家。 唐瘸子心里一突,忙给柳五爷使个眼色。后者看得明白,叹了一声,心道怎么哪儿都有张先生! 车子还没行到院门口,就听到一阵尖利的咒骂声音。 “你这女表,叫你烧个水,足烧了一个时辰,信不信老爷我活剥了你!娘的!” “满仓家的!”纶巾老者看见了院里的场景。一个长相黑粗的妇人正蜷缩在地上,被一身脏污的张先生用一条藤条鞭打,一条麻布长裙上满是血污,也分不清哪块是皮哪块是衣。 “村正老爷!疼啊!”那妇人见了纶巾老者,不住地低声啼哭道。 “公子您救救她救救她!她死了肘子就没人能做得好了。”纶巾老者老泪纵横跪地哀求道。 “这是自然!”另一个未曾开口的俊秀少年突地站起,飞身抢过张先生手上的藤条,一鞭下去,张先生都来不及呜咽一声,便被生生抽死了。 山匪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柳五爷也是如此,这少年这一鞭抽下去自己连出声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张先生便被抽死了,这是武宗?还是.仙人?! 现场死一般的安静,只剩下那妇人还躺在地上啼哭:“村正老爷!疼啊.疼啊” “忍不了了?”一直躺在驴车上假寐的大汉终于开口道。 “忍不了了!”俊秀少年开口回道。 “安乐就比你能忍。”大汉嗤笑道。 “安乐早也忍不住了,可是他先杀的人。”俊朗少年不服气。 “师尊,韵道说得对。”憨厚少年脸上的笑容也敛去了,看向周遭山匪的眼神哪儿还有半点和煦。 “这平戎县、这云角州、这大卫仙朝,此情此景数不胜数,比这更严酷百倍的地方数不胜数!这就忍不了了?你们管得了吗?”那汉子坐起身来,先是教训了两个徒弟一番。 随即转头看向柳五爷,“不要怕,老爷我只是来吃顿饭。” 柳五爷此时吓得跟个鹌鹑似的,恨不得把头缩回肚子里,哪里还敢出声。 “大嫂,劳您烧个肘子。”那汉子走进院内将那妇人搀扶起来。 抬手一扬,一阵清气洒在妇人身上,片刻过后,周身血痕竟已结痂。 那妇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仙法!”纶巾老者却是又惊又喜,忽的想起什么,飞奔进屋去寻那白衣少年。 见其还在昏睡,身上衣衫完好,才放下心来,忙出去吩咐妇人烧火做饭。 她身上的伤口明明都已结痂,却还是呆滞着双眼,一手紧紧将村正衣袖拉着,不时低喃着“疼啊”的字眼。 一个吓丢了魂的乡下妇人,能做出什么好菜,毛都没剃净的猪肘滚水下锅,油盐不放,闷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已捞出盛好。 纶巾老者就算再君子远庖厨,也知道那东西没熟,怎么能给会施仙法的贵人吃! 那汉子却是自顾自的将肘子端上桌子,不消片刻就将那猪肘连血带肉囫囵吞了下肚,只剩下一桌骨头。 却见他一抹满是血油的大嘴,开口赞道:“好吃,好吃啊!没吃过这么带血又带泪的肘子。” 说完转头看向自家两个徒弟,“咱们师徒出门没带黄白之物,这饭钱却一定要给。” 又伸手招柳五爷过来,“今日这饭钱得劳烦尊驾给下!” 柳五爷还是不敢说话,颤巍巍地掏出大把银锭金稞,纶巾老者这辈子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不要这些,只消借你们这项上人头就够了!”那汉子狠声言道,一把小锤将柳五爷人头砸个稀烂。 两个早已压抑不住心头怒火的少年身似鬼魅,赤手空拳不消片刻就将这寨中的山匪杀个精光。 唐瘸子拖着一只瘸腿却还跑得最快,可又哪里跑得脱,瞪大眼睛挺着尸体,背身重重砸在地上,临死前还死死地抱着三个娃娃。 “舒服了?”康大宝戏谑着问了两个徒弟一声。 “舒服了。”两个才十岁的娃娃一身血污都没擦干净,却皆点头应道。 “今日只是些寻常山匪欺凌无辜,你们看不过眼,自然杀得干净。若今日是武宗呢?可能也行,只是付出些代价罢了。可如果是修士呢?是筑基修士呢?还是那些大派的金丹元婴老祖?你们看不过眼,又能如何?” 康大宝语气平静。 “.”两个徒弟低头不说话 “当然是跪着了,不然怎么办?你们的脑袋在人家眼里又能多值几个钱?”康大宝话风一转。 “不过现在可以杀山匪,修士时候可以杀武宗,金丹杀筑基、元婴杀金丹人有多大本事,就能管多少闲事,你们要真于心不忍,就要认真修行,境界高些,总归是要多救些人命的。就是务必记着要放聪明些,不然就跟里屋那个娃娃一样,连自己屁股都差点搭进去。” 康大宝看着两个若有所思的弟子摇摇头,照他的本性,是不大想管这些闲事的。 这么多年,此情此景,早已经习惯了。奈何两个弟子还有这份赤子之心,也不好凉了他们这份赤诚。 教训完弟子后,随即进了里屋。 因为老白上班的厂子明天下午开始就要放假了,老白一下班就要赶飞机回老家,所以明天就不一定能更新了,今天就多放一点。 也还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虽然觉得最近几章节奏比较慢了,想认真改一下,但也没时间了,请大家多多包容 。 最近多了几个看官老哥追读、投票、评论、支持,好些都是老齐那儿过来的。 先感谢大家的试毒鼓励 老白笔力浅薄,不敢说能跟掌门路比拟,连昨天签约的交叉审核也没过o(╥﹏╥)o。 但还是会尽力写的,想试一试后面十万自荐,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个值得读下去的故事。 最后,截止昨天晚上推荐票已经过百了,老白在此,谨代表康大宝感谢大家。 thanks(w) (本章完) 第26章 靳世伦 第26章 靳世伦 康大宝进了里屋,细打量下塌上那人不禁赞了一声,好一个俊美少年。 康大宝的两个弟子中韩韵道也算俊朗,但一来年岁还小尚未长开,二来相貌相对要硬朗不少,今日倒是被这白衣少年彻底比了下去了。 康大宝故技重施,使出刚才救治妇人那手清气咒。 张先生那“醉神散”说出来好大的名头,不过只是些凡人伎俩,清气咒自然轻松解了。 “要遭!”那少年醒后突地腾身而起,随即发现腰间刀鞘空空如也,心中一凉。 下一刻却听一旁的纶巾老者出口安慰道:“靳少侠莫慌,匪徒已被这位仙长诛灭了,咱们安全了!” “靳世伦多谢仙长援救之恩。”少年愣了一下,再整理下着装后,向着康大宝躬身行礼,心里也感慨道,这位仙长倒是不似之前所见的那般仙风道骨。 “你运气好而已,”康大宝摆摆手,“年轻人遇事莫要逞强,切记量力而行。” 康大宝也是唏嘘,要不是他一时兴起打听到这村里有个村妇有手烧肘子的绝活,怎么可能跑到这般穷困的村落来。 他若是没来,这少年必定要惨遭毒手了。 “世伦谨记仙长教诲。”靳世伦语气更加恭敬。 “你后面有何打算?可愿随我修道。” 康大宝突然发问道,多少年了,宗里一直人丁不旺,好些年没有弟子入门了。诶,不对,最近倒是进了个墨儿. 康大宝观这少年一身英气,若是身俱灵根,或许能是个不错的苗子,带回宗里好好修道也是一件美事。 至于一旁纶巾老者口中一直赞誉不止,奉为圭臬的一手刀法,康大宝则并不太在意。 盖因这个小世界的武者前途实在有限。 就是穷其一人生历尽艰辛达到被常人敬若神明的武宗境界,也吃不了入门练气修士的一记火球术。 两者之间存在的是质的区别,不可同日而语。 “弟子愿意!”靳世伦听得,心中一阵激动。 他出身也算不俗,如何不得知得到修仙问道的机会是何等的造化。 大喜之下,却仍是做沉稳模样,强压喜意,在纶巾老者一脸艳羡神色下行礼下拜。 “好,那便试试你与我道是否有缘。”康大宝面上无喜无悲,一路上遇上看得上眼的少年人和童儿他都会随即测一测。 算下来怕是都测了近百人了,也是一个漏都没捡着。 武功秘籍和金叶子可是发出去不少,是以也不报太大希望。 从储物袋中取出测灵尺,轻轻一点“四灵根。”康大宝唏嘘一声,又喜又惜。 按常理言这等资质在凡人中已是万中无一了,但康大宝尤抱着一分能偶遇绝世天才的希冀。 可抽奖的人嘛,总是希望自己能够中头奖的,所谓得陇望蜀,便是如此了罢。 “为师康大宝,重明宗第七代掌门,你今后就是我的三弟子。我重明宗不列道宗嫡传,只是杂家小派,是以也不传道号度牒,你自继续以俗家姓名修行便是。宗内无门规、无教法、只需谨记四个字做事修行:问心无愧。这是你两位师兄,韩韵道、段安乐,宗里还有你两位师叔,待后面见面后,你再拜见。” “恭喜师弟。”韩韵道和段安乐在旁有模有样的,抱着小手出声恭贺。 靳世伦不知四灵根资质是好是坏,也听不出道家嫡传和杂家小派的区别。 只明白自己已被康大宝列入门墙,能够拜入仙家门派之下,终是再压抑不住,喜意布满脸上,咧着嘴恭声应道。 旋即又恭敬地拜见起比他还矮了一头的两位师兄,喜得二小挺胸叉腰,好不神气。 “山中无岁月,俗家亲人那边,你可要先回去交待一番?” 康大宝开口又问,他又将这名新弟子细细打量一番,练武的身段配上潘安的相貌,多少有些犯规了。 好一个丰神俊硕玉郎君!心中不禁赞了一声,更是欣赏。 “徒弟是家中长子,自当向师父告假回家一趟。”靳世伦又说道。 “师弟,我等还未入道,还不可称‘师父’,要称‘师尊’。”段安乐在旁纠道。 见靳世伦面露不解,韩韵道也出言解释:“所谓‘师父’,如师如父。未迈过入道这条坎之前,我们只能称‘师尊’才是。” 靳世伦方才恍然大悟,当即认错改口。 却听段安乐又问道:“师弟是哪里人氏?”“小弟家在左近百里宫兴寨。”比韩、段二人高出一大截的靳世伦低身回话,没有半点不耐之色。 “不知师弟家中还有何人?”段安乐接着拿腔起来,师兄的瘾彻底上来了。 “靳家在宫兴寨中是大族,小弟家中尚有叔祖老父、十几个姨娘、数十个弟妹、近千余同族血亲。” 小门小户出身的段安乐愣被靳世伦开口那数十个弟妹惊着了。 他段家仙人老祖子嗣艰难,传到他这一代的时候已经是三门守一丁的人间惨剧了,整个段家加起来也没有靳世伦的弟弟妹妹人数多。 韩韵道没什么反应,韩家在重明宗也是大族。 他家中的弟妹虽然比不上靳世伦,但姨娘的数量却是远远领先,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师尊,左右无事,您看?”韩韵道面露希冀,段安乐也是眼巴巴地看着。 “既然你都说左右无事了,那便一道去世伦家中看看吧。若是世伦的亲族愿意,也可一并接去重明宗安置。” 康大宝看出两个徒弟没过够当师兄的瘾,也乐得遂他们的意。可回了宗若是再懈怠修炼,他手里的戒尺也能把他们打出来。 至于靳家是否愿意跟着师徒几人迁徙过去,怕是难说。 观靳世伦的谈吐,也可知靳家多半在宫兴寨也是土霸王一般的存在,不见得愿意跟到重明宗去伏低做小。 一些大寨大镇里武宗都不少,等闲练气修士也不会前去招惹。 如不是运气实在太差,似野马庄一般遇上刘家四鬼那类邪修中的狠茬,这种大寨里大族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听了康大宝的许诺,三个徒弟尽是大喜,纶巾老者也识趣地掩住心中的悲苦,在旁跟着赔笑。 “我观这寨中残破,青壮殁了小半。这群恶匪的主家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凭这寨中残余老弱,怕是再难在此安生,不知老丈是何打算?”康大宝心血来潮,想着索性送佛送到西。 “是何打算?”纶巾老者摇头苦笑,把这眉间皱纹皱得再深几分。 “不瞒仙长,这里本就是些无根野民躲避苛政,为求生路,才在此结寨自保,哪还称得上什么打算。就是一阵风不来,我等也不敢再逗留此处,只得再寻他处立寨,且过一天便算一天吧。” “此去西进数百里,是我重明宗驻地。老丈若是有意,可收拾好寨中辎重钱粮,带着人先去,我师徒事情办完后即会赶来与你们汇合。” 如今重明宗辖下还有凡人数万,大都是历代重明宗修士的凡人亲族繁衍而来,当然其中免不了另有些凡人投效。 这还是前次师父故去后,师叔们各自迁走了不少凡人亲族后的数字,不然数量只会更多。 毕竟有修士庇护下的凡人,一无课税之虑,二不虞水火之灾,三无盗匪侵扰。生活起来不知有多畅快,自然乐得繁衍子孙。 所以如今再将眼目前这数百口走投无路的凡人迁至宗门,以宗门下辖凡人的数量,倒是能简单消化,不虞有害。 当然无根无底的人去了日子也不会太好过,那边也不是桃源,照样有剥削阶级,土豪劣绅哪里都不缺的。 但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能够性命无虞地平安的生活下去,便已经足够令人满足了。 “寇云生拜谢仙长大恩大德!”纶巾老者喜得眼泪鼻涕挂了一脸,当即大礼参拜,叩首不止。 似他等这类乡中野民可以不消付出半点代价,就能够得到修士庇护存身,不知道是修来了几辈子的福气。 康大宝也不以为意寇云生的反应,本就是顺嘴一提的事情,成与不成都无所谓。 随即又掏出三把翠绿小剑递给寇云生道:“那便先收拾好东西吧,这里有三柄符器,收拾等闲凡俗不成问题。使用前只需用童男的舌尖血喷在剑身之上即可,老丈且留作护身,以备不测。若是真遇上了不开眼的贼人,也可报我重明宗名号,以振宵小。” 这等符器寻常练气修士随手就能制作,所用材料也不甚值钱,凡人用也有几分威力,是以随意就给了。 当然,对于寇云生这类野寨寨主而言,足以称得上是价比千金了。 在平戎县内有能耐抗衡这三把符器的势力,至少也应该对重明宗的名声稍稍有些耳闻。 至于牛李寨的队伍遇上完全不惧重明宗名号的歹人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那等人康大宝自己估计都惹不起,遇上了自然是人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自己怎么想都是没用。 连康大宝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明天一出门就碰上哪个沉睡万年的妖族巨孽,迎面打个喷嚏把自家喷死。 这世道,谁都没法把话说满的,元婴老祖都不行。 未待后者再拜,招呼三个徒弟坐上驴车,令靳世伦驾着往宫兴寨驶去。 人在老家,今天发的有些晚了,谢谢大家的推荐票 (本章完) 第27章 宫兴寨 第27章 宫兴寨 尤二挑着扁担,埋头走在长长的上山队伍里,今天是给寨子送细菜的日子。 这宫兴寨庇护了多少村落,尤二的村子一年也轮不上几回。 便是轮上了,也难得叫上他尤二这类村里的小姓人家,是以他格外珍惜这次的机会,准备得格外用心。 上好的绿叶菜将两个竹筐装得满满登登,直塞得真塞不下了,才舍得挑出几根败了颜色的叶子留给家里,让老妻幼子尝尝味道。 村里有识字的老人说了,靳寨主一家是大好人哩。 用心庇护了大家伙几代人,租子也只收七成。丰年能给家里的添件新衣裳,灾年也没见过哪家卖小子,左近哪还有这样的大善人! 尤二想起老人的话,心里头热乎乎的,身上了也来了力气,感觉肩头的担子又轻了一些。 他是个没读过一天书的庄稼汉,扁担倒了不认识是个一,自然觉得老人的话有十成十的道理。 嘴上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小声嘀咕起来,念叨起些寨主老爷子孙万代,好继续庇护咱们这些庄户人家安心种地,少受兵灾匪患。 待得尤二他们长长的队伍行到了山脚,能遥遥望见山上的绿瓦白墙。村正里老等几个村里的头面人物便出声让尤二这些庄稼汉卸下担子。 再往上就是宫兴寨本寨了,他们这些泥脚汉就不配上去了,自有靳家的家生子会过来接。 尤二看见一个灰衣老叟一挥手,百来个劲装汉子便冷着脸走过来接过扁担,都很不好相处。 一个跟尤二一般头回来村汉好声问下什么时候能来领挑具,对面却连话也不回,反伸手就是个嘴巴。 村正似是压根没听到这声脆响,跟个哈巴狗一样的冲着那位老叟点头哈腰了好一阵。 才见得那老叟很不耐烦的言语了声应付一下,随即便又摆手叫了村正退了下去。 村正离了老叟,快步走回村里几个主事人中间,似是又在半路上长回来了骨头。 明明灰衣老者只跟他言语了没两句话,他却在人群中间抬头挺胸、颐气指使地说了好大一通。 这还不过瘾,说到兴起时,还寻了个树墩子站上去,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继续安排事宜。 待着他说完话,灰衣老叟早带着一群家生子回了寨子,连个背影都看不见了,才将主事人又散了下去。 见里老细孙笑嘻嘻地从自己身旁走过,想着这旬日里是轮到自己帮里老给村正家里挑水了,心里头又着实有些好奇。 尤二迟疑了好一阵,才敢壮着胆子,连吞了好几口唾沫,这才怯生生地凑近开口,轻声问了一句。 “员员哥儿,这么高兴,是山上的老爷说什么了不成?” “嘿嘿,你倒是说对了,这次来的老爷可不一般,是靳家一位旁系老爷乳母的亲外甥。他老人家很是青睐咱们村,也全赖村正求了情,这位老爷便开了贵口,今年便许了我们村十个姑娘上山做事的名额。” 里老细孙这时显是不是一般的高兴,这时候不仅没因为尤二不懂规矩出声发问将他训斥一通,反而听到尤二出声后还特意停下了脚步来跟他回话。 尤二来不及因为跟里老细孙说话感到欢喜,只是跟周遭众人听完,都是出声惊呼,满心喜悦毫不掩藏地显露脸上。 “噫,这哪家丫头上了山,岂不是要过天上的日子哩!” “全家几十口子人都要跟着享福哩!” “我家秀儿.” 看着村汉们淳朴的笑脸,里老细孙白脸上的笑容不减,心底却生出一阵嘲讽: “呸,这等好事哪轮得到你家那些干黄的村姑。 十个姑娘,家姐应该能入选,若是跟隔壁李家村那位一般,被寨上的大人物看中.” 大人物高兴时候的一句话,就把李家村整个村子本来六成的佃租降到四成。 若是我家村子也有这等好事,到时候肯定也不会把消息放出去的。照旧向这些泥脚汉收七成租子,我家再跟其他几家把那三成一分. 那这日子,可就太了. ———— 灰衣老叟一脸晦气的将挑担子的家生子骂了一路,他才不进灶房那等地方呢。 于是舍了队伍独自上了山,想着找几个相识诉下苦衷,舒缓下心中烦闷。 本来以他的出身,要不是犯了事,怎么会轮得上这等下贱差事。 不就是几个乡下丫头么,寨中刑堂也未免苛待自家人了!他正闷头入了内寨,忽见得一个细眉男人从前头匆匆走过。脸上登时露出谄笑,条件反射般地猫起身子,碎步小跑几步。 近了细眉男人身前,刚要开口攀谈一句,便见后者身旁的锦袍年轻人挪步挡在自己身前,冷着脸横他一眼。 灰衣老叟心里一突,脸上的谄笑僵了下来,刚要再壮着胆子出口,便见了年轻人眼中的锐光如铁。 灰衣老叟顿时失了胆子,将喉咙处的话吞了回去,只悻悻地弯下腰,再不敢抬头。 细眉男人哪理会这些插曲,脚步都未停,继续向前走去。 锦袍年轻人舍了灰衣老叟,快步紧跟上去,口中语气不屑: “一个外寨里头做下等事的,不过是少时跟师父有几天蒙学的交情,也好意思上来说话,真不怕污了师父的眼” “前头是寨主内院,你进不得了,在外间等我!”细眉男人才懒得理自家徒弟嘴里这些琐碎事,只急匆匆给把门守卫露了牌子,快步入了院门。 锦袍青年则在门口止住了步伐,颇为艳羡地看下细眉男人离去的背影,也只能收回目光,再向门口把门的拱手一礼。 待后者懒洋洋地一点头,他这才安心地背过身,立在院门外头。 饶是如此,他还是得意洋洋地瞥了一路低着头跟来灰衣老叟一眼,后者此刻正站在远处能大概望见内院入口的一个墙角。 锦袍青年心中登时生出一种优越感:“瞧瞧,不是什么家生子都能在寨主内院门口站着的。” “寨主,张仙长那儿小的已安排好了。”细眉男人近了内院,一眼就瞧见了端坐正中的寨主靳火华。 靳火华此时身后立着两个俏丽的侍婢,正享受着美人揉肩。 正经武宗的筋肉,比老牛还硬,两个小美人手小得巴掌摊开还没靳火华肩膀宽,哪里按得动,吃力地绷着小脸按得两手酸痛,累得呼呼喘气,抖得靳火华哈哈大笑。 细眉男人见了此景,若是平时自然就退回去了,可兹事体大,怠慢不得。于是只能猫着腰碎步快赶了过来,在靳火华旁侧耳细声简短说了一通。 “好!如此一来,延请张仙长庇护我们宫兴寨的事情多半就成了。” 靳火华点头说道。他相貌不俗,虎背熊腰,面带坚毅之色。仅靠着家传武学,不到四旬便已将武道修炼至登峰造极,成就武宗,堪称天才绝艳。 自他十年前从二叔手中接过担子,执掌宫兴寨以来,便振作精神,励精图治。 年年收拢流民、打造兵具、编练民壮、开辟荒土,把祖宗传来的基业经营得好生兴旺。 左近的野寨荒庄的凡人里头谁不知道“狂风刀”靳火华的名声? 可再怎么天才的武宗强者、坐地大豪,跟仙人相比,也算不得个什么。哪怕只是个说不清来历的野修也是如此。 仅仅是年常供奉便要足色黄金千两,二八处子十双。 怎么想都不是正经修士,可哪有什么办法? 上一位谢仙长都故去近十年了,若是再聘请不到一位修士坐镇,周遭那些寨子,早晚会按捺不住,生出将宫兴寨生吞了的念头。 想到这里,靳火华不禁长叹一声,挥手推开了身旁两个正在按乔的俏婢,旋又开口正色问道: “世伦走到哪里了?张仙长答应了,若是靳家子弟有仙缘,即可收至门下,这也是我靳家的福气。可惜我靳家寨中的六十余口,居然没有一人有此福气,就看世伦了。” 靳火华话中遗憾之余又透着几分憧憬。 “少寨主旬日前传信,说是受到了一所百里外的野寨款待,准备将他们招至寨中安置。”细眉男人回道。 “唉,还是心善了些,这世道,哪能管得了那么多人死活。”靳火华皱起眉头,如今这世道,不对,自古以来这世道,都还是狠心人活得长些。 “少寨主宽仁,一身武艺又尽得寨主真传。若真入了仙道,成就必是不可限量,那可真是我等的福气。”细眉男人在旁轻声恭维道。 靳火华听得眉头稍展,脸上浮出喜色:“你呀你,真是会说话。我们靳家,若是能出一个仙人.” 这时候,一个下人面露急色小跑进门。 细眉男人登时变了脸色,他情知寨主身边人都是自己一手提拔,不到十万火急,断不会像如此这般火烧眉毛,这必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下人进门被高高的门槛一绊,摔得狼狈,随即索性也不着急起身,带着哭腔跌在地上沙哑着嗓子一喊:“寨主,大事不好了!” 人在老家,发的有些晚了,谢谢大家的推荐票 (本章完) 第28章 破家 第28章 破家 “天塌不下来,先站起来说话。”靳火华待身边人向来不错,是以半是责备半是宽慰地说道。 “那位张仙长进了进了内宅!撞上了二太爷家的太太。小的们拦不住,耿护院还丢了性命!”下人哪里敢站起来,哭腔更重。 却见得靳火华闻言后面色大变,哪还有遇事要有静气的模样,大步向内宅冲了过去。 此刻的靳家内宅之中,一个目沉如水的鹤发老者拦住一个中年道装男人,全然不惧他的淫邪目光,将惊得一容失色的娇艳妇人死死挡在身后。 “张仙长,使不得!” “老不死的,可是你们姓靳的求着道爷我来的!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张仙长面色也是难看。 “靳家自然会尽心侍奉仙长,可如何有将家眷让给仙长欺凌的道理。”鹤发老者强压怒意,虽受了此等大辱,语气中却还是仍带恳求之意。 娘亲的!他碧血剑靳圻,也是练武奇才出身,自五十岁成就武宗以来,替宫兴寨斩杀了不知多少来犯之敌,什么时候受过这般窝囊气! “你这老不死的好不晓事,你们靳家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如何谈得上尽心侍奉!你吵到本仙了,还是死了清净。” 张仙长说着摸出一道黄符甩在空中对着老者摇摇一指“敕!” 一个拳头大的火球凌冽飞来,那靳圻忙背手将身后小妇人推到一边,自己也险险躲过,取出身后长剑返身直刺张仙长面门。 这剑若是刺实了,就是修士的脑袋也扛不住。 “哼!”两块灵石六张的劣品火球符没能打中,令张仙长很是心疼。 “刷!”靳圻的长剑撞上一道金光,发出金铁相交之声,顿觉手腕处疼痛欲裂,飞退而回。 两块灵石五张的劣品金甲符!张仙长心在滴血,等会定要这老头好看! “去!”张仙长手中现出两柄刀状符器,只见他手中灵决一掐,两柄符器化作两道流光一上一下直取靳圻两处要害。 这是正经的仙家妙法!靳圻感叹道,自家哪里躲闪得及! “上面有我!”靳圻闻言立即放心的将身前空当大开,挥剑斜挡下方符器,只听得上下两处同时传出兵器碎裂之声。 “碧血剑?狂风刀?靳火华,你们靳家两代人刀剑双绝好大的名头,不过如此嘛。” 张仙长看着面前两位武宗的兵器碎片,收回两柄符器浮在掌上盘旋,脸上露出些玩味的笑容。 身在金甲符的庇护下,他也不虞受伤,倒起了些猫戏老鼠的戏谑心思。 手拿残刃的两位武宗面色难看得很,他们所用的兵器可都是几代相传的“神兵利器”,居然还撑不过这妖道的随手一击。 靳火华自不是孤身前来,百十来人陆续到来将后院站得满满当当,其中不乏炼血炼骨境的好手。 张仙长却仍是不慌不忙,心中还生出分快意来。 “终于轮到本仙人予杀予夺了!不过人这般多,杀起来是有些麻烦呀。” “张仙长,这恐怕是个误会。”靳火华如今仍竭力想将此事平息,仙家手段,非凡人可敌,他实是不愿跟仙人厮杀一场。 “误会你娘亲,这老东西都把剑指到本仙长头上了!好!看看你们宫兴寨有多少人不怕死,看看本仙杀不杀得干净!” 张仙长破口大骂之余,两柄符器又是飞射而出,盘旋飞舞,霎时间就收割了三四条人命。 却是没吓唬到多少人,这批人不知受过靳家几代恩养,又授予武功秘籍尽心教养,甚是悍不畏死,仍然冲锋在前。 “自寻死路!”张仙长看着一群好手围着自己各式兵器击打在金甲符上叮当作响,气极反笑。 手中灵决一掐,灵力外放,符器于空中光芒大盛,将张仙长面前的十数人一气斩杀干净。 将张仙长面前的金甲光幕染成血红,倒是令得外人一时看不出他的面色惨白。 这一下便实在有些狠厉了,将周遭好手震慑住来,都不由得往身后缓步退去。 靳圻又随手拾了一把长剑,替靳火华挡下了一柄符器,这次这寻常长剑居然意外的未受损伤。 叔侄二人都是惯会厮杀的,眼神交汇,都看到对方脸上的意外与欣喜交杂之色。 再见周遭好手虽仍被两柄符器死死压制,但也不似之前那般被随意屠戮,猜到这必是那妖道力竭,旋即都是精神振奋起来。 “把十牛弩搬来,不信破不了这妖道的乌龟罩。” 不多时,几个身大力不亏的好手将十牛弩架在了院墙之上 “射!”张仙长面露惊愕,再顾不上心疼,又是两道金光闪现面前! “砰。” “啊!”院中响起张仙长的惨叫声,三道金甲符,居然没挡住这凡人的十牛弩! 只见张仙长情急之下闪身腾挪,终是保住了躯干,只有一条右臂被一丈长的弩箭擦过,裂成碎片。 “好!”靳圻跟靳火华齐齐握拳赞了一声,这架十牛弩的弩弦是从上一任谢仙长所杀的一只快成妖的野牛上所取,当时便言这不是寻常凡物。 但能一击奏效,如此轻易地便将这妖道击成重伤,却是两人事前未曾想到的。 “死吧!!!死呀!”右臂断裂处传来的巨大痛楚令得张仙长痛苦不已,眼见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一阵叫骂过后,又是刷出三张金甲符护住己身,旋即丢出数张火球符,朝着挪动不便的十牛弩便扔了过去。 这一下不仅十牛弩被炸成粉碎,连整个后院里也都是各种肉块。黄的、白的、红的弄得靳家内宅比染坊还鲜艳许多。 “死啊!”张仙长只觉伤处剧痛,痛到都没有理智心疼灵石了。 他灵力不足,却舍得吞吃丹药了,又把压箱底的金矛、水箭、火球.各式符箓乱扔。一时间,令得这清秀的靳家后院怨气惨叫声直冲云霄,好似人间炼狱! 就是受过几十代恩养也扛不住符箓的狂轰乱炸! 众多好手动作慢的散落一地,动作快的也不敢上前,只得做鸟兽散。其中自觉恩养少了些的免不得还要萌生出些野心来,找些要紧地方寻些金贵细软傍身。 如此一来,连整个宫兴寨都是一片惨叫怨声。 接连避过一道金矛、闪过一击火球,靳圻这次没能继续好运气。 水箭袭来,他气力不足,脚下慢了半步,只得提起手中长剑将一道水箭稳稳斩落。 岂料这仙法不能以常以度之,水箭并未坠下,箭头箭尾照旧来势不减,先后刺入靳圻腹中。 只瞬时便是大片血肉翻起,两个可怖的肉洞现了出来,还能见到其中脏器已是一塌糊涂。 此等伤势哪有活路!这位武道大豪惨嚎一声,跌坐地上,抬眼却见靳火华要持刀来救。 他只得使出最后的气力摆手制止,紧接着放声喊道:“走!走!是我害了靳家!是我害的!都走!” 修士之威,果真非是人力可阻! “是我害了靳家,早知道.不过只是个妇人罢了!”靳圻感觉自己的身子渐渐冷了下去。 这位武道大豪临死前似是明白了姓张的妖道刚才为何那般生气。 六岁习武,七岁练皮、十岁炼骨、弱冠炼血、五十就到武宗之境,此等天资,在宫兴靳家往前的历代家主中都堪称惊艳。 是以他可以一身傲骨,不肯将自家妻室交由他人凌辱,哪怕对方是个传说中可以飞天遁地的仙人! 他也不是没和仙人交手过,所以他才有反抗的底气,宫兴寨供奉的上一任仙长就没有如此多的手段。 那位仙长虽有一手厉害的风刃术法,凌冽无匹,但却难以后继。 只要舍得以人命消耗撑到他灵力枯竭,自己这类武宗强者欺近其身近战,未尝没有胜算。 人命嘛,又不要自己靳家出,有什么舍不得的? 不意这次靳火华请回来的仙长这般厉害,远胜之前那位庸碌之辈。 是啊,有这等伟力的人物,当然不会把下面蝼蚁的尊严放在眼里!或许比起一个妇人,践踏他们这些蝼蚁的尊严才更有趣。 早知道.一个妇人而已后院中的,可大多是我靳家后辈! 靳火华眼睁睁见了如师如父的二叔咽了气,罢了罢了,斗不得了。 于是强忍泪水,反身正要回自己院子,捡上几个靳家后辈再走。 刚一转身,路上又见了一个灰衣老叟拿着短刃,满目癫狂之色,摸到自己那位已经重伤的细眉管家身边,一下割断了后者的喉咙。 “好贼子!”靳火华胸中愤懑正无处宣泄,怒吼一声,随手一斩,灰衣老叟便分成两半。却又将张仙长血红的眸子引了过来。 “你们靳家人,今天都得死在这里!”又狼狈地躲过两道风刃,身侧的两个靳家晚辈却被切落一地。 来不及悲痛,寻个妖道施术的间隙正待要走,便见一柄银色短锤从天外落下。 那妖道的数道金甲符哪还有坚不可摧的模样,只是一击之下便被打得支离破碎。 连那妖道亦被余波震翻在地,惊慌着无力挣扎难起,终是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谢谢大家的支持、鼓励 (本章完) 第29章 训徒 第29章 训徒 “噗。”张仙长昏睡中惊醒,突地呕出一滩浓血来,把个好看的云石地板弄得污浊不堪。 随后他便自觉胸中疼痛难忍,连右臂的伤势都不顾,双眼模糊挣扎着爬起身来。 “张苟能?” “谁?谁敢直呼本仙名讳?”张仙长似是还没彻底清醒,勃然大怒。 “道友且醒醒先。”康大宝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这么羞耻的话别人能够脱口而出,自己却做不到。兄弟,你才练气一层啊,根基如浮萍,还不如好些刚入道的修士稳当,怎么好意思的! “这是,这是那宫兴寨!”张苟能踉跄了几步,发现自己在宫兴寨大堂之中,身旁站着眼中喷火的两人。 “是靳火华,还有他的儿子?”再见那堂上有两少年侍立,当中端坐一人,粗袴麻衣,阔面重颐,看向自己的眼神似笑非笑。 “可是重明宗康掌门当面?”张苟能彻底回过神来,但还是强撑着身子艰难地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不意道友还记得康某。”康大宝拱拱手就算回礼。 “不知道友此次前来,陈钰道友可曾知晓?”康大宝笑问道。 “张某为老爷炼丹效力二十年期满,老爷开恩,予我川资,放我还乡。”张苟能身上伤势愈发疼痛,连脑袋都不清醒,都未曾想过康大宝为何要跟自己在此时此地叙旧。 “好。”康大宝脸上笑意又添三分。 “康掌门,张某身受.” “砰。” 话未说话,张苟能尸体倒在地上,靳火华一只铁拳上沾满了黄白之物,看向张苟能尸体尤不解气,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食其肉。 “谢仙长助我靳家报此大仇!”靳火华平复下心情,带着靳世伦俯首叩拜。 “你儿既入我门墙,那我们便是一家人,这是应有之义。”康大宝浑不将此事当回事。 “师尊,宫兴寨遭逢大难,父亲也想将族人都迁至宗门,不知.”靳世伦失去了不少至亲,心情难以平复,眼眶还是红红的。 “此乃小事,这几日你便多陪陪你父亲,然后这寨中上下便与我们师徒一道回宗吧。”康大宝摆摆手招呼靳火华下去,带三个徒弟到了一处僻静客房。 “这修仙一道啊,一要勤勉,勤能补拙,笨鸟先飞;二要惜身,不可好勇斗狠;三要狡黠,防人记挂;四要果决,事从权急,自当杀人,如非必要,只杀可杀之人。” 康大宝一席话下,三个弟子似懂非懂,六只眼睛迷糊了三双。 “今日我便将这第四条跟你等讲讲。你们可知,那张苟能是何人?” “不知,方才见师尊道出他名号,还以为是师尊故交。”弟子们摇摇头,韩韵道出声回道。 “谈不上故交,只是认识时间确实不短。说来其也是个可怜人,他是凌河墟市陈钰的丹奴。这张苟能,原是个慕道的落魄书生。一次偶遇陈钰后,陈钰测出他有灵根资质,便与他签下契书。契书中定下了由陈钰传他吐纳之法,他自入道后二十年内便任凭陈钰驱使,还自愿让陈钰立下禁制,控制生死。” 康大宝说起来都觉这陈钰真是周扒皮转世。 这事情在平戎县的修士圈子中广为流传,算是个颇有趣的谈资。 据传这张苟能灵根不算太劣,也是杂灵根,可在供陈钰驱使的二十年内,他这修为居然未有寸进,就在练气一层停滞不前,都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一天的修炼是完整的 还有传得更邪乎的,说张苟能在这二十年内都没有睡过一天囫囵觉。 也就是这些年来大卫仙朝纲纪废弛,倒退个四五百年,似陈钰这般奴役修士的行为是铁定会被打成邪修,然后被押解至纠魔司判处苦役的。 现在么,谁有空管这个,似老鸦山这些地方的漫天冤魂摆在那儿都没人看得见。 不过陈钰能履行契约,真把张苟能全须全尾地放了,还发路费,倒是有点令人意外。 换成康大宝,哪里敢呀! 练气一层也是修士啊!二十年奴役,放回去?谁知道人家后半辈子能有什么际遇?真不怕人家三十年河西了,半夜过来摘了你全家脑袋!? “为师自修道以来,处事向来谨慎。最怕的就是和有根脚的修士交恶,如真要做过一场,那就要竭力留下对方性命。似张苟能这般,本事低微,无依无靠,身家微薄,连一件一阶法器都没有的,今日又和世伦你靳家结下了如此大仇,自然可杀。 可我在杀他之前,仍看过他的储物袋,一件法器也无,拢共五块灵石,几张劣品符箓,倒是还有几张不知真假的丹方,不知道是不是他烧火多年记下的。问过他因何至此,知晓了他跟陈钰再不相干,又稍知晓些他的事情,这才下手。 你们往后遇事也当如此,遇见强者或是些贵胄衙内,自己伏低做小些,不丢人。” 康大宝又出言教诲道,面前弟子们表情不一。 韩韵道聪慧,似是听完有自己想法,若有所思; 段安乐憨厚,乖乖受教; 靳世伦武家出身,很有几分豪气,心慕的是快意恩仇、行侠仗义那一套,对于康大宝这套颇有些不认同。 “世伦,你如何想的。”康大宝见状,点起靳世伦问道。 “禀师尊,弟子想到,大丈夫处事当不畏强权,扶危济困。”靳世伦答得铿锵有力。“所以张苟能欺凌弱小的是错的。” “当然是错的,小人行径罢了。” “那靳圻是大丈夫吗?” “从祖父弱冠时便提剑独战关河水匪四十七人,拯救生民近千人。又维护寨中安宁数十年,自然是大丈夫。”靳世伦自豪答道。 “若那张苟能侵犯的不是靳圻的继室,或不是你靳家人,你从祖父会管吗?”康大宝轻声发问。 “这”靳世伦不能答。 “靳圻好像年已七旬了吧,可他的那位继室,好像才十九吧?”康大宝笑问。 “从祖母原是宫兴寨中一家大户嫡女,心慕从祖父是寨中英雄。”靳世伦语气稍弱。 “何谓你这‘寨中英雄’?武功高强者罢?”康大宝戏谑地看向靳世伦,“那你说,若是让那大户选,选仙人还是选靳圻?” “.”靳世伦低头不出声。 “‘不畏强权,扶危济困’当然没有错。强者可以这么做,弱者就是不可以。你二爷爷其实很畏张苟能这个强权,他要是聪明些,再畏一些,今天靳家就不会遭此惨祸了。张苟能若是聪明些,覆灭你们靳家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康大宝拍拍靳世伦的肩膀,他是挺喜欢这类一腔热血的年轻人的,可在修行界年轻人不配轻狂,特别是没本事的,更不配了。 “怎么,不信?”康大宝摇头,看靳世伦那执拗的表情颇为有趣。 “师尊援救之前,张苟能这厮也是油尽灯枯之局。”靳世伦有些不服气。 “一是他本领低微,就是散修之中似他这般,连个正经法术都不会的,也是少见。二是他身家太差,除了一些地摊上都少有人买的劣品火球符金甲符,就是一堆杂物,连件入阶的法器都没有。 若是他身家再稍稍丰厚些许,你们这寨子里怕是没几个能站着的。最后,是他给陈钰做了二十年丹奴,人都傻了。”康大宝淡淡说道。 “我若是他,待你们寨中好手齐聚之后,只一言即可,何需自己打生打死。”康大宝这时看着靳世伦冷声说道:“谁取靳家叔侄的脑袋,我就授谁仙法。” “轰”靳世伦的脑子一声炸响,似是看到了寨子中人自相残杀的模样。 “张苟能在修界为奴为婢二十年,回到俗世中为的就是能够为所欲为,最后却遭到一个凡人忤逆.弱者不需要脸面,活着就好,怎样都行。靳圻不是不畏强权,他只是不聪明,愚钝到丢不下他那张脸。”康大宝悠悠言道。 “师尊说的,弟子觉得不对!”韩韵道这时出言道。 “哦?”康大宝乐得听弟子想法,“那你讲。” “若是有人要害二师叔三师叔,要害长生如意,师尊也会畏,不相救吗?”韩韵道歪头笑着,康大宝却没看出来半分可爱。 “不知所云,反正给我记好了,以后出门都不准逞强,都给我把小尾巴夹起来做人!”康大宝脸上不好看,自顾自进了里间,关上房门。 “哈哈。”韩韵道跟段安乐在外头笑着,嘎嘎乐。 “两位师兄,”靳世伦还未彻底回神, “师尊人是顶好的,当然会救。”韩韵道未出言,在旁的段安乐出声言道,语气很是肯定。 “师尊容不得至亲之人受折辱,他自己倒是看得很开,怎样都行。”韩韵道也补充道,又转头看向靳世伦:“不过师尊说得对,你那二爷爷,的确只是放不下面子罢了。” 他不过十岁上下,说这话时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看得靳世伦一愣,不知从何辩驳。 “凡人是草,似你靳家这类武家是草鸡野兔,张苟能是豺狼,我们重明宗是壮一点的豺狼。抬眼看,上头还有狮虎熊罴、真龙真凤、漫天神佛。”韩韵道指指湛蓝的天空,笑着跟两人说道:“可我们强一点,受到的欺压终归就少一点,是吧?” “我要当金丹老祖,光耀门楣。”段安乐突地说道。 “那我要结婴,将来当掌门!”韩韵道不甘示弱,高声喊道。 “我我”两位师兄突来的豪情令靳世伦有些跟不上。 “滚出去吵!什么金丹元婴,先给老子入道了再说!”里屋中传出康大宝的咆哮,两小急慌慌地拉着靳世伦跑出屋去。 “韵道,待我成了老祖,就送一个女修给师尊做师娘。” “呵,那我送十个!” “你就会吹牛!我可是说真的,我觉得宣威城那个” 今天要开车去学校接小姨子,晚上回来要去老丈人那儿吃饭,要喝酒,可能只来得及一更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30章 重明城 第30章 重明城 “父亲,韩师兄说,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到重明城了。” 靳世伦骑马从队伍中间赶来,追到队首靳火华马后。 “嗯,我知道了,你去服侍好仙长,这些事不消你操心太多。”靳火华点点头。 见识过了张苟能的本事,他对于靳世伦能否登入仙途看得更重了。靳家几代人的辛苦耕耘,片刻之间便是灰飞烟灭。 世间富贵,只是过眼云烟,没什么比家中出一个修士更重要的。 “师尊正在休憩,两位师兄体谅孩儿,让我回父亲这里看看。” “哪有什么好看的,有族中子弟帮忙,何须你,诶,前面那是?” 靳火华突见数名骑着巨大甲虫的兽皮武士出现在队前。 那巨虫足有一层小搂高,口器大得能一口夹断一头肥猪,黑黝黝的甲壳亮得似面镜子,引得见到的凡人不由慌乱起来,队伍中顿起一片哗然。 “队伍停下!世伦,你快去请示三位仙长,要快。”靳火华对儿子交待一声,急忙奔到队伍最前面。 “孩儿这就去!”靳世伦也看出事情紧急,奔马而去。 “你们是谁家的队伍?”为首的兽皮武士态度倨傲,一张丑脸上的表情很是嚣张。拍拍自己的甲虫座驾示意其停下,朝着靳火华朗声问道。 “我们是重明宗的队伍,正要前往重明城。”靳火华不卑不亢地回道。 “是重明宗啊”为首的兽皮武士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们是哪家的灵奴?!为什么擅入我重明宗地界?”韩韵道跟段安乐两个小子早已闻讯而来,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同乘着一匹骏马来到队前,朝着为首的武士责问道。 “我们是房室山陆仙师的族人,误入贵宝地,这就离开。” “隔了这么远也能误入,你们陆家的人都是用屁股看路的吗!”韩韵道不吃他这套,出言斥责。 “这就走、这就走。”为首武士被骂了也不敢回嘴,冲身后几人摆个手势。忙让开主路,撤到两旁的山麓上,只留下主路上一个个被甲虫节肢踩出的深坑。 “靳寨主,继续赶路吧。”段安乐随即跟靳火华说道。 “是、是。”靳火华连声应道,两个小儿一言就喝退自己一介武宗都看不清深浅的几位武士,重明宗在其心中的形象又上升了一个台阶,突觉靳家的前途更加光明。 “房室山陆家在左近颇有声名,”韩韵道调转马头,牵着靳世伦的缰绳一道往队伍中间返回。“陆家一家便有七名练气修士,其中四名中期,三名初期。” “听起来陆家实力不弱我们,可”靳世伦这一路上从韩韵道段安乐口中已对重明宗了解了不少。 “哼,尽是些土鸡瓦狗罢了,上次陆家家主之子欺凌良善,被三师叔撞上教训一通,后来陆家举家来犯” “那必是三位师长大获全胜了。”靳世伦顺势说道。 “其时师尊在外访友,二师叔身在宣威城回转不及,就三师叔一人在宗.”韩韵道又拉了长音。 靳世伦心知他小孩心性,便接着话道:“那宗门岂不是很危险。” “呵,当是时,三师叔临危不惧,只身出战,连宗门大阵都不用,陆家七名修士四人重伤,剩下三人若不是求饶动作快,肯定也只有重伤一途。”韩韵道说到此处,摇头晃脑,洋洋得意。 “竟然如此厉害!”靳世伦由衷佩服道。 “师弟莫要学三师叔,他斗法虽然最厉害,可挨师尊训斥却也最多。不过还真是奇怪,这陆家的仆从怎么会到重明城左右来。”段安乐奇怪地问道。 “不知道,报由师尊定夺便是。”韩韵道虽也奇怪,但却未曾放在心上。 “哦?陆家的人?肢黑甲?草巫教可是卖十五块灵石六只的,居然舍得给凡人灵石,陆家好像比传说中的还要有钱嘛!” 康大宝也奇怪,肢黑甲这类草巫教驯养出售的伪灵兽,陆家就算舍得给一些凡人配置,那也是少量配置一些给亲近人。 这类人来自家地盘干什么?算了,懒得想,真有什么大事,也不会让一群凡人来办。 跟徒弟们说着就到了重明城下。 这座城邑始建于五代掌门在任之时,距今不过七十余年,但经过历代修缮,无论是规模还是人口,已经完全不逊于平戎县城下的几个镇城了。 这类城邑同样不受大卫仙朝庇护,只归重明宗自管,当然,也不上税。 不过如今也大差不差了,就是平戎县城,也是禾木道派人庇护的,大卫仙朝拿什么庇护?练气二层的县令吗?! 重明宗现任城主是康大宝的族人,这也是重明城不成文的规矩。 何家执掌了大几十年的城主之位,于十五年前便顺利地由康大宝的族兄康大厚接棒了。 康大厚此刻正领着城中的各个头头脑脑,手持礼器,列成队列站在城门恭候康大宝的车架。 康家首位修士先祖要追溯到近百年前。 其人只不过是重明宗内一个普通的练气修士,终其一生,其修为连练气中期都未曾达到,甚至身故时,族中连一位修士后辈都没有。 族中的修士就是凡人的天。天塌了过后,加之康家人丁稀少,在重明宗下的生活便愈发艰难。 不说备受欺凌,那也是受够了别人白眼。 自此历代族人最大的夙愿就是族中可以再出一位修士,以重振本就不怎么强盛的家声。 没曾想这一等就是近百年,等到康大宝拜入上任掌门门下,康家才算出现了第二位修士。 直至康大宝坐上重明宗掌门的位置,这下可好,这家声何止是重振,哪朝哪代也没这般兴盛过呀! 族人少亲戚就少,康家人娶媳妇从没似今天这般顺利过,那些大族一听,都是三四个的往家送! 可以说康大厚能够接任城主一职,属实是接到了一个大馅饼。 但康大厚心中的忐忑却是一点不少。 一是重明城管辖凡人约合七万余,其中康家族人还不足五百。 这个数字少到什么概念呢?这么说吧,前任城主的睡过的女人都不止这么点儿。 二是他与康大宝虽是族兄弟,实际并不亲近,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康大宝只是那位族中修士先祖的从兄后裔,属于小宗;康大厚却是那位修士先祖的嫡支后裔,历来是大宗。 百年来,大宗小宗之间,免不得要生些龌龊。嫡庶有别,当然大多时候只有大宗龌龊小宗的份。 虽然康大宝自幼失祜,离家又早,与小宗亲族也并不亲近,是以对族中公推自己担任城主一事并未插手。 可他到底有嫡亲的堂兄弟,自己这个城主,说不得一夜之后就是昨日黄了,由不得他不担心。 他刚想到这里,却听得一声,“十一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恭迎掌门。”康大厚忙躬身行礼。 “恭迎掌门。”城中的一众僚佐跟着行礼。 “哈哈,自家兄弟,别搞这些虚的。”其他人康大宝理也不理,拉过康大厚的手就上了驴车。 “这次我可给十一兄带了好大麻烦回来,要累你辛苦了。” “能为宗门效力,荣幸之至。” “都说了莫说套话,公事先不论,咱们两兄弟好好叙个旧先,族中.” 翌日清晨 “今年届满六岁的童儿约有一千一百人,可以在七月参加宗门的测灵大典。新生人口较去年增加了一百人,已达一千六百人” 重明城主府内,康大厚正一丝不苟的向康大宝汇报着。 康大宝皱起眉头,修士的根基是凡人。 凡人夫妇育出有灵根的后代,比例本就不高。哪怕重明城中有一些修士后裔,比例也没能高到哪儿去。 如今宗门里就只有三个修士,有后人的更只有袁晋一人,重明宗就更需要凡人多多繁衍子嗣了。 目下按往年报上来的口算,重明城辖下十六到三十五岁的育龄妇女足有两万余人。 在没有人地矛盾的重明宗,只有不足十一之数的妇女诞下子嗣,这也太少了。一般凡人童儿长到六岁灵根灵骨才能显现,这时间要的就更久了。 这又不是前世,到了晚上都舍不得点蜡的两口子哪有什么旁的文娱活动? 转头看到大厅中站的满满当当的一群俏丽侍女,康大宝若有所思。 他开口打断了康大厚的话:“十一兄,城主府的侍女,谴回去些吧,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哪用得完。” 康大厚面上一红,应了声是。 “族中今年有多少童儿参加测灵大典?”康大宝其实对自家宗族还是颇为关心的,这也算入乡随俗了。 “有十七人,九男八女,小宗九人,大宗八人。”康大厚对于这件事情显然清楚得多。 “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大宗小宗。”康大宝听完摇头,大宗小宗之间的矛盾他向来不放在心上,牙齿都会咬到舌头,谁家没点龌龊事。 “是是是,都是一家人。”康大厚听完好似吃了蜜,顿时喜笑颜开。 “寇云生和靳火华带来的人,要好生安置,来了都是自家人,不要厚此薄彼。你事情做得好,服得众,那这城主的位置哪有我们康家人坐不稳的道理。” 康大宝耐下心叮嘱了几句,打发康大厚出去了。 这位老哥总喜欢找机会在自己面前露脸,可自己哪有空管他那点小心思,凡人的事,凡人管就是了,修士还是少插手。 “这十一兄也不怎么晓事,怎么都不跟我提几句抓紧繁衍子嗣的事情。族中修士这么少,不着急吗?!”康大宝看着厅中环肥燕瘦的侍女,埋怨想着。 “算了算了,念道经念道经,书中自有颜如玉” (本章完) 第31章 黑山盗 第31章 黑山盗 “吱呀。”商队中最大一只黑驼兽停下脚步,身后十数只黑驼兽跟着停下。 “还有百里就到和家的山林坊了,山林坊后面就是李家的黑马坊了。走到黑马坊,最迟再过半个月,咱们就可回程了,大家先休息一个时辰。” 贺德工俊秀的脸上透出一丝疲敝,但口中还是在鼓舞着士气,这一路上遇上的事情比往常都多。 这世道还真是一天比一天坏了,拦路抢劫的修士与日俱增,幸好把蒋青聘来了,王道穷那伙人总算乐意出力了。 大哥说得对,是该想办法把这老弟拉过来,跟着重明宗那两兄弟过得苦哈哈的,有个什么意思。 就是再好的前程也都被耽误了,三个修士的宗门也叫宗门?真是笑死个人。 队伍刚停下,王道穷与他那伙亲近修士就开了牌局,就是与他不怎么亲近的,也凑热闹过去围看。 这荒郊野岭的,一个时辰,总要找些消遣的,难不成打坐炼气吗?那多没意思。 “来蒋老弟,含口片,提提神。”贺德工走到蒋青跟前,掏出一盒棕色香片来,上好的棕榔片,二十块灵石七片,有凝神之效,等闲人他才不舍得给。 “谢过贺二哥。”蒋青婉拒,他从小就被康大宝教过,凡是能上瘾的东西都不许碰。 贺德工很自然地便收了起来,早知道蒋青不好这口,就拿四十块三片的那盒青榔片出来。 “这一路上真是辛苦老弟,等见到了大兄,我一定跟大兄讲,再提提蒋老弟的聘资。” 这就是妥妥的客套话了,这次遇到的山匪路霸是不少,可倒是没碰到能跟商队硬碰的。 将常例孝敬给了各处关口的大势力,也算是顺风顺水了,都没有蒋青下死手的时候。 这位兄弟目前于贺老二最大的意义,仍是用来制衡以王道穷为首的那群客大欺主的散修。 “多谢贺二哥了。”蒋青平静地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悲。 “这小子话是真的少。”贺德工又跟蒋青拉呱了好一会儿,也没感觉关系能亲近些许,顿觉无趣,找个由头走开。 刚背过人走到一处箱车外面含上片,在脑子里敲起算盘。 这些年贺家的利润大头全供给了大哥修炼,这倒没什么说的,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大哥若真能筑基,自己这个嫡亲弟弟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可大哥的元禾和自家的元禀,明明都是四灵根的资质,凭什么元禾能拜到普州石山宗门下,自己的元禀就得待在家里。 大哥是在尽心教导秉武不错,可那跟石山宗可怎么比。那可是兴盛得不得了的大宗,连筑基真修都有十位,听说那大长老都有望结丹的. 他正这么想着,却见正玩的开心的王道穷面色一白,脑袋猛地向前一偏。 他后侧围观牌局的一个高瘦道人道袍腹间突地绽出大片血,面色痛苦无比。 啊,不光那高瘦道人,商队中又有两处传来惨叫。 “敌袭!”贺德工祭出一面银色甲盾来护住己身,高声喝道。 哪里用得着他提醒,都是刀尖上过日子的人,八仙渡海,商队众人纷纷四散开来,各施手段,祭出各式防御法器符箓护住自身! “先别管箱车,都躲好!王杉,马福你们的飞灵雀怎么没传来消息?贺忠人呢!死了吗!”贺德工叫骂负责放哨的几人。 “奶奶的,有什么好问的!这三个人都不在,不是死了就是跑了!有什么区别!都特么小心点,这伙人用的黑玄针,中了不死也丢半条命。”王道穷躲在车厢后骂骂咧咧地提醒着,他刚捡了条命回来,面色难看得很。 “贺忠怎么会跑。”贺德工心中否定,这个家生子往上数九代都是贺家仆从,没这份忠心贺家又怎么会授他仙法。 “杀!” 贺德工正想着,大群修士袭来。 “二十人,这么多!就是赢了人也快死绝了!”贺德工如此想到,“是哪家的朋友,我们是贺家的商队,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老子黑山盗,就是奔着你们贺家来的,贺德宗老子收不走,你们的命可没那么硬!”修士中有一黑脸壮汉恨恨说道,双手持一柄湛蓝重刀直奔贺德工而来。 黑山盗?贺德工来不及想,那壮汉修为不弱,约是练气七层,他可扛不住多久。 出手就是两张一阶上品的火龙符,壮汉一刀斩开,又一刀劈在贺德工银甲盾上。贺德工差点就被盾上传来的这般力道掀翻,面色一沉。 “上品法器!” 两个亲近的修士过来护着他,其中一人祭起的木牌状防御法器只是下品,那壮汉一记横斩,木牌居然被斩成粉碎,那修士脸色惨白,连忙挪步猛退,差点被壮汉顺势砍成两半。 “大哥怎么招惹上这等狠人!”贺德工暗暗叫苦,洒出大把符箓,跟两名手下苦苦支持。 “不打了不打了,我束手就擒!束手就擒!” 商队中一位面白的青年书生眼见他那块如意状法器被对手打得灵光大跌,心下叫苦不迭。 他不过就是来赚几块灵石,何苦在这丢了命,大不了跟这群黑山盗一起干,卖给哪家不是卖!“擒你姥姥!”对方那黑山盗却是毫不留手。 趁那书生战心全失,晃过那如意,又祭出一柄黢黑的乌光刺来,轻而易举地便刺穿了书生护在身前的数道金盾符,只在其喉间留下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黑山盗动作利索,连这书生的储物袋都不捡,又寻了下一个对手去。 “贺家老大去哪里结的仇,害死人了!这是奔着性命来的!都把小心思收收,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王道穷正跟几个亲近修士结阵自保,他跑了这么多年商队,最怕的就是要命的。 要钱的要的是主家的钱,他又不心疼,可命是自己的! 什么时候冒出来个黑山盗了!怎有这般多好手,这是要踩着贺家的名声立棍罢! 他毕竟修为颇高,身边的商队护卫手里的符箓法器也好过对方不少,面对两倍于己的敌人,一时倒也应付得过来,王道穷还趁机一剑伤了一个黑山盗的双腿。 “一个练气七层,两个练气六层,一个练气五层,其余全是练气四层以下。” 蒋青御使着三转青锋剑跟一个练气五层的青面老者周旋着,心中开始盘算,这伙贼人其实并不比商队实力强太多。 只是商队失了先机,还被黑山盗抢了气势,有的打! 自己与王道穷都是练气六层,贺德工和两个亲信练气四层,剩下十一二人都是练气初期,岂止有的打,这不是稳赢嘛! 蒋青一剑将眼前对手逼退,一瞥将贺德工逼得岌岌可危的匪首,好对手! 想罢蒋青没心情在和面前的青面老者戏耍,手中剑诀一掐,三转青锋剑空中自旋半圈,荡出三道青芒。 对面那青面老者御使的一块黑色石碑尽数挡住,面上却现出三道深痕,吓得其运起身法,连退数丈。 “也就是些寻常手段!”蒋青看到此景乘胜追击,手中剑诀一变,三转青锋剑轰鸣一声,带上一股炎阳之气直射而去。 那青面老者面色数变,自觉躲避不开,最后还是咬牙再将黑色石碑祭出迎了上去的同时,又取出一柄玉斧直劈蒋青头颅。 “砰!”黑色石碑根本抵挡不住,被三转青锋剑击出老远,蒋青的剑势一转,剑锋上的炎阳之气更盛,又将那柄玉斧荡开,以摧枯拉朽之势轻取青面老者首级。 “三当家!”黑山盗见状无不大怒。 蒋青经康大宝教育多年,向来节俭,他刚收过青面老者的法器和储物袋,一个练气六层的首领领着七八个喽啰奔袭而来。 王道穷一伙的压力瞬时大减,但对方另一个练气六层的首领本事比起王道穷也不差,商队中又有不少的死伤,是以还是被压着打,形势倒是未能好转! “来得好!”蒋青提剑一挑,白云袍上疾行禁制闪过,便掠过那名为首的练气六层马脸修士,杀到对方阵中,迎面对上的长须修士面上闪过一丝狠色,此时避无可避,无非拼命而已!有甚怕的! “噗。”长须修士祭出白玉牌,受了蒋青一剑,面上浮出三道裂痕。 他也来不及心疼,收回白玉牌,随即一把符箓甩出,意图迟滞对手,自己先躲回到首领身旁。他刚闪身要走,却见一道青芒破开符箓,锐气逼人。 “怎么如此之快!”他竟连白玉牌都来不及祭出,只得瞠目待死而已! “葛执事!”群盗眼见对方在己方的重重包围下又己方杀一人! 这时候蒋青可来不及收储物袋了,他先避开马脸修士的一道火焰掌,又手握长剑侧身轻点一练气四层修士眉心。 又死一人! 连杀三人! 围住蒋青的群盗有些发毛,马脸修士面色更加难看。 “愣着干嘛!他不死,就是我们死。”马脸修士冷喝一声,算是给群盗们提了个醒。 又是一拥而上,将蒋青围得水泄不通,暂时压下了蒋青的气势。 可凭这些人哪里拦得住多久,蒋青发了狠,三剑之下,又是三名练气初期的修士丧命剑下!带来围他的人,都死了一半了! 马脸修士心里更急,他的手段其实不弱,荒阶中品的聚火掌已练至小成,威力非常。 奈何蒋青身法轻灵还有白云袍加持,根本打不中他,别说打不中,连阻他都阻不得! 自己手里没有趁手的防御法器,若是被那飞剑近了身,没几下也得了账了,还是得另想办法。 “娘的!”马脸修士一咬牙,拿出一张精黄纸来定在半空,旋即吐出一道乌血喷洒于上,撮指成剑蘸起乌血在精黄纸上画出个玄奥符文。 做好这些他突地两眼发黑,气势衰落下一大截,显是消耗不轻。 精黄纸迎风而扬,其上的符文闪起一阵玄光,接着玄光投印在精黄纸上空。 玄光符文间杂乱汇聚成一道鸡蛋大小的黑色光幕,不多时,光幕中射出一道乌光,落地成型,现出一只浑身死气的邪物来。 那邪物怪吼一声,口中吐出数支尖刺,射向蒋青各处要害。 最近在老家更的有些少了,还是感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32章 恶战 第32章 恶战 蒋青听得身后破风声也不着急回头,抬剑再杀一人。慢转身一掐剑诀,三道青芒再现,将数支尖刺尽数斩落。 九人围攻,转头就剩四人了! “这是巫兽?!”蒋青这才看清邪物的模样来,却见他青目红牙,豹头熊掌,浑身黑肤上密密麻麻尽是毒囊。 “你是草巫教的人!”蒋青看向马脸汉子,冷声喝道。 “是乃公!”马脸汉子啐骂一声,祭出一方法印,协助巫兽攻向蒋青。 “破!”三转青锋剑荡射而出,蒋青腰间火灵佩跟着闪出红芒,数十道赤色剑气交织出一道剑网,结结实实地扣在那巫兽周身。 “吼!”巫兽口中吐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悲鸣,大片血肉被剑网切割下来,顿时血流如注,胸口一颗白绿交织的心脏被一层肉膜挡着,若隐若现。 “哈!”蒋青一声嗤笑,接回飞剑。 先是轻挥几下将马脸汉子的法印拨弄而回,又一剑挑开了另一修士的降魔杵,紧接着快步欺身,将其的心脏捅个对穿! 还剩三个! 马脸汉子心中大慌,法印又飞速掷向蒋青。 “爆!”蒋青面色大变,白云袍上疾行禁制大亮,已是运转至极致了,终于躲过那件法器自爆的中心。 马脸汉子吐出一口精血,身上气息更加衰落,怕是伤到了根基。 烟雾散去,蒋青一件白云袍已被炸成黢黑,灵性大敛,显是已经破损不轻。 还不及喘口气,巫兽已欺身上前,周身毒囊瞬时爆裂开来,散着恶臭的乌血脓浆就要将蒋青浇个通透。 “好贼子,这回回去又得被师兄骂了。” 蒋青这时一抹储物袋,宝光镜变作一丈方圆,将他护住。 乌血脓浆泼在宝光镜上,烫出一阵白汽。 双方动作不慢,蒋青手中剑诀掐得飞快,三转青锋剑剑身上炎阳之力再起,从宝光镜后直射巫兽首级; 巫兽双眼眼瞳涨大,须臾间就将眼白挤散,侵占整个眼球,随即由双目中射出两道乌光,径直向三转青锋剑剑身打去; 马脸修士又祭出一方砚台,咬牙使出全身灵力,令得砚台上灵光大盛,趁机直扑宝光镜,其余两名修士一人祭出一尊玄黄塔,一人使镇魔尺紧紧跟随。 两道乌光打在剑身上,三转青锋剑身上炎阳之力消散大半,然剑势不改。 巫兽心脏前那层薄薄的肉膜根本起不到半点阻挡的作用,须臾间一柄剑身染上大片乌血从巫兽身上透体而出。 “这巫兽的心头血会污浊法器!”蒋青暗道声不好,三转青锋剑似是喝醉了,跌跌撞撞,那还能方才一般如挥臂使! 飞剑回转不及,砚台、玄黄塔、镇魔尺无虞阻挡先后结结实实地撞在宝光镜上。 中品防御法器贵有贵的道理,马脸汉子已是强弩之末,其他两个初期修士更是不堪,宝光镜受此重击却仍是纹丝不动。 “爆!”又是三声爆炸声,这群黑山盗也是非同一般的果决,各个都是面色惨白如纸。 宝光镜上出现龟裂,也是遭了重创。 蒋青也不好受,大半威力虽然被宝光镜承受了,可透过来的震力也不可小觑。 令得他不由咳嗽几声,伴随着脏腑的隐隐作痛,知晓自己伤势不轻,怕是伤了内脏。 胡乱吞了几颗疗伤丹药,蒋青趁对手无力之际将三转青锋剑收回手中。一施清风咒,将剑身上秽物祛除干净。 自康大宝赠他这柄飞剑已有小十年了,他无日不尽心温养,待剑至诚。 然此刻三转青锋剑灵光大减,如今被蒋青握持手中,他竟觉无比陌生,多年心血被毁,令他不由心生大怒,恨急了眼前残敌! 蒋青咬牙将宝光镜幻回巴掌大小,挂在心口,跃身挺剑而出。 马脸修士无力再拦,背身而走。 他连爆两件法器,又被破了一道消耗不小的术法,居然还没倒下,仍有余力逃跑。也不知他施了何种秘术,蒋青居然一时撵他不上,两个初期修士没那般好运道,两手空空的他们哪里躲得过蒋青的青锋。 两剑过后,“还剩一个!”蒋青狠声念道。 “还不救人!”马脸修士听得身后惨叫,连头也不敢回,身子一颤,冲着还围着王道穷的群盗求救喊道。 “国娘子,把那群杂鱼放了,先救二当家,待我杀了这个贺家人,再合力战这小子!” 做匪首那黑脸壮汉也没想到蒋青这般厉害,不多会儿功夫,黑山盗居然已经被他杀了九人! 眼前的贺德工虽然修为低微,身家却是不菲,一阶上品防御法器都有一件,大把灵符不要钱的洒,一时半会还拿他不下。 率众围攻王道穷一伙儿的练气六层修士是位麻脸女修,使一把乌银铁索,居然也是上品法器,手段很是犀利。 被围的这十一人中,八名练气初期的修士尽皆被收割干净了,就剩下王道穷为首的三名练气中期修士苦苦支撑。 王道穷几人的手段确是稀松,麻脸女修一众中人居然没有一人丧命。 “滚吧!”麻脸女修接应过马脸修士,招呼手下喽啰放开阵势,反而迎向蒋青,双方对峙。 王道穷等人听完如蒙大赦,能保住命谁不高兴,连掉落一地的同伴储物袋都不敢捡,交替掩护着撤走。 “王道穷,你不怕我家大哥吗!”贺德工心知这么说也是徒劳,双方不过以利换利罢了,人家凭什么为你贺家拼命。 但还是忍不住激愤而言,难得蒋青能够扭转形势,大好局面因此而丧,让他如何不恨呢! 果然,王道穷置若未闻,应都不应。 “贺老二,还是先保住你的命吧!”匪首的一张黑脸也是更黑了,折损这般多的人手,就是杀了贺老二也是得不偿失。王道穷走得如此干脆,令得贺德工心中更恨,一张俊脸上已突显狰狞,更让他害怕的是,蒋青若是也走呢?! 蒋青倒是没有要走的想法,若是换成康大宝跟袁晋在此,当然早就跑了。 他作为三师弟,在这方面跟两个窝囊师兄可是半点不像。 “在家坐着是练不成剑修的。”蒋青想起跟掌门师兄的话。 脏腑的伤势一时难压住,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三转青锋剑被秽物所染,御使起来大不如前,白云袍、宝光镜皆遭重创。“这回回去定要被师兄教训一顿!” “先杀再说!”三转青锋剑再次从蒋青手中荡射半空,火灵佩红芒再现,剑网片刻交织而成,这次范围比上次还要更广! 麻脸女修阻拦不及,干脆拦也不拦,先以身法避过剑网范围,指间三道黑玄针泛着乌光激射而出。 蒋青面色凝重,这式剑网凝聚极耗灵力,他体内灵力已经消耗大半,抛出宝光镜再次涨大至磨盘大小,其上的裂痕又深一分。 被蒋青剑网罩住的五名修士死得干脆,他们手中的下品防御法器帮他们推迟了片刻死亡时间,然后就只剩下了一地碎肉。 麻脸女修的三道黑玄针利索地穿过宝光镜,后者只得发出一声轰鸣,散碎一地。 蒋青以身法险之又险地避过其中两道,第三道将将要刺穿他眉心,麻脸女修脸上甚至已经露出喜色。 却见蒋青腰间火灵佩一声轻鸣,一面一人高的明火盾瞬时而出,将黑玄针直接烧成灰烬。 蒋青刚出险境,手持青锋,全然不惧,又只身杀入敌群,晃过数件法器,又连挑两名练气初期修士的喉咙。 “这小子什么来头!”麻脸女修心中发毛,马脸修士脸上已有惊慌之色。 黑山盗在场除了匪首和马脸修士、麻脸女修三人外,只剩下一个两腿发抖的练气二层的青衣老修了!谁知道他能剩下来是不是蒋青有几分尊老之心。 “大哥,还是你来吧!”麻脸女修手里的黑玄针已经用完了,只手握着乌银铁索这件难得的上品法器,却突觉得很缺安全感。 与人博生死这类事她是做惯了的,可看见蒋青手里那把正在滴血的下品飞剑,她的心里居然开始隐隐发颤。 “娘的!”黑脸匪首,转眼间便看见蒋青喘着粗气跟剩下三名黑山盗对峙,心中大怒。 十几个敢拼生死的亡命之徒,不知道废了多少灵石精力才能捏合在一起,居然就这么毁在一个小白脸的手上! 他手中的上品法器激发出一道湛蓝刀气,将贺德工三人中一人斩落,然后看也不看他们,连斩数道刀罡朝蒋青而去。 贺德工想也不想,带着手下转头就跑。 蒋青手握三转青锋剑横斩迎对数道刀罡,刀罡消散,剑身受损。 蒋青被刀罡震退数步,虎口已经裂开,将三转青锋剑染得更红。 却还不得停歇,麻脸女修的乌银铁索似一条巨蟒又猛地鞭打过来,三转青锋剑剑身上裂痕再次加重。 连匪首脸上都露出喜色,疾行而来,只见湛蓝大刀上灵光大盛,片刻后便凝聚成一只猛虎虚影,以睥睨之势猛扑蒋青。 麻脸女修与他默契十足,乌银铁索也打向蒋青头颅要害,马脸修士惨白着脸,同样摸出一把符箓助阵。 三转青锋剑将乌银铁索挡回,终于坚持不住,崩碎一地,蒋青口中吐出一口精血。 对面三人心中大定,没有剑的剑修,还有什么可怕的! 却突觉身边的温度有所升高,三道火浪术激起熊熊烈焰各自打向三人,气势逼人。 “是手里还有没用完的符箓吗?只是三张上品火浪符?困兽犹斗罢了!”三人不约而同地想道。 匪首见自己的猛虎虚影突破火浪,嘴角不由轻轻上挑,想到杀完这小子还要去追杀贺家老二。 那贺家老二本事稀松,身家不菲,可惜不少保命物都被他刚才用掉了,倒是有些让人心疼。 “大哥小心!”匪首突听得麻脸女修一身惊呼,却见一道锐光挑散猛虎虚影,穿过火浪,直奔自己而来。 “这小子居然还有一把飞剑!”匪首如是想到。 “娘的,哪里还躲得及!”匪首一张黑脸更黑,祭出一件龟甲法器护住自身,又洒下数道防御符箓,才觉安心。暗忖:“不过强弩之末罢了。” 七曜斩心剑剑身炽烈胜火,蒋青手中灵决使毕,一声厉喝,其上“锋锐”、“爆裂”、“灼心”、“破甲”四道禁制尽数激活。 龟甲法器被一个穿出人头大小的窟窿,坠落在地,匪首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只剩一片赤色! “大哥!”二脸眼见匪首被七曜斩心剑削飞了半个脑袋。 马脸修士脸上表情痛苦无比,麻脸女修亦是泪流满脸,但见两人想也不想,背身而逃。 这杀神,实在是不敢与他再战了!等以后修炼有成,再来为大哥报此大仇! “呼!”蒋青双眼迷离,十亭灵力已然去了九成九。 此时浑身剧痛,但仍一抬手,收回七曜斩心剑握在手中,才跌坐在地,抱着剑回复起灵力来。 才不过半刻,状态稍稍好些,便开始御剑挑起散落一地的法器储物袋来。 “得带回去给掌门师兄的,师兄必会欢喜!能少挨几句训斥。” 人在老家,事情有点多,今天晚上如果来得及的话再发一章,谢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33章 引灵入体 第33章 引灵入体 康大宝在重明城没待多久,他哪有那么多空闲工夫,他还有好些事要回去做呢,没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很有些不知轻重的族兄身上。 驾驴车带着三个徒弟回到宗门驻地,稍稍检查了下,东西都没丢。 其实也没什么好检查的,值钱的东西都被他分给两个师弟带在身上了,连宗里一些道藏秘籍都是如此。 最值钱的东西是灶房里的那些炊具,虽然不是法器,但常年来受过灵物滋养,也算是蛮好的东西了。 选了一间空置的寮房,简单收拾一番,便把训练机傀安置放好 接着便原模原样的将小云雾阵安置回去,宗门再次被淡淡的云雾遮掩起来。 “真是神仙手段。”没见过世面的靳世伦看着眼前升起的阵阵云气,还未感慨完,便被韩韵道踮起脚来敲敲脑袋,领着一道入了康大宝的云房。 “为师后面应该有段时间不会外出了,你们便安心在宗门内修炼,遇到有不甚解的东西便来问我。” 二小一少皆面有喜色,点头应是。 康大宝先取出一本道经来授予靳世伦:“我会让你两位师兄教导你引灵入体之法,那是个水磨工夫,切勿操之过急,切记张弛有度。闲暇之余多多诵经,上有本宗历代祖师门人心血注释。 不懂之处,亦需多多向你两位师兄讨教。莫要以为诵经无用,按本宗开派祖师所言,就是金丹老祖中,也多有日日诵经的。想必其中自有水滴石穿的好处,将来必会受用无穷。” 靳世伦自是垂首恭声受教。 “至于你两,今日晚间为师便为你们调配一回启灵散,且先回去准备下。” 两小藏不住脸上喜色,大礼叩拜:“多谢师尊!” 将三个徒弟谴了出去,康大宝翻出了启灵散的方剂,细细观看。 启灵散本来就是不入阶的散剂,方剂内容很简单,倒是不消多看。 康大宝认真看的,其实是宗门前辈附在方剂上,密密麻麻的各类经验注释。 似康大宝这类落魄的宗门修士和底层散修的最大区别其实就在于此处。 散修什么都需要自己摸索,这其中的艰难,如宗门修士这般传承了前人遗泽的人是难以体会的。 如这启灵散,方剂上写得很简单:“卿新草三钱(去叶)、转轮果二两(去皮),甘芝(炙);上三味,以晨露水三升,煮去两升半,去渣,置三刻,凉服。” 一个散修照着方剂制作,哪怕一步不错,多半也是难以一次成功的。 当然,方剂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无法成功的方剂,商家是没有胆子出售的,那定会砸了自家招牌,只是方剂的成功率很低罢了。 散修所购的方剂跟宗门典藏的方剂内容其实都是一字不差。 但散修的方剂上不会注释着:卿新草水汽太重,最好用火石刀或秋木刀去叶,去叶时要从根至头,不可从头至根; 转轮果去皮后需静置两刻钟,使用墨布包裹,再一同投入药鼎; 若是卿新草是用火石刀去叶,甘芝要炙烤到叶黄茎不黄,若是用秋木刀去叶,则要炙烤到茎黄叶不黄; 上三味煮时,要先以文火,沸后再以武火 至于最后凉服时可以将启灵散佐以三钱黑蛇子同服,用于提高引灵入体成功的概率。 这等勉强算得上秘辛的事情,就更不会写了。 若是说照着方剂原本操作,炼制启灵散能有十之一二的成功率。 那么参照着前人经验去做,成功率则会提升到十之六七。 若是制散的人熟通药理,则可以达到十之八九,甚至不存在失败的可能。 技艺更为高深者,则是可以通过成品丹药,倒推出炼制方法,甚至进一步改良完善也不是难事。 知识的重要性在哪个世界都是毋庸置疑的。 别的不说,就是把康大宝手中的注释一条一条念给一些根本不通药理的散修听了,他们也根本听不明白。 他们甚至连秋木刀和火石刀是什么都分不清楚。 就类似于开卷考试时,把公式写在有些人的手里,他同样算不出答案来。 这是从根子上就输了,所以散修在大卫仙朝向来成不了什么气候。 那些大宗大派维持自己地位的核武器除了有数的化神元婴老祖们之外,更要命的其实针对于知识的垄断。 就是散修中有大气运者侥幸成了个金丹元婴,往往也会寻个地方广收门人,开宗立派。 过个几十上百年,他渐渐也会把自己当成宗门修士,跟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无法动摇宗门修士的地位。 仅是一张低阶的方剂便有这么多门道要摸索,那些修行界人人倾慕的灵丹妙药就更不用多说了。 是以就算这类低阶的修真百艺书籍已经遍布修行界内,哪怕寻常坊市中的书肆、术法阁中也是随处可见,但散修中有一技之长之人仍旧少之又少。 盖因散修的试错成本实在太高,就是其中有些惊才绝艳之辈,若无什么际遇,也难有所成。而宗门中的制艺之法靠着一代代人的有序传承,日臻完善,那培养起门人自然事半功倍。 散修中有一技之长的修士相较门派出身的同行往往更为出名,其原因大抵不是散修的技艺更加高深,而是更加稀少难得,更能令人印象深刻罢了。 不仅仅是修真百艺是如此,修行一道,则更是如此了。 修行一道若真跟大部分散修所想的那样,只要资源充足,修行人自己不顾艰辛,不惧道阻,秉持道心就能有所成就,那修行可就太简单了。 就是把一个同条件的散修修行资源提升到大宗道子的待遇,若是前者不加深学习专研,又没有别的际遇。 道子成元婴那时候,那散修可能才摸到结丹的门槛。 修行中有没有掌握完整的知识体系,两者所导致的最终结果,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康大宝修道之初,重明宗虽已衰落,可传功、斋醮科仪、百艺等各类本事仍有师长传道授业。 他虽然资质寻常,谈不上有什么一技之长,但也是自小时起便对修真百艺稍有涉猎,加之这启灵散炼制手法不难,只是半个下午,他便险之又险地制出来了。 其中间所用的时间心力、材料成本,跟同阶散修相比,简直是微乎其微。 将凉了的琥珀色散剂分成两份装于玉瓶中,又从药匣里取出六钱成色上乘的黑蛇子,便唤来韩韵道、段安乐入了云房。 “放宽心,只是一个引灵入体罢了。这般简单的事,哪有不成的道理。”康大宝温言打消徒弟的紧张之感。 两小面色稍好,遵照康大宝指点将启灵散和着黑蛇子服下,闭目打坐运气起来。 康大宝守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两小,也开始在心中宽慰起自己。 韩韵道聪慧、段安乐质朴,踏踏实实修行吐纳,练武锻体三年有余。 加上这启灵散虽未入品,但也算不上什么烂大街的散剂,至少自己师兄弟当年所用的散剂就远不如启灵散,不也成功了? 半个时辰后,先是韩韵道天门闪出一道灵光,段安乐紧随其后,康大宝见此情形,面上露出喜色。 只见周遭灵力成烟,开始缓缓被那道灵光引入二小体内,二小脸上开始露出清爽之色,紧接着二小周身毛孔开始慢慢析出黑臭浊物。 这便是引灵入体,灵气开始净化凡身了,到了这一步,就看二小能否住承受灵气灌溉了,若是承受不住,怕是还要受上些暗伤,于之后的二次入灵也会有些妨碍。 天门一开,蜕去凡躯,这两步一完成,自此便是仙凡隔绝了。哪怕一辈子也只是一个练气一层的修士,也是足够令世间所有凡俗艳羡的仙师了。 “徒儿韩韵道拜见师父。”韩韵道没让人失望,整个过程顺遂无比。 康大宝微笑点头,接着转头看向段安乐,只是半刻钟后,段安乐也周身灵力通泰,睁开双眼。 眼见韩韵道正与康大宝一同看向自己,欣喜过后,心中微微泛起一点失落:“安乐拜见师父、师兄!” “好!好!好啊!都先滚去洗澡去,明早再来找我。亏得你们没浪费为师这么多灵石炼出的灵药,不然你们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康大宝难掩自己的兴奋之色,大笑着拍着两个徒弟的脑袋。 从某种角度上而言,收徒弟和生儿育女其实是一回事,所求所为的不过是“后继有人”四个字。 他康大宝自此便是后继有人了。 多久没能这般高兴了,就是之前捡了那么多储物袋,自己也没高兴成这般样子过。 “对了,洗完澡记得教世伦烧肘子去”康大宝将两个徒弟撵出门去,合门之前交待道。 “师弟?”韩韵道也不顾身上脏污,装模作样整整道袍,清清嗓子,歪头看着段安乐坏笑。 “师兄。”段安乐脸上有些许沮丧。 “师弟——” “师兄。” “师弟————” “师兄!” “师弟,哈哈,要记得哦,一辈子师兄一辈子师弟哦。” “是,一辈子师兄!一辈子师弟!” 谢谢大家支持,明天就坐动车回宁波了,到时候可能不能更新了,还请大家见谅 (本章完) 第34章 训徒 第34章 训徒 二小翌日清晨连早课都不做,早早地来到康大宝云房外拜见,只留下满脸苦色的靳世伦,捧着晦涩道经一知半解地坐在经堂抠头发。 哦对了,两位师兄早间还交代了,做完早课要先去灶房候着,还有项宗门秘术亟待传授与他。 “来了?”康大宝睡眼稀松,推开门看着一脸兴奋的二小。 “给师父请安。”二小规规矩矩地行礼。 “不错,昨晚回去没有松懈,灵力运转周天已无障碍。”康大宝伸出两手在二小身上各灌入一道灵力试探。 在修行界任由他人如此施展试探,是一件十分危险之事,非是至亲之人,万不可如此为之。 二小得了夸奖皆是小脸带笑。 “那么便传你们功法好了,我们重明宗,早年曾是筑基大派,各类修真典籍汗牛充栋,数不胜数。今番虽然稍有衰落,却也有十数道功法传下,你们这些后人,今日受了前辈遗泽,往后要以复兴宗门为己任,认真修道,不得懈怠。” 康大宝说到此处,不由想起二十余年前,传功师叔在自己耳边的敦敦教诲。 见二小收敛起笑容,坐得板板正正,听的一丝不苟,康大宝颇觉满意。 继续说道:“功法之中,计有洪阶二本,荒阶十六本,其中有祖师传承亦有前辈收录。洪阶上品《三阳经》,单一火属剑修功法,这算是咱们重明宗传下来的镇派之宝之一了。不仅有行气法门,还内附《三阳剑经》,其中配属一道洪阶上品术法炎剑网,一道洪阶中品法术青芒剑气。 修习者功成后自带炽烈灵力,对于所有火系术法都有一定增益,可修炼到筑基中期。就是入门稍难了些,要考些天赋。宗门近五十年来内也只有你们三师叔一人练成了,我也知之不多,你们若是选这本,等他回来了也可去多多讨教。 还有一点要提的是,这本功法极耗资源,宗门不一定能尽数为你们提供,要细细思量好。 洪阶下品《青木宝光引》,单一木属功法,这是你们师祖年轻时候从凡人书摊上捡漏得来的,为师便是修炼的这本功法。 这本功法无太多出奇之处,之所以能称洪阶,最大的原因便是胜在修炼起来中正平和,神台有一点宝光护持,不用太担心走火入魔,且练成后体内的灵力相较寻常同阶要多出二成。不过这本只是残篇,只能修炼到练气九层。 荒阶极品《白猿经》,这是本无属性的体修功法,可修炼到筑基大圆满,也是你们二师叔所炼的功法。练成后力若猿魔,与人近战无往不利,额,尽量躲着点你们三师叔那类剑修。配属两道洪阶下品术法,猿魔炮锤,白猿歩。 荒阶上品《丰草经》. 荒阶中品《五灵功》. 荒阶下品《乙木功》. 荒阶中品《金火决》.” 康大宝将十八本功法玉简给二小一一介绍清楚,摆在床铺上,等待他们选择。 “师父,徒儿选《三阳经》。” “师父,徒儿选《青木宝光引》。”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韩韵道、段安乐陆续说道。 倒是跟康大宝想的一点不差,无他,仅一个“洪阶”,就把其他的功法自身光芒盖住了。 恰巧韩韵道没有木灵根、段安乐没有火灵根,这哪里还用选。 这也是他们运道好,就是一些底蕴不深的筑基大派,也少有弟子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直接选一本洪阶功法修炼。 但是练不练得成,就是另说了。一般而言,品阶越难的功法,当然就越难参悟修行。 康大宝看向韩韵道有些担忧,算了,少年人嘛,不撞撞南墙,不死心的。 “唉,品阶高,不一定就是适合自己的,罢了罢了,等他们自己领悟吧。”康大宝想着,随即说道:“功法之后,便是术法。” 康大宝将剩余玉简收好,掏出一本拳头厚的书籍来。 “这是《原法经》,万千术法之原,好好背,一个月后我要考。考教完后再授你们《五行咒印初解》,三个月内务必要粗通火球术!” 若说一般术法是高数题,那么原法经便是四则运算,只是这个四则运算,可能稍稍厚了一点。 术法之道深邃如渊,哪怕是最基础的火球术,便有口诀咒印九种、指决咒印十一种。 在斗法之中口诀、指决、呼吸之间自有定式。 在天气、地势、时辰、站位等种种变量间,指决、口诀的顺序、速度都会发生不同的变化,不能快一丝、不能慢一分,否则轻则施法中断,重则伤及自身。 是以施展术法的门槛其实相当之高,需要大把的理论实践才能彻底掌握。 一般而言可粗略的将术法掌握情况分为入门、粗通、小成、大成、圆满五个阶段,五个阶段之间的区别不仅在于对于术法的纯熟度,还在于术法的威力。同一术法,圆满境界和入门境界的威力自不可同日而语。 若要将术法施展在实际斗法之中,起码要到粗通这个阶段才可行。还是一样的道理,没有前辈指导,修行术法当然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低阶散修中之所以少有人以术法对决,就是出于现实的考量。 生死之间,要是那半吊子术法未能奏效,可是会丢性命的! 所以就算低阶符箓的威力比同阶的术法威力要差上近两成,却还是更为受到散修的青睐。 真正能够将几门甚至一门术法练成小成的散修,其实都算是散修中的精英了,就如前段时间被康大宝捡了储物袋的几位,便都在这个范畴内。 外面出售的术法书籍可比宗门、家族里流传下来的晦涩多了,拿着那样的术法书都能练出来,他们不是精英谁是精英?! “《寒鸦山灵物初解》、《云角州门派世家传》、《大卫集重修录》、《行气三十六法》、《炼气九十四忌》、《食药毒考》.三个月内都要熟练背下来,同样要考教。” 两张饱含胶原蛋白的小脸居然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别哭丧着脸,都给我好好背,这些都不会,修什么仙!”康大宝一声呵斥,“后面每个月逢五逢十便是考教日,修炼进度慢了的,不但要挨戒尺,还要没饭吃!” “徒儿记住了。”二小有些诧异,怎么入道前,入道后,师父的性子变得严厉了这般多。 转眼即是三个月,这天黄昏靳世伦正躲在寮房内看书,虽然他炼体未成,一些修行基础书籍还是能多看看的,总比看道经有意思得多。 至于说为什么要用“躲”这个字,则是因为自己师尊正在院中骂人。 “黄露草成熟是第六片叶子变红,白鹤子成熟才是第三片叶子变红!到底怎么背的!怎么还在错!” “火球术的指决又慢了,都掐成鸡爪子了!怎么比你二师叔还笨!” “河州姜家老祖的母族是云角州李家不是封家,说过几次了!” “火鸦身长一尺二便是一阶下品,不是一尺三!一尺三就是一阶上品了,再记不住,遇见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争气的东西!”康大宝拿着一把戒尺,阴沉着脸,看起来有点吓人。两个徒弟哭丧着脸跪在青石砖上,“伸手!”两只白生生的小手“啪啪”两下,便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不用心!不争气!”康大宝坐在院中石凳上,气仍未消,二小想哭不敢哭。 平心而论,二小的确是有不小的进步的,可仍未达到康大宝的预期。 盖因少年人,终归免不了有几分好玩的天性,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时,小云雾阵中云气滚动起来。 康大宝一愣,这是有人来访?手中指决轻掐,透过阵法见到阵外有一素衣书生。 “练气五层?这人谁啊?”康大宝心中纳闷,丢下两徒弟,缓步走出阵去。 “鱼山先生门下谢柳生,见过康掌门。”素衣书生朝康大宝躬身一礼。 “哦,鱼山先生?原来是谢道友,康某有礼了。”康大宝回礼道,同时心里开始盘算起日子,好像是差不多了,应该就是那件事。 “不敢受康掌门礼,来前先生特意交待我,定要将鱼山宝会的请帖,亲手交到康掌门手中。还请康掌门早些动身,先生此时正在鱼山岛扫榻相迎。”谢柳生面相二十上下,仪表堂堂,谈吐不凡,让人顿生好感。 “鱼山先生厚爱了,还请谢道友移步敝宗,饮杯粗茶,稍解乏累。”康大宝将请帖小心收到袖中。 “不敢叨扰康掌门,谢某还要去寒鸦山左近三家,就此别过!”谢柳生再拜道别,腿上甲马符泛起黄光,不多时就消逝在山林之中,肉眼难寻。 “鱼山宝会,”康大宝暗道果然如此,他手拿着请帖过阵入了宗门。 “嗯,六月初三,还有十二天。”打量起还跪在地上没能站起来的二小,心里起了计较。 “让你们不给道爷我用功!” 刚到公寓,今天在火车上用手机码了一章,明天又要回厂里上早班了,后面有时间了多更一些。 谢谢各位兄弟评论投票支持 (本章完) 第35章 修行与出发 第35章 修行与出发 “师弟,师父说明天要带我们出门,你怎么不高兴呀。”回到寮房中,韩韵道一脸欣喜,似是连红肿的手掌和磕破的膝盖的疼痛都尽数忘记了。 修仙实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这三个月他受够了修行的枯燥烦闷,能够暂停出门一趟,不管是做什么,韩韵道都觉得是大好事。 “出门?”刚听到消息的靳世伦也十分兴奋,天天诵经也是很无聊的好伐。 “不知道,许是师父态度变得太快,我有些奇怪吧。”段安乐摇摇脑袋。 “你呀你,师父一直都这样的。二师叔说他跟李云龙一样,属狗脸的。”韩韵道躺在床上,伸着懒腰。 “师兄,我其实一直都想知道,这位‘李云龙’是哪位呀?” “我也不知道,只依稀听过师父和师叔们谈起过几句,好像是位令人尊敬的剑修前辈.” 一更天 半尺高的兽油大烛跟炉中松香一起升起袅袅青烟,悠悠相汇。 康大宝闭目端坐在云房之中,手中指决一瞬数变,片刻后康大宝口中细声吐出一个玄奥音节,落地后整个云房轻轻一震。 康大宝猛地睁开双眼,小眼睛中一双黑瞳边缘已泛起淡金之色。 “重明所曰,日月也,是谓光明相继不已”康大宝口中轻声念道,脸上已是满满的喜色。 被破妄金眸卡了将近二十年,靠着生死间大恐怖才堪堪入门。 本以为后面的修炼依旧是艰难无比,未曾想这三个月的刻苦修行,居然已将这门宙阶下品的术法练至小成之境。 这是什么概念!荒阶下品的火球术他康大掌门当年可是了一年半才将将小成的! 刘家四鬼、白家寨白卞、松林观吴道人、五鸟山古老六、牛鬼儿一个个死状极惨的凶人面目从自己眼前闪过。 按他估算,以此术的威能,哪怕是一名练气七层的修士持中品防御法器,也能一击击破。 仅凭此术,对上一般的练气后期修士,自己此后即是大有胜算。 不仅如此,寻常幻术、遮掩法器、敛息手段等等,只要双方修为不差太大,他也都能看得清楚。 若是自己早将破妄金眸练至小成,野马庄一役何至于那般艰险。 可惜了,按张祖师手札所记,要想再往深处修行此道瞳术,不仅要大量使用二阶赤晶砂、二阶精明液辅助修行,还要寻一种少见的二阶灵草“月蕨”才能达到大成。 康大宝这些日子找过附近修士打听,都言未曾见过也未曾听说,也不知张祖师当年是如何得到的。 破妄金眸小成之后,便不止是斗战之法了,还带有勘破幻像、辩灵识物等辅助功效。 “术法术法,护道之法!”水到桥头自然直,康大宝最后再感慨一句,又取出破军锤温养起来。 哪怕是低阶的法器,同样需要用法力炼化,同时还需要使用者时常用灵力、神印打磨温养的。 这不仅仅是保养法器灵性威力不失的方法,更是加强人器之间联系的手段。 如蒋青手中的三转青锋剑,本只是一件比较不错的下品法剑。可经过他十数年不断投入心血,在他手中,三转青锋剑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比拟中品法器的威力。 反之,若是不这么做,一件法器十成威力或许也难发挥八成。 也可如刘家老四一般,将金面圆盾祭炼成本命法器,有使用者精血加成,法器威力更加不俗。 但也有弊端,若是法器有损,心神相连的使用者本人也会受大害。 康大宝没有将破军锤和金甲圆盾祭炼成本命法器的打算,毕竟这两件法器品阶太低,耗费这般多心血,若是法器跟不上自己进境速度,便得不偿失了。 不过黑釉葫芦若是能够炼化,倒是可以作为本命法器,只可惜自己到现在都摸不着门道。 除了那道保命烟气与十二年一碗的灵露外,自己还是一无所知,还得继续背着这座金山去要饭。 温养完两件法器天已大亮,炼气期修士有些地方已经远胜凡人,康大宝一夜未睡却仍是精力充沛。就是肚饿了些,自去灶房热了两个肘子当早饭。 又盯着三个徒弟做完早课,便都赶上驴车悠悠向山外走去。 平戎县原名南卫县,寒鸦山二百年前尝有山蛮作乱。 为首者号山戎王,领大寨三十六,小寨七十二,拥蛮兵数千,半月内席卷三州四十一县。 号称天下蛮人共主,建制立国,一时凶焰滔天。 仙朝山南道都管沈灵枫,引三千修士,双方足足鏖战二十年,惨烈到连云角州的灵脉都断绝大半。 最终以沈都管斩金丹二人,筑基以上百六十人,方才平定叛军。 随后又耗费六十年,收拢残余蛮兵千人、再将寒鸦山中俘获的亿万山民迁至凉西、海北二道,才算彻底解决了寒鸦山中的蛮乱,南卫县自此改名平戎。当年随沈灵枫征战的修士中,有部分就在云角州落地生根,重明宗开派祖师张元道就是其中之一。 其时平戎县内只有两位筑基修士,一位是平戎县尊,一位即是张元道。 张元道健在时,重明宗在平戎县可谓是第一宗门。 可在他故去后,重明宗日渐衰落,后续至三代掌门时又有张家后人觊觎掌门之位,勾结外人、引狼入室. 经历过种种不堪,连二阶灵脉都差点在那次动乱中被毁。 百余年间,掌门之位传到现在康大宝手中,已是第七代了。 当年的第一大宗,在平戎县内三十七处稍有名号的练气势力中,也只是排名中下。 但比起已经衰落至极的平戎县廷还是稍好一些。 不仅如此,现今整个平戎县修仙界都已是衰败不堪,连一位筑基修士都无。 如今只有三处修仙势力稍显兴盛,颇有几分菜鸡互啄的气势。 一是草巫教,传说这是教主寻到了当年寒鸦山里残缺的蛮巫传承。 康大宝觉得这有点扯淡,但凡跟那等金丹势力沾点边的东西,你一个祖上三代都是挑粪出身的破落户,也配拿着? 二是禾木道,道首黑履道人即将筑基,其下还有徒子徒孙数十人。 自十余年前战胜康大宝师父之后,禾木道愈发兴盛,已隐隐有与草巫教比肩的趋势。 其三便是今天康大宝要带徒弟们去的鱼山岛了。 岛主姓秦,名苏弗,号鱼山先生,纠结了散修数十人建立了一个鱼山同修会,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鱼山岛坐落在平戎县西鱼山湖,陆地面积足有百顷,有一条一阶上品灵脉,一条一阶中品灵脉。 鱼山湖足有三千六百顷,同样也是同修会所管,湖中还有一条寒铁灵矿出产,在平戎县算得上一等一的好地方。 加之同修会中人行事大多不太过苛待散修,是以吸引了诸多低阶散修来此讨生活。 老驴一路辛苦,驮着师徒几人走了三天三夜几不得歇才走到鱼山湖边,同修会早有巨船在湖边等候,泊过了湖。 好在鱼山岛其实离岸不远,不然似这般的大的湖,怕是要坐好久的船才能到得了。 鱼山岛上仙凡杂处,很是热闹。才下船入了码头,有几个七八岁的童儿迎了过来。 康大宝来了不少次,知道他们是给附近墟市揽客的帮闲,康大宝虽能找到路,却仍是挑了其中一个长相乖巧些的,再熟练地递过两个金稞子。 “武孟谢老爷赏!”这童儿梳着总角,身上衣服虽然朴素,却洗得干干净净的,脸蛋儿白白胖胖,看着就让人欢喜。 “武孟是吧,引路便是。”说着一手将童儿提上了驴车。 二小见了同龄人,都有几分欣喜,童儿虽是凡人之身,却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并不怯场,三个小的不多时便开始叽叽喳喳聊了起来。倒是靳世伦这个年长几岁的师弟,在旁边格格不入。 老驴脚程不慢,只半个时辰,穿过一处树林,便行到了一处无名墟市。 这里便不是一般凡人可以随意靠近的地方了,门外还有一队武人维持秩序。 守门的是个练气一层的老修,康大宝没有多话,交了三个碎灵子一个金稞子的过门费,便听得武孟说话:“不知老爷是想买些什么,小的知道几家好口碑的店家,可给老爷引路。” “这鬼墟市中,哪有什么好口碑的店家。”康大宝一声轻笑。 倒把武孟闹了个大红脸,他顿时羞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康大宝又笑着递过一个碎灵子去:“好了,今番你不吃亏的,那些丧良心的就是从我这儿挣上一百个灵石,也不会给你这般多。收着罢,好好陪我几个徒弟耍就是!” 武孟忙欣喜惊讶地接过,他还真不曾遇见过这般大方的仙师,当即稽首谢恩。 康大宝寻了家客栈让三人记好地方,又各给韩韵道、段安乐一人一颗灵石。 “让武孟带着你们去逛逛,不要惹祸,为师就不去了,酉时便回来,到时叫你们有事,不要误了时辰。”又递过一张黄符递给靳世伦,“看着点他们,若是有事,将黄符撕碎,我自会来。” 三个徒弟乖巧应了,由武孟引了兴奋地逛起墟市来。 感谢大家投票评论追读支持 希望有时间的朋友可以追读一下,刚在直播问了编辑,追读和收藏比越高本书的签约概率就越大。 (本章完) 第36章 急公好义 第36章 急公好义 “净水符、引火符、甲马符各式上品符箓统统都是一个碎灵子七张了,看看吧,不吃亏。” “法器残片,宝光不俗,都是宗门弟子所用精品,说不定还是上品法器呢!只要三个碎灵子!” “五行诀练气篇全本,只缺五层后的功法,五灵根修士都可修炼,八个灵石就可入手,不要错过。” “符器符器,上好的符器,练气一层修士就能炼化如臂挥使。六个灵石八件,任选任挑。” 无名墟市中做买卖的店家只有少数,多数都是摆摊的散修,买家卖家多以练气初期修士为主,买的卖的也多是破烂。偶见一位练气四层的修士,放在此处都能算是鹤立鸡群了。 三个娃娃跟一个半大小子的组合在此处颇为扎眼,特别是韩韵道跟段安乐两个练气一层的小修士,就是商贩眼中妥妥的肥羊。 好在武孟此子人小鬼大,替二小避过了不少坑。 四人寻了家茶肆,两个碎灵子要了个二楼厢房坐下。 “武小弟,你是说,他们在这里摆摊,一个月甚至还挣不了一个灵石?!”韩韵道小声惊呼。 “这是当然。”武孟小口啜着茶杯中的劣等灵茶,开心得眯起眼睛来。未曾想今天这般好运道,遇上了这等心善的仙师。 这可是难得的享受,下次喝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就以卖符的葛仙师为例吧,这些年因为缴不起赁居的灵石,少说被扔出坊市了三次。” 武孟说起话来人小鬼大的,在两个和善的同龄仙师面前也不怕生,边说边摇头晃脑的,有些可爱。 “赁居坊市中要很多灵石吗?”段安乐也好奇问道。 “听仙师们聊过,好像离灵脉近一些的,一年要十块灵石,若是一般的,一年只要五块便好了。”武孟知道得还真不少。 “会修真百艺的都这样吗?”韩韵道似有些不可置信。 “其他仙师好像说过,葛仙师只会一些不值钱的符箓,卖不上价钱。像清风符,净水符、引火符一类的,都不好卖。火球符、金甲符好卖,好像葛仙师不会画。” “买符箓书再学不就好了。” “好像很贵的,不好学,葛仙师也凑不够本钱。”武孟抠抠脑袋。 “那便不在墟市中好了,自己找地方修炼就是了。”段安乐犹道。 “仙师们说不行,鱼山岛内几处近灵之地都被同修会管起来了。出了墟市就是庸灵之地,仙师们修炼很慢的。外面还有邪修、妖兽,在外面被人害了同修会也不管的。”武孟说完口有些干,将杯中灵茶一饮而尽。 韩韵道将自己的推过去,武孟故作矜持地让了两下,便又眯着眼睛喝了起来,没想到下一次来得这般快! 韩韵道又两颗碎灵子要了一碗烂肉面,上好的白腔彘精肉卤得软烂喷香,面下还有几根有些蔫坏的灵蔬垫底。 一碗烂肉面上来,满屋飘香。 便是店里穿着锦衣的伙计都有些奇怪,这市面的小帮闲好好的运气,这等灵食就算对练气初期的仙师都有些许裨益,居然能落到他的嘴里。 武孟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连矜持都忘记了,当即狼吞虎咽起来。 看得靳世伦都有些食指大动,他刚入门没多久,没跟着师门长辈们吃过多少好东西,这两位师兄也是,怎么不对师弟也好一点。 “呼。”武孟吃了个肚儿溜圆,一碗灵食下肚,自觉百脉通泰,大受裨益。 “谢过三位哥哥。”武孟小脸红着致谢,再怎么懂事,也只是个孩子,脸皮薄的很。 “饱了就好,咱们接着聊。”韩韵道不以为意 “很多散修过不下去了,就去凡人城寨之类的地方,当个供奉,日子就好得多。似葛仙师那般的,在墟市内是不好过活,出去了日子就可以过得很好。”武孟年纪小,说起话来却是有条不紊的。 “能有多好?”段安乐有些不信。 “嗯,向来很多很多仙师都说过,自是极好极好的。”武孟说不清楚,靳世伦却在旁点头赞同,他年少时见过宫兴寨中供奉的那位年老仙师一面,凌驾万人之上,生杀予夺,一言可决。 日子比起那位葛仙师的遭遇自然可以算得上是极好,而两者之间的本领差别,或许相差并不大吧? “这灵石这般难赚吗?”段安乐看着自家手中那块还完好的灵石散着淡淡的荧光,韩韵道想起自己刚眼都不眨出去的三颗碎灵子,竟隐隐有些心疼。 “葛仙师还不算最难的,还有仙师修行出了差错,等墟市里的巡查上门收租的时候,人都烂在房里了。”武孟又翻出些见闻分享道。 “墟市中有些店家会出售带注释的基础修行功法,仙师们依照那样的功法修行就会安全得多,但这种卖得都很贵,据说一般练气中期的仙师也很难买得起。” 韩韵道跟段安乐听到此处,对视一眼,都若有所思。 四人走出茶肆,又逛到墟市中一处灵药铺子,上书“渥丹堂”三个大字。 这时武孟面上闪过一丝迟疑,咬下牙拱手向着三人深施一礼:“小弟有件事,若是三位哥哥肯帮忙,大恩大德,定铭记于心。”韩韵道跟段安乐一愣,不约而同望向靳世伦,谁让你年纪最大呢。 “吃面的时候的怎么想不起我!”靳世伦腹诽一句,“武小弟请先说便是,若是力所能及之事,二位师兄都是古道热肠之人,自不会袖手旁观。” “小弟有一朋友,其家中长辈亦是名仙师,但前段时间受了重伤,无钱买药医治。我们这些墟市帮闲之前很是受了些这位仙师照拂,凑了些灵石,小弟不敢一个人去买药,还请三位哥哥一起。” 听了是这等助人的好事,大家自然乐得帮忙,一道进了药铺中。 修行者照样有三灾九难,何况这间药铺似是连凡人的买卖也做,自是更加兴隆。 坐堂的是位白胡子老头,其面前已经排起了长队,武孟早已打听好了药方,倒是不用再去一份诊金。 于是径直来到了抓药处,抓药的伙计见是两位仙师过来了,忙将队伍前的几个凡人赶到一边。 韩韵道心道怪不得武孟要请自己师兄弟帮忙,这家店至少不敢往死了黑修仙者。 抓药伙计谄笑着将药方接过一看:“明雷子三钱、鬼榆钱半两、白毛皮二两,灵牛骨粉四厘。您这是治火毒内服的方子呀,捡药要一颗碎灵子零十一颗金稞,要不要来一粒祛火丸?疗效可比这方子强出不少,只要九个碎灵子,一般情形而言,服两丸便能药到病除了。” “这不用了.” “那便拿两丸吧。”段安乐打断了武孟的话,与韩韵道将身上灵石都拿出来了,跟武孟的灵石一起凑了两粒祛火丸接过来,又和着剩下的零钱一并还给武孟去。 “灵石在自己手中一时无用,这个小兄弟倒是蛮对脾气,不如就帮他一把。”韩韵道段安乐一样的良善性子,做起事来十分默契。靳世伦更觉得自己两位师兄侠肝义胆,不愧跟自己是亲师兄弟。 “小弟谢过哥哥们大恩大德!”武孟也不扭捏,稽首拜谢。 “先去看看你那位长辈吧。” 众人七拐八拐到了墟市中一处偏僻角落,垫着脚走过污水横泗的巷道。 刚过了一间屋顶残破的房子,屋中就冲出来一人,面色惨白,周身毛孔析出黄液,泛着腐烂之气。 这幅场景把四人吓了一跳,见这人片刻后吱哇乱叫一番,便砰的倒地绝了生气,这才放下心。 武孟捏着鼻子凑了过去,好一会儿才辨清了此人身份:“是从乐县来的郎仙师,听说是去挣了药堂试药那份灵石,才变成了如此模样。” 几人唏嘘一阵,继续往武孟长辈住处走去。又绕过了几处残破屋子,皆都是苟延残喘的散修住着,惨相骇人。 走了一炷香的工夫,武孟领头推开一扇半开的门扉,众人只觉一股腐臭之气扑面而来。 纸糊的窗户透过些昏黄的光亮,屋中陈设尤为简单,只有一桌一案,再无别的家什。 一个高大汉子面色灰败,闭目袒身趴在塌上,背上有一可怖的烧伤,创口足有碗大,里面满是烂肉,创处周边泛着一圈黄脓。 有一与他长相相肖的少年正用白布蘸着草药与这汉子仔细擦拭伤口,想来作用相当有限,不然这汉子不至于是如此模样。 “武家兄弟,你怎来了,这几位是?”少年听了动静起身本是非常警惕,见了来的是武孟便放心不少,却还向韩韵道三人问道。 那汉子显然伤得极重,似是未曾听到动静,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裴哥哥放心,这是小弟今日结识的三位哥哥,是咱们的贵人,你看。”武孟说完便拿出两丸祛火丸来,摊在手心予少年看。 “裴确代阿伯谢过三位高义,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少年面色一喜,稽首拜谢。 “裴兄弟言重了,给尊伯父治伤要紧。武小弟,师父交待的时候要到了,我们师兄弟便先回去了,后面若是有事,你们照旧来客栈里寻我们便是。”韩韵道,段安乐也在旁道要再来看他们,说完三人便与武孟、裴确作别。 “武家兄弟,他们是什么人?”裴确先将祛火丸与伯父和水服下,心中喜意跃上脸颊,转头拉着武孟出门轻声问道。 “小弟听他们言起过,似是重明宗掌门的徒弟,都是些心肠软的,裴仙师这次必能好起来的。”武孟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你这是何苦,诓了他们的灵石,不怕被人找上门来。” “武孟不怕,若没有你跟裴仙师接济,市面上讨生活的兄弟姐妹们,怕是还要少上一半,只要裴仙师能好便是。” “罢了,真找上门来,我们一起担了便是。重明宗是么,好像也听伯父提起过” 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这对本书签约很重要,谢谢。 (本章完) 第37章 秦苏弗 第37章 秦苏弗 “三个蠢货!”康大宝听完徒弟自述的经历,轻骂了一声,也不管一头雾水的三个徒弟,兀自上了驴车不再多说。 师徒四人架着驴车走到墟市中央,在一处圆顶建筑门前停下。 “康掌门,许久未见了。”门前一位背负双剑的白鬓老者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桂道兄风采依旧,康某可是惦念得紧啊。”康大宝又换上了那副生意人模样,也是乐呵呵地说道。 “比不得你老弟春秋鼎盛,快请吧,秦会首已恭候多时了。”白鬓老者把住康大宝的右臂,一副很是亲昵的模样。 “那小弟便先进去了,不敢劳秦道兄久候。”康大宝轻轻将右臂抽出,拱手作别。 推门进了屋内,这圆顶下,居然是一个巨大的荷池。 荷池中带着点点清香的灵雾淡淡弥散在整个室内,百余尾带着灵性的鱼儿在连夜间次第穿梭、往来翕忽,池水清冽无比,皆若空游。 星光透过透明的圆顶直照在池水中间,又顺着池水缓缓流动至池中一处丈宽的石屿之上。 石屿上有一男子闭目端坐,岳美姿仪。 鱼山先生秦苏弗,不仅修为在平戎县是排得上号的,一副美姿容甚至连宣威城中的女修都有不少人知道。 “康老弟,别来无不对,秦某看差了,恭喜你修为进益许多,筑基在望了。”男子嘴角带笑,跃身而起,足下带起一道清风,飘飘然落于康大宝面前。 “道兄才是修为愈发精进了!不久后再相见,小弟怕是要称一声前辈了!”康大宝由衷赞道,四十岁就以散修之身修炼至练气巅峰,筑基有望,这等天资,就算在金丹大派中,也可称中上。 旋即又让三个徒弟一一上前拜见。 “你我兄弟,不讲这些,这三个是你徒弟?好,好,重明宗中兴有望,何伯伯在九泉下也定然欢喜!初次见面,便送你们些小玩意儿。” 三柄质量上乘的一阶下品法器,在外头起码能卖百块灵石左右,也就是那些在坊市里苟延残喘的散修约么十年的收入。 三个徒弟这会儿对灵石有多值钱早已有了概念,于是惊得目瞪口呆,这位前辈手笔可真是大方。 “长者赐,收了便是。”康大宝不怎么在意,他心底也未必没存了过来打秋风的主意。替三个徒弟做了主,挥手谴他们先去门外等候。 “康老弟,上次我跟你说的事,可想好了?”秦苏弗目光炯炯地看向康大宝。 “整合平戎县境内散修,报效朝廷.道兄,兹事体大,还要三思啊!”康大宝换上肃然之色。 “白沙县纠魔司铁指挥三次面见为兄,推心置腹,直言若是事成,可推举为兄为白沙县纠魔司指挥副使,还会向山南道求取一枚筑基丹予我 你我兄弟相交多年,你的本事为兄哪里不清楚,若助我打理好同修会的事情,何愁大事不成。我若筑基,重明宗登顶重回平戎第一宗一事,岂不是信手拈来。”秦苏弗提到筑基两个字时,面上带有一丝憧憬之色。 “筑基丹”康大宝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位道兄如此上心。 但凡修士破境,从来都是祸福相伴之事。 仅以入道后的第一关,筑基而言。除了被戏称作“道祖后人”的天灵根修士,结丹之前全无瓶颈以外。 其他练气修士不借助外物能够成功筑基的概率还低于百分之五。 注意这不是指百个练气修士中就能出来五个筑基修士,而是百个练气巅峰修士可能就能出五位筑基修士。 而其他大部分的练气修士,这辈子根本连练气后期的门槛都摸不到。 似白卞那般,在耄耋之年还能修炼到练气七层的修士都不多见。 大部分练气修士过了九十岁便开始气血衰败,法力凝实程度也大不如前。这时候如果还是练气巅峰,想得就不应该是寻找筑基灵药的事情了。 好好养生少跟他人搏命,过了一百岁后往往还有三十岁可活,老老实实调养身体留着性命庇护家族子孙才是正事。 气血衰败的修士,其修炼根基已经开始败坏,再进一步的几率几近于无。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此时筑基也并不是全无成功的可能。只是这种做法,跟寻死的区别相差不大罢了。 盖因筑基一事,首重根基、次为运道、再次才是资源。 筑基丹便是最为稳定的一种筑基灵物,具部分炼丹宗师定论,综合考量下来,应该可以增加服用者三成的成功率。 别看三成几率听起来不高,却已经够令所有练气修士趋之若鹜了。 须知一旦筑基失败,运气好的休养数年,为了下次筑基少说也要耗费十年苦功调养。 运气差的如草巫教教主陈野一般,沉疴积身,数十年受尽苦痛,还困在练气一境不得寸进。 再差些的,则会当场暴毙,几十年修行化作枯骨飞灰。 其实失败的人之中,下场如第二类的约么有将近九成,一三两类人都不太多。 但这些年来,不借助外物筑基的修士已经越来越少了,云角州近二十年内都未曾听闻。 就是得不到筑基丹,大家往往也会竭尽所能找一些诸如清纹暖玉、石牛脂等效用差了许多的灵物辅助筑基。 由此可见,筑基丹能将服用者的成功率提升三成,是何等珍贵。但也有两个毛病,一是太少,二是太贵。 云角州内的各大拍卖会上,鲜有这等丹药现世,即便是有,也会被哄抬上天价。 最近一次出现,还是在三年前的位于韩城的一次大型拍卖会上。 十颗筑基丹摆在台上,不知激得了台下多少修士杀心大起。 也就是丹瓶上两仪宗的徽记才令得他们清醒过来,不敢造次,他家出身的好几位金丹老祖都凶名赫赫,在山南道甚有名气。 最终云角州的各方势力中只有定南牛家、韩城岳家分别以八万六千灵石、七万九千灵石购得一颗。 然后半个月后市面上就传出了定南牛家当代家主的嫡长子服用筑基丹后筑基失败,当场暴毙的消息. 所以无数前辈都说筑基一事,首重根基,次重运道,不是没来由的。 是以哪怕秦苏弗在康大宝眼中已经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却还是对筑基丹那般渴望。 他秦苏弗不是天灵根,又怎么可能不怕的? 只是,为了这枚筑基丹,就要投靠朝廷.这位道兄,也没见过什么好饼吧? 大卫仙朝开国皇帝六千年前以伪灵根之身进阶化神之尊,辟黎山妖土无数,立二十九道四百余州府,迁三千宗门、生民亿万开宗立派。 大卫仙朝兴盛之时,县尊非假丹不得任、刺史非经年金丹不任、各道总管无不有望化神之境。 可开国太祖和大部开国元从失陷在一处上古禁地已有一千余年了。 如今宗室中包括今上仅余三位元婴维持颜面了,不是凋零得不成样子,平戎县这类要紧边县的县尊,怎么可能只有练气二层? 连如今编管云角州一十三县的刺史大人,也不过筑基初期罢了,垂垂老矣,还不知道有几年活头。 纠魔司国初时每县具设,设筑基指挥使一人、筑基指挥副使一人,筑基押司三人,练气巅峰档头十人,练气后期司卒百人。 到了现在,在山南道七十六州府中,却仅存六县六司。 白沙县铁指挥使别看只是个县指挥使,筑基中期修士,如今却已经可以自称为山南道纠魔司系统中六巨头之一 当今朝廷衰败至此,连宗门税收都收不齐,隔壁叶州杨家嫡庶之争斗了近七十年,朝廷调解了近七十年。 仍然避免不了叶州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好好的一座人物皆丰的大州,现今弄得几成鬼域。 杨家不过是个有几位金丹的中型家族而已,朝廷都如此无力。 大卫境内的元婴大派可是有三十三处,三位宗室元婴可护不住大卫仙朝这点气数,得靠开国太祖那盏忽明忽暗的魂灯。 但魂灯管不了各大宗门愈发飞扬跋扈的事实,是否裂地封侯不过是那些掌门的一念之间。 这样的朝廷,真能投效吗?! 就为了那枚根本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筑基丹?投了过去,可就是宗门势力眼里的朝廷鹰犬了,你挡得住吗? “整合云角州内散修,谈何容易,朝廷也没这笔款子呀。”康大宝面色古怪,“道兄可知,平戎县那位县尊的年俸都被欠了三年了。” “县令年俸一年不就三十块?” “十年前就改了,本道总管行文各县,要为国分忧,现在只二十块.” “可知为什么不发?” “平戎令十五年未曾上缴赋税了。” “额康老弟你也不交?” “大家都不交,我当然不交。” “你不怕?” “大家都不怕,我当然不怕。道兄交?” “.倒是这个理,同修会不过是群散修抱团取暖而已,为兄不过勉力操持,哪有余钱?” “道兄说得有理.” “那,那这事,老弟说得对,是要从长计议些。” “道兄英明!” 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这对本书签约很重要,谢谢。 (本章完) 第38章 鱼山宝会 第38章 鱼山宝会 六月初三,四年一度的鱼山宝会显得格外热闹。 不止有平戎县的各处势力,还有云角州其余县的修士慕名而来。 毕竟云角州自山蛮之乱后仙道不昌,连在康大宝眼里平戎县内也只有三个稍稍成器的练气势力菜鸡互啄。 可这等实力在十三县内已足以排在中上,足够更次一等的那些县中修士艳羡了。 不管怎么说,鱼山宝会还能算得上跟拍卖会沾点边。有些县的宝会,号称宝会,实际跟破烂交换会一个模样,但凡有点身家的修士进去了都怕害了眼。 这回同修会给重明宗安排了一个包间,算是稍稍跟外面大堂的散修有了一点区别。 至少有对俏丽的凡人侍女侍立左右,暖桌上还有一壶灵茶香烟袅袅。 康大宝悄悄探出神识向外打量,这怕来了不下五六百人。 虽说其中大多人修为只在练气初、中期徘徊,可这阵仗也远胜往年了。同修会这回搭的台子这么高,不怕被抢了吗?! 康大宝翻开本次鱼山宝会的拍品籍册,上面精美的印刷有本次宝会拍品的图案、简单介绍以及起拍价,这玩意儿鱼山宝会作价五个碎灵子,入场之人几乎人手一本。 还有入场费,坐大堂的每人还得两个灵石,坐包厢的还不知要交多少。仅靠这两个玩意儿,同修会就起码挣了二分之一个刘家四鬼,来钱是真的快! 不多时,台上走上一个一位背负双剑的白鬓老者。 “小老儿桂祥,忝任本次鱼山宝会主持,在此先代同修会谢过诸位道友莅临。”桂祥话音细柔,却通过堂内法音禁制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里。 “知各位同道求道心切,小老儿话不多说,本次宝会正式开始。今天的第一件拍品,一阶极品法器,打神锁。此宝由定南牛家三等供奉谢甬大师炼制,主材是鱼山湖珍一阶上品青银铁,再掺入了六钱二阶中品足足耗时二月方才炼制而成。 带有‘坚固’、‘破甲’、‘打神’、‘囚龙’、‘节灵’四重禁制,威力无穷,堪称同阶法器中的精品之作。起拍价,一千五百灵石,加价一次五十灵石起步。” 两个身着清凉的俏丽女修吃力地托着一件亮银色的锁链站上台来,桂祥完全不吝对这件法器的溢美之词。 “‘坚固’、‘破甲’、‘囚龙’这三重禁制还就罢了,‘节灵’禁制虽少见,却谈不上珍惜。可这‘打神’禁制可不简单。攻击对方肉身的同时还攻击对方的神识,这位谢甬大师真还有点本事,比戚师傅可强太多了,那位一辈子可能都没炼出来几件上品法器。” 康大宝瞅着台上那件足有丈长的极品法器,有些眼馋。 价钱合理又很实用的法器,谁不喜欢,可惜兜里没钱。 “一千六百!” “一千六百五十” “一千八百灵石第一次、一千八百灵石第二次、一千八百灵石第三次!恭喜这位道友,还请拍卖会结束后移步到台下结清费用。” 随着桂祥手中小锤重重落下,打神锁被送入无忧洞的包厢中,一千八百灵石的价位不低,算是给本次宝会来了个开门红。 拍下打神锁的无忧洞是邻近云角州的丰州势力,这么远居然也来了。 无忧洞以前也是筑基大派,现在却没落了,附庸在丰州葛家其下,没想到家底还这么足! 康大宝眼红一下,旋即就被下一件拍品吸引过去。 “第二件拍品,一阶中品,破镜丹。可助练气六层以下的修士突破瓶颈,韩城岳家丹师所出,无丹毒。” “自己服的那粒破境丸有丹毒,好在被灵露析出了大部分,但在短时间内也不好再服破境丹药,不过老二困在练气五层却有好些年了。”康大宝心中盘算着。 韩城岳家家里是有假丹大修士的,跟定南牛家一南一北,为了个云角州第一世家的名头暗自较劲了不知多少年,是以在云角州内,南北修仙界交集也一直不算太多。 同修会居然能把生意做到那边去?说不得纠魔司在中间也使了些力气罢。 铁流云当真青睐秦苏弗啊,康大宝心中微微泛酸,这位道兄,倒是由不得人不嫉妒。 “起拍价,三百灵石。”桂祥的话音刚落,台下有人喊。 “五百灵石!” “哗,哪家的衙内这般败家?”台下一片哗然,康大宝看向举牌的包厢,口中喃喃道:“鸳鸯堂?鸳鸯这是又傍上了谁?”一个做皮肉买卖的女支寨一般的势力,堂主鸳鸯不过练气中期而已,居然这么舍得钱。 这个价位已经超出了市价六成,又不是什么非今日拿下不可的要紧东西,康大宝不乐意当这个冤大头。 还是多盯着老二用功些吧,酿的,整天除了会生娃啥也不是。 “五百灵石第三次!恭喜道友!”鸳鸯堂得偿所愿地拍到了破镜丹,毕竟在座的修士中还是老道的多。 不知道是哪家的傻相公给鸳鸯堂的相好买的吧?居然有这般舍得的恩客,那位半片朱唇万客尝的姑子倒是好运气。 仅仅不过一个时辰又有数十件拍品被拍出,居然无一流拍,足见此次鱼山宝会气氛何等热烈。 不过其中大部拍品的成交价大都只有一二百灵石甚至大几十灵石而已。 毕竟这次鱼山宝会的受众大都只是修为不高的散修,若拍品件件都是极品法器、稀缺丹药,那大家了两块灵石进场难不成只为了长长见识不成? 哄鬼去吧!道爷的灵石可没好赚!“第六十六件拍品,二阶下品紫菱驹额间紫菱一枚,可作为二价法器的炼材,还可用作十数种二阶丹药的辅料。起拍价,八百灵石!三十灵石加价一次。” 这件拍品顿时又将现场已稍稍降下来的气氛再次引向高潮。 紫菱驹是寒鸦山脉的一种特有的妖兽,从幼兽自成年需要整整三百年,成年即是一阶极品妖兽,其中佼佼者不乏进阶二阶的,其眉间紫菱也是上好的镜类法器材料。 盖因紫菱驹一族曾大量被山戎王族内驯服,在二百年前那场大乱中便受到了波及。 近些年来,在寒鸦山中紫菱驹是愈发少见了,一阶的都少见得很,更莫说台上的这枚二阶的了。 等等,这价格? “二阶下品紫菱驹的额间紫菱,起拍八百灵石?你们鱼山同修会,是开善堂的吗?”底下有人阴阳怪气,引起一片跟风鼓噪之声。 “道友说笑了,”桂祥清清嗓子,“这枚紫菱,边缘处有些微破损。”说着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镜面法器,将紫菱放置其上。 不多时,投出一道跟拍卖台一般大小的紫菱虚影,果然,只见流光溢彩的晶石表面,有一个微不可查的细孔。 “这枚紫菱,应该是被一枚牛毫一般的锋锐法器穿过,这头紫菱驹应该也是被这一击击中而亡。”桂祥如是说道。 “破损了还敢卖八百。”台下鼓噪声不减反增。 “据江老所言,这处细孔,应该会稍稍影响紫菱的法力流转,但若用于炼器,效用仍会高于一阶极品的紫菱,而且,若是将这枚紫菱用于炼丹的话,则不受影响。”桂祥一言又出,彻底压服了台下的喧闹。 同修会的首席供奉江樰,原是江家商行出身,自七年前江家商行遭难后才寄身同修会。 这位不仅是名活到一百四十年的人瑞,还是整个云角州都鲜见的二阶灵鉴师。 这等人物,虽然只是名练气修士,但跑到定南牛家、韩城岳家都是能进供奉堂的。 他的话,足压得在场这些练气修士服气了。 “八百五十。” “八百八十。” “二千零五十灵石第一次!” 现场气氛如火如荼,作为紫菱的主人,康大宝在包间内看得喜上眉梢,这枚紫菱可是他从宋二姐的毒蜂刺上撬下来的。 谁能想得到那堆尸首里,最值钱的物什会出自修为最低的宋二姐那里。 同修会邀请各处势力参会,图的不就是希望大家都拿出些好东西来做拍品,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自己本来还纠结拿出何物来,没想到把这枚宝贝翻出来了。 这都得益于康大宝多年坚持不丢任何一件灵物的好习惯。就是捡到了筑基女修的月事带跟裹脚布,只要它沾个“灵”字,康大掌门都要收好了,争取在下次摆摊的时候找个傻相公卖出去! 灵鉴绝对是修真百艺中相当重要的一门! 若是自己没有摆摊这么多年练出来的眼力,怎么会认出镶在宋二姐毒蜂刺上的是枚二阶紫菱呢! 起码给她炼器的炼器师就没认出,只当个凡俗宝石一般装饰在其上面。若是个混得差些的炼器师,丢了这二千灵石,就是丢了他后面近二十年的收入。 “二千零五十灵石第二次!”桂祥再次落锤不忘造势,“二阶下品的紫菱,这次之后,十年内云角州市面上都难见的,若是急需的道友,可千万不要错过。” “二千一百灵石。” “二千二百” “二千二百三十。” “二千二百六十。” 桂祥的这句蛊惑之言,激得现场竞价又胶着起来。 “二千五百五十灵石第三次!恭喜道友。”桂祥跟康大宝都是喜笑颜开。 真是物以稀为贵,倒退一甲子,就是一整只一阶极品的紫菱驹,都难得拍出这个价钱。 “这么多灵石,鸳鸯堂道爷也不是去不起呐。”康大宝翘腿呷了口粗劣的灵茶,乐得眯起眼睛来。 “呸,去什么鸳鸯堂,看看有没有炉鼎卖,道爷也拍两回去。” 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今天已经签约了,老白后面会更认真的写下去的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 有打赏和投月票想法的老哥们也千万别控制自己,尽情的腐蚀我吧! (本章完) 第39章 感谢章 第39章 感谢章谢谢各位给本书追读、评论、投票的老哥们!! 在大家的关爱下,《重明仙宗》终于签约了! 老白当然知道这并不代表什么,路漫漫嘛,但这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还是令我有点小兴奋的。 在此之际,特发单章,表示感谢。 有些看官老爷可能会觉得:“不就签个约吗,有什么好兴奋的,还发单章,矫情。” 可在这儿玩得比较久的老哥们可能都知道,本书是经历了首发不过、交叉又不过的。 本来老白都不觉得还有签约的希望的,但多亏大家每天给我的鼓励,才让老白坚持了下来。 加上本人可能确实有点矫情,所以发个单章感谢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_^ 感谢灵云居士、米汤大哥、人品一流齐可休、金牌卧底铁古熔几位老哥,从本书一开始就给我的认可,灵云居士和米汤大哥两位老哥还帮我推书; 感谢白苭、栏杆拍遍无人会、烟海书虫、可冷了、王成铁、简v、谦不孤几位老哥日常的推荐票支持; 包二和无名之山、失重二十一克、有福之周、太行山樵夫几位老哥的日常评论,令我避免天天单机,也很感谢。 老白现在还不太会弄后台,可能还有一些支持本书,添加了收藏、每日在追读,却没有被老白提到的看官老爷们,老白在此也很感谢。 真诚地谢谢大家。 最后重点要感谢编辑青狐大大,感谢他把老白的书捞了出来。(虽然编辑大大大概率看不到,但还是要尽个心意的,o(n_n)o) 老白知道《重明仙宗》是新人新书,又慢热,老白也不太会写套路,就算侥幸签约了,后面成绩不也不一定会好。 老白也知道自己笔力还很欠缺,写出来的故事不一定会很精彩。 但还是那句话,会用心认真写下去的,希望能把这个故事圆满地写出来,带给大家一次还不错的阅读体验。 谢谢大家。 今天多写一点。 (本章完) 第40章 故人 第40章 故人 足足三天,这次鱼山宝会共计拍出六百件拍品,且拍品的质量都不算差,对于炼气期修士而言都算是不错的东西。 就是没买成,也至少也长了见识,与拍的大部分人至少都没白费那两块灵石的入场费。 连康大宝都出手拍下了一套不错的制符用具,不贵,不过百来块灵石罢了,还饶了几沓上乘的符纸。 他想着若是再跟之前一样陷入瓶颈,还不如趁那段时间好好练门手艺,挣点灵石来得实在。 同修会的一处静室中。 “康道友点好,这是二千四百三十灵石。”桂祥递给康大宝一个装满灵石的储物袋,笑容和煦。 “桂老哥我当然信得过。”康大宝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在接过储物袋的同时暗戳戳用神识往储物袋瞟了一眼。 “这次贵会可是收获满满啊!”康大宝片刻间点清了储物袋中的灵石,心情大好,出言祝贺。 他是知道同修会的抽成标准的,似他这样亲近势力的拍品都要抽五个点,一般的散修拿来的物件甚至要收到两到三成。 当然,散修到手的数肯定保底不会比拍前评估的价钱低就是。 “没老弟想得多,从紫山宗请那位前辈坐镇,只是一月,就要这个数。”桂祥比了个手势。 “还是这帮筑基修士赚钱狠!”康大宝暗自羡慕,不过同修会的门路还真广,隔壁定州的紫山宗都能请得来人。 紫山宗掌门是位经年的筑基修士,名声不错,轻易可不动身的,怪不得这次同修会镇得住场子。 “这还是山公当年与那位前辈有些交情,不然这价钱可未必。”桂祥又在旁补充。 康大宝顿时明了,做恍然大悟状,又和桂祥讲了一会儿闲话,才请辞言道:“秦道兄是个大忙人,我便不去辞行了,有劳桂老哥帮忙言语一声。” “哪里的话,会首是忙。不过老弟你来一趟不容易,我怎么也得请你饮几杯。” “心领,心领,真得早些回去,老哥有暇来重明宗做客,我再请你。” “那便这么说定了。” “定了定了,老哥留步,不需送,不需送。” 待康大宝走出静室,桂祥才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张符箓,沉思良久,指间升起一点阳火,将符箓燃烬,散成飞灰。 师徒四人出门就上了驴车 “师父,咱们就这么走了吗?”韩韵道终是开口,两小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走干嘛,你两又没灵石请我吃席面。”康大宝撇嘴说道。 “待回去了,徒弟就给师父炖肘子吃。”段安乐接话,故作乖巧说道。 “呵,你炖了这些年,手艺还没世伦好。”康大宝冷笑。 靳世伦在旁一愣,没成想自己拜师以来头一次被师尊夸奖,居然是因为这门手艺掌握得好。 “徒弟想到武兄弟那儿去看看。”韩韵道还是壮着胆子说道。 “你知不知道那两粒祛火丸,他就算带路带到四十岁,也不一定买得起。”康大宝话中意思袒露无遗。 “徒弟只觉得武兄弟人不差,”韩韵道话未说完,“没脑子的东西!”康大宝凝眉一声厉叱。“人家诓了你灵石,说不得还要在背后说你是傻相公!” 韩韵道毕竟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听了呵斥旋即背过身去红了眼,不再说话,脸上那点执拗仍未散去。 “师父,徒弟说过要再去看武兄弟他们的。”段安乐却是又接话说道。 康大宝刚要再骂,看着韩韵道那副模样又住了口,斜瞥靳世伦一眼,想要这个要知事不少的徒弟帮腔几句,却见后者已经把头埋进了衣领里头。 算了,徒弟心善总比性子凉薄的好。 只在心头又骂了一句,旋即将驴车鞭子往韩韵道身上一扔,喝道:“还不驾车,道爷认识路吗!” 韩韵道立即换上了笑脸,乐呵呵地捡起鞭子,打在老驴厚皮上发出一声脆响。 “阿伯,您尝尝,这是武兄弟刚从五味居赊来的白腔彘羹。”裴确推开房门,一束微光照进昏暗的房子里。 “解儿。”高大汉子此时已经醒来,看上去精神不错,其伤口虽未好,创处边缘却已在渐渐结痂。 “阿伯快将这吃了,好的快些。”裴确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玉碗端过来。 那汉子也不推辞,大口吃起来,所谓白腔彘,是云角州最贱的一阶下品肉用灵兽。 这碗中也只是些精米加了些几块指甲盖大小的白腔彘肥膘进去,算不得正经灵食。要不然凭武孟在市面上当帮闲的那点面子,又哪里能赊得来。蚊子腿也是肉,饶是白腔彘羹这般贱,汉子也半点不嫌弃,张大嘴巴几口下了肚,吃得一点汁水不剩。 “如今在这容居屋,是第十天了吧?”汉子趴在塌上说道。 “第十一天了。”裴确面上的表情稍黯。 “那就是还剩四天了.”汉子喃喃道。 墟市对于手头拮据付不起赁居灵石的修士也不是半点情面不讲,可以在容居屋再待半个月。 之所以要特意安排些从来没有修葺过的破房子,比墟市中的凡人住所还差。不是因为墟市没有空余房子,目的只是逼着住在此处的修士尽早筹灵石而已。 但若半个月后还拿不出灵石来,那仅存的那点情面可就耗完了。 再不自觉延期继续住下去,墟市中的管事就要拿着又黑又亮的铁尺来赶人了。 “储物袋也被那贼子拿去了,肯定就在墟市外头等着呢。”汉子语气沉重,他修行这么多年,也有过几次生死危机,但沦落到如此地步的经历,还是首次。 他之前应邀跟一位散修好友出去探索一处修士洞府,运气不好却是走空了。未曾想归来途中那位好友居然对自己痛下杀手。 十来年的交情啊!何至于此! 连相交十余年的朋友都背刺了自己,墟市中不是没有旁的熟人,但他却再不敢相信了,强撑着伤势扛了好久,差点就折在这本不算太过严重的火伤之下。 现在虽然靠武孟诓了两粒祛火丸来,可养伤是需要时间的,更别提自己全套身家都丢了。 本来他那位好友的本事跟他相比也只是稍差一筹,此消彼长之下,四天之后若是被他堵住. “解儿,四天之后你还是跟武小子一起待在坊市中吧。”汉子如此说道。 墟市中并不会驱赶凡人,他们随便找个桥洞猫着都行,但修士就必须赁居住所才能在墟市中一直待下去。 “伯父.”裴确话说到一半被汉子打断。“你若不在,我逃生的几率还能多上三成。” 裴确还待再说,却见门板被一重物砸开,一个小童被人扔了进来。 汉子目光一凝,抬手拂出一道清风,将那人稳稳托住落地。 “武兄弟!”裴确惊呼一声。 “裴仙师、裴家哥哥,人家师父上门算账来了。”武孟白嫩的小脸上露出苦笑。 汉子闻言强撑病躯半坐起来,将两人招来护在身边,朝门口沉声说道:“祛火丸的灵石,裴某定会尽快筹措,再添笔答谢,望道友给些时间。” “让小娃娃诓小娃娃的灵石,你这泥脚汉羞也不羞。”康大宝领着三个徒弟站在门外头,厉声呵斥。 他康大掌门跑商这么些年,从来都只有自己诓别人的,什么时候被别人诓过!(除了那根破骨头) 没成想自己徒弟刚入道就被别人诓了!这气能顺吗? 病榻上的汉子定睛一看,外头是个带着三个少年的胖大汉子,汉子满脸凶光,跟在汉子身后的三个少年则是满脸歉意。 等等,这汉子好像,有些眼熟. “武家小弟,伤着没有,我家师父脾气不好,你多担待。”韩韵道抱拳说道。 “没事没事。”武孟小脑袋直摇头,这时候再多话,被人家一个火球打过来怎么办。 “裴兄弟,尊伯父的伤势好些了罢。”靳世伦没能拉住,段安乐也出言问道。 “全赖三位兄弟高义,阿伯的伤势已经好多了。”裴确迎着康大宝的目光有些尴尬,还是轻声回应道。 “嘿!”康大宝都给气乐了,这还聊上了,那道爷特意营造的破门而入的氛围不就全毁了?! 合着全员好人,自己成反派了不是? “算了,左右不过两个灵石,道爷现在阔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康大宝强安慰自己,转头看向徒弟们,“现在见过放心了罢,现在都给我滚回去。” 又往屋中抛了一物,言道:“渥丹居祛火丸选用的解阳草缺了些年份,这壶冷蝉酒你要够胆子,便每日分三次饮,足可供你一旬份量,能好得快些。” 不止在场其他人诧异,连康大宝都不知道自己突然怎么做了烂好人,一壶冷蝉酒少说得卖七八个灵石呢,许是这塌上的汉子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你这冷蝉酒药力不够,起码少放了三钱草玉呀。”那汉子却是半点不疑,拧开酒壶,表情轻松地闻了起来。 “你这泥脚汉” 凑近屋门的康大宝将骂声咽回喉咙,面色复杂地盯着塌上汉子面容仔细观看。 “你是.” 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今天已经签约了,老白后面会更认真的写下去的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 有打赏和投月票想法的老哥们也千万别控制自己,尽情的腐蚀我吧! (本章完) 第41章 重逢(感谢简v老哥20000点打赏) 第41章 重逢(感谢简v老哥20000点打赏) “裴师弟。”康大宝几无法将眼前这位狼狈不堪,底层散修模样的男人,跟年轻时那位丰神俊硕的师弟联系起来。 “让师兄笑话了。”汉子将冷蝉酒牛饮下去,旋即笑道:“康师兄还是这般不爽利,这冷蝉酒的分量也差了好多。” 康大宝不再多话,快步走到汉子榻前,将武孟跟裴确一手拨开,面色凝重地贴近查看起汉子的伤势来。 “是谁?” “师兄认不得。” “多久了?” “约么半个月了。” “冷蝉酒佐三味丹、青叶椒?” “还要再加五两葛根草。” “请个坐馆?” “不需,师兄炮制足够。” “好。”康大宝摸出十几块灵石抛给徒弟,急道:“速去买五两葛根草回来!” 屋里屋外五个少年都未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康大宝又是一阵骂,三个徒弟才低着头灰溜溜的往药方跑去,只留下裴确、武孟守在旁边。 康大宝也不再说话,取出一个药鼎来,认真地炮制起药材来。 裴姓汉子这方面的造诣显然高出康大宝不少,强撑起半个身子在旁不时指出康大宝手法上的一些不足。康大宝一一听了,及时调整,不多时便顺利的将所需药物炼制出来。 以冷蝉酒佐三味丹、青叶椒下肚,再点葛根草用烟气熏烤伤口,又点制污、风门、不定数处穴位运灵不止。 数个时辰之后,裴姓汉子面色不复苍白,变得有了血色,伤口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痂起来。 只要你灵石足够,在修仙界就很难有治不好的伤。 不过这一套药材仅成本就不下几十块,寻常散修治伤哪敢这般奢侈。 仅是半个时辰,刚还蔫蔫的裴姓汉子已经可以下地了,众人皆是一喜。 却见他整理好衣摆,恭恭敬敬地对着康大宝深施一礼:“裴奕谢过康师兄” “你该来找我们的。”康大宝虚扶一下,未受此拜,脸上眉头稍皱。 “家师当年说的话,师兄该是记得的。”裴奕面上浮出一丝苦笑。 “李师叔是长辈,他说的话,我等小辈听着便是了,哪能当真,你我终究还是重明弟子。”康大宝说到此处语气一滞,转头挥手一股清风将几个娃娃推出屋去,交待一句“好生待着。” 又随手布下禁音禁制。 “师兄还是这般宅心仁厚,难怪掌门师伯当年选你继位。”裴奕一叹,语气真诚。 “你莫骂我,我这人最认灵石的,不是好人。”康大宝摇头,旋即又道:“师弟跟李师叔不是在丰州修行吗,师弟怎么回了平戎,李师叔又在哪里?” “家师八年前在丰州筑基失败,故去了。”裴奕眼神黯淡下来。 “故故去了。”康大宝闻言心骤然疼了一下。 那个严厉的小老头,上代重明弟子中最为耀眼的一位,就这么悄然故去了?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康大宝叹一声,“李师叔资质过人,老头子当年便常自愧不如,常说要倚靠李师叔筑基后振兴门楣,没曾想”话到此处,康大宝口风一顿,转头再问:“师弟,我记得十年前见你时,你已经是练气六层,怎么现在?” 康大宝疑惑不已,这位裴师弟跟小三子一样是难得的三灵根资质,按说早该是练气后期了,可现在透出的气息还只是练气六层的样子。 “行功出了次岔子,便十年停滞不前了,也曾寻了些灵药来,都不管用,怕还是要磨些年头。旧事不提了,这次全靠师兄才捡回来命,师弟往后必有厚报。” “你还是不跟我回去?!”康大宝又皱起眉。 “师兄是知道的,我回不去。”裴奕语气平淡。 “如今我是掌门,就是李师叔还在,他说的也不算,我要你回,你就能回。”康大宝声音陡然抬高。 “不光如此,师兄不怕殃及自身吗?!”裴奕语气悲痛,目不转睛地看着康大宝。 “.他声势已起,一步慢,步步慢,你杀不了他的。”康大宝闻言顿了一顿,眉头皱得更紧,出言劝诫一声。 “要杀的,要杀的。不杀,又怎么对得起确儿的父母。”裴奕话中悲意更盛。 “你自己要作孽,也该想想,会不会害了娃娃。跟着你这般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你又何尝不是对不起他的父母。待过些年,再想想吧。”康大宝偏头看看院中的裴确,裴奕听了一愣,未曾再言,低着头默不作声。 “回不回的先另说,那人是谁,你细说说罢。”康大宝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出言打岔。裴奕沉鸣一阵,开口将近期的事情缓缓道来。 一架驴车悠悠地驶出了墟市门墙。 走出不远,将将入了邻近码头那处树林一刻,一柄方便铲飞来声势惊人,铲锋锐利,带着一股离火之气,直劈开驴车车篷。 老驴登时吓得屎尿迸出,挣脱绳套自逃命去。 却见车篷中射出一人,面色苍白,激发出数张劣品符箓护住自身。 “裴兄,我可是等你多时了。”动手的人再藏不住,露出张阴戾的脸来,方便铲却是不停,飞在半空叮铃哐啷地敲在裴奕符箓化作的护罩上。 “吕文,我只想得条生路而已,今日过后,再不回云角州。你我相交十数年,亲如手足,你又何苦紧紧相逼。”裴奕面露焦急,又贴上两张符箓。 身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来,溢出的血液渐渐将一袭白衣浸湿。 “裴奕,你这话还是拿回家哄你侄儿听吧。你若不死,我这背信弃义之人的后半辈子睡觉时,又怎么敢闭上眼!”吕文嘲讽一声,又甩出一把棱刺法器,只见法器与护罩相撞,符箓化作的护罩如同气泡一般碎裂开来。 裴奕目露恨色,侧身险险躲过棱刺,方便铲又来,他矮身一卧,方便铲从头上掀起一股劲风,将其吹翻起来。 “哈哈,裴兄,你这明光刺还真好用,不愧为上品法器!”吕文又故意出言讥笑意图坏裴奕心神。手中灵决不慢,两件法器交相辉映,只是数息之间,便有好几次只差毫厘就将裴奕枭首。 不仅如此,又是十数张各类符箓飞出,各色金矛火槊冰铍,盖了裴奕面前小半个天空。 “遁!”裴奕踩在一株巨木的露在黄土上的根系上,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流光,闪现不见。 代人受过的巨木遭了殃,足有十人合抱的腰身都扛不住符箓。数声巨响之后,巨木残骸轰然倒下,倒惊出了树梢上大片的林雀。 它们惶恐地飞上高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园毁于不知何处而来的恶徒之手。 “吕某最羡慕裴兄的,便是你宗门所传的这手遁法。”吕文口中的赞誉不带假意,眼中的嫉羡之色却更加浓郁,几欲溢出一般。 他这边口头还在赞赏,横在半空中的方便铲却御使得更加犀利,跟着裴奕的遁法轨迹铲去,根本不留半点情面。 方便铲来势汹汹,接连铲断裴奕用于遁走的数株巨木,离火之气在林中燃起大火,一时将裴奕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为躲过方便铲的铲锋,裴奕连退数步,终于退无可退,背靠在一处巨木树干上,眼看项上首级将要不保。 却见裴奕背身将双手贴在树干之上,两股青色灵力猛灌入其中。 两根足有一人宽粗壮的树枝幻作两支绿皮巨手,先将方便铲一把格飞,又将后来一步的明光刺攥在手中,饶是前者发出阵阵嗡鸣,却也一时挣脱不开。 两柄并不算差的法器一时居然奈何不得一株凡木。 之前裴奕自忖以自己手段,哪怕伤势未复,照样有从吕文的拦截中逃出生天,不是没有道理的。 吕文的本事的确明显差他一筹。 “大成境界的荒阶极品点灵术,真是厉害。”吕文又羡又妒,两人相交莫逆,他早已熟知裴奕的一身本事。 于是心中杀意更甚:“哼,这厮说得好听,若真把我当做手足,一本荒阶上品的《丰草经》而已,何须吝啬不传我!还拿师门传承之言来搪塞我,枉我以兄事你多年,那就怨不得小弟我自取了!呵,这贼厮伤势未好,不过困兽犹斗,老子下一把就杀了你这黔驴!” 未待他想完,腰间悬挂的一枚玉璜突地碎裂开来,散出一道白光形成一个圆弧护罩护住其身。 “谁!” 下一刻两道金芒直射到白光形成的护罩之上,救过吕文数回的护罩这次没能起到半点作用,碎裂后灵光四散空中。 金芒却去势不减径直打向吕文法衣,后者法衣又被飞速激发,散出数道明黄色的防御禁制,却也同薄薄的纸皮一般,金芒威势不减,只是瞬息,便将其一一破开。 吕文避无可避,面露绝望之色,只得眼睁睁见金芒射在自身。先是觉得身体一凉,旋即便又觉腹中几件脏器好似被火毒炙烤,痛不欲生,令得他控制不住的惨嚎出来。紧接着只觉双腿发软,整个人再无力站起,跟着几样熟透了的脏器和着大团血水一起跌落地上,双目失神。 他此刻的脸上已无了半点阴鸷,一身戾气妒忌似是被两道金芒瞬间带走,露出了他本来浓眉大眼的纯良模样。 吕文的面上露出哀色,他显然知道自己当是活不了了,却还是趴在地上强抬起手,向面色惨白的裴奕颤巍巍伸去,蚊声喃喃念道:“小小弟错矣,裴兄.裴兄救我,小弟糊涂.小弟裴.裴兄救.” “砰!”远处一道法器相隔瞬息又落,脑浆迸裂,溅污了四处草木。 今天生产线很忙,老白刚到出租屋,没想到就收到这么大鼓励。 感谢简v老哥的20000点打赏,我昨晚三点做梦都只敢想多了些追读和收藏,打赏是真没梦到,没想到第一次就这么多打赏,谢谢老哥鼓励。 感谢王成铁、简v两个老哥各自两张月票鼓励,这也是老白第一次收到月票。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每天在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老白也是从别的作者那儿看来的,应该是这样的) 完蛋了,感觉这两章写得不太行,有些对不起各位看书的老哥们这么大的支持啊,啷个办 晚点再修改下,再发个两三章吧 (本章完) 第42章 再杀 第42章 再杀 康大宝一挥清风咒,将破军锤上沾染的黄白之物清洗干净,再将吕文的数个储物袋抛给裴奕,这时全然不见半点小气之举。 “多年未见,未曾想师兄居然练成了自二代掌门起便无人再会的破妄金眸。”裴奕苦笑一声,眼里透出些意外之色。 上次与这位师兄相见已是十年前,那时自己只是二十出头,修为却已是练气六层。意气风发,自以为前程大好,筑基有望,为弟弟夫妇报得大仇指日可待。 而拖着蒋青跑商的康大宝,却仍只是一副练气三层的狼狈模样,近似散修。 彼时面对对方口中的亲近话语,自己虽未奚落,但心里是瞧不起的。只道师父说得对,全怪掌门师伯私心甚重,无半点识人之明才传位于这位胖师兄。 宗门衰败至此,尽皆此师徒之过,自己师徒退出宗门也是应有之理。 可如今,自己生死相交的手足要害自己性命,却还要靠这位十年未曾相见的掌门师兄搭救。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无义之辈,想到此处,面上便生起些赧然。 他这么沉鸣一阵,康大宝便已将吕文的尸体扒个精光,面无表情地查验看了,才淋上化尸水还用灵火点了。 不多时,一股焦臭传出,再过半晌,便成了一处白地,干干净净,与旁处的草皮格格不入。 “我两相互救过对方性命多次,却还是”裴奕又摇头。 康大宝牵回了卧在角落发抖的老驴,扯起裴奕的袖子便往回走,这可不是伤秋悲月的好地方。 回去的路上康大宝难得地体恤了一回老驴,念它受惊,将只剩个破木板的驴车一并扔了,牵着缰绳行走。 “我观那贼子其身手足三阴三阳十二正经均有堵塞之样,以致肺部失清肃,胃部失和降,肝气横逆犯脾。这是行气出了岔子,本事比起你在墟市中所言至少差了三分,怪不得如此简单便结果了他。不过对你突下杀手,怕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气逆之人,最为暴虐不过。” 康大宝突地开口说道。 “他之前倒是跟我说过,前阵子与一头妖禽相斗不敌,遁到一处僻静地方养伤,意外的在一处洞府寻了几样不错的物什。他只认得其中一枚草石丹,吞服过后,初时自觉百脉通泰,对其修为大有裨益,几有突破当前境界之象。 然旬日后便突然发现经脉中有一股黑气流窜,隐隐有侵袭灵海之危,他遂用手段将其强压在手少阳三焦经,以作权宜之计。 也是为了探明这股黑气的来源,这厮才特邀我一同再探洞府,可这次却是走空了,我们两人回原处绕了三天寻不到洞府入口。可即使是如此,我也未想通他是为何会突下杀手。”裴奕皱着眉头思索道。 康大宝才不觉得吕文突下杀手是件想不通的事情,或许是为了挣钱求医亦或是简单的贪图财货。 对于这些低阶散修而言,什么相交莫逆、亲如手足,有些时候一念升起,在他眼里,再亲近的人也就是堆会喘气的灵石而已。 反而是那枚草石丹引起了他的兴趣。 “草石丹?师弟你精通丹道,草石丹有这样的功效吗?” “不敢称精通,据《重明丹本》所言,草石丹选冰草、霜石各半两相融入水,加三片丁墨香叶煮沸三刻伴服,效用最佳。但也不过是一般一阶中品丹药的效用而已,何况如吕文一样直接吞服,效用定相差丹本所记远矣。”裴奕摇头否定。 “以《重明丹本》所记,草石丹性寒味甘,皂底雪雯,类狮虫卵。《寒鸦山灵物解》也有记载,狮虫卵,皂底雪纹,遇灵则出。”康大宝又说道。 “师兄的意思是,吕文吞下的是狮虫卵?倒也说得通,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谁吃过狮虫卵,谁知道吃下去会是什么模样呢?若是真的,倒可惜了这少见的二阶下品灵虫。”裴奕听完有些赞同。 底层散修往往缺少一些最基本的灵鉴技艺,出现如这般哀梨蒸食、暴殄天物的事情倒也不算太奇怪。 “连狮虫卵这般罕见的灵虫都有,那处洞府怕是不简单,我们师兄弟得空也得去探探,待蒋青回来一起罢。”康大宝一言敲定,不给裴奕反驳的机会,后者哪还看不出这是留他的手段。 苦笑一声,自己又哪还有脸再推脱,回去便回去吧,师父都没了,总不会挨骂便是。 突地,他感觉双腿被紧缚住,下意识朝康大宝看去,却见后者也同样犹疑地望向自己,才放下警惕,又忧心起来。 只见两人双腿都被粗壮的藤蔓如蟒蛇般游走盘绕起来,康大宝这时才敢肯定不是裴奕要害自己。 这也怪不得他,同样是师弟,若是蒋青跟袁晋在身边,他定不会多想。 在动辄就要丢性命的鬼世道挣扎,一个完全能将自己后背交给他的人,当然不可能常见。 “酿的,鹬才把蚌吃了,渔翁来了。”康大宝一时居然挣脱不开,老驴吓得又大声嘶叫起来,转身逃命。 康大宝无暇管它,这时又有一青一白两把飞剑裹挟劲风而来,康大宝一抹储物袋抛出金甲圆盾迎风而涨,将二人牢牢护住。 金铁相交之声一时不绝于耳,康大宝闷哼一声,咬牙顶住。 裴奕吞下大把回灵丹药,撮指成剑,指间冒出两道锐气将康大宝腿上藤蔓割开大半。他伤势远未恢复,脸上才有点血色又尽皆褪去,面色一时苍白如纸,再无余力。 又从林中现出一宫装美妇,却撇下婀娜风姿,从远处单手持一把银光重锏,倒提着朝康大宝飞奔而来,看上去颇有几分不协。 “姓桂的!你敢带上你姘头在同修会的地界做这等事,你也不怕砸了自家的招牌。秦苏弗会饶了你吗!” 康大宝抵御两柄飞剑都觉很有些吃力,又不知那女修根底,但只观那把银锏,便知不是凡品。 只见那美妇双手将银锏高高抬起,细腰一拧,银锏便重重地砸下,圆盾瞬时巨震,发出一声轰鸣。康大宝只觉全身骨头被这反震之力弄得咯吱乱响,经脉酥麻。 “酿的,这娘们好足的力气!” 却借此力强挣脱藤蔓,倒退数步,双腿生力,反手将裴奕脚上藤蔓带土拔出,再掌生炎刃将藤蔓一刀斩开,最后把后者往外一甩。 “先回墟市,去护着娃娃们。我今日若回不来,便给宣威城袁晋传信,叫蒋青跟他一起来接你们回去!” “老夫连青白双剑都不遮掩,你们哪里还走得了!”桂祥从林中走出,头上的发簪化作一道青光,速度极快,眨眼便蜿蜒爬行至裴奕身侧,竟是变作了一条青鳞小蛇与裴奕纠缠起来。 “你若识相,将储物袋交出来,念及旧情,我也不是不能放你一条生路。”桂祥说话,两柄飞剑吐出青白二色两道锐光,将金甲圆盾击退数步。 那女修抓住机会,手中灵决瞬息数变,银锏脱手而出,重重击在圆盾上,差点将康大宝这件保命法器彻底掀翻。 “你给秦苏弗当了这么些年的狗,却连两千灵石都舍不得放过,那这狗不是白当了嘛!”康大宝深吸口气,旋即嗤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裴奕,见那小蛇奈何不得他,只是裴奕也一时摆脱不了而已。 于是心下一宽,双目一凝,一双黑瞳边缘泛起淡金之色,两道锐光透射而出。 “婵娘!”桂祥一声痛呼之下,那女修当即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再无生气。 短时间内使用两次破妄金眸,康大宝也只觉一阵眩晕,足下不稳,目力大损,眼前光景如同蒙上了一片琥珀,模糊不清。 饶是如此,他仍佯作无事状,还戏言暗讽,以扰敌心。 “我还当你姘头能有几分本事,也对,若是有些本事,怎么能看上你这么个老大不成的货色!倒是可惜了一块好羊肉,道爷还想替你尝尝滋味儿呢。” 手中动作不停,指间灵决数变,破军锤掀起一道风气,直瞄着桂祥项上人头奔袭过去。 桂祥强憋回泪水,露出一丝狠色,青色飞剑回援护身,白色飞剑攻势不变,泛起灵芒,“死啊!” “死你乃公!”康大宝的破军锤轻松将青色飞剑击退,然攻势已颓,白色飞剑却已近身,金甲圆盾才迎上轻松挡开。那头桂祥就接回青剑倒持,狠击将破军锤一剑格开,又跃空将白剑一把抓住,掌握双剑疾步而来。 “老狗找死!”康大宝挥手一召,破军锤卷风奔回,“崩” 桂祥眼见攻势袭来,双剑转为交叉格挡护在身前,足下却是不停,眨眼间已奔至康大宝身前三丈。这是还没有舍下要近身搏命的打算。 “砰”的一声,附了“崩”字诀的破军锤声势大盛。 与之相撞的白剑在前,剑身猛抖,几缕牛毫粗细的裂纹已经浮现,虽将这记重击挡下,却也是受损不轻。 桂祥攻势一顿,再是猛咳几声,口角溢血,浊目中溢出几分意外之色,初时狂怒之态渐渐平复,目中两颗黑瞳游转不定。 康大宝亦不好受,收回破军锤握持手中,闷哼一声。 “好贼子,今天才晓得你有这份本事。” “你这镴枪头本事也不差,可惜你那姘头不经造,不然还能见见道爷的真本事!” “桂某走了眼,康老弟你好好保重,仙路道长,总有相见的时候!” 二人相战不过几个来回,桂祥竟是要舍敌而去。 只见他一抹储物袋,撕开一张符箓,利索地贴在脚上,转身就走。 康大宝暗道不好,再运力于目,两只小眼透出两道金光激射而出,两行血泪汨汨流出不止。 桂祥逃窜速度不减,背身往身后扔出一方翠砚,其上的刻像似是活了,须臾间幻出一尊丈高鸟首龟身的山尊法相虚影。 只见鸟首发出一声尖啸,长喙一张,吐出数百个墨色“卍”字咒文挡在山尊法相身前,凝成一面“卍”字护墙。 龟爪隔空相挥,六道血光携带腥臭之气朝康大宝扑面而来。 “哐”的一声,金光冲散血光将厚重的“卍”字护墙瞬息击碎。连山尊法相也几无护身之力,唯有惊恐哀嚎之声。 只是片刻间即被金光冲透,化作虚无,连带翠砚亦龟裂开来,掉落在地。 手段被破,桂祥逆心之血涌入口中,踉跄着几欲往前扑倒。 饶是如此,此僚尤是头也不回。 再险而又险地避过康大宝的三记重锤,两腿上符箓灵光急转不止,终于抽身而出,闪身数步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谢谢大家支持,晚点再发一章 (本章完) 第43章 收徒 第43章 收徒 “师兄,穷寇莫追。”裴奕关切说道。 “娘的,想追也追不上了,至少是一阶上品的神行符。可惜了”康大宝在心中叹了一声,又突地凛然一震,浑身汗毛竖起,整个人旋即警觉起来。 从前做惯了跑商的正经生意,挣的是辛苦钱,往往就是看到了人家人前吃肉,也暗暗告诫要想到人家背后挨打。未料到这回陡然发了笔横财后,尝到了肉味,居然连心态都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啧啧,杀人夺宝这类事,果然是会上瘾的。这可要不得,无怪这年头的邪修匪修越来越多。 不过就算真追上了,现今裴奕大病未愈,自己也受了伤,跟这老贼死斗一场亦是生死难说。 桂祥在同修会算是经年的执事了,地位仅在秦苏弗和山公等寥寥数人之下,难保没有几门压箱底的东西。 康大宝此时几不能视物,强忍双目剧痛,不顾周身灵力十去其七,仍不忘记把桂祥姘头的尸体囫囵装进了储物袋。 这位被桂祥称作“婵娘”的女修身上仅一把银锏就不似凡品,其他值钱物什还不知有多少,康大掌门可舍不得不捡。 将老驴又召了回来,两个伤势可怖的狼狈人一齐坐在老驴背上,急匆匆地进了墟市。 只在裴奕的容居屋过了半日,伤势稍好,就不敢再多歇。 才遭了埋伏的康大掌门此刻已是杯弓蛇影,连秦苏弗都不去问了。 他又给老驴寻了个板车安上,拉着裴奕,带着五个少年火急火燎地出了墟市,再一路胆战心惊紧赶慢赶地回了重明宗驻地,直到将平常时候舍不得用的赤光阵打开,康大掌门才算将提在嗓子眼的心才算稍稍放下了。 将惊魂未定的五个少年召来安抚一番,严声告诫他们近期不许出门。 又取来灵符分别给袁晋、蒋青他们去信,叮嘱二人保持戒备。 桂祥这个对手其实不弱,论本事怕是跟白卞也只相差仿佛。 这回只是没吃准康大宝的本事,犯了未料敌从宽的大忌,只一个不小心便吃了大亏,自家师兄弟可不能重蹈覆辙。 康大宝跟裴奕各自抓紧疗伤尽皆闭门不出不提。 待过了旬日,康大宝跟裴奕的伤势都已平稳,只待恢复,这才陆续出关,几个小子才算彻底放了心,又忙前忙后地伺候着。 之前康大宝常常告诫两个师弟等闲时候勿入险地、莫要好勇斗狠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于大部分修士而言,一般情形下,是没有人乐意斗法的。特别是面对强者或是同阶修士,难有全胜之时。 如康大宝这几次,皆是惨胜。虽说是胜,但一个“惨”字,也就意味着这几场斗法都是游离在生死之间。 似他这种伤势能恢复的还算是好的,这世上多的是沉疴难治、道途尽毁的修士,其中也不乏少时惊才绝艳之辈。 真要认真算下来,那些活得长的修士里头,说不得还真是那些平平无奇的要多些. 好在惨胜也是胜了,加上裴奕也终于同意回来,这对重明宗而言,算是大好事。 如今修行资粮也还算充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康大掌门便可以多多安生在家修行了、教导门人了。等伤势再好一些,跑商那摊子事情也先放下,先开辟几亩灵田、养养灵禽灵畜,算是完成从贫下中农到富农阶级的小翻身。 —— “徒儿裴确,拜见师父。”少年郎继承了父辈传下来那副土木形骸,不自藻饰的气质,看着便令人心喜。 “好!”康大宝坐在椅上坦然受了这一礼。 裴确拜师的这个事情,不是康大宝起的意,而是由裴奕主动提出来的。这令得康大宝十分高兴,证明他这是又把重明宗当家了。 只是他身上还背着血仇.真有些令人作难。 那人康大宝惹不起,也不想惹。只希望裴奕能看得开些,能早些忘了罢。 世上有些事,本来就是没有办法的,康大掌门现今还管不了死人的仇,只想让活着的人先过得好些。裴确有裴奕这些年给他垫得底子,重明宗如今又有现成的药材。拜师后只过了两日,便成功引灵入体。 还在灶房炖肘子的靳世伦眼巴巴地瞅了自己新鲜出炉的三师兄好一会儿,转过头便在心里起了要更加努力修行的念头。 康大宝自然高兴得不行,十二间寮房,空的只剩五间了,怎么能不高兴,现在可比只有自家三兄弟过日子的时候热闹多了。 余下的日子里,闲来指导下几个弟子的修行,跟裴奕品品茗论论道。 空暇时候再带着师弟徒儿们一起去逛逛凌云墟市,多路过几回灵谷铺子,好瞅瞅马寡妇的大屁股 真是好不惬意。 就这么又过了旬日,康大宝跟裴奕正端坐院中下棋,裴奕最近也是厌烦了这个臭棋篓子了。 一输就不愿意停,偏偏臭到都不知道怎么让,也不知道掌门师伯的棋力传给哪个徒弟去了。 一个梳着总角的乖巧童儿端着两杯灵茶过来,恭声道:“禀掌门老爷,裴伯伯,康城主刚才令人来报,去丰州接裴家、李家族人的事情已经派了得力人手去办了。他跟贺家在重明宗的凡人管事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由他们的一支商队绕道带上我们的人一道去接,定把事情办好。还说若时间来得及,也帮小的家人一并接来。” 被臭得昏头转脑的裴奕趁机从棋盘中抽出身来,接过茶碗浅尝一口,拱手道谢:“多谢师兄。” 康大宝一皱眉,他的心思全在面前这句已经无可救药的棋局上面,只摆摆手:“又没几个灵石的销,一家人,说什么谢。” “武小子,山上这些日子无事,不消你来伺候,自有世伦在呢。闲时你多去你靳家叔父那儿讨学几手,他们那本家传的内功有点意思,练到大成不弱一般入门修士。趁着年纪小,你要多吃苦,好学些本事。” 武孟听完掌门老爷的交待心里顿时乐开了,也不知道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自己虽然没有灵根,无法修行,可掌门老爷夸自己义气,收他做了亲随,这是什么概念? 重明宗辖下凡人数万,其下武宗都不止双手之数。但也只有康大厚、何慕仙加上他小武孟能称得上“三大巨头”。 更有亲族能在宗门托庇下安心繁衍,甚至登仙的大喜事,就是将族谱从这天起开始另起一页,那也是毫不为过! 七八岁的娃娃,就算知事得多一些,脸上也少不了童真。 见他满脸憧憬之色的模样有趣,师兄弟两人又与他打趣两句,便打发他下去做事。 待武孟下去了,见康大宝将目光重新投向棋局,裴奕暗道不妙,忙出言打岔道:“不知道袁师兄和蒋师弟何时回来。桂祥老儿不死,总令人心难安。” 康大宝浑不在意,思考良久,才在棋盘上落了一子,才道:“谁知道呢,两个不省心的东西。”他已经告诫了在宣威城的袁晋少出门,牛家那么多筑基真修盯着呢,桂祥长十个脑袋怕也不敢在那儿造次。至于蒋青,他那头跟着商队,安全得很,也没太多好担心的。 裴奕面色一苦,随手一子落下,又令得康大宝皱起眉头。 “世伦,肘子好了没有,你动作能不能利索一些,这肚子饿得我都快输给你裴师叔了.” 这头话才出口,外头段安乐又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口中喊道:“师父,三师叔回来了,还还.” 康大宝皱起眉头起身往外走,商队行商是有固定时间的,不一定很精准,但却一定不会差这么多。 再看看段安乐这个老实孩子的模样,定是出事了! 棋局终于散了,裴奕暗地里稍稍松口气,也面露急色地跟着康大宝往外走去。 蒋青此时已进了小院,一阶中品的白云袍已经换成了件成色颇旧的褐色法衣,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储物袋,面色苍白,很不好看。 康大宝见状却是安心下来了,勿论如何,好歹是全须全尾地囫囵回来了。 于是板着脸正要教训,却见蒋青讪笑着一开口,“掌门师哇” 一滩黑血呕黑了一地,康大宝面上表情瞬变,眼见得蒋青突的倒地不起,昏死过去。 再次感谢各位老哥们的投票、打赏、追读、评论。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每天在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44章 暗涌 第44章 暗涌 又是过了近一月。 重明城西河坊的一处酒楼上,刚送走了一众坊中有头有脸的大商人,魏猊正志得意满地看着楼下的景象。 好一条行人如织、车水马龙的热闹大街。 小贩和着路人车马在街上摩肩擦踵、张袂成阴。 就算在这如世外桃源一般的重明城里,这也是上等的繁华地方,就是卖儿子也能比别的地方多要两个银锞字。 这都是老子的了! 费尽了千辛万苦从一介一文不名的厮杀汉熬成了炼血强者,终于在这重明城威名赫赫的野狼帮也坐上了一把交椅,为的不就是今天这天吗? 魏猊敛下心神,正要趁兴地收回目光,却瞅见一人正立在酒楼对面临街一处茶棚下头,偏着脑袋朝自己笑。 “真特么丑!”魏猊心里骂了一声,忙收回笑容,改做震惊状。紧接着佝偻着腰一路小跑下楼,撞翻了上来沏茶的小厮,惊了身侧的喽啰们一脸。 快赶到发笑那人跟前,他又把头低了低,同时熟稔地把谄笑跃上脸颊,最后把粗嗓往上提了提,尖声道:“原来是洪爷,我说今早的喜鹊怎么就一个劲儿地叫唤呢。” 这动静把茶棚老板吓了一跳,野狼帮这位爷,可是出了名的暴戾非人,怎么 被唤作“洪爷”的细腰青年却是带着一脸假笑,挤了下眉毛,朝魏猊招了招手。 魏猊不敢怠慢,佝偻着身子,疾步走了过去。 “啪啪啪”,茶棚里传来三声脆响过后,野狼帮末位交椅的左脸红得发烫,脸上的谄笑却未变分毫。 这幅场景,直吓得街上旁观的闲人当即四散开来。 “你家喜鹊天天瞎叫唤什么,累不累的。”细腰青年轻描淡写地抽回手,“没别的事,跟你打声招呼,这就走了,你也回吧。对了,这里的茶钱记得帮我结下。” 细腰青年说完,转头朝着街中心一处胭脂铺走去。 魏猊低着脑袋应了,喘起粗气,直等了半袋烟功夫,才敢抬起头来。 旋即从腰袋里胡乱掏出一大把碎银来,扔在桌上。 老实的店家在旁吓得发出颤声,嗫喏着:“曹曹.曹爷,要要不” 魏猊闻言瞪着眼恼得把方桌一掀,怒道:“你这夯货,瞧你家爷爷吃不起茶不成!” 店家忙叩下身子,高撅着屁股求饶不止。 魏猊扶着刀把,顶着一脸手印昂首出了茶铺,一副桀骜模样令得茶棚外头众人都低下脑袋,不敢直视。 待进了酒楼大厅,魏猊才微不可查地回头往街中方向盯了一眼,面沉如水。 细眉青年并不关心那位野狼帮末位交椅的心理活动。 转眼走到了胭脂铺门前,刚掀开帘子,一声尖细的骂声蹿进耳里:“滚出去!” 吓得踩在台阶上的细眉青年一个趔趄,差点栽在地上。 直听到屋中没有别的声音后,才放下心,又弯着身子候在门口,哪见半点盛气凌人的模样。 曹河生刚喝退了没长眼的小厮,转头将左手按在腰间的刀把上,右手伸过去在胭脂店老板娘滑嫩的脸蛋儿上一捏。 “嚯”好家伙,差点被老爷掐出水来。 这哪像孩子妈,自己睡过那些小丫头片子们也比不了呀。不意今日上街,还能发现这等好货色。 孔武有力的店老板眼见着这幕发生,在旁气得发抖,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口中却愣是连半个音节都不敢发出来。 曹河生在心中陡生出一番别样的快感来:“嘿嘿,什么练血武者,僮仆百人,好大的名头。敢动小爷一下不?老子可是城主老爷四表舅的亲曾孙,如今这重明城姓什么知道吗?” “今日日头落了,洗干净了来老爷屋里头。” 丢下这句安排,曹河生临了在那老板娘胸中掏了一把,又把手指尖闻了闻,香得咧。走前交待了住址,也不理会店主夫妻那复杂难言的表情,也不怕他们够胆子不来。 曹河生走出店门朝着药房走去,他可没忘了被曾祖父交待的正事。两丈长的斑额虎,死了好些练血境才得来的,这虎鞭可只有一根,千万别被别家抢了拿去孝敬。 又叫过笨蛋随从,主仆二人正迈着八字步在街中间走着。 见这大小两个祸害上街,一时间真是行人皆避,刚还拥挤的街道愣是在他二人身边生生空出一块来,好不威风。 忽的,正满面春风的曹河生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好大的胆子,城中严禁奔马不知道么?”曹河生见一名头戴翎羽的少年骑士正在御马狂奔。 街上的路人行商纷纷躲避,曹河生也看清了那少年的模样。 原来是城主老爷的嫡长孙,论辈分,也是和他一辈的弟兄,怪不得这么大胆子呢! 别说在城头骑马了,就是让全城的人把马都背着在街上走,也没人敢说个不子。 他正这么想着,脚下的动作便慢了一分,转身走着碎步迎了上去,脸上下意识地挂起熟稔的谄笑来。 “吁。”少年一拉缰绳,坐下奔马被他这么一阻,脸上带起怒色。 “你是何人?!” “见过衙内,小的曹河生,家祖是城主老爷只隔一房的表兄弟。” “你姓康么?” “小人姓曹。”曹河生一愣,脸上的笑容一滞,却仍恭声答道。 “你家在山上有仙人?”少年的声音冷了起来。 “不曾有过,但当今掌门仙人的列祖父是小人”曹河生听出少年语气不对,颤声回着,便被一鞭子抽过来。曹河生的谄笑还来不及收起,脸上便卷起大片血肉来。 “衙内.衙内何至于此啊,论辈分我也是衙内的同辈弟兄呀。”一道伤痕将曹河生脸皮分作两半,由嘴角划过眼角,甚是可怖。 “你不姓康,家里头又没有仙人!也敢挡小爷的路,也配来跟小爷攀兄弟!” “滚开、挡路的贱胚!”少年又一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又一道伤痕在曹河生脸上绽开,只把后者痛得哭了出来。 “你这厮以后要再敢跟我康家攀亲戚,就别想小爷的鞭子还像今天这般轻!” 说完少年人都吝得再看他一眼,一夹马肚,拍马便走。 那壮着胆子探出头来看的店主见了少年离去的背影,望向还在街中惨嚎的曹河生,狭目中泛起一道冷芒。 “咴儿律律。”少年一路狂奔,惊走了不知多少路人,直到赶在城主府前才勒马止住。 康大厚在内闻信,有些颤巍巍地站起来。 快七十岁的人了,又性好渔色,就算康大宝时不时遣人送些低阶灵物回族里,也难说能抵得过几味虎狼之药。他这身子骨难称硬朗,最后在老仆的搀扶下,才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那两家人快到了?” 今天下班回去的路上景色巨美,要是没挨领导骂就好了。 话说彩蛋章怎么发的有老哥知道吗,想发图给老哥们分享一下。 感谢白苭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你的事发了老哥的100点打赏。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每天在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45章 归心 第45章 归心 “那两家人快到了?”见了孙儿,康大厚出言问道。 “快到了,还有二十里路,孙儿先回来报信。”少年骑士下马稍歇,恭敬地回道。 “哼,当年他们依仗李家仙师道法高强,大裴仙师资质又稍好过你二十六爷,鼻子恨不得朝到天上去。”康大厚说到此处,颇有怨言。 又转头看向满头大汗的孙儿,心疼地想道:“当年老掌门出事,不是李家、裴家走时把几只带有灵兽血脉的信禽都带走了,搞得重明城如此寒酸,哪能累我孙儿劳累至此。” 想是这般想,他到底还是识得些大体。 裴家如今可又有两位仙师了,事情可不能做难看了。于是便紧锣密鼓的布置安排起来,带着一众僚佐出城相迎。 他们到了不久,便见到一列长长的迁徙车队走近。 “十五年了,物是人非。”文士打扮的李家族长看着眼前比起当年破败不少的重明城廓,感慨说道。 “李兄近乡情怯了。”裴家族长是位身高逾两米的披甲巨汉,头发白,论起辈分,却是裴确的孙子辈。 “谈不上,倒是没成想跟姓何的斗了一辈子,城主位置到了却落在了他们康家人的手里,又得寄人篱下了。”李家族长叹了一声。 裴家族长装作没听到,李家人真是分不清大小王了,如今在宗门里连个仙人都没有了,还敢这么说话。 要不是裴奕还顾着师恩旧情,你们李家能不能一起迁回来还是两说呢。 裴家可不一样,现在族里还有两位仙师坐镇,小裴仙师还成了掌门弟子,回了重明城日子也不会难过。 甚至说不定哪天城主就成裴家的了。 算了,以后跟李家人还是少来往算了,就冲当家人这幅模样,也不像个能兴旺的样子。 大批车队进了城外一里地,三家主事人虚情假意的一通嘘寒问暖、叙旧问候不提。 待安顿好两家族人,又请来康、袁、蒋、韩、段、靳六家头面人物一同进了城主府赴宴。 说是赴宴,却也没人敢饮酒食荤。武孟已经传了信,晚间仙长要相召各家族长说话,没人敢带着一身浊气。 裴、李两家族长在席上很是被这些以前的小族当家人阴阳怪气地了几句,饶是再看不惯康大厚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二人也只得强忍怒气。 待得草草吃了宴席,李、裴两族长也没心思再生气,赶紧拜别回住处沐浴更衣。 千里迢迢风尘仆仆的,不收拾一番实不敢拜见各家仙长。 戌时二刻,武孟架着一架老驴平板车缓缓驶到城主府外,他年纪虽小,却是个肯干事的。 在山上听了康大宝的吩咐,连与李、裴二家一起赶来的亲族都先不去照看,反先下山 八家族长面面相觑一阵。 见了他们诧异模样,武孟脆生生地说道:“诸位族长快请上车,这可是掌门老爷的仙驴,不好让驴老兄久等的。” 八家族长闻言,这才压下心头心思,面有难色地依次上车。 老驴步速不慢,虽说在寒鸦山的险路上如履平地,可这林间晚风也不是好受的,冻得板车上这些养尊处优的大族长们个挨个地吸溜着大鼻涕,连康大厚这位十一兄都不例外。 小半个时辰后,待武孟用令符打开小云雾阵,八家族长这才跟着驴车,进了四季如春的重明宗小院。 康、裴、李三家族长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山上本来就是这么个样子。 其他几家族长则是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仙人住的地方不该是漫天仙女的天宫吗? 这算什么?都比不上我家,至少我家那驴住的地方有棚呀! “噤声,都跟我来。”武孟带头领着众人小步入了小院,各家仙师正在一起饮宴,气氛比起他们,可融洽许多了。 “康大厚、李拜见仙师。”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十一兄,”康大宝这回没了好脸色,落下酒杯,“这城主你好好做,做不好就换人做。” 这话算是重得很了,吓得康大厚忙不迭地磕头一通。裴奕也未闲着,又把裴、李两家族长叫来告诫一番。 才不过盏茶工夫,只教训了三家族长,其余人众修理也不理。就见康大宝一摆手:“武孟,送他们回去。” 八家族长顿时如蒙大赦,退出去后都是满身大汗,下山又要吹一趟风,滋味儿怕是不好受。 武孟这时端来几碗姜汤,言道:“掌门老爷赐的,问你们喝完以后,关系还姜不姜。” 各位族长面色一僵,表情各异,五味杂陈。 “小家子气太重,只望后辈里能挑出个像样的。”康大宝摇头不止,康大厚这个族兄,格局太小,不像个能主事的。 师兄弟们听完哄笑一阵,都没放在心上,凡人的事情再大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便是几家主事都死绝了,也没有蒋青进门装病那下来得吓人。 为了逃顿训斥,他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偏偏没甚经验,只两下便被康大宝识破了,若不是裴奕正好回来可以替他求情,这次肯定要挨下狠的。 康大掌门跟重明宗过往的历届掌门都不太一样。 因为宗里缺人,康大宝成了首位兼任刑堂长老的重明掌门。称不称职不好讲,反正真生气的时候,打起两个师弟来手是真的黑,跟打野儿子似的。 饶是有了裴奕求情,蒋青心头也觉不保险,怕康大宝哪天想起来又给他来一顿,还偷偷发了灵符将袁晋也叫了回来,好给他说好话。 “些许小事,哈哈,师兄莫想太多。喝酒喝酒,诶.裴师兄,你杯子怎么空了,莫躲莫躲,两个灵石才五斤的凤血酿,不喝可就太可惜了。来,来,满上满上。”师兄弟中,袁晋算是个好喝酒的,众人也不提什么世情道法,只是单纯为了四人重逢欢饮。 在袁晋的带领下,没多久宴上气氛又开始热烈起来,后面干脆又打发桌上的女眷晚辈离桌。 饮到兴起时,袁晋索性将束发一甩,赤足下席。 他也不顾自己的圆桶身材,开始于屋中空地盘旋作舞,边舞边歌:“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康大宝手拍大腿,裴奕以案做鼓,蒋青弹剑相和:“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袁晋大笑着继而喊唱道:“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 一首好好的春闺诗被他唱得慷慨高昂,如同战歌,三人却也不见怪,齐齐低声相和:“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 康大宝也干脆解掉束发,端起椀来挥箸高唱:“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裴奕嫌击案不够过瘾,一甩长袖,索性直接站上桌来,顿足相和:“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众人齐声再和:“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袁晋舞得乏了,又扯上蒋青,两人在屋中相旋,康大宝跟裴奕执手共唱:“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袁晋蒋青来拉康大宝旋舞,后者吓得忙躲到床榻角落摆手,二人便顺势将裴奕拉走,三人旋舞将空地挤得满满当当,摩肩擦踵,毫不介意。 继而高歌不止:“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最后康大宝还是没能躲了,被三名师弟抓起来,最后一齐于屋中欢歌乱舞一通,好不快意。 我看到有老哥在问这两章的意义在哪儿? 其实我发之前就想过,可能有不少老哥觉得就算将这两章删掉也不影响剧情。 但是说实话,真不是为了水,想水的话老白多写些打斗场面,又好写,老哥们又爱看。 这两章写起来可费劲多了,后面会跟剧情接上的。 估计是老白我衔接得不好,所以有些败阅读感,请大家见谅,后续会认真改进,避免此类现象发生,以毛主席的名义保证。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每天在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46章 尹山公 第46章 尹山公 翌日酒醒,四人齐聚康大宝云房议事。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说商队凶险了吧。”康大宝没好气地斥了蒋青一句,带回一堆储物袋又怎么了?差点连命都没了,暗伤多了可是会影响筑基的。 在康大宝眼里没什么比师弟的道途重要,毕竟康大掌门成就中兴之祖的希望可大半寄托在他身上了。 酿的,一群亡命徒,二十人左右啊!还有练气后期的匪首!康大宝想想就冒白毛汗!居然被他差点杀个精光!吓不吓人!这小混蛋,不教训一顿真不行了! “师弟懂了,不意贺德工是如此小人。”蒋青又不傻,贺德工背走的时候可很是伤了他的心,对于贺家这位二爷再没了好感。 挨掌门师兄训也不觉如何,昨天饮酒之前就没想着能躲得过,好在毕竟还有裴师兄在场,掌门师兄多半会留点面子。 “你懂个屁,贺德工这类人才能活得长,就是把贺德宗跟他换个个儿,未必不会弃你而走。”康大宝横着眉毛又训了一句,他太知道这些修行人是什么德行了。 就是他自己,节操比贺家老二也高得有限,最多是能比他贺老二事情做得再漂亮些。 “带回来的东西,贺家的货物你点好,到时候还得还给贺家。其他的东西,灵石跟你看得上眼的自己揣兜里,其他的交给袁晋清点,折算善功。裴师弟你费些心,看蒋青身上的暗伤要哪些药材调理,宗里缺的便跟我讲,我自去买,灵石先不要顾忌,尽量按好的来。” 康大宝疼惜师弟的眼神一闪而过,硬声硬气地将事情交待好。 裴、蒋二人不敢怠慢,听了吩咐陆续出了云房,而袁晋则留了下来。 “师兄,这个善功折算一事.” 袁晋说到此处面有难色,重明宗原是入了仙朝宗门金册的筑基大派,自有一套成熟的考功体系,只是随着宗门渐渐败落,慢慢废弛了罢了。 这么些年来,可从来都是三兄弟自己搭伙过日子。有好的就分着用,没吃的就都饿着,什么时候论过“善功”一说。 再说,自己还没从戚师傅那儿出师呢,过几日就得拖家带口地走,哪来的工夫。 “按说宗里人虽然多了,可都是未长成的小辈。‘考功’一事本来不成问题,可裴师弟,毕竟还跟咱们隔了一层.” 袁晋的话被康大宝眼神打断,这些话知道就行,说出来又成什么样子。 “我知道了,老三那儿的东西拿来后,你带着裴师弟去趟仓房转一转,看上什么就先拿。都是自家兄弟,小账莫算。” 袁晋乐呵呵地应了,算账多麻烦,反正人不多,还是吃大锅饭的好。掌门师兄处事公道,谁都饿不着的。 “大后年长生便六岁了,”康大宝话音一顿。 “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没那个命,得个富贵,安享百年,也不比苦修一生,却转头成空差上多少。”袁晋话中透着豁达,想来心里早已有过打算。 “你想得开便好,做个人间富贵翁,确也是极美的。”康大宝闻言点头。 练气期修士不比筑基真修,前者繁衍子嗣难度与凡人几无区别,是以后人带有灵根概率也仅比凡人稍稍高些。 如戚师傅就是这么个例子,直系子嗣近百,也仅有一个修士后人。筑基以上修士则不同,虽然子嗣艰难,但后人带有灵根的几率则大大增加。 “老三不能再跟着贺家了,还是我守着他在家苦修好些。慢点就慢点,又不是魔道,剑修总不至于只有杀人一条路才练得出来吧!早些筑基才是正道,到时候我就管也不管。”康大宝又摆手言道。 “只这一回就差点要了命,哪还能再去。”袁晋心里这么想着,亦是点头赞同。他早些年其实比蒋青还要好勇斗狠些,也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在经历过现实和康大宝的两重打磨后,才算把这个毛病稍稍改了一些。 “稍晚些,我再给贺家老大去封信,谅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康大宝将小眼睛一鼓,语气不善。 “毕竟是世兄,师兄你还是不要太.”袁晋想起那个魁梧的身影,语气不由得转软。 “我晓得,毕竟在这云角州年青一代,他贺德宗还的确是个难得的奢遮人物”康大宝摇摇脑袋,他又不傻,贺德宗又不是王道穷那种废物,自己可惹不起。就算去信,自然也要措辞委婉些。 自身本事差了,就算你手里捏着道理,一样跟人家说不上硬话。 这条道理在哪个小世界都是通用的。 话说到这儿,康大宝眉头一皱,抬手一挥,云房门开,韩韵道侍立在外,递上一封拜帖,:“禀师父,宗外有道友来访。” “快快请进来,再去请你裴师叔、三师叔出门,就说有贵客临门。”康大宝接过拜帖只扫过一眼,便急着出声道,递过袁晋手里,后者面上马上浮现出一副惊喜交加的模样。 却见康大宝已换好了掌门道袍,步入院中,袁晋更不怠慢,将拜帖小心收了,自出了小院迎接。 能让长辈们如此郑重其事出门迎接的存在,也让康大宝四个徒弟起了好奇心,只一会儿,小院里便站得满满当当。不多时,进来一位尖嘴缩腮、耳生藤萝之辈。 其人令得韩韵道等一众少年吃了一惊,原来这来人竟是位矮小佝偻、身着麻衣草履的银毫猢狲。 “晚辈见过尹山公。”见了来人,康大宝毕恭毕敬深施一礼,比见到秦苏弗时的礼节还要胜过三分。 “康掌门客气,秦小子这次让老朽来,是赔罪来的。”那被康大宝称作尹山公的猢狲模样的修士抬手还礼,其声虽如洪钟,却带有一分浑浊之感。 “山公言重,晚辈何德何能”康大宝不意自己还未想好怎么跟秦苏弗言及桂祥一事,后者便已经派人上门赔罪了,更没想到,来得还是这位. “老朽忝任同修会太上长老,在同修会的地面上出了这档事,难辞其咎。同修会已将通缉文书发遍平戎县各家势力,桂祥若是现身,老朽跟秦小子都不会手软。”猢狲眼中愧意不假,言辞真切。 “秦小子声言他要准备筑基一事,实是无暇分神,托我来向你赔个礼。”那猢狲说着,从口中吐出一枚晶莹如玉的兽卵来。 “此卵是我前年在寒鸦山偶然所得。老朽见识浅薄,识不得此卵来历太多,只敢肯定其必不脱‘藏六’之属。老朽也知你豢养白甲陆龟多年,想必也有了几分门道,此卵若是孵化,想必也可成你一大助力。” “晚辈惶恐,不敢”康大宝面露急色。 “告辞。”那却是猢狲听也不听,放下兽卵,即抱拳转身而走,潇洒如仙。 “修道二十载,今日方有幸见得山公啊。”蒋青的表情中透出一丝崇敬之色。 “秦苏弗好命呐。”裴奕语气复杂地叹道,其余三名师兄弟听他口气,尽皆默然。 “据说师娘跟贺家姨娘两人的祖父当年也是被山公从妖兽口中救下,才得传道法,光大家族的。” 袁晋打破沉默,接着说道:“就是也倒在筑基一关了,若是现在还健在,我们也要去尽一份孝道。那老爷子当年最喜欢逗弄蒋青了,师父故去后若没有他老人家照拂,我们的日子还要再艰难些,能不能活到此时都是难说。” 怕袁晋的话令得裴奕尴尬,康大宝便出言接道:“老爷子当年是最喜欢蒋青,但也没少骂我蠢钝。对你们是大方,对我可不咋好,连块灵芽都得挑稀的塞给我。” 听他说得有趣,师兄弟们都笑出声来,彼此间刚刚因为话语出现的些许别扭,便彻底散了开来。 “你等记好了,在云角州内,最不能不敬的,便是这位尹山公。莫说你们,就是寻常的筑基真修见了此老,也要言语恭敬。”康大宝将那枚兽卵小心收好,又转头向着五个小辈郑重说道。 “百二十年前,南卫平戎之战将将进入尾声。有一尊蛮戎金丹妖奴残灵从大军结界渗出,不料却被镇守凡人城寨的尹姓修士发现。事发突然,尹姓修士数道的报信手段被妖奴残灵尽皆截下,于是只能只身以练气之身缠斗残灵七日之久。饶是残灵百般神通用尽,却仍是无法挣脱,便起歹心入侵尹姓修士识海,要强夺尹姓修士肉身。 练气小修的灵台何等脆弱?哪怕金丹残灵已经被削弱百倍,尹姓修士也远远不是对手。 但为了守卫身后满寨凡人百姓,山公仍以大毅力、大勇气忍大痛苦、大折磨坚守灵台整整十日。直到数位筑基真修察觉不对,疾速来援,以秘宝驱散残灵之时,尹姓修士才终得解脱。 但其人身却已被大妖真灵侵蚀大半,变作如今这番模样,只能困于兽形,道基尽毁。 时任山南总管的沈灵枫上修得知此事,尝叹:“我弗如矣。”后又亲自广邀好友,数次召见山公,可惜以数位金丹上修的手段也去除不了尹姓修士的兽形之染。 时人传称,总管问:‘尔后何如?’ 答曰:‘原做一山公,生死守黎庶。’ 自此后百年,尹姓修士常出入凡人城寨教化蒙童,剑斩邪祟。云角州人渐渐便忘了他的本来名号,皆以‘山公’敬之。” 感谢憨憨老汉老哥帮本书添加书单宣传,感谢王成铁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玖钇兄弟、你的事发了老哥的100点打赏 感谢各位老哥追读评论之余还帮我捉虫提建议。 老哥们在读书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毒点剧情都可以提出来,老白一般都能看到的,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下看要不要修改,给大家一个相对好一些的阅读体验。 最后,今天编辑狐大找我,说是本书可能有希望出一点成绩,但需要改下名更贴合凡人流,以增加下曝光量。 新书名暂定为《掌门征途》,请大家到时候看到了不要诧异。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每天在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老白知道这几章剧情有些慢,下一章就开始斗法了。 (本章完) 第47章 匪袭 第47章 匪袭 看见几个徒弟听这故事听得如痴如醉,恨不能以身代之的模样,惯泼冷水的康大宝便又改了话风: “似金丹残灵这类存在,估计我们这辈子都遇不到,如果遇到了,就算身后是你亲爹亲娘亲师父,那第一反应也只能是跑,不过大概率也跑不掉.” “这倒是,你们都给我好好修行,不要好高骛远。”袁晋也在旁笑呵呵地帮腔。 “传闻山公因受妖灵侵染,虽阻碍仙道,但也得以延寿一甲子,这么说来,怕是也.”蒋青在旁叹息一声,他也是听着尹山公的故事长大的。 “似山公这类大德真修,来世自有福报的,我等凡人就不要操这些心了。”西学东渐,康大宝倒是看得开,还用上了些云角州鲜能听到的释家之语宽慰道。 送走了尹山公,师兄们又在逼仄的小院里热热闹闹的饮了几日,袁晋便一早返回宣威城了。只差一年多,就能从戚师傅那儿正式出师,到时候,重明宗就能有属于自己的炼器师了。 袁晋这次轻车简从而回,家眷都放在宣威城,走的时候也简单,带了被蒋青塞得满满当当的两个储物袋,就上路往返。 不料袁晋走了不过一日,便又匆匆而回。 “横山野家被人攻打?”康大宝不由得一惊。 “几伙邪修,三十来人,正围攻横山法阵呢,法阵外的凡人城寨毁了一半,野家人也不敢出来救。”袁晋一脸后怕,要是被那群亡命发现了,怕是自己都难回得来了。 “野家自己不是有十名修士么。”蒋青脸上露出疑惑,这还能打不赢?倒是没人理会他。 “就怕他们吃不饱。”裴奕出声,令得康大宝面上愁色更重。 “舒心日子才过几天。”康大宝苦着脸,自从上了宋二姐的当跟刘家四鬼做过一场之后,怎么感觉就没停过呢?安安心心让我苟到金丹大成多好。 “让我去吧师兄!”蒋青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找骂是吧?”康大宝横他一眼,“那就让你去,传讯房室山陆家、琴叶林薛家,请他们派援兵来我们这儿合兵相助野家。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不消多说,快去快回,切记不得自作主张。” 寒鸦山外灵脉破碎,连个成点样子的一阶灵脉都难找,也只有野家、陆家、薛家跟重明宗四处稍具规模的势力。 重明宗上代掌门在时,还有点宗门兴盛样子,也算是整个寒鸦山执牛耳的存在,其他三家勉强算是重明宗附庸,互结姻亲,至少守望相助的默契是不缺的。 虽然现在重明宗败落了,但是多少有点香火情,不然上次陆家七人能不能活着走出重明宗,还真要打个问号。 是以共同出人驰援一事,康大宝觉得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到了入夜时分,蒋青领着三名陆家修士,一名薛家修士回来了。 陆家来的人还好,领头的是二家主,练气五层,剩下两个也是壮年模样,练气三层。七名修士能出来一半,算是尽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蒋青上次将他们打服了。 薛家来人老目浑浊,须发皆白,腰间别着一把灵光黯淡的一阶法器,浑身死气。 别的不说,似这般年纪还是练气二层的人,也不多见。 “薛家主说他这侄儿老骥伏枥,手段老辣,可担重任。”蒋青说着说着,脸上都憋不住笑。 “你跟这位薛道友守好宗门,我们其他人跟几位陆道友先去野家那儿看看。”康大宝来不及生气,一句话便让蒋青垮了脸,说着一行六人便急匆匆地往横山赶去。 而此时的横山,已经是一副人间地狱景象。 “娘亲,娘亲”一个梳着小辫儿的小童呜咽着看着持械反抗的父亲被一名浑身黑血的甲士一刀枭首,滚烫的鲜血浇在小童脸上,他还来不及大哭,便见母亲被大笑着的甲士扛进屋中,不多时就传出妇人的痛哭求饶之声。 “直娘贼!”一个挥舞双斧的野家族人,在狭窄的巷道中状如疯魔。将一个又一个的来犯之敌砍成几截碎肉,直到杀穿了一条巷道,杀得甲士们尽皆胆寒后退,这汉子才松口气,从巷子尽头另一侧,一道火球飞来,八尺高的汉子躲闪不开,连带着他的巨斧一起烧成了焦炭。 施术的白衣修士厌恶地看了下手下的甲士们,挥手令他们继续搜刮。自己则手持黑幡,意图将城寨中冤魂吸收干净。 半个城寨,数百户人家,尽皆陷在一片血海之中。男人们的脑袋被一个个地砍下,妇人们的衣服被一件件地撕开,娃娃们被送上一辆辆满载金银的箱车。父母们眼中的宝贝,此刻跟这些死物并无区别,都只是财富而已。 “野家的儿郎们听好了,守好宗祠,只要坚持到族中仙长腾出手来,定教这群恶贼死无葬身之地!”一个精干的老者挥舞着长剑,骑着一匹带有灵兽血统的犍牛,于野家精壮组成的披甲阵列中,大声游走鼓气。 精壮们沉声应是,这里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他们的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人和族中仙长们的直系血亲了,这些是必须要护好的,容不得闪失。至于城寨中的普通族人,那是谁也无能为力了。 而他们的对手,则是一群甲械具精的狰狞恶徒。“放!”十牛弩粗大的弩弦回弹,声音震得一旁放弩的精壮耳朵生疼。 三架经过野家修士改造的十牛弩,其威力连寻常练气修士都要避其锋芒,对面恶徒组成的盾阵被锋锐的弩箭刺穿,激起一片惨声。 盾阵一时混乱起来,老者瞅准空当,一马当先,驾着犍牛狠狠地砸进了盾阵之中,长剑挥舞,挑翻无数恶徒的面甲,座下犍牛两根粗壮的牛角亦是沾满鲜血。不多时,就已扫出一片空地。 “攻!”披甲精壮结好阵型,架起长枪,疾驰着撞进恶徒阵中,轻易地就将盾阵凿穿,随即将盾阵分隔得支离破碎。 “杀!”有武艺高强的野家族人,手持各式兵刃跳荡阵中,与恶徒中武艺高强之辈捉对厮杀。 “放!”操控弩箭的野家族人艺高人胆大,三架十牛弩的弩箭擦着野家军阵又准确的没入几个还未溃散的恶徒小阵之中。 成人手臂粗的弩箭从一个恶徒的侧耳擦过,半边耳朵裹着巴掌大的一块脸皮便被弩箭带来的劲风剐下。还来不及喊痛,恶徒便被身后炸开的同袍浇了一身碎肉血沫。恶徒一时分不清满脸鲜血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旧日同袍的,直吓得痛哭不止,撇下刀盾皮甲,转身就走。 “不打了不打了,寨子都是我们青狼山破的,凭什么黑虎营在寨里玩儿个痛快,我们在这儿啃骨头,不打了不打了!” “次次都是如此,大当家呢?大当家呢?小婢养的大当家,乃公不服!不打了,让黑虎营来打吧!” “马德,黑虎营在寨里孩子都快生完了吧,老子不干了。” 交战才不到一刻钟,恶徒的盾阵就开始溃散,阵后观战的一名中年修士表情阴鸷,冲着青狼山的大当家,一名身披金甲的刀疤脸巨汉冷哼一声。 “给你两刻钟,收拾好你的人再冲一次,要是再冲不开,你就死在阵里吧。” 巨汉惶恐应是,持着九环大刀将背身而回的逃卒们杀了一堆,几个大小当家又骑马把逃散的队伍聚拢,大声训斥着。 “这群青狼山的人越来越不经用了。”中年修士嘀咕一声,还想跟黑虎营相比,那可都是我们这些修士的血亲族人,你们这群贱胚也配?若不是不想手上沾染太多凡人性命,怕招来那些多管闲事的正道,何苦养你们这群废材? 青狼山的队伍还没集合好,野家的枪阵却已经疾步突进过来,吓得青狼山将将结好的盾阵几近崩散。 一群被杀破胆的废物,巨汉大骂不止,还止不住混乱,十牛弩的弩箭已经飞来,又在盾阵中间炸出数片血。 “后退者死!”一群由黑虎营组成的督战队将溃散回来的乱卒尽皆劈烂,紧接着这群铁罐头持着斩马刀步步压上,令得青狼山恶徒们痛骂不止的同时,却也只能直面野家的枪阵,做起了黑虎营的肉盾。 巨汉的九环刀跟老者的长剑相撞,不分伯仲,那头犍牛却挺起长角,狠狠地扎进了巨汉坐骑的头颅之中。巨汉眼中的恐怖之色才将将显现,老者的长剑轻轻一划,就要轻易地割破巨汉的喉咙,这时一道风刃倏地袭来,老者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便和他那头颇具灵性的犍牛一起被均匀地切开。 从鬼门关溜达回来的巨汉瘫在地上,抬头看见了中年修士那阴鸷的目光,惊得“腾”得爬起来,亡命地乱刀飞舞。 坚毅的野家精壮并没有退却,反而因为老者的牺牲激起了心中的那份悲愤。面对哀军,饶是强如巨汉这般的顶尖武宗,也只能似一叶扁舟,将迎面而来的潮水大军浅浅划开。 “放!”这次弩箭冲向的是黑虎营,中年修士再不作壁上观,手中拂尘一挥,数道风刃将来袭的弩箭切成齑粉。 这时从野家阵中冒出两名浑身血渍的武宗强者,厚厚的黑虎营队列根本挡不住他们,几步间就被轻松杀穿,直冲到中年修士面前。 中年修士面无惧色,拂尘一抬,数百根银丝飞涨,两名武宗的兵刃都可称作神兵,却也奈何不得这些银丝。中年修士手中灵决一变,银丝便将两名武宗紧紧裹住,一如茧状,中年修士轻喝一声,两名武宗口中狠话还未出口,便被数百根银丝轻易地切割成段。 做完这些,中年修士皱着眉头将拂尘一扬,银丝间夹杂的血肉便抖落下来,如同下了一场小雨。 “黑虎营压上,破了这野家祠堂,满寨上下,七日不封刀,都是你们的!” 甲士营中顿时士气大振,气冲云霄,个个双目血红,好似人屠。 本书正式更名《掌门征途》。 跟康大宝一样,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就应该牺牲一些东西去得到一些好的东西,以求奔着好的方向发展,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希望老白将来也能有靠老白的名字就能吸引到很多读者老哥们的一天。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每天在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48章 驰援 第48章 驰援 “陆某看清楚了,呙县的鬼马枭、叙坪县的甲山盗、唐固县的火刀寨,不仅有几伙人马骨干,还额外纠结了十来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亡命邪修以壮声势。练气后期的修士应当只有一名,便是鬼马枭头领赵古。” 陆家二家主单名一个震字,斗法本领不算高,却有一手相对出色的敛息本事,他自告奋勇的野家阵法外围去跑了一趟,便将纠结一路的邪修们阵容探清了不少。 鬼马枭、火刀寨都是些有点凶名匪修,甲山盗名头不显,但跟前两家纠结一起,也绝非善类。 康大宝听得面色一沉,心里顿时起了退意,可就怕如裴奕说的,区区一个野家,喂不饱这群恶贼啊!要是退守宗门,怕是要被他们各个击破。 “若不然,让老三先把几个娃娃送到陆家去,再过来帮忙?”袁晋也觉胜算太小。 “先去城寨里救野家的凡人,看能不能将他们引过去几个。”康大宝摇摇头,否决了袁晋的主意,带着众人转头入了野家城寨。 此时野家最后的抵抗力量已经陷入绝境了。 枪阵早已经不成型了,在中年修士的拂尘下,再勇敢的好汉子,也只能似稻草般被切开。 有人怯懦地逃跑,有人继续顽强地跟面前的甲士搏杀,但这些好像都无关紧要了。 黑甲军阵越靠越近,野家的祠堂防似要被一只张开大口的黑甲巨兽狠狠咬碎。 指挥十牛弩的野家族人被流矢射瞎了一只眼睛,剧痛之下,仍不忘大喊着族人填充弩箭,却未得到族人的回应。 转头一看,一名冲开军阵的黑甲武士已将他最后一名同族利落斩开。 他暴怒着嘶吼,捡起地上不知原主死活与否的鹤头锄上前搏杀。 黑甲武士却一手抓住挂在他眼球上的箭杆,狰狞的脸上露出狂笑之余,向后用力一扭一拔。 当箭头带着一个黑白色的球状物被拔出的同时,黑甲武士脸上的狂笑旋即转为惊愕,这个年轻的野家族人居然没有喊一声痛,他手中的鹤嘴锄高高扬起,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得已经凿开了自己坚固的面甲,再近得轻易凿穿了自己的额头。 年轻的野家族人没有停下,迎面凿进了涌来的甲士海洋中,沾染着红白之物的鹤嘴锄扬起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它的新主人被这片海洋彻底淹没。 “这群杀才,总算是赢了!”白衣修士持着黑光大盛的小幡和中年修士汇聚一路,看着被分隔切碎的一个个反抗方阵,嘴角浮起笑意。 中年修士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死得可都是他们火刀寨豢养的凡人仆从,倒让你们鬼马枭的魔修大赚了一波,不就是仗着赵古是个练气后期嘛,什么东西。 好在财帛和童儿事先言明是自己一家所得,甲山盗嘛,练气中期都只有一个,有剩菜吃就不错了,还敢有意见不成? 至于那些散乱邪修,有些连件一阶法器都凑不上手,等三家吃完分点汤汤水水也就可以了。 要不是还剩着寒鸦山另外三家等着收拾,哪还用得着照顾这群乌合之众的想法? 世道真是越来越差了,不过差才好。寨主说得对,要是世道不差,我们的日子又怎么会好? 中年修士正这么想着,突觉脸上沾染了一丝温热。侧脸一看,刚还与自己并肩而立的白衣修士已被一个矮壮汉子一拳打碎了头颅。 “重明宗袁晋!”中年修士震怖之余,吓得忙退入甲士阵中。 寻常甲士哪能拦得住袁晋这名练气中期的修士,中年修士被袁晋攻势逼得叫苦不迭,有心回野家阵法外求援,又怕自己方才背身脊柱就会被袁晋一拳打断。 他的本事本就稀松,不然也不会这个跟新入鬼马枭的毛头小子一道来收拾野家的凡人了。此时他手中拂尘狂舞不止,灵决都掐错了数次也无暇去管,只求能在袁晋拳锋下保得性命。 靠着部分血亲死忠甲士将袁晋挡下了一小会儿,中年修士稍得喘息便又想跑了。 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家走了,等带着援军回转,这点黑虎营怕是要被袁晋这个凶人杀散大半,这其中可有不少寨主、头目们的同族,自己不死也得掉层皮! 想罢他挥手圈过外层的四五十号甲士,“骑马报信,求寨主速速来援!” 袁晋哪里能如他的意,手上玄色拳套黑芒迸出,左近的甲士即倒下了一片。 才挥散了面前的这群苍蝇,他又疾步跑向外层,想要将中年修士圈定的信使杀个干净。 中年修士下意识地扬起拂尘一拦,居然被袁晋挥手抓住,双手用力一扯,刚刚还轻易绞杀了两名武宗、无数劲卒的数百根银丝,就轻易的断落一地。 “都去!都去报信!”中年修士顾不得心疼这件宝贝法器,更顾不得信使生死。 吓得连连闪退,发髻都散了开来,发丝跟额头上瀑出的汗水粘连一片,不复半分高人形象。 袁晋冲入甲士群中大杀一通,却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朝着远处奔马而去,令得袁晋更加暴怒不已,冲着中年修士连出数拳,招招致命。 战不多时,野家城寨距离横山野家法阵本就不远,那头的邪修听得中年修士和袁晋的斗法消息就已经各自御使法器驰援。中年修士心头一喜,与人搏命其实是个精细活,几伙亡命来之前早已仔细收集过寒鸦山四家修士的信息仔细研究。 中年修士暗道这袁晋的本事应是被头领夸大了不少,不然就以其传说中身如猿魔的名头,自己一个练气四层的修士何以能坚持到现在。 待自己渐渐从被突袭的惊吓中平复后,甚至感觉与之相斗已经有些游刃有余的意思。 是自己近期修行又有进境么?果然,潜心修行才是正道,鸳鸯堂那儿还是少去,照这么看,说不定筑基在望。 来援的救兵越来越近,近到中年修士已经看清为首的正是自己火刀寨的寨主,想到此处,看向袁晋的表情中不禁带上了一丝快意。 “看乃公待会儿怎么与你消遣!” 下一刻他却见袁晋回头朝身后瞥了一眼,回过头来嘴角居然微微扬起。 “这狗贼怎么在笑,坏了.”中年修士根本来不及再想,一道黑光瞬时将他的双眼填满。 “呼!给这蠢贼演戏可真难啊!”袁晋将拳套上沾染的血肉甩开,咧开大嘴,朝着来援的一众邪修露出满口白牙。 “找死!”火刀寨主爆喝一声,眼见自己的手下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被袁晋一拳打碎了脑袋,怎能不怒! 一柄鬼头刀卷起黑风,携带锐金之气,劈向袁晋,刀锋未至,被黑血浸湿的地面上即被印出了几道深痕。 火刀寨主身后七八个喽啰速度差了一截,却也紧跟其后。袁晋无意正面相抗,背身而走。 火刀寨主狂追不止,突地面前蹿出来一个胖大汉子接应袁晋,火刀寨主稍微一瞥,认出来人。 “重明掌门,练气四层,善欺妇人,睚眦必报,手段稀松。” 旋即想也不想,鬼头刀仍飞转如常照取袁晋性命,随后掏出一把下品飞剑,打算将来人拦上一拦再转头收拾。 见康大宝用破军锤将飞剑格开也不在意,火刀寨主再随手支出一面下品盾形法器护持身前,鬼头刀御使飞快,朝着袁晋头颅狠狠劈下。 袁晋这时顿足迎战,双拳并出,将鬼头刀撞开,被一重击荡回半空,还不待火刀寨主灵决再变,身侧一道金光袭来,他也不慌,伸手一指,盾形法器迎风而涨。 “咔”,盾形法器只是一瞬便破裂开来,火刀寨主惊呼声还未出口,一道金光透过他满是烂牙的大口,在后脑开出一个脑袋大的洞来。 “呵。”袁晋浅笑一声,也不跟康大宝客气,美滋滋地将火刀寨主的储物袋捡了挂在腰间。 再转头看向跟来的几个喽啰,表情就像看到了稻子成熟的老农。 来援的修士拢共才九个,还不是火刀寨一家所属,见了为首的火刀寨主如此轻松的陨落当场,一身战意消了又何止一半。 “杀!”裴奕陆震携两名陆家修士又从藏身处杀出,明光刺从暗处射来,连穿两人,邪修们顿时惊惧不已,顿时哄散开来,逃散大半! 又哪里逃得掉!裴奕跟袁晋各自对上一名还敢反抗的练气五层修士,大占上风。 康大宝陆震则带着两名陆家修士两两一组,找上剩下那些各自为战的练气初期修士厮杀,只消片刻即打杀了四人。 直吓得还有命在,亡命奔逃的邪修哇哇大哭,涕泗横流。 事情反转得就是这么快,前一秒他们趾高气扬,面对着袁晋喊打喊杀,转眼间又沦落到这番模样。 “痛快痛快!”随着袁晋一拳将其眼前虬须大汉的心脏隔着内甲生生打爆,交战双方的局势便已彻底明朗。 饶是还有一名鬼脸女修在裴奕数种大成的木系法术下苦苦支撑,但旁边颇有些鸡贼的陆家修士已经开始偷偷地捡起储物袋了。 “砰。”康大宝寻个破绽,从背后一锤将鬼脸女修砸个稀烂,女修跟满地的凡人血肉混在一起,也看不出谁比谁的高贵些来。 又将那女修的储物袋随手丢给裴奕,转头向有些尴尬的陆二家主询问道:“野家阵外还有三十人不?” 才回到家,今天在公司帮忙改某委的材料,比打螺丝还累,第二章会晚一些,请各位老哥见谅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49章 阵破 第49章 阵破 “寨子那边的动静已经没了半个时辰了,我们怕是中计了,大意了,不该派那么点人去的。”赵古看着已经摇摇欲坠的野家法阵,朝着身侧的甲山盗首沉声说道。 “火刀寨真是一群废物!”甲山盗首冷声说道,去往凡人城寨的人手里面可有三个是他家的! 想到此处,他转头看向还剩下的火刀寨众,目露寒光。 “把野家拿下来就走罢,应该是其他三家联手了,咱们失了人手,也失了锐气,见好就收。”赵古的语气不似商量。 甲山盗首本要再争,可对上赵古的眼神,却突的没了出口的勇气,只得闭口不答,大声呵斥起没了首领的火刀寨众更加卖力攻打。 此时阵中为首的一名野家老修口吐鲜血,跌坐在地,以他这点浅薄的法力,支撑到现在,真的太辛苦了。 其他野家修士只得更加努力维持阵法防御,也无暇顾他生死。 “四伯,撤了吧,再这样咱们全族都得耗死在这儿。”一个稍稍年轻的野家修士满脸苦色,朝着修为最高的一名瘦削道人哀求道。 “咱们十个人里或有一个能活,咱们在此阵后的妻儿老小,可全都得死。”瘦削道人语气冰冷,也令得在场族人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刚才邪修已经分兵一次,想必是左近三家的援军来了,坚持下去,能赢的!”瘦削道人也不忘激励士气。 “其他三家的人真的会来吗?”瘦削道人的族弟向他悄声问道。 “或许吧。”瘦削道人未作答,心头默念,族弟脸色黯然,再不出声。 “赵古动了!”刚才发问的那名年轻修士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颇具凶名的鬼马枭首赵古骑着他的坐骑,一匹黑鳞白蹄的乌血驹,缓步走到阵前十丈。 “野家的人听了,现在打开阵法,赵某只取财物,不伤你全家性命。如若等赵某开阵,鬼马枭入,鸡犬不留!” 面对赵古的劝降,野家修士用数张从阵中朝他射出的金剑符算作回应。 乌血驹几个腾挪轻松躲过,金剑落到空处,只在地上砸出几个深坑。 “冥顽不灵。”赵古抬手一挥,其腰间的养尸袋冒出一袋乌光,一具浑身死气的炼尸出现在野家修士们的眼前。 赵古的势力自号鬼马枭,许多人知道“马”是指他驯化了这匹鲜见的一阶中品乌血驹。而少有人知这个“鬼”字代表的则是这具一阶上品的炼尸了。 当年他冒死从他州一处宗门的坟地中,偷出了其门下一名体修弟子的遗骸。 辗转数县才找到难得的养尸地,又耗费一二十年,费不知多少心血才让这具炼尸初成。而后者也不负他这般辛苦,凭借这具炼尸,他曾成功地伏杀过一位出自紫山宗的练气七层修士。 那可是筑基大派的弟子,足可见炼尸之强,攻破这摇摇欲坠的野家法阵,不过是抬手之间的事罢了吧? “攻!”赵古一声令下,炼尸如同狂暴的野兽一般,撞在了野家阵法形成的光幕上。 跟之前那群喽啰的软弱攻击不同,只听“咔”的一声,光幕上出现一道龟裂,野家又一名运转阵法的年轻女修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瘦削道人闭目叹了一声,野家说起来一族十修,在左近势力中已称得上兴旺。 可其实只是运道不错而已,其中七人都是近二十年来才冒出的仙苗,难堪大用。练气中期以上的修士,只有自己和一旁的族弟二人罢了。 这个小小的修仙家族存在的历史甚至还不足六十年,底蕴实在太浅了。 浅到没有多余的公帑可以置换这座仅仅一阶上品,只有守御作用的护山阵法;浅到就在守阵这么一天之内,族中所存的灵石、符箓便差不多用光了。 外头的邪修们怕是还不知道,就算他们攻入阵中,野家剩下最值钱的也只有这件残破的阵法了,不知道还够不够弥补他们消耗的灵石符箓。 能够御敌于门外到现在,已经是自己未雨绸缪,平时严令族人们熟通阵法的结果了。 刚刚呕血倒下的老修还未恢复,忙起身冲到女修留下的空位,不遗余力地使出灵力维持阵法。 只是片刻,老修的面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润之色,瘦削道人见了只是哑然,一眼看出他这是在透支灵力。 即是说不管这群邪修能不能冲入阵中,这老修都是活不成的了。 瘦削道人来不及感伤,因为阵法光幕炸裂后发出的一声巨响,令得他重新回到了现实。那是因为一个高大的身影此刻正骑着灵驹,手持长槊,重重地一击刺破了野家修士活命的希望。 灵光四散,阵基破裂,野家完了!瘦削道人仿佛已经看到了阵中亲族们哀嚎一片的场景。 “家主快走!”这时老修爆喝一声,拿着破旧的法器冲入了群匪阵中,然后便被一名长须邪修用一柄短戟法器划开胸膛。 邪修狞笑着挑落完老修肚中的脏器,再将老修的头颅轻易刺穿。 邪修们怪笑着奔来,灵力匮乏的野家修士御使着疲软的各色法器且战且退。 瘦削道人挺身护在野家众修身前,先是将面前一名练气初期的邪修一剑挑落,又抛出一件葫芦法器,从半空中吐出大片毒砂,将还来不及散开的三名邪修浇个通透,烫杀而死。 瘦削道人杀得邪修们气焰一滞,但他终究护不得族人周全,邪修们一拨将他们缠住周旋,一拨绕过他,直驱后阵。 其他族人可没有他这般本事,赵古跟甲山盗首两名头领还未出手,仅仅凭杀进来的一群喽啰,片刻间便已有三名野家修士血洒当场。 “找死!”甲山盗首大怒,几步便踏入阵中,手捧一盏绿釉省油灯,手中灵决数变,紧接着鼓气朝灯芯用力一吹,一股湛蓝火焰熊熊卷来。 瘦削道人见了大惊,侧身躲过,手上法诀慢了一拍,还悬在半空中的葫芦法器未来得及收回,被这蓝火卷上不过片刻,便已灵光大敛,隐有灰败之色。 明眼人一看便知,如无后手,瘦削道人连带整个野家,败局已定。 远处来援的六人“联军”路才走到半程,便见到野家的法阵已经被邪修们攻克了。 照陆震本来的计划,自己一方的实力再加上野家那几个要保家拼命的依靠着阵法,应该已经不憷山上剩下的那些邪修了。 击败当然做不到,吓退当不是问题。盖因做贼的多少是带点儿心虚的,这时应该快步疾行,打那些邪修一个措手不及。若是去得快,说不定还能有奇效。 但这一想法却遭到了康大宝的反对。 康大宝盘算着这群邪修的确是为财而来,不是搏命,打不得恶战。 可是一来邪修们不傻,刚下山那伙人迟迟不回也不传信,多半也猜到是被人歼灭了,怕是已做好了准备。 二来“联军”这方实力并不占优,对方可有两名恶名颇盛的匪首,打起来要是双方僵持僵持久了,未必能胜。 三来,打蛇不死必有后患。饶是侥幸胜了,却又被人逃了回去。这次他们带人来野家,谁知道下次是不是来自家?下次还有没有人能来救,可真不一定的。 四来,他康大宝做事历来求稳。自师父故去,野家的这些姻亲跟自己可早没了来往。自己师兄弟犯不上为他们打生打死一场,莫说伤了残了,即是擦了碰了自己都觉不划算。左右寨子里十一个邪修的尸首摆在那里,谁来诘问自己都可问心无愧了。 只思索了片刻,康大宝心里敲定了主意:“请陆道友安排一名族人疾行先去敝宗唤我师弟,再带上那几个娃娃和那位薛兄前往陆家暂避。” 陆震自是不会拒绝康大宝的提议,蒋青那手剑术有多犀利,他可是很有发言权的,当然乐得蒋青到来。 被点名的一名陆家修士则更加欢喜,抄着两个捡来的储物袋便御起法器朝着重明宗的方向疾速赶去,他这次捞的可也不少。 “掌门师兄,野家人那儿可撑不久了。”裴奕故意开口提醒一句。 “不急,刚苦战了一场,都先恢复下法力,我为大家护法。”康大宝摆手,众修默然,心思各异,盘坐恢复起来。 康大宝话才说完半刻钟不到,蒋青御剑的身影便出现在警戒四周的康大宝眼前,见了前者便直朝着众人藏身处而来。 康大宝先是一愣,心想自己遣回去传信的莫不是个筑基真修?转头便醒悟过来,旋即大怒,这个老三,定是又自作主张出来了! “师兄,我在宗里待不住,先托那位薛家道友带着几个娃娃去陆家暂避,便出门来寻你们。过来路上正好碰见了陆家的人,他告诉我你们在此,我便过来了。”蒋青见康大宝眼神不善,忙将来龙去脉吐出。 “若是没碰到那位陆道友,你怕是要直接去横山寻那些邪修的吧。”康大宝脸上怒色不减,蒋青蔫蔫的不敢答,只得赔笑。 “先去救人吧,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康大宝顾不上生气,早知如此,当早些去救的,现在才去,不知道还能救下几个野家人。 感谢王成铁老哥的月票,感谢各位老哥支持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50章 救援(感谢简V老哥的10000点币打赏) 第50章 救援(感谢简v老哥的10000点币打赏) 悬在空中的葫芦法器吐出最后一口黑砂,终于不堪重负,由内向外龟裂开来,崩碎一地。 瘦削道人手持长剑,当前跟甲山盗和十数邪修首无声对峙。 他护着三个还能喘气的野家族人且战且退到事先准备的一处密道中,又开了数处之前设好的暗器阻敌。 可这些凡人手段根本奈何不得外间的邪修们,他们如跗骨之俎一般紧紧黏在瘦削道人一行人身后,根本甩脱不掉。 “晦气!”一个提溜着一串人头的邪修从野家修士的居所中出来,一路小跑着来到甲山盗首跟前摇摇自己的脑袋,令后者气得叫骂出声。 “怎么什么值钱物什都没有的!”甲山盗首面露不善。 这趟买卖,伤的残的且先不算,光自家人可都折了四个。似他们这类悍匪不太怕死人,可人死了偏又什么东西都没抢回去?这可怎么交待? “姓赵的说是要防着有人来袭,实际上是让乃公带着兄弟跟这些野家人搏命。哼哼,怕是巴不得乃公死在这儿才干净吧。还剩二十多人,他姓赵的想自己一人全收编了,怕不是整个呙县都没几个比他鬼马枭名头更盛的寨子了。娘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想到此处,甲山盗首狰狞一笑,可你这算盘也要乃公真死了才能打得响。 这个野家家主的确有些手段,若是摆开阵势,正经搏命,自己未必可以取胜。可他现在得用自己的命保别人的命呢,耗也把他耗死在这儿! “嗞。”瘦削道人身后一个稚嫩的野家少女,哆哆嗦嗦地废了好半天劲,才把灵决掐对。 甲山盗首身旁的黑齿邪修邀功似的迎上来伸出皮盾符器向前一挡,少女使出的那道水箭术即溅成无数水,未见得对那面皮盾符器造成了什么损伤,反倒把甲山盗首法靴上染的血渍浇干净了些。 “还没老子一泡尿来得厉害。”有不要脸的邪修站在少女对面突地笑道。 “哈哈,也没老子的鸟来得厉害。” “徐三儿你惯会吹牛,谁不知道你是个落地就湿脚的玩意儿。” “姥姥!待会儿老子就让你尝尝。” “给他尝个什么,先让前头那小娘开开荤!” “是极是极,到时候我先.” 污言秽语顿时充斥在战阵之中,苦战多时的邪修们的士气在谈笑中渐渐恢复。 瘦削道人身后的野家少男少女们眼眶中隐有泪闪烁,道人握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此刻他灵力透支,浑身筋脉痛得似遭了刀割火燎一般。 “真的太累了,还不如死了来得爽快!” 甲山盗首抽出人群,抬手挥出数道刀罡,瘦削道人强打精神才御使飞剑尽数拦下,才方得片刻喘息,却在心下一想,这是久守必失之局。 正要提剑抢攻,眼前却开始恍惚,双腿一软,差点就要一头栽倒下去。瘦削道人暗道不好,心知这是自己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猛地一咬舌尖,这才精神稍震。 顺着已经倾斜的身子将剑锋拧腕一转,便削在了一名贪功冒进的邪修腋下,随后也不理会邪修惨叫,只把满口的舌尖血朝着急赶来救的甲山盗首照脸喷出。 甲山盗首也是厮杀惯了的狠角色,狭目一瞥,想也不想,运足灵力挥刀斩去。 两者相撞,刀身竟只能将那道血箭微微带偏,甲山盗首眼中露出意外之色,轻咦了一声,于是不敢怠慢,又把绿釉省油灯端出,横在其面前狠狠一吹。 谁知向来是甲山盗首依仗的这股湛蓝火焰居然也没能奈何得了血箭,非但炼化不了,连迟滞一番都未曾做到。血箭去势不减,割开蓝火疾速飞驰到甲山盗首面前半尺,吓得此贼一声惊呼,暗道声“遭了”,动作不慢,忙又掏出一面彩绣锦缎伞挺在身前撑开。 “啪”,血箭撞在锦缎伞上,一件少见的中品防御法器居然在与血箭接触的瞬间便被腐蚀出一个脑袋大小的大洞。 “噗”,甲山盗首眼见一道血光透过锦缎伞中间空当,稳准地刺在自己左胸。 “可惜。”瘦削道人惨笑一声,若自己还存二分灵力,这一剑必能刺穿此贼的内甲。 “狗贼!”瘦削道人用尽最后气力,持剑点在上来赚便宜的一个邪修咽喉。 甲山盗首惊魂未定,他被那道血箭震得暂时失了思考,也未来得及对身前刚出炉的邪修尸体感到愤怒。他只本能弃了身前锦缎伞,冲到近乎已无生气的瘦削道人身前,眼神麻木地伸手抓住后者的发髻,顺势提刀一抹,再用力一扯。 甲山盗首将道人的头颅提过头顶,用道人头颅残存的热血将他浇个通透,他也一点点从失魂落魄的状态安定下来。 鲜血一滴滴的从甲山盗首被浸湿的发髻滑落脸上,似是进了甲山盗首的眼睛,染出了一双血眸。他这幅凶相,将他身后跟随的一众喽啰都骇得驻足停下来。 眼见着支撑野家的梁柱在此刻轰然倒下,三个垂死挣扎的少年修士恸哭声响起,更激得邪修们凶性大发。 甲山盗首提刀正待上前将这几个少年结果,身后忽然又传来金铁交击之声。 他是个杀伐果断的性子,知道不管来得是不是恶客,总之先将这几个少年几刀了账总不会错。 正提刀要砍,可剑气破空之声却越传越近,实在心头慌了,便下意识忍不住地回头去看。 身后跟随的喽啰里有几个性子急的,也尽是如此,皆御起防御法器,小心挪回密道口去看。胆子小的则是早早将各自法器支好,把符箓拿在手中攥紧,战战兢兢地护好自身。 这两者间的区别并无太多,便见从密道口方向有一道炽红剑网刮破无数碎石法器撞来,只是瞬息间,剑网伴随着碎肉法衣,夹杂着惨叫喊声砸落地上。 甲山盗首还未见来人,就看到离密道口近些的喽啰们死伤一片,当下惊怒交加。 这时走进来一个面如冠玉的持剑男子,他先朝半脸震怖、半脸暴怒的甲山盗首微微点头,以表礼貌。也不待一手还提着人头的后者有什么反应,蒋青再抬手挥出三道青芒,轻易地划开了甲山盗首已经残破的彩绣锦缎伞。 后者只觉头颅一轻,就从空中看见了自己没有脑袋的身子被分成两截,刚想喊痛,却发不出声,只觉得整个身子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好像看见了一个眼含泪光的野家少年,尖啸着拿着一把短匕符器插进了自己的眼眶一通乱搅。 “小子够狠,是个杀人的好苗子。”甲山盗首弥留之际,在心头默默赞了一声,离了身子的脑袋还瞪着一双凶目,只是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就在这里好好待着。”蒋青只跟涕泗滂沱的三个野家少年交代一番,几剑了结了在场还在喘气的邪修,转头即走。 外头那赵古不是易于之辈,还有着一群喽啰帮忙,脱离主战场的蒋青担心得很,也不知三个师兄能否撑得住。 感谢简v老哥的再次大额打赏支持,感谢艾黛儿贾特老哥的两百点币打赏,感谢书友20231023215701422的一百点币打赏(老哥方便的话能改个名吗,再有下次老白怕输错了^_^)。感谢羊驼启点和简v老哥的一张月票,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今天放假,争取三更。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51章 破敌 第51章 破敌 —— “掌门师兄,我撑不住了!”裴奕一声惊呼,侧身狼狈打滚,炼尸十道尖锐乌黑的爪光从前者的鼻子险险划过。他的伤势本就未曾痊愈,现在只拉上陆震这个弱手一起,要跟赵古的这具一阶上品的炼尸周旋,的确有些勉强。 “师兄,这老贼好猛的杖法。”袁晋双拳拳套再次与赵古的一杆铁杖相撞,叫苦一声。至于后者初时破阵所用的那杆马槊,正插在康大宝记不清名字的那位陆家修士胸口。 这也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事情。赵古到底是有些凶名的匪修首领,法器手段都是不弱,修为又高,打不赢两个师弟才是怪事。 对于两个师弟的呼叫,康大宝置若未闻,当下双臂一展,又一锤打杀了鬼马枭的一名喽啰。 如今康大掌门已是练气五层,修行的又是洪阶下品的《青木宝光引》,灵力比起修行荒阶功法的邪修们高出一大截。上次吃过亏后,还潜心修炼过一阵锤法,这次混进在场修为尽是练气三层以下,连法器都做不到人手一把的邪修人群里头,简直跟开无双似的,几无人能敌。 这时候一个持短刃法器的细眉邪修欺身上来,康大宝的破军锤正击飞了当面一个长髯邪修的六面盾牌符器未来得及收回,便又一抹储物袋,一柄银锏射了出来,朝着细眉邪修照头便打,当场便又散了一地黄白。 此情此景,直看得正大占上风的赵古都是眉头皱紧。 “这探查情报的是哪个小娘养的?怎么除了袁晋蒋青,连康大宝都这般棘手!事后便是活下来,老子也要把他活剐了!” 匪修们只是喜欢灵石宝物,不是生来就喜欢与人厮杀搏命,后者只是为了得到前者的手段,若是成天躺在塌上便有大把灵石可赚,谁疯了出来干着要命的买卖! 按现在的情况,便是能胜了,也难说是赚是赔。 赵古的心中已存了退意,可又担心这么一撤,反败了自己威望,心下有些纠结,便继续跟袁晋争斗,以图甲山盗首那处起了变化,能回来支援。 又厮杀了一阵,不大的野家本家驻地尸横遍野,场面上却是被打扫得愈发干净。 鬼马枭一方三个练气四层头目领着七八个练气初期的匪修居然奈何康大宝不得,反被杀了五六个本事稍低的。后者这次连破妄金眸都未使用,便杀得对方连连叫苦,赵古跟炼尸则是一时无人能制,稳稳地压着“联军”一方其余四人,大占上风。 好在康大宝心中有数,知道上驷对下驷那场蒋青必然胜了,当下也不急躁,反而又趁着对方死伤太多,心神不宁之际,又寻了处破绽,一锤将刚才那侥幸逃脱的长髯邪修砸得骨肉模糊,眼见便活不成了。 “啊”,这时却是陆震一着不慎,右臂被炼尸添上五道血痕,深可见骨,黑血泛出,痛得陆震顿时跌在地上。 裴奕御使明光刺来救,堂堂上品法器居然都奈何不得这具炼尸的一身肉甲,仅仅入肉半寸便被锁住,倒令得炼尸转过头来寻他。 失了法器,裴奕随手又撒出一把草籽,落地生根,一面足两尺厚的草墙横在裴奕身前,炼尸两只手臂一挥,意将草墙撕碎,结果却是小瞧了草墙的韧性,两只手臂居然陷在其中,被无数草须纠缠,一时难以挣脱。 炼尸凶猛的攻势一滞,赵古一个虚招将袁晋晃开,手掐莲法印,顿足一喝:“敕!” 炼尸的口中陡然喷出一道白色焰火,裴奕不惧寻常凡火的术法瞬息被破,草墙被燃成灰烬,再阻挡炼尸不得。 逃出樊笼,炼尸动作更快,十只黑甲锋锐非常,直扑裴奕要害之处。 裴奕不敢怠慢,手中灵决一瞬数变,炼尸脚下凭地出现数根大腿粗细的藤蔓,将炼尸从头到脚紧紧缚住。 那炼尸一阵嘶吼,周身冒出大股死气,紧接着厚厚的皮垢下又渗出黑色脓液。裴奕原本翠绿如玉的藤蔓便肉眼可见的蔫了下来,再看那炼尸只是用力张臂展开,束缚其身数根藤蔓便被挣脱大半。 裴奕一惊,他是真被这炼尸吓得不轻,这可是他练到大成境界的洪阶下品藤缚术,居然仅仅只能拦下这具炼尸一瞬? 不过有人觉得只是一瞬却也够了,“师弟蹲下。” 裴奕想也不想,即刻趴在地上,下一刻两道金光正从身子上方飞过,正中炼尸头颅。 “嘭”的一声炸响,失了半个脑袋的炼尸傻呆呆的将缠裹在自己身上的最后一藤蔓扯下,脚下却还没停,晃晃悠悠地冲着裴奕飞奔而去。 原来就算如此重创对于炼尸而言好像都影响不大,康大宝对面那群已经起了散伙心思的鬼马枭喽啰自此都安下了心,手上御使法器的灵力又加了三分。 康大宝则是一记破妄金眸后灵力还未彻底平息,手中的灵决都慢了半拍。一时居然被对面寻到错处,挨了几下狠的,口中溢出血来,又抛出了大把符箓,嘴上骂了几声娘,这才算稍稍挽回颓势。对面邪修们见了康大宝金眸法术厉害,也心生忌惮,没有抓住胜势一把涌上来,双方便继续远远地御使法器隔空相斗,场面逐渐又渐渐恢复成相持之势。 见了炼尸受创,另一处的赵古看得面色一变,心道这具炼尸不知了他多少心血,在他心中要比在场死伤一地的邪修们值钱多了。真容不得闪失,更不能彻底折在这里,损了自己的实力根本。 于是这匪首一拍手中铁杖,在杖头点起一道虎煞黑气,意将袁晋快速击退去援。后者目光一凝,似是再无空当躲闪,便运气于拳,直迎上去。 “轰。”虎煞黑气被袁晋的拳套一拳轰散,令得赵古一阵意外,心道这矮子好凶的拳头。 他虽然常以长槊对敌,可其实这杆虎煞杖才是他最趁手的法器。这是他用了好大心力寻了高明的炼器师,耗费精力杀百虎取骨为材,拘千伥入器,失败了十数次,又历经艰辛寻一难得的养煞地才能炼成此上品法器。 这类专与自身定做贴合的法器造价虽然高,但相较同阶法器在使用人的手中威力却要稳稳高出一头。 这杆虎煞杖在赵古手中,几可当做极品法器来用了。他从前凭借此器杖杀了不知多少修士,怎么今天倒被名声不显的袁晋拦了下来。 “若不是你家袁爷已将猿魔炮拳练到圆满境界,一击灵力去了三成,怕还奈何不得你这贼子。这破铁杖好大的煞气,与之对敌似与百虎厮杀,万鬼纠缠,怨声入耳,仅是气势上就被其压了一头。好好好,当真是好宝贝,合该你家袁爷所有。”袁晋此刻喘着粗气,厮杀正酣之际,他看向赵古的表情中居然起了一丝贪婪。 熟悉重明宗的人都知道师兄弟三人之中,康大宝好啰嗦、蒋青好战自不用说,却鲜有人知袁晋的毛病,则是好杀。 其实在蒋青未曾成长起来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袁晋都是三兄弟能够在这个世道安身立命的武力担当。 重明宗中所传的《白猿经》乃是一位当年与张祖师有半师之恩的假丹真修所撰。按说以其玄功之精妙、法力之威能,足能够上洪阶中品功法的门槛。然之所以品阶不高,皆因修习者虽可力若猿魔,但其脾性也会受此影响。 这便是这本功法最大的欠缺之处,修习者若是意志不坚,便会被此功法潜移默化的影响,直至丧失本性,真变成一头暴虐嗜杀的猿魔。 康大宝当年为了消解袁晋的戾气,经多方打听才获了一本释修静心经,叮嘱袁晋与原有的道家经典一并早晚诵读。两相结合之下,加上袁晋这些年来又娶妻生子,潜心炼器。 原本一身戾气已被化去大半,可今次一战,反又激起他心中猿魔,看向赵古的表情也愈发癫狂。 后者察觉到袁晋的怪异表情,心中倒产生了误解,突觉粪门一紧,冷峻的脸上渗出细汗,紧接着便从其后背突地冒出一股凉气。 “这浑货端的恶心,该杀!” 如此一来,杖头的虎煞又凝实了一分,几浓如实质,厉虎咆哮之声,直冲云霄! 袁晋见状,反而不偏不躲,对围绕周身的虎啸充耳不闻,只是长笑一声,就地摆好架势,猿魔炮锤已是蓄势待发! “着!”两道金光袭来,这是康大宝又锤伤了一名邪修,即刻抽出来施法援手。 赵古想起炼尸的惨状,暗道身上的法器怕是抵挡不住,于是不得不停下攻势,疾步闪避。谁料将将转过半个身子,脖子处飞来一道红芒斜着划过。 两半赵古一齐跌在地上。 袁晋眼前一片鲜红,蓄好势的炮锤顿时没了着落,先是恨了一眼着急来援的蒋青,才几步追到正对着裴奕狂舞双爪的炼尸背后,一拳轰下。 “咔”的一声脆响,炼尸脊骨被打了个对折,脑袋轰的一下撞上了膝盖。 此刻再无悬念,胜局已定。 感谢简v老哥的又一张月票,感谢叮当猫儿老哥的100点币打赏,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老白今天努努力,争取把今晚这段写完,谢谢大家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52章 善后 第52章 善后 “三百五十三、三百五十四”此刻的陆震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胳膊疼,美滋滋地将一个金丝描边的储物袋中的灵石倒出来,又数了一遍。 “仅仅灵石就有足足三百八十三块!”陆震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上扬,把这个原属于甲山盗首的储物袋抹了两把污泥,挂在腰间。 “康大宝这人,做事情还是讲究的。”由不得陆震不开心,他在陆家当二家主,一年能拿的常俸禄,也不过就是二十块灵石罢了,等于挨这一下就多出来近二十年的基本收入。 这这这.别说胳膊不疼了,就是看了眼还躺在地上还没凉透的隔房七姑父,自己的美好心情都没有半点被破坏的感觉。 这位七姑父修了快三十年的道,还穷得连个最次的储物袋都买不起,死在此处其实没有什么好唏嘘的。连那三股那么凶恶的邪修都差点被杀了个精光,就留下两个鬼马枭的喽啰还活着。 至于康大宝为什么要留他们,陆震没问。 不管是袁晋沾着血肉骨茬的拳套,还是蒋青仍在滴血的飞剑,都清楚地提醒着他:陆家在这里没有说话的份。 “重明宗这一代又要起来了。”陆震这么想着,又把储物袋里的灵石倒出来,重新数了起来。 此刻他陆震心里有没有别的心思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别人认为他没有别的心思。 眼看两个喽啰被康大宝娴熟地废了周身经脉,他便离开得远远的,随意找个地方猫起来,似是半点都不关心。 康大宝师兄弟四人分工明确,蒋青去寻野家那几个娃娃;裴奕强压着伤势调配疗伤灵药;至于袁晋,其脸上的癫狂还未彻底褪去,满脸杀气地看向两个还在喘气的喽啰,刚要动作,就被康大宝一巴掌甩在脸上。 “师兄!”袁晋被这没来由地一巴掌激得愤怒地吼了一声。 “啪!”康大宝的回应是又一巴掌。 “啊!”袁晋怒到眼睛血红,抬臂便要回手。 “你敢!”康大宝一喝,又是几巴掌狠抽下去,直打到袁晋痛得抱头讷讷地叫了几声,这才停手。 “醒了没有!”康大宝作势还打。 “醒了醒了,老大下手怎恁般狠。”袁晋哭丧着脸,眼睛也渐渐清明。 “早晚经课的时间还要加强,不然你早晚要出大事。按我说,左右如今手上还有不少闲钱,还不如趁早换一部功法转修。你这戾性难减,定力不足,《白猿经》修的越久,戾气越深,怕是有一天真要动手打我。”康大宝愁色遍布脸上,巴掌虽重,但关心不假。 “师弟这辈子也没有打师兄的胆子。”袁晋赔笑着说道。 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如何不知道《白猿经》的弊处呢?可为修行这本威力不俗的功法,他在人前人后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如今才稍有成就,转修?谈何容易。 康大宝也知袁晋心意,见他不搭茬,也不再提,自己是亲师兄不假,可也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左右袁晋的道途,这是大忌。 “想好了没?”康大宝转头看向两个喽啰,语气冰冷。 “带你们去了,可留我们性命?” “康某不喜诓人,不留,但可死得痛快些。” “康掌门倒是个实诚人,”一个气息稍足些的喽啰惨笑一声,旋即道:“可干爹我偏偏就喜欢难受些,乖儿子,且让干爹试试你伺候的手段。” “呜啊.”康大宝黑着脸,撸起血红的袖子,一把提起这喽啰的领子,抓来一把解腕尖刀捅进这喽啰的口中一顿乱搅,搅出来好些零碎。 再一把把喽啰扔在地上,将其的两根腕骨踩得稀烂。 “带路不需要舌头,有眼睛就行。你们是图道爷的满门上下的身家性命来的,我留不得你们。实话说了,你们好好带路,留个痛快。这番好意你们若不愿意领,那道爷也有的是办法炮制你们。等道爷费尽辛苦找到鬼马枭的老窝,守家的修士道爷自然会挨个送下去陪你们。 只是那些凡人的下场就难说了,道爷是不敢跟你们这群畜牲一样沾太多杀孽。可道爷到底是做过几天骟匠的,宣威城里也还有妙云斋的路子,让你们的亲族去吃上几十年娼家饭,倒是不难,你们怕不怕?” 被搅碎舌头的喽啰也不知是否还沉浸在剧痛中,惨叫声一时难以停歇,康大宝的话也难听得进几句。 另一旁面色惨白的喽啰却是一字不落地听了清楚。 “康掌门好凶好恶的手段。”喽啰带着哭腔叹了一声。 “我等不过只是想保存残躯,寻一僻静地方,了结残生罢了。不敢有半点其余心思,饶命之恩,定铭记五内,求掌门老爷发发慈悲。” 康大宝咧嘴一乐:“道爷自不敢信,跟你旁边那个学硬气些,看看人家多英雄。” 康大宝自穿越以来最怕跟人结仇,相熟的修士都知道康大宝是个待人和善的面团儿性子,少有仇家。这其实是因为真跟他结了死仇的那些位,都被他绞尽脑汁使尽浑身解数尽可能的将其弄得不存在了而已。 修仙界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你敢有隔夜仇,不怕人家明天就突得奇遇,白日飞升前一指头把你捻死吗? 康大宝有段时间魔怔到连踩死只耗子都怕人家是妖王血亲,被大妖隔空索命。现在是些微好点了,但也不可能放两个喽啰的性命。 求饶的喽啰见没了办法,也是丧了气,低着头老老实实将知道的事情一并说了。鬼马枭为祸一方近十载,好大的名头,就算最值钱的财货都在赵古的储物袋里藏着,但若说老巢里的东西尽皆一文不名,康大宝却是不信的。 好歹是纠结了小三十名修士的势力老巢,肯定有些值钱物什,苦日子过惯了的康大宝舍不得不要。 细细听了鬼马枭老巢的所在,吩咐好袁晋看好两个喽啰,他便来到了陆震身旁,裴奕刚给野家的三个少男少女处理了外伤,这会儿又已经给陆震调配好了药剂,但观其紧皱的眉头,便知药剂收效不大。 “我用了红心藤、罗穗化水温煮一刻让陆道友服下,再加半粒化腐丹碾碎外敷。效用不大,回宗里查查典籍,或有办法。不然以此方继续医治,陆道友若想痊愈,至少还需两年时间。” 裴奕口中话方出口,陆震便已经笑得脸都烂了,区区养伤两年换来二十年常俸,这买卖不要太划算,何况人家连汤药费都不收。 这几兄弟做事情讲究、太讲究了。 “那陆道友好好养伤就是。”康大宝简单关心一阵,陆家人自被蒋青的剑法教训过后,还是很落教的。陆震此番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斗法本事虽然稀松了些,但那手敛息法术效用不错,自己都有些眼热了。 这时候,蒋青带着陆家、薛家两名家主过来了。 陆大家主先是扑在倒在地上的隔房七姑父尸首上旁如无人地嚎了半刻钟,直到连旁边的陆震都看着尴尬才把他拉扯起来。 红着两个眼眶的陆家主如丧考妣地向众人作揖赔罪:“陆某失失态,诸.诸.诸位道友见.见笑了。” 也没多少人在意他的表演,只是那旁边白眉毛的薛家主一要开口,陆家主便是哀嚎不止,打断讲话。 如此反复几次,薛家主口中的话都快捂烂了也说不出口,气得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 康大宝笑呵呵地一言不发,陆家来了的修士该得的好处自己可一点儿没少给,陆家主就是哭死在这儿也别想自己再掏出来一个碎灵子。 “说来莫道友外祖母的外祖母也是我薛家人,按辈分我也得唤一声表兄,此番遭难,想来家中维持也要艰难。这点心意,便请陆兄带回抚恤我这表兄的家小。”薛家主说着,强忍不舍的从袖子里摸出十五块灵石来。 “这怎使得.这怎使得。”陆家主动作飞快,红着眼眶将灵石一把抓住,收进储物袋中。 此番动作,看得在场众人尽是默然,陆震更是羞得面色红涨如血。唯有康大宝在旁点点头,颇有几分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面子才值几个灵石不是。 收了灵石的陆家主眼眶很快就干了,几个主事人的谈话这才开始。 “重明宗此次义举,老朽自愧弗如,惜薛家势弱力微,不能为康掌门负弩前驱,惭愧惭愧。” “陆家亦是如此想的。” “想我等四家甘苦与共、情深潭水上百年。今日野家遭难,老朽亦是心痛不已,野中明道友与我相交多年,术法神通无不远胜于我。不意此次竟也殁于贼手,令人唏嘘呀。” “陆家亦是如此想的。” “赖重明宗诸位同道之功,将来犯贼子一举湮灭,老朽感激之余,也斗胆提议一言。常言道,打蛇不死,自遗其害,贼巢定还有不少邪修,若等一二野心之辈纠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薛家此次愿担干系,为康掌门牵马坠蹬,直捣黄龙。” “陆家亦是如此想的。” 薛家主狠瞪了陆家主一眼,康大宝也是一愣,这陆家主口气做派好生熟悉。 把心中的戏谑之言放下,康大宝知道两家人的盘算,骨头都被啃完了,骨头里的肥油肯定是重明宗的,他们不敢做他想。 虽然两家人的牙口不算好,就是剩下的瘦肉他们也未必咬得动,但跟着重明宗撕下几根肉丝尝尝味道总是可以的。 听到这群邪修一败,两个家主立马就惦记上贼巢了。 这倒不奇怪,好歹是当家主事的人,再蠢能蠢到哪儿去? 一起去也好,灭了有名号的三个寨子的名声太重,若是让重明宗一家担了,康大宝还怕落在别的势力眼里有些扎眼。 有了三家联手的名头,别人听了,想来也不会太过在意。肥肉已经吃了不少了,可以少少分点油水出去。 “康掌门,敢问此事可否算野家一份?!”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下周开始老白要开始上晚班了,会改在每天下午更新。 老白的主业是汽车厂工人,嗯,工作强度确实比较大,而且老朋友们都知道本书签约比较晚,现在还需要在上架前吸一波收藏,所以后续每天可能做不到像这段时间一样稳定6000字以上了,有的时候可能会改成两章四千多接近五千字,还请大家见谅,能继续支持本书。 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53章 恶奶奶 第53章 恶奶奶 一个约么十三四岁的少年拄着一把断了一半的残剑符器,领着两个年岁更小的野家修士缓缓朝三家主事走了过来。 “野家这娃娃好亮的眸子。”三个身染暮气的中年人在心底齐齐赞了一声。 “野家新任家主,野平林,拜见康掌门,见过两位家主。”这少年朝康大宝深施一礼,再朝另两位家主不卑不亢地行礼拜见。 “隐有乃父之风。”薛家主捋着胡子眯着眼睛赞了一声。 “的确如此。”陆家主又出言道。 有时候别人发自肺腑地夸你一声并不能代表什么。 比如此刻去贼巢这类风险不大,明摆着落地分钱的买卖,两位家主是根本不想带上眼前这个少年俊彦的。 没把你们野家剩下的几个娃娃修士打晕了当炉鼎卖出去,都算他们稍稍还有点良心。 “野家此次不求分毫,只求手刃仇敌!”野平林眼中坚毅之色亮得两位家主一阵默然,然后又不约而同的向康大宝看去。 “明日出发,命只有一条,你最好赌得赢。”上下打量了野平林一阵,似是被这少年人眼中的锐光打动。康大宝发话一锤定音,便再无人多说什么,任野平林在身边旁听,转头跟两名家主商议起细节来。 翌日清晨,康大宝带上裴奕蒋青,收拾好行装就要出门。 “怎么看家的又是我!”袁晋在门口跟小媳妇似是的一脸哀怨,他的抱怨并没有什么用,康大宝并未搭理他,便又喊了一声,差点又吃了康大宝的巴掌。 目送师兄弟出门,袁晋只得转头看向小院里的几个呆愣愣地几个娃娃,没好气地骂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练功,野家新家主比你们大得了几岁?如今都去搏命了!” 遭了池鱼殃的小辈们不敢顶嘴,一个个苦兮兮板着脸,端起道经在经房内专心做起了早课。 袁晋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正准备去院中炼化新得的虎煞杖。忽的脚步一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于又折返挤进了经堂,苦着脸拿起一卷经文诵读起来。 —— 不过三日功夫,康大宝已经拎着两个废了的鬼马枭众带路来到了呙县。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康大掌门的坐骑,已经由金毛老阉驴换成了黑鳞白蹄的乌血驹。 这种灵兽若说斗法手段,还真不见得能比得上金毛老驴,但如果只看卖相,那真是远胜后者了。这令得康大掌门很是满意,好歹也是“联军”领袖了,多少得带点威风凛凛的气势。 薛家九个修士出了八个,连薛家主那位“老骥伏枥”的侄儿都随队出征了。 陆家则只留了陆震看家,剩余五人齐出。 野家寒碜了些,只有家主野平林一人出征,其他两个娃娃则带到了重明宗,交由袁晋一人托管了。 观此少年人这幅做派,怕是真抱着要手刃几个仇人回去祭奠族人的想法了。 加上重明宗康大宝、蒋青、裴奕师兄弟三人,共计十七名修士。想来有心算无心之下,踏平一个精锐尽失的贼巢,该是万无一失之事。 鬼马枭的匪巢立在呙县的翠山中,按两个俘虏所言,老巢内如今还剩近二十个邪修,大都是些练气初期的低阶喽啰,突破练气中期的修士还不超过一掌之数。 如今主事的人应该是赵古的道侣,姓甚名谁、功法手段俘虏一概不知。 只知道这女修性情乖戾,对待手下喽啰们非打即骂,让他们以“奶奶”称之。于是私下他们便常以“恶奶奶”来做这恶婆娘的诨号。 依着俘虏所言,陆家主敛息摸索一阵,趁其不备,一把将贼巢的暗哨从一处石窟内揪了出来。众人再施手段问清贼巢内情与之前俘虏所说一一对应,果然不差。再看日头,正是将将日歇时候。 夜长梦也多,康大宝下了决心,杀进去再说,反正用不着自家兄弟们打头阵。 陆、薛二家家主在此役显得格外卖力,亲冒礌石冲在阵前开路,几下打杀了几个当先来拦的邪修喽啰,直到入了贼巢的寨门,邪修们也没组织起什么像样的抵抗。 两位家主大占上风,不多时贼巢中的匪修就倒了一半。 两家的修士同样斗志昂扬,这是因为押阵的康大掌门是个体面人,承诺了宝库中的东西重明宗跟两家人五五分成,而匪修的储物袋则是谁拿到算谁的。 就是储物袋里有颗筑基丹,人家康大掌门也不会强抢.最多就是拿几百块灵石跟你“换”罢了。 两位家主将杂兵清的差不多了,对面恶奶奶也该出场了。 “这恶奶奶倒还蛮好看的。”立在阵后的康大宝小眼一亮,叹了声赵古好福气。 蒋青跟裴奕闻言默契地对视一眼,掌门夫人的事情怕是该考虑起来了。 身着黑衣的俏丽女修从一间石室中倏地窜了出来。 直接弃了身边喽啰,使一把短刃,利索地逼开了陆家的一位修士,也不图去后者性命,就要突出围堵而走。 “哪里走!”薛家主抽身来拦,这老修的修为不算弱,已是练气六层。 只见他弃了刚用的黑血飞刀,舍下就要被夺性命的对手不管,面上青白二色闪烁交替,又重祭出一颗指节大小的白骨舍利来。 这舍利周身冒出大团黑色佛光,上头的骨雕金刚似是活了,瞪眼张口做怒目降魔相,一阵灵光闪烁不止,只听空气中似是突然飘来一声闷响:“唵” 薛家主身旁的修士不分敌我尽皆受了影响,首当其冲的恶奶奶更是如此。 只见她的身形一滞,鼓鼓囊囊的胸口如被重锤猛击,塌陷下去。 令得其不得不深吸口气平复气息,胸口起伏不止,吸人眼球的同时,脚下步子也慢了一分,这下便让薛家主的舍利追了上来。 “嘛”白骨舍利上的骨雕金刚将八支手臂一展,舍利周身的黑色佛光便分做八团,从四方四隅向恶奶奶围来。 恶奶奶面色难看至极,她不知薛家主这佛光的深浅,便不敢怠慢。黑着脸从储物袋中摸出八个拳头大小的草头人,一落地便飞快长成成人身长。 眼见那佛光就要扑在草头人身上,恶奶奶又甩出一坛黑血,浇了黑血的草头人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血肉骨骼,连稻草填成的面部都隐隐有人脸浮现。 黑色佛光不偏不倚扑在草头人上,后者片刻便被佛光浸染全身,直到佛光将草头人彻底包裹起来。低沉的佛音逐渐响起,佛光愈发暗沉,草头人身上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卍”字。 “砰。”八具草头人齐齐炸开,漫天草屑飞舞。 “再来!”薛家主一声厉喝,白骨舍利化作一团白光,带着千钧之力,直扑恶奶奶面门。 感谢羊驼启点老哥的500点币打赏,感谢心中有个修仙梦老哥的300点币打赏,感谢柳秋萍老哥的打赏和彩蛋章(不过我个人觉得康大宝那张太帅了不符合人设先不放了,蒋青的可以,可为什么我翻蒋青的牌出来的是董家姐妹的图??这个怎么删,要出事的,傲娇小师弟变药娘了可还行Σ(⊙▽⊙“a)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54章 初战告捷 第54章 初战告捷 “再来!”薛家主一声爆喝,挺着白骨舍利又撞了上来。 恶奶奶见自己手段被破也不恼不怒,手持短刃轻轻跟白骨舍利一触。“铮”的一声脆响过后,舍利上的骨雕金刚被短刃一划,瞬间便面露痛苦之色,怒目金刚面相变作苦脸和尚,飞弹回薛家主手中。 这一下薛家主惊得脸上两道白眉一耸,看向恶奶奶的那柄短刃眼中满是忌惮。接着心疼得将得意法器收回,又把刚才抛在一旁的黑血飞刀召回来,握持手中护身。 “师兄你曾说薛老儿这些年潜心专研这枚白骨舍利,为此不惜把修行都拉下了。今日得见,怎么还是用得如此不伦不类?”被康大宝强留在阵后头不让上场的蒋青皱着眉头说道。 “那枚白骨舍利据传是一名筑基真修当年用过的二阶法器,只是在那位前辈斗法时掉了阶,如今只能算作一阶上品。这般大的来头,薛笏自得到后就没舍得离过手,专研十数年,好歹被他摸出了三分火候,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康大宝不赞同自家师弟的看法,似薛家主薛笏这样的手段,在左近的同阶修士里头已经能算是个好手了。 论起来,怕是只比刘家老大、赵古那类凶名赫赫的邪修逊了一筹罢了。在康大宝上次荆南州之前,以寻常手段而言,恐怕还难胜过他。 “这恶奶奶手中的短刃好像有点名堂。”裴奕眼睛也未离开战局,只听他的话音刚落,便见恶奶奶的短刃脱手而出。 薛家主当下御出黑血飞刀一挡,两柄法器眨眼间于空中交击数下,黑血飞刀就已不敌,连刀身灵光都肉眼可见的迅速黯淡下来。 薛家主心中暗道不好,正要动作,却听恶奶奶一声娇喝,短刃朝着黑血飞刀重重一斩,金屑四溅,这把不错的中品法器便被一击斩成两截。 薛家主心疼之余紧忙运转身法回退,他的两把惯用法器此时已是一毁一伤,十亭本事去了六亭,生怕恶奶奶的短刃趁着胜势来取自己性命。 后者却是转身就跑,她是要逃命的人,取了薛笏的性命又有什么用处,耽搁不得半点工夫。 可恶奶奶刚将身子转到一半,便又有大片藤蔓从足下生根,飞速长起,上百根细支藤蔓顺着丰腴修长的双腿蔓延上来,将其凹凸有致的身子缠了个结结实实。 恶奶奶面上终于现出急色,黑色短刃在空中一转,掉个头盘旋回来隔空一划,就将藤蔓削开大半。 她正要松口气,还来不及挣脱,便见康大宝龙行虎步赶来,手中破军锤被夕阳照的灿烂如金,高高扬起。 恶奶奶一时摆脱不得足下残存的藤蔓,那一张娇艳欲滴的俏脸上不由露出我见犹怜的哀色,却连个求饶的字都未来得及说出口,“呱唧”一下,与破军锤亲密接触过后,就被一把砸成稀烂。 由此可见这位恶奶奶其实远比不得其夫,这身修为本事还比不得这副脸蛋和身段使人惊艳。 康大宝先是将锤子上的白浆甩干净,接着相当娴熟地摘下恶奶奶的储物袋扔给裴奕。至于她所用那柄短刃,则被康大宝留在手中把玩起来。 这一出把个一旁的刚逃出战阵的薛笏看得懊恼不已,他跟恶奶奶这场搏杀可是下了死力的,没捞到好处不说,还连一柄趁手的中品法器都折了进去。奈何技不如人,更谈不上,亦不敢抱怨被重明宗摘了桃子,于是薛笏只是稍稍调息一番,便自带着薛家修士,去寻剩下那些喽啰的晦气(储物袋)去了。 恶奶奶的脑袋一烂,剩下的喽啰们见了尸首落在地上,都谈不上什么抵抗,便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背身而走。 饶是此时尽都抱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念头,却也没能没走脱,一个不漏的被士气大涨的“联军”紧赶追上。 这时候他们连灵力都不消耗费多少,只需要用法器符器对着败走的喽啰后背一通乱打,七八下便宰个精光。 这下剿匪行动初战告捷,大家心情都是一阵轻松。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三家修士除尽匪修,己方未死一人,还尽皆分润了些好处。 面对着满地尸身狼藉,这些平日里修行资粮都十分短缺的家族修士脸上却都是面带喜色。 这时候的陆家主最是开心,叫陆家修士到了身前排排站好,命令他们各自把储物袋放在身前,然后挨个拿起来翻看,见到稍微有些值钱的就想往自己怀里揣。 他要求倒也不高,一个储物袋里能翻出价值十来块灵石就足够哈哈乐,也不管身旁的自家修士脸色有多难看,仍是翻得不亦乐乎,一时都舍不得停不下来。 同是家主,薛笏却没他这么开心,盖因为他比陆家主要脸些,做不出这类掉价的事情。薛家的修士是赚了不假,便是有个被削了鼻子的都不顾伤痛笑嘻嘻地把一个储物袋抱在怀里头。 薛笏自己则因为在恶奶奶那儿耽误了好久,连用了多年的法器也毁了一件,还失了发财的机会,这会儿正在懊悔呢。 野平林提着一个半匪修脑袋,大口的喘着粗气,两只眼睛里似还存着一些疯狂。此刻他整个人瘫在一头断了角的犍牛背上,浑身血迹斑斑,在旁看也分不清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这小子刚才冲得太前太莽,若不是被蒋青不经意留意到了,挥剑为他挡了一下,野平林削下别人的脑袋的同时,自己的脑袋怕是也保不住了。 戏肉终于来了,裴奕从恶奶奶的储物袋中翻出来了一块菱形令符,又在贼巢中搜索一番,在一处崖壁上发现了一处正好可以嵌进的凹槽。 只见他将菱形令牌放了放去,接着手中指决数变,眼前的崖壁当中出现一道犬牙交错的裂痕,“轰隆”一声,崖壁沿着裂痕从左右两边分开。露出个两人长宽的石洞,石洞里头被各类修行资源塞得满满当当,看得在场众人眼冒绿光。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55章 分赃 第55章 分赃 满满的石室里头东西对半分,但是得让重明宗先挑。 这是康大宝跟另两家当家人事先说好的,一箱子玄铁和一枚破境的丹药可能市价皆是五百灵石,可后者的稀缺性无疑比前者强出太多,这是康大宝肯定要占的便宜。 不仅是这处石室被翻个底朝天,陆、薛两家修士挖地三尺的功夫很有些水平,连赵古卧房里的兜裆布都拿起来狠狠抖了几回,生怕有什么好东西落下了。 又了小半天工夫,才算将鬼马枭贼巢清理干净,陆家主跟薛笏拿着册子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唱着缴获: “计有玄铁八百四十一车、风铜六百零六车,其余一阶杂矿一百二十五车.” “计有红灵谷二十九斗半,茶色谷十一石七斗,一阶中品黑木甑一具,一阶下品大釜一口.” “计有下品法器五件,精品符器八十三件” “计有一阶上品符箓三张,中品符箓二张,下品符箓八十八张.” “计有荒阶下品残破功法十一部,中品残破功法一部” 跟康大掌门事前料想的差不多,贼巢里的东西虽然多,却都不值什么价。 玄铁、风铜可称是修行界最贱的两样炼器材料了,平时一块灵石就能买个三车,若是能大批量购入,那自然就更便宜了。 两样矿材足占了鬼马枭宝库面积的三分之二,其价值或许还不到五百灵石,多半是历年来打劫积存,觉得又贱又笨重,实在不好出手才屯下来的,没多大意思。 其他各色杂矿则要稍贵些,但数量少了不少,粗粗盘点一通,估计也能值个五百灵石左右。 红灵谷对于练气修士来说是类不错的灵米,练气后期的修士长期食用都大有裨益,但价格不菲,一斗就要卖六块灵石。茶色谷就要贱一些,一斗只值两块灵石,但寻常散修也是难吃得到。 石室内五件下品法器都是些灵光驳杂的破烂货,一件兴许能值个二十块灵石到头。康大掌门没瞧上,一把划给陆家主让他去跟薛笏分。 至于那几十件符器加一起约么能算个二十块灵石。 不到百张的各阶符箓绑一块儿能值个一百灵石。 说来这里头最值钱的东西,怕还是那两件法器炊具。盖因为在平戎县这类仙道不昌的地方,这类法器在小势力里头还算是鲜见,就凭这点,这两件炊具就能值个两百灵石。 康大掌门修道修了小三十年,用法器炊具做出来的饭,还真没尝过几回。先把它们扒拉到身前,这两件炊具在重明宗估计能用个几代人,当个传家的物件不成问题。 至于下面挑哪些东西,康大宝细一思量,符器那些破烂货康大掌门是看不上的,首先排除。 那些符箓嘛,康大宝只是瞄了一眼,就看清了其运笔杂乱不成规则,符首位移不正、符胆虚浮无力. 一眼就能挑出几处毛病,这定是出自散修中那些没有传承的野生制符师之手,没有太大的价值,真要用于斗法,关键时候说不得还要掉链子。 至于风铜、玄铁这两类灵矿更无甚好选的,哪里都买得到,需要时直接拿灵石买就是。那些其他杂矿之中倒是有一些稀缺货色,袁晋应该用得上,可以拿着。 至于灵谷么,就选红灵谷好了,康大掌门这么些年都没能吃过几次,之前有钱都舍不得买,现在可以白拿了,当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于是重明宗拿走了两件一阶炊具、一阶杂矿百车,还有全部的红灵谷,功法三家一起抄录。对于这个分法,两家主事人还是较为满意的,康大掌门勉强能算个讲究人,拿走的物什价值差不多就是这处宝矿的一半,没有多占太多便宜。 陆家主跟薛家主掰扯了好一会儿,还拿出张黄帛来算了一通,这才勉强令得双方满意,最后各分得了价值数百灵石的货物,算是皆大欢喜。 可不要小瞧了这么几百块灵石的收益,康大宝前不久身上的灵石拢一起都还没有三百块,而那几乎可以算是整个重明宗的流动资金了。 所以对于陆家主跟薛家主而言,他们已经足够满意了。他们家里修士是要多些,可开销也大,手里头的活钱怕还比不得之前持家有方的康大宝。 毕竟前些年里,就连两个师弟的年俸,康大掌门都是想起了才发发. 这次出征没有重伤,只有薛家有两个本事不济的受了点外伤,用了些伤药片刻就结痂了,筋骨都没伤到。 于是康大宝与三位家主开了会,就在这贼巢里好好整顿歇息一番,翌日动身但也不消太早,等大家都睡饱了再出发。 联军再接再厉,在十天之内又端了叙坪县内甲山盗的老巢。 这次康大宝没再压着蒋青,他到底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自己也觉得储物袋被人家拿走太可惜了。 于是便拉着裴奕一起在旁边掠阵,眼睁睁地看着蒋青把飞剑挥了几把,然后就跟捡钱似的,云淡风轻的从一个个匪修的尸首上把储物袋拿走 陆、薛两家人心头有没有意见不好说,想来看过那柄红彤彤的飞剑过后,应该是没有意见的。 这次破敌比起攻打鬼马枭那回还顺利得多,甲山盗留在贼巢的连个练气中期修士都无。 而之所以了十天时间,是因为甲山盗去横山野家那伙人运气比较好,都死光了。“联军”一方没有了舌头带路,在叙坪县转了好几天。 到最后还是薛家主寻了人脉,几经辗转托了叙坪县内一位散修带路,才找到了甲山盗的老巢。 甲山盗的势力规模比起鬼马枭差了个档次,自然贼巢的收获就远不如在鬼马枭那次的丰厚了,其总共货值不到五百块,其中的十分之一还得用作散修带路的报酬。 剿清残敌,盯着两家修士把收获清缴干净。 康大宝先是否决了陆家主把带路的散修直接砍了的提议,接着又挑了些杂七杂八的灵矿,四五样看得过眼的一阶灵果。最后再选了一件还看得过眼的六角铜镜,扔给野平林,再听了薛、陆二家家主的一通恭维。 “以这位小族长的拼命程度,要是再没有一件防御法器,怕是就要死在下一场战斗中了。”康大宝看了看野平林还在淌血的胸膛,这么想道。 康大掌门想着毕竟外间匪修的储物袋基本都被蒋青捡完了,也不过多做计较,其他东西品阶本来也低,便也不看了,算是已拣选完了,剩下的都留给其他两家,多少算是给了他们点便宜赚。 “也不知道火刀寨那儿有没有好东西。” 感谢姆士老哥、飞橙啊两位老哥的100点币打赏,感谢羊驼启点、你也爱吃泡芙嘛两位老哥的月票鼓励。 老白本来今天想早些发的,但是昨天晚班从17.30上到了今天08:00(某委材料补起来真的太痛苦了),所以晚了些,请大家见谅。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56章 稍稍起势 第56章 稍稍起势 又休整了一天,四家“联军”来到了火刀寨所在的唐固县。 这回便不用去寻散修了,康大宝拉上裴奕,二人入了县城,寻到了在唐固县内一个蒯姓修仙家族。 这蒯家与重明宗也有渊源,因为裴奕师父,康大宝那位李师叔的母家,便是蒯家。 蒯家此时也衰落了,全家上下只有五名练气修士,族长还是李师叔的隔房表侄,单名一个武字。 听闻重明宗掌门突然上门拜访,蒯武先是诧异,但还是揣着一肚子糊涂地出门,将康大宝二人迎进客堂落座。 “未曾想康掌门今天大驾光临,蒯家真是蓬荜生辉。”重明宗的百年积威到底没被康大宝在短短十几年内败干净。 同是练气五层修为,一家之主,蒯武对康大宝的客气之中还带有一丝浅浅的恭敬,这算是百年前张祖师给康大掌门留下的遗产。 当然这一丝恭敬之外,要想奢求更多则是别想了,也只有这一丝罢了。 “蒯道友客气,康某此番前来,是为”听得蒯武态度不错,康大宝便开门见山,将来意简单说了。 蒯武听完不由得一惊,有些不敢置信,旋即忙看向裴奕问道:“裴道兄,火刀寨主力已全在横山覆灭,这可是真的!” 当年李师叔与康大宝分家之时,也曾带着裴奕回到母家短暂住过一段时间,是以蒯武和裴奕也有过一段旧交,两人当年的关系尚算不错。 “蒯道友何出此言!”裴奕闻言先是板着脸回了一声,旋即偷偷看了一眼面色不改的康大宝,又出口言道:“我掌门师兄难道会出言诓骗你不成!” “是是是,是蒯某失言了,请康掌门恕罪!”蒯武忙赔罪行了一礼,知道裴奕这是帮他呢。康大宝则是笑呵呵地示意他无需如此,接着再次出口询问火刀寨贼巢位置。 “这,”蒯武却是又沉默一阵。 “蒯道友是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你我两家交情多年,不妨事的。”见了蒯武迟疑模样,康大宝的笑容不减半分。 帮着外来势力欺负本地人,这在较为封闭的唐固县,还是有些犯忌讳的,蒯家毕竟还要在这里混饭吃,有些顾忌倒也不奇怪。 “火刀寨贼巢的位置蒯某的确知晓,”蒯武面色纠结,“只是蒯某有个不情之请,斗胆言之,请康掌门不要见怪。” “道友请说。” “这攻打贼巢一事,可否带上蒯家一起?”蒯武小心提了一句,面露希冀。 “噢”康大宝指节敲敲,这落地分钱的买卖,若是让蒯家参与进来,必然令得陆、薛两家人不满。 特别是薛笏那家伙,只不过折了一把中品法器而已,脸都黑了十来天了,跟谁都欠他两吊钱似的,一点格局没有。 若是从重明宗愿意从自己的收益中分出一份,那两家人倒是不会有什么说的。 可蒯家跟重明宗的关系还没紧密到这种程度,他家又不是康大宝师父的母家,再说康大掌门也不是个大方人,心里头不怎么乐意这么做。 “蒯家不图收获,只求攻陷贼巢之后,能将火刀寨的丹潼崖交给蒯家。”蒯家主看出了康大宝的为难,既言明了蒯家的条件又直接说出了火刀寨贼巢的位置,至少诚意是拿出来了。 “那便没问题了,但是战场之上,蒯家若是有所斩获,不能带走,得归入三家公帑。”康大宝听了这话,抹着下巴想了一阵,便答应下来。 “多谢康掌门!”蒯武大喜,对着康大宝两人好一番道谢。又过了两日,五家人拢共二十名修士,在蒯武的带领下来到了火刀寨的丹潼崖下。 蒯武持一面玄铁大盾,后头两名稍稍老道些的蒯家族人,抱着必死之心为“联军”做开路先锋。 半路临阵入伙,当然先要有所表现。 若不然,你蒯家自己凭本事把这处灵地拿下来就是。叫子要饭都要排座次分地盘,修仙者要想修行则更要讲究这些了。 你蒯家如不是实在衰落得不成样子,连一处近灵之地都占不下来,又怎么会跟唐固县衙一起挤在县城里? 火刀寨可不好惹,这群纠结了近二十人的邪修整体实力在唐固县也不算很差,足令得一些本地小家族谈虎色变了,现今的蒯家是根本招惹不起的。 可现在,有人拿着刀子帮你把猪毛都剃干净了,连筷子都不用你拿,肥肉都到你嘴边了,蒯武哪舍得不咬一口。 “轰!”火刀寨的守门喽啰作战素质算是三家中最强的了,这次本次远征以来,“联军”的突袭攻势头一次被人发现。 一串一阶中下品的符箓砸了过来,蒯武的玄铁大盾上一片焦黑深痕,震得他闷出一口热血。 他身后两个蒯家人年岁不大,修为也不高,显是厮杀场面更经历得少。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尽都褪了下去,顶着苍白的脸,停了脚步,不敢上前。 再后面的薛、陆两家修士这么一瞧,一时没了主意,便也跟着顿足不动,整个队伍攻势一滞。 “不好!”蒯武还来不及骂身后两个族人,眼见得贼巢周围灵气躁动沸腾起来,这是敌方的守山阵法要开起来了。 康大宝还未说话,蒋青步法飞快,越过蒯武等人,七曜斩心剑幻作一道红芒,连穿数个正在布位运转阵法的喽啰,灵气汇聚速度减慢大半。 “杀!这群邪修人人得而诛之!”薛笏也不甘落后,扔出了白骨舍利紧跟蒋青上前,他现在最是惦记邪修们的储物袋,火刀寨中留守的喽啰也不多,生怕跟甲山盗那儿一样被蒋青一人包圆了。 大阵未开起来,火刀寨中此时又连个像样的头目都没有,只片刻就被杀得节节败退,四散而逃。 蒯武这先锋当了个寂寞,等他带着衣角都没脏的两名族人登上火刀寨的时候,蒋青都已经持剑在火刀寨仓库的门外守好了。 蒯武倒也不尴尬,四处打量寻到了康大宝的方位,便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走在后头,显得极有规矩。 陆家主积极地寻来宝库秘匙,老老实实地交到康大宝的手里。他也是个不喜欢搏命的,几次厮杀,都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有些许存在感。 薛笏手里盘着周身染血的白骨舍利,也着急地赶到门前候着,脚步一顿,同样不敢逾越。 野平林这回有了康大宝送的法器,终于没再受伤了,只是又提着个缺了半边的脑袋,无悲无喜立在康大宝身后。 康大掌门看了诸家主的动作,满意地点点头,由重明宗主持的第三次分赃大会,这就又要开始了。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57章 收获 第57章 收获 远征的队伍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了平戎县,四家人到了横山地界,陆、薛二家便与康大宝三人分手作别。 “这些你拿着。”待两家人走后,康大宝递过一个储物袋交给野平林。 “小子代野家谢过康掌门高义!”野平林行礼一拜,利索接过,没有丝毫惺惺作态地推脱,倒令得康大宝三兄弟高看其一眼。 “少年人持家不易,往后行事需稳当些,走了!”康大宝也不多话,赞许地点点头,带上两个师弟便走。 又行了不过半日,便在日昳时分回到了宗门之中。 先是受了几个徒弟的拜见,又跟袁晋大概讲了些此行经过,问了下几个徒弟的功法进度,袁晋又讲了些家里的大小琐事。讲不多时,袁晋见了康大宝脸上已经现出疲态,便停下讲解,提议今日先休息,在明日早课后,兄弟四人一起于掌门云房内议事。 难得粗枝大叶的二师弟有这般贴心的时候,把康大宝听得一乐,欣然允了。即刻别了袁晋返回屋内,又用了几张清洁符在身上,蒙上被子,呼呼大睡了一晚。 这些日子天天跟残肢断臂打交道,可把他康大掌门累坏了。 翌日早课结束,康大宝连几个徒弟都不关心,只盯着袁晋念完经书。随后又亲自考教一番,直问到觉得满意了,这才将小辈们都打发散了,领着三个师弟,入了掌门云房。 “都坐。”以前袁晋跟蒋青来,三兄弟都是直接坐床上的,康大宝翻了半天,才三个有些灰扑扑的破旧蒲团,摆在地上。 三人依次以年齿尊卑坐好,便听得康大宝开口言道:“裴师弟,打打算盘,我们这次收获如何,讲一哈讲一哈,兄弟们都听一听高兴高兴。” 都是自家师兄弟,裴奕索性也不拘礼,盘着腿摸出个铜算盘拨弄起来。这算盘一打就打了小半袋烟工夫,裴奕的算盘珠子越打越响,众人脸上喜色便越重。 “本次剿匪所得如下:计有(尽是一阶)杂矿百六十车、红灵谷二十九斗半、灵石一千六百六十六块。炊具两件、储物袋三十一个、下品傀儡四只、下品法器七件、中品法器六件、上品法器一件。 防御符箓百二十张、进攻符箓三百四十张、辅助符箓五百张。荒阶下品功法十五部、荒阶中品功法一部(只到练气九层)。 下品丹药五类四十八瓶(一瓶十粒)、中品丹药两类三瓶、上品丹药三类三瓶。一阶上品炼尸一具,中品乌血驹一匹、下品荒牛三头、杂血不入品驮兽六十九头。 下品灵草九种八十四株、中品灵草一种百五十株、二阶灵草丹霞泪五株。各色杂物六车,其中” 重明宗这次的收获真的不小,不过这其中的大头其实还是来自赵古跟火刀寨主、甲山盗首这三个个匪首的储物袋。 三个贼巢中的物件只是胜在驳杂,看着是多,真算下来占的其实只是小头。他们也不是什么盘踞多年成了好大气候的坐寇,当家的匪首还是习惯把值钱的东西都放在自己身上。 “嘿嘿。”等裴奕将收缴所得这么一念,连几人中向来最不食烟火的蒋青都不由傻乐起来,自他修行知事以来,宗里好像就没这般富裕过。“嗯”康大宝自然也高兴,但在高兴之余则是要尽快跟几个师弟商量好,这些东西要怎么分配下去,好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回重明宗里发财是真发财了,可出风头也是真出风头,对于康大宝这种小心惯了的人而言,此刻心里头还真有些惴惴不安的意思。 “这样,”康大宝似是早已做好打算,只闭目思索一会儿便开口言道:“老二,这次所获的灵石都由你拿着。你回了宣威城,要先把这几件事做好。” “一是这其中二百块,你拿去献给戚师傅,提前出师。咱们好说好散,面上功夫要做足,后面三节两寿也不会断了走动孝敬,他应该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二是你地头熟,一阶上品的阵师、稼师、地师各请一位,手艺好否在其次,首要的是要名声好,莫要引狼入室。 三是稍晚些我们要商量下,一起列张单子,宗门所需的物什有哪些?裴师弟要炼丹,你要炼器,老三要修剑。所需的器具灵材都尽可能按好的配置,这是可以传家的东西,这些东西勿要贪便宜,若是灵石不凑手,那便挑些紧要些的先买,剩下的待咱们宽裕些了再凑。我给你三月时间,你做好这些便带上家小回来,宣威城便不用留了。” “早待厌烦了,师兄放心,我定早些回来。”袁晋听了大喜,这么些年他孤身在戚师傅手下学艺,离了两个师兄弟这么远,心头一直都是空落落的,这次得了康大宝许诺可以回家来,实是说不出的高兴,当即便拱手领命。 跟袁晋安排清楚了,康大宝又转头看向裴奕,温声道:“裴师弟,宗门仓廪劳你费心点检一番。低阶的物什不要吝惜,看看那些是合几个娃娃用的,那就敞开了用,哪怕用完了也不要可惜。他们如今正是打基础的时候,早一日成长起来,我们就能早一日省点心力。 高阶的东西,若师兄弟有想取用的,只消跟我说一声就是,都是自家兄弟搭伙过日子,我巴不得你们个个突飞猛进。如今宗门百废待兴,陈规烂俗不讲,只要我们兄弟几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成城断金之下,宗门的兴复不过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裴奕听得心里一热,恭声应了:“掌门师兄放心,师弟定会做好。” “老三,”康大宝把蒋青揪到身前,说道:“跑商的事情你也尝过滋味了,这些日子也没少厮杀,这几年你就给我踏踏实实安心修炼,外面的朋友也不许出去会。一堆师侄奠基的事情你给我多多费心,自己的修行也不要拉下,一年内你若是还突破不了练气七层,就不要有出门去好勇斗狠的打算。” 蒋青闻言瞬间便将脸上的傻乐收了回去,但康大宝表情严肃,此时说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只得讷讷点头,心里却又做起了盘算来。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重明宗的一切事务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今天有点不在状态,让大家久等了(另外这种列数据的章节大家喜不喜欢看的,因为老白个人当读者的时候是挺喜欢的,经营类嘛。但有些老哥可能会觉得在水字数,大家可以讨论讨论) 感谢羊驼启点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之恋abc、福言暖语、飞橙啊、书友20190728233927000、简v、书友140223211523636几位老哥一张月票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58章 宗门建设 第58章 宗门建设 袁晋并未费太长时间,便领着从宣威城三名重金聘来的人才,采购好重明宗所需的一应物资,拖家带口从宣威城回到了重明宗。 地师、阵法师、稼师这三名人才的到来,令重明宗的发展来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首先是地师,康大宝请他勘探了重明宗的地势,评估了一下培育出一条一阶灵脉的可能性。 如果是要从无到有地培育一条一阶灵脉,哪怕是最小型的那类,一名一阶上品的地师出手起码也需要耗费三年时间,三千灵石才能完成。 但重明宗所在的小环山不同,在百余年前未曾发生那场山蛮作乱之前,此处其实是有一处一阶灵脉的。 只是那场旷世大战之后,整个云角州灵脉断绝大半,这处灵脉也不例外,破碎无不成形已有百余年,只能勉强称之为近灵之地,并不能完全满足练气修士的修行需要。 这对于门人修行其实很不利,康大宝早就想解决这个问题了。 理论上这类灵脉若是还有能够修复的可能,那么地师依照山川地势走向修复灵脉的难度和成本则会大大降低。 袁晋请来的这位孙姓地师被康大宝领着走了三天,便得出了结论。 “康掌门,以老朽见识而言,贵宗的驻地受损并不太严重,地势勾连轨迹便不难找,而且在蛮乱之前的一阶灵脉之中也能算上乘。若能给老朽两年时间施为,只需两千灵石,便有六成把握可以将此处灵脉串联修复至一阶中品的水平。如果万事顺遂,就是重新修复成一阶上品,亦有三分可能。” 孙姓地师捋须淡然说道,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康大宝闻言心中盘算一会儿。照袁晋所说,这位孙姓地师在宣威城里的名声甚好,是以虽然聘资比起其余同阶地师稍高些,但也是不愁生意做的。如今听他下了定言,心里便已经信了六七分。 只是这个价格委实有些超出康大宝的预计,重明宗上次打生打死挣来的一堆灵石,这位只凭手上本事就能安安生生地挣个干净。 即便是康大宝觉得价钱太贵,孙姓地师做不成这笔买卖,聘人家上门勘探的灵石也是少不了的,五十块灵石,半个碎灵子不少。 看来不管在哪个小世界,知识总是最值钱的。 同样的,不论在哪个小世界,都有还价这么一说。 最终跟康大宝跟孙姓地师定好价钱,若是其在两年内能将此处灵脉修复成一阶上品,康大宝要支付两千五百块灵石。 若是修复为一阶中品,则是两千灵石,但孙姓地师需要免费为重明宗引来两处地火,以作炼丹、炼器之用。 若是修复为一阶下品,则只给五百灵石,地火也要照引。若是两年内未能修复成功,孙姓地师一个碎灵子拿不着,还需要赔偿给重明宗一千灵石。 两人寻了张盖了宣威城大印的兽皮契约,立下字据各按手印,执手起了大誓,这便算达成契约。 这是云角州修士常用的契约方式,若是有某一方赖账不履约,被苦主告到宣威城那儿去,如果证据确凿,宣威城可是真有概率会发海捕文书的。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对于身处云角州这处地界的修士,这可比上了大卫仙朝纠魔司邪修通缉榜来得吓人多了。等谈好了灵脉的事情,裴奕也来报,他已跟那名稼师谈妥了,以八百六十块灵石的价钱,雇佣他在一年内开辟出一阶灵田二十一亩。 那位也是好长时间没遇上这么大的生意了,是以裴奕谈下来的价钱比市价还低了不少。 同时那位稼师还承诺在开辟好灵田后,可以再留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头,他还可以给重明宗的种植做一些基础免费指导。 因为重明宗目前还没有成型的灵脉,导致开辟灵田的难度和成本都高了不少,裴奕能以这个价格谈下来,已经足够令康大宝满意了,便也不吝赞美地将这名师弟好好地夸奖了一番。 而由袁晋交涉的阵法师那处则出现了一些争执,简单说就是在“包工包料”的问题上两人有了不同意见。 之所以需要聘请阵法师,是因为康大宝决定对重明宗驻地进行一番扩建。不扩建是真没办法了,重明宗小得连驮兽们都放不下,整天都只能被老驴领着在外间山上吃草。 他已经从重明城召集各家的亲近族人近千人,这些凡人丁壮自带干粮已经依照康大宝定制的施工图开始大兴土木建造起了议事堂、藏宝库、藏书阁、炼丹室、炼器室、练功房、兽苑、仓廪房、寮房等等一系列紧要建筑。 这些地方都是离不开阵法的。 故而康大宝希望能长期聘请这名阵法师,最好能在三年内完成宗门内的各处阵法布置。 其实对于这名阵法师而言这还真是个难得的好活,也自认公道地开出了一千九百块的价格。 但袁晋觉得自己是个已经出了师的炼器师,重明宗要求布置的大部分只是些一阶中下品的阵法。所需的阵旗、阵盘等材料自己完全有能力用宗门储备的灵矿炼制出来,更别提还能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自己的手艺。 自觉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便以此为由还价到了一千二百块灵石的价格。 如此一来,阵法师感到了利润受损,便很有些不满。 康大宝听说之后,自然是无条件支持袁晋的想法,三人在一起商榷良久,定了个折中的办法。 一千二百块的报价不变,由袁晋负责好配合阵法师的材料炼制,聘期从三年缩短到两年半。 但中途若是因为袁晋炼制阵盘速度的跟不上的原因对工程产生了负面影响,则都由重明宗负责,阵法师只需到期拿灵石走人。 等费尽心力谈完了这三笔大买卖,康大宝终于稍松了口气。 重明宗的建设,也算是磕磕绊绊地走上了正轨,康大掌门自觉离坐上中兴之祖的位置,又近了一大步。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59章 贺德宗 第59章 贺德宗 “家主,北银坊那头的徐三爷来消息了。三爷说,黑五那厮当时的确是想踩着咱们贺家的商队立棍。 纠结了一二十亡命,其中还有草巫教洪秦、巳老山国娘子两名好手。二家主处在如此险境,还能全身而退,还真是祖宗保佑呐!” 贺德宗把一双剑眉吊起,听完身侧白脸管家的话也不搭理,心头骂了一声:“什么祖宗保佑,放屁!那特么是蒋青那把飞剑在保佑!” 想到此处他转头瞄向了自家二弟,沉声道:“德工,你这次可是做差了。” 贺德工一张俊脸面沉如水,听了兄长的诘责,口风也不见软下来,反问道:“王道穷那伙人,大兄准备何时清算?” “清算?你还关心什么清算?你自己没跑吗?”听了贺德工的问话贺德宗脸上怒色更甚,爆喝一声。 哪怕是不敢跟蒋青并肩作战,你就猫在那边,待战后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一起回来也行啊!那也好顺理成章的让两家关系更进一步。 可这混蛋偏偏撇下蒋青,自己跑了!! 若不是念在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的关系,他现在是真不想看这混球一眼,当亲兄弟当了这么多年了,从前怎么也没发现他行事这么混账呢! “如今商队也在你手里折一支,你的年俸便先停个三年吧,不然其他各房那里也没法交待。 这一两年,也先不要出去做事了。王道穷我自会去找他说话,你不消管,他不会有好下场。 “再一个,你这修为着实低了些,我这里还有些合用的丹药,争取早日突破练气五层吧。你不是说连那康大宝都突破练气五层了吗,你没理由差过他吧?” 贺德工听后默然,脸色也未见变化,只起身伸手闷声接过贺德工取出的几个玉瓶,低首快步走出大堂。 “家主,老太太那边.”管家见贺德工离去,在旁出言提醒。 “哼,这回他还有脸去告状?要不是怕让老娘心疼,又来寻我哭,看我这回打不打他几鞭子!”贺德宗听了“老太太”三个字,脸上怒色不减,仍是冷哼一声,语气很是不爽。 只是罚俸禁足而已,还不够便宜他吗?!母亲难道还要袒护? “好容易有机会从重明宗手里将蒋青这块璞玉请来了,正想着假以时日能捂热乎了,到时候再从族中的七妹、十六妹中选一人嫁出去,这个蒋青就彻底跟咱们贺家绑在一起了! 什么师兄师弟,纵是再亲再爱,哪有枕边人来得贴心。 若是还能再进一步,最好直接把那重明宗的架子拆了,将另两个一起诓回来。 康大宝于货赀一道造诣不浅、袁晋也是族里亟需的练器人才,他们要是愿意入赘我们贺家,那对我贺家是何等幸事! 更不提那蒋青修为只练气六层,就能在黑五、洪秦、国娘子的围攻下,还能手刃近二十人!将来此子前途,不可估量! 更莫提,他年岁又轻,才将将二十岁出头! 莫说我们贺家,纵是去左近几县的筑基大派中的真传弟子里去挑,又有几人有此等本事! 先前郎前辈亲自吩咐的事情令得我实在脱不开身,不能亲自招待,只得千叮咛万嘱咐交待给他。 未曾想他贺老二这次连脸都不要,直把老子这些年在蒋青身上投入的心血全糟蹋干净了!”贺德宗越说越气,猛地一拍身侧的矮几,木屑纷飞过后,他脸上的烦闷怒色更甚,亦是毫不遮掩,直气得把一口钢牙都咬的吱嘎作响。 贺德宗越想越难受,又想起来这些年在蒋青身上投入的心血。此子重义轻财,自己就要耗费大把心力拿着一片赤心去相交,这可比寻常挖墙脚时候拿灵石砸人来得累人得多。 好容易要出些成果 他.,不对骂不得娘! 贺德宗心头又念:“若不是蒋青与他那两个师兄情谊实在太深,区区一个三个人的宗门,怎么挡得住我贺家的拉拢!” 想到此处,更觉得蒋青重情重义,是了不得稀缺人才,心头更加难受,痛得如刀割一般,面色也愈发难看。 “那黑五毕竟不是等闲之辈,家主当年都没能留下他。他这次又做了精心准备而来,声势着实不小,二家主一时相差了,走错一步,也是难免。” 管家作为贺家忠仆,事先受了贺老太太的交待,见得贺德宗面色不好,又出言替贺德工遮掩一番。 未料想却令得贺德宗更加气愤,虎目紧闭,端坐在太师椅上良久未言。 “拿我手令,去趟仓房,提灵石二百、粹金沙一袋、月菱纱一匹。再去趟兽苑,交待二房他们备好一只灰精隼,我过些日子,要亲自去重明宗给蒋青兄弟赔礼。” 贺德宗睁开双目,眼神里一扫先时的颓气,现出两道锐光,转头朝向管家出言吩咐。 “家主,会不会有些太”管家自小跟着贺德宗修行,自然知道贺德宗为人四海,处事大方的性子。 他作为亲信忠仆,也不是个多嘴的性子,但这次的数量实在. “不过二百多灵石的东西,啰嗦什么?怎么,什么时候开了族会,把这贺家家主让你做了?” 管家遭了训斥,他是从小跟贺德宗长起来的亲近人,倒也不惶恐。 是以虽然他口中连道不敢,心中却也在腹诽: “这也叫二百多,这都快多了小一千了。其他几房的老爷们不叫才怪呢?才丢了一支商队,各房的损失都还没个说法,倒先把这么大笔财物送给外人去.家主这些年处事可把家中人得罪了不少。” 看了一眼贺德宗那不容置喙的模样,管家便知此时不能再发言。 旋即领了贺德宗的手令,垂着脑袋退出大堂,自去办这些麻烦事去了。 “各房而今尽是拖累,与我筑基一事几无助力。”一人独处于大堂内,贺德宗幽幽叹了一声。 想想已传了几百年的偌大个贺家,看着团锦簇,明明十几个支房相加起来的练气修士都已近百人 “这次赔罪必不能免,哪怕吃些康大宝的奚落,也不能坏了与蒋青的交情!啧,未曾想秦苏弗命好,能被山公青睐,我比不上,这便罢了。结果连康大宝的命都不错,唉,贺家.” 又想起贺家头上悬着的那位的深不可测,贺德宗只得在心中一叹:“说甚么筑基有望,筑基有望。都说了多少年了,不成筑基,何等卑贱。” 感谢广城子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感谢问jk、星野入梦两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话说这种对话比较多的分段大家看起来会分不清是谁在讲吗,有没有知道哪本书处理得比较好的,老白可以去试着学下,取取经)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0章 宴客 第60章 宴客 旬日后,贺德宗登上了小环山上,受到了重明宗上下的欢迎。 没说上几句客套话,康大宝很是亲切地拉着贺德宗一起,兜了一圈大兴土木的重明宗。 后者听了康大宝所描述的一番对于重明宗未来的发展规划,便感到这个曾经落魄到需要靠自家曾外祖父来托庇的小宗门,而今还真有了一些欣欣向荣的意思。 感慨之余,便想到要将蒋青拉过来变得更加艰难了!这对他挖墙脚的计划倒不是好事。 “蒋青这是从黑五他们的储物袋里收罗出了多少灵石?”贺德宗臆测一番,被康大宝迎进了如今还稍显寒酸的重明宗大堂。 “世兄请!”康大宝满脸热情地招呼贺德宗落座,袁晋三人也都出来陪坐。 作为二代大师兄的韩韵道奉上灵茶,贺德宗叩指致谢。 此时这气氛跟康大宝与牛鬼儿那类散修相处时的大不相同,两家人是世交,自没有相疑的道理。 贺德宗端起来浅尝一口,这灵茶的口味倒是意外的不错,几年不见,康大宝这个铁公鸡转性了? “德工老弟上次走得匆忙,连商队货物都未来得及带走,我便让蒋青收好了,准备找个空闲时候走一趟洪县找世兄走个亲戚。 “未曾想倒是世兄先来,如此正好,晚些时候请世兄点检一番带回去,还省了小弟跑一趟。”康大宝笑呵呵地说道。 虽然其话中语气真切,平铺直叙的述说中不带半点挖苦之意,但仍令得贺德宗羞红了脸。 以己度人之下,那批货物少说也值个千把块灵石,贺德宗本来是不曾想过这批货物还能拿回来的。 没曾想,康大宝这吝啬鬼做事还真有些忠厚纯良的意思。如此一来,各房的闲话倒能堵上些了,倒替自己省了些麻烦。 “老二实在是太过丢人了!”贺德宗心中又骂了自家亲弟弟一句,拱手谢过康大宝:“老弟有心了。” “世兄言重了,不过应有之义而已。”康大宝毫不在意地一摆手。 “咱们兄弟难得相聚,定要好好喝上一场。老二,你带上几个娃娃,去趟凌河墟市,从瑞本斋那儿叫桌席面回来,今天定要不醉不归。” “何须如此铺张.”贺德宗客气话说到一半,袁晋已经告辞从座上奔了出去。 康大宝哈哈一乐,把贺德宗唤袁晋回来的动作止了,笑道:“世兄放心,老弟近些日子很做了几笔买卖,吃不穷的。” 贺德宗听了也乐,于是不再推辞,拱手称谢。 几人正相谈甚欢,段安乐又走进来了,先拜见过贺德宗这位世伯,才向康大宝禀明野家家主平林求见。 “你没给他说过我跟你几位师叔正在陪你贺家伯父吃茶吗?不见,让他回去。”康大宝听了有些奇怪,语气不快。 “徒弟跟野家主讲了,他还是托我向师父禀告求见一事。”段安乐面有难色,他是个老实又有善心的孩子。野平林几句软话一说,便让他硬着头皮来报了。 “请进来吧。”康大宝无奈地摇摇头,向贺德宗告声罪,后者笑着微微摇头,示意无妨。 “野平林拜见康掌门。”眸子很亮的少年家主昂首阔步地踏入大堂。 “野家主客气,有事直说罢,我与我家世兄多年未见,今日倒不得暇。”康大宝语气平淡。 “小子正是听了康掌门有贵客上门,才特来拜见。”野平林又朝贺德宗见礼一番。 接着说道:“野家日前遭遇破家之祸,全赖康掌门仗义相助才得以保全家族。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幸族中还有十枚天心果尚存,特献予康掌门待客,聊表心意。” “天心果?”康大宝一愣,他倒是不奇怪被刮地三尺的横山野家怎么还能翻出灵果来,谁家不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藏点好东西才奇怪呢。 他只是有些稀奇,暗道这小子还挺大方。天星果这种一阶中品的灵果并不昂贵,外间卖价不过七八块灵石以内,只是胜在稀罕。 炼气期修士服用此果之后,有一定几率可以提升些许神识强度,但却只有首次服用才有效果。 服用后提升的几率也不高,大概有百一之数,是以倒也不会特别收到修士们的追捧。 虽然鲜见,却算不上珍贵,摊位上若见了,随手买了可以吃个新鲜。就是没有,一般情况下也不会特意去寻。 但野平林将天星果放在此时送来,倒让康大宝的面上增色不少。 “懂事。”贺德宗跟裴奕也在心中赞道。同样的十枚天心果,若是在昨天送过来,效果定会大打折扣。 “野家主有心了,来日有暇,康某也要去横山叨扰一番。”康大宝示意段安乐接过野平林手中的果盘,温声言道。“野家定虚左以待,小子家中还有些许俗事,今日便不打扰康掌门宴客了,告辞告辞。”野平林脸上现出几分真切笑意来。 他倒也懂事,送了东西便不再留,主动请辞由裴确送了出去。 “昔年姨丈便曾教育过我等兄弟,正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今日一见,诗礼之训一事,老弟胜我远矣。”贺德宗的商业吹捧真个把康大宝哄得由内到外的一阵舒爽。 原来他从小到大都牛皮哄哄的贺德宗,也有对本掌门说恭维话的时候! 康大掌门心中欢喜几要掩盖不住,真想去老头子棺材盖子上敲敲,把他喊起来,看看此情此景。 气氛甚好,双方又饮了些新茶,谈了修行上的事情,都是兴致不小。 “掌门师兄,席面叫来了。”袁晋带进来几个挑着担子的武宗,担子上有灵碳生的火炉,微微火苗上放着几道冒着香气的灵食。 “世兄请了,咱们入席吃酒。”康大宝亲热地揽过贺德宗入坐。 院内已由几个武宗置好了几个案几,康大宝先请贺德宗在左首坐了,自己又坐上了主位,袁晋、裴奕、蒋青依次落座。 韩韵道、段安乐、裴确三个小辈得了康大宝许可,也可入席。正在灶房里教墨儿烧肘子的靳世伦眼巴巴地瞅了一眼院中的席面,从这一刻起,心中早日入道的信念变得无比坚定。 贺德宗这顿酒喝得畅快无比,未料想重明宗这几个这般通情达理,连当事人蒋青都无半句怨怼之言,之前他预料中的尴尬场景都未出现。 吃起酒来这气氛则更好了。康大宝跟袁晋好听话一箩筐一箩筐地说,蒋青裴奕的酒也一杯一杯地敬。 席中间董氏姐妹也带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出来给伯伯敬酒,这是通家之好的表现,足见他贺德宗在重明宗几个师兄弟眼里的地位。 喝到最后,贺德宗只觉这菜也美、这酒也甜,手面大方惯了的性子也显露出来,加之今次他是一人出门,旁边也没个人劝着。 于是宴中饮到兴起时,便摸出来几件中品法器胡乱给几个小辈分了,连长生如意都未拉下。 康大宝半真半假地替几个娃娃推脱了几句,倒令得贺德宗发了脾气,便笑着让几个娃娃拜谢收下。 这一日吃酒吃到半夜才停下,把个挑担来的武宗弄得好一番抱怨,收拾回去不知还要多晚。 次日贺德宗要走,袁晋则拦道:“世兄昨日吃了掌门师兄的席面,却还不曾吃过小弟的,且再留一天。” 贺德宗再要言,袁晋便故作生气,贺德宗实在推脱不过,便同意再留一天,又是吃到半夜。裴奕要留,又是一天,蒋青再留,又是一天。 待每人的都吃完了,康大宝三兄弟便又联名一道宴请,靠姨表亲们面子再留一天。 待吃过了这场,裴奕又单独来请,言称自己师父当年与贺家叔父也是姨表亲,又要吃一天。 这场也吃完了,四兄弟又一道以重明宗的名义请了一天,这才算将席面吃完了。 “来了老弟这里,为兄把往年一年的酒都吃完了。”贺德宗这日点清货物,口中的语气也亲热了不少。 亲戚不走又怎会亲,只是几天下来,他与重明宗几人的关系就拉近了不少。 “世兄就是来得少了,又着急要走,这酒哪里又吃够了。”康大宝还做挽留。 “吃够了吃够了,下回有暇再来吃。”贺德宗忙回应道,他是真有事要回去了。 待把这些货物点清收好,他又转头一指空地上来前备好的物什,拉着康大宝说道:“老弟怕也是吃醉了,这些不是贺家之物,怎的也塞进去了。” 康大宝看也不看,只笑着点头说道:“世兄海量,老弟自愧弗如。” 言罢了,与其余三人一起,将贺德宗送出五里,双方这才依依惜别。 全赖大家最近支持老白,编辑说后面本书可以上个小推荐,希望大家能在最近几天多多追读一下,谢谢。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1章 新血 第61章 新血 贺家的货物和贺家的赔礼都是一千灵石左右,重明宗这些日子安排几场席面费不下三百灵石。 而贺德宗额外送给几个小辈的礼物价值,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 一来一回,换来换去,明明双方都没多大损失和受益,偏偏彼此的交情却浓厚了许多。 和贺德宗这类人物交好,当然大有裨益。 贺德宗之前只青睐蒋青一人,蒋青就只能参与其中做个打手。 可如果整个重明宗都与贺德宗的关系好了,那等到合适的机会,便可以试着掺一手贺家的商队,搞一搞这类细水长流的买卖了。 一般而言,投资商队这类买卖最需要两样东西:钱跟势。 别说眼下的重明宗两样都没有,就算是都有,“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这个道理康大掌门还是知道的。 没有这两样不行,只光有这两样也不行,还得掺点人情进去润滑润滑。 贺德宗来时孑然一身,回去时则是康大宝从凌河墟市叫了好些车马夫子,赶着一列好大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走的。 这般大的阵仗,薛陆两家人不可能不知道,蒋青回来的时候他们肯定也是见过的。 洪县贺家,在云角州内的练气势力中也算翘楚了,这名头够响亮。仅以货殖一道而言,一些新兴的筑基势力也比不得他们。 这等人家,他们这点本钱当然是够不上的,但是跟重明宗嘛,咱们往上数个几代,不也是姻亲吗! 两家人心里起了心思,由两个老狐狸先商议了一番,又去横山拉上了野平林一起。 三家人约好日子,备好礼单,投好拜帖,这日便一齐来登门拜见。 由蒋青将三位家主迎了进来。 袁晋炼器、裴奕制药,来得又不是什么贵客,自然无暇出来。 此时只有康大宝一人在堂内端坐,见客人入门,这才起身迎接。 “拜见康掌门。” “三位家主客气,都请坐吧。”康大宝虚抬下手权做回礼,武孟上了几碗灵茶,几人尝了一口,反应平淡。 “三位今日前来,不知是有何事呀。”康大宝坐回太师椅上拿乔道。 “康掌门前些日子为我等四家之事操心不少,我等也不是不知事的人,特备些土产,聊表心意。” 待薛笏将好听话说了,陆家主才又忙跟着点头,言道:“陆某亦是这般想的。” 野平林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眉宇间散发着一点少年人独有的朝气,没有出言附和两个老家伙。 “哦,三位家主美意,那..那康某就只好愧领了。”康大宝脸上佯作的为难之色一闪而过。 开什么玩笑,他们三家都多少年没给重明宗过礼了,康大掌门哪里还能有往外推的念头。 于是康大宝接过三人各自的礼单一看,先是眉头一皱:“瞅瞅,这是陆家送的,灵蜜枣五十斤,嗯对,他家好像是有箱灵蜂,道爷在寒鸦山待了这么多年还头回尝到。薛家送了什么?一阶下品火豺一只?也不值个什么钱,养着玩儿吧。嚯,野家居然还有钱送礼,诶,这是.这.” 康大宝看到此处,居然兴奋得腾得站起身来。 蒋青在旁不知康大宝缘何激动起来,心中诧异:“怎么?野家今次送炉鼎过来了?” 这时只听得野平林已开口言道道:“小子族中曾有一位高祖姑母于重明城招赘一康姓男子完婚,这支后人便从那时起于野家山城繁衍至今。前日小子族弟于族中小辈验灵之时,测出了一位三灵根资质的孩童。 经小子查验族中谱系,发现他便是招赘的那位高祖姑母的后人。既如此,小子愿行使族长权限,将这位孩童及其四代内血亲族人尽皆还复本姓,重返重明康家门户,以报康掌门厚恩。” 康大宝这时看向野平林眼神中已半点不带居高临下之态了,因为这份礼物与他而言,实在太过贵重了。 蒋青闻言做出恍然大悟状,陆家主薛笏亦是感慨不已:“这野家子当真大方!”换做他们,是绝难舍得的这等良材往外送的。 三灵根修士是什么概念?寒鸦山目前这几家人凑一起,也凑不出三个来,这是将来家族里当家的顶梁柱啊。 更别提,这是出自人丁单薄的重明康家。 野平林说完,一个约么五六岁的男孩儿被两个婆子牵了进来。 康大宝难掩兴奋,左看右看一番,才轻点男孩手心,挤出一滴殷红血液,滴在一件圆盘法器上。 验身盘这件法器,相传是此界一位被绿成了绿毛龟一般的化神老祖所创,非一般的好用便宜。 此物一出,在赤天界迅速普及起来,再穷的小家族也得配置一件,其作用自然不言而喻。 那位前辈当真是位泽被天下的大修士,至今还在受人夸赞。哪怕是再偏僻的县邑,都有他的金身塑像,香火鼎盛非凡。 男孩这滴掌心血方一落下,法器上便有金光闪烁,确与康家百年前那位修士先祖血脉相承无疑! 康大宝自然是喜不自胜,还叫了小武孟骑着老驴去重明城叫康大厚也来。 闻讯而来的康大厚还是那副颤颤巍巍的样子,却又拄着拐杖,小跑入了大殿,抱着男孩摩挲了好一阵,又从身旁的侍从晚辈的背篓里翻出薄薄的族谱来翻了又翻。 康大厚激动得嗓音沙哑得不行,却仍动情言道:“二十六弟,百年前小宗中曾有一位长辈,讳纲序,家贫,自贱入赘野家山城为婿。族中按例处革除族谱,近亲族俸连降三等之责。 他应该就是那位长辈的后人,按字辈比我们还晚两辈。真是祖宗庇佑!老头子这辈子咽气前,居然还能见到康家再出一位仙人!” 康大厚这个老头子又抱着族谱眼泪滂沱了好一阵,也不顾男孩脸上的错愕惶恐,干枯的手掌在男孩的脑袋、后背拍个不停。 “寿安锡庆敦洪绪,佐运和宣启俊英,盛大昌荣襄上益,简修纯萃殿嘉基。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字辈,这孩子今后就叫荣泉吧,但愿家中登仙之人,自此源源不断。” 既然已还复本宗,那这孩子过往的姓名自然再不能用,康大宝很是高兴,给孩子取了新名字。 康大宝在此方世界已度过了三十余年,早已经被潜移默化地同化了,不似前世那般对宗族感情淡薄。 再一个,就算是从重明掌门的角度去想,能得一三灵根的弟子入门,对于现在的重明宗,那也是了不得的大喜事。 拉着康大厚一起拜谢过野平林,康大宝便让小武孟带着康荣泉一路下去安置,设宴款待诸人一番,又是饮到半夜才散。 待酒席散了,康大宝回了云房,盘坐于蒲团上方,运转起《青木宝光引》来。 重明宗的声势越来越响,他心头却越来越慌,愈发地感觉到自己修为太弱,是以这些日子虽然天天饮酒,修行却从未断过。 康大宝这练气五层只是初入,目前修行只在积累法力,全无关隘瓶颈。阵法师又先将院中的微型聚灵阵布置好了,对他修行也有益处。 照这般速度,不出两年,康大掌门便能顺水推舟地修行到突破练气六层的门槛。 慢是慢了些,但暂时也服不得丹药,便暂也无旁的办法。 好在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也不怕什么寂寞。 至少在饮过灵露后,康大宝修行速度已大有提升,比起从前可是好了太多。 既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尽力就是。 “认真修行吧,甚么魔后、仙子、圣姬、妖女、明妃,总有都挤在一起,争先恐后想爬上本掌门塌上那天!” 感谢捣蛋熊猫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感谢夏天的狐狸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为了单身狗的荣耀、把酒人间六月天两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2章 祸事 第62章 祸事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月。 三家来访之后康大宝还是没能忍住,跟贺德宗去了信。 信中除了些无关痛痒的问候话语,便是言及了想要参与商队一事。 重明宗如今虽然不太缺修行资粮,但几无进项。 就这么坐吃山空下去,康大宝也有些着急,想做这门细水长流的买卖。 贺德宗颇为热情,回信中直言可以先让重明宗挑选几人,先安插进一些稍安全些的商队,慢慢熟悉起来。 待能独当一面后,就将人都抽出来,重新组成一支商队,驮兽夫子商路都给配好,届时再交由重明宗一家打理。 在这之后贺家不会干涉重明宗管理商队,只在头十年抽一成利是,十年后则完全交由重明宗。 康大宝读完贺德宗的回信有些心喜,暗道这条件已算丰厚,看来那几天喝酒没白喝! 只是重明宗人丁单薄,一时倒抽不出适合的人手,蒋青闻讯后倒是跃跃欲试,可康大宝哪会给他机会。 最后又思量一番,还是定了由陆家主带队,令得其美滋滋的从另外三家各选了一名修士去了。 康大宝自认一个陆家主他还是拿捏得住的,不怕被人鸠占鹊巢了,只等着什么时候重明宗可以腾出靠谱人手,便直接去摘桃子便好。 另一方面,饶是康大宝已经将覆灭三家贼匪的风头尽可能的分给了另外两家。 可在重明宗上下闭门修行的这一个月以来,此事仍在平戎县修行圈子里引起了一些议论。重明宗的名字,总算是又飘进了在了大家的耳中了。 这可是当年的筑基大派,莫说在一个平戎县了,就是在整个云角州,靠着张祖师当年在百年前那场大战里杀出来的名声,重明宗也是有点儿薄名的。 只是后人不肖,如今衰败得不成样子。 但未曾想,一个练气中期的掌门领头,带着两个家势更低的小家族,居然能把鬼马枭、火刀寨、甲山盗三家匪修灭个干净。 这在闭塞得很的平戎县,大小也能算个不错的谈资了。 于是时隔多年,重明宗的宗门外头,也再次出现了言称投效的散修。 这回康大宝倒没有一概拒之。 跟过去不同,现在蒋青、袁晋都已能挑些担子了,裴奕也回归宗门。 韩韵道、段安乐、裴确都已入道,不出几年就能成长起来,靳世伦、康荣泉都是可造之材,嗯,还有个墨儿能当个添头。 现在的重明宗已经呈现复兴之象,倒也已经过了会惧怕个把修为低微的散修,对宗门造成什么负面影响了的时候了。 后续摊子越铺越大,人手用起来必定会更加捉襟见肘。 不过还是得宁缺毋滥,得先拣选一番,最好能挑出一些可用的人才来。 这次来投效的散修只有三人,还尽是练气初期。 第一个是位熟人,正是上次带路找到甲山盗老巢的那位散修。 此人姓杜,看面相约么四十出头。也不知上次康大宝所予的那几十块灵石是被如何用了。 此刻的他落魄得身上连件法衣也无,绸缎衣衫都快烂成布条,满面凄苦之色。康大掌门不消用看的,只消用鼻子也能闻出来他身上那股寒酸气,想也知道其日子也过得不太好。 杜姓散修本来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富户出身,因机缘巧合得到一本功法,资质也不好,蹉跎一二十年才得以入道,至今修行快四十年,还是练气二层。 之所以能在叙坪县修行界稍有名气,是因为他娶了十二房妻妾,生养了四十余个孩子。 尽是些没灵根的倒不奇怪,这些孩子里头居然连一个儿子都无,全是女儿。有好谈笑的同道便送了他一个“叙坪总岳父”的名头。 不过他这名头放在康大宝这儿却不好用。只看他如今这幅窘境,康大宝心中连个开口的兴趣也无。 这类没有半点根脚的散修,便是狠下心把自己卖了,说不得都凑不够一件下品法器的灵石来。 康大宝心里面这么想着,面上却仍客气道:“杜道友所来何事?” 杜姓散修在重明宗的堂内连个坐处都无,又弓着身子行礼一番后才道:“杜某因为之前一事,在叙坪县中坏了名声,无处落脚,恳请康掌门收留。” “呵。”康大宝一声轻笑,你赚得那五十块灵石里头,可就有这份钱。 钱货两讫的事情,你做了外县人的带路党,定然令得本地势力的不满,这个后果大家事先也都清楚,怨不得任何一方。 你怎么不看看,同样是带路党,人家唐固蒯家怎么就没被人报复呢? 康大宝对其中故事不感兴趣,他既付了该付的钱,那便不会理那不该理的麻烦。 “杜某如今身无长物,仅有炼器方略一部,愿作进献之资,以示诚心。”杜姓散修见了康大宝无有意动,只得苦笑出来,佝偻着身子呈上一部旧迹斑斑的练器手札。 康大宝点头收下,勿论重明宗收不收他,这东西尽可收为己用,这就是投效人的诚意体现。 再随口应付几句,就将杜姓散修打发回去听信。 第二位进来的是位衣着清凉的中年女修,不甚好看,看得出修行了些不入门道的魅功手段。 康大宝只用言语稍稍一试探,就摸清这位是奔着重明宗如今当家几位都是壮年乾道,整个宗门内都没一个女修的境况,想着混进来搅风搅雨的。 这些混迹修士底层阶级的低阶媚修多数都不图好生修行,只惯会搞这些腌臜事情! 但她却是打错了算盘,先不说自家师兄弟感情深厚,她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能不能成。 便是康大掌门也不是生冷不忌之人,要求很高的! 尤其是这女修身上那股子土娼味道都浓得吓人,隔着老远就心生厌恶,哪会有令人什么亲近的兴趣。 这么一试探出来,便令得康大宝连个好脸色也不给,就要赶人。 女修见了康大宝这副做派,又把眼泪一挤,东施效颦地做出西子捧心的恶心状来,提出想自荐枕席的请求。 反吓得康大掌门差点让蒋青直接拔出飞剑,将其挑了出去。 第三位进来的是位学究模样的老年修士,身上的青衫法衣已开始泛白,满是沟壑的脸上透着“故事”二字。 老修进门见了堂中端坐的康大宝,浑浊的双目只看了一眼,开口便道:“康掌门,你可知你重明宗,已是祸事来矣!” 感谢书友20180122215759091老哥的五百点币打赏,感谢书友20190728233927000老哥的一张月票 (这章有些仓促了,车间有事催我早些上班了,请各位看官老爷们见谅)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3章 求援与求和 第63章 求援与求和 “想那赵古不过一练气七层的匪修,如何置得那般大的家业” 老修的语气令得康大宝一挑眉毛,按理说,对于鬼马枭这类只是有点名头的坐寇,周边几县的大族高门不管,其实也是寻常。 只要不侵犯他们自家的利益,一些小家小户被人灭门也是听过便是,没道理会放在心上。 再一个,就赵古这点势力,哪能称得上“那般大的家业,荼毒数县,几无人能制?”这几个字。 这是似老修这类穷酸的惯用伎俩,好学那纵横士说话。 先声夺人地朝着主家开口危言耸听一番,待主家心惊了,便好谋个上宾的位置。 康大掌门是在这浊世里打过滚的,自以为看穿了老修的拙劣手段,但又眼见老修那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却不似有假。 康大宝一时有些拿捏不准,便沉默不言,由得老修继续开口说话。 “赵古的生父姓史,名理。康掌门交游广阔,当知道他是申县史家的当代家主,也当知道他是草巫教的上代祭巫吧?那位赵古的正室恶奶奶,也是史理早年间收下的记名弟子,特意配给赵古的。” “嘶,你这老头,这些秘辛事情,是从何处晓得的?”康大宝按下心惊,继续沉声问道。 “赵古鬼马枭一年的收益,大头归史家,还得分润给草巫教一些,剩下的才能落在赵古手里,与大小喽啰一并分了。”老修也不答话,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所以老子是砸了史家和草巫教的碗?”康大宝心下惊呼,陈野那老疯子为了筑基四处搜罗灵石都快癫了,道爷我居然在抢他的灵石?! 这事要是真的,待史家和草巫教反应过来,寒鸦山左近这四家怕是都剩不下一个活人。 “你若是在戏弄康某,可要知道后果。”康大宝面露狠色。 “几戊悟孑然一身,亲族血裔早在五年前便丧于贼手,来此报信投效不过是因为康掌门替几家报了灭族之仇,绝不敢虚言。” 老修的脸上无悲无喜,谈起灭族之仇四字亦是平淡得很。 让几戊悟下去等信,康大宝坐不住了,唤过来三个师弟又围坐在一路,紧急商议起来。 “未必不是真的,似史家这类左道出身的家族,豢养一队邪修,做点无本买卖再正常不过了。” 袁晋在外头混的时间长,人面广,倒是了解一些家族的处事作风。 “袁师兄说得对,早年间师父也曾和史理打过交道,师父言其为人残暴,行事乖张,也对他没有什么好感。”裴奕也在旁言道。 “按明面上的人算,史家史理练气九层、史理两个堂弟亦是练气后期、剩下练气初、中期以下的史家人一二十人。”康大宝掰着手指头在旁算道,倒听得蒋青眼神放光。 “咱们连史家都惹不起,更别说草巫教了,得出去求人了。”康大宝愁苦了脸,什么世道!清闲日子哪里能寻。 “掌门师兄最好能先找个中人说和,还是得以和为贵。”裴奕亦提议道。 “那是自然。”康大宝赞赏地看了裴奕一眼,重明宗内总算有个识大体的了,能跟自己一样知道以和为贵的道理。 “我去趟鱼山,看能不能请动山公,再转道去趟明家问问。老二你稍晚些去趟禾木道,拜见黑履师叔。老三,你去信给贺家,他家人多,能来几个也是好的。裴师弟,野、陆、薛三家人你也通个消息,肥油都被大家一起喝进肚里了,祸事也不是朝着咱们一家过来的。”康大宝又如此安排下去。 三人各自奔波,留蒋青看家,半月后才在重明宗汇合。 去时是三个人,回来亦是一对多一个。“黑履师叔外出已有半年不在宗里,不知何日回转,小弟托他留在禾木道的主事师侄去见过陈野一趟。陈野那边声言:鬼马枭以前每年上供的灵石是一百二十块,只要咱们同意补上,这件事便仅限于史家,草巫教这边,不会有旁的人出手。” “贺家大哥刚去拜会贺家头上那位前辈了,不在家。贺德工闭关,大宗无人理事,贺家姨娘做不得主,只招待吃茶。至于那些支房里主事的,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个愿意帮忙的。” “野家跟陆家已许下承诺,听从我们调遣。薛笏没有表态,听旁人说,六代前他们跟史家论得上姑表亲戚,多半存了要与其转圜的意思。” “同修会谢柳生说山公带着秦道兄去了定州,据传是那边有一筑基灵物出世,或可换得。” “明二爷云游去了,明家诸位长辈只说会去信草巫教和史家说和” 好嘛,康大宝心下一凉,听了半天,四兄弟傻呵呵的白跑了半个月,愣是一个强援都没能拉来。 好好好,虽然向来好做最坏打算的康大宝事前已经想过这份场景。 但这“贫贱亲戚离”的滋味儿,他康大掌门在这回算是尝了个十足。 但勿论其他几家的情况是真是假,禾木道那方的回复倒是不会错的。黑履道人这些年里,对于自家的庇护之恩,实是毫不作假的。 康大宝只得再在心中暗道倒霉,三两下拨开这些杂乱心情,随即开口安排: “不管陈野说的真假,这条件都答应他,索性将这一百二十块凑成一百五十块,大不了以后四家均摊就是,给就给了。 老三,你去给薛笏传话,转圜的事要做就得拉上大家一起,事情是大家一起做的,哪有他一家上岸的道理。要是他们薛家人还有话说,咱们就合着另外两家人先把他薛家屠了。” 康大宝说到最后,小眼一瞪,面上露出分狠色来。 除了蒋青还觉得可以斗一斗,裴奕跟袁晋倒不反对康大宝的想法。 求和是个不错的主意,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 前几次重明宗运气是好,几场恶战下来连个伤残都无,但谁敢保证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何况,今次的对手实在难敌,仅史理这一个老修便足以令康大掌门头疼了。 更别提史家同样是传承有序的修仙家族,他家的修士的斗法本事,定然比最近几回被己方轻易收割、连件像样法器都未齐备的散修可厉害多了。 勿论蒋青那把飞剑再厉害,在康大宝面前,也是没有半点反驳资格的。 听了后者的安排,蒋青只半天功夫便到了琴叶林,亮着飞剑把康大宝的交待一句不差的说给薛笏听了。 薛笏看着那把飞剑心里发颤,一句多的话都不敢言,只佝着身子一一点头应了。 待蒋青走后,薛笏关上门回去又闷头想了半天,最后到底还是没敢不把蒋青那把飞剑说的话当回事,当下便又派了亲近族人去联系史家。 “呵,你还当我家在史家面前真有甚面子么。” 感谢米汤大哥的二百点币打赏,感谢书友20220323175551116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书友20220527015353736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4章 谈崩 第64章 谈崩 与薛家沾亲的是史家一个支房,主事的唤作史孝,正是史理两名练气后期的堂弟之一,是个豹头环眼的黑髯大汉。 薛笏牵头,邀了康大宝跟史孝约好日子,皆孤身一人前往薛家碰头,与薛笏一起在薛家正堂坐了。 “康大宝,你在偏僻地方住惯了,哪来的胆子私自出了你的狗盆子去抢食?也就是我们家主心胸宽阔,不然你当你的脑袋还能留在头上喘气。你伤我侄儿性命的第二天,你满门上下都该化作小鬼儿了。” 史孝瞪圆了眼,唾沫星子一滴不差地溅了康大宝一脸。 “姓史的你最好是给道爷好好说话,不管怎么样,你既然来了,那就是有谈的意思。我摆明了告诉你,史理道爷兴许是惹不起,但把你史孝留在寒鸦山,还是不成问题的。 练气后期也只是个练气修士而已,你这等角色,云角州一年不知道要死上多少,还没有在道爷面前充大头的面子。一句话,要么好好谈,要么马上打,你自己选。” 康大宝面上现出狠色,他太清楚这些高高在上的大族主事人的丑恶嘴脸了,真要被人家几句话就吓着了,那就真是任人拿捏了。 “嘿。”史孝不怒反笑,一抹腰间的黑布袋,两只斑斓大虎登时显露堂前,顺从地匍匐在史孝脚前,温顺得像是两只大猫。 但观其灵光修为,居然也入了一阶上品了。 这史孝居然可以将两只同阶灵兽御使到这种程度? 康大宝一皱眉头,这史家什么时候有这等厉害的御兽传承了,莫不是史理从草巫教带回来的?不对,就是陈野,也不擅长此道。 再者草巫教这么多年也未能听过有这门传承,就是有这等传承,也未必舍得传给史孝这个外人。 更关键的是,这到底是仅止史孝一人会,还是史家人都会。 “铮”,这时候稍显寒酸的破军锤也从储物袋中出来,浮在康大宝面前。 谁怕谁,亮家伙吓唬人嘛,谁不会似的。 “两位息怒,”薛笏挡在中间一脸苦色,心里埋怨这康大宝好不晓事,自己这边哪有说硬气话的资本。 “仅这史孝一人,几等于三名练气后期的修士,这史家,道爷好像还真是惹不起了。”康大宝顺着薛笏递来的台阶下了,落座回去自忖想道。 “要么,干脆先纠结人马,把这厮先做掉?那史理老迈,已逾百岁,说起来这斗法本事未必能比这厮强上多少,倒也未必就怕了他们。” 康大宝正摩挲着下巴,忽见那史孝露出狞笑,两只斑斓大虎带着腥风呼啸而来。 扑来的四只前掌足有半尺厚,若是被这击拍实了,康大掌门当场就得了账! 康大宝反应不慢,肥壮的身子就地一滚,堪堪躲过。 那薛笏在旁也是一惊,正要上前再居中劝解,却被史孝一把拨开。 后者口中再吐出一个怪异的音节,斑斓大虎齐声一啸,周遭便有数十虚实转换的伥鬼浮于半空,尽皆悲苦之色。 这苟日的史孝竟然以人饲虎! 康大宝只来得及一惊,却见堂中的伥鬼四散开来,各鸣悲声,只瞬间整个琴叶林都充斥着无尽悲歌。 场中勿论仙俗,心中尽被一股悲意侵扰,瞬时整个薛家哭声四起,弥漫不绝。 悲声不过刚刚响起,便有那心智不坚的凡人,登时便淌出大股泪水,为了止住心中悲意,竟有数人接连自剖脏腑而死。 康大宝亦不好受,瞬息间似有无数烦杂思绪灌入脑中。 为避虎威腾挪数次,又被这悲歌所扰,一时手中灵决竟都掐错数次,越急越错,心情愈发气恼起来。 那些伥鬼除了悲歌之外手上也不闲着。寻到那些薛家族人的尸首跟前,将其托起,再娴熟地两两配合将尸首分成数节,有序地投喂入两只大虎的口中。 这两头畜生不紧不慢地嚼着零嘴,就是这样也有数次差点就将康大掌门毙于掌下。 “着!”薛笏的白骨舍利脱手而出,打在其中一只大虎的左前掌上,打得其中两只肉趾炸烂成碎末,痛得大虎发出一声惨嚎,凶焰也降了下去。 “猪狗一般的东西,也敢伤我的灵兽!”史孝骂了一声,祭出一柄乌黑蛇杖,意将薛笏枭首。 “我薛家敬你史家是亲族,你竟当我的族人是猪狗,那便做过一场再说。”薛笏使一方土色方盾挡了一击,退却数步,显是不敌,却仍面有狠色。 史孝一击退敌,面上冷笑:“呸,谁与你这猪狗是亲族!”旋即又抬起乌黑蛇杖要打。 “呵。”康大宝的破军锤便上前将那史孝的蛇杖一挡。 这势其手中灵决终未再乱,小眼中射出的两道金光令得史孝微微一惊,压下怒意,手中灵决一变。 数十只伥鬼齐齐惨嚎一声,片刻间便裹做一团,缠连紧实,如一枚巨大的黑丝蚕茧一般将史孝护在身后。 “砰!”厚实的黑丝蚕茧被两道金光炸开一半,鬼哭之声更甚,直冲云霄,被护在其后的史孝惊讶之余毫发无损。 康大宝却被这段更加哀凉的悲歌冲击心神,不由得微微一愣。 两只大虎趁此良机,裹挟起剩余的伥鬼,两头披上了黑色铠甲的巨兽,眼看就要一把把康大宝的身子扑断。 史孝的蛇杖也袭来,薛笏终狠下心来,不再留手,白骨舍利的黑色佛光罩住史孝蛇杖。 薛家在旁的另两名练气中期的族人也想清了利害关节,各持法器与之周旋。 “好畜生!”眼见史孝被薛笏三人缠住,康大宝心下稍安,先低声骂了一句。 金甲圆盾射出挡在其身前,两头大虎只是两下猛扑,便直接将圆盾掀翻。 随后身形仍是不停,水桶大小的脑袋带着满嘴的尖牙朝着康大宝愈来愈近。 后者面露急色,索性弃了金甲圆盾不要,连退数步。 中间又在大把符箓撒出之余,背手一掐灵决。 方要发动,附在虎身的群鬼唱出的悲歌音调陡然高起,令他手上动作慢了一瞬,瞳中刚亮起的金芒再又熄了回去。 康大宝口中骂了一声,破军锤握持手中乱舞,锤在一虎牙上。 后者剧痛之下发出一声怒吼,喷了康大宝一脸骨茬碎肉,带着恶风刮过,把个脸皮上都划出四五道深口子来。 “嗵!”康大宝寻个闲隙刚将金甲圆盾召回,就被巨虎一个猛击撞裂成数块。 还不待康大宝心疼,堂外又有一史家修士架着灵鹰疾驰而来,面露焦急之色,张口便喊:“四叔!” 大爷的!康大宝心中大骂,老爷不会走脱不了了吧。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5章 消息 第65章 消息 凌河墟市的杂货铺内,独目掌柜一人独坐在柜台内。一杯烟气袅袅的灵茶置在案上,他眯起眼睛看着门外,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他性子向来乖僻,早年间很请了几个修士伙计,却都伺候不得。 被他欺负得最狠的那个当初甚至扬言,宁愿死在墟市的容居屋里,都不来做工了。 后来他便真死在容居屋了。 再之后,又聘了些凡人伙计过来。他却更不满意,几次脾气上来打杀了好些伙计之后,便更没人来了。 不过杂货铺的生意向来不好,他也熄了请人的心思,店里头清静些也是好事。 架子上这些物什卖不卖得出去也都无所谓,他自有挣灵石的本事。 这时,一个身着清凉的浓艳女修终于走进了他的眼里头。 只见她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小嘴轻轻张开:“掌柜的,这般想我哩,这是望穿秋水了吗。” “虫娘子莫谈笑,你那子枫谷的好哥哥若是听见了,怕是要放黑牙蝰出来跟我闹了。” 独目掌柜并未起身,见虫娘子进了门,便一掐手决,闭合法阵,隔绝内里音讯。 “人家才刚进来,就把门关上,哥哥你也太心急了呢.” 眼见虫娘子肩带从肤如凝脂的香肩上滑下来,再这么巧笑嫣嫣一勾手,细若蚊鸣的声音一入耳,独目掌柜便觉得一阵麻滋滋的。 后者知道前者魅功有些造诣,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早做了准备。 但小腹下还是避免不了地出现了一丝燥热,于是忙正色道:“还是先说正事吧。” “那康大宝事情你怎就这么关心,一个挂着掌门名头的小跑商罢了,倒令得你这般牵挂。” 虫娘子走近过来,把妖娆的身子倚在柜台上,伸手拿过独目掌柜的茶碗,小口啜饮起来。 灵茶入口依旧很烫,痛得她吐了吐舌头,在这丰腴妖娆的样子上面,又加了一层天真可爱。 虫娘子嘴里的香风吹到独目掌柜面前,吓得后者忙紧闭六识。 又饮了会儿茶,见独目掌柜不答她话,虫娘子便吃吃笑道:“好好好,知道你心里着急,你要的消息我给你便是。” “我家老头子说了,赵古既然被重明宗杀了,那他们史家要算账便去算,我们草巫教不管。只是这赵古每年投效的灵石不得少,谁要赢了,谁得接着给。” “陈野这老癫子眼里当真就只有灵石了,连自己师兄家里的事情都不管了。”独目掌柜目露诧异。 “这话说的,史师伯当年是没当上掌门自己怄气回家的。我家老头子如今没趁着他年老体弱,把他一家打杀了拿来做炼材,都已经是同门情深了,他史家还有什么不满的么。” 虫娘子将茶饮完了,伸出小舌头将杯壁舔了舔,又推回了独目掌柜面前,再开口道: “好哥哥,你是当真不愿意跟我回草巫教么?老头子说你这手灵鉴的本事,比起同修会从江家商行请来的那位首席供奉江樰都不遑多让。怎么就这么耐得住寂寞,在这里做几个碎灵子的买卖。” 独目掌柜听了江家商行四个字,脑中又涌出片血光残影出来,心中愁绪蔓延,闷闷不答。 见了独目掌柜未有所动,虫娘子又进了柜台内里。 独目掌柜巨大的身子坐在矮凳上,都还要比虫娘子高出一个头来。 虫娘子盈盈一笑,绵软的身子贴了上来,将小手缠在独目掌柜腰上。 “老头子跟我说了的,只要你愿意来,一个首席供奉的位置他是舍得的。你若是愿意拜入他门下,过些年,待你修为高些,长老护法什么的也尽都做的。 莫看我家庙小,总比你去了什么筑基大派里,苦哈哈的当个内门、外门,被那些掌门长老的贵戚高徒呼来唤去的日子,要好得多吧?” 虫娘子就这么说着说着,最后竟是将整个身子都慢慢挪到了独目掌柜的怀里。 后者面色辛苦,却还是接着开口问道:“康大宝知道这个消息么。” “嘿嘿,当着他家请托的禾木道那位主事弟子说的,消息怎么会传不到他耳朵里。怎么,你也想趁着史家把重明宗开了的时候去捞一笔?”虫娘子说出了心中猜想。怎料独目掌柜却道:“明家贺家这些姻亲也不是摆设,史家未必能赢。” “康大宝师父都死了多少年了,人在时候自然是姻亲,人死了可未必。”虫娘子又笑了笑。 “我不信你没起这个心思。他家蒋青修习的那部功法不知道是何品阶,一个练气六层小乖乖都能在左近闯下这般大的名声,必定不俗。我都眼馋好久了,你这等恶贼怎能忍得住?” “那你家怎么不早点去抢?既然明家贺家禾木道你们都无顾忌,你家又是做惯了恶事的,又能有什么顾虑?” 独目掌柜终于把心头疑惑说了出来。 “他家都落魄多少年了,你还真当他家是当年的筑基大派呢?落魄了几代人,早被刮干净了!仅有那点家当,分家后也被拆个七七八八,能有几样值钱的。 再说了,犯不着惹那三家人不高兴是一个,老头子不知什么原因,原来也不许草巫教众去动他们。更莫说康大宝当年练气三层也能当掌门,真是笑死个人,谁会多看他一眼?” “不对,”虫娘子将笑声一顿,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看着独目掌柜那只灰淡的眼睛。 “哥哥你倒是一直都在关注着他,想来是知道些什么妹妹我不知道的吧?” “灵石你点好,小店要关门了,不送。”独目掌柜依旧不理,把怀里的虫娘子扔出去就要起身赶客。 “唉,天下男人都是这般,用了人家便甩,没有一个好东西。” 虫娘子知道这是问到独目掌柜在意的点了,下了独目掌柜身子。带着哭腔弱弱说了一阵,又佯装抹了下泪,她还不想走呢。 独目掌柜却不管她,此刻他心中泛起波澜,皱眉沉思不停。 虫娘子见他这幅模样,顿感无趣,知道今日是又要无功而返了。 “罢了,倒也不急于一时。” 虫娘子伸出根雪白如葱的手指,将布袋中的灵石一一点了,确认好没有差错。 便走到杂货铺门口,等着独目掌柜将法禁开了,好出门去。 这时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鹞飞到了门口,颈上的项圈法器亮了一阵。 禁制打开,信鹞进门见了主人欢悦地发出一声脆鸣,旋即稳稳落在独目掌柜肩上。 虫娘子见了信鹞,脸上露出些真心的笑意来,也停下步子来看。 却见独目掌柜的大手在信鹞脑袋上摩挲一阵,算是慰劳。 又取出信鹞腹中吞咽的灵禁密文,阅后表情微变,又一扬手,闭了法阵。 还不待有些诧异的虫娘子发问,他便开口说道:“虫娘子,这灵石你带不走了。” “好你个杀才,哪儿来的胆子害老娘!”虫娘子心下大慌,她是听闻过这厮的名声的。 只是打交道这么些年,身上又有草巫教和子枫谷两层关系,来前根本未曾想过今日会遭。 独目掌柜脸上终于露出笑来,自觉在与虫娘子打交道的过程中终于扳回一城。 随即连那只独目眼神都变得和善起来,开口温声道:“娘子莫要怕,我这有份消息,你也得灵石买了去。” 感谢柳秋萍20230530、飞飞1两位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书害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无名之山、书友20220526151126378、书友20210207005501559三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6章 生变 第66章 生变 破军锤横在康大宝身前,瞬息间灵光聚敛凌空一爆,令得两头恶虎惊讶之余,受了不少轻伤,凶焰一滞。 康大宝趁这空当,瞳中金光投射而出,那史家修士大惊之余,掏出一面皂色旌旗护在身前。 皂色旌旗散出的玄光撞上破妄金眸一溃而散,史家修士不假思索,一提手中缰绳,脚下灵鹰立身而起将其挡在身后。 一声凄惨的鹰鸣声过后,遭受重创的灵鹰直直坠下,史家修士惶恐得连手中的缰绳都未立即放下,一同被带着掉落下去。 康大宝得势不饶人,连身后的嗷嗷虎啸都置之不理。 又一抹储物袋,一把短刃握持手上,只一个提纵便跃到史家修士身前。 史家修士大惊之余,慌乱打出数张金刚符箓。然终究是慢了一步,符箓只来得及成型一张,康大宝手中的短刃冒出灵光。 饶是这件从恶奶奶手中得来的上品法器从未曾受过康大宝温养,其威力仍旧不容小觑。 事先连薛笏手中温养十数年的白骨舍利都奈何不得它,几张品相不佳的一阶符箓如何能挡。 金刚符箓形成的护罩如纸糊的一般碎散,史家修士躲闪不及,脑袋还未完全闪开,便被短刃削去了左边半个耳朵。 也不知其是否从未经过什么恶战,受了这点轻伤之后吓得其脸上连半点凶厉之色都无,却换了副哭丧表情。 这时候这史家修士也不捂汨汨流血的左耳,又险险躲过乘胜追击的康大宝打来的几手短刃,肉眼可见的变得战意全失。 到了最后,干脆连还手的架子都不再摆,只连连后退,语带哭腔地连连高喊数声:“四叔救命!” 史孝见了场中变化,虽不知族侄是为何而来,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便指使两头大虎调转方向与薛家三人拼杀,自己从容退出战团,来救史家修士。 冒着乌光的蛇杖朝着康大宝飞速而来,后者抛出的短刃与蛇杖在半空中相撞。 纵是康大宝的法力虽然比起同阶修士已算深厚,但比起史孝还是差了一截,法器也不如对方御使得纯熟。 两件法器甫一相撞,“铮”声脆响,刺得康大宝耳膜生疼,短刃不敌,片刻便被一把蛇杖格开。 蛇杖却去势不减,康大宝这时目中破妄金眸还施展不及,金甲圆盾法器也失了。眼看着蛇杖打来,便只得交拳在胸前一护,生吃了这一击。 双臂骨骼被打得乱响了一阵,浑身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康大掌门连声痛都来不及喊出口,便被打飞出去。 康大宝才站稳了身子,根本顾不得双臂伤势与剧痛,知道史孝必会趁势而来,不敢松懈半分,瞳中金光也终于在此时凝结透出。 果然,片刻过后,史孝的蛇杖宛如活了过来,飞速地扭过方向。 便听得史孝口中轻喝一声,蛇杖周身冒起黑烟,其杖首蛇头睁开了一双赤目,夸张的巨口中隐有恶臭浮出,黑色涎水撒了出来。 蛇杖在空中裹着恶风,再一次地朝着康大宝照头打了过来。 破妄金眸无愧是张祖师留下来品阶最高的手段,打在练气后期修士的看家法器上,居然还胜了一筹。金光消散,蛇杖倒回史孝手中,令得这个恶修都有些意外。 自己这件温养多年的法器居然已经受损,只吃了康大宝这一道眸术,蛇杖的灵力便足被敛去了半成还多。 婢养的!这姓康的倒跟传闻中的不大相像,颇为棘手! 史孝的斗法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先撇开心疼法器的念头,在心中盘算:“也就这点本事了!双臂被废,想来料理他也不需费乃公多少工夫!再杀光薛家修士过后,自叫上族中修士一起来找重明宗算剩下的账!” “四叔,快!快!快跟我回去!”史孝正要动作,刚还吓得魂不守舍的族侄忙奔过来拉住自己。 后者也不顾其自己脸上的大片血渍,凑在史孝耳旁疾速说了一番,听得史孝面色登时大变。 “走!”史孝召回两只把薛家三人弄得险象环生的大虎,叔侄二人各自乘上,丢下一地的残敌看也不看,径直而走。 “呼!”捡回条命的薛笏长出口气,瘫在地上,另两个薛家族人亦是如此。 “不想这史家人如此蛮不讲理,强逼得自己与其拼过一场。还是孟浪了,些许族人死便死了,若是把自己的命搭上去,整个琴叶林薛家还能不能存在都难说。 还有这康大宝也是,太过刚硬。若是在史孝面前卑躬屈膝一番,说些软话,这场恶斗能不能发生都是两说。再说这史孝是走了又不是死了,待其带着史家其余修士一起卷土重来,那就更是天大的祸事了! 也不知后面该怎么办,还是得拉上康大宝一起,把另两家人也叫上,再商量一下。也不知史孝那狗贼慌里慌张的,是要去什么地方. 薛笏正这么想着,却见康大宝连自己伤势都不顾,耷拉着两只手臂,胡乱吞了两粒丹丸,贴了两张神行符箓,快步离去。 薛笏没了挽留的力气,高声问道:“康掌门不先处理伤势就走吗?是知道了史孝的去向吗?” 康大宝闷头赶路不理,他哪里知道史孝去了哪里。 “他犬太阳的就是去参加王母娘娘的寿宴,老子也要留他在寒鸦山才对。”康大宝忍住浑身剧痛,暗自想着。 走不多时,面前出现了一道赤色剑光。 康大宝这时候没了生气的力气,面上还是不见变化,暗地里却松了口气。 “自作主张归自作主张,这老三来得真是及时。自己这回还真是托大了,没曾想史孝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混账。” “掌门师兄!怎.怎变成了这副模样,是史家干的。” “你先回去叫上老二和裴师弟,史孝带着个手段稀松的,各骑着一头大虎,实力不弱,但应该还没能走远。这死仇已经结下来了!不能让他全须全尾地离开寒鸦山,追上去宰了他,大不了我们全宗上下跑路就是!” 康大宝面露狠色,老子舍下刚建的那些坛坛罐罐都不要了! 无非光屁股过日子罢了,道爷前半辈子过惯了的!怕你个小娘养的! 蒋青要先给康大宝裹伤,反遭了康大宝一顿训斥,只得红着眼睛转头,御剑回宗喊人去了。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7章 拦截(感谢简V老哥10000点币打赏) 第67章 拦截(感谢简v老哥10000点币打赏) 风声凛凛不停,两只壮硕的身影穿梭在密林之中,片刻不停。 史丰伏在虎背上,身体跟着大虎起伏不定,面色苍白。 史孝骑着另一只大虎在前,满脸须髯早已杂乱得不能看,口沸目赤,一言不发。 “四叔,先歇歇吧。”史丰壮着胆子开口喊了出声,两只大虎是灵兽不假,但刚厮杀了一场,再这么赶路也是会累的。 再一个,就算是灵兽扛得住,这么赶路下去,修士也是扛不住的。 骑着大虎赶路的时候身体周围的冷风硬得跟小刀子一样,若不将自身灵力护罩开起来,过不了多久身上的肉就得被剐干净了。 可这灵力护罩支得久了,实是件很累人的事情。 “家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你这畜生还想休息。”史孝板着脸,头都不偏,骂了自家侄儿一通。 若不是事情实在紧急得很,片刻也耽误不得,他又怎么会放着康大宝和薛家修士不收拾。 还想歇,滚回你娘肚子里歇去吧。 史丰听了叔父的训斥,不再敢言,只得闷头赶路。 “着!”史丰身侧的大树似活了过来,“唰唰唰”的响声过后,数根成人大腿粗细的树枝对着他从四方四隅挥打过来。 史丰未来都得及反应,但座下大虎却动了,抬起两只前肢连舞数下。 十数道银光掠过,树枝树杈络续落地。 这时又有一道锐利法器从远处打来,大虎动作有些慢了。 法器从扬起的虎掌缝隙中间漏了过去,一把将史丰洞穿,带着飞过数丈,钉在其后的一株巨木之上。 “四叔!”要害重创,史丰惊恐不已,只觉浑身失了力气,连个挣扎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哪还用史丰叫喊,史孝这时已找到了偷袭者的方向。 手中灵决一变,两只大虎已经飞扑过去,前者又取出一枚黑黢黢的孩童腿骨,口中又念出一段晦涩的巫文。 那孩童腿骨印出一道莲图案,流光一闪,便化作十二道毒箭,朝着敌人藏匿处疾速射去。 裴奕躲过了两只大虎的飞扑,十二道毒箭泛着乌光来势汹汹又来。 他快步走到之前寻好的位置,踏在一株巨木外露地面的根系上,身化青光,闪现不见。 “木遁之术!”史孝惊讶一声,这人怕是康大宝那厮请来的,没想到饶他一命,这贼胚还有狗胆追过来。 婢养的,早知左右都要费一番手脚,还不如当时费些工夫将他与薛家上下都结果了,还显得方便些。 十二支毒箭失了方向,兀自在空中盘旋,最后只得胡乱撞上数株巨木,片刻间便将这些巨木化作黑水,淌了一地。 史孝又一掐灵决,两只大虎召出伥鬼,飞到半空中间,开始于密林之中搜寻起来。 裴奕法力不高,遁术难以为继,现身出来被数只伥鬼寻到,挥手便打杀了,但两只大虎还是寻了过来。 明光刺还穿在史丰身上,裴奕手上缺了合用的法器,战不多时,便已落在下风,难有胜算。 “锵锵锵”一把青色飞剑带着锋锐之气,劲射过来,史孝祭出蛇杖,拆挡下来。 两件法器不过片刻便于空中交击十数下,蛇杖显是占了上风,但一时也难压住飞剑。 在旁继续埋伏的袁晋暗道可惜,没让史孝吃了这通埋伏。随即便按照预定计划,留蒋青与其周旋,套好拳套自去助裴奕斗战那两头大虎。 史孝冷笑一声,想打史家爷爷的埋伏,当爷爷没有防备? 笑话,没看史丰挂在树上连血都快流干了自己都没多看一眼! 眼前这个年轻修士,飞剑手段不弱,是个好手,就是那个蒋青嘛,倒是名副其实,一时难拿得下他。 可是族中生变,不能再拖了,只能盼其年轻经验不足,耐不得恶战,自己能早些寻个破绽。 想到此处,史孝心中暗暗焦急起来。 等到又与蒋青斗了数合,史孝心中渐觉不对。 “对面这玉面小修剑术狠厉毒辣,刚才是在藏拙!若不是自己仗着法力高出一大截,自己的蛇杖怕是早已经保不住自己脑袋了。” “他这剑法好生凶悍,这是杀惯了人的对手,不能以寻常毛头小子度之。重明宗居然还有这等人物!日后再来时候定留不得!” “可偏偏自己这会儿连走脱都难!两头一阶上品的大虎纠结一群伥鬼与两个中期修士相斗居然只斗了个平分秋色,半点拿下战局的迹象都无。自己眼前这小子的飞剑却愈发犀利,压得自己行气运力都开始迟钝起来。” “不行!年轻人血气雄壮,越战越勇,老子片刻时间多半拿不下他!婢养的,就是拿下了他,也不知道要耽误多久,家里局势此时危如累卵,万万耽误不起!” 史孝的蛇杖再一次将三转青锋剑格开,虽不知道为什么这等强者还在用下品飞剑,现在却不是诧异的时候。 只见史孝脸上露出决绝之色,随即一抹储物袋,白光一现,一张精黄纸被定在半空。 史孝张口吐出一道乌血,喷洒在黄纸上,撮指成剑蘸起乌血在精黄纸上画出个玄奥符文。 符文只画到一半,史孝脸上血色都褪了大半,仍动作不停。 蒋青在侧,如何能允他从容施法,将三转青锋剑也弃了。 撮指一点,七曜斩心剑横在空中,三道火浪术一并发出,将周遭水汽都烘烤一空,烫得史孝脸上的杂毛尽被烧灼干净! 但见蒋青目光炯炯,眼中恨意几要浓得溢出眼眶:“你个苟日的杂毛狗贼敢伤小爷师兄,莫想着能死便宜了!” 史孝则在心中暗骂:“这小子刚才居然还在藏拙!有这等飞剑也舍得不用!这是安心要赚乃公性命!” 此时正在施法要紧关头,却也只得兀自不理,任脸皮被烫得裂开渗血,手指仍自在黄纸上游走不停。 蛇杖荡出一片乌光勉强将两道火浪术隔绝开来,却被第三道火浪术逮住,杖身灵纹闪烁不停。 连杖首蛇头都是恹恹之色,这显是已经伤了法器本源,史孝目中痛色却只是一闪而过。 袭来的火浪并未被止住,滚滚而来。但见史孝眼神坚定,手中符文终于成型。 这时立在空中的精黄纸迎风而涨,其上的符文闪起一阵玄光,接着玄光投印在精黄纸上空。玄光符文间杂乱汇聚成一道南瓜大小的黑色光幕,与火浪相持一番,不相上下。 七曜斩心剑本体卷起一阵罡风又来,光幕中射出一道乌光,落地成型。 甫一落地,乌光邪物背后十数支骨刺喷射而出,接二连三地撞在七曜斩心剑剑身,迫得其又重新落回蒋青手中。 蒋青这时候才看清了眼前这邪物的丑模样,又是巫兽! 感谢简v老哥的一万点币打赏、感谢对口升学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星耀四方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简v老哥的一张月票。 (明天开始老白上白班了,所以又恢复晚上更新了,请各位老哥知晓)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8章 血基丹 第68章 血基丹 还未到日昳时分,平戎史家自建的警身城中悄无声息,往日里人声鼎沸的城池变得落针可闻。 一只灰鼠窸窸窣窣地从地下暗河里爬了出来,悄悄把头探了出来, 入眼一看,满地的鲜肉! 它喜得才刚伸出半个身子,头上一暗,一支云履从高处轻轻地落了下来。 “啪叽”一声,云履的主人并未在意脚底溅出的浆液已经污了他的长袴。他抬起头,看起此时城中的景象。 城中的史家族人此刻已死了小半,又逃散了大半。只留他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佝偻着立在城门前。 他面前是一口沸腾的大釜,老头眼神默然,右手拿着一根祭炼得洁白如玉的少女腿骨,在釜中粘稠的液体中匀速搅动。 伴随搅动响起的水声片刻不停地传进他的耳朵里,有些难听,又有些悦耳。 他已经一百一十岁了,要死了,没活够。 他眼中的死气忽的敛去了些,低头看向釜中的液体,似是在找些什么。 这里头有敢抓着他胡子哈哈笑的曾孙,有他清丽脱俗的两个女儿,有他可担大任的亲儿,有他自小扶持长大的从兄弟 他试图从这难闻的液体中将他们一个个分辨出来,可他又哪里能做到。 一个个亲人临死前的惨叫和不可思议的目光,又从他的脑子里蹦了出来。他吓得忙闭上眼睛,又倏地睁开:“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又看向了这警身城,小时候她可不是这样子,她破落得很。 那时候脏兮兮的街道上尽是倒地的饿殍,污水横流的暗渠里满是被鼠群撕咬的尸首。 她以前的主人也不是史家,是自己入了草巫教,带着族人把她夺了回来。 又在这几十年里,呕心沥血的给她添砖加瓦,把她建成了一座稳稳压过平戎县城的富饶大邑。 史家族人在这里可以安享太平,繁衍生息。他们可以过上富足优渥的生活,他们把自己奉若神明 突地,他愣了一下,手上搅动液体的动作一滞,两滴浊泪划过沟渠纵横的脸上滑落,滴在骨棒上,留下两道水痕,再落向沸腾的大釜里。 它们并未能溅起什么涟漪,只是片刻,搅动的水声又重新响起。 史理的眼睛微红,似是又恢复了些神采。待过了良久,他才喃喃地念了一声:“莫要怪我哟,我只是想活呐” 风声也小了,衬得老头更寂寥了些。 日头跌下,月朗星稀。 城门外走进一个白面长须的道人,吊着两只眉毛,朝着史理先施一礼,再起身轻声叹道:“史师兄,你惹下好大事情。” “咳,掌教师弟来了,为兄早知道你会来。”史理听了身后来人的声音,眼睛似是又亮了一些。 史理惨笑一声,咳出口血来,手上的动作却也不停。 他到了这时候也不抬头,背对着来人,目光一刻仍不离身前的大釜,似是要把眼睛黏在釜中的漩涡里。 史理的两颗灰瞳跟着漩涡转了又转,老头嘴里念叨着什么,最后似是数好了数,又拿着腿骨再狠狠用力搅动了一把。 忙完了这些,史理才终于转过身子,见了来人的模样,嘴角那点笑意又收了回去。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粗哑难听,但见他开口说话,来人却是竖起耳朵,一个字都不愿意漏掉。 只听史理讥道:“陈师弟,你资质是比我好上不少,当了掌教,五十岁就是练气九层。可五十岁的练气九层又如何,还不是一身暗伤,这辈子都无缘筑基。” “师兄莫要自误,还是跟我一同去寻刺史请罪。我们草巫教的面子,他当是会顾忌几分的。” 陈野没能听到想听到的,只得先将心中那份悸动强压下去,接着温声劝道。 “师弟,你看看眼前景象吧。此时莫说刺史,就是山南道总管亲至,你觉得师兄我还有甚可怕的不成?”史理呵呵一乐,嘴角不经意间淌出涎水,目光已变得稍有些癫狂。他自己都快把亲族灭个干净了,覆族之罪又如何,刺史还能把他史家族人弄活过来,再杀一遍? “师兄,刺史行文教中,要我缉拿你归案,你且收手吧。”陈野又走近了一步。 “看看,这就是不成筑基的悲哀。若是我教中有人筑基,他霍禀一个在筑基初期徘徊了百多年的废物,哪有胆子在本教的面前抖威风啊。” 史理语气唏嘘,又不想理会陈野了,把目光重投向釜中沸腾粘稠的液体。 看了半晌,他脸上终是露出苦笑:“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先是将亲儿亲女亲孙等直系血裔杀个干净,用他们血肉骨髓炼制宝药。 练到中途便觉药力不足,便又将从弟那脉的旁系血裔杀了再炼,没想到药力仍差一些。 史丰那支祖上是外来的野修改姓,又入不得药。 史理只好再拣选族中浊气稍浅的凡人炼药,原本杀个一两千人便够了。 不料杀着杀着,却杀得心中生魔:“凭什么,凭什么老子都要死了,你们,你们却有大把好时光可活。” “凭什么,凭什么!这史家全族受我庇佑数十载,纵是要杀你们,你们也该引颈自刎,为什么要跑!你们凭什么跑!” 这么一收不住手,便杀了个血流成河,釜中的药力是足了,又失了纯粹,太过驳杂。 这时若有一个修为高些的同族修士在侧,史理能再将其杀了,取其心尖、舌尖、山根三处精血调和,那便或有两成机会能炼得成了。 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等到史孝回来。都不知道自己特意放出去报信的那个废物,有没有活着跑到琴叶林的。 “我毁家灭族,结果还是炼不成么?” 史理手中的灵决变化数次,釜中液体旋涡中间现出个恶鬼图案盘旋,散出大股水汽,整座城池开始弥漫起浓郁的恶臭。 又是数息过去,釜中的液体凝成一枚只有指节大小,冒着邪异之气的墨色丹丸。 史理仿似找到了稀世奇珍,细心的将这枚充斥着无穷怨恨的丹丸拿捏手中细细把玩。 “可惜啊。”连在旁一直全神观看的陈野此时都出声叹息。 “师父当年从一处上修别府中得来的血基丹手稿。虽只是那位上修一时妙想,从无人炼成此丹得以筑基。但若真的炼成了,按上修的推算,至少有四成的机会可以筑基,比那筑基丹都要强上一些。师父当年就只差了一步,可惜师兄也褔薄,也差了一些。” “我不成的,不成的。我年岁太大了,气血衰败得不成样子,就算炼成了,成功筑基的几率或许只有半成。可笑我还是为了这么半成几率,毅然决然地毁了我史家全族。” 史理嘴上如此说着,脸上却没有什么懊丧之色。 自他向自家族人动手前,他就早已想清楚了这些利害关系。可他仍旧做了,明明知道几乎一定会失败,可他还是做了。 这是成仙的执念,何人又能看得开呢?至少他史理看不开。 “师弟,你已将我这凝丹的手法看清楚了罢。” 感谢阿祖今天要努力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慈母手中线i游走身上依、一晌为客两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这章有点难写,我第二章尽快发出来)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9章 同门阋墙 第69章 同门阋墙 史理偏头看向陈野,满是褶皱的脸上尽是戏谑。 “师兄何出此言。”陈野表情默然,未见变化。 “你在我面前何必惺惺作态。你是我看着长起来的,你是何等人,我不晓得?难道还要在我这将死之人面前顾惜名声不成?你故意把刺史引往别处,又撇下教中弟子独自前来寻我,不就是想看看我如何炼丹嘛。” 史理桀桀笑着,看向陈野的目光,似是在嘲弄一个好撒谎的孩子。 陈野刚要开口,语气一滞,便又不再说话。 “哈哈,你自己不也是个想筑基都想疯了的疯子嘛。可惜这血基丹没炼成,而且你明明知道就是炼成了你用不成,可你还是想来看,你说你多可笑呀。 你陈野孤儿出身,靠着伺候师娘才捡来口饭吃。可你当年被师娘玩废了,成了假道士、真骡子,连个血裔后人都无,你学来血基丹的制法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史理乐得笑弯了腰,指着陈野大笑不止。 陈野听了史理的嘲讽也不说话,只拿出一节草绳抛出,那草绳在空中涨成数丈长短,形似蛟蛇,便要将史理缚住。 史理半点不慌,腹中早有破法之术。只见他两手于空中虚画了几道,那草绳便自燃起来,化作灰烬,散落地上。 这时陈野又挥手射来三枚黝黑鬼丸,朝着史理猛打过去。 这是陈野拘来数十只恶鬼做原料炼成的法术,等闲人只要沾染上,便会被恶鬼缠身撕咬魂魄,歹毒得很。 “呵。”史理端出一碗符水,大口喝下,整个人涨成两层小楼高矮。 又把巨口一张,鲜红的舌头吐了出来,把三枚鬼丸一裹,尽数吞下,落入腹中。 史理脸上此时泛出些不正常的红晕,只见他笑呵呵地打个饱嗝,鬼丸又裹满涎水,顺着浓厚的口气转喷回去。 陈野亦是早有准备,又祭出一面白骨幡来,幡面翻卷,将鬼丸裹住挤散。 散开的恶鬼还不及发出惨叫,便又被白骨幡拘回幡中,留作下次炼法的耗材。 手段被破,史理见状却是哈哈一乐,脸上露出分真挚的笑意来。 “好好好,师父的白骨幡,你小子使得比他当年使得还好!它到了你手中,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炼成真灵器!当年我们几个老骨头公推你做掌门,果然是对的!可惜了,我看不成你把草巫教发扬光大了!” 史理老怀大慰的语气半点不假,朝着陈野狠击过来的一双铁爪亦是毫不留情。 十道尖爪携风而来,爪尖冒起凛凛黑光。 史理没有留手,这记荒阶极品的野鬼爪是真奔着要将陈野撕烂了去的! 陈野手中灵决一变,足下生风,反手又抓了根草绳出来,要将史理双手缚住。 却见后者足有半人长短的巨大手掌上冒出死气,草绳方一碰上,只能将巨掌稍稍遏住片刻,便又腐烂散成草屑。 这时陈野手中白骨幡轻轻一晃,幡面上现出一个白骨魔神虚影,一个丈高的魁梧怪物倏地砸在地上,他仰天发出一声尖啸,挡在陈野身前,将手中金刚杵狠狠一砸。 “喀拉”一声,史理的右手未能及时抽回去,从手腕折了下去,五个冒着黑光的手指头也簌簌地坠落地上。 大股鲜血从创处淙淙流下来,把史理的脚背染成赤色,显得他很是狼狈。 即便遭了如此重创,可史理的脸上都未见痛色。 此时他的嘴角甚至还微微扬起,投向陈野的目光里满是欣慰。 又是“喀拉”一声,金刚杵又将史理另一只手砸断了,鲜血又从新出现的创口继续流出去。 史理还是在笑,越笑越大声,笑得陈野也再不出手了。白骨魔神和主人并肩站在一起,后者只静静地看着他这个从小敬仰的师兄。 “师兄错了吗?可这是求仙呐,求仙又怎会错呢?”陈野脑子里突地冒出这个念头来。 场中只剩下了史理的笑声,师兄弟相视而立,陈野连白骨魔神都召回了幡里。 史理以秘法炼出的高大身材只维持了半袋烟的功夫,又缩回佝偻的干瘪模样。 他的笑声停了,转而瞪着陈野,大口地喘起粗气:“年纪大了,不..不成了。咳,就你今次用的这些手段,有不少还是我当年教你的。倒退二十年,你带着这一身暗伤,未尝是我对手。” “师兄怎么不出手了?师兄若还愿意斗下去,至少还有一成胜算。”陈野也不反驳,只是平静地轻声问道。 “说来奇怪,我明明是怕死才将我亲儿嫡孙杀个干净。而今虽然丹没炼成,但也不是必死之局。可我却偏偏可我却偏偏也不想活了。” 史理的笑声又起,他先前想活是发自真心,这会儿想死,亦是发自肺腑。 人之将死,史理脸上露出分许多年都未曾见的仁爱表情来,他看向陈野轻声说道:“师弟,托你送我一程了。” 陈野默然,又拿出一根草绳。 这回史理没有反抗的意愿,任草绳将自己捆绑结实。 只是又抬头看向陈野,惨然道:“你我师兄弟是同类人,你千万莫要落到如此下场。” 陈野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是木然说着:“师兄放心,师弟定会在刺史面前为您求请,定能脱罪的!” “嗨,莫试探我了。你自小也是个绝情的,不会对我有什么真感情。”史理释然一笑,转而说道:“我不活了,活不得了,不该活了。”他说到这里一顿,“师师弟还是好好活下去吧,莫去求筑基了,莫去了,莫.” “悔啊!” 史理跟陈野话只说到一半,看了这浮尸遍野的城池一眼,终是再忍不住心中的痛楚,最后只闭目发出一声厉啸。 脑袋一歪,口中溢血,竟是自绝心脉而死。 陈野全程只在旁默默看着,并未阻拦,史理死后,他就这么静静站着,就这么守在史理身边。 不过过了多久,陈野也笑了一声:“师兄还是这般好哄我,说好了要我送你的。” 说完这句,他便闭上眼睛,想着师兄最后留给自己的话,不发一言。 就这么又站了好久,等到月华淡了,一丝暖意和着大日东升而来。 日月合璧,城中未闻鸡鸣,陈野是被肩头的阳光叫醒的。 待他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变得无比坚毅。 只见陈野毫不犹豫地探出手,径直取走了仍被史理捏在手中的墨色丹丸。 再从远处角落里提来一人,将一人一丹左右打量不停,若有所思。 不好意思各位读者老哥,这两章想表达的东西有些多,感觉没太写好,请大家见谅。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 (本章完) 第70章 历尽余波,欣欣向荣 第70章 历尽余波,欣欣向荣 康大宝的手臂伤势严重得很,用了裴奕将虎骨熬制的灵膏敷上也不见好。 不仅不见好,被锦缎包裹的伤处反而瘙痒起来,令得他烦闷不已。 而更令他烦闷的是,前次蒋青跟袁晋、裴奕三人联手也未能留下史孝。 三人只将他那侄儿打杀了,还留下了一只大虎,也就是抽的它的骨头给康大宝做了膏药。 家族出身的修士与寻常散修是不一样,手段老辣,不是易于之辈。 直到终于等到了平戎县给寒鸦山四家发来了公文,康大掌门的心情才得以转变。 公文上写着:史理入魔,屠戮凡人近万,已被本州刺史霍禀亲自出马,携草巫教主陈野一同诛杀。草巫教协助州廷清理门户,功过相抵。而平戎史家自此族灭,只余史孝一人不知所终。 其实这个消息早在旬日前,便由凌河墟市那位独目掌柜派出的灵燕传来过了。 只是其内容实在太过耸人听闻,康大掌门没怎么信。 于是他这些日子里,还是紧闭大阵,严令全宗上下不得出门,连老驴带着灵兽们上山吃草的差遣也都暂时停了下来。 直到今天听到县衙传信,康大掌门惴惴不安的心才算放下了。 依着州廷对此事的定性,史理这次犯的是足以牵连宗族的大事。 屠戮凡人近万,哪怕尽是你自家的亲族,那也是天大的罪。 是的,哪怕史家在本次事件中算是实打实的受害者,因了受到史理的牵连,可他们也是实打实的罪族。 仙朝做事向来如此,莫管上头管事的这么定罪荒不荒唐,反正下面做事的也只会一丝不苟,甚至变本加厉地执行下去。 更莫说云角州有多少年没发生这么恶性的入魔事件了,这件事情不能有一个漏网之鱼! 如今大卫仙朝是落魄了些,在整个云角州连筑基都无几个,可管一管史家这类没跟脚的练气家族还是够格的。 霍刺史摆明了要拿此事立威,着令平戎县县衙和其他各县一同发了海捕公文,悬赏史孝。 公文上头清楚的写着生死勿论,逮到了去州廷领赏就是。 但这份海捕公文仍然遵从了云角州廷的惯例:能领多少赏额一如既往的没写,所以这份公文应该亦是一如既往的没用。 饶是如此,康大宝也被引起了兴趣,要是自己诛灭仇家还能领赏,哪怕是一个碎灵子也好,何乐而不为呢? 之前史家尚在自己都敢对史孝下手,遑论现在史家都没了。 史孝现在就是一个无根无萍的野修,又有什么可怕的。 可惜又是近两个月过去,都未曾听闻史孝消息,康大宝也就暂时熄了领灵石的心思,安安心心养伤。 几戊悟因了奏报有功的关系,如愿被收进重明宗。 康大掌门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有什么用处,最后只好委了他个“走报机密”的职司,算是落了步闲棋。 这老头一大把年纪了,却很有干劲,平日里乐此不疲地穿梭在邻近几县奔走不停。 才干了半个月,便传回来了些真假难辨的消息,康大宝也安排段安乐记了,或许后面有用。 反正这老修供奉也不高,一年也就十块灵石,五枚练气散。 养着就养着吧,灵石现在不太缺,练气散也不算稀奇,裴奕就会炼制,康大掌门现在阔了不少,养得起。 云角州廷那里史孝的灵石不好领,可刘家四鬼的脑袋还在康大宝手里握着呢,足足两千灵石的储备金,倒是不用慌。 杜姓散修最后也被康大宝收了进来,收他是因为正好陆家主抱怨带去商队里的人手不够用,可以过去凑个人头。 录用他主要是胜在便宜,康大掌门明说了一年只给他五块灵石,他也愿意干 不过由奢入俭难,难得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后,康大宝如今在修炼之余只剩个安心养伤的任务,连徒弟都不想教。剩下这几个师弟里头,要数裴奕耐烦心最好。不仅有丹师的资质,还是个上好的传功长老,令得康大掌门偷起懒半点心理负担都无。 加上史家这么一覆灭,康大宝把心中的担子一卸,连破妄金眸的修炼都渐入佳境,有了不小的进益。 偏就是没了适用的法器,破军锤如今不堪大用,康大宝便把那位婵娘用的银锏和恶奶奶的短刃拿来御使,倒是又缺了一面盾牌。 金甲圆盾的碎片拿给袁晋看了,后者直言没有修复的本事,即便是有,也肯定不如重炼一面合算。 这倒是可以,反正宗里灵矿都有好些,还不如让袁晋着手炼制,正好让他练练手艺。 市面上的防御法器之所以比攻击法器贵出一大截,除了镌刻法阵的难度确实要高上一些之外,用料更多也是原因之一。 虽然以袁晋目前的水平,炼制中品法器多少有些勉强,但好在那名杜姓的带路党修士进献的炼器方略不错。 袁晋言此书中的技法令他受益良多,对他大有进益。 加之康大宝所用的法器都不是精细的类型,炼制难度不算太大。 即便袁晋炼制得再粗笨一些,只要合用就好,反正康大掌门如今斗法更多靠的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 就是炼得太差也不需担心,宗里这么多小辈还在呢,给他们用就是。 一群练气一层的小家伙,便是再差的法器给他们也不算差。 与此同时,裴奕也开始捡起了炼丹的手艺。 其炼丹的本事学自一位连姓师叔,那位连师叔喜欢裴奕聪颖,却看不惯师兄弟间的明争暗斗,在康大宝师父身殁前便独自游历去了。 多年来了无音讯,现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是以那位连姓师叔教导裴奕的时间也不长,满打满算不到三年而已。 自此裴奕的半桶水手艺缺了人指导,也只好闭门造车捧着先辈们在宗门内留下的丹本研究。 论炼丹造诣,裴奕当然是比康大宝之流高出不少,但也只能算是勉强摸到了一阶丹师的门槛。 就这么又维持了好些年,加上近些年又带着裴确到处奔波,令得裴奕炼丹水平一直未有多少进益, 现如今终于安定下来,恰好修炼上又陷入了瓶颈,一时急求不得,裴奕倒开始认真研习宗中先辈留下的典籍藏本。 得益于重明宗先前几次剿贼中收获了不少低阶灵药,甚至还有几页残缺丹方,加上练手材料也是不缺。 所以若是一切顺遂,在康大宝这代重明弟子里,也很快就能出来一位真正的炼丹师了。 至于蒋青,如今这个小师弟练气六层的境界愈发稳固,只待调理好连番大战的伤势,或许就可以尝试冲击练气七层了。 康大宝当了这么些年重明宗掌门,终于要培养出一名练气后期修士了! 几个小子在师兄弟几人的轮番教导下,亦是进境颇佳,令得康大宝欣喜不已。 饶是他两条手臂还裹满了药膏,在这幅处境下也不能令他停下来畅想宗门发展的蓝图。 只见他一人独自走出小院,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模样,心里一喜: “待灵田理好了,还要从诸弟子里摘一位出来做稼师;兽苑的法阵应是最先能建好的,也不知道徒弟里谁有御兽的天赋。还有符师、阵师、傀儡师再过几年,最好能把山脚的墟市也开起来,我们重明宗也收一些摊位费,哪怕收的少一些,哪怕只收一个碎灵子” 看着整个重明宗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康大掌门只在心头高兴地念着:“这中兴之祖的位置,老子坐定了,谁也拦不住!” 感谢桥本邪老哥的一千五百点币打赏、感谢盗听徒说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星耀四方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书友20170220070151125、书友20190214220021755两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对了,前两天忘记了,特别感谢书友151230133107710、老实巴交的隔壁老王xd两位老哥对本书提出的中肯又用心的意见)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71章 传承 第71章 传承 如此又过了数月,这日裴奕照常来给康大宝换药。康大掌门这次的伤势不轻,当前与史孝蛇杖相撞的右臂臂骨几乎碎成了粉末。 纵是裴奕数月来,每日用那头大虎遗蜕中的虎骨熬药,近千斤的骨头都快用了大半,康大宝的两只手臂也才好了些许。 按如此推算,康大掌门怕是还要再养个一两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如初。 康大宝照旧乐乐呵呵的,反正他日常研习破妄金眸、诵经练气都用不着两只手臂,就是夜深人静时颇有些. 这点不方便康大掌门倒是能忍的,正所谓:“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 嗯,这大小也算是个好事吧。 这日裴奕照常来给康大宝换药,袁晋蒋青放心不下,也来探望。 两兄弟见康大宝伤势久不见好,尽皆蹙眉不展。 “师弟本事低微,连累师兄受苦了。”裴奕看了康大宝的伤势,面露惭愧。 “自家兄弟,这是从何说起。”康大宝下意识想摆个拂手的动作,右手抬了一半却抬不起来,令得场中气氛一阵尴尬。 “我还是走一趟宣威城吧,二阶虎骨制成的灵膏,售价五百块灵石一帖,讲些价钱,四百多些也能拿下来。”袁晋皱着眉头。 “若是用上那等灵膏,师兄的伤势想必旬日内就能好上许多,不出一两月,定能恢复如初。”裴奕也在旁帮腔赞同。 “什么富贵人家治个伤要五百灵石,日子还过不过了。你干脆把我这两只手臂斩去,提去坊市里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出价五百灵石买了。” 康大宝听了这个价钱,连忙拒绝,摇头不止。 “我跟师兄一同去罢,正好几戊悟前几日传了消息,探听回来了之前那巳老山国娘子的踪迹,说是那贼妇最近好像也在宣威城左近露过面。” 蒋青不听他这些,他上次一人捡了快二十个储物袋,手里灵石足够,底气十足,扯着袁晋便一同出了门。 康大宝叫唤几声拦他们不住,只得苦笑:“都现在才这笔灵石,那道爷这几个月的辛苦不是白费了嘛。还可惜了那具虎骨,一阶上品的货色也不算常见了,很有些人会感兴趣,大几十灵石总要卖的。” “师兄这些年当掌门当得辛苦,难得宗里有了中兴之像。师兄身为掌门成天吊着两只手,也不成样子,这笔灵石,也当是该的。”裴奕也在旁真诚劝解道。 康大宝听到这话便不再言了,圆脸上露出笑来。师弟们有这份心意,他当然是欣慰的。 “荣泉的进境不错,都快赶上世伦了。”见了康大宝心情转好,裴奕又开口说起了小辈的修炼情况。 这些日子里他在炼丹之余,主管传功,最为了解。 “嘿嘿,好事,说不定若干年后,我康家也能出一筑基。”康大宝一乐,听到此消息,都觉手上的疼痛轻了不少。 不过世伦的进境是不是太慢了一些?这还得在伙房待多少日子? 伙房里可还有两件法器炊具吃灰呢,他不入道也用不了呀。 “安乐侍弄灵兽的本事不差,不但跟乌血驹、荒牛、老驴相处融洽,连火豺和灰精隼与其都有了几分羁绊的模样。”裴奕又接着说道。 “安乐这孩子性子朴实,《青木宝光引》也已入门,将来确实可以考虑将兽苑托付给他。惜没能从史丰的身上寻到史家所传的御兽典籍,宗里所藏的那本《兽匠方》品阶不差,荒阶上品,就是前人批注太少。我们几人也都不擅长此道,无法给他太多教导。”康大宝叹息一声,心头暗道重明宗的底子还是差了些。 “只是韵道的《三阳经》久久不得其法,蒋师弟抽空给他解惑了数次,也没见效果。”裴奕也跟着叹了一声。 “倒是不出意料。”康大宝不予置评,洪阶上品的功法要真那么好练,重明宗五十年内也不会只有蒋青一人练成了。 但修炼是自己事情,等韩韵道多吃些苦头,或许就会转变心思了。 “至于墨儿.”裴奕方一提起,便苦笑不言。康大宝亦是苦笑,五灵根修行,何其难也。 “确儿选了《金火决》,是师弟你授意的吧?虽然进境不差,但我猜其心中所想,或许是稍有失落的。”说到了最后,康大宝见裴奕不提裴确,于是便主动开口说道。 “确儿的资质师弟心中有数,《三阳经》当年师弟也曾参详过,家师也说过,若是没有那份天资,也只是徒费工夫罢了。确儿类其父,资质怕还比不得我,多半也是练不成的。 《金火决》这部功法虽然与斗法无甚益处,但胜在简洁好学,宗里前前后后留下批注,修行到练气后期的先辈都有近十位。家师修行的也是此法,他老人家临终前,还将自己筑基的感悟都传给了我。解儿修炼此功,当能少走不少弯路。” 提起李师叔筑基感悟,裴奕似是早有准备,当即掏出一部绢本,双手呈献给康大宝。 “这是李师叔毕生心血,师弟无需”康大宝沉默一阵,还是开口拒绝。 “我师亦是重明弟子,如此珍物,自然当由交由掌门保管。”裴奕只听到一半,便将康大宝的话打断,接着斩钉截铁地说道。 裴奕都如此说了,康大宝只得接过,也不着急翻看,毕竟他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用上此物都是难说。 但这份筑基感悟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对于那些处在紧要关头的修士而言还真是千金难买。 现今的重明典藏中,的确没有几样比这还贵重之物。 按说这是李师叔临终前指定交给自家弟子的,宗门也没有理由讨要。可裴奕却舍得能献出来,真令得康大宝感动非常。 “为兄定会保管好师叔心血,用以光大重明门楣,请师弟放心。”康大宝小心收好,放在储物袋中最紧要处。 所谓宗门的传承积累,就是这样用一代代先辈留下的心血,慢慢攒起来的。 从前是如此,以后亦是如此。 感谢简v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所有在读本书的老哥们的支持,希望有暇的看官老爷可以多多追读,投票,评论,拿点币砸我也好,比较忙的老哥们麻烦在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停留个20秒吧,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72章 小儿辈 第72章 小儿辈 星霜荏苒,转眼已是两年过去。 这日正午,一个矮胖的小身子立在重明宗新开辟出的灵田中。 他把白嫩的右手搭在一株红灵谷叶片上,皱紧了小脸,一缕纤细的庚金气芒顺着白胖的手指头,缓缓没入红灵谷粗壮的茎秆。 藏匿在茎秆中的几只肉乎乎的黑壳小虫被吓得慌乱非常,在茎秆中四处乱撞一通,却也没能逃过庚金气芒的毒手,被一一斩杀殆尽。 “呼,累死了,还是靳师弟你舒服,成了修士每天都有好些事,做也做不完。”小胖子习惯性地用法袍袖口擦汗擦到一半,方才想起什么一样。 旋即忙将手中的指决一变,矮胖的身子周边瞬间围绕起毛针粗细的水汽,任其将周身尘垢一并带走。 “师弟我顶着这么毒的日头来给你送饭,康师兄怎么还在挖苦的。”靳世伦苦着脸提着装着一整个肘子的饭匣走到田埂边,头上冒着细汗。 “哈哈,师弟辛苦了。”康荣泉喜滋滋地接过饭匣,还不忘反手给靳世伦使了一个清风咒。 “呼。”清风拂面过后,顿觉清爽。 靳世伦舒爽之余,心头却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他看着满脸天真,正埋头大快朵颐的康荣泉,眼神中透着羡慕。 先前被聘来的那位稼师已在半年前回了宣威城。 其在重明宗垦田这一年里,与重明宗上下相处得都很融洽。 按他本人话说,实是少有这般厚待人的主家。若不是在宣威城内还有一大家人离不得,说不定就要求求掌门,长期留在重明宗做个外聘执事了。 勿论这是不是场面话,不过他对康荣泉的确是特别青睐。 许是生了一堆女儿又膝下无子的缘故,那个满脸沟壑的老农看见这个白白胖胖得跟年画娃娃一般的孩子,几乎就挪不开眼了。 几乎是一有空闲就拉着康荣泉无偿地传授稼师门道,听说还曾暗搓搓地跟掌门提过,能不能让康荣泉跟他回宣威城,与其女定一门婚事。 康大掌门自然不会答应这等肉包子打狗的事情,他还等着康荣泉早些筑基光大门楣呢。 但他也确实舍不得那稼师身上的手艺,索性一直打哈哈忽悠着。 乐得那位稼师天天拉着康荣泉在灵田里倾囊相授,做那头永远朝着萝卜前进的拉磨老驴。 许是那稼师真的毫不藏私,又许是康荣泉真有天赋。 如今将将满七岁的小胖娃,论起稼师的造诣,已是重明宗第一人了。 按那老修又欣慰又艳羡的模样估计,只待多打磨个二三年,重明宗就能来出一个入阶的正经稼师了。 灵植一道并不是常人以为的,处在修真百艺的末流。或者严格意义上而言,修真百艺之间,本就无甚高下之分。 真正登堂入室的正经稼师,也跟丹师、器师、阵师一般无二,是能够受到各大势力积极追捧的存在。 他们能为主家称体裁衣地梳理地脉、别有巧思地养育灵田、因地制宜地培育灵植创造出大量的修行资粮。 稼师在任何一个成体系的势力中,都是尤为重要的一环。 只是大卫仙朝于此道传承有缺,加之稼师入门确实又稍要简易些,才令得稼师一道比起其他百艺欠了些风光。 饶是如此,康大宝在闻知康荣泉在稼师一道有不俗的天赋时还是非常开心。 要知道,康荣泉今年才不到八岁,两三年后,也才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而已,这等天资,在一些底蕴浅些的筑基大派中都是少有,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这是个人的际遇,靳世伦也只能羡慕。 只是没成想入门快三年了,却连康荣泉这个后来的娃娃都领先自己一步,在半年前便成了修士了,倒真令他百感交集。 好在差不多就在下月,自己又能尝试引灵入体了!再不能失败了! 再失败,莫不是还得管墨儿叫声师姐?那自己这个当了十几年青年俊彦的少寨主还要点面子不要? “嗝,师弟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可比墨儿姐姐强多了。”康荣泉又习惯似地将油乎乎的双手往土里一蹭,再把手上的干土拍个干净。 “给我吧。”康荣泉乐呵呵地朝着靳世伦一伸手。 “师兄你可都快八岁了。”靳世伦一脸无奈地掏出一个模样怪异的冰玉琉璃瓶来,把上头的盖子拧开,递给了胖娃娃。 “多喝灵兽奶长大了才能长得高,这可是叔祖爷爷说的。”康荣泉接过来美滋滋地吧唧一口,是这个味儿,冰冰凉凉的,好喝。 “师兄还真是辛苦。”靳世伦看着眼前一片火红的景象,二十一亩灵田,这能收多少斛红灵谷! “嗯嗯,咕咚咕咚。师父说了,要我今日多干些,赶些进度。他明日下午还要教我辨识药材,不能拖沓。” 康荣泉边喝边点头,脑后的小辫儿跟着一摇一晃的,说完便将吸溜干净的琉璃瓶递回靳世伦手中,再满意地拍了拍被撑得溜圆的小肚子。 “嗝。”七分饱。 “一年前周师教我种了一茬黄芽豆,虽然长得慢,味道也差,修士吃了无用,只能用来喂兽苑内的灵兽。但也肥了这田,再加上那个大胡子阵师也终于将灵脉疏通。 今年我便照着周师走前教导我的,用了仓里的红灵谷做种,试着种一种。呀呀呀,没想到地脉灵脉未理清楚,又多施了六回小云雨决,导致它长得不好还遭了虫害。 还是不该听周师的,本来宗内前辈留下的《灵植九论》就提过,我们平戎县土瘠,一阶下品灵田不好好将养几年,种不得品阶高的灵植,该先用茶色谷种种看的。今年要赔本咧,说不定种子钱都收不回来。” 胖娃娃重新坐回地上,还拉着靳世伦也坐下来,对着他大吐苦水。 靳世伦听得有些错愕,他一个外行只能看热闹。他看着眼前这火红景象,还以为是个丰年,宗里能大赚一笔呢,没想到还要赔本。 这修真百艺还当真没有一样是容易的。 靳世伦学着康荣泉倚在土堆上,抬头呆呆地望着湛蓝的天空:“那待我修行后,要学什么呢?” 徐徐凉风吹散了暑气,二人倚在土堆上小憩了一会儿。 靳世伦伸个懒腰,将瓶子与饭匣一并捡拾好了,走前又提醒一句。 “韩师兄也差我跟师兄提一句,说是他今日晚上的道会师兄莫忘了去。他还特意约了陆家和薛家的两位师兄也来的,叮嘱师兄你早些回去,莫慢待了客人。” “整天正事不干,他才刚突破练气二层不久,论个哪门子的道啊?无怪他《三阳经》入不得门,只好捡本《天火功》来练。还有,什么时候陆家和薛家的人来我重明宗也能算客人了,还要我去陪着。” 小娃娃故作老气横秋地点评一嘴,他修行《青木宝光引》的顺利程度还要高于段安乐,师父裴奕又常常夸他,令得他性子稍有些刁蛮,自认为有骄傲的本钱。 说完也不再理会靳世伦,掉头又扎进了灵田中去。 “按叔祖爷爷说的话,多用点心总要好些,多收一粒红灵谷出来都是好的。” 听到此话的靳世伦又无奈地摇起头,这位小师兄还真是啥都敢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才返程刚走几步,便见驾着一头荒牛的段安乐从对面悠悠赶来。 靳世伦的眼中露出丝羡慕,除了辅修《兽匠方》,暂时执掌兽苑的段安乐之外,其余弟子修为都因为太低,还没有单独接触灵兽的资格。 额,老驴除外,重明宗里是个人便能骑它。 康大宝之前给贺家去过信,想请贺家派一名经验足到的御兽师过来教导段安乐一阵。 贺德宗倒是很给面子,干脆地派了人不说。许是因为上次史家一事贺家没能帮上忙,觉得脸上挂不住的关系,贺德宗这次连聘钱也不要重明宗出。 御兽师规规矩矩地来此教导了段安乐一年,与那名稼师不同,御兽师与重明宗便是纯纯的利益往来了。是以在这一年内,御兽师碍于贺家的情面,也只做到了认真教导,难称用心了。 好在段安乐是个孜孜好学的好孩子,钻研不停。 于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现今才十二岁的段安乐除了没有重明宗兽苑执事这个名头之外,已经将这一摊事务包揽下来。 年前才止十一岁的他还一个带着二十几头杂血不如阶的驮兽,跟着陆家主的商队去走了一趟,期间虽然因为经验不足偶有差错,但也是良好的完成了商队的任务。 只走了这么一趟,段安乐带着驮兽队伍就赚了近二十块灵石回来。 当然,安全起见,蒋青是瞒着这老实孩子,一直远远赘在商队后头跟着的。 待段安乐顺利回来后,就成了重明宗唯一一个有着单独历练(赚钱)经验的小辈,如今在师兄弟间很有些风光。 “世伦你又来给荣泉送兽奶了?”段安乐见了靳世伦,憨厚的脸上露出笑来,利索的从鞍上翻下来与他相谈。 “早知师兄要来,我就跟师兄一起了,还省的走路辛苦。”靳世伦也笑着说道。 “这可不好,你正在锻体的时候,多活动没有坏处。”段安乐听了靳世伦的话,认真说道。 然后又道:“裴师叔方才炼成了两炉凝气丸,便差我出来给师兄弟们都分上一瓶。”段安乐拿出玉瓶来给靳世伦观看,后者脸上露出艳羡之色。 “诺,裴师叔还让我也给你把启灵散也送来,你看。”段安乐又拿出一个墨绿色瓶子来。 还不待后者惊喜,段安乐便又开口说道:“师父闭关还没结束,裴师叔说这次由他为你护法,不用担心,肯定能成的。” “多谢师兄!”靳世伦小心地将玉瓶收在怀中放好,与段安乐作别,返回宗门。 足快步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从灵田走到重明宗正大门。 掏出令牌一晃,小云雾阵形成的云汽散开,踏入正门的靳世伦顿觉神清气爽。 这一阶上品的灵脉果然不凡,他一个凡俗之人照旧能够感到灵气正在滋润生机。 “靳师弟回来了?”裴确正坐在原来小院中的石桌上发愣,靳世伦都要走到跟前了,他方才反应过来。 “裴师兄这是在做什么?”靳世伦好奇道。 “没什么,刚遭蒋师叔骂了一会儿。”裴确摇头苦笑,若不是师父闭关,伯父又在潜心炼丹,他还真没胆子去找蒋青请教。 诸位长辈中,就数蒋青修为最高,脾气最差。加之蒋青自己悟性好,聪颖惯了,最见不得小辈犯蠢,于是小辈们都最怕他。 “哦,二师叔呢?三天前裴师叔说他去帮薛家人修补法器,不是说了今日上午就回来吗?”靳世伦好奇道,虽然袁晋的脾气也难说好,但怎么也比蒋青强啊。 裴确叹了一声,转头对靳世伦说道:“靳师弟,今日晚间我要去趟训练机傀那里,你晚些时候见了韩师兄与他讲一声,今晚的论道我就不去了。” “这”靳世伦见裴确转身即走,“你自己怎么不去说呢” 晚课时分,众弟子齐聚经堂做功课,靳世伦打量着上个月刚刚被康大厚送来的一名黑瘦小姑娘。 这是个不甚好看的丫头,来头却不小,出身重明宗立派祖师之后,俗家姓张,单名一个楽字。 这个康大宝执掌宗门以来第一个正常入门的女弟子并没有给宗内的师长们带来太多的惊喜,依然是一个泯然于众的四灵根罢了。 许是张家早已败落,又出自旁支的关系。张楽木讷寡言,个性怪癖,不好相处。 新面孔带来的新鲜劲过去后,除了段安乐还关心得多些以外,张楽与其余师兄弟都无太多交集,不怎么合群。 “啪!”发愣的靳世伦一揉脑袋,痛都不敢叫,忙把头扎进书卷里去。 “认真些!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用功!”当值传功的的蒋青板着张脸收回戒尺,又领着弟子们诵读起来:“十方无极,一切世界,俱同琉璃玻璃,无有隔碍。十方来众,并乘五色琼轮,琅与碧辇.” 晚课过后,韩韵道不大的寮房中很是热闹,众人围坐案前,挤得满满登登。 “小环山外间的洞府还在建,暂时只够几位师长所用,今日只好委屈大家一下,待下月韩某的洞府便交付了,届时再请大家来耍。” 才满十二岁的韩韵道学着大人口气,坐在主位上说了好一阵蓬荜生辉之类的废话,最后才拱手说道。 “那某便在此提前恭贺韩兄了,小弟到时定来叨扰。”一个面白瘦弱的少年在下首说道,面上还带些藏不住的讨好之色。 靳世伦在旁腹诽,“这房室山陆家还真是一脉相承,这陆亢做人跟他那族叔真像。” 他这还只是腹诽,康荣泉那儿则是当场诘问了:“韩师兄,你这道会到底开是不开?不开师弟我可还要去修炼的,不然叔祖爷爷见了我不做正事可是要骂人的。” 段安乐很不高兴的一扯康荣泉的对襟短衫,还有外人在呢,怎么好在这时候让自家师兄出丑。 韩韵道一时僵住了,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门却开了,一阵凉风入室,燃烧正欢的鲸油大烛火苗被吹得呼呼作响,竟是张楽走了进来。 韩韵道还以为进门的是墨儿从重明宗探亲回来了,见了张楽进门,意外之余,忙松口气。旋即亲切地对着张楽笑道:“师妹也来了,快请入坐。” “见过诸位师兄。”张楽性子是孤僻些,倒也不是不知礼数,行了一圈礼这才坐下。 “那咱们今晚的道会便开始了,便让韩某先来抛砖引玉一番.”韩韵道收拾下心情,这便开始分享起自己突破练气二层的经验来。 勿论在哪方世界修仙,都离不开“财地法侣”这四个字。 似今晚韩韵道组织的尽是亲近人参与的道会其实很有些价值。 虽然他的分享远远比不上宗门师长讲解得那般高屋建瓴,往往只在只言片语间便能将弟子的疑惑点拨清楚。 但胜在朴实诚恳,浅显易懂,对在座的众人都大有裨益。 连初时最不耐的康荣泉都静下心来,认真聆听。 他是三灵根,虽然入道晚些年头,但修行速度比起诸位师兄弟则要快出一大截,才修炼了半年,便已经到了要突破练气一层的关卡。 近段时间康荣泉一直在翻阅前辈们的经验手札以作准备,这时能多听一段韩韵道新鲜出炉的分享结合参考,自然是更好的。 韩韵道讲完坐下,众人纷纷谢过,跟康大宝在白沙县开的那几场各怀鬼胎的法会不同。韩韵道今日所讲几乎毫无保留,使得在场众人都有不小的收获,自然当得起大家的诚挚谢意。 韩韵道过后,段安乐、康荣泉、陆亢及另一位姓宣的陆家赘婿也纷纷起身讲道。 他们修为都很浅薄,发言中还时不时有卡壳的时候,场中人也都不见怪,有不同看法时也尽都出言讨论。 正如康大掌门常言:“真理嘛,是越辩越明的。” 气氛如此走向热烈,在场众小都被提起兴趣,直聊到子夜时分,又讲好了改日再开道会,这才散去。 靳世伦回到寮房中,兴奋得毫无睡意,看向装着启灵散的玉瓶眼神满是炽热。 感谢飞志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西方桂老哥两张月票、感谢风吹panties屁屁凉、一步恋人心两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在大家的支持下,本书终于上架了,今晚尽力三更,希望各位老哥能继续追读订阅支持,老白在此拜谢了) (本章完) 第73章 墟市筹备(感谢简V老哥60000点币打赏,本书首位盟主) 第73章 墟市筹备(感谢简v老哥60000点币打赏,本书首位盟主) 裴奕手结莲印,口中轻声吐出一个佶屈聱牙的音节。 其身前黄铜丹炉上的鎏金炉盖轻轻发出“啵”的一声打开,露出一道缝隙,一股芬芳馥郁的丹香瞬间充满了裴奕的丹房。 裴奕修长的手指轻轻在膝上叩了三下,十数粒圆润丰泽的丹丸便从炉鼎内飞出,次第落入他面前矮几上的玉碟之中。 “三份辟谷丹材,成丹十四,不足五成,低了些,但好在其中并无残次。”裴奕将成丹放在手中一一仔细看过了,这才点点头。 他对这次成丹结果尚算满意,得益于近些日子焚膏继晷的研习,如今的裴奕,已是实打实的一阶下品丹师了。 是以炼制辟谷丹这类不入品阶的丹药,算是能够做到信手拈来了。 只是成丹率还需要大量实践经验才能提升,这倒是一时急不来的事情。 “下月重明墟市即要开业了,还需多炼一些。按掌门师兄说的,纵是一时卖不完囤在那里,总要比客人来买,却拿不出来要好许多。”裴奕心中这般盘算着。 他口中的重明墟市是康大掌门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开起来的买卖。 为此康大掌门了好大心力忙活了很久,因为刚开始左近三家人其实都不怎么支持康大宝的这个想法。 他们觉得这里离凌河墟市太近,可供售卖的特有灵材也不多。 几家人纵是了大价钱开了墟市,也难跟那边已经成熟的市场进行竞争,回本都难,更莫说挣钱了。 可康大掌门心中执念依旧很深,又找了三家主事,挨个说了好几回。 野平林倒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开就开呗,他现在正唯康大宝马首是瞻呢。 野家如今虚弱得很,往后少不了要依仗重明宗这个“相对强邻”的时候,既然康大掌门这么重视此事,他当然不会跟康大掌门唱反调。 加之他家也没啥赚灵石的路子,能试一试也是好的。 唯一的难处在于,他家实在是拿不出灵石,这第一笔入股的钱,还得向重明宗拆借. 陆家主则是在跑商中途回来了几次之后,多听了康大宝几次劝,就有些动心了。 他跟康大掌门一样,也是个很懂得勤俭持家的人,思来想去,便也觉得总去凌河墟市那里受人盘剥不是办法。 想着自己好容易舍下脸皮不要,抠抠索索攒下来那点灵石。只要多去个几次凌河墟市,就都被大屁股的马寡妇那样的奸商赚去了,实在是太不划算。 陆家主被康掌门这么一说动,那就是四家人里头有三家人都同意了。 薛家见到这个形式,加之康大宝又提出了条件,可以让袁晋在这段时间里以平价帮三家人修补法器。 薛家又舍不得便宜不占,吞了这个好处,他家是真不敢不同意了。 薛笏上次想要抛下其他三家,私下跟史家媾和的事情,康大宝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他实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再触重明宗的霉头。 为了给墟市开业造势,康大掌门可算是煞费苦心。他连自己的修行都又停下了,又了数月时间出去跑了趟商。 这次跑商赚不赚钱倒在其次,重要的是为了给还未开业的重明墟市做好宣传。 这些年,康大掌门因着跑商的经历,结识的人属实不少。 虽然其中能用的上的也的确不多,但做买卖时跟熟人顺带提一嘴这种事又不消费灵石,康大宝做的乐此不疲,想着能多拉来一个客人都是好的。 谁料贺德宗知道消息后很给面子,主动让贺家各支商队帮着传布这个事情。 他家体量可要大得多,他家商队满天星地散开一宣传,可比起康大掌门自己靠着一张大嘴,来得有用得多。 这番下来,只小半年的时间,云角州甚至紧邻的荆南州都有修士知道了,寒鸦山的外围在不久后会有家墟市要开。 莫管山高路远,人家会不会来,但至少将名声打出去了,不会有坏处便是。 造势完后,就是墟市中的店铺布置了。 康大宝将重明墟市设计的很小,只有一横一纵两条短街,加一起拢共有二十来个铺面。 之所以建的这么小,则是因为再大些的话,康大宝为墟市搭建的阵法就覆盖不全了。 康大掌门在遗憾之余,也没什么办法,这些年重明宗里大兴土木是痛快,却也把灵石得差不多了。 构建阵法的灵石的确少了些,先前为重明宗构建阵法的阵师本来还以为这也是笔好生意,本来还想顺带一起做了这笔生意的。 结果一算账,康大掌门给的那点灵石是早已算死了的,根本没什么赚头,建完重明宗内的阵法便想也不想地走了。 康大宝掌门无奈之下,只得去凌河墟市请了一位手艺不怎么样的阵师来建,便宜自然有便宜的道理,墟市便成了这幅样子了。 十字路口临街的四处铺面,是墟市内仅有的四座二层小楼,位置又是最好。 按照袁晋的提议,是要计划拉上禾木道、同修会、草巫教这平戎县势力最大的三家,再加上重明宗,四家人各占一间。 可康大宝没同意,“投之以蜜桃,报之以琼瑶”,无论如何,也要先给洪县贺家留出一间。 人家贺德宗这次可真是当自己家事办的,出了大力。 贺家欣然应了,康大宝看贺德宗信中那意思,应该是想把贺德工派过来,缓和下他与重明宗如今僵硬的关系。 而平戎县最大的三家势力里,康大宝也只请了同修会一家来。 秦苏弗闻信后,却只说如今人手紧张,他还要准备筑基的事情,得到时再看。 另两家人里,草巫教自上次史家族灭后一直很低调,平日里头除了欺压下自己那些有实无名的附庸,不大参与外界的事情。 不仅如此,陈野还派人客客气气的将去年送去的灵石也给各家退了回来。 直言此前与四家的约定也自此作废,后续每年寒鸦山四家也不消再给草巫教送灵石去了,双方此后相安无事便好。 康大宝心里知道是谁在为自己出头,心情有些复杂。 既如此,那这么个小墟市的铺子,人家多半是看不上的,康大宝懒得去贴这个冷屁股。 至于禾木道. 这四间铺子定好的便是同修会一间、重明宗一间,贺家一间,那么便还余一间。 于是康大宝去了唐固县明家拜访,这是他师父的岳家,家中有四五十修士,实力不比贺家稍差。 前些年明家管事的老爷子,便是康大宝师母的亲父。因着这层关系,在早年间康大宝带着两个师弟艰难过活的时候,他老人家没少照拂师兄弟三人。 这份恩情甚重,康大宝一直心存感激。 只是师母的亲父早些年已经寿尽故去了,现在明家当家的是康大宝师母的从父,两家人关系渐渐地就淡了许多。 康大宝这回在冷凳上正襟危坐地等了半天,依旧没能见到当家的明二爷。 最后只等到了一个明家支房的管事长辈出来招呼,陪着他寒暄了一阵。 许是怕康大宝这个穷亲戚是来打秋风的,这位明家长辈连康大宝的来意都懒得问,不过半袋烟的工夫,便客气地端茶送客了。 康大掌门是受惯了旁人的白眼的,但是这么被明家对待,心头还是免不了的难受,他心中可一直把明家当成自家人的。 再结合上次史家之事明家也冷眼旁观,康大掌门自然能看出明家有断亲的想法。 “老头子传下来的东西,到今天又被道爷弄丢了一样。”康大掌门立在明家门外愣了愣,门前明家仆役的蔑视眼神他也视而不见。 正是烈日当空的时候,他的心中居然泛起了一丝寒意。 “既如此,临街的一间铺子空着便空着吧,只要把墟市做好了,道爷不信送铺子都没人要。” 待回到了还在如火如荼建造的重明墟市,薛笏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康大宝在明家那儿吃了闭门羹的消息,居然腆着脸想来要这间铺子走,康大掌门打个哈哈,没理他。 说什么笑话呢,你薛家什么档次。 琴叶林薛家计划在墟市内开一间买卖寒鸦山特色山珍的铺子,他家修士离寒鸦山外围最近,向来有靠山吃山的习惯,族里的财源大项也是这个。 也因为薛家人常去寒鸦山猎妖的关系,他家修士在这三个小族中最善斗法,实力要显著的高上一个档次。 这个买卖要做好,收获囤货要的本钱不少,薛家的底子比起其他两家确实要足一些。 房室山陆家家中出产的灵物不多,只有那箱灵蜂产出的灵蜜,勉强能算得上是个特色。 他家灵蜜直接饮用可以起到略微提升修行速度的作用,一升灵蜜大概能等于三枚凝气丸的样子。 因了没有丹毒等副作用的关系,一升灵蜜的售价可能还要稍稍高于三枚凝气丸的样子。 所以,来重明墟市的大都是些穷困散修,多半还是要分杯散卖才有人买得起的。即使是能散买得起的散修可能都不多,那就得延伸出些灵蜜枣啊之类的次级灵物了。 那东西更不值钱,若不然,陆家主这么抠门主儿怎么舍得一次性送三十斤给康大宝。 为了准备此事,陆家便又再开垦了几亩灵田,种上了各色灵。意图将灵蜂群再繁衍壮大一些,好让墟市内的铺子货源能充足一些。 同时这间铺子也可以兼卖一些未入阶的灵虫。陆家早年间有位长辈拜入过草巫教,在族中留下来过一些微末传承。 当代陆家主有位再从妹对此道有所涉猎,先前韩韵道见到由陆家灵奴驾驭的肢黑甲,就是由那位坤修培育出来的。 据说近来她又有了些际遇,不久后便能将陆家灵蜂的品阶再提上一级。 那样的话,他家生意做起来了自然会更好。 倒是横山野家康大宝也不知道如今野家有什么可卖的。 故去的前人野家主有一手尚算不错的阵道修为,勉强可以算上是个一阶阵师,在左近也还有点名气。 因了横山野家底蕴最浅,立族还不到百年的缘故。 野家向来无有什么产业,过去全族修行几乎全靠着野家主帮人炼制阵法勉力维持。 他家当时能凭着那不算出众的阵法,以一家之力抵御群匪围攻那么久,其中也大半是野家主的功劳。 索性想不出来便不想了,康大掌门让野平林自去烦恼。实在想不出来就开个杂货铺吧,反正能凑个人头,攒攒人气也好。 至于重明宗要做什么,康大掌门则是早想好了的,重明宗的店铺就起名叫重明楼。 康大宝知道戚师傅写得一手好字,还特意叫袁晋跑了趟宣威城,请他题的牌匾。 站在牌匾下看着笔走龙蛇的重明楼这三个大字,康大掌门很是满意。 他决定将一楼拿来做买卖,裴奕、袁晋将炼制好的丹药、法器拿出寄售。他们从宗门内领取材料之后,只需上缴满足固定比例的成品。 多余部分可以自留,也可以交给重明楼寄卖后按照所得利益,二八分成。 重明楼得二,他两得八。 这个比例,整个云角州翻遍了都难找出来。康大掌门还是有良心的,勿论他再怎么死要灵石,也不会苛待自家师弟。 在不影响裴奕、袁晋修行的前提下,重明楼一楼还可以接一些炼制指定丹药、法器的生意。 当然,目前二人造诣还浅,高于一阶下品的订单是不收的,康大掌门怕赔钱。 对了,待得过些年康荣泉能把重明宗的灵田侍弄好了,重明楼说不得还要兼做灵米的生意。 二楼则可以做些餐食住宿的生意,只是这事情还得寻个灵厨才做得起来,康大宝还在寻找合适人选,一时还做不成。 除了这四家本地户外,他们还把唐固蒯家之类的亲旧势力也叫了过来开铺子。 在墟市边缘,康大掌门也没忘记给散修练摊留个地方。 他还心心念着,要收这几个碎灵子的摊位费呢。 到最后康大掌门把这些安排归拢统计,掐着指头好好算了算。觉得应该勉强能把墟市填满大半,他心头的石头算是放下来了,要先将精力转到修行上面去了。 待这次闭关突破了练气六层,他还要去个地方。 感谢简v老哥六万点币的打赏,感谢书友20180709232127744、捣蛋熊猫两位老哥的一百点币的打赏 感谢简v老哥的六张月票,感谢书友20171002145921789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盗听徒说、慈母守中线i游走身上依、风吹panties屁屁凉三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所有订阅本书的读者老爷们!今天争取日万! (在此还要特别感谢灵云居士老哥,在本书刚开始就给我意见支持。他的新书《家族修仙:从大衍决开始》正在更新,喜欢家族流的朋友们可以试读一下,有百万字老作者保障) (本章完) 第74章 师徒突破 第74章 师徒突破 本来康大宝早该触碰到突破的门槛了。 他进阶练气五层后,许是饮了那碗灵露的关系,修炼起来顺遂得很,简直毫无瓶颈,这在他从前的修行经验中从未有过。 只是因了筹备墟市的事情,费了好大精力去外出跑商,传布消息的缘故,这才耽误了修行。 本次突破并无什么值得可言的,康大掌门在云房内独坐了两天,便如汤沃雪地突破到了练气六层。 只在短短两年,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就连破两层小境界。 这等速度,对于康大宝而言,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突飞猛进。 要知道,康大掌门当年从练气一层修行到练气二层,都不止了三年时间。 这年康大宝三十六岁,练气六层,正值壮年。按理说筑基的希望还是有的,只是不大而已,若是脸皮够厚,对着外界自称一句筑基有望,还是勉强够格的。 康大宝事后在云房中又独自呆坐了一会儿,回想起自己困顿练气四层瓶颈,十数年不得寸进的苦闷日子,心头顿觉开阔。 他又拿出来袁晋特意为他打造的戍土青元盾开始祭炼温养,这也是袁晋炼制出的第一件中品法器,失败了十一次这才成功。 只材料本钱算下来,都比去买一面还贵了几倍,又过沉过笨,连灵力耗费也大,还只带“坚固”一重禁制。 防御效果倒是差强人意,康大宝全力运转下来,面对蒋青的认真一剑,戍土青元盾盾面也只留下半寸剑痕。 不过,虽是有这般多的缺点,康大掌门也很喜欢用便是了,觉得比起刘家老四那面破盾牌要顺畅许多了。 这时,一只小兽从他袖子里钻了出来。 之前它在康大宝修行时,被后者用法禁圈在了袖子里面。 整整两天都未能出来透气,此刻它正蹙着眉头,直瞪着小眼睛看向康大宝,显得很是生气。 康大宝见状,将它拿起来放在手心里头,摸摸他的背甲安抚起来,细声哄了几句。 谁料这小兽却很不领情,傲娇地偏头朝着康大宝短胖的手指头假咬过去。 它这么一咬,康大宝便笑呵呵抽回手指头躲,它便迈着小短腿追。 一躲一追,一追一躲. 一人一兽玩了好久,直到小兽似被康大宝玩得真的有些恼了,便立即转头,伸出肉乎乎的小脑袋重重地咬在康大宝的腿肉上。 这小兽牙都没长呢,哪里能咬得痛康大掌门这身厚皮。康大宝又逗弄了它一番,便又哄它进了袖子里睡觉。 这灵兽的幼儿时期跟人是一样的,睡眠时间很是重要,在他们一天的时光里足占了大半。 更别提,这还是由山公送来的那枚“藏六”所属的灵兽卵中孵化而出的,本就嗜睡。 尹山公比康大宝听过的那些传闻中还喜欢提携后辈,这位仁厚长者可比康大宝预想中要大方多了,无愧是名满云角州的道德高修。 这只灵兽按宗门典籍所记,是为耆鼍鼋,在寒鸦山脉颇为鲜见。康大宝读了只觉得这名字拗口,便直接给它起名小奇。 依着宗门前辈们留下的手札所述,在正常的精心照料培育下,这种灵兽在成年后,一般能成长为二阶灵兽。 也就是说,这个小家伙长大之后筑基的概率,要比康大掌门大得多得多。 当然,在这过程中,肯定也少不了要主人耗费大量的心血与海量的资粮便是。小奇的出现令得康大掌门回想起了刚刚饲育白甲陆龟的日子,他试着从小奇身上寻到“龟儿子”的影子,但是只尝试了几次便放弃了。 虽然小奇却也乖巧,虽然康大宝也真心喜爱小奇,但“龟儿子”就是“龟儿子”。 那个好养活、不挑食、嗜睡、嘴馋,舍得豁出性命来救他的好孩子,只能活在他的记忆里了,是任谁也替代不了的。 待得康大宝神清气朗地推开已经合上两日的房门,此时月华满院,夜静更深。 院子里没有旁人,只有靳世伦一人独自立在云房门口等候。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么想了,但康大宝每每看到靳世伦这练武的身段,配上潘安的相貌。还是都会发自内心的觉得,道祖爷爷的确是有些偏心的。 只见这俊美少年此时身上泛起淡淡灵韵,康大宝如何还不知道自己的四弟子这是引灵入体已成。 康大掌门笑了笑:“世伦,恭喜你了。” “徒弟拜见师父。”靳世伦当即拜道,眼中隐有泪光闪过。 所谓师父,如师如父。靳世伦入门已近三年了,却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有资格面对着康大宝喊出这两个字来。 于修行人而言,师徒关系是最亲的一层关系,它如同父子之情,甚至胜过父子之情。 这是毫不夸张的说法。盖因为在康大宝这类低阶修士中或许还有例外,但高阶修士中则几乎都是这般认为的。 以筑基真修为例:练气修士一旦筑基,如无意外,便可享寿二百四十岁。 其后人若无灵根修行,在孙辈曾孙辈或许还能得到些许恩泽。 那再往后呢?到了玄孙辈、来孙辈,他们许是一辈子都和筑基修士说不上一句话了。 而师徒关系则要紧密得多,或许会保持几百年之久。 那么修士与后人、与徒弟谁亲谁疏,一眼便可辨之。 师父待徒弟如亲子,徒弟成仙成祖之后又回报师恩的故事,更是在此界广为流传。 至于师徒之间无有情谊,只有利益可言,乃至于待到徒弟修为相当之后,与师父改称道友,平辈相交的这种情况。 一般只会那些在修行左道的妖人道统中才会出现,在此时的山南道,其实是相当鲜见的。 今天既然是徒弟引灵入体的大日子,康大掌门收起了平日里教育徒弟的那副惫懒做派,先是带靳世伦回了云房,悉心教导了一阵。 只是这份温情没能存在太久,他只把紧要事情交待了一番,又拿出来几本大部头叮嘱靳世伦好好背,便又打发靳世伦去寻裴奕去了。 真不是因为懒病犯了,此时他是真有要事要去做。 感谢颐柳扶风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75章 申领商引 第75章 申领商引 康大宝这次要去的,是由云角州的另一大势力岳家所控的韩城。 韩城岳家与定南牛家,在这云角州一南一北,算得上是执牛耳的存在。 自平蛮之役过后,仙朝便渐渐被动又主动地收回了投射在云角州这处平蛮主战场的力量。 莫看这里只是一处小小的边州。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两仪宗几乎把放任蛮乱做大的这种做法摆上了台面,又毫不屑于遮掩自己的吃相,明目张胆地做下了派出门下弟子大肆收集生灵血气这等恶事,所以才给了仙朝过问此事的由头。 又是因了两仪宗这种恶劣行径,所以直接导致他家引发了山南道其他势力的众怒,这才放任仙朝入场。 若不然,大卫仙朝是几乎不可能在由两仪宗实控的云角州内,如此顺利的派入这般多直属于仙朝的修士参加平叛的。 也因了两仪宗理亏,被大卫仙朝趁机寻到了错处,这才给了仙朝染指前者底盘的机会。 而仙朝也靠着平蛮立威的关系,在云角州重拾了部分民心。 这也导致当时的山南道总管沈灵枫,甚至还产生了重新将仙朝势力的触角,伸进云角州的想法。 而重明宗的张祖师,便是因着这个机会,才得以从分李州张家分宗出来,改在平戎县开宗立派的。 类张祖师这些老卒,此后便作为依附在仙朝的这颗大树上的枝丫,开始茂密生长起来。 在沈灵枫的引导下,他们也逐渐产生了要把两仪宗从整个云角州彻底挤出去的念头,争取让这个稍有些重要的边州重归王化。 然而沈灵枫的想法最终并未成型,究其原因,无非是仙朝的敌人并不只有两仪宗一家而已。 山南道不是京畿道。 仙朝三尊元婴,百位金丹的力量看似强大无比,但他们在这四百余州府内只有寇仇,没有朋友。 道中的其他势力或许乐得看两仪宗的笑话,但有一点看法他们是绝对保持一致的:山南道不该有一寸土地重新归于仙朝的治下。 虽然碍于开国太祖那盏忽闪忽闪的魂灯,大家还未彻底跟仙朝撕破脸皮,明面上还尽都尊仙朝为主。 但若仙朝再产生些什么别的不该有的想法,他们也会用手段,让全天下都去看看仙朝的笑话。 好在两仪宗也未把事情做得太难看,没有选择直接与仙朝开战。 但他家依然靠着在本地强大的影响力,使出了诸多鬼蜮伎俩,给仙朝造成了许多麻烦,令得后者不堪其扰。 而自蛮乱后这近二百年里,大卫仙朝纵是在其京畿腹心之地,也同样是烽烟四起。 作为朝廷肱骨的沈灵枫,在这种境况下,自然不能久留在云角州。 他得带着他的平蛮大军早些还师,替那群宗室膏粱们先把门口的火灭了才行。 因着这两个原因,便使得仙朝在云角州越来越衰弱,衰弱成近些年这样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以平戎县衙为例,莫说想收些税款了。就是康大掌门从衙门口过路的时候咳上一声,都能吓得那位练气二层的县尊抖一抖。 而在这近二百年间,更是有不知道多少仙朝安插的棋子,都被由两仪宗安排的爪牙连根拔起。 之所以张祖师的重明宗作为仙朝“余孽”,还能够相对安然地传承至今,则全赖于二代祖师把门派败落得太快这件幸事。 那时候人家动手的时候,眼睛里根本就没重明宗这号势力。 如今云角州大部其实都已经被两仪宗重新掌握手中,连县衙内的主官、佐贰也都是由两仪宗的爪牙,甚至直接选派低阶弟子担任。 只有平戎县和隔壁斤县等少数几个县邑,因了是平蛮之役中心战场,受了大战波及以致灵脉紊乱的缘故。 暂时还处于仙朝管不了,两仪宗又懒得管,这样的权力真空状态。 两仪宗门内足有近十名金丹,假丹数十,雄霸左近数州。 区区几个穷县罢了,扔在那里便是,多少给仙朝留些颜面,什么时候想要了,那也是伸手可得。在这种状态下,仙朝和两仪宗便由得这几个县邑中的那些孱弱势力菜鸡互啄,放任他们很是自由的野蛮生长了一些年头。 是以这几县的修士日子虽然是过得穷苦了些,但头上的确也少了些束缚,说不上是好是坏。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仙朝颓势未止,大厦将倾,两仪宗终有一天会重新把云角州梳理干净重新入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韩城岳家则与重明宗不同,他们家的屁股从一开始,就是坐在两仪宗这条船上的。 本就是人物皆丰的筑基大族,又赶上了二虎相争的好时候。 这些年靠着给仙朝使绊子,岳家从两仪宗得来的好处不知凡几。 而其中最大的一个好处便是,他们得到了编管云角州南部所有墟市、坊市商引的派发的权力。 岳家一般是给申领商引的势力,按照规模大小,大概定个税额。 自申领过商引后,只要每年的税额没有逾期,这个墟市就算是被登记在案了。 凭着韩城岳家这个名头,被登记在案的墟市能很大程度的避免一些穷凶极恶的匪修劫掠的风险。 似凌河墟市便是这样,虽然这些年来墟市外杀人夺宝的事情屡见不鲜。 但至少在明面上,凌河墟市从来没有遭受过邪修的侵袭。 韩城岳家只是受了两仪宗的影响懒得管,不是不能管。 平戎县可没多少匪修有这胆子,敢去称量一下这个半州霸主的份量。 而康大掌门此行的目的,便是要为重明墟市申领一张商引。这其实是相当有难度的一件事情,不是把灵石送出去就行那么简单的。 这世上多得是想拜菩萨的,能找到庙门的却是少有。 康大宝骑着乌血驹,星夜兼程到了韩城。 托了贺家的关系,几经辗转才见到了一位岳家的三等管事。 莫觉得人家职位矮,人家还嫌你生意小呢。 康大掌门笑烂了脸,了大几十灵石,陪着这位“奴才爷”吃了足足五天的酒,最后也只得了一次面见那位总领商引派发的老爷的机会,还只有半盏茶时间。 这日康大宝起得很早,沐浴焚香过后,早早地去了。 待到了那位老爷门口,才知道还是来晚了,最后也只能排在长长的队伍后头。 “这苟日的世道,排了这么长的队伍,全都是来给那位岳家老爷送钱的?”康大掌门看着此情此景,心里头有些唏嘘。 “人比人比不得,自己还在为挣那几个碎灵子的买卖暗自窃喜,看看人家,只坐着就能让人排着队把钱送进来。” 从旭日东升等到黄昏日昳,康大掌门眼见前头只剩三两个人了,还不来及高兴,却听得这家的门子居然开始赶人了。 与他一起等候的人中,有那脾性大的,显也是等得烦了,便横眉跟那门子争辩了几句,更是马上就吃了门子的巴掌。 几巴掌下去过后,那修士横着的眉毛便弯了下来,连口里的话也软了。 那门子边打还边笑:“打你又怎的,打了你你明天不还是要来排队的么?” 康大宝远远地躲开,看着眼前这幕感慨想着:“抱着灵石送不出去的,倒是见过;这送灵石送不出去,倒还挨顿打的,真是闻所未闻。这都什么鬼世道” 感谢难啃了哦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一晌为客、白苭、福言暖语、青空之兰、书友20190214220021755、挚爱lyx、书友20200223154748249几位老哥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76章 墟市开业 第76章 墟市开业 说来也巧,当康大宝第二天脑子终于开窍,使了灵石,跟着岳家仆役进了一重又一重院子,来到了一处灵气充溢的偏堂,终于可以面见到那位岳家老爷的时候。 昨天那位挨了嘴巴的急性修士,恰巧就排在他的前头一位。 此时他脸上的伤势都还没好完,却是满脸堆笑,对着那位老爷极尽谄媚之色。 这幅模样倒把康大宝看得一愣,随后想了想倒也想得通了。 这种人倒不鲜见,见了位卑的,脾气暴戾;见了位尊的,骨头自然而然的就轻了三分,不奇怪。 最后在老爷不耐烦的眼神中,急性修士如愿所偿地走了。 “昨天那门子的话倒是一个字都没错。” 康大宝只短暂感慨一声,便快步走到了堂内,递出准备好的礼物来拜:“晚辈康大宝,祗请君安。” “你这粗汉,倒是个知礼数的。”堂上那老爷打开礼物笑了一阵,露出满意之色,赞了一声。 旋即又开口问道:“所来何事啊?” 康大宝将来意讲了,又拿出事先备好的舆图给那老爷查看。 “查查,此处有无旁的墟市在开。”康大宝准备充分,只三两句便将事情讲述清楚,把岳家这老爷听得连连点头,只差遣身旁人去查看。 那年轻侍从进内屋查看了舆图,正板着脸色回来要报。 刚路过康大宝身侧的时候,一个灵石口袋便进了自己的口袋。 侍从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待他悄悄托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便见那侍从便把脸色一换,露出来个笑模样来。 只见他转身朝着岳家老爷拱手回禀道:“老爷,此处左近并无旁的墟市。” 那岳家老爷坐在上首哈哈笑了笑,他再怎么不堪,也是个筑基真修,哪能看不出两个小辈眼皮子底下这点儿的动作。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家旧的墟市又不是他家亲戚开的。 可刚才那收着灵石的年轻侍从可真是他亲儿子,虽然是野的。 惧内便有这点不好,明明有大把灵石攥在手里,偏偏怕被那母大虫晓得了,也不敢给野儿子贴补些,倒弄得这位岳家老爷心里头好生愧疚。 这个胖大汉子有心呐. 康大宝这个举动令得岳家老爷很是感动,又收了康大宝五十块灵石,把那商引取来用好公印,过目看了看,把商引上头的一年期又添上了一笔,翻了十倍。 “且去吧。” 康大宝接过商引稍一打量,便压下喜意,恭敬地退了出去。 康大掌门方一退出偏堂,便站直了身子,脸上满是喜色。 他心道那大几十灵石没白,下次来得记得再给这野儿子一些好处,这位老爷怕是还会还些好处给我。 康大宝既如愿得了商引,便不再耽搁,又是架着乌血驹风尘仆仆地赶回了重明墟市。 先是把那开业商引给几家人都看了,见了这商引一下来便是十年之久,更是令得大家尽都欢喜。 一直以为康大宝做不成此事的薛笏在旁暗暗心惊:“这康大宝好大本事,再这么下去,这左近又要跟前几十年一样,成了他们重明宗的一言堂了。” 薛笏喜忧参半,他也是个有心气的。想着他们薛家早年间也是阔过的,那时候足有练气修士数十,不比如今的洪县贺家之流稍差。 他家中修行的也是残破的洪阶功法《甘霖佛鬼录》,自认为假以时日至少可以做到跟重明宗分庭抗礼。 两家人如今一起合作做些营生倒是可以,真要跟野家陆家一般给重明宗做个有实无名的附庸,分清楚了高低,他薛家人才不愿意呢。“罢了,如今有灵石赚先赚着,且先从长计议。”薛笏心里这么想着。 却没见康大掌门也在阴恻恻地看着他,心中同样在想:“哼,待你吃老爷给的肉吃惯了,以后便是不想当老爷的狗也得当狗了。” 一月过后,重明墟市算是低调的开业了。 依着康大掌门的说法,这是怕给凌河墟市那些奸商们刺激得狠了。 开业当日来墟市的修士不少,足有二三百人,其中卖货的许是要比买货的还多。 这是因为康大掌门去了一趟韩城过后见了世面,将眼光放长远了不少。 开业前康大掌门便放出了消息,开业第一年内散修过来练摊不收一个碎灵子。 这条规矩虽然受到了其他三家的一致反对,但是在康大宝的据理力争之下,还是执行下去了。 果然不出康大掌门所料,这么一来,墟市的人气可就旺了许多。 至少没有出现康大宝之前设想的最坏的结果:逛店的人没有开店的多。 是的,哪怕是打定主意来练摊卖货的散修,最后也是会灵石的。 赚了灵石不,留着被人抢吗?当然是要买合用的丹药、法器、功法来修行啊! 运气好的还能跟那些话本故事里的主人翁一样,刚出了坊市便遇到个穷凶极恶的匪修。 先让自己扮猪吃老虎一番,再顺带英雄救个美,自此后携美同行,百日筑个基、十年金个丹啥的。 诸天世界里的话本故事都是一样的,一股穷酸味儿! 这都是些落魄穷酸写出来给落魄穷酸们看的,好让他们回去白日做梦。 算是应证了那句“越缺什么,越想什么”的话。 墟市就这么安定运营了两个月时间,这段时间康大宝一直在墟市内守着,生意比他预想中要好许多。 一楼的生意其实一般,来重明墟市的多是最底层的散修,手头的灵石少,买不起正经的灵丹和法器。 赚了两个钱,多去练摊上寻些便宜但不可靠的丹药吞服,找找法器碎片傍身之类的。 稍微阔绰些的,则可以去陆家的灵蜜铺子买几个灵蜜枣,对于修行作用虽然不大,但也可以尝尝新鲜,聊以慰藉。 是以除非遇到了要去寒鸦山脉外围猎兽的亡命,进来一楼买些补给,在那时候能做笔稍大点的生意。 平常时候,往往得几天才能看见个衣着朴素的散修,涨红着脸,紧攥着一把碎灵子,鼓足了好大勇气一般走进来。 搞得连一楼雇来的几个凡人伙计,也实在没什么事做,成天在柜台上打瞌睡。 二楼的生意则要好上一些,小二十间客房大部分时间都能住满。 从外地来寒鸦山脉外围猎兽的修士,一般都会选择在此住个旬日左右,或是修养,或是准备。 这便给了重明小楼赚灵石的机会,蒯武介绍了他家表弟,一位惯会侍弄山珍的灵厨过来。 手艺的确不凡,各色灵肴把这些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山中客吃得大呼满意,更舍得大把灵石。 康大掌门这日把账目拿来一算,照这么一算,三年即可回本,这境况比自己事先预想的可要好上太多了! 他这边刚算好账,便见野平林这个少年急匆匆奔了进来:“不好啦,康掌门,出祸事了!” 感谢书友20170925210944449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寻觅余生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77章 京观 第77章 京观 野平林其实并不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 遭遇过破家之难这般大的变故之后,这个少年的肩上便重新担起了父祖的担子,成为了野家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家主。 平日里在他的身上,总有着一份与其年龄并不相匹的老成练达。 能把他都吓成这幅模样,那这事情定不是小事了。 康大宝也不着急,引导着野平林先将心情平复了下来,少年人喝了一口冷茶,沉下心将事情三言两语地大概讲清。 康大宝仔细听完后,又想了一阵,才蹙眉言道:“走,带我看看去。” 出门前又把陆家、薛家在墟市内管事的也都叫上,众人走出重明墟市才不到半里路,康大宝便看到了在通往墟市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众人正围作一团,像是在议论着什么。 带着众人再行了不过数十步,周遭的议论声也开始传进康大掌门的耳朵里。 “黄二郎得了重明墟市不收摊位费的消息,从白沙县行了恁般远的路赶过来。未曾想灵石没挣多少,反在这里遭邪修害了。” “赵老汉不也是如此,为了给孙儿换些引灵入体的药材,在墟市里风吹日晒了半个月,期间连碗灵茶都舍不得喝。结果呢,把脑袋都丢在这里了,可怜呐。” “还有这焦小哥,听说出来是给其父” 人群中围观的大多是些散修,被围观的大多也是。 见了康大宝来了,围观众人看着重明墟市市尉和重明宗掌门这两块牌子的面子,让出一条可以过人的通道。 “啧。”康大宝看过眼前景象,面色难看。 六个人头被人清洗得干干净净,又整整齐齐地摆成了一个三层小塔,个个瞪大了双眼,就直勾勾地对着重明墟市大门的方向。 这始作俑者手头显然并没什么急事要做,因为他还颇有闲心地给这六个人头都擦脂抹粉,好好打扮了一番。 丢了脑袋的人中男女老少、天南海北的都有,这些人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皆是来过重明墟市的散修。 “难怪了,多半是嫌道爷‘杀他们父母’了。”康大宝暗自忖度。 围观众人看见康大宝表情都不是很好,修行中人不说人人皆是聪颖过人之辈,但至少这里头的确少有笨人。 就是在宣威城、韩城那样的仙城大邑,出了城就被邪修害了性命的散修也是屡见不鲜。 但是害人的邪修抢了财物后一般也只会毁尸灭迹,不会多此一举做个京观来吓人。 为什么要吓人,吓得是什么人? 旁人只要能想通这两个关节,那么便不难猜到,这邪修杀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了。 物伤其类,莫看这些散修贱如草芥,毫不起眼,可现今重明墟市就是靠着人家才能做得成这个买卖。 真要是因为这件事情,把他们吓得都不敢再来了,那康大掌门了这好大架子才搭起来的墟市,怕是第二天就得黄了! “众位道友还请放心,这件事康某人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康大宝冲着围观人群抱拳拱手一周。 众散修听了,表情依旧冷漠,并未对康大掌门的承诺抱有什么信心。 这世道,漂亮话谁没听个几箩筐的。 就凭这空口白牙,能哄得了哪个?还真当我们这些散修是何不食肉糜的傻相公了? 康大宝见了众人这反应,心下焦急起来,眉头紧蹙。 除了叫人帮着几个被害散修收拢好遗骸,加派些人手去打探消息,面对着如此困境,他一时也无别的好办法。好在他至少知道从哪儿肯定能得到可靠的消息。 接下来的旬日里,墟市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差。 莫说敢来墟市散修的越来越少了,便是那些急用灵石实在舍不得走的,也成天愁眉不展,似是在每个人的脖子后面,都挂着一把凉飕飕的刀子。 康大宝甚至已经从外界听到了“路过重明墟市一定要记得绕路”这类警示的话了。 勿论这类话到底是有些人故意散播,还是散修们自发劝告形成的,还是上述两者兼而有之,这些都不重要。 如何能尽快挽回重明墟市的名声,才是问题的关键。 这件事非止是寒鸦山这四家坐地户着急,墟市内其他的商贩也着急。 大家背后的势力都是投了亮闪闪的灵石进来的,要是尽折在这里了,那对大家的前程肯定都不是件好事。 这其中以蒯家最为着急,蒯家主蒯武听了消息都立即从唐固县星夜赶来了。 他蒯家本钱可不算雄厚,遭姓康的灌了迷魂汤之后,蒯武将大半家产都投进了重明墟市内,怎么可能不心急。 蒯武来了八天,便在此处拉着各家管事开了八天大会小会。 蒯武上蹿下跳地逼着各家出人,组成了一支巡逻小队,在左近闹得好生热闹。 短短几天内,周边的几处山间密林都被他们翻了数次,颇有点搜山检海的意思。 虽然蒯武劲头很足,各家修士组成的巡逻小队也的确卖力,但邪修们也不是傻子。 此时风声紧,莫说害了人的晓得躲。就是还没来得及害人的,也晓得要先忍忍,暂时缩着脑袋不出来了。 于是折腾了这般久,这支巡逻小队了许多力气,莫说找到害人的正主了,纵是个好欺负的邪修替死鬼,他们都未寻到一个。 “雷声大、雨点小” 还在重明墟市内讨生活的散修们在紧张之余,居然又开始看起了巡逻小队的笑话。 似是只要看见别人做了无用功,倒了霉,他们便会发自内心的高兴。 便是那能威胁自己人身安全的邪修还逍遥在外,便是悬在自己后脖颈的钢刀还在冒着寒光,也与他们无半点关系一般。 他们就是这样,时而精明、时而愚蠢;时而狡黠,时而敦厚. 或者说,其实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 就在寻找真凶的事情一直未有进展,墟市内人心惶惶,累得各家生意也每况愈下的这个时候。 康大掌门托人探来的消息,也终于传来了。 感谢心中有个修仙梦老哥的两百点币打赏、感谢灵云居士、门外汉在门外两位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中野七月、艾尔伯特_牛顿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简v、书友20221105004927702、巢湖大虾、江湖艺人凡小四、星耀四方、孤影牧风几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 (本章完) 第78章 枭首 第78章 枭首 重明宗的会客堂中,蒋青看着面前这个独目巨汉,觉察出这个人身上有股朽木烂泥一样的味道,眼中露出一丝不喜。 对坐的独目掌柜感受到了对面这个年轻人毫不掩饰的情绪,不过他选择不将这些旁的放在心上。 买家是什么脸色都不重要,只要把买消息的灵石给足了便是。 “灵石呢?” “没有。”蒋青眼皮微微抬起,面无表情。 “没有,没有灵石姓康的让你叫乃公来此作甚?!”独目掌柜当即大怒,魁梧的身子站起来似是能够顶破屋顶。 “大师兄事前嘱咐过我,说你欠他的还没还完,这次先算作利息。” 青年剑客的语气依旧不带任何情绪,讲起话来也是平铺直叙,似是没有看到独目掌柜那只眼眸已经被狂怒的情绪染成赤色。 “算你母”巨汉见了蒋青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寒意,眼中的怒色渐渐熄了,连骂人的声音也弱了下去。 “这姓康的当真不是个东西!安了心不想给乃公灵石,竟派了个冷面煞星来吓乃公!”巨汉心中气急,又不敢再骂出声,只得又腹诽一句。 “他当年纵是救过我的命,这些年从我这儿打探来的消息也有那般多了,怎好一直不给灵石。再者说了,我这条性命也不怎么值钱的。” 巨汉嘴里又嘟囔了几声,却还是伸手递给了蒋青一个竹筒。 蒋青揭开竹筒盖子,拿起竹筒中的灵笺纸一看。 “凌河墟市市尉,代远江。” “师兄料想得不差,果然是他。” “呵,”对面那巨汉发出一声嗤笑,“这事情是谁做的,乃公用屁股都能猜得出来,还消你那师兄想?同行是冤家,他当然想弄死你家。” 旋即又扔出一个竹筒,“呐,这才是你们要的消息。” 也不待蒋青打开,独目掌柜便开口言道:“做这事的几个小子姓白,好像原来还是荆南州哪个县的小家族出身。前些年他家当家的族长在外头糟了难,他们几个在本地便过不下去了,就都离乡背井出来讨生活。” “你家这些日子动作太大,他们便不敢出来了,如今正躲在一处野庄逍遥。” “就六个人?”蒋青拿起灵笺,把上头的名字数了数,一挑眉毛,开口问道。 “不少了,你们重明宗前些年不才就三个人,更笑人。”独目掌柜反唇相讥。 蒋青不是个好耍嘴的性子,未理会独目掌柜的嘲讽,将灵笺小心收好,便端茶送客了。 独目掌柜面色更难看了,心中暗忖,“这姓康的师兄弟果然都是一个德行,用完就扔,没一个好人。” “走就走,乃公还不想待了呢!” “大师兄还有句要我带给叶掌柜。他给您在重明墟市内留了间铺子,您要是愿意,随时可以从凌河墟市搬过去。”蒋青淡淡说完,也不待独目掌柜反应,便自离了会客堂。 独目掌柜脚步一顿,脸上表情精彩,“嘁,搞得老爷我稀罕一样。” 西河庄内 白午神清气爽的从一具白的身子上翻身下来,经过了他昨晚的一通蹂躏,塌上这个才将及笄少女此刻已没有了气息。 舒爽了一夜过后,白午又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灵力已经增长了一截,内心不由升起一分愉悦。 “老头子死在外头还真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累得我们兄弟要荡析离居出来避祸,但头上少了他管着,我们这日子真是松快许多。 什么采阴补阳是恶法,习不得。呸!祖传的那部剑经才是恶法呢!苦哈哈练了这么多年,还没我这阴阳术来得厉害,什么筑基妙法,当年还真被他哄住了!” 离家不过两三年时间,白午通过修行阴阳妙法,修为便已来到练气七层。如今只以修为而言,白午已经可以与当年的白卞相媲美了。 况且白午修炼此法全无瓶颈,过些年便可水到渠成地进阶练气八层。全然不似白卞那窘迫模样,数十年来困顿练气七层都不得寸进。 “现在看来,白沙白家怕是还要靠我这辈人才能光大门楣!待我筑基之后,就带着众兄弟杀回白家寨,凡是欺凌过我家的寇仇们,都不会好过!” 白午又在心底发愤自雄一番,才推出房门,一个冒着黑色玄光的钵大拳头就朝着他脑袋砸了过来。 这猛不丁来的一记拳头,吓得白午差点把心脏吐出来。 好在他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后期修士,先前的慌乱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从鼻中吐出了两道红烟,凝成盾形,挡在头顶。 只是“嘭”的一声,白午的红烟盾便被铁拳打散,落成无数香粉。 淫靡之气瞬间弥漫开来,激得来敌连退数丈,白午却是如鱼得水,甚至嘴角扬起,浅笑起来。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便是一滞。 “二师兄小心!大师兄说了要抓活的!你已经打死两个了!”白午听到了一个年轻的声音,无比刺耳! “你说什么!”白午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嚎,七窍中又散出大片浑浊红烟。 眼窍所出烟气化作刀枪剑戟,耳窍所出烟气变作飞石飞蝗,鼻窍所出烟气演作甲胄盾牌,口窍中所出红烟则最为特别,落地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婀娜媚鬼。 “哈哈,小三子你放心就是,许久未出门手生了!不过这个混账我心里有数,刚才那一拳打不死他!” “好胆!”白午见自己当面之敌不过是一个练气五层的矮壮汉子,自以为修为高出一大截,便丝毫不惧。 心中还起了念头:“得快些拿下这浑货,好向他的同伴把还活着的弟兄讨回来。” 白午将甲胄盾牌贴在身前护持,刀枪剑戟带着飞石飞蝗尽都乱打出去。那婀娜媚鬼口中也念出靡靡之音,待引得敌手把目光投了过去后,便敞开大腿,朝着这矮壮汉子旖旎地笑。 “好!”见了媚鬼魅功奏效,白午喜得将手上灵力再加了三分,争取要将这汉子一把拿下。 “呵,”一声冷笑入耳,白午见了矮壮汉子的眼神倏地清澈了下来。 “要遭!”白午忙道有诈,却还来不及动作,就听得“嗷嗷”吼声,一阵巨大的虎啸声响起。 白午看到了有无穷煞气从矮壮汉子手中那支黑色铁杖中汨汨地涌了出来。 只是瞬间,那打过去的刀剑飞石便被这股煞气冲散,挡在身前的甲胄盾牌也只能将这股煞气稍稍遏住片刻。 那婀娜媚鬼也不能再维持那副旖旎模样了,那煞气袭来,好似刮骨钢刀,须臾间便将她刮成齑粉。 “哇”,白午看家的手段被来人破个干净,腹中气血翻涌沸腾压制不住,呕出一滩浊血出来。 矮壮汉子看了这幕只笑,真是个遭瘟的混账,练个左道妖法也不知道挑本好的。 使这红烟手段看着好生热闹,还以为收拾起来颇费手脚,原来是这么个银样镴枪头。 根基怎么能虚浮成这个样子?是了,靠着下等采补法得来的修为,就是提升到练气九层又如何?照样是两拳就能打死的货色。 这混账害了恁多人,才练得这点本事? 矮壮汉子越想越气,想得心头火起,举起手中铁杖,便朝着已无抵御之力的白午天灵盖上狠狠砸了下去。 “二师兄!”一柄飞剑奔来,金铁交击之声过后,便将那矮壮汉子的铁杖撞了回去。 “蒋青!”矮壮汉子面色不善,格开飞剑,举起铁杖又要照着白午六阳之首狠砸下去。 “二师兄!掌门师兄交代了,要带活的回去,已经死了两个了!”蒋青修为如今已是练气七层,便将袁晋手臂强行拉住,又提到“掌门师兄”四个字,才让后者面色转好一些。 “是了,你说得对。”袁晋好一会儿才压下心中杀意,卸了虎煞杖收回储物袋。又把白午储物袋翻开查看半天,挑出一本古法装订的剑经来递给蒋青,“小三子,这个你兴许用得上。” 蒋青见了袁晋样子松了口气,“二师兄这荒阶极品《白猿经》的造诣愈发精深了,连赵古那柄虎煞杖在他手中都再添加了三分威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此刻蒋青倒也没心情查看这本剑经成色,拉着袁晋带着四残二死六个白家邪修,疾速赶到了凌河墟市的门口。 对比起近乎门可罗雀的重明墟市,凌河墟市作为老牌墟市倒有些张袂成帷的样子。 在蒋青袁晋提着六个白家祸害来到门口的时候,墟市就更热闹了。 “想活命的话,就该叫你家主子出来保你了!”袁晋用冰凉的拳套在还能喘气的四个邪修脸上一一挨了一遍。 “代市尉救命,代市尉救命!” “代元江,快出来。灵石我不要了,快出来救命!” “姓代的快出来,你让爷爷们去重明墟市坏人家生意,事发矣!别想能把我们兄弟甩脱!” “老五,这不是上次害你小舅子那个邪修嘛,这是被人抓起来了!” “是他!是他!好好好,老天有眼。” “怎么,这邪修还说重明墟市那事情是代远江叫他们去做的?” “谁知道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人在外头喧哗!”凌河墟市市尉代远江身量不高,比袁晋还稍稍矮了一些。但其生了一双剑眉,配上他练气九层的修为,看起来颇有威严。 “嘿嘿,晚辈拜见代前辈。”袁晋上前拜道。 “怎么,仅凭这邪修的攀诬,你们两兄弟就来找我问罪?”代远江看着身后一众墟市护卫,冷声问道。 “姓代的!你”白午话未说完,便被代远江的手下以法术强行封住了嘴,白午还是不依,想要开口,把嘴撕得血肉模糊,模糊着喊道:“都是.都是受了你.你的指派。” 代远江索性冷冷地看着这幕,不为所动。 “前辈误会了,我家掌门师兄本想来凌河墟市采买一番,中途碰见这几个混账被伤了,我们得了消息,便把他们擒来了。谁料他们竟说与前辈有关系,我们还怕是真的,处理他们要伤了两家和气,这才带来问问。”袁晋上前恭敬说道。 “哼,这等残害同道的匪修,老夫根本就没见过。若是见了,也只会随手打杀了!” “前辈高义,既如此,这几个恶贼在凌河墟市外害人,以前辈所见,该不该杀?”袁晋笑问。 代远江闻言深深地看了眼袁晋,又斜瞥了一眼还在乱喊个不停的一众邪修,冷声道:“自然该杀!” “尊前辈令!”袁晋与蒋青听了此言,手起刀落,六个人头齐齐砍下,看得周遭围观的普通修士叫好不停。 “既如此,依着晚辈所见,应该将这些恶贼悬挂墟市大门,枭首示众,以震宵小。前辈觉得如何?”袁晋抱着一堆人头凑近了代远江,又是笑问。 代远江这次终于变色,嘴角一阵抽搐:“好!” 康大宝在人群中见了这幕笑了笑,“老东西,看看以后还有哪个邪修敢为你家做事。” 感谢心中有个修仙梦老哥的1500点币打赏 (本章完) 第79章 谈和 第79章 谈和 邪修大都是丧心病狂之辈这点不假,他们惯会做些丧尽天良的恶事,对于身边相识多年的同伙也难得上什么真感情,这些都不假。 可邪修也是人,既然是人,那便就有圈子。 勿论白家六个祸害是被谁杀的,但代远江把帮自己做脏活的邪修脑袋,挂在了自己的墟市门口,令得凌河墟市被左近的邪修记挂上了,却是不争的事实。 诚然这邪修圈子内肯定不会有什么互帮互助,互谦互让之类的风气。 但是兔死狐悲之下,他们看着那六个被吊起来风吹日晒的脑袋,对着凌河墟市生出几分同仇敌忾的心思,应也正常。 不过康大宝让袁晋跟蒋青两兄弟演这出戏,不止是为了杜绝代远江与寻常邪修之间的融洽合作,这只是其次。 只要代远江这老东西舍得出够价钱的灵石,这世上多的是看淡生死的亡命,这点手段还吓不住他们。 康大掌门从京观的事情刚一发生,就从没想过能够挽回重明墟市在外人眼里的形象。 更何况在代远江的推波助澜下,京观一事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发酵成三人成虎之势。 他康大掌门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平息得了这场物议。 是以康大宝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要把凌河墟市的风评也给搞臭。 他当然知道,仅凭着白家那几个祸害在凌河墟市门口哭诉的内容,扳不倒这家已经营了好些年的老牌墟市。 别说那的确只是邪修一面之词,就是让袁晋翻出拿出来双方联系的书信。 代远江也只会硬着脖子,说那是邪修处心捏造出来攀诬他的伪证,一个字都不会承认,康大宝亦没想过他会承认。 但他承不承认康大掌门并不在意,只要代远江跟邪修勾结这件事情,被凌河墟市围观的修士们听见了,那康大掌门的目的便达到了。 当然他们即便听见了,但心里也未必全信。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一个连市尉都跟邪修有联系的墟市,那还有多少人够胆去的? 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扯淡,黄泥巴进了裤裆,那就不是屎也是屎了! 康大宝想不出要靠着什么手段,以费多少心力、资粮作为代价才能冲淡代远江下的这步脏棋带来的影响。 反正仅把白家六个真凶脑袋的墟市门口肯定是不行的,这玩意儿给不了来此买卖的修士们太多安全感。 他们足够聪明,能够预见到只要两家这场暗战还未结束,那么在代远江灵石的诱惑下,就会有一个又一个来到重明墟市的可怜鬼成为战利品,被络绎不绝的邪修摘去脑袋,帮助后者顺利地领到付出辛苦后应得的报酬。 这样一来,邪修仅凭重明墟市是杀不完的。 康大宝混迹底层多年,能觉察到散修们担忧的东西,所以他决定把凌河墟市也拉下水。 这样一来,重明墟市的名声自然会被衬托着拔高的。 用拉下水说可能还不够贴切,因为他代远江的裤裆里的根本就不是黄泥巴!本来就是屎! 重明墟市有邪修害人是事实又如何?那凌河墟市他们市尉还跟邪修纠结起来害人呢!岂不是更吓人?! 如今康大宝已将目的达成, 现今附近的修士们若是有的选,性子又谨慎些的话,这两家墟市定是都不会去。 可若是没得选,只能在这左近讨生活,偏偏两家墟市风评都稀烂,但一家东西卖得便宜,一家东西卖得贵些,你去哪家? 需要再强调一遍,散修们可都是精明的,是知道用脚投票的。 自六个白家脑袋挂在凌河墟市大门上后,又过去了半年时间。 重明墟市的生意依旧不算好,但好在人气已肉眼可见的恢复起来,相信把生意恢复到开业伊始的程度,甚至更上层楼,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那支由蒯武了好大心力组建起来的巡逻小队,康大宝也没让他们彻底解散。 只是裁汰了一些滥竽充数的,仅保留了二十人左右,还将蒋青也拉来了墟市,暂时做了这支队伍的队正。 蒋青把人员分成数组,照常巡视墟市左近,每过个三五日的,总能带个把邪修脑袋回来,高高挂在墟市门上。 如此一来,重明墟市左近的邪修数量还真少了许多,风气肃清过后,来墟市买卖的人内心的不安感也淡了许多。 也因了蒋青那把飞剑太利的缘故,邪修们便不约而同地放弃了重明墟市外围这个新猎场,又重新返回了凌河墟市这块熟地。 许是受了气的缘故,他们的手段和频次,比起之前还要再厉害些。 是以与重明墟市相比,这段日子以来,凌河墟市的生意则就要惨淡许多了,在凌河墟市讨生活的修士们,也终于尝到了人心惶惶的这种滋味。 代远江这些日子过得很是狼狈,这整肃风气的事情,重明墟市做得,凌河墟市做不得。 本来嘛,人家重明墟市内的几家人就只是安安心心做些小生意,是压根儿不管邪修害人这档子事情的。 或者说这天底下就没几个墟市、坊市会管。 甚至似代远江这类与邪修勾结起来,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的墟市市尉也不在少数。 可你白家六个祸害就不是冲着求财去的,这是打了重明墟市的脸! 人家总要做些动作报复回来才对,邪修们虽然也恨,但在心里头想了想,也觉得人家这么行事倒是无可厚非。而这些邪修之所以能够这么“通情达理”,是因为重明墟市照样也是从韩城岳家那儿求过商引,落过名册的正经墟市。 若是些由几个小势力搭建起来的寻常草市,也该这么得罪邪修,那他们早早便勾结起来,好破了法阵进去大肆屠戮、发些利是了。 至于直接害了那支厌人的巡逻队,先啃了这块硬骨头? 邪修们要打这等恶战,自己一方肯定也不会少死人的。 但这又不似攻打墟市那类买卖,大家为了能有大把油水可捞,能承受比较大的损失。 与巡逻队这类硬茬子恶战一场,可未必能有多少缴获。 纵是赢了,自己运气好些,还能全须全尾的活着;若是运气差些,说不得就得身受重伤、法器尽毁。 那么这时候,身侧同样损失惨重的同伴,马上就得来“关心关心”自己了。 更莫说,一群乌合之众纠结一处,对上由各家拣选出来的精英组成的巡逻队,还不一定能赢呢。 碍于以上情况,左近的邪修中还没有人能有这等威望,可以把大家纠结起来做这样的苦差事。 “老爷自己拼了死伤,把骨头敲了,让你们这些后来的吃肉捡便宜是吧?” 以邪修们自私自利的程度,他们中的好些人,纵是对自己亲儿子,都做不出来这么大公无私的事情。 行吧,左右这些去重明墟市买卖的多是些苦哈哈,看上去都可怜,反正身上也没几个油水,躲着走便躲着走呗。 大家都跟先前一样,再去凌河墟市讨生活呗。 可你代远江的凌河墟市要是想要照着重明墟市学,也组成一支巡逻队,要断邪修爷爷们的财路,再独自破坏了两边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想再挂些邪修脑袋上去。 那总有些不忿的邪修会受不了这份刺激,会结伴来寻他代市尉的麻烦的! 虽然知道代远江近来不好过,可墟市内做生意的商户哪管你墟市市尉有什么难处? 任你有天大的难处,他们每年交给墟市的年例可是一分不少的! 生意这么一天天差下去,眼见着都要入不敷出了。 这些商户尽都着急起来,天天有墟市内的商家排着队找代远江诉苦。 后者编不出切实的办法,也只能拿出些“且先等等,待过些日子自有手段”这类话来搪塞。 这日代远江终于不堪其扰,又叫来了凌河墟市内几个大股东议事。 “大家议一下吧,是打是谈?” 堂内坐着四男一女,除了代远江外,还有一个大屁股女修,一个赤发大汉,一个黄脸老汉,一个白衣老修。 “市尉之前要叫白家兄弟做那等事情,我本就不同意。可你们几位还是一起做了,到如今事发了,怎又来找我?” 率先说话的白衣老修淡淡说道,语气中倒无阴阳怪气,只是有几分诘问之意。 代远江听后正要发怒,又想到如今凌河墟市这点儿生意其中还有不少是奔着这位才来的,便将怒意强压下去,给大屁股女修使个眼色。 后者当即意会到了,忙笑盈盈地一开口:“陈钰丹师说得是,先前一事确是妾身等人做差了,改日定当向丹师赔罪。只是事已至此,眼下墟市风评受损,对我们大家都不是好事,正该是精诚合作之时,拿个主意才是。” 白衣老修眼皮一抬,认真看了女修一眼,“未曾想这狐媚子除了屁股大些,还有这说话的本事?” “打吧,就寒鸦山那几家人里,除了一个蒋青稍稍拿得出手,其余众人,尽是土鸡瓦狗。他家既然有商引,打不得墟市,就去破他们的山门,杀个鸡犬不留!看他们那墟市还关不关门!” 黑脸老汉不想耍嘴皮子,他进阶练气九层已经十数年,修为比起代远江还要深厚一些,对自己的实力很是自信。 “谈吧,重明宗早年间也是筑基大派,没理由不留些压箱底的手段给后人。康大宝当年一个练气三层的卖货郎,能安稳活到现在,还把两个师弟养育成才,如今又做了这般大的事情,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亲朋故旧帮他。真闹大了,于我们也未必是件好事。” 那说话的赤发汉子言谈全然不似他外表那般粗豪,讲起事情来井井有条。 听了赤发汉子的话,代远江也是心生后悔。 “重明宗的新任掌门是个卖货郎”,这等笑话他当年也是听过的。康大宝这些年在凌河墟市来来回回出入了这么多次,当时怎么就没想着寻个日子,直接把康大宝做了呢?! 此时有人想打、有人想谈,偏偏又都言之有物,令得代远江一时没了主意。 或者说,他不想再独自承担这个决策的风险。 白家那几个脑袋的事情,的确把他搞得有些狼狈了。使得其威信败了不少,算得上是得不偿失。 身侧的大屁股寡妇只是叫来调节气氛的玩物,代远江自不会去问她的意见,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陈钰丹师。 “先谈谈吧,谈不成再打。”这白衣老修平静说着。 感谢难啃了哦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怒海狂砂、默哀操蛋的生活两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订阅支持,养书的老爷们别养了吧,觉得还能看的话追读下吧o(╥﹏╥)o (本章完) 第80章 兵戎暂歇 第80章 兵戎暂歇 这日散了早课,康荣泉有些高兴的从经房中第一个走了出去。 师父裴奕、师叔蒋青前些日子被叔祖爷爷叫去墟市帮忙了。 韩韵道跟段安乐也被差出去了,白羊观的何慕仙来报,似是观内遭人用了手段,有邪物作祟。 这个活泼顽皮的小胖子陡然间失了这么多长辈、师兄的管束,这些日子不知有多快活。 加上近来都是袁晋主持早课,他脾气虽暴躁些,但却是个大方性子。 在这些天的早课上,只要是有小辈能回答上他的提问来,便会得些小赏,今早康荣泉便得了一件银环法器。 他本以为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件法器,会是由袁师叔随手敲出来的一把灵锄之类的,这把银环法器可比他想象中好出不少。 终于有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件法器,可把康荣泉开心坏了,喜得这个小胖子下了早课便兴冲冲地赶回自己的寮房,想要马上祭炼起来。 可刚到了自己寮房门前,便见了叔祖爷爷也刚踏进小院,康荣泉便压下心中这份激动,更加欣喜是,上前拜道。 “孙儿问叔祖爷爷好。” “是荣泉啊,叔祖爷爷要跟你袁师叔谈事情,你去伙房,叫世伦准备些食水送到我那云房来。”康大宝见是康荣泉,虽然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但脸上却露出一分慈爱来。 “诶,孙儿这就去。” 小院不大,康荣泉几步就来到了伙房,却见到靳世伦正带着墨儿和张楽收拾残局。 靳世伦也没想到自己自入道后,还是离不开伙房这处地方。 不过他比康荣泉还要幸运不少,刚一入道,便有一阶中品黑木甑、一阶下品大釜足足两件精品法器可用。 这位小时候常以天才刀客自矜的少寨主没有想到,自拜入重明宗之后,在诸位师长的慧眼识英之下,还开发出了自己灵厨一道的天资。 如果说靳世伦于刀法一道上的天赋勉强能算作“一”的话,那么他在灵厨一道上的天赋说是“十”可能都有些谦虚。 靳世伦能在灵厨这项修真百艺拥有这么高的天赋自然是好事。 不过能从事这项修真百艺的修行人,比起阵师符师之流,除了少了些许人前的光鲜之外,落到手的实惠却也不少太多。 真正入阶的灵厨,不仅除了能把灵物烹制得更加美味可口,而且由灵厨制成的灵膳与丹师制成的丹药一样,同样有助人修行的作用。 只是与稼师一样,灵厨一道在本界的传承同样不全,是以他们的身份才不像丹师那般显赫。 不过一个入阶的灵厨,一样是不少小势力求而不得的存在。 康荣泉忙叫住靳世伦三人收拾伙房的动作,简单交代了康大宝安排的的事情,三人又帮着靳世伦打下手,尽快地做好一桌菜肴。 墨儿很是自然将几样精致小菜放在竹制小案上,给师长送饭这类事情,一般都是由她去做的。 “墨儿姐姐稍歇,让小荣泉去就好。”康荣泉笑嘻嘻地接过。 墨儿生的好看,又还没有师承,是以全宗上下的男弟子遑论修为、长幼,都是“墨儿姐姐”、“墨儿妹妹”的叫着。 与之相反,除了段安乐之外,其余人对着张楽便只会冷冰冰地叫着“张师妹”。 墨儿虽有些奇怪,却也不追问,笑盈盈地将小案递过去,还嘱咐康荣泉这个“仙师”端菜要小心些。这个小胖子两臂力气现在能扛起一头犍牛,区区盛了几个菜的小案又有什么值得小心的。 快步行到了掌门云房外,康大宝要等着弟子送菜,为了避免麻烦,索性将房门大开,小胖子的步伐瞬间放慢下来,两个长辈的谈话也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如是这便算谈好了吗?”袁晋开口问。 “算是吧,他家吃了亏,我们几家也没占到便宜。本来代远江还属意要打场擂台的,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一是未必能打赢;二是即便是打赢了,出现了死伤又要再添笔恩怨。还是别斗了,既能省了这顿兵戎,也算是件好事。” “嗯,师兄,我们墟市今后就当真不能开博坊、绣楼了?这可都是能赚大把灵石的买卖。” “不开便不开吧,这等丧良心的买卖,我们这边除了薛家人曾经提了提,也没哪家有做这些生意的念头。” “那巡逻队一年内也真要解散?” “散便散呗,正好也省笔灵石。法器、符箓、年俸.加起来不是笔小数字呢,莫看就不到三十人,差不多要占墟市年例总收入的半成嘞。” “自此后两家就能相安无事?” “嗯至少这近几年里大家面上都能过得去吧,背地里使手段肯定是避免不了的,见招拆招吧。他家本钱终是足些,我们只需要答应这些条件,他家就不再为难我们,两家各自相安,还愿意给五百灵石来做个台阶,也算可以了。现在少挣点就少挣点吧,等过些年,小三子筑基了,你看看我到时候怎么玩死他们” “荣泉,你小子还要在外头听多久?!”袁晋轻喝一声,小胖子便带着满脸讨好的笑容端着小案走了进来。 “袁师叔,师侄哪里是偷听呢,是怕进来耽误了您和叔祖爷爷说正事,这才在门前候着咧。” “哼,也不知跟谁学得这般滑嘴。”袁晋听了也笑,“滚吧,记住了,先前听到的东西不许跟你那些师兄弟去谈。” “诶,叔祖爷爷、袁师叔吃好,荣泉先回去祭炼法器了。”小胖子如蒙大赦,利索得溜走了。 “每回听荣泉叫师兄你叔祖,称我师叔,总感觉平白比师兄矮了一辈似的。”袁晋故作委屈腔调。 “那你是想要他叫我叔叔,还是让他管你叫师叔祖?”康大宝没好气地呛他一句。 “哈哈,不敢不敢。”袁晋大笑一阵。 “对了,这小子哪来的法器?”康大宝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肘,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别说,这么吃起来是比抱着肘子啃要风雅许多,就是感觉少了些满足感。 “他早课上答对了问,师弟便赏了他一件银环。” “噢,原来是这样。对了,说起早课,我上次寻来那部《大藏经》,叫你跟《道德经》每日一起诵读五十遍,你做了没有?” “.师兄吃菜。” “你个小王.” 感谢艾尔伯特_牛顿、hehhe、书友20180727191047146三位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混沌的七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订阅支持 (本章完) 第81章 除鬼 第81章 除鬼 夜风习习,何慕仙面色苍白的坐在偌大的观主静室内,久久未能入眠。 “掌门这次只派两个小仙师下山,怕是奈何不得那只鬼物呀。”何慕仙头脑中浮现起那只妖艳女鬼的模样,还是心有余悸。 只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便已经有六个观众遭了这女鬼的毒手了。其中不乏武艺高强之辈,却也尽都丢了性命。 何慕仙在这段时间内,也摸清了这女鬼害人的规律。她每两天出现一次,专找血气浓厚的观中弟子行采补之事。 而为什么这半个月内只有六人遇害,则是因为他何慕仙何观主自小修炼的童子功也不是凡品。 八十年积累下来的血气太过深厚,那女鬼虽然凶恶,但一次性也采补不完 正是因着亲历者这层身份,才让何慕仙更加担忧。 他在十分忌惮那女鬼的强大的同时,又想起了那种风月常新的快感。 它似是从灵魂升起,蔓延进你的皮肉,在血液中游走,又飞速地窜进你的骨头,最后再深深地烙进骨髓里,让你又怕又想。 “采补便采补吧,若是能再这么舒服一次,便让她把这条性命也吸过去又如何。” 何慕仙想着想着,脑子里忽的传来这个念头,一瞬过后,把他自己都吓得腾地站了起来。 “不行,我何家如今在宗内都已经没仙人了,若我死了,这何家上下连个能与山上说话的人都找不出来了。那这重明掌门之位,要何时才能回到我何家人手里!” “来人!” 外间伺候的小道童听了何慕仙的喊话忙推门进来,关切道:“观主有何吩咐。” “两位仙师都睡下了吗?”何慕仙整理下衣衫,为掩饰心中的不安,便故作寻常口气问道。 “还没有,落仙楼那儿的余师弟刚才还特意交待了伙房的火工弟子,让他们先不要休息。两位仙师还在对弈,再晚些时候,他会让伙房做几份合口的消夜小食送过去。”观主问话,又涉及仙人,小道童不敢怠慢,将自己知道的一一禀报清楚了。 “好,那我这会儿再去拜见下两位仙师。” 待何慕仙神色匆匆地见到韩韵道与段安乐的时候,两人还在棋盘上酣战,看样子战况很是焦灼。 不敢打扰仙人雅兴,何慕仙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在旁小心候着。 韩韵道两人则是兴致颇浓,直下到子时时分方才歇了棋局,喝起伙房送来的肉粥。 不怪两人贪玩,盖因在重明宗内下棋其实是颇有几分凶险的,要是被某位“最擅长”的下棋的不良长辈看到了,少不得要被他“指点”一二。 是以韩韵道与段安乐也只有出来了才能过把瘾,当然兴致很足。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晾着何慕仙这个老观主。 韩韵道把小脸板起来,先吹了吹热粥,才故作深沉模样的开口问道:“何观主,现在,是有些怕了吧?” 何慕仙未曾想这两个小仙人见了面连句客气话都不说,冷不丁地听了韩韵道意味深长地一问,心中有些慌乱起来,连道:“弟子的确惶恐。” “对啊,你练了一个甲子还多的童子功,一身血气充盈得不似凡人,她能忍了那么久才来采补你,我都有些意外。”韩韵道又刻意地浅笑一下。 何慕仙听得愣住了,在韩韵道话说完后也久久不敢开腔,本就苍白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场面上一时只有段安乐专心吃粥的声音响起。 段安乐风卷残云一般将肉粥大口吃下打大半,再用筷子把碗内的米粒一粒不剩的赶进嘴里。 他是个老实孩子,看见何慕仙受了韩韵道讥讽过后的那副窘迫模样,心中不忍。 便不愿意似韩韵道事先所说的那样做,要先为难一番,给这老者长点记性。 只听段安乐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何老,你可知道,你刻意隐瞒被那女鬼采补之事,又不跟我与师兄言明那女鬼的底细。等会这么一动起手来,说不定就要坏了我两的性命?” “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怕.怕这等秽事传到二位仙师这里,污了污了仙师的耳。”饶是何慕仙数十年来久居高位,遭一个小儿诘问过后仍被吓得抖如筛糠,当即拜倒请罪。 “站起身来,好好讲吧。”韩韵道也松了口气,卸下强装出来的大人模样,他刚才故意学着师长们的模样做出那副拿腔拿调的派头,其实也很不好受。 段安乐既然率先点名了,那他也乐得散了架子。 何慕仙听了韩韵道的话来,如蒙大赦,正要站起身子开口,却见得段安乐已经从窗户飞速冲了出去。 “师弟慢些。”韩韵道亦是紧跟出去。 两位仙师一走,独留何慕仙一人在楼中,一声女鬼的凄厉叫声从远处响起,竟吓得这老观主瑟瑟发抖。 “师弟小心!”韩韵道面色慌张,一剑斩过去,对面那个身着艳红罗裳的女鬼便退回数丈,不得不收回了将要插入段安乐胸膛的十根尖指。 感受到阵阵冰凉的阴风从脸上刮过,段安乐这少年仍是是面色如常。 先前女鬼来袭的时候,康大宝赐下的大把符箓都被他捏在手中,随时都可激发,他刚才不过是想放那女鬼近身,好一把放出去,给她来个狠的。 不过韩师兄将那女鬼惊走也好,观这女鬼修为应当还未入练气,不用符箓也可轻松拿下来。段安乐是个好孩子,知道把师父勤俭节约的教导放在心上,便索性收了符箓。 又取出一柄紫金钢鞭,手决一变,钢鞭上便燃起蓝焰,掀起热浪朝着女鬼狠打过去。 女鬼刚险险躲过这条钢鞭,那边韩韵道的剑光又呼啸而来。后者虽然修行《三阳经》迟迟不得入门,但其内附那本《三阳剑经》倒被他摸索出了几分门道。 只是学不得本经,便是习了剑经也只是虚有其表,要想似蒋青那般远胜同侪,韩韵道是做不到的。 但是凭借着练气二层的修为,要对付一个还未入道的女鬼,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何况还有段安乐在旁协助,又是几道剑光下去,女鬼凭着鬼体的轻盈勉强逃得性命,但已被韩韵道死死圈住,逃脱不得。 正待韩韵道剑诀一变,飞剑将将要把女鬼斩落之际,韩韵道倏地听见一声凄凉无比的叫声传入耳内。 “噹”的一声,飞剑跌落地上石板。 又是“噹噹噹”数声响起,韩韵道腰间悬挂的清灵钟连鸣不止,才把他震得清醒过来。 “不好,安乐!”韩韵道清醒过后,忙往师弟方向望去。 却见段安乐根本未受那叫声影响,此刻他脚上贴着的神行符冒起灵光,只几息过后,便助他将那女鬼揪住。 紫金钢鞭毫不留情地一鞭砸下,这艳丽女鬼的叫声便变得更加凄凉,其灵体也渐渐被蓝焰烧灭,到最后彻底消散在此方天地。 “呼,多谢师弟了。”韩韵道想起方才的丑状便赧然汗下,好了不短的时间才收拾好低落的心情,走到段安乐面前轻声说道。 “师兄何必说这些。”段安乐指向白羊观最深处的一个院落,又道:“这女鬼先前是从那里出来的,咱们去探探吧。” 韩韵道自无不可,召来飞剑重新握回手中,跟着段安乐来到了那处院落。 这个院子似是久无人住,院内有一颗槐树长得极好,密密麻麻的心形叶子一层又一层地挤在一起,其间还夹杂着几朵槐,散发着怡人的香气。 树下有一口石井,砖石夹缝间生满杂草,应是许久都无人用了,但井上却有一块巨石把井口压得严丝合缝,显是被人故意放上去的。 “这口井下好重的阴气。”韩韵道甫一进门便察觉出不对。 段安乐一鞭打碎巨石,一股浓郁的阴气冲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阵腐烂味道传了上来。 韩韵道运起法目朝井下一看,表情震怖,这井中居然全是不着片缕的少女尸首! “何慕仙,你瞪大了狗眼好好看看!白羊观是我重明宗的颜面所系,竟被你管成这等藏污纳垢之所!” 当夜便打捞出来十二具尸身,尽是被人淫辱过后抛下水井溺死的少女。 何慕仙这次动作很快,立即查出来罪魁祸首便是第一个被女鬼采补而死的弟子。 整训门风、赔偿家属这些事不消韩韵道二人操心,他们的目的既然达成,那便该即刻返程了。 韩韵道是片刻都不想在这儿待了,他正憋着口气,想快些到康大宝那儿狠狠告这何慕仙的状。 “师兄稍待,”段安乐将一众凡俗屏退,一指水井,轻声道:“这口井阴气虽重,却还达不到养出这等女鬼来的程度。” “师弟的意思是”韩韵道顺着段安乐手指的方向看向院中的大槐树。 这时段安乐又说话了,“这槐树原本应该是灵物,只是不知何故落了品阶,才好似凡木。但好在此处亲阴,将养了许多年对它大有好处。再加上这水井近来又吸了少女们的怨气,使得井水阴气更盛,槐树吃了这井水,灵性有所恢复,又助那井中少女怨气凝成了厉鬼。” 韩韵道听了段安乐的分析,贴近槐树仔细查看,“师弟所言不差,果然有淡淡的灵韵析出。” “这已经可以算作灵植了,也不知这槐树原来是何品阶,若是能移回宗内,师长们定然开心。”韩韵道脸上露出喜色。 “嗯,可是如今井中少女怨气已散,此处阴气大减,还需马上寻些阴系灵物来,免得槐树的品阶再跌回去。”段安乐愁眉不展。 “我曾听师父说过,平戎县城中有一草市,其中或许有阴系灵物卖,咱们这便去吧。” 二人用了神行符箓快速赶到草市,分作两头寻找阴系灵物。 才不过过了一刻钟,段安乐便见韩韵道面带喜色地找到自己,想来那阴系灵物已经找到了。 事实却如段安乐所料,灵物既然已买到了,韩韵道便拉上前者返程往白羊观行去。 “师弟,我在草市内还听见个笑话。” “什么笑话。” “平戎县衙外又贴了告示,又要征税了。” “哈哈,是挺好笑。” (本章完) 第82章 变天 第82章 变天 偌大的宣威城内此刻烽烟四起,天空之中遍布雷光,数百里之内皆能看到雷霆大作,染得半边天空好似一片雷海。 “匡琉亭!”独留在天空的牛家老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往日里慈眉善目的一个笑道人,此刻已被对手逼得虎目圆睁,须发皆张。 他的对手,一个身穿素色道袍的清瘦道人并没有应他的话,只以一道璀璨的雷光作为回答。 “轰”一道声势浩大的声浪炸响,牛家老祖只觉嗡嗡声震耳,神色大变,忙祭起最后一件防御法器挡在身前。 “嘭”其当面的银光法盾迎风而涨,但很快便被雷光打回原型,法盾上的银光飞速黯淡下去。法盾护不得牛家老祖全身了,其身穿的玄色仙衣只是被雷光擦过衣角,便瞬间染成灰烬。 牛家老祖的面色愈发难看,倒是果断,当即赤着身子施以身法秘术,弃了法盾不要,就要变向奔走。 甫一失了主人,那面银光法盾便只在雷光下撑了短短一息,便被雷光打得支离破碎,无数银甲碎片溅落一地,倒给了宣威城中的低阶修士一些机缘。 “呵,走得了吗?!”牛家老祖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男人声音。 这声音方一入耳,牛家老祖便觉背后又有一阵狂暴之气袭来,被骇得浑身汗毛炸起,心中一叹,还是把手中紧紧攥着一物朝身后扔了出去。 “这才对了,你定南牛家丧尽天良了几百年,积累的好东西那么多,不要不舍得用!” 一面血淋淋的等身法镜出现出现在牛家老祖身后,将清瘦道人打来的数道雷光尽数当下。 后者却只是调侃一声,索性收了雷霆手段,脚下遁法快如流光,几步赶到法镜当前,伸手右手食指轻轻一点。 法镜似是残雪遇到了骄阳,在这道人的指间飞速消融下去。随着一滴滴血水从空中淅淅落下,天空中也蒸发出大片死气,在隆隆雷声之下,满城仙凡都还能听到隐隐有凄婉的哭声响起。 “好贼子,无怪这云角州邪修无人管制,看来你也从中分润了莫大好处呐!你牛家今日合该破家灭门!”道人轻声一叹,朝着牛家老祖又追了过去。 后者见了保命手段如此轻易便道人被破了,心下大骇。 他牛家连续出了三代假丹,接连以数不清的怨气血水祭炼才凝成了这面浊血法镜,在与假丹同阶斗法之中防御无双,自以为纵是对上寻常金丹都可挡上一挡。 身后这道人才不过筑基巅峰而已,怎的,怎的如此厉害。 “难道这就是仙朝贵胄?” 牛家老祖来不及多想,只是这么一稍稍走神,他便已被一道雷光缠上,当即又祭出一道血风将雷光弹开。 这血风显是被雷光所克,虽然厉害,但只片刻便被雷光湮灭干净。牛家老祖便又往身后扔出一把血雷炸开,勉强将数道追来的雷光尽数挡下,残余的雷气也被他再起一道血风挡住,这才稍稍得了喘息之机。 “匡琉亭,这这宣威城、不不不,这云角州我们牛家都不要了,都还给仙朝,只要能容我们迁走,莫绝我定南牛家道统便是。” 牛家老祖心中震怖非常,不是他非要以偷偷习得的魔道手段御敌,而是牛家祖传的诸般手段更敌不得这清瘦道人的雷法,若是还不用魔道术法,自己怕是早就了账了。 “不对,这匡琉亭在仙朝宗室中肯定也是一等一的拔尖角色,没理由无端来云角州这类边州特意寻我们牛家麻烦!定是上头出了事情!两仪宗呢,他家不出来主事吗?!要何时来救我牛家!” 见得自己开口求饶也毫不管用,心道不好。这回这个宗室子似是毫无顾忌,根本就是要下死手来的! “是两仪宗已经默许了,任他来灭我牛家?”牛家老祖想通这个关节,面色震怖,心中更加慌乱,便下了决心。便见他燃起精血,运起自残秘法。 须臾过后,他的逃命速度比起方才何止翻了一倍,只瞬间就遁出清瘦道人视线,空中只留下一道血色尾翼残留滑过。 “这云角州什么时候成了你牛家的地方?!好胆的狗贼!”清瘦道人听了牛家老祖的话一怒,一对远山眉轻轻一挑,眼中透出厌恶之色。 道人见了牛家老祖以血光遁走也不慌乱,只是眉眼中厌恶之色更甚,随即在口中轻轻念了一个“敕”字。 其手中雷霆瞬时化燕,无数金色雷燕穿过云朵彩霞飞出,似是要把整个天幕铺满,朝着牛家老祖的逃命方向飞快地盖了上去。 牛家老祖悬着的心还未放下,他感受着自己的修为血汽正在飞速流逝,心中还未来得及升起逃出生天的喜悦,耳边便又传来嘈杂的燕鸣声。 还不待他感到诧异,已经贴近涌来的无尽雷燕已经朝着他的血色遁光前赴后继地撞了上来。 “滋滋”血光雷气在空中互相乱撞的声音连绵不断,两者在雷云之中闪烁不停。 牛家老祖的血色遁光每湮灭一只雷燕,其自身的精血燃成的血汽便要被削弱薄薄的一层。 可仅仅数息时间过去,雷燕还是络绎不绝的扑来,而牛家老祖的遁光却已经是轻薄如纸。 牛家老祖事先已经将最后的活命希望寄托在这道血遁术上了,可此时如潮水般涌来的雷燕就要将他淹没,他连喘息都是奢望,如何能得生还呢? 他脸上再次露出绝望之色,他不想坐以待毙,但如今手段尽数被破,哪能求生呢?! “两仪宗会来人救我家的吧,我家祖上与他家有亲,我家为他家牧守” 最后一层薄薄的血光被削落,牛家老祖干瘪得不成人形的身子被一只又一只雷燕击成碳色,但他假丹强者的体内还在坚强地迸发着生机。 一块又一块的新鲜皮肉倔强地生长出来,却被一只又一只扑来的雷燕残忍地烫成焦炭。 牛家老祖此时感到了无尽的痛苦,但还是强忍着,并未彻底放弃活命的希望。 “两仪宗,会会来救我的吧?”“大卫仙朝!两仪宗!一丘之貉!匡家人,这天下你们拿不回去!你们拿不回去!”牛家老祖绝望地哭嚎一阵过后,大片雷燕压在他的碳色尸身之上,雷火冉冉地蔓延到这位假丹强者的周身将他彻底燃成一片清灰。 清瘦道人冷冷注视着牛家老祖把话说完,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一只雷燕将牛家老祖的储物袋轻轻衔来,放在清瘦道人手中。 “我道你牛家还有多强的本事,还敢跟本伯试手段。区区假丹,入门了些微不足道的血法,便真当自己是金丹了么?下等人物终是下等人物,上不得台面。” 等到天上雷光渐渐熄了,城中的厮杀声也彻底安静下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修才踏着飞剑赶来清瘦道人身边,以大礼拜见。 “下僚霍禀,见过南安伯。牛家修士、连带其嫡脉姻亲共计一千八百二十三人,已经全部上好灵枷了。只待伯爷发话,即刻便可发配凉西、海北二道。” 霍禀见了清瘦道人,脑中想起牛家老祖的惨状,面上表情诚惶诚恐,但很快便摒弃杂念,朝着精瘦道人大礼拜下。 “霍刺史来了,这厮这些年给了你不少气受吧?今日便算是给你出气了。”精瘦道人轻笑说道,看了霍禀一眼语带讥讽。 他在心中默念道:“首鼠两端之辈,最是令人作呕。罢了,正值用人之机,便先以观后效吧” “谢伯爷。”霍禀闻言眼神恭谨,不敢有丝毫怠慢,眼见了在云角州称霸一时的定南牛家片刻覆灭他此刻心中感慨良多。 对于改换门庭,呸,他霍禀本就是山南道总管府指定的正印刺史,只是仙朝在云角州势力暗弱,牛家势大,这才导致他只能委曲求全地认贼作父。 现在仙朝终于派大员来云角州了,对他这等仙朝官员而言那可真是久旱逢甘霖,天终于亮了! 自开国太祖失陷在上古禁地中后,仙朝有多少年没增设过实领封邑的贵族了? 遑论还是从山南道这类被几大宗门把持了多年的地盘上,生生裂出一块来的! 是以哪怕眼前只是位仙朝贵胄内排不上号的伯爷,那也不是自己这种小角色敢得罪的。 更何况山南道总管府已经发过公函,言称这位伯爷还出身宗室近支,跟今上都未出五服。 在这等天潢贵胄眼里,自己一个边地寒素出身、筑基初期的边州刺史算个什么?怕是真的连条狗都不如。 “劳你晚些时候去寻下费司马,与他讲,海北道那边就不要送了。押他们去凉西道,靠山宗上书门下省告急,声言那里有元婴大妖发动兽潮,肆虐州县。妫相闻信已发文各道,言道以靠山宗一家抵御兽潮,难以支撑,便要各道收拢流人统统发往凉西,大战在即,合该所用。 还有,牛家的凡人也莫忘了管,由州中下文,严令不许搬迁,都统一发卖出去。再把消息放出去,这批人自州中转手过后,仙朝不过问用处,也不管生死。你将发卖所得点好收回,充作州中公帑。” 霍禀只管点头,在心中暗赞伯爷手段毒辣。 “这宣威城还是穷破了些,我晚点再去趟韩城,跟岳家讲讲道理,州衙迁到那边去,怕是还要好些。”南安伯朝着霍禀和煦地说道,但后者一想到已经挥发在空中的牛家老祖,就不难想到这位讲道理的方式应该有些别出心裁。 霍禀于是壮着胆子提醒道:“禀伯爷,韩城岳家是两仪宗开宗祖师的血裔,怕是不好” 话说到一半,便被南安伯抬手打断,这位的性子倒不似他这身道袍一般缓带轻裘。 “本伯晓得这些!这定南牛家,也是隔壁云水宗开宗祖师之后!所以,他们在这里不服王化、不纳赋税,擅自编管仙朝黎庶所作所为,罄竹难书!这是有泼天的胆子,几与造反无异!足足数百年都无人能制!金丹之后又算得了什么!本伯,是大卫太祖之后!” “下僚失言,请伯爷息怒。”霍禀低头致歉,却在心中暗道:“这位伯爷好大的气性,眼下的大卫仙朝中,除了京畿之地,各道中除了零星几个州府,还有哪些地方是你们这些宗室能说了上算的?” “罢了,本伯知这些年来国事艰难,你等虽名为牧守,却受尽这些宗门大族欺压,是以骨头也软弱了些。嗯,你们也不容易,放心,本伯来了,万事无忧,你们只管好好做就是。”南安伯拍拍霍禀的肩头。 后者连忙赔笑,同时心道原来帝京来的贵胄也无太多新鲜,这位爷看模样也是画惯了饼的。 “牛家在这宣威城里的产业,你去清点清楚,完了自取一成。”南安伯说完把牛家老祖的储物袋扔在霍禀脚边,看都未再看一眼。 随后独自一人往韩城方向赶去,独留这位刺史大人站在原地强忍笑意。 “看来先前是在心底说错了,不愧是帝京来的天潢贵胄,总也有些不同不是。” 数个时辰过后,清瘦道人瞄向眼前韩城那高大的城墙。只见狭长的两眼微微眯起,下一刻,便已跃起在空中,随手向前一挥,由禁制加持构建的防御阵法便被纷纷破碎开来。 用灵火锻炼得坚固如铁的青色条石一块块从空中坠下,砸得门洞两边的驻军、路人纷纷惊恐逃窜,引发一阵骚乱。 清瘦道人足尖立起,脚下于虚空中轻轻一点,身子便稳稳地站在了城墙之上。他也不顾忌周遭守城修士的惶恐眼神,手结道指,顿足一踏。 “哗啦啦。”大片城墙残渣坠地扬起阵阵烟尘,低阶修士和凡人死伤一片。 这座云角州第一坚城,相传即使是假丹强者亲临也难以攻陷的城邑,在这位帝都来客脚下,却似个气泡一般挥手破灭。 “岳檩何在?出来见本伯。”整个城墙只剩下清瘦道人足下这方圆一尺,宽大的袖袍迎风涨起,扬声而喝。 其声振寰宇,余音袅袅,压得整座城池中的众生似乎都开始战栗起来。 一声过后,这座城池又诡异地沉寂下来,似是在等待它真正主人的到来。 感谢难啃了哦、书友2019121072412926、爱小说家xh三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订阅支持 (不定积分要加c老哥猜对剧情了呀,厉害) (本章完) 第83章 滚 第83章 滚 夜风翛翛,一个矮瘦老叟脚踏一个彩云法器,飘然而来。 “老祖来了!老祖救命啊!” “老祖快出手收拾这个恶贼!” “老祖,我弟弟被这恶贼伤了,求老祖替他报仇” “韩城岳檩,见过南安伯。”老叟听完城下族人的呼喊声也不理会,面上无悲无喜,朝着清瘦道人躬身一礼。 “无怪你有恃无恐,有点门道。”清瘦道人眸中法光一闪,便看出眼前这岳檩虽然其貌不扬,但一身法力纯正、根基深厚,想必修炼的功法也是不俗。 而且观其周身灵力充裕如泉,虽是走的捷径,修的假丹,但比起一般的金丹上修,怕是也不差多少。 同是假丹,照样要分三六九等,无怪这定南牛家明明在云角州立足早过韩城岳家数百年,也始终隐隐被其压上一头。 清瘦道人脸上的忌惮之色一闪而过,不管怎么说,自己可是出身帝京宗室,不至于怕了这小地方冒出来的同阶修士。 “边地良姓、小家小户,能出来什么奢遮人物?若是真有本事,何苦求这假丹,不去修那金丹正法。”清瘦道人心中冷哼,随即又开口诘问道:“你知道本伯要来的消息?” 矮瘦老叟淡淡应道:“两仪宗仇掌门差人言过。” 清瘦道人目露寒光,语气森冷:“那你怎么敢不摆酒相迎本伯?” 矮瘦老叟,目光如刃,扬声应道:“今番韩城岳家二十三名筑基只来老朽一人,一百六十座射星弩也尽数藏于韩城库中,便已是相迎伯爷了。” “好个桀骜不驯的老杀才!”清瘦道人一声冷喝,手结道印,天边火烧云中便猛地裂出一道雷光,身化一尊身长数丈的眦目金刚,面露凶相,从天而降,搅碎了半边云彩,朝着岳檩一掌袭来。 岳檩凛然不惧,伸手一指,脚下彩云法器云气四散,须臾间凝结成无数牛毫细针,似有灵性一般的旋转飞舞,围在岳檩身侧,化作一座圆形的攻击法阵。 待岳檩猛地吐出一个“敕”字,法阵即对着空中落下的眦目金刚冲天而起。 “噗噗噗。”二者相撞,雷云之气相交不断,空中散出大团烟气,空气中都弥漫着灼热的炎雷之气。 清瘦道人手中道印一变,周身便布细孔的眦目金刚冲出烟气,凝拳破空,一个金黄的拳印裹挟着耀眼的雷霆爆裂之力,去势汹汹,直奔岳檩。 岳檩面上露出一丝意外,似是不意自己的术法未能破了对方的手段。 于是手上动作便慢了半拍,手中一柄镌好云纹的飞剑都只来得及出鞘一半,对面那道不比他人矮的拳印便已来到面前。 只瞬息之间,前一刻那道拳意就将要挨在岳檩的脸上,下一刻岳檩当面的雷霆之意便四散出奔,那尊威势惊人的怒目金刚旋即便被半道剑气分做两半。 岳檩心中冷笑,半道剑气又如何?够了! 清瘦道人面沉如水,未曾想自己的术法居然被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随手破了。 “这小小的云角州,还很有些意思呐!” 还不待他再施手段,岳檩便已提剑而来,这具矮小的身体中似乎蕴藏着惊人的力量,飞剑凌空出鞘,火红的天空中便“唰”的冒出一道白练,似是要将整片天幕都分作两截。 “好剑法!”清瘦道人收起小觑之心,不意在这种穷乡僻壤,也有人能使出如此惊艳的剑法。 “若是寻常时候,本伯免不了要手痒一番,只可惜,今日时机不对,留不得你了!”清瘦道人心里由衷赞道。 他一挥衣袖,身前又被大片雷燕填满,那柄锋锐非常的飞剑甫一斩入雷燕群中,便似如泥牛入海,再无声息。矮瘦老者面色不好,脚踏太极步,灵决变换不停,雷燕群中升起一道炫目的白光,飞剑剑身冒出大股凌厉的剑气,将拦在身前的雷燕一一斩落,朝着矮瘦老者的方向极速退转。 “铮”的一声,飞剑终于将身周雷燕清空,退回矮瘦老者剑鞘之中。 矮瘦老者感受到了飞剑的阵阵哀鸣,剑身上残留的雷气还未退散,灼得他持剑的左手都有些隐隐作痛。 清瘦道人冷冷看了岳檩一眼,将雷燕收回袖中,“须得速战速决了!” 清瘦道人抬手一晃,虚空中又出现了十二柄流光溢彩的金杆阵旗。 这十二柄金杆阵旗周身都隐隐附着雷光流动,并有勾连天地之势,只从清瘦道人手中次第飞出的片刻工夫,便将岳檩伙同他那柄飞剑一并圈住。 岳檩见状并无惊慌,那柄气势逼人的飞剑亦未受到影响,狠狠斩在其中一柄阵旗上。 “噹”的一声过后,飞剑退回岳檩手中,而那阵旗莫说受损,便是连晃动都无有一下。 岳檩心下一沉,自交战伊始心中首次生出了一分惶恐。但其仍未坐以待毙,手中一道玉符显出灵光,一条声势惊人的火螭朝着阵旗生成的光幕滚滚而去。 光幕任火螭在其中盘旋飞转,在火螭的撕咬扑抓之下,虽被炙烤得道道灵纹闪动,却仍旧岿然不动,不见衰弱。 “三阶符箓也破不了,他莫不成能御使法宝!?”岳檩脸上冒出冷汗,这位声震数州的岳家老祖此刻终是慌了。 “入了我这雷杀阵,便是经年金丹也得脱层皮!”清瘦道人心中倒无甚得意的,以这等由宗室长辈赐下来的至宝,对付一个边地良姓出身的假丹修士。要是还不能手到擒来,那大卫宗室的脸,可都要被自己丢尽了。 “若不是这桀骜匹夫稍稍有些棘手,收拾他费些手脚,哼。”如不是为了尽快在此立威,震慑住暗处那些魑魅魍魉,匡琉亭还是很想好好炮制一番这个桀骜不逊的老杀才的! “送你上路。”匡琉亭手中灵决待变,一击下去,便要将岳檩轰杀在雷阵之中。 “轰隆” 一道不知比清瘦道人先前雷法粗壮多少倍的雷霆从天而落,十二柄阵旗瞬间被炸得七零八落。 雷法落下,身处阵中的岳檩先是惶恐,随后则是一脸惊喜,他竟是毫发无损。 “上宗还是来了!” 突发变故,清瘦道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又是一道惊雷朝他而来,落在脚前。 待那道狂暴的惊雷倏地落下,倒是未舍得伤这位南安伯分毫。只削去了清瘦道人脚下城墙多余的部分,剩下的部分严丝合缝的贴着他的双足,在清瘦道人脚下留下了一个规整的圆柱。 清瘦道人骤然变色,他感觉刚才耳中传入的根本不是雷声,而是有一个强大无匹的存在对着他的耳朵发出了一声巨吼。 “滚!” 感谢书友20220326173013000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订阅支持 今晚如果空的话再发一 (本章完) 第84章 离开 第84章 离开 “有位故人特意差人请托的,不好推脱。”仇云生收回指决,踏回韩城上空的云雾中,面带歉意地朝着面前的仙朝大吏浅笑说道。 “呵,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宗门,都是一个德行,输不起嘛。”匡甫仁正斜坐在一只身长百丈的黄虬之上,见了他这幅模样,冷笑一声。 却在心中暗叹一声:“算了,至少这仇云生出手还算有些分寸,只是吓了吓这小家伙而已。” “左宗正言重了,南王殿下与摘星楼主他老人家一并定下的棋局赌注,咱们这些下面人,只管听吩咐便是。自此之后,云角州我家再不监管,两仪宗离开这里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又哪里敢耍什么手段?”仇云生故作惶恐,连连摇头。 “呵,南王殿下拿来下注的可是五河州!你们两仪宗好胆量。”匡甫仁一声冷喝。 五河州这块京畿附近的膏腴之地可不简单,连不少远支宗室的坟茔都在那里,这才好悬骗得摘星楼上套。 可即使费了这般大的工夫,也不过替仙朝拿回一处偏僻的边州而已。唉,国势沦落至此,现在还远没到跟他们翻脸的时候。 也罢,南王殿下好容易才从这些宗门嘴里夺块肉下来,要想把味道烹制好,的确得些工夫才行,倒也不用急于一时。 “左宗正息怒,毕竟岳家是家师本族,家师弥留之际多有嘱托,是以仇某难免操切了些,见谅见谅。”听匡甫仁提到了南王,仇云生脸上的歉意终于真诚了些。 毕竟摘星楼主是摘星楼主,他老人家惹得起南王,但自己可差得远。 这位当今宗室中凶名最盛的殿下只要打个喷嚏,就能把自己这个两仪宗掌门吓得蹦起来。 “您看这样如何,两仪宗这便行文,要岳家调拨十二名筑基听从南安伯府调遣五十年,也算是岳家替我们两仪宗为仙朝略尽绵力。”仇云生如此讲道。 岳家十二名筑基效力的象征意义要远高于他们的实际用处,别看两仪宗的做法不算恭敬,但其实已算是给足了仙朝面子了。 昔日云角州的南北两霸,先是定南牛家被阖族发配、韩城岳家也俯首称臣,这便意味着大卫仙朝的触手又重新抓紧了云角州,要重新拾起对这片土地实际管辖的权利了。 “那便这样吧。”匡甫仁点点头,对方既然给了台阶,那便早些下吧,不下又能怎么着呢? 匡琉亭既然无事,他便也没有太过为此事上心,他担忧的这仙朝的形势。 云角州发生的事情只能算是冰山一角,三十三处元婴势力各个如同裂土封侯,他们肆无忌惮地寄生在大卫仙朝这个老人身上,恣意妄为地攫取他身上的养分。 时间每过去一天,宗室的实力便暗弱一分,他们的实力便膨胀一分。 这时大厦将倾之势,偏偏朝中却无人能寻到破局之法。 遥想开国太祖尚未失陷遗迹时,仙朝势力何等强盛。现在的情况若还跟那时一样,他贵为仙朝宗正府左宗正,似云角州这类贫瘠穷困的边州,他这辈子都未必会来看上一眼。 仇云生一个小小的金丹宗门掌门人,更是难有面见自己的机会,又怎么可能跟现在一样,还能跟他互称道友。 “唉,终究只是歩闲棋,久留无用,还是走吧。离开了这里,这天下也还有的是窟窿,要我们这些糊裱匠去补。老祖宗的魂灯诶,您可还得多晃悠两年呐。” 白羊观内那棵槐树的元气伤得厉害,即便是韩韵道与段安乐寻了阴系灵物,却也只能在短期内将槐树灵蕴暂时稳住。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跌落品阶,降为凡木。 二人见状不敢怠慢,即刻回程,待回到了重明宗将事情经过与康大宝一一讲清。 “不意让两个小家伙出门一趟,还能遇上这等好事情。” 入阶的灵植,无论是移栽宗门培育自用,还是从重明小楼中售出获利,这都是极好的。 想到又有一笔灵石进账,最近正为灵石犯愁的康大掌门听得面上一喜,高兴地一拍手:“干得好,给你们记一功。” 虽然重明宗如今的善功体系还是没有启用,宗门内还处于在吃大锅饭的阶段,但两兄弟看见师父高兴,便也跟着傻乎乎地笑。 高兴过后,康大掌门又认真想了想,开口说道:“你们叫上荣泉,让他看看能不能把那棵槐树挪回来。” “徒弟这便去。”两兄弟不敢耽搁,把康荣泉从灵田里捉了出来,路上又把事情经过跟后者讲了一番,把个小胖子听得也是眼冒星光,跃跃欲试。 三兄弟一路疾行,兴冲冲到了白羊观小院。 怎料康荣泉才把槐树稍稍打量,便是连连摇头,叫苦道:“叔祖爷爷也太看得起我了,这槐树元气都快枯涸啦!我都还不是稼师呢,又怎么救得活,还是去宣威城一趟请周师来看看吧。”康荣泉都这么说了,三人自然就只能传信山门,向康大宝告知情况。 康大宝接信后,看了信中言康荣泉没把握能将槐树移回来,倒也不意外。 他对康荣泉这个二把刀本来就没报太大希望,只是想着可以先试试。 万一成了,那不是还能省笔请稼师的灵石么?省不了便省不了吧,康大宝便又点兵,让蒋青带上康荣泉去宣威城一趟,寻周稼师来帮忙。 另两个小的便先在白羊观守着,以防生变。 蒋青听了康大宝安排,骑着乌血驹抱着康荣泉便往宣威城赶去。 这匹宝驹用来行路,可比老驴强多了。 只是叔侄二人行到半路,蒋青便觉有些不对,“从宣威城方向过来的人怎恁般多?” 今日在这道中行走的修士、凡人比之往常数量增长了何止翻了十倍! 随手挑了几个长相凶恶的散修抓来打听一番,那些散修便被骇得哆哆嗦嗦地说了一通。 蒋青听了众人说法,将这些零碎消息拼凑起来,便是以他这颗大心脏,都被震得瞪大双眼。 “宣威城被仙朝大员攻克!定南牛家被灭!” 不料宣威城竟出了这般大的变故,那这时候便去不得了! 为了安全起见,蒋青调转马头,刚要带着康荣泉返回宗门,却听得怀中的小胖子在喊:“师叔快看,你看呐,周师在那里。” 蒋青手中动作一顿,顺着康荣泉手指方向望去。 便见周稼师正领着一列车队在前行走,车队规模不小,足有十数辆驮兽马车,看样子载得应该都是他的凡人亲族。 “周稼师!”“周师!” “蒋道友,小荣泉?你们这是要去宣威城吗?快回去吧,宣威城才出了大事情,筑基都死了一片,这会儿可万万去不得了!”周稼师见了两人一愣,随即快速说道。 “我们叔侄本来是要去宣威城的,只是本就是去请周稼师你的。”蒋青笑了一声,这倒凑巧。 “请我?那过些日子再说吧,道友你看,我这里实在脱不开身,待有空了,改日再登门拜访。”周稼师一指身后长长的车队,抱拳婉拒。 “嗯,不知稼师可有落脚处?若是没有,倒可先将亲族迁往重明城安置,虽简陋了些,但一时也无安全之忧。”蒋青想了想,提了个建议。 “那便太好了!多谢蒋道友容留之恩!”周稼师登时大喜,他只是个混迹在大城邑中靠手艺吃饭的生产型修士,真要让他自己从别的势力手中抢下一片地盘来安置亲族,可能性几乎为零。 正愁着如何安置这些亲族呢,不想重明宗如此讲义气。 “既如此,那我跟荣泉便先跟稼师一起走上一程。我这就传信宗门,告知掌门师兄,待掌门师兄遣人来了,便先请稼师与我去看看那棵槐树。至于护送亲族一事,便放心交由我宗门弟子代劳就是。” “道友考虑周到,便依道友所言。”周稼师听得喜不自胜,连连点头,旋即心中又生起一份感伤。 他回头朝宣威城的方向望去,他已经在那里生活了数十年,不可能没有依恋。 唉,这次离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感谢大家的订阅、投票 (本章完) 第85章 落地 第85章 落地 长长的车队正经过着一段土路,身大体壮的驮兽们被沉重的厢车压得喘起粗气,厚重的蹄子踏在干燥的黄土上,扬起了一阵尘烟。 袁晋骑着一头荒牛,带头走在从宣威城返回重明宗的路上。 他身后跟着一群凡人,带着家当细软,坐在驮兽拉着的马车上,皆是先前来重明宗开垦灵田的那位周姓稼师的亲近族人。 裴奕和靳世伦也坐在中间的厢车内,护持着凡人车队的安全。 韩韵道与段安乐共乘着老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安乐,没想到定南牛家居然都被覆灭了!真吓人呐。”韩韵道小声与段安乐感慨说道。 “是啊,听周稼师说,好像是仙朝来人了。”段安乐想起宣威城中如今尽是残垣断壁的场景,也是心有余悸。 听逃命的散修说,那场大战时间不长,但烈度很强,连筑基真修都死了不少,真是云角州难得一见的大阵仗。 “幸好咱们去得晚,州廷都已经在安排人收拾残局了。要是再早些日子进城来寻周稼师.”韩韵道不敢想了,真遭逢这场巨变,他们这类练气小修在宣威城内的活命几率不会比凡人高出太多。 “安乐,谢谢你啊。”韩韵道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开口说道。 帮助白羊观除鬼这次任务,韩韵道其实表现得很不好。 不管是大意轻敌也好,实践经验不足也罢,他在修为高出女鬼一截、又有清灵钟这件法器庇护的情况下,居然还是被女鬼用不入流的音攻惑乱了心神。 若不是段安乐靠谱,及时祭起了清灵钟,韩韵道怕是就要受伤了。 这种情况要是被康大宝知道了,一通狠狠收拾是跑不了的。 韩韵道倒不是怕遭师父斥责受罚,只是他在众师兄弟中间向来以当代大师兄自居,要是这等丑事被其他师弟们也都知道了,恐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特别是那康荣泉,说不定还会当面揶揄自己,到了那时候,自己定是汗颜无地了。 然而段安乐却隐瞒了韩韵道这段丢脸的经过,而且连发现槐树灵植的功劳都算在了两人身上,这便使得韩韵道更是感激了。 段安乐听得一愣,他是个老实木讷的好孩子不假,但却不笨,还很内秀,自然能听懂韩韵道为何道谢。 他的诧异是因为韩韵道是个很骄傲的性子,极少会对师弟说出这类话。 特别是自认为是当代大师兄以后,变得有些好出风头,做什么事情都想着要独占鳌头、引领风骚。 虽然他也平日里也更加的刻苦修行、严于律己,但这种行事作风,的确有些不讨人喜。 是以除了段安乐之外,韩韵道与其他师兄弟的关系,都很一般。倒是左近三家之中,有几个常常吹捧他的同龄人与他走得颇近。 段安乐听得师兄这么说了,心头有些开心,心道如果这次失利能令得师兄有些了转变,那倒还是因祸得福了。 “师兄说谢作甚。说好了的,一辈子师兄,一辈子师弟嘛。”段安乐笑了笑,韩韵道见状也放下心事,露出本该属于少年人的纯真笑脸来。 “两位道友,一路辛苦,请喝些灵茶解乏吧。”一个约么有十四五岁的少女,眉眼带笑,提着一个茶壶灵具从队伍中间翩翩走来。 “重明宗韩韵道见过道友,这是我家段安乐段师弟,多谢道友款待了。”韩韵道见这少女端来茶水,便立即又恢复成正襟危坐的模样,坐在段安乐身后,挺着身子抱拳致谢,看上去有些滑稽。 “噗,你这道友怎么说话还拿腔拿调的呢?”少女似是带着一份未遭污染的自然天真。 她看了韩韵道特意装出来的大人模样,把大大的眼睛眯成月牙,放下茶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韩韵道哈哈笑着,把少年的薄脸皮羞得通红。 “咦,你这韩道友,脸皮怎这么薄呢,跟个小姑娘似的。”韩韵道羞得低下了头,小姑娘便弯下腰,偏着头硬要去瞧他的脸,继续对着她笑。 最后还是段安乐坐不住了,看不得韩韵道这份尴尬,便从老驴背上下来,接过灵茶来给三人各倒了一碗。 “道友这灵茶真不错啊!”段安乐这话实是有感而发,盖因有个抠门师父的他,在重明宗内能喝到这等灵茶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 上一次喝到,怕还要追溯到两年多以前贺德宗来访的那时候了。 “是呀,这可是我爹的珍藏呢。”少女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令尊是?”段安乐好奇问道。 “我爹就是周稼师呀,我叫周昕然,我家就我跟我爹两人是修士。还有一堆姨娘、姐妹们,皆是凡人。”少女笑着答道,双手捧起茶碗,浅浅啜了一口。 “周昕然啊,真好听啊。”韩韵道心中偷偷念了一声,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便装作喝茶,把脸挡住,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偷偷朝少女明媚的脸蛋瞟过去。 “等等,她既是周稼师的女儿,那不就是康师弟的小媳妇了吗?那我”少年人刚刚开启的情窦,似是散发着好闻的青春味道,却只有他自己才闻得到。 因为搭载凡人中不乏老幼,队伍走得很慢,这一趟足行了半个多月,才到达重明城,这次照旧是康大厚带着几名族长出城相迎。袁晋虽然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康大宝这个性好渔色的族兄,但碍于师兄的面子,面上还是要过得去,便下了荒牛照着康大厚说道:“康城主,师兄这次特意交待过的,周稼师的族人都是我们重明宗的贵客,万不能怠慢了。” “还请袁仙师放心,老朽知道轻重,定会尽心招待周全的。”康大厚忙恭声应下,随即又开口说道:“先前掌门传信,要袁仙师跟诸位小仙师安顿好周稼师族人后,不要在城内久留,尽快回宗。” “哦?”袁晋听了康大厚的话有些奇怪,虽不知是出了什么急事,但还是点头应了,决定尽快回去。 于是袁晋又召来四个弟子,与周昕然道别言道:“周姑娘,我与几个师侄还需尽快还宗复命,久留不得,这便告辞了。这重明城城主虽老聩,却是我家掌门师兄的亲近族人,算得上老实可靠。周姑娘不消见外,但有所需,尽管吩咐便是。” “多谢袁家叔叔与诸位道友,那咱们便在这里先分手了,我就在这里安顿好家人,等我爹爹回来。”周昕然爽朗一笑,表情不带丝毫扭捏做作,大方作风甚是得体。 少女只朝着袁晋众人深施一礼,便领着车队往康大厚安排的住处而去。就是转身转得太快,也不知有无看清对面少年眼里头的那点留恋。 当袁晋回到山门的时候,便看见康大宝正领着蒋青一起扛着巨大的槐树,往周稼师刚定好的位置挪过去。 “康掌门轻点诶,这树根可万万伤不得了,不然便是二阶的稼师亲临也难种得活了。”看得康大宝与蒋青动作有些大了,急得周稼师在旁大喊。 “这些粗鄙的事情,叫些征辟来的凡人力士们做不就好了,怎么师父师叔还亲自动手了。”裴确看着眼前场景有些奇怪。 “纵是要亲自出手,也该共同施展御物术,还能省力许多呀。”韩韵道也没想通。 “裴师兄先别奇怪了,咱们还是先过去吧。”靳世伦虽也弄不明白,但拉着裴确就要去帮忙。 而在他们之前,袁晋早就赶过去了。 不过他刚开始是奔着两人中间空当去的,到了发现,个子太矮挨不着,便又抢了康大宝的位置。 三兄弟一路扛着槐树上山,几个小的要来帮忙,却被康大宝赶走了,便也只能傻愣愣地看着师长们抬着槐树,跟了一路。 “呼,要立起来了!”康大宝喊了一声,三人齐一发力,槐树便落入事先备好的大坑内。 周稼师之前便已经勾连好了地脉,又挑来了两车阴系灵壤用于槐树将养元气。 按照周稼师的说法,这颗大槐树之前品阶不低,至少应是一阶上品以上,甚至还有极小的可能原本是二阶。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三五年便会有一些灵物出产,十年八载就能彻底恢复原样。 只是这灵木重得厉害,只抬了这么一路,便是连蒋青都失去了剑侠风度,成了一副大汗淋漓的狼狈模样。 “师兄,好好的,非要自己上手抬树是干嘛。”袁晋则更加不堪,他虽然修行《白猿经》力气最足,但个子也最矮,最吃力,直累得坐在地上。 “这块灵地是我带周稼师来看的,他一看便说这里很适合种灵树。”康大宝也坐在袁晋旁边,看着正将根系扎入灵壤中的槐树,心里闪过一丝欣喜。 “师兄眼光怎就这么好呢。”蒋青在旁好奇问道。 “什么眼光好,”康大宝笑着摇摇头,随后轻轻一拍袁晋肩膀问:“老二你还记得这里吗?” “这里?哦哦,记得记得!当年那棵大榆树就是种在这里的!”袁晋兴奋地一拍手,差点原地蹦了起来。但见四周还有小辈在,便又将笑容都收回去,沉声说道:“我记得那棵大榆树因为勉强还算得上是一阶灵植,那年分家的时候,被修师叔移走了。” “是啊,我记得那时候那棵大榆树的叶子虽然大部分都要拿到凌河墟市去卖,但每年师娘都回来那棵树下捡那些落在地上的叶子,晚上就给我们做顿榆树叶馅儿的饺子吃。呀,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康大宝说到这里,还偏头看着蒋青笑:“你小子福薄,倒是没尝过几次。” 袁晋跟蒋青听了也都哈哈笑,却见得康大宝面上浮起一分轻松之色:“从修师叔把那棵大榆树移走的那天起,我就跟自己说过,假以时日,一定会移栽一株更好的灵植过来!不仅如此,既然他们把师父留给我的东西从重明宗里一件件地拿走,那我就要一件件地添回来,添更好的回来!” 袁晋跟蒋青面上的笑容熄了,整好衣襟,挺起身子,换上了一份肃然之色。 康大宝看见他们这模样便笑:“板着个脸作甚,今天这是好事呐,”他又转头看向还有些茫然的四个少年:“他们暂时是尝不到榆树叶馅儿的饺子了,便尝尝槐吧,味道可能还更好些。” “哈哈,那师兄还得快些给他们讨个师娘才是,我们可做不好。”袁晋躺在地上,仰着脑袋,哈哈笑着鼓掌。 “你这浑货,真是找打,” “错嘞错嘞,师兄轻些打.” 蒋青与众小看了也在旁笑,笑声渐渐把这个低矮的小山坡填满,直到把正卖力干活的周稼师也了引过来。 老头子看着眼前这幅其乐融融的模样,捋着胡子,若有所思。 感谢书友20220326173013000、ert_bc两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订阅追读 (老白这周又换上晚班了,所以更新时间会放在下午了,还请大家见谅) (本章完) 第86章 课税 第86章 课税 距离大槐树移栽成功没过几天,康大宝便回到重明小楼,换裴奕回山门休息些日子。 裴奕其实也不是个会做生意的性子,他最多能算个师兄弟里头的“矮个将军”。 这些日子他替康大宝看店很有些作难,能早些返回宗门,真让他有了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不过要让康大宝自己一直守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虽然康大掌门的确很爱挣灵石,但他也是要修炼的。 看样子还需要从外界寻一个靠谱的修士来帮忙才行,不过这个人选需得好好挑选,急不得,宁缺毋滥。 而前段时间宣威城被破的消息,也让重明墟市内这些低阶修士们多了些有趣的谈资。 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去过宣威城,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在茶肆酒楼里津津乐道。 其中有好事者,甚至传起了这次是当今圣上御驾亲征,用飞剑把两仪宗掌门老爷的脑袋砍了,做成夜壶的消息。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可大家依然聊得热火朝天,似是都天真的以为,要是仙朝赶走了两仪宗,那大家的日子就会变好了似的。 康大宝向来不好凑这些热闹,权当没听到这些消息。 勿论头上顶着的是仙朝还是两仪宗,他都只想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每日能进账几个碎灵子的小生意。 直到几戊悟这个老头子亲自赶到重明墟市,带来了县衙在一月内行文五次,严令要各家重新缴税的消息。这才让康大掌门稍稍有了些许紧张情绪:“难道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谁料几戊悟前脚刚到,后脚县中差来的小吏便已上门。这小吏语气虽然也还算恭敬,但却不见之前那卑微模样。 开口便是直言来此是因为县尊有令,要请康大掌门在三天过后,去县衙拜谒县尊。 在康大宝前面近四十载的记忆中,“拜谒”这两个字,还真从未跟“县尊”摆在一起用过。 虽然感到颇有些滑稽,但想想宣威城刚刚才起过风云,时局变换得这么厉害,也不知大卫仙朝是不是真的派人来了。 思来想去,康大宝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平戎县,拜一拜那位谢县尊。 左右最近重明小楼生意也不怎么好,便嘱咐几戊悟看店,康大掌门自骑着乌血驹,往平戎县衙去了。 三天过后,便是平戎县令定下要会见县中诸家势力的日子了。 平戎县衙好些年都没有这般热闹了,平戎县令谢复看着规规矩矩坐在堂内的各势力代表,心中很有些感慨:“娘的!今天过后,看你们这些狗东西还敢不敢不把本县放在眼里!”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队身着獬豸服,客串衙役的纠魔司司卒,整整十人,全是练气中后期以上修士。 这股力量就是单对单拿出来,也足以压服如今平戎县中的大部分势力了。 而更为重要的是,这代表着他谢复从此不再是个摆设了,他身后的大卫仙朝终于派人给他撑腰了。 康大宝特意早早到了,所以抢在其他各家之前,选到了一个颇为靠后的位置。他吹了下盖碗下的浮沫,茶汤徐徐入口,令得康大宝眉头一皱。 “这平戎县衙都穷成什么德行了?”这般粗劣的灵茶,便是连康大掌门这么不讲究的人都觉得难以下口。 “康掌门,您听说了吗?谢县尊这次叫咱们来,是为了定税额,好给我们下马威的。”鸳鸯堂的副堂主,一个头戴绿色幞头的高瘦男人挪过来凑到康大宝一旁。 “康某不曾听闻,贵门的消息向来灵通,怕是不假。”康大宝不动声色的往旁一偏,没有太多与这位详谈的意思。 “谢县尊多少年都没来我们家点姑娘了,昨天一次便是两个,州廷肯定拨款下来了!这消息也是姑娘们带回来的!”高瘦男人似也没察觉到康大宝面色难看,还附到康大宝耳旁小声说道。 康大宝听完若有所思,这位县尊怕也是不简单,消息多半也是其故意放出来的,可他凭什么呢?就凭这队不知道从哪儿调来的纠魔司司卒? 可就这点本钱?连我们重明宗也未必怕呀? “咳咳。”谢复呷口粗茶,面色也不好看,随即坐在位置上拱手一礼:“多谢各位同道拨冗前来,本县不好说虚言假话,这次请各位前来,只有一件事情要谈,便是课税。” “课税?!” “那每年给同修会、草巫教、禾木道的红还要不要给?” “这县官糊涂了吧?就凭十个练气期的小子?能不能保他今天囫囵出去都是难说!” 堂内二三十家能上点台面的势力话事人吵作一团,谢复呵斥了几次仍不能止,急得满脸通红。 “噤声!”禾木道传法渠首在堂内喝道,草巫教执法长老、同修会首席执事也朝各自附庸势力各施眼色,堂内瞬时安静,众人又纷纷落座。 “明明我才是县尊啊。”谢复又羡又妒,深吸口气。 “草巫教年税四百灵石、禾木道三百八十灵石、同修会三百六十重明宗六十.鸳鸯堂四十四琴叶林薛家二十九块灵石。”这位县尊也不多说话,掏出来一块金黄的绢布,将上头的红线绣字挨个念了清楚,便再不出声,只盯着堂内众人面无表情。 这张绢布一共涵盖了平戎县稍有规模的三十七处练气势力,寒鸦山平戎县段四家中上榜的只有重明宗和薛家。重明宗排在第十五位,薛家排名最末,陆家、野家则连绢布都未上榜。 不过除了康大宝孤身前来,薛家并未来人,三十七家中如薛家一样没来的也不鲜见。 其中即便是来了的,似重明宗这般当家主事亲至的,也是少之又少,足以见得仙朝势力的衰败程度。 “只收了我自家的税,凌河墟市和重明墟市两家倒是没上那块绢布?是了,韩城岳家还在,平戎县还是有所忌惮。” 三大势力的代表默不作声,禾木道传法渠首、同修会首席执事还各自给康大宝做了手势,示意他不要妄动。 “不交又待如何?”站起来说话的是一名身高八尺、肌肉虬实的长髯恶汉。 这人康大宝倒是认识,是铁剑门的掌门任芎,练气八层修为,善使一把玄铁重剑,在平戎县有些凶名。 他出来做出头鸟倒不奇怪,铁剑门近几十年势力发展得不错,也有个三四十个修士,大部分都是他的门徒,是以凝聚力很强。 这两年任芎面对平戎县三大势力时,也只是摆出一副不卑不亢的做派。偏偏实力是公认的比起他们三家的确差了一筹。这时候站出来,正是在平戎县中涨声望的好时候! “任掌门再说一遍?本县提醒你下,这可是州廷下的文!”谢复坐在首位上,指头都快要伸到任芎的脸上,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大声呵斥。 “呵。”任芎又坐回位置上,他的剑是玄铁打的,脑袋又不是。 谢复今天说这些话必是有所依仗,拿出了态度,能给在座的小势力留一个印象便好。这时候就可以再退一步坐回来,犯不着跟其硬刚,免得成了杀鸡儆猴的鸡。 “你在‘呵’个什么!好呀!好个蔑视州廷的狂徒!”却不料谢复震怒不已,在堂上一声大喝,将签令筒中的火签令一并甩出。 “哼!”任芎拔出玄铁剑轻松一挡,剑身上溅起火,把十数根火签令被格飞四处。 不少平日里不怎出门的散修在,不少势力代表轻松截在手中,嬉笑着把玩起来。 别说,这种模样的法器,的确有些罕见。 “铁剑门任芎藐视纲纪、忤逆县尊!本县要判你斩刑、罚没你家家产、流铁剑门仙凡发往凉西,即日启程!”谢复涨红着脸,再无手段,只指着任芎厉喝一声。 这些刑罚明明都在县令权责之内,康大宝入耳听得,却觉有些荒诞。 而任芎便更是如此了,他脸上戏谑的表情刚要出来,便见谢复身后那队司卒已经三五交错,结成三个小阵,各持着钢纹铁尺、风铜锁链奔着他来。 “好个毛锥子,真把你家任大爷当成好拿捏的了!”在场这么多势力代表都在,大家与官府又向来都是不对付的,任芎倒也不怕寡不敌众,心中反还有几分在人前好显露本事的想法。 不大的县衙正堂当即乱作一团,三大势力无意插入战局,挪歩院外。 其他势力代表有样学样,纷纷跟了过去,留着任芎在堂内独战着这队纠魔司司卒。 纠魔司早就不复仙朝初年的凶名了,那时候他们才不管你是结丹上修抑或元婴老祖。只要被其缠上了,不死也要脱层皮,纠魔司司监则是公认的大卫仙朝化神之下第一人。 没想到如今连一个练气后期的小派掌门居然都敢公然拒捕了,不禁有些令人唏嘘。 客观来讲,任芎的手段并不算太弱,但也绝不是在被对方十名同阶围攻,还可以取胜的程度。 是以战局才起,任芎掌门赖以成名的玄铁剑便被纠魔司司卒寻了破绽缠住,对方结阵而战,相当默契,数把风铜锁链联手缠住玄铁剑,随后便将其从任芎手中拔走。 任芎震惊过后,却更绝望的发现纠魔司司卒所用的铁尺刁钻诡谲非常,不多时便将他的数件备用法器一一点落在地。 这位铁剑门掌门最后仅坚持了不到半刻钟,便已失了几乎全部合用的法器,被对手困住,几乎已落入了必死之局。 “还不出手!难道你们以为官府就会放过你们不成!”任芎再次险而又险地运起身法,一把铁尺直接插向了他的胸前。 但其胸前的法器内甲的确坚实,任芎挨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击,内甲也未见损坏。只是渐渐地,场面愈发难看了,任芎也终于语带慌张,转头面向人群惨嚎叫嚣。 听了任芎的惨嚎后,有所意动的势力代表其实不在少数,修仙者中傻子不多,唇亡齿寒的道理都是知道的。 但见最为显赫那三家里的主事便不管了,都只看着堂内情况犹自不动,大家便又都停下脚步。 等等先,嘴皮破了点而已,嘴唇都还在呢,用不着着急。 “啊!”一把铁尺从任芎侧腰灵甲间隙,径直捅入,搅碎双肾,任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叫喊声,全身便似乎被卸了力气,再无挣扎之力。 一个强壮的司卒把着铁尺将任芎轻松带起,提到谢复面前。 后者面上刚浮出一丝快意,便见任芎眦目如刀,凶气逼人,这位县尊居然被吓得后退数步,直缓了数息才平复下来。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闭眼走到任芎身前,一咬牙抄起手刀,手掌边缘亮起毫光,朝下重重一斩。 “骨碌碌。”一个瞪圆了眼睛的大脑袋从堂内滚到众人的脚下。 各势力代表无不面色难看,这谢复算什么东西?一个练气二层的潦倒散修罢了。 若不是运气好,使了门路批上这身官皮,他连个跟自己同桌喝茶的资格都没有! 可就算如此,大家平日里也是把他当个笑话看的。 可今天,在平戎县有些声望的任芎居然被其擒杀了?!这世道是怎么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康大宝看着地上的人头叹了一声,“‘枪打出头鸟’,老辈人的话诚不欺我!” “可还有人问‘不交待如何?’”谢复阴恻恻地走入院中,浅绿色的袖袍上还在渗血。十名司卒紧跟其后,面露凶色,手中的铁尺、锁链也还泛着血光。 “黑林堡罗家尊县尊令旨” “草巫教尊县尊令旨。” “同修会尊县尊令旨。” “禾木道尊县尊令旨。” 康大宝和吓得面无人色的高瘦男子藏在人群里,也跟着作揖回道。 “哈哈哈”谢复看着俯首的众人,心中无比快意,只觉自己十数年积攒的愤懑,全部吐了出去。 康大掌门看着谢复几近癫狂的模样,很有些感慨,“这世道真是变了,大卫仙朝居然在云角州还能收得上税了。” 感谢桥本邪、你的事发了、书友20191210172412926、书友2020425012423905、书友201709255210944449几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本来是想昨晚十二点前发出来的,结果上班太忙了,摸不成鱼,就只有下班写了) (本章完) 第87章 探访洞府 第87章 探访洞府 康大宝从平戎县衙离开过后,未急着返回墟市,而是先回了宗里。 他跟禾木道传法渠首与同修会首席执事多少还有点交情,是以探听到了一些还算隐秘的消息,须得早些告诉师弟们。 “仙朝从京畿道来了位宗室贵胄,将云角州的两大势力好好收拾了一番。如今定南牛家已阖族流放凉西,韩城岳家也被压得屈从了,还调拨出了十数位筑基予州廷听用,也不见两仪宗出来管。往后这云角州,好像还真要轮到仙朝当家做主了!” 康大宝先将得来的消息与诸位师弟讲了,听得大家都是愕然。 要知道,就算是当年山南道总管沈灵枫占了天时地利,直接以平蛮为借口,起堂堂之势,提着大军压进云角州的时候,两仪宗也不是毫无动作。 但今次一看,倒真像是外头来的这尊强龙直接把两仪宗这个坐地虎给压死了。 对于重明宗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年轻修士而言,自小听到的便是两仪宗如何的强盛、如何的雄霸数州、如何的横行无忌。 但如今却得知两仪宗都被仙朝的强势入局压服了,云角州似是又要重新归于仙朝直领。 这等变局对他们的冲击,可想而知。 “这些日子便先不要出门了,墟市那头我们也暂时少去。风声不对,我不信两仪宗就会这么全盘忍下,全无动作。”康大宝沉思一阵,又开口交待。 如今康大宝在重明宗就算是一言堂,他这么一决定,重明宗自此便算是暂时封闭山门了。 这段时间除了康大掌门偶尔能去墟市补补货、查查账,其他人皆被他下令不得出门。 期间坊间又开始流转起消息,说是有个邻县的县令、县丞、主薄、县尉因为行事过激,直接逼得当地大族把他们杀干净了。州廷闻信大怒,将要征发各县修士平叛,云角州似是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来。 这等消息一传出来,连康大宝自己都是快去快回,不敢在外头久留。 等回到宗门内,康大掌门除了自己修炼之外,就是押着袁晋炼器又押着蒋青练气,闲来骂骂徒弟,再找裴奕喝喝茶、下下棋,日子过得倒还有了几分惬意的感觉。 这才是修行嘛!道爷修仙为了什么?为了成天去淋脑浆玩的么?刀口上的血,勿论舔多少次都是舔不惯的,腥臭的很。 偏偏陪着康大宝下了好些天棋的裴奕着实有些受不了了。 便是他这样的好脾气,这日连喝了好几杯菊茶后,眼见着康大宝盯着棋盘蹙眉不展的那副模样,都差点没压下额头上要喷出的火。 “师兄,您还记得吕文之前说过的那个洞府吗?”裴奕突地说话,打破了小院中的静谧。 “啊?噢噢,我想起来了,师弟你下棋的时候不要言他,我这刚想好一步妙棋,就要落子了,看看,又看不到了!你这棋品不行,老头子当年在的时候怕是要拿鞋底打你。”康大宝面色不好,嘴里一阵嘟囔。 裴奕听完几不能言,回想着何师伯当年棋力是不错,就是其品行太差,一输棋就扬着鞋底满院子追着赢他的师叔师伯跑。 要不然,怎么会轮到宋二姐之父,一个小小的凡人县丞来做他的棋友呢? 裴奕听得康大掌门这么恬不知耻的一通话,好悬把自己想好要讲的词都从口中再噎回去。 裴奕又缓了好久,方才开口言道:“师兄莫不是忘记了,那处洞府中可能还有二阶的狮虫卵,若是真的,那可能还有些别的宝物。咱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候了,要是被人捷足先登了,那咱们重明宗可不是亏大了?” “啪。”康大宝刚面带笑容地落下一子,似是觉得自己下了一步妙手。 转头又听了裴奕所言,虽觉得也有道理,但一想到出去一趟说不准又要打生打死一通,心里的意动就被按了下去。“如今这世道正乱着的,好像也不急于这么两天,晚些日子再去?可宝贝要是被他人捷足先登了可怎么办?” 康大掌门心中才刚想到个理由说服自己,但又转念一想,万一这到嘴边的机缘被别人赚去了,那不是更吃亏,心头便开始进退两难起来。 “先下棋先下棋,哪有那般巧的事。吕文那事为兄当时也只是一时戏言,目的就是为了赚你伯侄两人回宗。那处洞府既然连吕文那等货色都能轻易进得去,怕也没有什么上台面的东西,更别说什么二阶狮虫卵了!还是等空了再说。” 想了半天,终还是“稳”字一诀占了上风,康大宝终于打定主意,还是先不要出门。 只朝棋盘一指,又落一子。 这盘棋盘局势烂得裴奕都偏过头去不忍想看,只随手乱落了一子,偏又令得他的掌门师兄面露愁容,陷入专注的沉思之中。 “连吕文都能轻易进去,于我们师兄弟而言,定无风险,也就是出去散散心罢了。”裴奕现在一看见康大宝沉思就心头难受,于是又顺着他的话头继续鼓动说道。 “啧。”康大宝听了裴奕的话,一吧唧嘴,皱起眉头。 面团性子,耳根子软,这也都是康大掌门的毛病,他听得裴奕这么一说,这心里头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这些年为兄我走南闯北地跑商都跑厌烦了,而今就喜欢在家里待着,做些生意、教教徒弟。再说还是稳妥点好些,等再过些时候吧,老三正在突破关节,待他修行到了了练气八层,咱们一起去跑一趟,总要安全些不是。” 裴奕见今天是劝不动康大宝了,气都只来得及叹出半口,正思忖怎么要编个什么其他的借口从棋盘中抽身。 “炼丹?不行,昨日才跟师兄说过没有灵草了,想告假去墟市买些,也被他否了。啧,这日子真苦,还不如出去找个邪修厮杀一场。” 裴奕还在心头哀怨。 忽有一人推开寮房步入院中,此人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见了康大宝便施礼做拜:“师兄,练气八层,成了!” “哗”裴奕高兴地站起身来拍蒋青肩膀,顺带把身前的棋桌带翻了,把棋子散落地满院都是。 蒋青见了裴奕这么高兴,稍稍有些奇怪:“不意裴师兄也这般关心我。” 康大掌门此刻除了心中升起的喜悦之外,还看着落了满院的棋子稍显诧异,“足有千斤重的石桌,裴师弟是怎么带翻的?” 三日后 “康大宝你怎么做掌门的,一碗水怎么不端平了,怎么又留我看家!”重明宗小院里,袁晋拉扯着康大宝的袖子,其神态活像个被娘亲甩下不带去赶集的小娃娃。 裴奕蒋青和董氏姐妹都在旁笑,几个小辈站在送行的队伍里,表情辛苦。 “敢直呼本师兄名讳,板子没吃够是吧,我是掌门,我说了算,听着便是!”康大宝理都不理,头也不回,甩开袁晋拉着裴奕蒋青就往外走。 袁晋终是没追出去的胆子,只好揣着一肚子不满,呵斥起一群小辈的修行来。 转头又进了还未彻底完工的炼器房中,把怒火撒在了不会说话的几框灵矿上。 行在路上,康大宝见裴奕的精神不是很好,将乌血驹让给裴奕坐了,自己照旧骑着老驴。 这回板车倒是不用带了,宗里如今驮兽蛮富裕,蒋青也挑了一头健壮的荒牛代步。 裴奕谢过令自己精神不好的“罪魁祸首”。 这位师兄想到后面好些时候怕都没了棋下,愣拉上自己挑灯夜战了两个晚上,裴奕这辈子最后悔学会的一门技艺怕就是对弈了 “还是于匪修斗法来得轻巧些。”裴奕在心中叹了一声,随即便听到康大宝在旁问话:“师弟你说你上次与吕文走了趟空门,我觉得颇为古怪,这里头或有蹊跷。” “也或是时辰不对,若是那处洞府外间有个天然幻阵,洞府会随四时天气隐藏,倒也不奇怪了。”裴奕停了胡思乱想,摩挲着下巴回道。 “倒也不无可能,”康大宝点点大脑袋,“先看看就是,可不兴做冒进之举。”心中却不对这次探访洞府没报太多希望。 落魄修士探访大能洞府,获得奇遇,随即逆天改命、再然后带着七十二个圣女、魔后、妖姬白日飞升这类故事,修仙话本里都写烂了。 这也是小说家的通病,越缺什么,便越臆想些什么。 绝大部分修仙者即使不是大奸大恶之徒、那也是自私自利之辈。 亘古及今,哪有几个临终之前还特意留下传承恩泽后人的大善人?人家的弟子、血裔莫不成都死绝了么?哪轮得上你这泥脚汉? 别说高阶修士洞府自己这类蝼蚁摸都摸不着,即使是筑基、甚至练气修士的洞府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说不得就会留下些暗手,要是出个意外,那道爷这近二百斤血肉就扔在那里给灵灵草沤肥了。 所以探访洞府这类事情,其实是很有些凶险的。 莫看那吕文都全须全尾的退回来了。若是再让其进去一回,说不定只是比第一回进门时落脚的速度慢了一瞬,或是落脚处再偏上一寸,下一刻整个人就会被布置好的漫天飞剑削成人彘了。 康大宝这会儿多少有些小富即安的心思,前些年好几笔无本买卖做下来,宗门建设也做了,灵田也有了,墟市也建好了,是以他对冒险的事情都欠缺了些兴趣。 他心里开始甚至盘算着,若是下一轮的灵露作用不大,自己饮了之后,安安稳稳修炼到六十岁都突破不了练气九层。那便基本可以熄了筑基的心思,安心调教弟子经营宗门就是。 待到闭眼前,门人若是中有几个成器的能筑基有成,那他康大宝再不济,也能在百年之后混个中兴之祖的牌位,然后就是娶上十几房凡人小娘。 开玩笑,重明掌门诶,那不是任自己挑?老康家人丁单薄的问题自己也得努点力的,不然族里小宗那边又说自己厚此薄彼怎么办? 生孩子还不简单,只要是自己勤快点,这辈子儿子不得上个三位数? 康大宝自觉能做到这种程度,这辈子就够可以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穿越者又如何?你当你穿越了有什么了不起,还以为自己气运之子么?哪个气运之子四灵根开局快四十岁还没练气后期的? 若不是运气好点儿,道爷坟边都开了几茬了,说不定还是个衣冠冢 莫看还有一块黑骨头,康大掌门这些年把它捏手里,都快盘出浆了,还是半点反应都无。不得其法,那有个锤子法,莫得想头。 三兄弟赶了旬日路程,来到了丰州计县山都岗。当年李师叔跟康大宝分家后,便带着裴奕和两家凡俗来到这里安身。 李师叔是个心气高的人,本来的打算是要在此处另起炉灶的。是以在此期间,李师叔指点了不少出身微末的散修修士,逢五逢十便于山中讲道教导。 为的是能在他筑基之后,把这些修士都收入计县重明宗门下,以壮声势。而吕文也是在此时与裴奕结识的,两人十几年来交情甚好,几要约为兄弟 “可惜,两件事都是憾事。”裴奕说道此处,唏嘘一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康大宝听了也有些不舒服,这老头就这么看不起我,宁愿重新搭台也不愿意辅佐我?他心里是这么想着,口中却是礼貌地出声宽慰。 “那山都岗左近,想必还有不少李师叔教导过的修士罗?”康大宝心里头起了些想法,这些人好歹是跟重明宗有点香火情的,比之寻常散修可强出太多了,有可造之才的倒是可以招揽一些。 “其中成器的不多,加之师弟自觉无识人之明,也不好再向师兄引荐了。”裴奕沉鸣一会儿,方才说道。 康大宝闻言心里晓得裴奕是被那吕文伤透了,加上这也不是件着急的事情,便也不再言语。 三人于是一路无话,行到了他上次跟吕文一道去的那处洞府外头。 这是处无甚稀奇的小峡谷,灵气也十分浅薄,寻常修士一般不会来这种地方,也不知那吕文是缘何来到此处的。 “那咱们分头找找,看能不能找得到。切记若是寻到了入口,莫要独自进去,待大家汇合一起再进。”康大宝又对着两个师弟细细嘱托一番。 两个师弟齐声应了,各自分头便始在此处搜寻起来。 康大宝也寻了个方向,催着老驴快步跑了一会儿。老驴觉得背上坐着的康大宝催得厉害,虽有些气喘,但也不敢不听指令。 待它正要迈开步子,再跑快些,却又忽的觉得嘴上一紧,被康大宝猛地勒住缰绳,脚步一停。 康大掌门似是看见了谁,他忙翻身下驴,先封住老驴口鼻,免得它再发出声响。 随即又掏出从白卞那儿收来的隐匿阵盘放好,他竟在此处,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感谢tkehc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书友20210301106567274110、小老虎0001两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本章完) 第88章 惨剧 第88章 惨剧 “居然是她?”康大宝看清了是谁,心中纳罕,口中低喃。 原来他先前看见那人,居然是那吴道人的遗孀。 “她不是被牛鬼儿卖到大翟坊的勾栏里去了吗?怎么脱身出来的?有恩客赎身了?”康大宝想起了宋二姐当时所言,觉得有些奇怪。 但又随即一想,那娼妇所言的消息,孰真孰假谁又分得清楚。 “可这蠢妇来此干嘛?”康大宝又思忖起来,一个练气二层的女修来这儿总归有点什么目的吧?总不能是来偷汉子的? 也不对,她一个寡了两次的寡妇,又无人管了偷偷摸摸的是演给谁看? “不对,她莫不也是此寻那洞府的?”康大宝正想到此处,却见那妇人左右打量了好一阵,似是确定了周遭无人,才从旁边一处矮林里拖出来一个昏睡的男童来。 那男童约么只有个五六岁的模样,寻常孩童在这个时候,往往才初验出灵根,未曾修行。 但康大宝却见这男童已然入道,只是根基不稳,虚浮得跟那张狗儿怕有一拼。 旋即皱眉暗忖:“这怕是用了虎狼之药,以做揠苗助长之法。啧,这孩子道基已毁,后半辈子如无甚么大的际遇,突破练气中期都几无可能了。” 那妇人将男童搂在怀里后,脸上露出舐犊情深之色。 只见她深深叹口气,随后又施了好一阵咒法,手中灵决变换了十数次,在男童的耳朵边,吐出一个晦涩难辨的音节。 男童闻声,才渐渐睁开双眼。甫一见到妇人,其脸上便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来,口中清脆地唤了一声:“娘亲。” 妇人笑着应了一声,慈爱地抚摸着男童的头颅:“艾儿乖,娘亲这便带你去拜谒吴家先祖。” “好。”男童甜甜应道,脸上带着童真的笑。 妇人又拿出一面灿金罗盘来,掐算好了方位,牵着男童的手踏了几步,随即便停下站立不动。 不多时,康大宝便见那母子面前那面灰色石壁上冒出一个复杂咒印。妇人再吐出一个“敕”字,咒印便开始颠倒旋转不停,石壁上草石碎屑散落一地,那枚咒印形成的漩涡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化出了一个一丈方圆的荧光洞穴来。 “走吧。”那妇人又回头往身后看了一会儿,才将男童的手臂轻轻一提,两人一道迈进了洞穴之中。 康大宝待在隐匿阵中思索了一阵,终究打消了将蒋青、裴奕叫来帮忙的念头。 这时候若把那贼妇惊动了,不定要出什么变故呢。 “娘的,一个练气初期的贼妇带着个娃娃都敢进,老爷我还不敢进去么?再苟也不是这么个苟法吧?” 康大掌门想道此处,便将隐匿阵盘收好,使个敛息术,照着方才记下的母子两脚踩的方位,走到洞穴门前。 又犹豫得脚步稍顿了一下,康大宝终是硬着头皮踏了进去。 进入之后倒没有什么头晕目眩的异常之感,康大宝只觉眼前一道白光拂过,便已踏在了一处灰扑扑的地面上。 眼前是一道大开的洞门,先前进来的母子俩应是已经进去了,此时此处只有康大宝一人在场。 门上有四个似用刀斧凿出来的古怪大字,被歪歪扭扭地印在石壁之上。 “第三个字是‘吴’,最后一个字是.是‘茔’?这好像是山蛮文呀?而且,怎么刻的时候还故意扭曲了,这是何意?”康大宝许多年没有见到山蛮文了,未想在此处能看到,不禁有些讶然。 山南道自上次蛮乱之后,总管沈灵枫便了大功夫,极力抹除山蛮一族在道内的生存痕迹,意图彻底清除山蛮一族曾经存在的一切迹象。 这便导致山蛮族这个曾经在左近几县都颇为兴盛的大部族,几乎被抹去了的生活痕迹,连他们的历史都不复存在了。 至于山蛮文这类文字,在云角州低阶修士中更是少有人识。 而之所以康大掌门还能勉强辨认得出两个字,则是因为在昔年重明宗张祖师留存下来的一些战获里面,很有些山蛮渠帅之物。 康大宝师父当年没少把它们拿出来给徒弟观摩吹嘘,夸耀夸耀张祖师的武功,顺带讲解那些物什的渊源。 “也就是说,这是吴的吴的墓?”康大宝皱起眉,心里头稍有些发毛了,山蛮称渠帅中的强者为“吴”,这也意味着这处墓室的主人,生前至少是位筑基后期的修士。 这时洞门内妇人的声音开始响起,“艾儿,你记住了,咱们吴家是‘大戎国’兵马都元帅骨浑通的血裔,里面便是先祖的棺椁,你上前来祭拜。” 康大宝闻言心里开始犯痒,试着探出神识,好似无甚异常,便放下心来。 探到那男童跟着那妇人走过一条壁上镶满净明珠的甬道,行到甬道尽头,便见那妇人拿出一块六角令牌,甬道的石壁翻转,露出了此处墓室主室。 那妇人领着男童进入主室,男童听了娘亲地指导,规规矩矩地走到主室中央一尊巨大的黑漆棺椁前,毕恭毕敬地朝着棺椁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这才乖巧地站起身来。 “你曾祖全一公,英年早逝,你大父昶明公惜是凡人之身,从父恩道、父丰道又福薄,皆惨死于贼人之手。”妇人对着儿子说道,语带悲腔。 康大宝闻言在心头笑,这贼妇谋杀亲夫的事迹早已传遍左近几州了,哪里捂得住? 便是诓这孩儿年幼不知事,他长大了又不尴尬么?不过也是,总不能跟儿子说是因为当娘的傍上了你亲爹,把你亲伯伯做了吧? “艾儿以后定会为父报仇,将那邪修牛鬼儿与重明贼酋康大宝皆都绑来献予娘亲,处以千刀万剐。”男童的声音于墓室内响起,奶声奶气的,煞是好听。 康大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站在对方的角度,“替父报仇”自然是天经地义,那么既如此,自己更不能坐以待毙,这对母子今天无论如何都活不得了。 可若真要对还梳着总角的娃娃痛下杀手,这类有点突破道德底线的事情,他康大掌门还真没做过。 但此情此景,难道还敢不做么?真不怕睡觉的时候脑袋后面突然凉飕飕的吗? “艾儿乖!”妇人用额头轻轻抵着儿子的脑袋,目中闪过一丝不忍与怜惜。“艾儿长大后定会保护娘亲。”男童脸上天真的笑清澈无比,下一刻,大股血液便遽然从其口中泉涌而出。 这突发的变故令得康大宝把眼睛瞪得溜圆,他甚至下意识地去看向自己的双手,“不是我,我没有。” 那头却听男童虚弱的声音于空荡的墓室中响起:“娘娘亲,艾艾儿疼,艾儿好疼。” “啊!啊!”妇人的哀嚎声与利刃如肉的“刺啦”声同时响起,此刻她的眸中充满着血丝,面上的表情癫狂非常。 男童的声音垂垂熄了下去,妇人这时才放下匕首,用沾满血迹的双手紧紧将亲儿搂紧怀里:“艾儿乖艾儿乖,艾儿莫要怪娘亲,娘亲这是要替你父报仇,只能委屈你了。马上就不疼了,艾儿乖,乖啊,马上.马上就不疼了。” “毒妇!”康大宝藏在暗处看着眼前的一幕发生,瞪大的眼睛防似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人伦惨剧”四个字说起来十分简单,但若有人亲眼目睹过后,那在这个过程中所感受到的震撼,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眼见这当娘的一面痛哭,一面从还未断气的孩儿腹中掏出一件件还冒着热气的脏器。 这种场面,惨得自诩很见过些大场面的康大掌门都不忍心睁眼再看。 “这是怀胎十月才落下的心头肉啊!毒妇!毒妇!疯妇人!疯婆子!她也舍得!” 都不需康大宝发问,妇人合上了亲儿明净的双眼,停了眼泪,已经开始自我宽慰起来:“吴家人枉为我大戎都元帅血裔,百来年来数代人尽是废物,连个练气后期修士都培养不出,空守都元帅遗藏百年不得取。都是他们害了我儿! 若不是我父忍辱负重,委身于吴全一那混账,将他鸩死,独获了都元帅遗藏这等秘辛之事,数十年来不辞辛苦,多方探查、翻寻大戎国典籍、潜心钻研替代秘法,以致耽误道途,抱憾归天。 临终时才将秘法传我一女子,令我行巾帼事,与两个废物虚与委蛇,又有我儿为了大戎国主动献身,没有我强家三代人付出,这些宝物怕是要继续尘封不知多少年岁才能现世。到那时,大戎国还有机会复起吗?” “这妇人倒是个会宽慰人的,这些话如再多说几遍,她自己怕就信了。”康大宝气得将牙齿咬得吱吱作响,面色铁青。 妇人又絮絮叨叨了好一通工夫,这才平复好心情。 她扔下亲儿的躯体不看,只用襦衣将仿似还在跳动的脏器裹住,一路膝行捧到黑漆棺椁前正对着放好。 这毒妇深吸口气,面朝棺椁盘坐下来,右手结智慧印,左手掐八卦指,口中将一段似巫似道的咒文反复诵念。 待其念到第九遍时,妇人整张脸上无数毛孔尽皆开始渗出血汗,棺椁面前的脏器析出大股热气,渐渐开始溶解。 待其念到第十八遍时,那堆脏器早已化成了一滩脓血,妇人浑身血气防似也被抽干,浑身血肉干瘪,只剩层薄皮贴在骨上。 待其诵到第二十七遍时,脏器所化的脓血上已经去了诡异之色,反覆上了一层金光,颇有圣洁之感 那妇人则早已维持不住身子,头顶生烟,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口中咒文却仍丝毫不乱。 待妇人艰难的从口中念出最后一个佶屈聱牙的音节,第三十六遍咒文刚刚诵完,整个身体最后一丝生气似是也被人抽离出去,她躺在地上,不似个活人模样,只把空洞的双眼直愣愣地看向棺椁。 便见脏器所化的金色脓血化作一道流光,直打在棺椁正面,现出一个复杂的山蛮文字。 巨大的棺椁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整个墓室随之一同抖动,散落的大片烟尘将空当的石室填满。泥块碎石从墓室顶端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令得掩藏在暗处的康大掌门都有些心惊胆战。 好在棺椁的震动时间并未持续太久,随着墓室的抖动也停下来,便见墓室中间那具黑色的棺椁上严丝合缝的棺盖与棺身之间,现出了一道儿臂宽窄的缝隙。 妇人干瘪的脸上瞬间露出狂喜之色,空洞的双眼也有了神采。她那头长发早已被蒸发出来的血汽打湿,粘黏在粘稠的皮肤上,把整个打扮得污浊、肮脏又狼狈。 她此时却毫不在意这些了,气息奄奄地挣扎了好久,才又站起身来,奔到棺前,随后便想也不想,将枯黄的手臂探进棺椁的缝隙之中。 她间隙不停地将棺中之物挨个掏出,哪怕此时只伸个指头都觉万分痛苦,她脸上的狂喜之色也没有退散的意思。 棺椁中的宝贝,就是灵丹妙药,令得这个毒妇伸手的动作越来越快。 她掏出的宝物越来越多,直到将带来的储物袋都装满了,便往地上放; 地上也都放满了,她便毫不犹豫地将拿出的宝贝压在亲儿的尸身上,然后继续掏. “这是二阶法器,这是洪阶功法,这是,这是父亲日扎里所记的紫宸木,都元帅手上最珍贵的材料,可以炼制三阶法宝的主材!哈哈,还有流光砂,足有整整一斗!这是什么?这是丹药?筑基期修士所用的丹药?收起来,收起来,都是我的!我的!这又是什么,是什么?哈哈,这是六合正阳枣,可以助火灵根修士筑基的宝物!火灵根哈哈,我有.我有火.” 正捧着灵物的妇人突觉心口一痛,便下意识的要低头去看。 她看见了,一柄黑色短刃正插在自己心脏那里,黝黑的刀身颜色被她的鲜血浸得更加浓郁。 不容她喊疼,那柄黑色短刃便飞速地向上划开自己的身体,脖颈、下巴、口、鼻都被均匀的切开。 直至头顶也被短刃轻松划成两半,这毒妇听得一声脆响过后,便再无意识。 康大宝这时小心地走了进来,按他的本意,是想等这毒妇将宝物尽皆取完过后,出了墓室再在外间动手的。 可甫一听到其口中念出了“六合正阳枣”这类少见的珍宝,他便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了,甘愿冒这个风险。 康大宝初一步入主墓室,便看见了在琳琅满目、宝光四溢的物件下压着的那个男童。 他小小的脸蛋上血色苍白,如泉水般清冽的眸子里,还倒映着其母亲的容貌。 他的小嘴巴还微微地张开着,似是还在小声地、嗫喏地喊着,“娘亲,我疼。” 康大掌门的叹息深沉有力,仿佛所有的愤懑都从胸膛内挤出,被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烟尘,发出了一声闷响。 “道爷倒真希望,是我丧尽天良做下的。” 感谢清风之雨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书友2019072823392700、简v、君子显昭、开不了点了、书友2081002232137336、捣蛋熊猫、书友20191210172412926几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本章完) 第89章 黑骨再现 第89章 黑骨再现 “这些贼厮鸟,修的是哪门子的仙!” 又叹了一声,康大宝先不理会地上的物件,反打量起眼前这具棺椁来。 棺椁倒上无甚出奇之处,只有棺椁正面由男童脓血所化的山蛮文字还冒着金光。 此棺用的主材应该是铁阴木,刷的也是寻常黒枥树皮熬出来的漆,都是相当常见的一阶材料。 这等档次的棺椁,按市价一具了不起能卖个十块灵石,这还没康大宝师父用得好,倒跟这毒妇口中所言的墓主人生前“伪山戎国兵马都元帅”的身份,有些不相称。 但细一看,便可看出这具棺椁是用了大心思的,墓主人生前可是用了少见的阴阳炼法。 其阳棺在明,手段稍强些的练气修士就可轻意打开棺盖。 里头有套黄袍道衣,搭着混元巾与云履并在一列,放得整整齐齐。 道袍旁边还放着一件一阶下品的黑盾和一件一阶中品的银钺,这也是富家出身的练气修士衣冠冢里常见的明器配置,算不得什么稀奇。 而阴棺在暗,炼成了芥子法器,存储了真修遗藏。 旁人若想要打开,则需要同时满足两个要求:一是开启的人需要是墓主的血裔后人,二是这个人的修为要在练气后期以上。 当然你要是个假丹、甚至筑基后期的真修,墓主生前所留下的这点儿手段,自然随手可破,没甚可说的。 可对于低阶修士而言,当是难有破解的手段的。 想那吴道人家里头几代人都出不了一个后期修士,可见已成了“旧时王谢堂前燕”。 堂堂真修血裔,修行起来也是艰难得很,无外乎他当初那般重视牛鬼儿拿出的那粒破境丹。 而像那毒妇家里,更是耗费了足足两代人的时间,才研究出了这等天地不容的外道手段,勉强将这棺椁的棺盖打开。 若按墓主的本意,其整个墓室的规制、布置都相当简易,也就是寻常练气后期修士的规格。 假如有外人因机缘巧合闯进来了,发现了阳棺。若是稍有点能耐,便可伸手把两件法器拿走,再搜寻一番其他几个次墓室,估计也就满意而归了,照常理来说,也不会作过多的想法。 盖因把棺椁做成芥子法器的难度虽然并不大,但是一般人怕也难以想得到面前的简陋棺椁中,居然还暗藏乾坤。 事情也大抵如其所料。 似吕文那般没有传承的野修,纵使上次阴差阳错进了墓室,却连个棺椁都没见着,把个狮虫卵当草石丹吃了,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可怜墓主特意把棺椁弄得平平无奇的样子,在洞府中也近乎没有布置困杀外人的手段,就是为了能尽可能将自己的遗藏安稳地传到后人的手里,却也耐不住康大掌门今日鸿运当头。 想到这里,康大宝先把地上如六合正阳枣一般的紧要物什捡进自身储物袋,又把那妇人的储物袋拿了,他这些日子靠无本买卖攒了不少储物袋,比那毒妇可准备充足多了,是以这整个石室内宝物倒都装下了。 但棺身里的东西肯定还有东西没拿完! 棺盖之间的缝隙太小,康大宝沉思一下,摆起“猿魔炮锤”的架势这门术法。他虽只堪堪将“猿魔炮锤”练到了入门的境界,临阵对敌是万万不行,但打打不动的靶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棺盖飞出,砸在单薄的墓室隔墙上。 隔墙被砸出巨洞,用灵火炼制过的低阶青砖碎落一地,扬起大片尘土。 康大宝小心走到棺身处查看,面上不禁露出喜色,原来这贼妇取出的宝物,竟然还没有包含所有精华! “符箓?!宝文遒劲、落笔生龙,这按宗门典籍所言,起码是二阶顶阶!甚至是三阶!这等宝物可能都是由金丹上修所炼!好宝贝,可惜练气期修士怕是还难以使用。存着,存着,这宝贝张祖师当年都不一定有。” “《水月分光决》,宙阶下品功法!可修炼至金丹初期!可惜了,道爷也没有水灵根,老三也没有,诶,老二也没有,裴奕倒是可以修炼且再看看。” “这是什么?二阶法器的器胚么?不对,那对筑基后期的真修还算不得好东西,犯不着藏在最后。难道是法宝雏形?!要真是法宝雏形,那可发了!定南牛家、韩城岳家的两名老祖宗加在一起,怕也凑不出一件来!” “这是.这是筑基丹!是筑基丹!居然还有两枚!” 看到最后,康大宝把刚要吐出来的惊呼咽了回去,他的心性总归要比那毒妇强上不少,可仍旧被这笔横财到手的惊喜冲得几欲失智。 盖因这其中的宝贝实在是太多,康大宝几不能用自己相当有限的算学知识算清楚此处的宝物用灵石来衡量会作价几何。 “这是桩泼天的富贵,同样也能在须臾间变成破家灭族的祸事!”康大掌门想到此关节,终于强定下心神,稍稍恢复下神智。 康大宝两辈子都没过过富裕日子,这是穷怕了的表现。穷而乍富的时候,最容易脑子一热,做些浑事。 “要是消息泄露出去,怕是穷些的金丹上修都要来取道爷的性命。”康大宝心中起了计较,警惕起来 他想清楚了,决定不将此处所获,告予任何人知晓。 倒不是觉得师弟、门人们不可信,而是要尽可能地杜绝掉消息泄露的风险。关乎到全宗上下生死的事情,可容不得半点疏忽。 康大掌门想到这里,便又把那处阳棺摆好布置了一番,想着等两个师弟来了之后才好做解释。 “这是什么?”康大宝平复好心情,先将疑似法宝雏形的器胚小心收好,又探到了棺椁芥子空间中的最深处。 一个一丈长短,五尺宽窄,被二阶灵锦紧密包裹的物件,映入了他的眼帘。 “嚯,早该想到的。”康大宝利索的将灵锦揭开,现出一具穿着整齐,未见腐败的蛮人尸体。 这蛮人足有九尺身长,体型雄壮,立起来怕不是跟一座小山丘一样? “起码是筑基后期的修士肉身啊!”康大宝想到此处,微微思索:“这要是落入那些有炼僵手段的邪修手里不得馋哭了?” 山蛮与云角州修士是世仇,两家相斗相杀数百年,早已难分对错。无非就是些前者骂后者愚昧卑贱,后者骂前者盘剥残暴之类的事情。 重明宗立派本就起于张祖师从军平蛮的经历,站在这个立场,康大宝打起要处理山蛮修士的肉身换些好处的主意,心中毫无心理负担。 “或可售于两仪宗?”康大宝倏地想起了百十年前宣威城贴上的两仪宗求购蛮人修士肉身的告示。 也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寒鸦山内山蛮一族本就所剩不多的残余力量,近乎被一波又一波进山挣红的各州修士彻底清缴干净。 自那张告示贴上去之后,非但是寒鸦山中苟延残喘的蛮人修士要遭殃,山蛮部落中的凡人的日子也更加悲惨。 即便大卫仙朝的修仙者不会都下作到,要对普通山蛮凡俗出手。可一旦失去了修士庇护,山蛮部落里的普通凡俗,也不过就是寒鸦山里妖兽妖禽的口粮罢了,难说能有个什么好下场。 而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按两仪宗事后邀功所言:“自此后寒鸦山内几无蛮踪,宇内一清。” 这也是以重明宗为首的几家人,还能以如此孱弱的实力,在寒鸦山外围安生立命的原因所在。 而作为金丹大派,两仪宗在宣威城贴上的告示,定南牛家在没有得到前者明确吩咐前,自然也不敢私自撤下,反正康大宝前次去宣威城的时候还瞧见过呢。 但值得一提的是,从上次蛮乱起,两仪宗对外言称其宗数名金丹修士云游的云游,闭关的闭关,放任山戎蛮人糜烂三州四十一县的同时,也开始时断时续的从云角州修士的手里大量收购蛮人修士的肉身。 按照坊间好事人的传言所说,这是因为两仪宗大长老新结识了一位金丹大成的邪修,与其一见如故,约为兄弟。 此后那位大长老便将邪修相邀引为宗门,成了供奉。所以在两仪宗的芦溪山内,才在二三百年前新立了一道新法脉,专授炼僵之法。 市井闲人所说的是真是假康大掌门倒无法分辨,那些高阶修士的手段纵是让他把脑袋抠破也想不到。 兴许两仪宗收购蛮人修士肉身,是为了他们宗门内哪个老祖要开炉炼丹做引子也说不定。 “卖给两仪宗?但这也没有市价呀?”蛮人筑基修士尸体的成交记录当然有,可康大宝这类喽啰可从没听说过。 康大掌门并没有苦恼多久,旋即一巴掌毫不留力地抽在自家脸上。 “还真是没醒过来,跟金丹门派做买卖,你姓康的好大的胆子。”康大宝自嘲一笑,“那么干脆卖给丰州葛家?” “啪。”又是一巴掌。“娘的,你是还没醒吗,这不是一样的道理?” 康大宝都被自己气乐了,那两仪宗说不得还讲点儿上宗风度,做起脏事来还要遮掩一二。 但丰州葛家那种实打实的左道家族要是起了贼心,怕不是要直接把自己抓去炼油了。 筑基后期的山蛮真修肉身,要是真砸在手里,换不到足够的好处,那能把康大掌门给怄死过去。 随即他转念一想:“赵古那厮的储物袋里不就有一部荒阶极品的《呙山炼僵法》吗?那不干脆我自己用不就好了?” 这个想法倏然一进了脑子,康大宝略一思考,颇觉可行。 反正现在大卫仙朝也不怎么管事,从千年前开始,就有不少邪道大宗公开裂地封侯广收门徒了。 自己要是修炼些左道手段仅用于自保的话,纠魔司估计也没功夫来管这桩闲事吧? 筑基后期的炼僵如果炼成了?那就算是筑基修士当面老爷我怕是也斗上一斗吧? 到那时候还怕什么纠魔司啊?魔?谁是魔?道爷说不定还是纠魔司的上宾呢! 康大宝白日梦做得正香,忽的储物袋中传出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抖动。 还未及他回过神,那块黑骨便又从储物袋中骤然射出,正好打在康大宝眼前的蛮人尸身之上。 “噗。”康大宝都没来得及躲,就被扬起的齑粉扑了一脸。 “呸,”康大宝脸色瞬时难看起来,“娘的!刚刚好像咽下去了不少!罢了,肉身没了就没了,其他东西也不能浪费了!” 面色难看的康大掌门便把先前裹尸的灵锦也收了放好。 比起这次的收获,更值得令人心喜的事情可能还是这根疑似灵宝的宝贝黑骨终于又有动静了。 可这是什么意思?康大宝这些日子手上沾了不少人命,之前重明宗连番大战,也留了满地的尸身,可黑骨明明都不为所动的。 是因为这些蛮人的筋骨强健些,嚼头足些?味道好些? 还是这破骨头只对这所谓的兵马大元帅骨浑通和他的血裔有兴趣? 这也不对呀?!刚刚身亡的那个男童不也是蛮人修士,不也是骨浑通的血裔么?! 难道是因为那男童是灌了虎狼药才成了修士,黑骨觉得他是个赝品? 悬浮在空中的黑骨还是那副黑黢黢的平凡模样。骨浑通的一身血肉骨髓被其吸个精光,也没有见黑骨中蹦出个什么化神残魂、圣女分神来指引康大掌门修行的。 康大宝不由气结,筑基后期的修士尸身还不够?能换多少灵石的?! 下次要啃什么?金丹老祖的么?想也别想!便是活着的金丹上修,道爷两辈子都没见过,遑论去寻那些死了的! 好在倒也不是真的全无变化,康大宝一把将在空中竖立的黑骨抓住,握在手中不断打量,只见黑骨尾部隐隐有了一个银篆仙文时隐时现。 “诶,是这个字?”康大宝神情古怪,眼睛凑近了将银篆仙文反复查看,沉鸣良久。 也不知看了多久,康大掌门最后才幽幽叹道:“娘的,这个字道爷我不认识!” 感谢桥本邪老哥的五千点币打赏。 感谢tkehc、hehhe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玖兰千叶啊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订阅支持!(这章上班摸鱼手机码出来的,有点没太写好) (本章完) 第90章 掌门密室 第90章 掌门密室 康大宝收拾好一应宝物,特别是把黑骨也深深的掩藏在储物袋最底下后,这才叫来两个师弟,假做自己是刚刚发现了这个洞府。 他这么一说,二人自不会不信,三人便在墓室中又仔细检索了两日。 主墓中自然只有那几件明器,而在几个次墓室中,三人也只寻到十来块灵石与几瓶练气期合用的丹药。 盖因装丹药所用的玉瓶也都是寻常货色,里头的丹药也化的差不多了,修士吃了难说能有什么益处。 不过贯彻着白捡来的灵物也是灵物这一宗旨,康大掌门依然舍不得丢,把这丹药也捡起来了。 修士不能吃也没多大关系,他准备带出去喂给老驴吃吃看。 “掌门师兄,你之前所料的果然不错,这处墓穴中当真有狮虫卵,数量还不少!” 就在大家都要放弃的时候,裴奕兴奋地从一个不易察觉的暗室中走了出来,手捧着十数个皂底雪纹的虫卵,一脸的兴奋之色。 亏得此种虫卵可流传数百年不死,不然被翻出来大家也是白高兴一场。 这可算是他们在此处盘桓两天以来最大的收获了,先前康大宝带着两个师弟把墓穴中的石板砖都翻了一遍,也没寻着什么其他的好东西。 “呼,那便好,差不多了,出来有些日子了,我们这便回去吧。”康大宝大喜接过,用事先备着的纳灵盒装好。 虽说骨浑通棺椁中的遗藏对于重明宗而言已是无比珍贵,可康大掌门仍不想错过狮虫卵这样好东西。 须知狮虫这种灵虫若是培育得法,大几十年后就能有成长到二阶下品的潜力,随后活个百年也是平常。 练气修士中的顶尖人物如果能将其掌握纯熟,等闲筑基都可试着一战。 这在如今的重明宗内,几可作为重宝,更可用作传承,是得小心收好了。可惜如今宗门内饲育灵虫的典籍虽有,但品阶太低,历代前辈中擅长此道的也是不多。 其中大多只是宗门先辈们因了各自的机缘、缴获从外界带回收录的,杂乱不堪。若要修行,怕是还需要专门派人费好大功夫细细整理一番。 康大宝便决定回去之后先给贺德宗写封信,他想到这位世兄常在外间行走,倒可以帮重明宗寻一寻这类典籍的消息。 还可以去问问才从凌河墟市内搬到重明墟市来的那个碍眼家伙,让他也打探下消息,最多以后少涨点租子便是。 “那大师兄,我是不是可以先去趟洪县再回宗门?”蒋青许久未出门了,有些不舍得回去。 他是个稍有些任侠气的性子,被康大宝拘在宗门里待了这么些日子,实是待得有些烦闷了,于是才壮着胆子弱声言道。 “那洪县有个什么去头?当心贺家老大半夜往你屋里塞个贺家小娘,到时候说也难说清楚,可就难回来了。”康大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裴奕听了也侧过脸去笑,他在心里想着:“掌门师兄虽讲得诙谐了些,倒也不是全无可能,那位贺家世兄,同样不是个简单人物。” “哪会有这等荒唐事,师兄莫要谈笑。”听得康大宝这么一讲,蒋青的薄脸皮上便浮出两团红云。 青年剑客的脑中又想起前几次拜访贺家时,总会在眼前经过的几名娟丽女修来,白晃晃的,有些诱人。 “嗯,没有才怪。”康大宝哼了一声,当道爷不晓得这些小修仙家族的腌臜手段么?为了哄骗人才为己所用,他们贺家肯定也没少做那些龌龊事。 小三子就算要娶妻,那也得卖个好价呸,也得寻一良配! 若是等他筑基后再娶妻,说不定还能娶个筑基回来? 到时候重明宗就成了一门两筑基,那道爷在平戎县不得横着走?!那我不就是稳稳的中兴之祖!这还能跑不了?! “连老二都被我了那么多灵石从宣威城拉回来了,宗里如今有多缺人手你是看不出来么?在外头东跑西跑能跑出个什么名堂。这几年就在宗里待着,哪儿也别去,想出去撒野等小辈们能扛起些担子了再说。”康大掌门想也不想地乾纲独断。 蒋青也不敢顶嘴,涨红着俊脸生起闷气,这一路上康大宝再说话他也不理。 只有裴奕找他,他才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付两句。 好在这回程路上,康大宝的脑子都被储物袋中塞满的宝物占了干净,也没心情与两个师弟说话。 夹在中间的裴奕却误以为这两兄弟是在互相怄气,这便把他弄得好生为难。 一练起了几个话头,尽都无人搭话,裴奕便也熄了调和的念头,骑在乌血驹上,转头认真思虑起自己的道途。 他困于练气六层这个瓶颈已有好几年了,现在眼见连康大宝都赶上来了,自己还在踏步不前。 须知修士的瓶颈拖得越久,能突破的希望便越低,裴奕如何能不着急呢? “要不我也去学下袁师弟娶个妻?看看能否调节下心情?诶,那我该娶哪家的女修呢?” 蒋青生着闷气,裴奕认真思虑,康大宝满腹心事,跟来前的谈笑风声不相同,回程路上几人几是一路无话。 想着储物袋里的东西干系太大,康大掌门也只好带着两个师弟晓行夜宿。如是只了去时一半的时间,康大掌门便看见了重明宗的牌楼。 三人刚到了中殿,康大宝便打发闻讯来接的小辈们尽都散了,回去好好修行。 蒋青跟裴奕也揣着心事,回了各自小院儿,康大宝便也想着先回云房小憩一会儿。 却见袁晋气鼓鼓地跑过来,将康大宝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的大小事情理好讲了一通,转头又扎进炼器房,气鼓鼓地炼制法器去了。康大宝也无太多心思理他,听完觉得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琐碎小事,遂自顾自地回到了掌门云房之中。 只见云房靠床的角落里,布置着一个赤色阵盘。 阵盘中有一只生着背甲的小兽,正被炎阳灵气组成的护罩包裹,内中的小兽生灵之气浓郁非常,时刻都在从灵气中汲取养分,茁壮成长。 由山公送来的这只小奇若想要用心培育好些,以图能争一争那突破二阶的可能,其所要用的费定不会比培养一个核心门人来的小。 单只给这座小型的养灵阵盘消耗,康大掌门每年便需要费三十块灵石左右。 这还不提在小奇的成长过程中,还需要不少各类灵肉灵草的喂养。 然而“藏六”所属的灵兽,一般是难有什么产出的。 就这么光吃不吐,那几十上百年下来,对于重明宗而言,便是笔很大的开销了。 先抛下小奇不管,反正看它这舒服模样也不怎么想他“野老子”的样子。 康大宝掏出掌门令牌,云房正中的大床裂成两半,露出了一个极为狭小的通道。他这胖大身子要侧起身子,才能吃力地走下去。 好在通道不长,只过了半袋烟的工夫,康大掌门便走到的通道尽头,来到了一间密室门前。 这间密室的存在,能算是如今得重明宗内,为数不多可以称得上是“秘辛”的东西。 重明宗传承了近两百年,其中还能剩下的那点紧要东西,都被康大宝师父在身殁之前藏在此处。 例如张祖师当年亲自手书的《破妄金眸七列详解》、他从分李张家本宗带来的家谱原本这两部重明宗的根本典藏,都放在这里。 连康大宝也是在其师父弥留之际才知晓有这间密室存在,后者之前说若是筑基走眼了,也寻不到这间密室所在,若是寻到了,那一时也打不开。 那些师叔们当年分家的时候,虽然自以为把重明宗刮干净了,其实都未找到这处核心地方。。 不过便是寻到了也问题不大,因为密室内也只有先前所提的那两部根本典藏了。 康大掌门站在密室门口,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着后面要寻个时候把这通道修得再宽敞些。 随后便推开了一人高的石门,密室不大,只有两丈方圆,顶高还不足一丈。 饶是这般狭小,密室看起来也还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两个翠色玉简挨在一起,倚在一个黑木架子上,抱团取暖,相依为命。 “除了开派祖师和我师父和我,这些掌门祖师还真一个比一个败家啊。” 康大宝已记不起这是他第几次腹诽了,只记得他每来这里一次,便会抱怨一次。 “嗨呀,要是没收下老爷我这个中兴之祖当掌门,你们这些不肖弟子怎么对得起张祖师呀。看本掌门今天来把这里填满!” 康大掌门把宝物一一从储物袋中拿出来,挨个点验清楚,分别放在对应的木架上。 “疑似法宝雏形、疑似三阶符箓、宙阶下品功法《水月分光决》可修炼至金丹初期、筑基丹两枚、紫宸木一寸、洪阶上品功法《乙木长青决》可修炼到金丹圆满、洪阶下品功法《紫蛟离火决》可修炼到筑基圆满、流光砂一斗、六合正阳枣一颗.” 这密室中看起来不起眼的黑木木架其实也是法器。 只要有人把物件放上去,在旁把物件的名称字正腔圆地念上一遍,其位置下的青色名牌便会自动将名称显化成云篆文字。 怎么说呢,鸡肋是鸡肋了些,但到底还能稍稍体现一些曾经筑基大派的底蕴来。 康大掌门清点到最后,发现还有好多灵材灵物他都不认识,难说其中有没有什么比法宝雏形还要更好的东西。 这便使得他有些作难起来,如今宗门开销不小,灵田还刚开辟,产出不高,勉强能保本就不错了。 而唯一能算得上产业的重明小楼如今只能赚点小钱,更莫说之前还投了恁般多本钱进去,赚几年也只能勉强回本,近几年里都万难往重明宗内输血。 所以按康大掌门的本意原是要从这次的所获中,捡出一些用不上的灵物带去韩城的拍卖会,换些灵石回来用的。 可偏偏认识的灵材都是些少见的好东西,卖出去好卖,想买就难了。 而不认识的灵材要是拿去卖,又怕被人诓骗,卖得贱了。 “嗨,看来刘家四鬼的脑袋还是要抽时间去交了换灵石,还想先留作储备的呢” 感谢齐休到底是不是盗婴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清风之雨、梦已无涯、对香蕉的愤怒、魇豪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感谢dhveh、开不了点了、书友20210213023306498、哈喽了恶心、无名之山、书友20170203122349053、大洛散人几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订阅支持! (本章完) 第91章 万界游商 第91章 万界游商 康大掌门在重明宗仅休整了五天,便又要出门。只是这回,又是不带一人。 这便令得康大宝出发前一日,袁晋蒋青不满得连晚饭都不来跟他一起吃了,只留着裴奕在桌上尴尬的和他饮了一杯。 康大掌门心里头想着正事,没把这两个浑货的小情绪放在心上。 等办完事情回来两人若还是这幅讨打样,那他就脱了鞋子抽一顿便好,百试不爽。 康大宝这次要去的荆南州白沙县纠魔司离翟家坊很近,骑着乌血驹认真赶路,也就是五六日便可到达。 他这次跟上次去翟家坊可不同,是抱着快去快回的念头去的,星行夜归之下,行了三天,便离白沙县纠魔司只有半日路程了。 眼见日头将昳,康大掌门座下的乌血驹喘起白汽,康大宝怕把这匹良驹累着了,便决定在前头的坞堡住一日。 荆南州的修士数量比起云角州要多出不少,这坞堡主请了三个修士做供奉。 只看一眼便知道是那类道途尽废的,实力也是不值一提,把韩韵道叫过来也足够把他们都收拾了。 不过康大掌门只是个路过的,又不是要来与这三位抢地盘的。 恰恰相反,康大掌门因了自己前半辈子的游商经历,还是个世间少有的知道“买卖要公平”的良善修士,一出手就给了一个晚上一个碎灵子的良心住店钱。 第二天康大宝坐上乌血驹要离开的时候,才知道那三个夯货居然为了那颗碎灵子斗了起来,打到最后居然打出了真火了,弄了个一死二伤。 “嘶,看来做人还是不能太大方,不给这颗碎灵子倒还没这事。”康大掌门坐在乌血驹上,被这消息惊得龇牙咧嘴,开始自省起来。 未被坞堡主的涕泗横流耽搁太久,康大宝又往那白沙县走去,坞堡出来再行一个时辰,便又到了一处有名号的山头。 此山唤作“青仙山”。之所以得此名,是因为相传赤天界有位大能修士曾在此遇仙,最后得了莫大机缘百日飞升。 与听过的所有话本故事一样,康大掌门也只当这个故事是无稽之谈,不过这青仙山的景色却是值得观赏。 连康大宝这个俗人也被引得抬头一看,入目便是纯如翠玉的青岩,于那山间石缝中间,生长着无数白色小坚强地生长着,迸发着一股昂扬向上的朝气,把整座青仙山都渲染得生机勃勃。 一眼望去,青岩如玉、繁似海,好个人间仙境。 “好山呐。” 康大宝倏地听到了一个稍显精明的声音,心生警惕,偷偷把黑刃祭起,掩在袖中,才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生生造化宗十九等缁衣行脚商康一龙,见过康道友,冒昧奉烦、尚乞谅宥。”说话的是个留着八字胡的圆脸白胖修士。 他头戴青色幞头,身穿麻衣,脚踩玄色白底布履,身后背着一个又长又细的竹制货栏,看上去就是个最普通的凡人游商。 这来人先是躬身一礼,再起身满脸笑容地看着康大宝,那笑容真挚之余又带着一点精明味道,与许多会做生意的买卖人一般无二。 康大宝不会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是在此处遇见了同行,他分不清眼前是敌是友,亦听不懂这位自称康一龙的来人口中所说的“生生造化宗”、“十九等缁衣行脚商”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只看出来这康一龙身上灵机不显,好似凡人。 “好似凡人,摸到老爷我身边这么近,我还没发现?!不是筑基也是金丹了!”康大宝首先想的是跑,毕竟他是有过从筑基修士手里逃命的经验的。 可刚想抬脚,便觉得自己连眼皮子都眨不了一下了。 “呼,应该是金丹吧。”想到是这等存在,康大掌门反而把心放下了,反正什么都做不了嘛,安心当鱼肉呗,挣扎又无用爱咋咋。 “诶,葫芦怎么也无反应?难道它只斩得金丹以下么?” “康道友好不礼貌,怎么连康某的话都没听完,就要跑呢?康某知道道友你原来也是个买卖人,当也知道这做生意嘛,便是买卖不成,也可结个人脉交个朋友,哪有似道友这般行事的。拔腿就跑,好不讲道理。” 这康一龙话里头虽是埋怨之意,但其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倒令人难生恶感。 “前辈莫要捉弄晚辈了,晚辈资质愚钝,浑浑噩噩修行数十载还是练气小卒,实在当不得前辈‘道友’之称。”吃了康一龙的一通教训过后,康大宝倒是能行动了,于是便哭丧起脸,大礼拜道。 “快起来,快起来,道友这是作甚!”康一龙虚指一抬,康大宝便被一股无形巨力拉了起来。 康一龙见他站起来,这才又开口讲道:“我们生生造化宗弟子遍布万界,上到仙人大乘,下到练气野妖,都做得买卖。面对任何存在,勿论他是贵是贱,我们也都只奉行一个宗旨‘买卖要公平’。既不分贵贱,那道友便是我的道友,莫要推脱。” “这什么生生造化宗来头这么大的么?还仙人、大乘都做得买卖?唉,他家门派宗旨是‘买卖要公平’?听起来很适合我啊,还收不收门人的?” 康大掌门先是听得愣了愣,又错愕了好半天,才敢鼓起勇气开口婉拒:“前辈,不是晚辈不想跟前辈做买卖,实是身无长物,与前辈做不成买卖。” “哈哈,康某说你做得,你就做得。”康一龙听了康大宝的话哈哈一乐,伸出手指一划,便在天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又拉着康大宝飞起来,踏了进去。 康大宝还未待反应,便觉自己被拉入一个界外空间之中,双脚似踩在了上,便下意识地用力一跺。 他这动作过后,脚下旋即有一点云气生起飘到其身边,汇做个巴掌模样,往康大掌门脸上狠狠一抽。 “啪”的一声过后,康大宝倒没觉得脸有多疼,就是这声脆响太过震耳,差点把康大掌门的耳膜震破。 这巴掌打得倒不厉害,速度也慢,更多的是一种羞辱举动,康大掌门见了巴掌打来当然想躲,但就是躲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见它拍在脸上。 “哈哈,云藏阁这里的器灵最好捉弄人,道友还是莫要再惹它了。它要真生气了,我一个小小的十九等缁衣行脚商可是管不住它的。”康一龙站在一个柜台见了康大宝挨巴掌,脸上公式化的笑容终于撤了下去,换做一副更加可恶的幸灾乐祸的模样。 听了康一龙的话,康大宝才捂着脸打量起眼前的景象。 康一龙似是把他带入了一间常见的商行模样,陈设装潢比宣威城内的差些,比重明墟市的好些,架子上摆的也不是什么宝光粼粼的高阶灵物。 以眼前所见,这里倒配不上康一龙口中生生造化宗那么大的名头。 康大宝又低头看看地面,原来这商行居然是建在云朵上头的,倒是有些稀奇。 “好了,咱们这便开始做买卖了,道友可有什么值价的物什卖?”说到买卖一事,康一龙面上则又换上先前的笑脸。 “唔,前辈是不是应该看晚辈能买些什么?才问晚辈能不能拿钱换嘛。”康大宝想了一阵,他修为是低,但身上好东西还是有两件的。 反正留在手里也一直无用,既然这生生造化宗有这么大来头,若是真能换些好东西回去,那索性便换了,倒也是件好事情。 “哦,倒是忘了此界偏僻,怕是无多少人懂我生生造化宗的规矩。是康某未解释清楚,还请道友莫怪。”康一龙愣了一下,旋即又笑呵呵地拿出一杆金色小秤来,“还请道友上称,让康某秤上一秤道友的气运斤两。” “上称?秤我的气运斤两?”根本不容康大宝反应,康一龙只伸手一抓,康大宝便觉自己已经落在一个灿金色的秤盘上面,似是被结界缚住,动弹不得。 先前看着个头还有些稍矮的康一龙此刻已成了一个百丈巨人,只见他正认真地数着秤杆上的刻度,皱眉念道:“不对啊,怎么只有一斤十五两八钱,来前黄执事不是说好了,这次叫我来秤个气运足的么?” “啪嗒”随着康一龙将秤砣往身前的钱柜上一放,康大宝只觉身子一轻,秤盘上分出一缕金光,又将他托回地上,恢复成本来大小。 “我这杆十六金星秤虽然还不到仙品,但也没道理秤不准一个小小练气呀,嗨呀!这是又被黄执事诓了!”康一龙恼得一拍大腿,想起自己辛苦千年才得来的外放机会,看向康大宝的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 “寻常的修士气运基本能超过两斤,康道友的气运这是相当一般呐。”康一龙心情不好,阴恻恻地言道。 “今日能有幸得见前辈,晚辈的气运便已足了,不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康大宝虽才从秤盘上下来,脑袋都还是懵的,但还是搜出一番漂亮话来答。 “非也,康大宝,你要想想要拿什么东西,才能买走自己的命了!” 感谢书友20201022155033813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寻觅余生、书友20181002232137336、书友151018211731427几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订阅投票支持! (本章完) 第92章 买命 第92章 买命 康一龙这话似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康大掌门的心口上,直把他震得说不出话来。 “我康一龙堂堂生生造化宗十九等缁衣行脚商,了千年时间,才讨来的外放机会,纡尊降贵跑到你们赤天界这类穷乡僻壤之地,也毫无怨言。康大宝,你让我好生失望啊!” 康一龙幽幽一叹,此时他身上已没有先前和煦可亲的味道,反散出强大可怖的气息来。 须知道他们生生造化宗的门人,凡是修行到一定境界,便可寻求外放的机会,名为行商,实是以掠夺诸界天才的气运,供己修行。 夺来的气运每多一分,他们的修行便会更顺遂一分。 这世间每人的气运都不相同,一般修士的气运斤两在三两到一斤的样子。 而在生生造化宗的弟子口中能够上“天才”这个称呼的,则起码要在十斤以上。 这类天才往往都有大运道,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奇遇,也就是俗称的“金手指”。 生生造化宗的弟子若是求得了外放机会,便会延请宗内长辈掐算,搜索各类天才找上门,将他们的奇遇夺了。 他们做这类事情倒也不会做得太绝,拿走奇遇的同时,他们也会换给这些天才们一些也还不错的宝物,以作补偿。 这种交易当然不是公平的,被掠夺奇遇的天才们自然也可以不同意,只要你斗得过生生造化宗的弟子便行了。 仅以生生造化宗的缁衣弟子来言,他们每逢外放,便从练气阶小修寻起来,只要做好了买卖,便又寻下一阶的筑基真修、金丹上修. 从练气小修身上不一定赚得少,大乘修士那儿也不见得赚得多,直到做不成买卖了,他们便会带着攒好的气运返回本宗,继续修行。 是以生生造化宗在诸天万界都是声名狼藉,人人喊打的存在。 生生造化宗这个名字也渐渐变得只有他家自己人会叫。 现今他们在外界只有一个名字:造化魔宗。 如今康一龙将康大宝的气运上秤秤了,的的确确还不足两斤重。 这气运实在太少,要远远低于生生造化宗的弟子做买卖的下限。 生生造化宗中任意一样可供人换的宝物都不只两斤气运标价,这便意味着都不是康大宝能换得起的! 按理说做不成买卖把康大宝放了也不影响什么,可造化魔宗的弟子能有几个好脾气,既然生了气,干嘛不把让自己生气的人打杀算了? 这笔买卖要是做不成了,他康一龙苦修千年才能出来一趟,就得马上打道回府! 为了避免这个结果,便只有让康大宝拿出高阶灵物、法宝等物什上秤一称,折算气运。 只是这样来的气运不纯,生生造化宗的弟子不喜。 而且本身气运就不足的人,其中又有几个能拿得出什么高阶物什呢? “呼,看你这寒酸模样,还能拿得出什么好东西?康某都懒得问。”康一龙叹了一声,便是把康大宝一巴掌打散了又能怎么样呢?自己这份外放的差事不还是要黄吗? “晚辈能拿出一张三阶符箓,不知能否入前辈的眼。”康大宝紧张地抬头说道。 “嗯?三阶符箓啊,那拿出来上秤约约。”康一龙想了想,皱起眉头,还是想着试一试。 “被晚辈出来前放在宗门密室内,是以未带在身上,前辈可随晚辈去取。”康大宝接着恭敬回道。 “不消那么麻烦,你只消观想那密室位置。”康一龙摆手言道,康大宝只得照做,脑中浮现出密室位置,再睁开眼时,二人便已出现在重明宗密室之内了。 “你这里藏的都是些什么破烂!把一堆贱货堆满了,都没个能下脚的地方。”康一龙在入了于康大宝的眼里已是宝光粼粼的重明宗密室过后,大感失望,面色铁青。 “是晚辈真是怠慢前辈了!”康大宝忙佝着身子赔礼说道。 “唉,这便是你说那破符箓吧,上秤约约看,啧,我这十六金星秤从开光过后,就从没秤过这么贱的灵物,真是委屈它了。”康一龙哭丧着脸,拍拍秤杆,一副很是不舍的模样。 “区区一张三阶中品搬山移海符,咦,居然能值得一斤一两二钱气运?”康一龙的表情变得讶然,旋即一拍大腿:“是了,我真是昏了头,怎么早未想到。他本就是一个无有气运的,三千六百仙脉未得一条,一万零八百灵骨也没长一根。是以得了这些寻常越阶的东西,于他而言就是了不得的大气运了!” 康一龙这么一想着,挥手一招,便把康大宝储物袋中的东西与这密室中的宝物捻在一起,上秤约了。 “作价两斤六两五钱,加上先前的一斤十五两八钱,加起来便是四斤六两三钱了。呼,好悬!差点就黄了这桩买卖!”康一龙拿出算盘算了算,立即转忧为喜,这趟外放总是能够继续做下去了呀! 只见他哈哈一乐,拿出一条长长的清单给康大宝看,伸手指向清单上最下面的一条,轻声说道:“道友请看,六斤以下的气运买卖只有这一条,我两便可依着这条,我收你二斤四两一钱气运,成了这笔交易。你多的这些东西我也不要,你拿回去便是。” “晚辈愚钝,能拿回哪些物什,还请前辈费心指点一二。”康大宝听了康一龙的话,痛得心如刀绞,索性任人鱼肉到底好了。 “哦,你倒对我还挺放心嘛,罢了罢了,我便帮你理一理好了。”康一龙许是在造化魔宗待得久了,许多年都没有人能对他有这份信任了,令得他有了兴趣。 “嗯,既然这样,你我做完交易,你便还剩二斤二两二钱气运。其中你自己身上的这一斤十五两八钱不能动,你这气运本就不高,用来与我换了不利于以后修行。 这还剩二两四钱,一阶的物什太驳杂了,我也都不要,全还给你,嗯,给你打个折扣,算是半钱。这枚枣子有点意思,被你界修士当做筑基所用可真是哀梨蒸食了。其实它比你那两粒炼法粗糙的筑基丹药还要好得多,算作九钱。唔,看你那样子两粒丹药也想要是吧,嘁,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拿一粒回去吧,算你一钱。 哦对了,你这骨头我刚也秤了,本来于你而言也算是大气运,偏偏纠结了大因果,这便不值钱了。你想要留着便留着吧,是好事坏事连我都有些说不好呐。” “那就还剩一两三钱半,”康大宝眼神茫然接过黑骨头和筑基丹与六合正阳枣,口中低喃一声。 “嘿,果然是做生意出身的,算账就是快。”康一龙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还夸了康大宝一句。随后接着说道:“你家这门瞳术还不错,我观你练得也还有点火候了,可以留着,算四钱;这部宙阶功法其实错漏颇多,上限不高,便给你算三钱;至于这些洪阶功法、秘术我更看不上了,你都拿回去吧,加一起也给你算二钱。” “嗯,这便还剩四钱半了,这块庚金你怕是没认得吧,算是二阶灵矿里一等一的好东西,你也留着吧,算你一钱;还有三钱半,这件二阶奎星飞梭,这器师的炼法稍有巧思,你家之后或能用得上,算作一钱半;然后便是这块星霜壤,算二钱吧,喂给你那灵虫试试看,百年后,你当不会失望的,拿回去吧。” “道友,看清了,钱货两讫,买卖公平!”康一龙大笑着一鼓掌,一拍还一头雾水的康大宝肩膀,后者便觉自己灵魂深处似是被上了一层枷锁,一阵难以言说的不适感传来。 “好好好,道友你将此物拿着。”康一龙又取出一页巴掌大小的契书,拉着康大宝按好了手印。 边按手印嘴上边说道:“这页契书道友务必捡好了,八百年后,若是道友还在,便可以引凡火将它烧了,到时候我便会来寻道友。” “八百年后?金丹上修阳寿都未必能过五百,你还真看得起我。再说了道爷我寻你干什么?再把道爷抢一次么?” 康大宝看着眼前的契书,几无法想象自己满屋的宝贝就换回了这么一张薄薄的黄纸,心有不甘,便壮着胆子发问道:“那敢问前辈,届时前辈来了,会帮晚辈忙吗?” “哈哈,看心情,说不定我会为你讲法一次,也或许我会帮你诛灭仇敌,亦或许我只跟你打声招呼便走,再或许,”康一龙说到此处,脸上的微笑瞬间转作阴鸷。 “我会吹口气,把你全家都灭了。哈哈,看道友你敢不敢用吧,记住了,只在八百年后的今天有用,莫忘记了!” “自此你我缘分尽了,八百年后你若够胆,我们倒是还有相见的时候。”康一龙似是心情大好,摆手要走。 “前辈留步!”康大宝的声音洪亮起来了。 因了康一龙刚才说话散发着淡淡杀意的时候,康大掌门的葫芦似是也跃跃欲试地动了一下。 既然动了,那是不是这便意味着,葫芦连金丹以上的修士也灭得 要知道,康大宝这个保命的宝贝连康一龙先前都未认出来,只把他当个凡物,连上秤的兴趣都无,这便不是简单的宝物了! 混元葫芦的品阶怕是远超自己的想象,高得可怕! “哦,道友有事?”康一龙停下脚步,眉毛一挑,有些意外。 “前辈都说了,既然是做生意,可否给晚辈一些饶头?”既然有了底牌,康大掌门便卸下些心头的紧张,露出些骨子里带着的精明。 “饶头?”康一龙哈哈一乐,其实康大宝被他拿走的东西于他而言都是破烂,便是全还回去,也是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他家弟子要夺走的向来不是这些天才身上所谓的宝物,而是他们身上的气运。 买卖既然成了,那换回来的宝物便是生生造化宗弟子们自有,自可任他们自己处置。 这样一来康大宝要想找些饶头,康一龙自然可以做主,不算坏了他们家的规矩。 但有胆子敢跟他们生生造化宗做了买卖过后,还想要些饶头回去的客人,康一龙行走各界这么些年,还真未见过。 “只以这份胆魄而言,八百年后说不定某家还真要走上一遭。”康一龙在心中暗暗赞道。 “倒不是不行,只是康道友总要拿个由头来讲才对。”康一龙饶有兴致地看向康大宝。 “前辈与我,毕竟也算是本家嘛,这笔买卖既然做成了,前辈多少给我这本家晚辈少一点价钱。”康大宝做出一副苦相,卖惨这类事情,他是做惯了的。 这倒令康一龙看得颇觉有趣,他们生生造化宗的弟子行走诸天名为游商,口上喊得是“买卖要公平”,实际凭的还是那套“谁拳头硬,谁说了算的”强盗准则。 与他们做交易的天骄,脾气好些的吃了亏闷声不吭,脾气爆些的直接破口大骂。 是以康大宝这伏低做小的市侩模样,康一龙这些年倒还真是鲜见。令得后者对游商一职又有了些许新的体悟,这对他修行也稍有裨益,心头便生了点欢喜出来。 又想到自己散修出身,自凡俗家人都被仇家所害后,便一直都是孤家寡人过后。听了康大宝这攀交情的话,康一龙竟然有了点兴趣:“哈,有点意思,我便认下你这个本家晚辈了!” 但又听他话锋一转:“只是我这身上,没有太过低阶的东西。便是把我自己最差的东西赏给你了。先前说过,你气运太差,我给你的东西纠结了因果,你压不住这福,反而会召来祸端。” 康一龙居然皱眉想了起来:“噢,是了,那便只能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些。也不好就这么直接还你,显得我还有些小气了。这样吧,我这辈子最不会练器了,那便帮你将这法宝雏形炼一番吧,你倒是用得上。” “但是,”还不待康大宝拜礼称谢,便听得对面康一龙桀桀笑道:"我这回赐你些好处,你莫要以为自此我两就有了交情了,八百年后,你找我是凶是吉,依然是难说得很罗。" “多谢前辈。”康大宝才不觑这条呢,八百年后道爷还能不能在都不一定呢,先将现成的好处拿了再说。 “嗯,”康一龙满意地点点头,往着法宝雏形上一点,法宝雏形上灵光闪烁不停。 一阵白汽升起过后,一件巴掌大小的冷色小剑落在了康大掌门的手里头。 “剑名肃秋,攻伐之器。”康一龙面露失望,“居然只是三阶中品,自己果然不会练器。” “就赚你这么三瓜两枣,浪费我太多工夫了。好自为之吧,但愿你还能选择见不见我。” 康一龙悄无声息地消逝眼前,康大宝呆愣愣地望着空空荡荡的密室。 “倒从未想过道爷的命这般值钱,要这许多才买得回来!” 感谢书友20220823100343614老哥的五百点币打赏。 感谢各位老哥的月票(今天要住院,不好意思不能挨个感谢了,今天只有一章了,手机打的,感觉没太写好,希望大家多包容) (本章完) 好像写到毒点了 好像写到毒点了琢磨了好几天才落笔的,本来以后是个好剧情,大家会觉得新鲜的 但大部分老哥的意思好像都觉得没意思。 犯错就要立正挨打,在此接受大家的意见,后面我继续按照原来的节奏写吧 (本章完) 第93章 合作(感谢简V老哥10000点币打赏) 第93章 合作(感谢简v老哥10000点币打赏) 康大掌门继很快的到达荆南州,又飞快地回到重明宗后,是真被吓怕了。这一时间便熄了再出门的心思,刘家四鬼的四个脑袋便任他在储物袋里风干先。 又在密室内窝了半个月后,康大宝才佯作从外面回来,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了重明宗。 回来后连靳世伦亲手端来相迎的肘子都没胃口吃,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掌门云房。本想着自此能安心修养段日子,未料到晚上便有人来找。 “哦?陆道友想在我家也置一箱灵蜂么?”康大宝看着面前的陆家女修,听完对方的来意兴趣淡淡。 而康大掌门之所以兴趣淡淡,单纯只是因为心情不太好。绝不是因为眼前这位陆家主的再从妹颜色一般,粗手大脚,又前不凸后不翘的缘故。 他之前听蒋青与他提过这女修几句,陆家几人纠结起来和蒋青斗法的那次,就数这女修手段最凶厉,比陆家两个家主还要强出许多。 “啧,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何必大晚上的来找。”康大宝坐在主座,面上热情招呼着对面女修,心中腹诽。 “妾身早前看到过贵宗移栽来的那棵槐树,想来能累得康掌门亲自下场的灵植,必是不凡的。故听闻康掌门今日回宗了,便一刻不停地冒昧来访了。只要康掌门同意此事,那依着这等上佳的槐树,我家的灵蜂定能制出好的槐蜜来。” 陆家女修看起来像是个实干的模样,她不太会说奉承话,但一旦讲起灵蜜灵蜂这些来,便是双目放光了。 听得陆家女修说得有点门道,康大宝到底是没彻底被沮丧心情击垮,知道这女修说的是需认真对待的正事。 便把低落的心情抛去,先宽慰自己一句:“反正这些年也穷惯了,反正被抢的东西也都是从别人家棺材里捡来的。” 康大掌门觉得专业的事该问专业的人,便转头看向坐在下手的周稼师:“周道友,你觉得呢?陆道友的提议是否可行呢?” “嗯,依着周某的拙见,陆道友的提议并无不可,只是要落实此事,还得让周某先见过陆道友想安置在槐树下的那箱灵蜂之后,才敢断言。”周稼师说的倒是老成之言。 康大宝与陆家女修听了也都是赞同点头,康大宝正要说明日再议,却听得陆家女修开口:“道友所言甚是,妾身已将这箱灵蜂带来了。” 她说着说着,便从灵兽袋中搬出一个灰色木箱法器,打开木箱侧面的盖子,一大群玄色灵蜂便嗡嗡地涌出蜂箱,围着殿中的青灯盘旋飞舞起来。 好在重明宗毕竟不富裕,殿内烧的都是兽油灯烛,燃起来的都是凡火。有那没脑子的灵蜂好奇扑上去了,亦只会被烫得痛一下,翅膀被燎出些糊味,没有什么大事。不然只这会儿工夫,陆家女修的这箱灵蜂就会折损大半。 周稼师先未去看殿中的灵蜂,反运起灵力罩,往蜂箱探去。 四周的兵蜂虽然着急,但陆家女修控制着蜂后未发命令,它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稼师把手伸进蜂箱,捻起只灵蜂幼崽沾着蜂蜜放入嘴中大嚼起来。 “陆道友这箱灵蜂不简单呐,虽还只是一阶下品,但嚼起来,却有几分一阶上品玄玉蜂的味道。”周稼师开口赞了一声。 他这鉴别灵蜂的手段,康大宝与陆家女修还是头回见到。但后者在惊讶之余,还是敬佩说道:“周道友所言不差,我家黑玉蜂的确是引自玄玉蜂而培训出来的。” “啧,果然如此,那这灵蜂采蜜之事,怕是要从长计议了。”周稼师闻言皱起眉头,叹了一声。 “这是为何?”不知陆家女修开口发问,连康大宝面上都现出疑惑之色。 “道友培育这黑玉蜂多年,当知道此蜂秉性,若是周某所料不差,道友的灵蜂应与玄玉蜂的习性差之不多。它们虽也有授粉之善,但采蜜之时,最是凶狠粗暴,往往会连带灵的瓣蕊也都伤害许多。” “若是我家也是果木灵植倒还好,被这些灵蜂撕落些谎下去,剩下的收成说不定还更好些。但康掌门所得的是一株槐树,大半价值都在所结的槐上,要是被道友的灵蜂祸害了只得些许灵蜜,那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周稼师将缘由说清了,二人面上的疑惑之色尽去了。 康大宝对于此事的兴趣本就不太大,便要开口回绝陆家女修的提议。却听后者已开口问道:“周道友博闻强记,黑玉蜂的确有此恶习,道友的顾虑不无道理,妾身佩服。只是不知能否让妾身亲身一观那棵槐树,看过之后,我们两家再做打算不迟。” 陆家女修不擅奉承,是以她这番对周稼师的夸赞就不是出于场面话了,而是诚心赞赏。 她想看看大槐树,这事情周稼师做不得主,便往康大宝方向看去。 康大掌门自无不可,槐树被她看一眼又不会少块树皮,反正这买卖也难谈成了,就当还刚才被周稼师吃下去的那只幼蜂了。 三人踩着月光,行到大槐树下。陆家女修也是有点眼力的,她只靠近树下一闻,便能感觉到这大槐树原本的品阶不低,只是不知何故被伤了元气。 但有周稼师在此对症下药,便是她这个外人也能感受到这棵大槐树的元气,正在飞快地恢复着。 “这起码是一阶上品的灵植。”陆家女修动心了,她的黑玉蜂就是要靠着采食各类高品的灵酿蜜,才能加快升阶。 可高品的灵纵是侥幸寻到了,往往数量也不多,仅那点粉也不够所有黑玉蜂使用,得用作培育蜂后使用。 而数量够的灵中,能寻到的偏又品阶太低,不能够供黑玉蜂升阶所用。 若是这棵槐树真能供黑玉蜂采摘,那么三五年过后,她这几箱黑玉蜂起码有一大半能进阶一阶中品,酿出的灵蜜也会比现在高上一等。 莫看品阶只提升那么一品,可一阶中品的灵蜜,已经可以作为炼制部分二阶丹药的辅料了,价值要大大增加。“再没有比这棵槐树更合适的了,一定要谈成了!”陆家女修如此想到,自己便先降了原本想好的价钱。开口说道:“康掌门,我们两家合作,酿得的槐蜜,你家分四成,我家分六成。” 康大宝还未算清这个账,便见周稼师已走到大槐树前,伸指凌空画了个艰深难懂的符文,又将一枚灵石于手中捏碎,撒在符文上面。 便见符文现起流光,印在槐树树干上,槐树上最细嫩的一个枝丫瞬间长出两个苞,紧接着苞们次第裂开,同时绽出两朵白色的小,静谧的夜空下便多了一分干净清爽的芳香。 周稼师接着从陆家女修处又借来一只黑玉蜂,那黑玉蜂从周稼师的指尖升起,奔着槐便如饿虎扑食,采摘蜜的同时还将瓣也啃咬得满是缺口,到最后甚至还被扯下来了一片瓣。 康大宝与周稼师见此情形,面色愈发难看,便听着后者说道:“唉,陆道友你这黑玉蜂比我想象中还要凶狠些,莫说分四成灵蜜,便是六成,怕也只是勉强持平而已。” “那就六成!”陆家女修看着黑灵蜂采完粉,一副鼓腹含和的模样又飞回自己的手上,心中念头更加坚定,势要达成这项合作。 “呵,道友且慢,六成给我家,那不是没有赚头?那我何苦让你这灵蜂来酿蜜。”这时候康大宝却接话了,他可不能做这赔本的买卖。 “七成予你家!”陆家女修加价加得干净利落。 “八成!”康大掌门毫不客气,再砍一刀。 “就八成!那便这么说定了。”陆家女修这次回答得斩钉截铁。 “妾身这便告辞,待槐开的时候再来。”这陆家女修倒是个利索的,事情一谈完行礼便走。 “啧,早知道该喊九成的,亏了嘛。”看陆家女修答应得那么干脆,康大掌门便又开始算起了小账。 “康掌门,便是只要一成也是赚的。”却听此时周稼师看着陆家女修渐渐走远了,才开口说道。 “道友此话怎讲?”康大宝被他勾起兴趣,好奇问道。 “若那陆道友驯养的是一群一阶上品的玄玉蜂,那么咱们的槐的确会在其采蜜过程中被祸害不少。但她驯养的黑玉蜂只是一阶下品,口器不利,还咬不动一阶上品的槐瓣,不会于我们的槐有什么损伤。”周稼师嘿嘿笑道。 “那刚才…道友使诈了?!”康大掌门说到一半便醒悟过来,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周稼师使了手段。 “我以稼师秘术违和时令强行催熟的两朵槐,本就是虚有其表,自然扛不得那灵蜂的撕咬。”周稼师表情有些得意,与他忠厚的相貌生出些违和来。 “这树槐如无例外,可供两箱灵蜂采摘,约可得六到八升槐蜜,槐蜜若是酿成中品灵蜜,那一升卖二十五个灵石也卖得,那一年便是…”周稼师越说喜色越浓。 康大宝听了也不禁接话:“那便不算槐收益,仅这灵蜜便净赚一百二十到一百六十块灵石。” “那只这一棵槐树,一岁便可为重明宗带来二三百枚灵石的收益。”康大掌门想到此处,喜色更浓。 “嘶,不意这老实人也有这等狡黠的一面。”康大宝心生欣喜的同时也有了些警惕。 果然能在宣威城这样的大邑独自讨生活这么多年的角色,肯定不会如他看上去那么简单。 康大掌门此时投向周稼师的目光中,已有了些异彩了。 再次感谢简v老哥的打赏!本来应该加更的,但手机码字效率实在太低,只能先欠着了。 感谢书友20180203053622586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评论,追读 前面两章写完后,大家有了些争议,各位老哥的评论老白都有看,说的都是有道理的。 最大的问题可能还是在老白没有对康一龙的出现做好铺垫。 其实老白的本意是想体现出一个前面得了很多宝物,后面睡了一觉又南柯一梦这种大喜大悲的感觉的,让大家感到修仙不是能一步登天,各种意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的荒谬感。 但现在看了大家的反馈,应该是没有写好,有些突兀了,这是老白的问题。 很谢谢大家提出的中肯意见,一早醒来,我也看到有许多批评老白的读者老哥还是投了票支持,在此真心感谢。 各位关心大纲的老哥也不用担心,目前还是有在坚持自己的主线在写。 我还有看见大家在评论中互相之间起了一些争执,我觉得大家看书就是为了放松来的,有问题都是作者的问题,没必要互相之间伤了和气,所以有一些戾气比较大的评论老白也会删除掉,希望大家理解。 再次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94章 新师弟 第94章 新师弟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三年,八月十二,慈圣贤皇后大寿,值神天德,宜祭宜昏。 重明宗新建的祖师堂终于开始使用,历代祖师的雕像总算可以搬出有些逼仄的低矮小屋,住进宽敞明亮,散发着淡淡檀香味道的堂皇大殿。 站在黑沥木大门外即可看到,堂上正中供奉着三层雕像,顶层是道门三清,这是道门之祖;二层是张祖师,即是重明始祖;三层是其他五名已经身殁的掌门祖师。 祖师像下有灵木大桌,上置香炉法旗,名册大磬。 走进祖师堂中,由上好青玉铺成的地面闪耀着温润之色。在左右两侧贯穿整屋的烛架上,有数千盏青灯长明,散出的袅袅烟气衬得六座身穿云袍,头戴芙蓉冠的祖师雕像更显庄严神圣。 梁上刻青龙游海,柱上有真凤巡天。 周稼师此刻收拾得干净利落,跟往日在田间地头的那副忙碌模样截然不同。 他身着靛色道袍,头戴混元巾,目露坚毅之色地站在祖师堂前,手结太极印,举至眉心,右手在下左手在上,以头点背,行三跪九叩之礼。 裴奕请了三根香,周稼师垂首接过,口称谢过师兄。踏起七星步迈过拜垫,行到香炉前,右手插香。 插香完毕,周稼师又退回拜垫之后,手结莲印,站姿再拜。 此时坐在祖师像下的袁晋表情肃穆,敲响大磬。磬声清越,如一泓清泉,流淌在众人心间。 三声磬响过后,康大宝拿出早已写好的黄绢走到祖师像前与周稼师并列,行站姿拜礼过后,展开黄绢,沉声念道:“弟子康大宝,今日上告祖师。今有弟子周宜修,性淳朴,禀忠厚,天资卓越,处事恭俭。遂以重明宗七代掌门之职,代师授业,引周宜修入我家门墙。” 收起黄绢,康大宝拉着周宜修的手,到了其师塑像面前,后者再拜。 磬声再响三遍过后,周宜修再次起身,便听康大宝温声笑道:“周师弟。” “周宜修拜见掌门师兄。”周宜修亦是面带笑容,再与裴奕、袁晋、蒋青一一见礼。 在旁观礼的一众小辈也上来拜见这位新鲜出炉的“小”师叔。 “未曾想,父亲年逾古稀之年,还能拜进宗门。”周昕然看着周宜修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模样,在旁也笑。 周家从宣威城搬来重明宗生活半年过后,算是已彻底的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 重明城虽偏僻穷困了些,但周家人身为仙人亲族,在此过得是人上人的日子,不消同在宣威城那般过的谨小慎微。 周宜修父女在此也备受尊重,过得舒心。 周宜修的稼师造诣已到了一阶上品,按说在一些筑基大族中做个寻常供奉,都不是难事。 可他与重明宗众人相处得越久,便越觉得该在此处安身。 康大宝与周宜修接触久了,也觉得这是个难得的纯良之人,如今宗门实在缺人,是可以将他引入宗门壮大自身。 康大宝与几个师弟商量了一番,本来想的是要聘他做供奉,可算了下账,又觉得出不起长期聘用的价钱,便试探性的问了下其要不要入宗门。 谁料这么一问,双方竟是一拍即合。 周宜修这辈子算不清给多少人家做过稼师供奉,见惯了高门大户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遭逢大难过后,心里头就起了要找个地方落脚下来,安家养老的念头。能够拜入重明宗这个上下和气的宗门,成为正式的门人弟子,这对于他来说,也是极好的。 他要是没有这份心思,又何苦要主动帮康大宝从陆家女修那里,多诓些灵蜜份额回来。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周稼师自此便顺理成章的做了康大掌门的四师弟。 堂内观礼的除了左近三家的代表之外,还有两个修士。他们看着周宜修拜入重明宗,面上都露出一些羡慕之色。 他们年纪都在四十岁上下。修为也不高,一个练气四层,一个练气二层。 面白个高的唤作魏古,练气四层,是个一阶下品的阵师。靠着这门手艺,本来在老家荆南州过得也很惬意。 谁料其有一天喝醉酒后失言,竟然直接在酒肆茶楼里当众开口,谈论了两句袁家筑基的闲话。 待他酒醒后自己已全然忘了,直到翌日照旧去坊市摆摊的时候,有酒友跟他提起此事,他才猛然想起。 其实那话也未必传到了袁家人耳朵里。便是听到了,魏古当时的言辞也不算过分,袁家人未必会有闲心来寻他麻烦。但魏古自己还是越想越怕,便带着家小跋山涉水,离开了生养自己半辈子的故乡,到了平戎县来跑生活。 魏古初来乍到,亟需生意赚些灵石安置家小,是以要的价钱也低。 康大宝恰好觉得宗内有些次要地方法阵不全,还需要增设一些,便将他请来了。 面黄个矮的名叫莫苦,他的经历就没甚说头了,又一个阴差阳错踏上修行路的凡人散修而已,修行近二十年了,还是徘徊在练气二层。 他在重明墟市混了些日子,交不起赁居房屋的灵石,稼师手段也没学到家,还未入阶,更没胆子跟那些进山的亡命修士学学,拿着法器猎兽采药,便只能被康大掌门一分不地白捡来了。 现在他正与康荣泉一起侍弄灵田,好让周宜修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培育灵槐上去。 对于干了活却分文不赚这件事,莫苦从内心而言就没有半点意见。 于他这等贫苦无依的散修而言,不需要缴纳灵石便能有处有灵之地安身,在闲暇之余可以安稳修行,时不时还能吃到康荣泉分来的半碗灵米,听听周宜修于灵植一道的经验讲解。 这跟过去颠沛流离、挣扎修行的日子相比,这哪里是压榨,简直就是福报啊! 要是康大宝对莫苦太好了,他怕还要想想自己是不是被邪修盯上了,等着用他的骨肉血髓炼制法器邪功呢。 因着这些日子在重明宗干活的经历,也让莫苦对于康大宝这个掌门看明白了一些。 这是个对自己颇为吝啬,对门人却相当好的大家长形象的掌门。 处事公平,待人和气,性子有些软,门人弟子虽然尽都服他听他,但更多是出于爱,而非畏。 其他重明门人中,除了蒋青性子傲一些,袁晋脾气爆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阴鸷性子的坏人。 他莫苦要是能跟周宜修一样,拜入这等门派,自己定是不会吃亏的。莫说拜康大宝当师兄他愿意,就是拜康荣泉做师父他也干得。 “可惜呀,人家瞧不上咱。”莫苦只在心头轻轻叹了一声,在心里头打定主意,一定要将重明宗的灵田侍弄好,免得丢了这好容易才得来的差事。 周宜修的入门大典从正午办到日昳时分才算完成,重明宗许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也算是帮康大宝等人好好温习了一下斋醮仪制。 入门大典散去过后,又开了一场小型的道会,魏古与莫苦自然不舍得错过。听得久了,见上台之人都讲了不少干货,魏古也觉得不好白听,还上台讲了一些关于阵法的知识。 莫苦则就差些了,他连别人谈的那些东西都有好多听不懂,只囫囵背下想着回去温习参研的,自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体悟好上台讲。 二人将道会一同听完过后,都觉大有所获,乘兴而归。道会散后,他两又结伴而行往各自居走去,他两如今在重明宗际遇相近,最近关系不错,算是抱团取暖。 魏古率先叹起气来:“这阵法眼看着就要安置全了,愚兄也不知往后要去何处了。” 重明宗如今小门小户的,目前是肯定不会灵石长时间供养一个外聘的阵师的。 这令得魏古有些发愁能不能再寻到一个舒心的主家。 “天干饿不死手艺人”是不假,魏古出去之后或许不愁生意,但要再找到一家似重明宗这般结账爽利的主家却是难了。 莫看这康大宝看着小气,开的价钱也不高。但只要你把事情做好了,那便丁是丁,卯是卯,不会刻意挑你的骨头来克扣聘金,这就已算得上是厚道主顾了。 他身旁的莫苦听得他的抱怨,也跟着叹了一声:“愚弟刚才也听闻野家那位小家主说,现如今外头世道乱得很。那位谢县尊骤然得势,行事猖狂得紧。前些日子,州廷行令各县要他调遣人手去州廷服役听用,他便直接去县中几处墟市内抓散修,足凑了三十人去。结果偏偏我们平戎县去的这些同道下矿时遇见了灵阵坍塌的倒霉事,最后全被埋在里头,到现在也不知死活。” “呼。”魏古听得莫苦的话也面色不好,他之前在荆南州修行的时候,袁家也时常征调手下的势力与散修参与徭役和兵事。 徭役还行,都是些采矿营建之类的粗笨活路。累虽累些,但袁家顾忌着体面,不会把征来的修士往死里用,徭役期满说不定还能发几个灵石给你。 可若是被征做兵事那就不妙了,袁家是舍得给钱了,但也舍得死人了。 魏古的运气不算很好,他也被袁家征调过,参与过一次兵事。 不过魏古在运气不好里头也算是运气好的,他因了有门手艺只在后方做些辅助高阶阵师的打杂事情,是以未上过阵列前线。 可修士们结阵厮杀的惨状他是有目睹过的,至今心有余悸。若是云角州在仙朝治下也大行征伐之事,那苦得不还是他们这类无根无萍的散修吗? “唉,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可安生修行。” 感谢大家的投票追读订阅 (本章完) 第95章 征丁 第95章 征丁 给周宜修办完入门大典的第二天,重明宗内依旧热闹,这是袁长生满五岁的日子。 小主人公今日被两个娘亲打扮得粉雕玉琢,活似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跟他爹那副短粗黑汉的模样半点不搭。 宗门内的小子们也有些高兴,盖因现在除了墨儿以外,还多了个颜色亦佳的周昕然也列席在座。 他们年岁还小,包括韩韵道在内,倒未必是有什么悸动之类的心思,但自己身边多了个容貌好看的姐姐,总归是件好事情。 勿论是哪个小世界,相貌好的人总是能更容易地感到源于他人身上的善意。 不信看看陆家那位女修便是了,毗邻而居这么些年,打交道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康大掌门还是没能记住人家的名字。 周昕然的个性与墨儿不同,前者明媚大方如朵颜色绚烂的月季,后者则腼腆得似那知羞草。 周宜修还是首次参加重明宗这类家宴性质的酒席,他都多少有些放不开。 可周昕然却是已经笑呵呵的从康大宝的小案上讨了坛灵酒过去,还给一众小辈挨个倒上。 这举动令得这群小辈们尽皆是欢呼不已,他们这些年光给长辈们抱酒斟酒了,自己可是真没机会开过荤。 才来了没两天工夫,这位还未有师承的俏姑娘,似是就已经成了重明宗二代弟子中的大姐头了。 “哈,师弟多年来一直在外头做些营生,这丫头在家里头也没人能管,性子野了,师兄莫怪。”周宜修看着本来一个个循规蹈矩坐着的小辈,被周昕然端过去的一坛灵酒激得一片鸡飞狗跳的场景,有些赧然。 “周师弟这话从何说起,这有什么好怪罪的,吃席嘛,就该弄得热闹些。”袁晋看着周昕然正捏着段安乐那个老实孩子的鼻子往他嘴里灌酒,一群娃娃们都围在一起起哄,也是笑出了声。 “我记得,以前大师兄跟裴师兄也是最不爱吃酒的。”袁晋感慨一声,又把长生从二董手里接过来,捻了几口好菜喂进其嘴里。 “我现在也不怎么爱吃酒,费灵石。”康大掌门口不对心的话刚一说完,便一口将杯中酒饮尽,感受到醇厚的酒浆带着一股暖流流入腹中后,再升起一股馥郁的浓香在口中回荡,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裴奕笑笑,没有说话,眼前的场景,似是让他又想起师父师伯都还健在的时候了。 那时候的康大宝,每逢重明宗内有宴席,就是如周昕然一样的角色。 仗着自己是大师兄,四处捏着师弟们的鼻子轮番灌酒,他自己倒是不喝,好趁着师弟们都醉了,把很难得见到一回的灵膳都吃个干净。 等再过些年,待到师兄弟们都大了些了,知道的事情也多了,便再无那样的场景了。 “但愿他们的将来比我们要好些。”裴奕看了眼在群小中笑得很开心的裴确,便知道自己违反师父的遗命,重归故里的选择没有做错。 蒋青没参与他们的谈话,如意正骑在他的肩膀上,用两只油乎乎的小胖手抓着青年剑客的发髻喊着:“三叔,三叔,要飞要飞。” 袁晋见了不喜,吼了如意几句,见无作用,便要叫董宁馨去抱下来。 却不料只听了如意这么奶声奶气地喊了几句,蒋青就招架不住了,踩起飞剑便腾空而起,成了小如意的“坐骑”。 场中瞬时传起了稚子童真的笑声,如意是开心了,搞得长生眼热也要飞,他爹袁晋当然不干。他便去寻康大宝,谁料后者直接抱起酒坛子躲了。 长生便小跑着到了周宜修这个看上去很好欺负的老头面前,缠着这个老头子也苦笑着背着他飞了一圈。 今日重明宗的小院内尽是欢声,康大宝抱着酒坛,正要呵斥长生几句,一道信符从门外传来,旋即眉头一皱,悄悄走出小院,来到了重明宗牌楼外头。 来访的是个熟人,身着浅青色官服,腰间却插着一把短笛,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翟县尉。”康大宝看着来人微微一愣,略带恭敬地行礼拜见。“康掌门,你我是旧相识了,何必来这些虚礼。”多年后再次面对康大宝,翟安口中的“掌门”二字已少了许多戏谑味道。 他身上原来带着的那点纨绔气少了许多,眼中露出些饱经忧患的沧桑来。 至于翟安为什么会背井离乡跑到平戎县来当县尉这佐贰官,康大宝倒还真知道一些原委。 自数月前翟家老祖身殁后,他家就再无筑基修士了。 他家的大翟坊虽也是在韩城求过商引的产业,但耐不住翟家有一支早已分宗的小宗已出了两位筑基老祖,听闻翟家大宗出了变故后,便打着要重新分家的由头卷土归来。 既然是家务事,现在也麻烦事缠身的韩城岳家,因了翟家小宗的有说法遮掩,加之他家正好也没那精力管,便放任翟家小宗夺了翟家坊。 灵石在侧,两家便是亲戚,翟家小宗也毫不留手,为了快些拿到坊市,攻打的手段狠厉,杀伤了不少翟家大宗的修士。 翟安这支大宗自此算是彻底败落了,死伤惨重,连向来与他焦不离孟的那个翟和都死在乱战里。 到头来翟安这个练气中期的膏粱子弟居然成了翟家大宗的修为最高的存在。 小宗那边死伤的修士也不少,翟家坊原本的阵法品阶不低,在大宗修士的鱼死网破的抵御下,连小宗两位筑基都受了不浅的伤。 这自然令得小宗修士们怒气更甚,磨刀霍霍要来寻他们这批大宗余孽。 翟安知道在荆南州是肯定待不下去了,便东转西转地躲到了平戎县这里。 偏偏他家剩下的人中大都是些没大本事的,为了求块可以供给族人修行的灵地,翟安算是将自己卖给县衙了,才换回来从前铁剑门那块灵地修行。 县令谢复便让他做平戎县尉,这不算是个好差事,原因是仅半年内就有两位县尉因了种种原因没于任上。 康大宝预料得不错,自仙朝入驻云角州之后,虽然把过于倾向两仪宗的势力都狠狠拾掇了一遍,但两仪宗也不是全无反制手段,在暗地的各种小动作从没停过。 两家的斗法这才刚开始,后面还有的死人呢。 派出得力人手刺杀各县官员,算是两仪宗这众多手段中,最为简单有效的方式了,真能吓得不少官员都是挂印而走。 为了抑制这些刺客的嚣张气焰,匡琉亭还特意派出了从帝京大理寺请来的老仵作出马参与缉凶。 虽然这半年来已有了不少刺客伏法,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筑基真修,但仙朝官员在如今的云角州是个高危行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是以在康大宝的眼里,勿论是眼前这位谨小慎微的翟县尉,还是现在在衙中端坐,气焰越发嚣张的谢县尊,都有些冢中枯骨的意思了。 “小弟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县尊有令,要征丁了。”翟安谦逊说着,眼看着康大宝的眼神倏地变得愤怒起来,便胆怯地低下了头。 由不得他不怕,在他之前的那位县尉,便是去一个家族征调修士做苦役的时候,被那家主一金砖偷袭拍死的。 连带着好容易才哄来当差的一班衙役,也都没能回来。 这搞得翟安上任有些日子了,现在却还是个孤家寡人。 “翟县尉,咱们借一步说话。”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 (本章完) 第96章 人选 第96章 人选 翟乐闻言面有难色,他是真害怕康大宝把他带到哪个僻静地方给打杀了。 这世上总有些人脑子是铁打的,不信邪,看不上帝京来的老仵作的手艺。所以袭杀前任县尉的那家人在不久后就被族诛了。 可报仇了又如何,死了的人又活不过来了。 州廷这会儿抄了不少家财,倒是给得起抚恤了。可耐不住那县尉的妻室卷了灵石、扔了孩子,跟别的男人跑了呀… 这事情听着比被砍头腰斩还吓人,反正翟乐自己想起来这事就打寒颤。 康大宝似是看出了他的顾忌,左右无人,便摸出来三十块直言道:“翟县尉,征丁嘛,凑个人头而已,征谁家的不是征?你把我家的名额让给别家,他家得了忠君报国的荣光,县尉您得了实惠,我家得了清闲,何乐而不为。” “康掌门莫要害我,你家蒋青是被县尊点了名的,哪里能应付得过去。”翟乐一脸苦相,连连推辞。 “道爷就说出名不是好事!”康大掌门心中暗骂一声,灵石照旧递了过去:“翟县尉,不知道这次征丁是要做什么?” “虽然消息多半藏不住,但康老哥知道后也还请莫要张扬,”翟乐娴熟地接过灵石,语气也格外亲切了些:“采石王家窝藏过袭杀上任主薄的刺客,县尊从州廷处请了指令,可以剿灭这处匪巢。” “哦对,上任主薄也殁于王事了,现在位置还空着呢。啧,采石王家那家主胆子还没针眼大,还有窝藏刺客的胆子?”康大宝觉出不对来,还未开口问,便听着翟乐继续开口说道: “老哥莫要以为他家没有筑基便不当回事,我听县尊的意思,这次两仪宗肯定也会派人从中作梗的,需得小心些。老哥,你家这次受了县尊关照,只出五人便可,但修为都要在练气三层以上。薛家只有八名修士,也得出五人。” “那我还得谢谢他了?”康大宝听得气极反笑。整个平戎县谁不知道重明宗这“仙朝余孽”的名头,按说就冲着这重面子,这征丁的事情也不该轮到自家头上才对。 这谢复当个县尊有了州廷撑腰还真抖起来了,老爷看看你还能活几天。 “十日后县郊校场报到,老哥千万记好了,莫要让小弟难做。”翟乐看了康大宝面色不好,心里头又开始发毛,交代完事情便匆匆走了。 康大宝回到小院,看着眼前还是一片欢腾的模样,他也没忍心打扰。直到第二日才将师弟们叫拢过来商议。 “师兄,采石王家一共也才二十来个练气修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去不就好了?”蒋青听说自己被点了名,也不惧怕,心头居然有些莫名的兴奋起来。 康大宝看他这副模样,心头就更不放心了。 裴奕这时候也说道:“蒋师弟,按掌门师兄先前听那位翟县尉所说,这次双方加起来怕是要过百人的场面,不容大意的。” “那大师兄,我跟谁去啊?”蒋青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是先冲着裴奕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康大宝又问道。 康大宝也在作难这个事情。 首先,所有的小字辈都是不能去的,还轮不到他们来担这么重的担子,更莫说他们的修为也还不够。 其次,周宜修肯定也不行,人家昨天刚入门,今天就打发人家上战场了,这收的是师弟还是炮灰呢。 剩下的人里头么,还有自己,袁晋,裴奕,几戊悟还有跑商的老杜。 不知道野家,陆家有没有被征丁。若是没有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让他们两家也帮着各出一个? “谢复这龟儿子半点情面不讲啊,这是算好了我家的人头才定的名额啊?”康大宝算来算去,在屋内踱步不停,气得骂了一声。 “左右也就只点了小三子一个人的名字,其他的人选,我们去墟市里头募几个散修如何?”袁晋出了个点子,“五十灵石一个人,应该能征到些人来吧?”“我看可行,到时候给他们挂个外门执事之类的名头就是。”裴奕也听得眼睛一亮。 “周师弟,市面上你熟一些,这件事情便劳烦你了。”康大宝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五十块灵石不算个小数字了。许多进山猎兽的亡命一年,也不见得能挣这些灵石。 “掌门师兄放心,我这便去办。”头回参与宗门议事的周宜修终于松了口气,刚才他紧张得一言未发,有事情让他忙活,他还觉得踏实些。 周宜修做事情很有章法,到了重明小楼后,他先把正在打瞌睡的几戊悟叫了起来。 先跟他一对一陈清利弊,再是一番恫吓,直言要是募不到人,他几戊悟肯定是要被康大掌门算上一个,拉去上阵的。 几戊悟这老头也是个有脑子的,不会被人几句话便唬住。但周宜修的话他依旧信了,因为周宜修说的就是实话,若实在找不着人了,康大宝定是会拉上他的。 他来重明宗,一是来报恩,给帮助自己复仇的康大宝通风报信;二是为了养老,他这些日子在重明宗新纳了那么些小太太,儿子女儿都重新生了好几个了,他才舍不得豁出性命,出去打生打死。 是以康大宝交代的事情,这两个老头做的十分用心。 才三天时间,便募足了四个人。 岂料这被征丁的其他各家,或是也想到了征召散修这招,或是有样学样,也开始召集散修上阵替死。 一时间弄得沸沸扬扬的,便传到了谢复耳朵里。这位县尊当时正在鸳鸯堂忙些公务,当即便勃然大怒。 这次州廷那边可是会派筑基真修过来助阵的。 平戎县派出的队伍里,要是其中八九成都是些连件一阶法器都没有的散修,那会成什么样子?落到大人物的眼睛里他谢复这县令的位置还能坐得稳么。 外界都觉得这是个要命的差事,避之不及。 但对于谢复这个已尝了几天县尊滋味儿的潦倒散修而言,死哪儿有穷可怕! 别的不说,他屁股要是没坐在平戎县令这个位置上,又哪里能知道鸳鸯堂内还有这么多公务可以忙。 谢县尊对这事情很上心,立即亲手将各家各户要出的中坚姓名都写了出来。 再交给翟乐,要他极速传讯各家,先前通知的校场集结时间不也容拖沓。 翟乐这回登门的时候,底气足了许多。因为他身后跟着两个州廷调拨来的练气后期修士。 靠着狐假虎威这个劲儿,翟乐面对康大宝说话都变得铿锵有力了,给了一份名单,便昂头迈着八字步而去了。 这模样把康大宝恨得直咬牙,待打开名单一看:“蒋青、…” 感谢大家的投票追读和订阅 (本章完) 第97章 蹲守 第97章 蹲守 “嘭”的一声,王离正和采石王家下一代中最优秀的两个族兄弟一起藏在雏鹰洞的隐匿阵法中,这个少年看见了自己又一个从父被一尊土黄色的翻天印砸成了一摊烂肉。 王离的从父还不成人形的碎裂在地上,沾满血水的翻天印却毫不停歇,继续逞凶,又将近处一个王家修士的飞剑锤烂。 战局打得越久,胜利的天平便往平戎县一方偏的越多。 王离已记不清自己的族人还有多少活着了。 但王离记得,刚才两仪宗从丰州葛家调来的几位前辈,也几乎都是被这尊翻天印砸毁了本命灵僵,才导致了此刻采石王家的局面这般被动。 翻天印的主人是个矮脚头大的光头修士,王离从前不认得他,如今却把这丑汉的模样记进了心里。 “待将来修行有成,定要剔出这恶贼的内脏,来祭奠长辈们的在天之灵!”王离恨得眼中噙泪,咬紧双唇,殷殷的鲜血出口角溢了出来,不过舞勺之年的他,此刻脸上却密布着杀意。 平戎县纠结的人马在付出了不小的死伤之后,只费了一个昼夜的时间,便在今早的黎明,攻破了家族精心构建的防御阵法。 平戎县衙一方这次纠结了近百号人马,比采石王家一方要多出不少,实力确实要强出一大截。 特别是平戎县从州廷请来的以矮脚修士为首的几位练气后期修士,对于采石王家一方的修士造成了大量死伤。 而两仪宗这次派出的强援因了先前有些托大,一招不慎,竟也被这矮脚修士重创了。 现今还躲在王家藏宝楼中疗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扭转战局。 至于王家重金请来的亲朋故旧,则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 直守到防御阵法被彻底攻破了,他们才想起来各施手段,逃命去了。 只可惜被平戎县征召来的修士们还舍不得他们的储物袋,不愿意放他们走。逼得这些助拳的修士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也不得不留下来继续厮杀。 好在负责督战的翟乐威信也不足,发布的号令几无人听。这便导致平戎县一方已有好些修士自顾自的舍弃了眼前难啃的敌人,径直往王家的宝库、藏经阁等好发财的地方去了。 若不是这样,靠着以矮脚修士为首的强力外援的强横战力,平戎县一方早就已经彻底铲平采石王家了。 “咔嚓”声过后,王离又看见他一个很亲近的族兄,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哀嚎,就被一个独目巨汉擒住双脚,怪吼一声,撕成两截。 族兄的脏器零零碎碎地掉落在草坪上,只溅起了几点烟尘,便又被厮杀正酣的双方践踏成肉泥。 族兄倒地的地方离王离藏身的洞口很近,即便明知隔着阵法,王离还是感觉自己似是被那鲜红的浆水溅到了脸上。 此时掩藏在洞中的他已是双目赤红,牙关咬得吱吱作响,满腔的愤懑压在胸膛,恨不得抛弃所谓的理智冲出洞去,和族人们一起与来敌搏命。 身边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将他又从无用的愤怒中拉了回来。 “都把眼睛睁大了,看清楚了!记清楚了!我们采石王家的血债,总有一天要从这些人和他们的亲族身上,一点一点地讨回来!”说话的是王离的二叔,当代王家修士中的翘楚,也是要带着他们这些承载着家族希望的火种,奔向新天地的引路人。 “走吧,没希望了,丰州葛家那几位看样子是真伤的不轻。再不走便走不掉了,那才真是辜负了外间各位长辈和同族了。”剩下的一位长辈也开口了,他是王离的五叔,采石王家现今唯一的一名炼丹师。 “走!”王家二叔说得很是干脆,再深深地看了一眼外间的惨状,便带小辈们沿着王家祖辈开辟的密道走去。 “狡兔尚有三窟”,采石王家作为已有近二百年历史的练气家族,也早留有后手。 这条密道王家从王家初代老祖健在时便开始营建了,已经修建了好些年。不仅只有家主等家族中的核心人员才知道,而且定期还会指定知情人负责维护修缮。 王离和两个族兄弟紧紧地跟在王家二叔的身后,生怕慢了半步。 赘在王离他们后面的是王家五叔,他倒也不像是个纯会炼丹的丹师。此时他手中正持着一把金刀法器,金刀上血光粼粼,其身上杀气腾腾,看样子手上也没少沾染人命。 走出密道,还不待众人歇口气,王家二叔便叫众人再拍上神行符继续赶路,此时还远未到该松懈的时候。 平戎县衙这次阵仗弄得这么大,没理由不专门布置些修士来围堵他们这些可能会逃出来的王家人。 “小心!”王家二叔将身后的王离狠推一把,后者倒下的瞬间,便看见了自己先前所站的位置被砸出一个巨坑。 王离这口粗气还未来得及喘出来,便见一个矮壮汉子一脸狠色地扑到自己身前,戴着玄色拳套的钵大拳头眼见就要砸在自己脸上。 这迎面的拳风已经将他白嫩的皮肤划开几道血痕。 “哐当”,拳套被王家二叔的赤金盾挡下。 “猿魔炮锤,你是重明宗的道友!当面可是袁晋袁老弟?!我们两家可是姻亲呀!”王家二叔有些吃力地卸了来人的拳头,看着防御法器上的凹痕有些吃惊,把刚要出口的腌臜话也换了,开口便攀关系。 这份苦心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袁晋哪里听得他这些,两家人的姻亲关系离得太远,怕是得有上百年了,可平戎县衙的兵锋却离得太近,已是近在咫尺。 他跟这王家老二是有过几面之缘,但最多算个点头之交。 哪里敢担着身家性命放他们走,谢复要是知道这几人从分给自家的路径上逃走了,重明宗上下可都难交代了! 袁晋一击过后,便察觉到当面的王家老二不是弱手,何况其后面还有个拿着金刀法器的修士压阵。 看来自己一人一时怕是拿不下他们。袁晋想到此处,当即祭出虎煞杖来猛击数下,打的王家老二的赤金盾嗡嗡作响,后者一时还未理清是要攻要守,就见得袁晋已是抽身而走。 “跑!”王家老二觉出不对,这设伏之人按理不会远离同伴,对方的帮手闻着味道定会很快追过来的。 一个袁晋他是不怕,当是斗得过的,但现在带着一众晚辈逃命都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去收别人的性命。 王家众人加快了速度,王离他们现在使用的已是相当昂贵的上品神行符了。 这档次的神行符已算是普通练气修士的保命利器,便是一般的后期修士都舍不得买,此时却被他们尽情挥霍,仅是为了不拖累两位长辈的速度。 才跑了没多久,王离顶着凌冽的冷风,紧跟在自家二叔后头,不敢停顿片刻。 倏地,这个少年听到了一阵利器破肉的声音,下一秒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似是被谁提了起来。 “尔母婢!”王离的眼神混沌起来,耳边传来了一句骂声,分不清是二叔还是五叔的。 随即响起的厮杀声似是把他的耳也给震聋了,紧接着眼前一暗,再听不清任何声响。 (本章完) 第98章 强敌 第98章 强敌 王家老二与王家老五皆看见了斩落王离头颅的那柄翠色飞刀,但那飞刀来得实在太快,两人都来不及援救,就见了王离的头颅掉在地上。 王家剩下还活着的四名修士也皆被这冲天而起的血柱浇了个通透。 王家老二气得点起手中钢鞭朝着飞刀打去,一击过后,那翠色飞刀便已是碎成数块了。 “五弟,你先带他们两个走,怕是被人咬住了!”王家老二交代一声,便扬起钢鞭,朝着飞刀袭来处打去。 王家老五沉着脸,又看了一眼王离的尸首,眼中有些不舍。 他到底是知道事情轻重的,听了王家老二的交代,便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提起两个还有些惊慌失措的王家晚辈便走。 王家老二才奔出没几步,便又有数把翠色飞刀迎面打来。 这飞刀法器只胜在一个出其不意,用在正面对敌,其本身威力便只算了了了。 王家老二用手中钢鞭将几柄翠色飞刀一一打落,他的神识已抓到了敌人的位置,在口中发出一声厉啸,钢鞭上现起银色虚影,猛砸下去。 这一砸激出四个修士来,打扮各异,身上却都带着些彪悍味道,眼神里头充斥着杀意,显也是杀惯了人的。 王家老二只用了一条钢鞭,对面却要用三把法器来挡。最先迎上的一面下品法器盾牌当场碎裂,接着挡上去的一把钢叉也被砸断,最后上来的炎刀法器才堪堪将这已失了九分锐气的钢鞭挡住。 眼见王家老二这般凶悍,对面四人瞬间被吓坏了两对。 他们倒不是受了平戎县的指派在此蹲守,只是听了王家危在旦夕,临时壮着胆子聚在一起,看能不能从王家漏网之鱼身上刮点油水下来,好润润嘴皮。 四人根本没有将王家队伍尽数截留下来的实力和想法。 他们的运气属实是好,居然还真碰上了王家出奔的队伍。 依着他们几人事先商量的想法,逃命的人应该都是惊弓之鸟。 他们中有个同伴最擅使用飞刀法器,便先靠偷袭把修为最低的一个小子杀了,再吓走其他人,好捡个储物袋再说。 却不想刚杀了一个小辈,不但没将剩下的人惊走,还惹上了这般凶人。 四人心中此时已是叫苦不迭了,王家老二是家族子出生,勿论是修为、功法、法器都要高出他们不止一个台阶。 这下他一发狠,四人加一起都还有些扛不住。 王家老二的钢鞭愈发凶狠,他已察觉出这伙人的本事不过尔尔,然而就是这样,被他寄予厚望的族侄却还是丧命于贼手,这便令得他更加气恼。 钢鞭一挑,才失了盾牌的修士便倒霉的被他打中下颚,圆乎乎的脑袋带着半截脊骨冲天而起,现场似是打翻了的颜料铺一般,红的黄的白的撒了一地。 同伴的惨状近在咫尺,吓得其他三人心中震怖,但他们到底是厮杀惯了的角色,不会轻易地就被吓到背身而走。 于是手中各式保命的防御手段毫不吝惜的用了出来,相当有耐心的开始与王家老二做起周旋。 王家老二又使了两记狠招,都未奏效,被对面之敌险险挡住,便心道不好。 他现在不是应付这些人的时候,要是被拖得久了,与五弟他们失散或是被袁晋那种厉害角色就上来了可就不好了。 “也不知道那蒋青有没有来,来了的话是在何处。”王家老二想到这里,就要收了法器,先留这三个恶贼性命以后留作以后再收。 便感到耳边传来一阵灼热之气,赤金盾飞速的涨起挡在身侧,为王家老二拦住了一道金光。 金光过后,王家老二卸下赤金盾,咳出一口鲜血:“这厮好厉的手段,一时不查未做准备,却是吃了好大暗亏。”眼见王家老二吃瘪,三个被他圈住的修士则是极为默契的同时收了法器,转身便逃。 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管他来的是哪路神仙,老爷先逃得性命再说。” 与他们的做法相同,王家老二也是掉头便走。 只这一击便知道来人的法力浑厚程度绝不低于自己,这要是真对上又哪里还能轻易走的脱! 康大掌门倒没想到这王家老二这般滑手。他追到此处已有一会儿了,只是看着有四个冤大头先出手,便让袁晋带着几戊悟跟野平林一起去追王家老五与那两个娃娃,自己则留在此处,看有没有些便宜可占。 未想一击过后,便宜没占着,到嘴的鸭子被击飞了。 康大宝也顾不得掩藏了,朝着王家老二的影子便追了过去。 可能是平戎县的信息还没更新,这次谢复征调的名单上只有康大宝、袁晋、蒋青这老三位的名字。 这也算是坏事中的好事,康大宝便乐得安排裴奕和周宜修看家,顺便照顾众弟子。 怕到了校场,谢复那厮还有话说,生出麻烦。康大掌门想了想,还是拉着野平林和几戊悟上阵好些。 再说了,这样还能把之前的灵石尽数从散修手里收回来。 康大宝又使了灵石,从翟乐手里领了个蹲守残敌的差事,这可比攻打族阵安全多了。 说不定就是在草丛子里睡上两三天,连个残敌的影子都看不到,这次兵役便算过去了。 谁料谢复当真是对蒋青念念不忘,生拉硬拽也要把他拉到主战场去正面迎敌,搞得重明宗就五个人还分成了两拨。 “也不知道让他收敛些,莫出风头听没听的。” 康大宝这头还不忘担心,那头却不知王家老二用了何等秘法,前者使出全力刚追了一阵,就已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但康大宝却还是未停下脚步,朝着袁晋的位置赶了过去。 袁晋这头已撵上了王家的其余三人,倒不是袁晋的遁法比康大宝强出多少,而是王家老五在此之前便被别的人拦住了。 谢复虽然修为低了些,但心思还算细,还知道多安排些人手蹲守王家的残敌。 此刻与王家老五战在一起的是个身材丰腴的女修,一条软鞭与王家老五的金刀你来我往打的很是热闹。 与女修一起的还有一人,是个散发的疤脸汉子,修为颇高,已是练气七层,几下便把两个王家少年的法器打落。 袁晋看见了疤脸汉子脸上才升起点有些残忍的笑容,两支漆黑健硕的手臂就箍住了他。 又一支同样乌黑的手爪利索地剖开了疤脸男子的胸膛。 下一秒,疤脸男子的心脏便被塞进了一个恶臭、肮脏的嘴里。 袁晋感觉一个危险的眼神已经锁在了他的身上,真正的强敌刚刚才到! “丰州葛家的人,你们来得太晚了!” (本章完) 第99章 黑毛僵 第99章 黑毛僵 王家老五的语气不好,里头多有埋怨之意。 他此刻已彻底没了平日里孤傲丹师的模样,眼前与他交战这女修可不止是这身段凹凸有致,一条软鞭耍得也很厉害,王家老五手中的金刀有几次好悬就被打落下去。 两个才捡回条性命的小辈也关心他的安危,捡起刚才被挑落的法器赶上来助阵。 叔侄三人使出了吃奶的功夫才和这斗法斗得浑身乱颤的丰腴女修打个平手。 “咳,莫以为上宗派了特使宣我们葛家过来,就是你家在上宗眼里有些分量了。咳咳,现今落得如此下场,还不是你们采石王家无用,连个阵法都守不住,还有脸在那里聒噪。不就有些损伤,有什么好抱怨的? 须知道只要有一个王家人被我家全须全尾地带回去了,那我们葛家就未辜负上宗的嘱托。”一个身材瘦削的高个男子毫不为意地呛了王家老五一句。 他也不去救险象环生的王家老五,反先拍拍正扑在疤脸修士身上大快朵颐的两头黑毛僵尸,眼中充满怜爱。 似是眼前的不是恶臭肮脏的丑物,而是两只正在进食的狸奴。 “丰州葛家.”袁晋在宣威城这样的大邑生活过许多年,当然听过这个凶名赫赫的家族大名。 左近几州中筑基势力不少,但要真从中选出一个名声最能令小得儿止啼的出来,丰州葛家可以称得上是当之无愧。 他家初代老祖是个看坟的老鳏夫出身,到了知天命的岁数才无意间得了门养尸术,怎料得这番修行下来竟无比契合,自此开始于丰州发迹。 这位葛家初代老祖在巅峰时期拥有三具假丹炼尸,凭之在左近数州横扫同侪,令得寻常金丹都要忌惮几分,是以威风了许多年月,整个葛家子弟便也跟着鸡犬升天。 近二百年前葛家更是好生兴旺,仅大宗子弟中就有筑基真修近三十人。 只可惜站错了队,昏头跟着山蛮大军搞在了一起,在山南道搅风搅雨了许多年,最猖狂的时候甚至以万僵列阵迫退金丹上修,凶名大盛。 但最终山蛮大军还是被仙朝剿灭,作为共犯的丰州葛家则被山南道总管沈灵枫以通敌治罪,家族中的修士被屠戮大半,侥幸留的性命的亦是星散流放于仙朝的各处边疆。 最后还是靠着两仪宗说情,这才留下了一支疏宗在此看守本家,便是百多年过去了也未恢复元气。 曾经雄霸一方的丰州葛家,现今也只有三四名老筑基在家枯守罢了,在丰州已算不上两仪宗治下的一等势力。 若不然,他家的子弟又何苦千里迢迢地跑到平戎县来,抢着替两仪宗擦这点屁股屎。 莫管丰州葛家如今在筑基势力里头是一流还是二流,袁晋听得这个名字,额头上便析出冷汗,已是心生退意。 眼前这人修为显是已经达到练气后期。作为筑基大族的子弟,法器功法定不会差,这两只黑毛僵尸又是一阶上品,这便可粗算作三个练气后期的好手。 袁晋暗忖仅自己肯定是敌不过的,便是加上掌门师兄怕也够呛。 “这天杀的谢复,怎么就把老三拐去了!”袁晋抱怨之余,只庆幸野平林与几戊悟的遁速太慢,未碰到这个煞星。 他两这时候若是在场,那定是走不脱的。 “这矮汉,倒与铁家那个光头王八有些相像,怕不是他的亲族吧。”高个男子想起了那枚翻天印的恐怖模样,身上的伤处隐隐作痛。 比起其他几位族兄弟,他的运气还算好的,本人只挨了下轻的,就是本命灵僵受了重创,还躺在养尸棺中蕴养。 这便导致高个修士的实力起码下降了四层,手中只有这两具黑毛僵尚算合用,若是这矮汉手段硬,那便先挑一个王家子遁回丰州便是,若是 “且先你的试试斤两吧!”随着高个男子撮起剑指一挥,两头黑毛僵尸便弃了眼前的鲜肉,几步就越到袁晋身前。恶风来袭,袁晋闻到了风中的腥臭味道,手中黑杖萦绕着浓烈的煞气,挑了个刁钻角度,直打在当头那只黑毛僵尸的满口尖牙之上。 烂牙落了一地,对面那黑毛僵尸只是一愣,便又继续张开挂着无数新鲜肉丝的大口,朝着袁晋猛扑过来。 袁晋心道不好,这炼尸比起赵古的那具,岂止厉害了一筹。 于是这个矮汉子收起黑杖,贴上神行符,就要遁走。 袁晋的动作终还是慢了一拍。 若是他师兄康大宝单独在此,在初听见“丰州葛家”四个大字的时候,那必是转头就跑,不会有丝毫拖泥带水。 袁晋跑的慢了,便要难走得多了。高个修士不会容他从容而走,袁晋刚才调转方向,身前出现了十道黑色爪风,还隔着一丈长短,都未近身。袁晋身上法衣的防御法术便被激发。 一个巨大的无色手印凭空出现在袁晋面前,伸展手指将迎面的爪风尽数裹住,眼看就要在这一捏一挤之下,把这股爪风一举捏碎。 却不料下一刻,凌厉的爪风就割破手印,从缺口中间歇不停地溢散出来,还隔着一尺远,便将袁晋的法衣划破。 后者连使出白猿步法,险险躲过大半爪风,还未待松懈半分 袁晋只觉腹上一凉,原来一道爪风从法衣裂开处窜了进去,袁晋腹上被划出了一道柳叶宽窄,指头长短的伤口,用手一抹,血色发青,放在鼻下一闻,隐有苦味。 “婢养的,给乃公用毒!”袁晋的眸中又散出疯狂之色。 烂牙的那具黑毛僵恰好扑来,袁晋的奋力将手中虎煞杖狠击过去,这黑毛僵不知道厉害,抬手便挡。 黑毛僵被虎煞杖击中的左臂发出一声脆响,从腕关节以下都被虎煞杖上萦绕的煞气锋锐打飞出去。 这黑毛僵只是个无有痛觉的蠢物,落在地上的左手他看也不看,一长一短两只手臂依旧直愣愣地斜插过来。 这丧尸这副模样,旁人看着,自会觉得滑稽。而袁晋身处其中,却由不得丝毫大意。 这具黑毛僵看似笨拙,实则动作不慢。若不是袁晋近来修行《白猿经》又有进益,白猿步也近于大成之境,说不定就要被对面那滑稽的半截断手捅穿,插个通透。 此时另一头黑毛僵也围了过来,他的灵智似是要比身侧全靠蛮力御敌的同伴高出一些,先前那伤了袁晋的爪风便是由他所发。 故技重施之下,十道凌厉的乌光又将袁晋从四周罩住,顷刻间就要将他割成烂肉。 袁晋连拍数十张防御符箓,被爪风似是切豆腐轻松划破大半,断手的黑毛僵舍身一撞,又撞碎了剩下的大半。 袁晋一时不查,便被撞飞好远,差点就栽进了那丰腴女修的长裙里… “直娘贼,婢养的畜生!”袁晋痛得闷哼一声,口中吐出一口带着碎牙的鲜血。 他强站起身来,此时眼中的狂怒之气已经愈发浓郁,修行《白猿经》多年积攒起来的灵力似是迅速地沸腾起来,烫得远远操控两具黑毛僵的高个修士都微微有些咋舌。 “赢是能赢,可也有些扎手。”高个修士看了眼还与女修激战正酣的王家叔侄,目中流有异彩。 “诶,他也还活着呐。”此时高个修士看见了一个手持钢鞭的男人,正飞速地向自己靠拢- (本章完) 第100章 观战 第100章 观战 “五个人竟只折了一个,这下带回去,家中几位长老当不会再指责什么了,上宗的使者也定不会恼怒了。”高个修士心中一喜,正待要将那身段玲珑的女修随手打杀了,好带着王家叔侄逃往丰州。 却不料袁晋竟又陷入了疯魔状,越是这种时候,他修行的《白猿经》便运转得愈发流畅。 靠着白猿步闪转腾挪,袁晋竟又一杖砸烂了断臂黑毛僵的右脚小腿。 “找死!”高个修士暴怒一声,祭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灰色铃铛。铃铛发出的铃声并不清脆,反而有些聒耳,两具黑毛僵闻了铃声凶性更甚,袁晋的处境也越来越凶险。 那头王家老二与其余亲族汇合过后,间不容发地投入到战局之中。 他的修为手段都要高出王家老五不少,那丰腴女修与对面叔侄三人恶斗一场本就累得香汗淋漓,几次想走都被两个王家晚辈紧紧缠住。 这下又对上了一个更棘手的王家老二,局势更是直转而下。 战不多时,那女修撒出一把红烟,显是惑敌的手段,这是要跑! 却被要有准备的王家老二运起钢鞭,猛地一抽,一股鞭风便透过红烟打在女修乳上。 这一击来得太快,女修未躲得开,才反应过来时候胸口就已经烂了一片。 两个王家小辈动作不慢,各持法器,女修的脑袋便被打成稀烂。 “走吧!” 丰州葛家的高个修士一听王家老二这么说,心中有些不乐意。 他这时候被袁晋打出了些真火,正想叫王家众人一起上来把这矮汉收拾了。 “这会儿走便是便宜这厮了。”高个修士有些犹豫,就这么一走神的工夫,便见两道金光,径直洞穿了断臂黑僵的首级。 “老二,醒醒!”高个修士听见了一个焦急声音入耳,才脱出险境的袁晋的眼神在听过这声音后眼神清明了些,但脸上凶色未减许多,仍与另一只黑毛僵战在一起。 “这人又是什么来头?”高个修士心中泛起嘀咕。 这是来从哪里来的粗汉,竟习有这般狠厉的瞳术? “就是我的本命灵僵在全盛时候挨了这记也难说…” “有这种人在后头,怕是难逃脱了。”高个修士眼中顿时杀意大盛,却见那胖大汉子一锏将还能站着的那具黑毛僵打退数步,拉起袁晋便要退走。 高个修士想了想,还是又令黑毛僵使出大量爪风将二人稍稍遏住,这时那胖大汉子却在风中喊话:“未请教是哪位葛家道兄,还是莫要为难我们兄弟的好。若是斗得久了,可要小心铁家那位带着翻天印再找过来,便是杀了我们这两个愚氓之辈又如何,届时你也不好过呀。” 碍于这几天已经有太多人命丧在那枚翻天印下面,令得康大宝的话很有些震慑力 “走吧!”王家老二听得康大宝的话,也有些急了。 他是见过那枚翻天印的厉害的。 不同于高个修士只需要带一个活着的王家修士回到丰州便能交差,王家老二只想好好把剩下的族人都安全带走,好有人能继续祭祀家中的香火。 “走!”高个修士终于与王家老二达成共识,收了两具黑毛僵便将康大宝二人放出。高个修士又祭出了一条小型飞舟法器,供给五人逃命所用。 康大宝见他们遁走也是丝毫不惧,对方的实力已经明显超出了谢复事先所讲的范围,康大宝可没有带领门人拦截筑基大族子弟的本钱,那是州廷来人们该干的活。 唯一所虑的便是若采石王家后面真东山再起了,会不会对他这破家灭门的仇人心生怨怼。 那两个崽子的眼神有些吓人,康大掌门最怕与人结仇了,想起来都隐隐生寒。 “要是有人把这飞舟给他打下来便好了!” 康大宝心中才刚暗想着,就见远处那几乎已看不清轮廓的飞舟似是被一枚石砲击中。 飞舟外层的防御法阵似纸糊般脆弱,溢散的灵光绚烂得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 飞舟从中间断做两截,舟上的五个人被洒了下来,个个带伤,狼狈不堪。 “铁西水,你当真要赶净杀绝么。” “丰州葛家的人,这种话居然能从你的口中说出来,你不觉得可笑吗?”铁西水顶着亮晶晶的光头,将方才又建大功的翻天印收回掌心,看着高个修士冷笑一阵,言语中满是戏谑之词。 “采石王家,窝藏刺杀上任县丞的刺客已是不争事实。平戎县令谢复得知后,撰写公文呈报州廷有司批复,处以族诛之刑,我做的哪里不对?!” 铁西水不仅嘴上未闲着,连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只一挥手,又一个王家小辈被他寻到,土黄色的翻天印一抬一砸,就又削去了采石王家复起的一分希望。 “分开跑!我拖住他,他来不及抓你们的!”高个修士气得发了狠,他是真后悔先前与袁晋在此浪费了这般多的时间。 若是他这次真连一个采石王家的人都带不回去,那他回到族里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 到时候上宗那边只需要轻轻地发问一句,就能吓得家中的长辈两股战战,说不定就把自己当场打杀了好做交待。 “重明宗的那两个,快替我过来拖住这个左道妖人!”铁西水看到星散逃脱的王家众人,也焦急起来。 这次若是未竟全功,岂不是太对不起这番辛苦。 “铁档头,非是我们兄弟不愿处理,只是我这师弟已经深受重伤,亟需要回去请丹师救治。”康大宝听得脸上泛起苦色,拉开袁晋法衣,露出其下已是鲜血淋漓的肚皮,开口即是求饶之言。 “听好了!你若拖他不住,且看看本档头下次会不会带兵来你重明宗走一趟便是。”铁西水根本不给康大宝再言的机会,撇下高个修士便走。 康大宝恨极了铁西水这浑货,却也不得不拉着袁晋上前挡住高个修士和他那头黑毛僵尸。 此时此刻,远处有两名筑基真修并肩站在一起。二人分属两方,却又举止亲密,皆在关注这场战局。 (本章完) 第101章 对敌 第101章 对敌 “六兄,这葛杨风可是丰州葛家年轻一辈中有数的人物,葛家那老东西钦定的筑基种子。在练气后期里头,他也能算得上个厉害的,你说他多久能拿下这两人?”两名筑基修士中年岁稍小的一人笑着说道,语气轻松。 “十九弟莫忘了自己可是州廷派来坐镇的,好歹要做出个样子出来。”另一健硕的中年修士淡淡说道。 “上宗这次为了保存采石王家的血脉,可是派出了战堂五大长老之一的‘冷月刀’岳澜。我们州廷一方除了那位伯爷和两位司马外,谁能制你?便只能打发小弟过来,看看咱们岳家人舍不舍得自相残杀一场,好让他们皆大欢喜了。”那年轻筑基仍是笑呵呵的。 “鬼蜮伎俩,尽显小家子气,这哪像是仙朝该用的手段。”岳澜摇摇头,语气复杂,又转头看向年轻筑基:“就这么回去你能交得了差?” “不然呢,小弟一个才入筑基的家族修士,如何奈何得了两仪宗的战堂长老?六兄莫不是还要赏小弟一刀?把这戏做得好看些。”年轻筑基笑嘻嘻地把手搭上岳澜肩膀,以示亲近。 “上宗近来只是迫于大势,这才稍稍给了州廷一点儿颜面,还令得我们岳家也要以身侍贼,还累的六兄也在上宗受人遭难。匡琉亭的确是个了得人物,可终是还未成金丹。他匡家如今在山南道明面上连一位金丹上修都无,大卫仙朝处处着火,要凭什么把上宗从云角州挤出去?” 年轻筑基语气诙谐,见身侧的岳澜未答,便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诶,那小掌门的瞳术有点意思,只可惜,乏味了点,怕是奈何不得葛杨风。” 康大宝眸中再发一道金光,葛杨风以那摄魂铃铛唤出一道阴风,金光去势不减,破了阴风继续朝着葛杨风的要害打去。 后者见状轻轻“咦”了一声,又是连摇铃铛数下,八九道阴风次第迎上。 金光每破一道威势便弱一分,待破了最后一道阴风便已成了强弩之末,被葛杨风再召出的一面黑豺旗拦在身前,轻松挡下。 破了金光,银锏又到,这银锏力道就小了许多,还不消葛杨风用黑豺旗挡,摄魂铃铛化出来两道阴风即可随手拦住。 “看来除了这道瞳术厉害,倒是个手段稀松的。”葛杨风心头稍松口气,“还是耽误久了,需得速战速决。” 说罢转手祭出一柄黑色古剑,鬼气森森,寒光凛冽,一见便不是凡品。 这古剑是他家一位先辈曾用过的极品法器,以湛光阴铁为主材,寻寒潭以冷焰锻造而成,最是贴合他家的养尸法诀。 莫看其品阶不高,其消耗成本甚至要高于一些二阶法器,也就是丰州葛家当时是在鼎盛时期,这才能靡费资粮锻造出这等法器赠予后辈。 也亏得它品阶不高,当年抄家的修士手下留情,才能将他留给葛家。 葛杨风能得长辈赏识得用此剑,足见其他在丰州葛家中的地位甚高。 只是此剑经手的葛家修士实在太多,葛杨风还未将此剑彻底烙上自己的印记,御使起来并不爽利。平日里都只将它养在自己尸血袋中温养,这番一出鞘,便又要白费三两年辛苦! 葛杨风的古剑来得又快又凶,着实犀利,康大宝祭出的短刃、银锏都拦不得,半道尽被打翻。 若是等闲练气中期的修士,能驾驭一柄上品法器如臂挥指,就已能算是同侪的难得人物,但康大宝这会儿一连用出两件,便令得葛杨风都高看一眼。 更令他惊讶的时候,康大宝这时候居然还能勉力祭出第三件法器。 厚重的戍土青元盾涨成门板大小,立在康大掌门的身前,生吃了古剑一击,最外层的戍土精钢已出现了牛毫粗细的裂痕。 “这家伙可比史孝那家伙厉害许多。”康大宝才喘口气,灵力又于目中凝聚起来,古剑还未及收回葛杨风的手中,便被一道金光打中,跌了回去。 葛杨风吓了一跳,仔细验看古剑一番,确定了并无大碍,这才放心了些。 “再不快些甩脱他们,王家人便真要被杀绝了!”葛杨风一摇摄魂铃铛,要收回黑毛僵尸先撤,却见那头袁晋已与葛杨风剩下那具黑毛僵尸战成焦灼之势,一时难以摆脱。 此刻袁晋矮壮的身子上肌肉虬结,浑身青筋似潜伏在皮下的蚯蚓一般,躁动不停。 便见他口中倏地吐出一大口白汽,虎煞杖脱手甩出,破出爪风,直打在黑毛僵心口。 黑毛僵胸口的厚厚的死皮令得它未受太多伤害,只是堆积叠起下来的死皮被狠狠打落了几块,场中登时弥漫起了一阵浓厚的陈年尸臭味道。 袁晋这时候已没心情在乎味道了,黑毛僵被他打了一个趔趄,前者趁机欺身上去,白猿歩踏得飞快,猿魔炮锤直驱而入。 “找死!”猿魔炮锤被一面黑豺旗的玄光拦住。 黑毛僵也很快反应过来,快步赶了上来,十根乌黑发亮的手指眼见直接插入袁晋茁实的胸膛,与疤脸修士丧命之前的情况如出一致。 “婢养的!”一面土色盾牌挤在袁晋身前,将他与黑毛僵的十指隔开。强大的冲力十片黑曜石一样的指节崩碎成无数小块,坚如钢铁的十指也将厚重的盾牌捅穿了小半,在这件尚算不错的中品盾牌上留下了十个浅洞。 康大宝这边才失了戍土青元盾,便被葛杨风抓住机会,只见他这时一心二用,这头还操控着黑毛僵把袁晋撞飞出去,这头古剑掉头便来。 康大宝只来得及与自己身上拍了一把符箓,却是近乎无济于事,古剑几无迟滞地轻松穿过数道金盾土墙。康大宝闪避不及,法衣似纸糊般被剑锋携来的锐气轻易划开,露出的后背被剑风掠过,带走了一条巴掌宽窄的皮肉。 康大宝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背后的伤口已深可见骨,但从几乎瞬间即被血水浸湿的法衣也可知道,定是伤得不轻。 “这古剑好生凶悍!”康大掌门又避了几次,见实在寻不得裹伤之机,只得胡乱吃了一把止血生血的丹药,继续艰难的靠着短刃、银锏与已很残破的戍土青元盾与古剑勉力周旋。 他这头落在下风,那头袁晋却是愈发疯魔。 袁晋刚被黑毛僵撞飞出去,飞速运转的《白猿经》将他身上的伤痛暂时压了下去,迅捷站起身子,再疾快地侧了半个身子,让追击而来的黑毛僵扑了个空。 紧接着,一拳蓄力时间几可忽略不计的猿魔炮锤,便重重地轰在了黑毛僵的身上。 这会儿黑毛僵的厚重的背甲就未能护得这蠢物周全了。在生吃了猿魔炮锤一击过后,黑毛僵后背厚重的背甲瞬间龟裂,散作碎块,跌落下来,露出内中油亮黑臭的腐肉。 这时袁晋瞪着血红的眸子再挥一拳,黑毛僵背上的血肉尽数崩散糜烂。 袁晋的手没有收回,顺势攥住黑毛僵的脊骨,这个死物此时口中居然发出了一声拟人化的惊呼,下一刻便被袁晋一把提起,狠狠地砸在地上。 这声巨响震得葛杨风都面露愕然,只见自己祭炼多年的黑毛僵已埋头陷进了一个深坑,双手还胡乱在周遭挥舞。 此时袁晋擒着黑毛僵的脊骨的右手还未放下,不顾手上传来的黏腻之感,他的左脚又踩在黑毛僵头上,倏地弯腰,吐出一口浊气,猛地向上一拉。 “嘶啦”声过后,一条沾满了血肉黏膜的黑骨竟被袁晋从颈到尾一把拉起,似是要将它一把抽出。 黑毛僵也发出一声高昂的怪吼,此刻它胡乱挣扎着,没有眼瞳的大脑袋拼命的朝下用力,想要将自己的脊骨保住。 两相用力之下,本来平直的脊骨就像是一根柔韧的弓弦,被拉成一轮满月。 葛杨风面露骇色,他看见袁晋此刻表情狰狞,后者先前被爪风所伤的肚皮也在淌出鲜血,但这依然平抑不了此人此时的癫狂。 “呼,还是这矮汉吓人。”葛杨风心头念叨一声,未料到解决小小两个练气中期的修士都如此棘手。 指决一变,古剑从康大宝处支回。后者暗道不好,不顾伤势,紧赶要追,可哪里又能追上。 只见那古剑朝着袁晋心口直刺过去,袁晋双手提起黑毛僵往前一挡,古剑瞬间破开只有半边血肉僵尸身体,剑气在黑毛僵体内肆意乱窜。 袁晋握在僵尸脊骨上的右手也被波及,尾指被齐根削断,无名指亦被擦落了两个指节。 眼见这古剑如此凌厉,袁晋反应不慢,舍身便走,古剑紧追不舍,好在这时戍土青元盾亦到了。 剑尖甫一挨上戍土青元盾,盾外那层土木灵气显化的护罩便如气泡一般裂开,布满伤痕的盾牌本体亦挡不得这柄古剑,待古剑没入盾牌三寸之后,戍土青元盾终于承受不住,倏地炸开,古剑照旧长驱直入。 袁晋步伐不敢有丝毫停歇,他感到后背传来剑风已离自己越来越近,可猿魔炮锤无暇蓄力。即使此时心中已毫无应对之策,他面上也只是无悲无喜。 感谢书友20230916090310375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之前好像漏掉了) 感谢寻觅余生、书友20190721010737987的月票支持 感谢大家的追读、投票、订阅 (本章完) 第102章 脱险 第102章 脱险 一面成色不错的六角铜镜倏然而至,从袁晋面前拂过,撞在了袁晋身后的古剑上,没有任何奇迹发生,这件防御法器只发出了一声脆响,便被古剑斩成碎屑。 刚刚赶来的野平林面露惨色,他在这面六角铜镜上费了许多心血,本是信心满满的想要解袁晋的危局,却不料居然连这古剑的一击都挡不得。 被野平林拽着衣袖的几戊悟更是吓坏了,后者跟着野平林匆匆赶来,本来是奔着追剿王家的残余修士来的,却看见眼前情景。 这老修下意识便想跑,但想到重明宗内尚有小妻,回去后也不敢面对蒋青诘问,脚下双脚失了力气,只能任野平林扯着走。 此时剑锋离袁晋只有不足三丈了,野平林那面铜镜刚才只挡得古剑短短一瞬,这可远远救不得袁晋性命。 葛杨风观这局势,嘴角咧起的笑容有些残忍,他有信心,这一剑下去,袁晋会比他刚失去的那具黑毛僵的死相更加难看。 “咣”的一下,古剑被撞得偏了一寸。 葛杨风的笑容瞬间敛去,看向康大宝的眼神有些忌惮,“这粗汉居然还能使出那瞳术。” 袁晋觉察到了身后古剑的异动,闪身躲避之际,蓄力已久的拳罡紧接着击在古剑剑身。 短时间内连吃两道不俗的道法,饶是古剑剑势如虹,却也被打得发出阵阵嗡鸣,终于锐气尽失,葛杨风的也一时御使不灵,只能留在空中盘旋不定。 短时间内连发四道破妄金眸,康大宝的眼神中又淌出血泪,但他修炼这瞳术的年头又久了,是以这回倒未陷入之前那种几不能视物的窘境中。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年一时心善,赠给了野平林一面铜镜做法器。 若没有这六角铜镜将古剑挡下那短短一瞬,破妄金眸定要慢了,自己这师弟的身子怕是真要被古剑一把切开。 古剑受了两记破妄金眸与一道拳罡,终于被葛杨风召回手中。这高个修士只用自己食指将古剑从头到位一抹,便察觉到其与自己的羁绊又淡了几分。 这也意味着在自己手中,古剑的威力亦会再弱几分。 现在自己再用这古剑,怕是只会比御使寻常的极品法器,稍稍犀利些许罢了。 但如今却不是心疼的时候,葛杨风反手一拍养尸袋,一具灵光更甚的白甲僵尸跃到其身前。 这才是丰州葛家子弟压箱底的本事,传自初代老祖的《葛家养尸法》。 丰州葛家每有嫡传子弟入道,其长辈便会依照生辰八字、功法秘术给他配备精心养育的灵僵。 这些灵僵都是葛家人以秘法制成,起步便是一阶中品,等同于练气中期,也是为家中子弟做护道之用。 养尸人初得灵僵过后,每旬要以三滴精血喂养,待到喂足百旬,灵僵才可认主,成为养尸人的本命灵僵。 同时随着养尸人的境界提高,本命灵僵的修为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如葛杨风的这具本命灵僵便是如此,葛杨风是练气八层,它现在亦是一阶上品。 若干年后,若是葛杨风能得筑基,它也有一定概率可以进阶二阶灵尸,成为令筑基真修都大为忌惮的角色。 葛杨风的本命灵僵先前受过铁西水翻天印的重创,胸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它的眼神也因了伤势的影响有些呆滞,不似刚才那两只黑毛僵尸那般凶悍。 但康大宝仅看着它那身浓郁的死气便知道这具白甲僵不是好对付的。 “我家将这葛家人拖了这般久了,该对得起仙朝了罢,铁西水怕是也没什么说辞。”康大宝此刻浑身上下已被鲜血染湿,他觉得身上的法衣都比平日里重了两斤。 葛杨风的本命灵僵伤势根本未好,确实舍不得拿来与两个无关紧要的粗汉厮杀,若是再有些什么损伤,那他还能不能保住在丰州葛家年青一代人中的地位,可就有些难说了。 左道家族,家中的温情比起别家,总是要少些的。 葛杨风此时两具黑毛僵尸尽毁,古剑与本命灵僵一时舍不得动,仅凭着一个摄魂铃铛,幻出的阴风且攻且守,居然就隐隐压得场中重明宗一方四人抬不起头。 其中野平林此时的处境最为危险,他的修为本就最低,先前心血法器被破,更是早早就受了不轻的内伤。加上其本身斗法经验也止了了,是以被阴风弄得最是狼狈。 就是几戊悟这老修,凭着早年间刻苦修行到小成境界的一门荒阶身法,闪转腾挪之下,都比他来得轻松。不多时野平林法衣便被破了,紧接着整个人也被阴风卷起,狠狠撞在一棵巨木上。 葛杨风也未再管他,收了阴风转向别处,任野平林从数丈高的巨木上重重坠下。 只见这个少年家主毫无防护地砸在地上,身上的骨头不知断了多少,只发出了一声痛呼,就再无动静。 袁晋看得气急,虎煞杖上卷起黑气,打散了一道黑风,步法一变,又躲过一道。 快步迅捷,竟然进到了葛杨风身前数丈。 迎面而来的煞气之浓郁,令得见惯了大场面的葛杨风都稍稍皱起了眉头。身侧的本命灵僵抬手挡下,臂骨都被这记重击砸得嘎吱作响。 但它到底是葛杨风压箱底的手段,抬手一顶,就将袁晋连人带着手中的黑杖,一齐抵了回去。 葛杨风此时面色不好,他能感受到本命灵僵的伤势又加重了一点。 这倒不是说灵僵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了,但他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从铁西水手下救出一个活着的王家人带回丰州。 要是灵僵的元气伤了许多,届时再对上铁西水那浑人,莫说救人了,怕是连自己也要折在那里。 “嘶…葛道友,再不去救王家人,怕是就晚了啊。”康大宝感到自己背后的伤口又裂得更深了一分,看着生死不知的野平林,心中的升起的退意更浓。 “哼,今日之事,葛某记下了,来日必有厚报。”葛杨风又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既然康大宝说了软话,看着对面那一地死伤,想必也是真不敢再斗下去。 自己总算得了台阶,狠话自然要放,这台阶也要快些下才好。 说完环视众人一番,这才施施然从容退走。 康大宝紧盯着葛杨风离去方向,丝毫不敢懈怠放松。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放虎归山,得罪了筑基大族的精英族人,其返回家中,呼朋唤友一喊,只要平戎县衙不作为,那重明宗顷刻间也是灭门之危。 可眼前这恶虎太凶,擒不住他,便也只能等着他上门食人了 康大宝慢慢挪步到了袁晋身侧,轻轻用脚碰了一下后者:“去,看看野平林还有没有救。” 袁晋的疯魔之色似是还未尽退,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那头几戊悟却早已奔到野平林身侧,看起来了他的伤势。 这老头运道着实不错,只是被阴风刮倒,扯烂了法衣道靴,狠狠摔了几个大跟头罢了。 虽然脸上摔得已无一块好皮了,看上去伤势可怖,其实并无大碍,是四人中此时状态最佳一人。 老修方一靠近少年郎身侧便觉不好,此时野平林浑身大半骨骼都已断裂,脏器、皮肉之中不知扎进了多少碎裂的骨茬碎片。 这等伤势,只以寻常手段,如何能治得好! 几戊悟忙从康大宝手里讨来几颗疗伤的丹药,再将野平林的伤势简单一讲,康大宝的眉头便紧紧皱起。 他手里还有一枚保命还阳丹,这是整个平戎县都少有的一阶极品疗伤丹药。 虽然远比不得筑基丹这类破阶丹药珍贵,但一粒也足以值得大几百灵石。 倒未犹豫太久,康大宝便让几戊悟将这枚保命还阳丹与野平林化水服了。 这少年人的伤势太重,便是服了这等灵丹也未必能活,这才是康大掌门迟疑的真正原因。 “也不知小三子那边如何了…” 感谢大家的追读投票订阅! (本章完) 第103章 剧终 第103章 剧终 葛杨风带着本命灵僵从战局中脱身而出过后,心情亦不轻松。 他这次犯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大错,甫一见到王家人的时候,就该带着他们撇掉那矮汉,先回丰州的。 就是实在甩不掉,也该早祭出古剑或者本命灵僵,尽快地解决那厮。 如果是那样,便是后面还是会遇到铁西水,那也至少可以稳妥地带着半数以上的王家人走脱,不会陷入此时的被动局面。 “还是轻敌太过,竟耽搁了这许多工夫。”葛杨风轻轻一叹,事先王家人身上都携带有丰州葛家特制的尸虫,可供葛家修士寻人追踪。 又被那两个粗汉耽误了好些时间,现如今只能感到还有两个方向有尸虫的味道了。 葛杨风迟疑一阵,由本命灵僵选了一个近些的目标赶了过去。 葛杨风此时心急,便是一路风驰电掣,走到半途,便听到了前方尸虫的位置传来了修士激烈的打斗声。 这时候他倒果决了,看都不看前方情况,直接想也不想地换个方向,迅速掉头往另一处尸虫的方向疾奔过去。 葛杨风这时候也不知前头是哪个王家修士倒霉,其实这也无关紧要,反正无论是谁,自己也肯定不能从铁西水的手里救得下他。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找到另一个王家人快些逃命来得好。 “这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葛杨风低喃念了一声。 潇潇冷风,王家老二的钢鞭在面对铁西水的翻天印的强烈撞击之后,原本亮银色平整的鞭身已变得坑坑洼洼。 钢鞭每被翻天印撞击一次,其表面便溅射出大量火星。 尖锐碰撞声的每响起一声,都刮的王家老二的心头微微发颤。 “走不脱了。”王家老二此时面沉如水,看着对面那个桀骜阴鸷的身影满是愤恨。“同是练气修士,这铁西水仅靠着一柄二阶灵器,也没理由这般强横。” “你倒是聪明,知道自己多拖得我一息,你那族人就能多一分逃命的希望。”铁西水挥手狠狠砸下,目中的凶狠之色更浓。 翻天印察觉到了主人的心思,猛地加足了力道,本体萦绕上一层浑厚的土黄色玄光。与之对峙的钢鞭终于支撑不住,被砸得裂成数截。 王家老二口中同样吐出一口恶血,这钢鞭若不是他心血相连的法器,怎可能能抗衡铁西水翻天印这二阶灵器如此之久。 翻天印接着狠狠落下,场中又响起浆水迸溅的声音 “可惜呀。”铁西水眼见自己的翻天印下又出现了一摊新的肉泥,他脸上倒未见喜色。 其袖中这时探出一只灰毛小雀,尖嘴红爪,看着有些可爱。 只见它扑棱着小翅膀飞了一阵,红爪才落到了肉泥上,用尖喙在尸泥中挑了好久,才寻到一只正在缓缓蠕动的奶白色肥虫。 这灰毛小雀见了肥虫,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尖喙迅捷落下,饱满多汁的肥虫便被它一口吞下。 灰毛小雀吃过肥虫又在一摊肉泥中,拣选起一些可口的吃了几口,铁西水在旁看着也不催促,仍任小雀吃得鼓腹含和,才又慢悠悠地盘旋回到自己的指尖。 “还没来么?”铁西水低喃一声,还伸出手指头逗弄着灰毛小雀,似是一点儿都不惦记还逃脱在外的另一个王家人。 “走了,乖儿,咱还得陪那些大人物把这出戏演下去呢。”铁西水把手臂举过头顶,灰毛小雀又发出一声脆亮的鸣声。 这会儿的速度则是非一般的迅灵,哪有先前那好吃贪嘴、奸懒馋滑的模样。 另一头的葛杨风在感受到又一只尸虫气息消息之后,正在万分焦急之时,也终于寻到了最后一个采石王家人,正是王家老五这位自持尊贵的丹师。 这时候的他哪还有半点风雅可言,不仅发髻散乱得似个乞儿,哪怕身上法衣残破得都露出了小半截屁股,他也兀自不管,只不停往身上拍着神行符,朝着丰州的方向逃命。直看到了葛杨风这个救星到来,王家老五这次再不敢抱怨了,吱哇乱叫得说不出一段完整的句子。 葛杨风看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奇怪,从飞舟上坠下来的时候,葛杨舟看见过王家老五狠狠挨过铁西水一印。 莫看只是铁西水那翻天印简简单单的随手一击,王家老五一个手段稀松的练气中期修士,为了从二阶灵器手下保下性命,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才活下来。 生死间有大恐怖,吓成什么样子都不稀奇。 葛杨风把王家老五一把揪到身侧,也无心情先宽慰他几句,反正只要带个活着的王家人回去便可以了,管他是疯的还是癫的。 葛杨风又拿出一架稍小些的青叶飞舟法器。 这法器虽只能坐两个人,但速度比起先前那架飞舟还要快出些许,令葛杨风的信心又足了一点。 怎料才飞出了小半个时辰,驾驭青叶飞舟的葛杨风便不对,一只灰毛小雀居然丝毫不惧飞舟划过空气激起的恐怖气流,一直伴在飞舟身边游弋。 这小雀只有小孩儿巴掌大小,身上的灵息也并不强大,按说如此之近,早该被周围的气流绞碎才对。 而与此同时,藏在王家老五口中的尸虫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葛杨风见此情形,那还不知道这是又被人追上了。 葛杨风放出神识,便看到身后有一玄黑色飞舟朝着自己极速靠近,一眼便认出来这是仙朝纠魔司配属给司中属吏的制式飞舟。 按说凡事仙朝制式的法器,便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制式法器相较外界的同阶法器不一定坏,但一定不可能好。 可葛杨风不知为何身后来的这架玄黑色飞舟来得如此之快,比起自己家中族长恩荣亲赐的上品飞舟还要迅捷许多。 葛杨风没有太多诧异的时间,呼啸而来的玄黑色飞舟,已经用尖锐厚重的撞角狠狠地插入青叶飞舟的后部,轻易的便将这件价值不菲的飞舟撞成废铁。 王家老五发出一句不似人声惨嚎,竟是又吓得哭了出来。 葛杨风这时顾不得其他,忙将王家老五一手提起,足下发力一蹬,冲天而起的两人将将避过撞角,却听得身侧的灰毛小雀又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声。 一枚土黄色大印掀起劲风朝着二人席卷而来。 一个健硕的中年修士倏地出现,刚要伸指挡下铁西水的翻天印,看清后者要攻击的方向过后,动作一顿,又把手指收了回去。 翻天印来得太快,中间无人制止,擦过王家老五的脸,把他身侧葛杨的整个面骨都砸得凹陷下去。 紧接着黄的红的白的各种颜色,都从葛杨风的七窍中被挤了出来。 葛杨风区区一个练气小修,受了此等伤势,哪里还有活路,残缺的脑袋离了身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拜见岳前辈。”铁西水当着筑基真修的面,杀了对方的人,也不慌乱惧怕,只恭敬地对刚刚出现的岳澜行礼。 “嗯,代我问铁指挥好。”岳澜面无表情的受了一礼,抓起还瑟瑟发抖的王家老五,便飞快地消失在铁西水的眼里。 铁西水这时候才转头看了眼葛杨风倒地的残躯,“葛道友你怎未想过,你来与不来,又有何区别呢?” 感谢黑云客老哥的五百点币打赏 感谢大家的追读投票订阅评论 (今天世界杯预选赛耽搁了,实在对不起大家o(╥﹏╥)o,没赢,下周要踢韩国了) (本章完) 第104章 威胁 第104章 威胁 蒋青这里自没有任何风险。 在平戎县一方修士将采石王家的藏宝阁与藏经楼之类的要害地方洗劫一空,尽都抱掠满足一番过后。他们便又重新聚在一起,以摧枯拉朽之势湮灭了采石王家一方的所有抵抗。 蒋青这次听了康大宝的嘱咐,于阵中藏拙,是以没有什么惹眼的表现,但还是收纳了四五个储物袋。 其中只有一个是从王家修士那里得来的,其他的几个则是从一个被平戎县衙征募来的有名散修那儿得来的。 这厮显是杀急眼了,是欺着蒋青面嫩,想要来跟他抢这个王家修士的储物袋。 谁料碰上了硬茬子,蒋青一看,左右无人,便随手挥剑把他给砍了。 无怪康大掌门自小便教育蒋青:“一个修士有没有本事倒还好,但要是连识人的眼力都没有,那便是真该死了。” 似发生在蒋青身上这类抢劫同伴的荒诞戏码,在这次由平戎县组织的攻灭采石王家一役中并不是个例。 平戎县一方在藏宝阁与藏经楼这些地方发生的打斗厮杀,可比当时在破王家阵法的时候要惨烈多了。 归根结底,这是平戎县衙自身底蕴不足,压不服被强征来的各家修士导致的。 若两仪宗是此次战斗的主事人,你看看这群被征募来的修士里头有几个敢桀骜的?怕是叫人去抱着天雷子去扑大阵,都没人有胆子敢说个不字。 剿灭王家后谢复得意洋洋地领着众修士又在这里驻扎了半日。 饶是以蒋青这般傲人的性格,都有些佩服这位迄今为止还是练气二层的县尊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同僚们一个个接连被人摘了脑袋的情况下,都还能对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有着这份热忱的。 这位谢县尊似是早已不把自己和任何人性命都当回事了,就等着哪天刺客到来,可以怀着赤子之心,忠君报国了。 半日过后,迟迟未等到康大宝四人返回的蒋青心里也有些着急了。 采石王家这次从丰州葛家请来了几位好手,便是他对上都有些吃力。 如今这些好手中还有一二人冲出了平戎县衙一方的包围,不知所踪,若是被师兄们遇上了,怕是有些危险。 康大宝四人未令得蒋青担心太久,又是半天过去,四人便各带着轻重不一的伤势回来了。 其他三人的伤势都还好,唯独野平林还处于危险之中。 康大宝听闻平戎县衙此次还征了几位不算高明的丹师助阵,便让蒋青和几戊悟带着野平林一一问了。 这些丹师都言他们并无好的办法,但口径倒是一致的,只说有了二阶疗养灵丹或许能治。 “若是有二阶疗养的灵丹,我还用得着问他们。”康大宝听了这话生气,把背后的伤口也弄得裂开了。 他的背上此时还有那葛杨风古剑的剑气残留,修士的恢复能力何等迅速,但伤口处的血肉刚一长拢,还不待结痂,便又被这剑气倏地撕开。 若想要早些治好这等伤势,不是服些寻常的生血丹药便能行的,还得寻一丹师为此专门撰一良方,安心疗养才行。 康大宝刚换的法衣上的避尘法阵还未毁,是以未沾染上血迹,其背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法衣淌了下来,在椅子下面汨汨汇成一滩。 蒋青看得难受,便上前给康大宝裹伤,这时袁晋提议说道:“这野家小哥伤势不轻,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外间一直都传陈钰是平戎县第一丹师,咱们多些灵石去求求他,说不定还能救野小哥一命。” 袁晋此次算是被野平林救了一命,看着这少年家主受伤如此之重,心中很不好受。 “走吧,先前我还听人说,谢复要开劳什子大酺三日的叙功会。我可等不了了,我去与他说,我家这次损失太大,要回去养伤了。”感受到蒋青与自己裹好伤了,康大宝听了袁晋的话,当即敲定主意。 待康大宝心急如焚寻到了谢复,这厮此时竟是一副悠然之色,身边围绕着几个鸳鸯堂的粉头,正坐在已整饬好的王家阁楼中,聚在一齐赏一副美人画像,当真好不惬意。 “谢县尊。”康大宝心中火气腾起,面上却是拱手一礼。 “康掌门这是请罪来了?”谢复闻声,板起脸来,收起画卷,眉毛一挑,冷声发问。 “县尊是要治我家把守不严,放跑了王家余孽之责?”康大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温声反问。“哼,你倒清楚!”谢复储物袋中取出一本记功卷宗,展开来细声讲道:“你家蒋青,阵斩练气中期修士一名,记小功一次;康大宝、袁晋、几戊悟、野平林四人,纵容王家余孽窜逃,有失职之罪,有大过,按军例当处黥面髡发之刑。” “我当谢县尊好大口气,原来只是黥面髡发呀!我还当是要砍乃公的脑袋呢!” 康大宝冷笑一声,一把挥散了谢复身侧的莺莺燕燕,激起一片惊呼。 紧接着一把攥住谢复的衣领,抓他似抓个鸡子一样,提到面前,让他也被动的唾面自干一番。 “你说说,乃公连葛家的筑基种子都敢斗一斗,还留了性命回来,”康大宝说到此处,看着谢复语气一顿,“你这蠢物哪里来的胆子,敢跟乃公这么说话。” 谢复此时被康大宝提起,双脚腾空,仅凭他这点浅薄的修为自然是挣不开的。 他在惊怒之余,亦有些诧异。 在谢复的印象中,这位康掌门向来是个面团性子。 就是当年伯爷未来云角州的时候,平戎县衙落魄成那个样子,自己这个一县之尊混得连个体面些的散修都不如的时候,康掌门见着他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谢县尊自觉是个会琢磨人心的,所以在得势之后,依着康掌门从前的和善表现,便觉得这位康掌门定是个好欺负的;所以才从来对康掌门都是拿腔拿调,不假辞色;所以才敢明着讨要蒋青,将重明宗五人无缘无故地拆开。 他这么做其实也未必有什么深意,就是觉得能令得别人不舒坦,他自己就能开心一些似的。 这不是能吏酷吏,这是个实打实的庸官昏官。 所以虽然先前那位铁档头已经遣人来交待过了,重明宗这次助他阻拦葛杨风,可以算作一大功。 但谢复想了想之后,还是起了歪心思。他想着要靠着王家人逃脱这个事情刁难这位胖掌门,重明宗还开了一个墟市,虽然听说不怎么兴旺,可也是大有油水可榨。 靠着州廷这层虎皮,谢县尊已经做了不少欺压良善的事情了,坏事做多了是会上瘾的,他也跟抢劫蒋青那个没长眼的散修一样,碰上了个硬茬子。 谢复被揪得双脚离地,自觉不停蹬腿的样子有些滑稽,便强压下惧色,色厉内荏地喝道:“康大宝,你劫持仙朝正官,是要造反么?!” 这会儿闹出的动静不小,引得平戎县中其余几个佐贰官也来看,看着谢复处在下风,便要来拉偏架。 蒋青也从外间走了进来,飞剑一亮,佐贰官们便又乖巧自觉的坐到位置上去。 大家都是朝不保夕提着脑袋来做这个短命官的,能混一天是一天,犯不着为了你谢复这么个混蛋玩意儿冒半点挨飞剑的风险。 翟乐看了一阵,大概了解清楚了事情原委,又自觉与双方都有些交情,便开口打圆场道:“县尊只是一时失言,康掌门且卖老弟一个面子,先放他一放,好歹是仙朝正官,传出去也不成体统。” 谢复听得有人为自己说情,也是硬气了些:“姓康的,你有种便不放本县,看隔壁的铁档头带不带人来拿你。” 康大宝听了谢复的话面上一乐,他前半辈子做得是没有半点体面可言的游商,见惯了各类人等,是以太了解谢复这类欺善怕恶之人的嘴脸了。 对待这种人,你敢退一尺,他便进一丈;但你要是穷凶极恶,他就能吓得把屁股朝着你撅起来。 “谢县尊,莫以为你穿上了这件绿袍,做了县尊,就如何如何了不得了,”康大宝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我家张祖师跟随沈都管平蛮多年,军中朝中袍泽故旧不知凡几,我家都当了多少年的仙朝鹰犬了。跟我家比,你一个破落户出身的县尊,又能算个什么东西?!” 康大宝说到此处,语气发狠,单手将谢复举起头顶,猛地朝下一砸,后者连忙开启灵力护罩,可他这点道行,哪抵得住康大掌门的含恨一击。 灵力护罩瞬间崩碎,谢复只觉浑身剧痛,脚下好看的云石地板也裂开大片,尽成碎渣 这时他只听得康大宝的话音又幽幽响起,吓得他打个冷颤,两股间已渗出黄水。平日里他那酷吏做派,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样子已全然不见,只撅起屁股,抖如筛糠地告饶起来。 “谢县尊,你信不信。就是乃公在这里把你宰了,只要把事情做得干净些,再跟州廷求请由我来做这县尊,州廷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怎么会有老哥认为老白这就太监了呢?) (本章完) 第105章 俏执事 第105章 俏执事 “贵客慢走。”重明小楼内响起周昕然轻柔温婉的送客声音。 这个俏姑娘把客人送到门口,直到后者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了,这才从门口走回柜台内,熟稔地在玉简上记清账目。 “呼,来了个大主顾,又卖出了三瓶半凝气丸,这个月可以多赚一些。”不一会儿,周昕然合上账簿,脸上露出的笑容带有少女独有的清澈。 这已是她来重明小楼做店中执事的第三个月了,这本是因了宗内长辈皆不得空,这才让她临时看管几天。 谁料自她来重明小楼之后,这处产业的生意是愈发的好了,无外乎恁般多店铺的都聘的是好看的女执事呢。 况且于这货殖一道而言,周昕然倒的确是有些天赋的,继承了些她老爹的狡黠。 “周妹妹,”门帘声响,店中走进来一位身着清凉的浓艳女修。 周昕然见了来人,眉头微不可查的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脸上便露出笑来,亲切说道:“姐姐今日怎么来了,都不提前打个招呼,妹妹这儿连果子点心都未准备。” 虫娘子闻言笑容也倏地止了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初 她面上在笑,心头却在腹诽:“你家就是开食肆的,怎么会连点果子点心都无。真是跟好人学好人,重明宗这上上下下都是这幅抠搜样子。” 好在她这回也不是为了那几碟不值钱的点心来的,热情说道:“妹妹,你家袁师叔伤好了罢,我那法器可修好了?” “哦,是修好了,袁师叔怕姐姐等得心急,前些日子便托我家师弟送来了,姐姐请看。”周昕然说罢从一个锦盒中取出一件红绫法器递给虫娘子。 后者稍有些急切地接过,细细打量一番,这才笑道:“袁器师不愧是咱们左近有名的器师,我这法器哪像受了重创的样子,怕比先前还要好上几分。” 周昕然听了虫娘子的夸奖也只笑笑,她心知袁晋的练器造诣还当不得这等盛赞,轿子人抬人,这等漂亮话她便听了就是,不能真当真了。 虫娘子付了灵石,收了法器,故作神秘问道:“周妹妹,你家掌门是不是伤还未好的?” “姐姐这是从何说起?”突听得虫娘子发问,周昕然明显愣了一下,这才接道:“掌门早些时候已然痊愈了呀,我家有蒋师叔镇守,勿论掌门伤势如何,也足够震慑宵小。用不着委屈自家掌门做什么惑敌的手段。” “倒也是,”虫娘子点点头,她那个子枫谷的好哥哥先前就曾说过蒋青是个厉害人物。 能得到筑基大派的真传弟子如此评价,那蒋青在平戎县也算个角色了。 “可惜了,我在鸳鸯堂有位要好的姐妹云游回来了,她是很擅双修的,本来还想介绍给康掌门疗伤呢。我们草巫教中有不少先辈都曾留下经验,都说这双修疗伤,最是事半功倍。” 虫娘子叹了一声,她是个不要脸惯了的,在周昕然这类还未及笄的小姑娘面前说起这等事来,都是面不改色。 周昕然勿论再怎么老练,也只是个十四五的小姑娘,听了这等话难以自洽,脸上登时浮出两块好看的红晕。 “周姐姐,我去看了蒯家今日捕来卖的灵鱼,不怎么肥,又未入阶,便没有买。倒是有对老鳖”进门的少年见了堂内的虫娘子,突地笑容一滞:“虫娘子淑安。” “伦哥儿还是这么生分,”虫娘子声音变得有些发腻,眼角微微上扬,似是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玩物。 她将两缕垂在身前的黑发扔过脑后,露出胸前一抹丰润饱满的白腻,稍稍夸张地扭起两片紧实丰满的臀瓣,朝着靳世伦挪步过去,“这么正经说话,最伤姐姐的心了。” “哈,周姐姐我先去灶房了,你有事喊我便是。”靳世伦吓得高喊了一声,紧接着飞也似地逃进灶房。他入道之后,风声没那般紧了,康大宝便让韩韵道与段安乐一起陪他去过一趟一阵风的寨子。 届时面对着成百上千的恶匪扑面而来,这位少侠都未有变色。 三人在群匪围攻之下,合力诛杀了贼首,又把剩下的胁从尽都斩了大脚趾头,带回重明城交由康大厚发卖给殷食人家,好做仆役御使。 自半月前靳世伦来到重明小楼,代班几天告假的庖师,见识到了虫娘子这不拘礼的坤道,就实实在在被吓到了。 这位可不是一般的不拘礼,她若是跟你聊得兴起了,那是真能说着说着就掏你裤裆的,由不得人不害怕。 “姐姐莫要逗弄他了。”虫娘子这熟透了的身子,连周昕然看了都暗暗咋舌,莫名地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呵,妹妹你还当他是小孩呢,姐姐跟你讲,这个岁数的少年人脑子里全是些龌龊事,你不知道罢了。”虫娘子又嘻嘻笑道。 “姐姐莫说这些了,”见周昕然实有些招架不住了,虫娘子觉得有趣,便还要拣些荤话来讲,二楼下来了一位结账的客人,将她打断,周昕然这才松了口气,抽出身来。 好容易将虫娘子送走,周昕然立在门口,吐出一口浊气,“真是如掌门所说,女儿家想把货殖事做好,真不容易呢。” 一个矮小的身子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从门口路过,周昕然见了二人开心得打起招呼:“野道友、玲儿妹妹。” 野平林拱手回礼:“道友恭安。” 他身后的野瑶玲脸上绽出笑颜,“周姐姐好。” “道友今日可还好些了,”周昕然关心起野平林的伤势,坐在轮椅上的后者还未接话,野瑶玲便抢着说道:“三哥说他今日身子松快些了,我便推他出来走走。” 周昕然听了野瑶玲的话心头才稍稍舒服了些,她是知道野平林的伤势有多严重的。 这位少年家主四个月前被康大宝他们架回来的时候,已经几无生气了。 是各位长辈请了平戎县最负盛名的陈钰丹师出手,又了一笔不菲的灵石,调养了好些日子,这才捡回条命来的。 虽然命是捡回来了,但陈钰丹师当时也已直言了,野平林的筋脉脏器尽皆损坏过甚,已彻底伤了修行根本。 或许再潜心修养个七八年,也能恢复行动,但道途定是无望了。 长辈们尽都惋惜,为这个英果少年叹息不已,但人力有穷,他们也别无办法,只能以从别的方面进行弥补。 于是野平林的胞弟野平水被袁晋收作了练器弟子,野瑶玲是个讨喜的姑娘,将来多半也是要嫁到重明宗里来的。 “弟弟妹妹有了托庇之人,或许他心里还是高兴的吧。”周昕然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他的脸上还有着淡淡的笑容,似是毫不为自己的际遇伤心难过,透出点与其年龄不符的练达味道。 感谢各位老哥的投票、追读、订阅、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06章 征辟 第106章 征辟 段安乐拿着茶盘从议事堂中退了出来,留康大宝和蒋青一起与一位贵客洽谈。 二人对坐的不是旁人,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纠魔司档头铁西水。 “茶不错。”铁西水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杯子放下。 康大掌门拿出什么档次的灵茶待客,便意味着来了什么档次的客人。 眼前这位如今是平戎县的太上皇,谢复见了谁都牛皮哄哄的,唯独见了这位都有些奴颜婢膝的模样了。 修为高又能打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人家身后还有位当指挥使的族叔呐。 谢复这等蠢材都知道巴结奉承,康大掌门更不可能不知道了。 这位爷既然拨冗莅临了,那重明宗上下就得把这位爷供起来才对。 康大宝还未摸清铁西水的喜好,但他是个谨慎惯了的,为避免一些不谐之事发生,在段安乐离去前,还让他去交待了墨儿不许出门。 “听说康掌门有意做这县尊呐,”铁西水不太喜欢弯弯绕,或许也是不屑与康大宝这档次的人弯弯绕。 这位档头才将盏中的茶水饮尽,便直接点出来意。 康大宝暗道不好,心想先前他狠打一顿谢复带来的后遗症终于来了。 虽然谢复是真被吓住了,可这消息也是没捂住,传了出去。 自此平戎县令带兵平灭采石王家之后,被手下征调的一个小掌门打了这件事,在左近几县都有流传。 在平戎县内,那就更是闹得沸沸扬扬了。 本来谢复的名声就不好,这下听说他被打了,这几年自觉受了仙朝欺压的平戎县修士们简直是拍案击节。 如今平戎县还有几个坊市、墟市中的酒楼茶肆里头,没有说书先生讲这康掌门痛殴恶县尊的故事。 康大宝是个最不愿意出名的,偏偏还是出了名。 估摸着铁西水也是因了这件事,遭谢复说动了,来与他出头了了! 正当康大宝已经在暗暗思考,要是蒋青与自己联手,从铁西水手下活命的机会能有多大的时候。 却听铁西水轻声说道:“家中大人听了谢复被打的消息,本来很不高兴,是想着要灭你家满门的。” 康大掌门听到“满门”两字,眉头惊得动了一下,但铁西水既然说了“本来”一词,那便代表事有转机,随即按住有些激动的蒋青,继续摆出聆听姿势。 “可你与谢复所说的话也的确不是虚言,你家张祖师的确是与国有功,你家过去那些年也的确当得起仙朝鹰犬的称呼。”似是没吓到康大宝有些无趣,铁西水便淡淡言道。 “晚辈多谢大人们体恤。”康大宝适时奉承一句。 “大人们觉得既然谢复做的这么不讨人喜,那便索性换了别做。你不是想做县尊么,大人们现在属意你来做县尊。”铁西水笑了笑,看向康大宝的眼神里有些幸灾乐祸之色。 “咳,大人提携之恩,晚辈铭感五内。非是不愿为州廷效力,实是晚辈重伤未愈,实是没有担当一县父母的能力呀!”康大宝将背上的伤口露出来。 此时可怖的伤口上一半结痂、一半流脓,看得铁西水都微微皱眉。 “葛杨风这把古剑,是有点门道。”铁西水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把古剑,轻轻念了一声,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在吓唬人。 “我也懒得劝你,你身上那伤是真是假你自己清楚。好好想想吧,莫以为当上了县尊便是坏事。其中死了的是不少,活得滋润的也大有人在。就我知道的,唐固县的那位县尊,连筑基女修都睡上了。似你这等没有出身、又不得长辈照拂的小角色,这辈子能有几次改命的机会。” 铁西水站起身来饶有深意地看了康大宝一眼,出门前又交待一声:“你若想好了,随时可来平戎县衙找我。” 康大宝与蒋青恭敬地将其送到牌楼外,这才携手而回。 “大师兄,我倒觉得那铁档头说的有些道理。”蒋青谈起铁西水的话来,有些意动。 “哄鬼呢,还想拿筑基女修来编我。”康大宝连连摇头,对于铁西水说得话是半点不信,什么县尊县丞的,康大掌门只想安安稳稳地做好一个中兴之祖。 “老二去县中开会也快回来了罢,等他回来了咱们再好好议议,看看我们重明内还有些什么产业可做。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啊.” 月明入水、万籁寂静。 “呼。”裴确刚从训练机傀的房间内出来,从日昳时分对练到月上三更,令得他有些疲惫。他走到院外,想吹吹晚风清醒一下,刚一开门,便看到了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从外走来。 “你小子怎么还没睡?!”满身是血的袁晋瞪着眼睛开口问道。 “二师叔!您这是怎么了!我去叫伯父来给你看伤。”裴确慌忙将袁晋扶住。 “噤声,莫大呼小叫的。血都是别人的,先去请掌门师兄,再把你几个师叔都叫来议事,小点声,别弄得鸡飞狗跳的。”袁晋交待一遍。 “是,我这就去。” 半刻钟后 康大宝收好还没祭炼完成的僵尸,先前与葛杨风的一场恶战,令得他对修炼《呙山炼僵法》有些不浅的兴趣。自己太过依赖破妄金眸,手段有些单一,若是能把赵古这具僵尸祭炼好了,就算只有葛杨风手下那些黑毛僵同阶一半的威力,那对自己也是不小的助力。 康大掌门捡好趴在地上酣睡的耆鼍鼋放进床上的帷帐内,这才拉开云房房门,这时四个师弟和裴确都已在外间站好了。 “确儿,你先回去歇息。” “诶,师父。”裴确揣着满肚子疑惑,除了院子,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都坐。”虽然宽大的议事堂已经修好,但师兄弟们还是习惯来康大宝狭小的云房议事,各自寻了个破旧蒲团坐好。 “不是因为新任平戎县丞死了才开的会么,怎么弄成这样。”康大宝很有些佩服青竹帮的帮主胡江,一连死了三位前任,还敢去当县丞。 一个正九品上的下县县丞而已,你胡江好歹也是青竹帮的一帮之主,在平戎县还是有点份量的,至于吗? 袁晋语气淡淡地说道:“会上谢复也死了。” “不是你干的就行。”康大宝手指轻轻叩着小几,心中升起些很淡的快意,倒并无太多意外。 如今的云角州内,波云诡谲的事情多着呢,死个练气二层的县尊算得个什么事情。 “不是我,是筑基。”袁晋回想起来都有些惶恐,“谢复当时正开会说着什么,我也没认真听。突然就有一人在百步开外,只抬手那么一指,谢复和翟乐,还有坐在上首那两个练气后期的纠魔司档头当场就炸开了。” “筑基呀”蒋青喃喃一声。 “两个练气后期的纠魔司档头,铁西水也死了吗?”康大掌门没有为翟乐这个熟人感伤些什么,倒是有些关心铁西水的生死。 这些年平戎县死了不少官员,但那些刺客也历来都是练气修士,若是铁西水这类顶尖练气修士都死了,那便定是筑基修士无疑了。 如果真出现了筑基刺客,那是不是便意味着,两仪宗与云角州廷的冲突又要在近期升级了? “那倒没有,听说他去荆南州了。”袁晋摆手。 “这人连运道也这么好!”周宜修听得有些羡慕,他之前便听康大宝与袁晋讲过铁西水的手段如何犀利,谁料平戎县衙遭了横祸,向来潜居于此的铁西水居然无事,不禁感慨出声。 “那师弟你这伤势是怎么”裴奕出言问道,他能看出袁晋身上有些伤势。 “伯爷府的人来得很快,那位筑基攻打县衙打到一半就跑了,于是我也就跑了,返回途中正好碰上一伙匪修,有些难缠,费了些功夫才打杀干净。”袁晋说着,掏出一堆新旧不一的储物袋来,“呐,有些东西还不错,弟兄们也都看看。” “怎么议题就突然歪到分赃大会上来了?”康大宝眉头一皱,正待要说几句,便发现了一个一直在寻找的物件。 “诶,这段枯阴藤成色还不错,收起来,将来要是祭炼僵尸的时候用得上,先收起来。” 照这个形势下去,重明宗倒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缺储物袋了。 不过这风气好像不大对呀 “多事之秋,后面人还有得死呢。”周宜修叹了一声,他这类生产型修士,最讨厌动荡时局了,从宣威城狼狈逃走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五兄弟谈到一半,康大宝面色一变,指决翻动,一道传音符射入云房。 “出来见我!” 五兄弟对视一眼,康大宝领着四人一并到了宗门小云雾阵前,一个身披玄甲的虬须大汉立在阵外,手里还提着一物,正在滴血。 “是那个筑基!”袁晋一声低呼,康大宝有些疑惑,不清楚他说得是提着的那个还是被提的那个。 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先把阵法打开吧,赤光阵是挡不住筑基的,康大宝顿觉自己的钱冤枉了。 “拜见前辈。”五人毕恭毕敬地拜道。 “你是康大宝?”大汉指着康大宝问道。 “晚辈确是康大宝。”康大宝忐忑回道。 “本官铁流云,”此言一出,康大宝稍稍放心了些,这位大名鼎鼎的纠魔司指挥使名声不错,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把重明宗上下拉出去满门抄斩。 诶,道爷之前偷偷炼僵的事情没泄漏出去吧? “戕害平戎县令和县尉的恶徒已经授首。”铁流云把还冒着热气的人头伸过来贴到康大宝的眼前,血腥气之浓郁冲得康大掌门都有些睁不开眼。 “铁指挥为民除害,晚辈代重明宗上下感激不尽。” “不说那些虚的,你先前不是说了你能做县尊么。那这样,你挑一个,你来当。”铁流云掏出来两块血糊糊的方印,塞进康大宝手里。 “咕咚。”康大掌门咽口口水,张了张口,刚想拒绝,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 可云角州平戎县的人事安排,什么时候轮到你荆南州白沙县纠魔司来管了 又用了好一阵子才打好腹稿,康大宝壮着胆子瞟了一眼铁流云赤红的眸子,却愣是不敢说出来。 康大掌门这会儿突然有些理解胡江了 感谢各位老哥的投票、追读、订阅、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07章 平戎县尉 第107章 平戎县尉 半月后 焕然一新的平戎县衙外头,围满了来恭贺四位主官上任的修士。 没错,铁流云虽然前不久刚斩杀了那名袭杀平戎县主官的筑基,但是平戎主薄也在谢复、胡江、翟安身亡之前就已经被人袭杀了。 堪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平戎县这次四名主官一同上任,令人发噱的同时,倒也给左近各县的修士们提供了些有趣的谈资。 在云角州的各处县治里头给仙朝卖命,其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康大宝此刻穿着素青官袍,佩踰石带,如丧考妣地按照官阶大小,坐在正堂左二下手,这倒成了实打实的“佐贰官”了。 康大掌门并不觉得这会儿坐在正堂上首的那位有何值得羡慕的。 他胆子小,那天晚上既然没胆子当着提着筑基脑袋的铁流云面前说出个“不”字,那便只能捡了铁流云手里那枚小些的官印回来。 康大掌门还是觉得做县尉多少会比做县令要安全些,就算能晚死几天也都是赚的。 正午跟来道贺的修士们用过一份尚算丰盛的灵膳,下午又跟着三人一起接受了好一阵州中同僚差人送来的道贺,这才得闲。 这番应酬过后,粗粗一点,收的贺礼怕也有个三四百百灵石。也不错,权当卖身钱收了起来。 俏婢端上来的照旧是粗劣得难以下口的灵茶,四人相顾无言,一时无话。 最后还是新任的县令大人开了口:“若在仙朝初年,我们这种角色想在县衙混个仓管班头都难,现今终究是有了官身,也算光宗耀祖的好事,诸位同僚还是不要太过忧心的好。” “县尊不愧是霍家的女婿,心挺宽啊。”县丞孙兵斗阴笑一声。 自己好好一个草巫教当权长老,愣被陈野带着诸长老公推选来做了个送死的官儿。 这便罢了,怎么这官阶还能排在他罗恒一个霍家赘婿的后头? “哼。”罗恒俊俏的脸上青白之色交替,却也没敢再言。 这孙兵斗在草巫教那些长老里头也能算个厉害的,修行到练气九层都有好些年了,只是筑基灵物难得,他也没胆子不依靠外物独立筑基罢了。 面对这等人物,他罗恒一个不算出众的霍家赘婿可不敢多说什么,还是相忍为国来得好。 “哈哈,二位上官,都少说几句,都是被按在沉船上的人,这又是何必呢。”长相粗豪的主薄铁西山说话了,他虽一脸凶相,与人相处起来却最为友善。 此人在禾木道修行,却是出自平戎铁家。 论起来,这平戎铁家还是荆南州白沙铁家的本宗。 只是如今平戎铁家败落得厉害,白沙铁家却出现了铁流云这个“麒麟儿”,倒令得那边的疏宗反压过了这边的本宗。 好在两家之间并未有什么大不了的闲隙,是以也能论得上亲,平戎铁家对着铁流云也有些与有荣焉的意思。 铁西山作为铁流云的远房侄子,身份在此间有些微妙。 康大宝在旁没有说话,他现在整天忧心忡忡的,没有什么安全感。这些日子里,他生怕下一秒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筑基随手摘了脑袋。 是以这次上任点卯,他连师弟门人都是一个不带,怕他们遭了牵连。 “还是先谈公务吧,”罗恒从身旁一个书佐手中拿过帛书。 康大掌门靠在椅上闭眼假寐,心头不由地发噱叹着:“这世道真是变了,平戎县衙居然都有公务要谈了。以前那几个当官的散修围在一起的时候,讨论最多的都是怎么去州里讨薪,好还一还鸳鸯堂的积账。” “县中公帑只剩四十三块灵石?”罗恒语气不爽,瞪了一眼身侧的凡人书佐,后者面上浮出细汗,连忙细声解释道道:“县尊容禀,之前谢县尊任上派给各家的课税,收是收齐了。可其中六成都要上缴州廷,剩下四成中,两成要维持县中用度,剩下两成里,又” 书佐话没说完,众人哪还不明白,都被那群贪官蠹役分润了嘛. 想到此处,除康大宝外的三人心思同时一动,“两成,一年差不多也快有四百块了呢,就是几个人分,也是个细水长流的好买卖!” 他们投身的势力或许要比康大宝强出不少,但在家中也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紧要角色。手里头除了那点雷打不动的年俸,也无什么别的进项。 若不然,也不至于被挑出来做这危险远高于机遇的县官了。每年这几百灵石分下来,对于他们本人不无小补。 “真是荒唐!”罗恒呷口粗茶,皱起眉头,这些狗官也不知道换点茶叶!写在账上的两成用度是都在鸳鸯堂上去了吗! “晚些时候,拟份条目出来给在座同僚过目,糊里糊涂的,像什么样子。”孙兵斗人老成精,抢在罗恒前头下了令。 他也不顾后者愈发难看的脸色,反发呆想起了上任县丞在城里置办好的那处“妙趣横生”的宅院,想起里头的莺莺燕燕心里有些发痒:“倒也不是全无好处嘛.” 书佐听了孙兵斗的交待,忙不迭点头领命。 罗恒目光不善地瞪了书佐一眼,只在心中记下,不好当场发作,换个方向又与主薄铁西山谈了起来。 按罗恒此前所想,这铁西山与他一样,身后也有官面的背景,是有精诚合作的基础的,可以收归己用。 怎料铁西山的回应同样不甚积极,只寥寥几言便将他打发了。 “呸,什么东西。”罗恒心里头啐了一口,连吃了两次瘪,他看向假寐的康大宝,一脸不喜,他在心中念道:“一个县中小门派的当家人,练气中期的货色,也敢跟本县拿腔拿调?总要拿个人开刀立威的。”随即又吊起狭目,起了长调,“康县尉———” “县尊有何要说的?”康大宝悠悠睁开双眼,语气倦怠地应了一声。 “如今县内不靖,清平县内治安的事情,县尉怕是要尽快做起来了。”罗恒起了高调,又故作漫不经心的呷了口粗茶。 “不知县尊要下吏怎么去清平?抓个筑基回来么?”康大宝闻言,都快被气乐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些日子平戎县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是因为什么。 前不久平戎县才死了四个主官,连纠魔司派出的档头也折了两个。 铁流云提了那筑基的人头回来,彻底坐实了这是两仪宗一方首先打破默契,派了筑基出手。 这件事情算是彻底把州廷那位伯爷惹恼了。 传闻中匡琉亭亲自出手,无中生有地寻了个由头,狠狠重伤了两仪宗本宗的一位假丹。 匡琉亭都出手了,州廷下面的各级官僚自然不敢不做出些动作来。 此番州廷至少派出了两手之数的筑基,四处搜罗检索潜藏在云角州附近的各处反叛势力,甚至连荆南州这类与云角州相邻的地方都被波及。 匡琉亭这等做法,也算是违规了。 是以两仪宗一方辖下的势力虽然不敢直接与匡琉亭为难,但对于这些筑基真修还是能做出一些烈度有限的反击的。 是以这半月以来,当真是死了不少人的。 除了平戎县这个飓风中心之外,其他各县还是陆续出现了主官死伤的事件,连双方的筑基真修也互有折损,难说谁占了便宜。 但不管怎么说,近来的发生的事件已远远超出了平戎县衙这一级势力能够掌握的范畴。 州廷内已有大员建言,要在各县常驻筑基管理、或是给县衙这类紧要地方增设可以短时间内抵御筑基的阵法了。 似谢复这类练气期的蝼蚁死得再多上头,或许上头的大人物都是不以为意。 但要是再出现一县主官死绝,这类大损仙朝颜面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在这个背景下,整个云角州都难找到比平戎县市面更清平的地方了。 连常年混迹在几个墟市周围讨生活的邪修们都晓得夹着尾巴,不怎么出门了。 连他们都开始短时间的遵纪守法起来了,这县内还要怎么靖? 要康大宝带着人去管山野里作奸犯科的凡人武者吗?这不个十年八年能管好的? 大家依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休养生息一番还来不及,罗恒却还要给康大掌门找事做,这就纯是恶心人的手段了了。 “你”罗恒被孙兵斗怼了一句,又遭了铁西山的冷遇,没想到连一个小掌门也敢呛他了,真是翻了天了。 他资质很不错,是三灵根,年不过五十,便修行到了练气七层,这也是他能被霍家人青睐做赘婿的原因。 罗恒在霍家受气受惯了,出来了自然是奔着从其他的地方找补一些来的。 听了这话,当即便脸色不对,就要发作。 康大宝如今才不怕他呢,脑袋都挂在裤腰带上了,说不定哪天筑基就过来了,道爷还怕你个练气修士? “县尊息怒,”铁西山劝了一声,拉住罗恒要抹储物袋的手。 铁西山的修为就更低了,只是练气三层,但罗恒却不敢无视,更不敢将他的手一把甩开。 罗恒勉强得了个台阶,又想起家中的交待,不满地哼了一声,停了动作,奔着县衙后宅甩袖而走。 平戎县头一回常会自此算是不欢而散。 康大宝朝着铁西山拱手拜谢一番,他倒未必会怕罗恒,没披上这层官皮之前他都敢痛殴谢复,州廷那边不怪罪不说,还要给他官做。 如今都是朝不保夕之境了,那他跟罗恒互殴一场便更是合理合情了。 只要不闹出人命,正焦头烂额的上官们哪会管手下这些小打小闹的事情。 但铁西山这回总归是出于好意,帮着康大宝平息了一场麻烦事,康大掌门是知礼的,自然要承人家这份情。 “罗县尊大家出身,性子难免有些倨傲不逊,康老弟请多担待些。”铁西山虽是为罗恒解释了一番,但也特意在语气中点出他对罗恒也很是不爽的态度来。 “多谢铁老哥了。”康大宝应了一声。 其实在康大宝师父与黑履道人比斗之事发生之前,重明宗与禾木道两家人的关系其实是极亲近的,康大宝年轻时候,就与这铁西山打过一些交道。 “有一件小事老哥还想麻烦老弟,”铁西山呵呵一笑,把手放上康大宝肩膀,密声传道。 感谢老哥们的追读、投票、订阅、追读!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08章 铁家符箓铺 第108章 铁家符箓铺 “听说康老弟那处重明墟市还有处好铺面未赁出去,不知老哥我可不可以来租?”铁西山笑呵呵地问着,看着康大宝面色迟疑,接着才解释道:“老哥是为平戎铁家来租,不是禾木道。” 康大宝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好奇问道:“老哥怎么也看得上我这处小买卖了。” 平戎铁家修士数量不少,零零散散加起来足有五六十人。 只是铁家修士修为普遍较低,其中没有什么算得上奢遮人物的领头角色,是以在平戎县也也算不得什么一流势力,还不如前不久刚倒台的铁剑门硬气。 但他家倒有一门传承很是不错,他家兴盛之时,是出过二阶符箓师的。 由他家符师绘成的符箓,不似平戎县市面上最流行的那类没有传承的散修符师所绘的残次品。 后者的威力,比起同阶法术“粗通”的威力还要低出两成。 而铁家符师制成的符箓,是勉强可以达到同阶法术小成的水平的。 靠着这门手艺,这些年又有铁流云这个远亲可做虎皮,他家的日子一直都算殷实,也不知怎么突然要来重明墟市里做生意。 “你家墟市挨着那寒鸦山脉,有了那处好铺子,入了阶的兽皮、兽血收购起来能便宜不少。我家自能省下不少购置材料的开销,说不得还能多培育几位符师出来。” 铁西山倒是坦白,不过这说的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东西,以康大掌门的精明,回过头去,只要多想一阵子,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承蒙老哥看得起,此间事了,过些日子,老哥跟我去墟市一趟,咱们细聊,老哥也好验看下铺面。”康大宝琢磨了一阵,觉得这倒是件好事情,左右那铺子空了那么久,租出去又能添一笔灵石呢。 再一个,依着两仪宗与仙朝现在这动静,说不定过些时候,康大掌门费尽心力去韩城岳家求得十年商引,就成了废纸一张了。 平戎铁家实力不算太差,他家在铁流云这位任职指挥使的筑基真修面前肯定也说得上话。 如果他家真能进来墟市开店,那对于重明墟市的安稳,也是加了一道保险。 “老弟这话说的,此间哪还有事。县中如今在罗县尊治理下正是路不拾遗、穰穰满家的好时候,哪还需要我们这些庸人做些什么?” 铁西山一副浑然不把罗恒当回事的模样,拍拍康大宝肩膀,接着跟孙兵斗打个招呼,二人便一齐走出县衙。 孙兵斗见了亦无什么反应,他还心心念念着早些去那座“妙趣横生”的小院呢,哪管这两个不怎么相熟的同僚做什么。 康大宝被铁西山拖出了县衙,衙门口的石狮子旁边整齐列着被借来撑场面的十二个纠魔司司卒。 这些司卒各个都是练气五层以上,论修为比铁西山这个主薄还要高出一截,却只有在门口站岗的份儿. 啧,怎么说呢。 不论在哪个小世界,这能不能当官么,大多数时候是从一个人出生的时候便定下来了的。 康大掌门因了怕乌血驹跟着自己有个意外,出门前便又特意将坐骑换回了老驴。 铁西山则骑在一头一阶中品的追风驹上,这类坐骑平戎县许多练气后期的散修都购置不起,铁西山却能配上一匹,足见铁家的殷实程度。 这追风驹的速度自然比骑着老驴的康大宝要强出一大截,好在二人也不着急赶路,铁西山便降下速度,与康大宝并列而行。 二人行了半日,也有些乏了,便寻了处人头攒动的凡人酒肆吃些食水。 他们出手阔绰,很快便引得有唱曲的一对父女凑过来。 父亲掌琴,头戴绿幞头,是个老实模样;女儿倒生的有些颜色,令人看了心喜。 康大宝二人正觉饮酒吃肉缺些乐子,铁西山便赏给了几片金叶子点了几段。 这父亲琴艺一般,女儿的嗓子也不甚好,但把屁股放上铁西山大腿的动作,倒相当娴熟。 二人见状也都不奇怪,如今这世道,一个有点姿色的弱女子还带着老父,只靠着卖唱过活,那才是新鲜事。 一曲唱罢,铁西山笑了笑,把探进女子衣襟的手收了回来,稍稍回味了下手中的奶香,又掏出一大锭金子来,当堂问道:“谁是这对父女的主家?”店家身后窜出来一个太阳穴鼓鼓的高壮大汉,倒是个有眼力见的,倒头便拜:“拜见尊客。” 铁西山只稍稍露出点手段,就把这个大汉镇住,交代了送这对父女去处地方,只等着他来,还有好处,便与康大宝又一同出了酒肆。 “让老弟见笑了。”才骑上坐骑,铁西山就朝着康大宝行礼致歉。 “老哥这是从何说起。”康大宝打量了下刚从桌上顺走的筷筒,小心放好,才随口应付一声。 这是他自得了混元葫芦后才养成的坏习惯,总想着万一能再从凡人食肆内再捡个漏才好。 康大掌门是知道铁西山的难处的,铁西山纳这女子不全是性好渔色,而是为了道途。盖因这铁西山与墨儿一样,都是五灵根的资质。 修仙家族无论大小,对于这类资质的族人,都是不会报什么希望的,自然也给不了多少修行资粮。 更有些功利的家族甚至连修行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让这些族人当种猪了。 平戎铁家虽然相对殷实,事情不会做得这么难看,但铁西山如果想要拿到跟其他同族一般的修行资粮,就要费大把时间满足族中下发的娶妻、生子的数额才行。 做有些事情,出于个人爱好的时候,自然有无穷动力; 但要是出于强权强加,不得不做的时候,那渐渐就会失去那份纯粹了。 铁西山虽然是五灵根修士,但也是个心慕道途的。 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力拜入禾木道,只在家中混日子,待在铁家的凡人城邑中做个膏粱子弟,那便能很好过活了。 可今年他才刚过四旬,修为却已是练气三层,这修行速度对于五灵根修士已算是够快的了,足见他对修行的赤忱之心。 大量的娶妻生子也必然牵扯了他许多的精力,对于他的修行而言,并不是件好事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康大掌门这个老光棍也没资格替人家惋惜什么,人家说不得还在背后可怜你呢。 二人走走停停,盘山涉涧一番过后,终于行到了重明墟市。 “老弟墟市这字写得不错。”铁西山进了墟市法阵,只觉这墟市狭小得一眼就能望到头,不得不又朝着重明墟市有些寒酸的牌楼赞了一声。 康大宝听了苦笑,带着铁西山去墟市中心那空着的小楼看了看,后者看了几眼便觉满意,随后又要提出自己去墟市中逛一圈。 康大掌门自然无有不可,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有什么好陪的,他还乐得清闲。 转头便看见了正在铺子里招呼客人的贺德工,康大宝没想上去打招呼,他对这位世兄弟的气还没消呢。 贺家铺子对面便是重明小楼,康大掌门没有不去查看一番的道理,遂朝着自家的铺子走去。 重明墟市小得街头人放个屁街尾的人都能闻得到,康大宝刚一进墟市周昕然跟靳世伦便知道了,料想着他肯定会来重明小楼看一眼,便早早地在门口候着。 野平林兄妹也得了消息,赶了过来。 康大掌门见了一众亲近小辈都还未来得及嘘寒问暖,多讲几句,那头铁西山便已逛完墟市过来找康大宝签契书了。 铁西山是个难得的爽利人,几下便与康大宝签好契书。 买卖达成,各自高兴,铁西山完成了族里的托付,康大掌门也欣喜,自此之后重明墟市便会多出一间铁家符箓铺,这样上点档次的买卖了。 “呼,好在这世上总不会只有坏事发生。” 感谢老哥们的追读、投票、订阅、追读!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09章 野心 第109章 野心 康大宝与铁西山签好契书,与后者又吃了三天酒,待将铁主簿热情送走之后,又独自在重明墟市中留了旬日。 期间贺德工有来拜访过几次,康大宝只躲了头一次,后面几次倒是都见了。 两家到底是姻亲关系,现在康大掌门有不少事情还依托着贺家再做,若是跟贺德宗的同胞兄弟关系弄得太僵,未免不美。 那位独目的叶姓掌柜也才在重明墟市置了铺子,照旧做些鉴定和贩卖消息的买卖。 这些日子,他只来重明小楼看过康大宝一眼,两者视线交错过后,也都未说话,既熟悉又生疏似的。 赖于仙朝的雷霆打击,平戎县的邪修们要么夹起尾巴等待时机;要么就背井离乡跑去别的州县讨生活。 是以重明墟市积攒人气的速度,倒比康大掌门预想的要快上许多,重明小楼二楼的灵膳住宿的生意也随之有了明显的回暖。 这便导致即便蒯武的那个庖师表弟已经收假回来了,可靳世伦一时半会儿还是走不了,得继续留在店里帮忙。 辅修修真百艺是很重要不假,可修行本身则更为重要。靳世伦正是最利于修行的大好年华,不能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上头。 加上即使康大宝已经提过可以额外出一笔灵石给蒯武的表弟,后者却还是明言不愿意拿出真东西教导靳世伦之后,靳世伦留在店中的意义就更小了许多。 这倒怪不得人家敝帚自珍了,低阶修士生存不易,自己会的东西本就不多,当然要谨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发生。 只能说似周宜修对康荣泉那类大方的授艺师父着实难求,而似蒯武表弟这类吝惜自己安身立命本事的修士,才是修行界的绝大多数而已。 是以为了不耽误徒弟的修行,康大宝决定再聘一个庖师进来。 哪怕是不入阶的也不要紧,反正靳世伦现在大多时候也只能做些处理灵材的打杂活计,能够胜任这个工作的修士应该不在少数。 贴出招聘的告示还没人来应募,陆家主跟随的贺家商队却先到了重明墟市。 陆家主看着有点精神矍铄的样子,跟着商队行走熟悉了些年头,他的修为并未有所进益,整个人的眼界开阔了不少,跟当年窝在房室山做个足不出户的小小家主比起来,见识可是天差地别。 队伍中的薛家弟子与杜姓散修看着却惨兮兮的,前者没了条胳膊,后者则是颈部添了一条可怖的伤痕。 好在都还囫囵活着,比起最后一辆兽车上拉的几具尸首,他们没有太多需要抱怨的。 康大宝有些庆幸在野平林受伤后,便特意将野平水从商队叫回来跟袁晋学练器,这小子若是还在商队,难说是什么下场。 这跑商确如康大掌门所说,是个玩命的买卖。 贺家这次带队的修士是贺德宗兄弟两的晚辈,把情况与康大宝简单解释了几句。 这次之所以商队中有人受伤,是因了往日里与贺家有些交情的几处坐匪此番不知怎的,收了常例的买路钱之后,也变得不怎么好说话,还是做过了一场,发生了些小摩擦之后,商队这才走脱。 “世叔,这世道愈发艰难了,这类事情不是偶发,今年我家其他几支叔伯兄弟带队的商队,也遇到过几回。” 这贺家晚辈也只草草跟康大掌门聊过几句,商队途径每个墟市都有好些事情要他这个领头人去安排,耽搁不得太久。 这支贺家商队还会在墟市逗留五六天,买卖皆做,康大宝便拉着贺德工与那贺家晚辈约了个合适的时间,置了一桌席面吃酒。 既然是请客,康大宝索性把墟市中的贺、陆、薛、野四家的人都叫齐了,也算热络一下感情。 除了野瑶玲怯生生地提着两篮灵果独自过来赴宴,其他几家人皆到齐了。 贺家人不愧是经年的货殖之家,席上的气氛被他们炒的热烈极了,连野瑶玲和靳世伦这些小辈都敢时不时的插上一嘴,不觉冷落。 陆家主也是个最会做人的,提着斟酒壶四处敬酒,连席上的小辈都没漏下,一副和善长者的模样。 这场席面吃得宾主尽欢,宾客们也都盛赞重明小楼这位庖师的山珍灵膳烹制得好。 酒足饭饱,已是初更过后,各家这才散了。 康大宝请托陆家女修将野瑶玲送回家,这才回了静室,跟留下的陆家主议事。 “陆道友可有把握了?”陆家主也是个人精,自然知道康大宝问的是什么,直言道:“现在若是人手、驮兽、关系都不缺,或有三成把握能把这商路经营的起来。” “才有三成呐,”康大宝叹了声,心道贺德宗之前还真是没有无的放矢,就算是陆家主这类老练人要想能完全达到主理一支商队的能力,那也得学个三四年才有可能。 康大掌门因了被提做平戎县尉一事,开始有了几分为身后计的念头,对于这经营商队一事,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便不急,道友要多小心,现今世道纷争更甚,行商路上必然更加凶险。”康大宝只好礼貌性地宽慰一声,他家如今在商队中连个自己人都没有,只把杜姓修士扔进去凑数,是以对于这经营商队的事情他也不好说太多。 毕竟那杜姓散修凑数凑得,让康大掌门连他名字都快忘了,只有到了每年发年俸的时候,对着门人玉简册子,他才想得起来。 康大掌门这肯定是做得不对的,人家一年才领五个灵石呢,再这么不管不顾下去,杜姓修士哪天直接拔腿走人了,上哪儿不对,真要找的话,散修中这类牛马还是不缺的。 不过这不是一派掌门该有的格局,跟重明小楼雇佣的这个庖师不同,杜姓散修是录过宗门名册的正式门人。康大掌门要么之前就不收,收进来后那就不能不当自己人看。 康大宝突然想起来今日看到的杜姓散修颈上那道可怖的伤痕,心下有些内疚,决定明日找到后者好好畅谈一番。 陆家主跟康大掌门议到深夜才走,待他披星戴月走过空荡的街道回到陆家店铺的时候,陆家女修还在里头等他。 “芸娘啊,怎么还未休息。”陆家主有些惊讶,念了一声。他这再从妹性子有些冷,令人不是很好亲近。 房室山陆家一共就那么几个修士,两兄妹又一同修行了这么些年,但平日里连单独相处的时候都是少有,是以陆家主倒未想过陆芸娘这么晚了还会等他。 “槐蜜一事有些进展了,想跟兄长商谈一番。”陆芸娘不止长相平平,连声音都稍有点粗哑,缺了些女子的温婉。 “嗯,芸娘你说得不错,他家的槐树我去看过,品阶不低。若是真能恢复元气,咱们的黑灵蜂的品阶不高,采蜜时候未必能伤到他家的槐。” 陆家主点点头,认真听起陆芸娘谈着两家合采槐蜜的细节。 听到最后,陆家主便心知这次多半是被重明宗占了便宜,但心中倒无太多情绪。 掌家之人,最忌讳行管窥蛙见之事。勿论重明宗占了自家多少便宜,但黑灵蜂能靠着那树槐完成进阶多半是不假的,这便够了。 陆芸娘的想法并无甚错误,只要陆家真能掌握成规模的一阶中品灵蜂,那对整个家族的实力提升都有不小的帮助。 须知道,一阶中品的灵蜜,若是直接饮用用于修行,效果比起练气初期修士服用的凝气丸要高出一大截,几乎可以与一些练气中期修士常用的丹药比拟了。 更重要的事,一阶中品的灵蜜已经可以极小范围的提升一些一阶甚至二阶丹药的成功率了。 虽说作用可能不大,但是炼丹师们是极富裕的,哪怕是为了图个好彩头,也多少会备上一些,以待炼制紧要丹药的时候好用。 陆家若真能得如此大的好处,那么让与陆家关系尚算和睦的重明宗也得些实惠,又有何不好呢? 能成事者与别家相处,不会只打自己家的小算盘,要想服人,那便要有能分胙的本事。 那康大宝既然被仙朝大员点了去做个送死的官,便有很大概率不知哪天就死了。 只要康大掌门一死,重明宗内不见得有第二个人能把这掌门做得好的。 届时他们的陆家,若后人中能出来几个成器的,也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啊。 陆家主想到此处,目中闪过一丝愤恨,心中暗暗念道:“想我卖命把商路趟好了,再派你们重明宗的人过来接手好摘我的桃子,莫以为我看不出来吧。” 陆芸娘这时把灵蜂灵蜜的时候都说清楚了,她与陆家主这位兄长便无其他话可言,遂跟陆家主行礼告退,回了自己房内休息。 通往后院的门扉缓缓合上,此时独留着陆家主一人在这弥漫着蜜香的铺子中。 他眯起眼睛,摩挲着手中一串洁白的嘎巴,脑海中想起来康大掌门那张有些厌人的胖脸:“我陆巽总不会一直被你压在下头吧?” 感谢十一镶月、难啃了哦、万丈宭庐人醉、书友20220823100343614几位老哥的月票(终于恢复电脑码字,可以感谢大家的月票了) 感谢各位老哥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10章 修行 第110章 修行 翌日清晨,杜青还未从塌上睡醒,便被靳世伦叫起来,赶到康大宝的寝室内。 “杜青师弟,近来辛苦。”康大掌门礼貌性地宽慰一句。 “掌门言重,为宗门做事,杜青不觉辛苦。”杜青特意抬头说话,好把颈部伤口露得更显眼些,才接着唱起高调。 虽然这次护卫商队他自己一如既往的没有斩获,但这回可是真是差点就被那拦路的邪修一刀砍下了脑袋。 杜青来前都想好了,若这劳什子重明宗若还是跟之前一样对自己不闻不问,那还不如找个时机带上家小开溜,换个地方继续做散修来得痛快。 “哈哈,师弟谦光自抑,果然有君子之姿。”先故意避过杜青那有些可怖的伤口不看,康大宝先是赞了一声,反正好听话不要灵石,他可舍得说了。 “掌门谬赞。”杜青淡淡应道,倒真有点不矜不伐的模样,跟先前的落魄颠倒的样子迥然不同。 康大宝看得心头了然,“几年下来,倒把你脾气养出来了,这些老东西,个顶个的能装,不真金白银地拿出些好处来,人家也就给你虚应故事罢了。” “穷家富路,这柄法器与这点灵石师弟拿去先用,后面有事,尽管来找我。”康大掌门笑了笑,取出一件成色不错的下品法器与三十灵石来,这也是念着杜青用心做事的奖赏。 “多谢掌门师兄!”康大宝拿出来的这点东西看着是不多,可杜青起码要攒十几年才能攒下来。 这令得杜青当即喜形于色,大礼拜道,动作之大,连颈上裹伤的灵纱都渗出血来。 康大宝又点头勉励几句,遣靳世伦将杜青送出门去。 杜青走后康大宝才将心头的不适压下去,之所以重明宗前些年那般窘迫,仍然一直不招散修入门便是如此。 按说入门后就该当自家人相处,可入门的散修眼中只盯着利益,你要用真情来对他,他还觉得你是舍不得灵石,在给他画饼吃。 如此一来,本来是自家人,也不得不只以利益相交,最后也就不得不又成了外人。 “呼,还是要等小儿辈们快些长起来,才能分些担子走,这些人,养不熟的。”康大掌门如此想到。 如此又过了几日,康大掌门与贺德宗一起送贺家那位晚辈,后者出发留给了康大宝一个不算好的消息:“小子在韩城,似是见到了桂祥,他那时候穿着岳家门客的衣服。” “桂祥,岳家门客。”康大宝念了一阵,压下心事,与周昕然靳世伦二人又交待了一番,这才回了重明宗。 门口值守的是几戊悟这个老修,他好歹算是经历了场恶仗,也受了伤。回到重明宗后,康大宝便没有让他出去做事,而是安排他在重明城跟他那几个小妻胡天胡地了几个月。 待几戊悟伤好后,康大宝也未着急放他出去,先留在宗里头修行些日子,以待安排。 跟几戊悟草草打过招呼,又召集师弟门人们问了一些近来的事情,康大宝转头便钻进了自己的云房。 近来发生了被葛杨风狠狠打了一顿、被点做了平戎县尉、桂祥做了岳家门客这三件坏事,特别是第一件,令得康大掌门有了严重的危机感。 这种朝不保夕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康大宝迫切的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各个方面都好。 依照康大宝想来,按着仙朝这些年的动作,后面再征丁,再行征伐之事的概率不会太小。 偏偏县尉也是个主官兵事的倒霉差事,将来怕是少不得要被那些上官点去卖命。 既如此,那这战阵之术,怕也得捡起来了。是的,是“捡起来”,不是“学起来”。 重明宗开派的张祖师出身行伍,当年在平蛮军中不仅得了筑基机缘,还凭着战功一路做到了正七品下的致果副尉,治军一营三百甲士,勉强能算是个中层武官了。 这可是仙朝禁军的军职,要比云角州这类边州的同阶值钱多了。 只是张祖师尸山血海的经历得多了,厌倦了兵事,便想着寻块地方安心修行,正好也把其近亲血裔的都从本宗那里迁出来。 这才在平蛮之后,从沈灵枫总管那里讨得了在平戎县开宗立派的恩典。 后来随着重明宗这么一代代人败落下去,诸代掌门还是能守着重明宗这块牌子没怎么倒。这其中除了说不清的运气成分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历代重明门人都研习战阵之术了。 康大宝作为当代掌门,自小就从其师父那儿潜心学过这门重明宗的立派根本之法,他年轻时候,还在宗门师长的带领下,参与过一场与大股匪修搏杀的战斗。 那时候康大掌门才练气二层的修为,年纪也小,自轮不到他做主力,他只是在长辈的掩护下凑了个人头,扔了几下锤子。 那次重明宗在诸位师长的带领下,面对着三倍之敌,在高阶修士也不占便宜的情况下,靠着战阵之利,差点把来犯之敌杀个干净。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康大掌门当时没有斩获,倒是裴奕和袁晋各提了一个首级。 所以张祖师传下来的战阵之术,还是很值得一学的。 康大掌门年轻时候只是囫囵吞枣地学过一些,记是都记下来了,但一直没地方运用,这些年也都忘了许多,这会儿是要重新温习一遍的。 再一个就是其本身实力,康大宝想到此处,灵力汇聚双瞳,瞳仁渐渐变成金色。康大宝的破妄金眸明明已经修行得愈发成熟了,威力比起与刘家四鬼那时陷入绝境之时已高出了许多。 可面对着葛杨风与铁西水这类练气中的厉害角色还是无法建功,这便将他手段单一的弊病也显露出来。 破妄金眸当然是门厉害手段,与康大掌门亦是非一般的契合,宙阶的瞳术能练到小成境界,许多筑基真修听闻过后怕是都要艳羡。 究其原因,之所以还对付不得葛杨风与铁西水之流,无外乎就是康大宝的修为实在太低了 初入练气六层的他靠着破妄金眸,打杀一些传承浅薄的后期修士可能不成问题。 但一旦要对上像是葛杨风这类筑基真传,对方法器出众、功法不凡的情况下就很有些吃力了,莫说能胜,便是逃命都很狼狈。 但破妄金眸在达到小成境界之后,若还想继续修行,便要用到张祖师手札里提过的月蕨了。 偏偏这灵草康大宝仍未寻到,便也只能暂时搁置破妄金眸的修行,最多能提升一些出招的速度。 加之康大掌门此时的修为也还远未达到突破的门槛,所以他便选择了把希望寄托在从鬼马枭赵古那儿得来的《呙山炼僵法》上。 赵古这具炼尸虽然被袁晋重创过,但康大宝给它寻到过一处尚算不错的养尸地,又在大槐树下埋过小半年,如今这具炼尸的元气已经恢复了许多了。 康大掌门修行《呙山炼僵法》这门左道功法也有了小一年的时间,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于炼僵一道,他好像也很有天赋。 按《呙山炼僵法》所记,初学者要想直接掌握一具一阶上品的炼尸,就算是资质上乘者,也起码要一二年时间才能稍稍御使得法。 而康大掌门则不同,他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耐不住心痒尝试过一次,居然当场便把这具一阶上品的操纵得如臂挥指。 这令他一度认为自己是个选错行的天才,当初就该寻个魔门拜师的,说不定现在都成了哪家门派的圣子了。 可惜当他报着这个想法,尝试去学了一道魔道入门术法噬心咒,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又轻松地推翻了他自己这个假设。 自魔道天才的希望泯灭了之后,康大宝便开始老老实实地闭关以服丹练气。 他现在因了饮过灵露的关系,修行速度只比一般的三灵根修士稍差一些,丹药也不太缺,是以修行进境不算慢。 修士修行其实是一件相当枯燥乏味的事情。 密布的静室中寂寥无声,你只能感觉外界灵力被自己浑身毛孔吸入周身脉络游走不停,这时候便要凝心会神,调节灵力按照周天轨迹在体内运行。 修士每运行一个周天,便能攫取出其中最精炼的一截留在丹田蕴养自身。随后周而复始,又是聚精会神,又是攫取灵力. 而修士每次能攫取多少灵力,首先要取决于修士本人能从外界吸纳多少灵力。 一般而言,灵根越优越,那吸纳的灵力自然就越多。同样是辛苦运行一个周天,天灵根修士攫取的灵力甚至能比五灵根修士高出近二十倍。 这也就意味着五灵根修士要多出二十倍的辛苦,才能达到天灵根修士的最为普通的修行速度。 无外乎这天下的修士中,心灰意冷、得过且过的不在少数。 实是这天道本就不公,大家都觉得努力无用而已。 “就在凡人坞堡中锦衣玉食一辈子不好么,何必那么辛苦的去求那份清苦。”这种观念,在低阶修士中广为流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怪前路实在崎岖,退路实在诱人。 这仙路之艰辛,从来不止修行人一路上遇到的荆棘,还在于修行人背后那份诱人的温存。 康大掌门不像天灵根那般好命,也不像五灵根那般近乎被绝了道途,是以他心中由始至终都还抱有着那份希望,还有着那份向道之心。 感受到又一缕精纯的灵力留在丹田,丹田中的灵力随之又厚实一分。 待到丹田中的灵力充盈圆满,隐隐有灵力化液的迹象之时,这便有初步具有冲击筑基的资格了,然而这却是许多修行人穷其一生都未曾达到的高度。 康大掌门与这一步的距离当然还有很远,只能抱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个信念,康大宝就这么潜心修行了两月。 依着裴奕先前赠的辟谷丹,这两个月内连云房都未出,在房内炼僵、练气、学法、演阵。 然而这段平静无奇的生活并未维持太久,这日正午,一张传讯符箓,突地传入了康大掌门的云房之中,打断了他许久未享受过的安稳修行。 感谢简v老哥的月票鼓励 感谢各位老哥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11章 徭役 第111章 徭役 传讯符是平戎县衙传来的,看样子平戎县费的公帑也没全用在鸳鸯堂上头,多少购置了些正经合用的东西。 上头只有“来县衙议事”这么简短的一句话,盖有罗恒的县尊大印。 康大掌门想了一阵,觉得还是该先去看一下,没跟几个师弟多说什么,免得他们也跟着瞎操心。 骑着金毛老驴甫一到了平戎县城,康大宝便觉不对。 街上的饿殍该有还是有,面有菜色的百姓照旧是面有菜色,但往日里横行市井的闲汉却少了不少。 衙役们风风火火地在街面上到处乱窜,逐家逐户地检索着,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康大宝没兴趣从这些底层衙役身上探听二手消息,到了县衙,将老驴交给罗恒派来迎他的书办,要他牵去后衙吃草。 随后康大宝连官服都没换,也不要人通传什么,便径直去寻了罗恒房内。 罗恒房内此刻只有他和孙兵斗二人,想来铁西山多半也正在从铁家赶回来的路上。 康大宝进门的时候,罗恒与孙兵斗正在狎妓。 自云角州来了位宗室伯爷之后,平戎县鸳鸯堂的堂主鸳鸯,便了好大心力,特意在向来瞧不上的平戎县城内也开了一处鸳鸯楼,还调来了好些出名的粉头。 事实证明这一步棋倒是下对了,平戎县衙这些人自披上了一层官皮之后,似是觉得不狎妓就不合群似的。 同僚右迁要去庆贺、上官到任要去延请、好友远行要去送别这是把鸳鸯堂当做县衙食堂去了。 这些贪官蠹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情,而是只把这类行为简单地冠上“风流”二字。 自打县中有了公帑,路上的饥民饿殍未曾见少,兵甲锐卒不见增多,倒把这处鸳鸯楼的几位头牌姑娘,滋润得满面红光。 引得又有几位修行双修法的散修坤道眼馋,也入了鸳鸯楼,令得鸳鸯堂这处产业更加兴旺。 认真算下来,这处鸳鸯楼中的修士,怕比平戎县衙中还要多上一个两个的。 康大宝一进门就看见了白的一片,孙兵斗此刻正用他白的长胡子,眯着两只狐狸眼,笑呵呵地撩拨着其怀中的一个二八少女。当真是梨海棠,雪压青松,不忍直视。 “好好,康县尉来了,咱们谈正事吧。”罗恒也把手从一个曲线婀娜的艳丽女子裙下收了回来,甩了甩手上沾惹的滑腻,这才一本正经地板起脸来,正色说道。 “换个地方。”康大宝黑着脸看着满地狼藉,率先走入了县衙正堂。 “这群狗东西,狎妓也敢不叫老爷我!”康大掌门当然气愤,倒不是因为没能参加这场无遮大会。 而是因了县中公帑上的灵石就那么点,自己还什么都没捞着,眼见就要全被这些浑货挥霍了。 康大宝在堂内又足等了小半个时辰,罗恒与孙兵斗才满面春光地收拾好衣服走了进来,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县尉这些日子不在县中理事,可把老夫与县尊累坏了。”罗恒还未说话,孙兵斗便先出言发难。 康大掌门有些讶然,但也不是全无准备,毕竟眼前这两人已经是能躺在一张床上的关系了,穿一条裤子就更不怎么使人惊讶了。 真正让康大宝惊讶的是,罗恒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才令得刚上任时还很是不爽的孙兵斗,现在却隐隐有点甘居其下的意思了。 仅靠刚才看见那些女人自不可能,孙兵斗虽然在草巫教中人缘很差,但到底也是个练气九层的实权长老,手中的权柄不小,以这点筹码就想拉拢他怕是个笑话。 甚至就算是罗恒的本家,黑林堡罗家,不费个举族之力,怕都难能拿出可以打动孙兵斗的东西。 “如果罗家也不行,那便是霍家?”康大宝眯起眼睛,刺史大人的家族似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青睐罗恒这个赘婿许多啊。“呵,是看不起道爷,有衣炮弹的手段却不惜得往我身上用?还是,这姓罗的安了心要拿我在县中立威?”康大掌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暗忖。 “县尊县丞都是仙朝的‘照天蜡烛’,县中一片海晏河清,何须康某这类庸碌之人操心什么。”康大掌门脸皮够厚,明赞暗讽的话张口便来。 “县尉过谦了。”罗恒看似打圆场似的伸手止住了还要回怼的孙兵斗,笑着一招手,堂内侍立的书办捧着红木匣子便朝着康大宝走来。 康大宝看不惯他这副做派,伸手一招,书办手上的红木匣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明明御物术伸手一指就能落入对方手中的东西,罗恒却偏要安排个人端着走几步送过来,好显排场似的,真有点沐猴而冠的意思。 匣中只有一道帛书,康大宝只短短看了几眼,眉头便皱了起来。帛书是云角州刺史府发来的,上有霍禀的亲签。 上头讲得是唐固县发现了一处微小型灵石矿脉,数月前州廷已派出了精锐人马,配合唐固县清剿干净了灵石矿左近的数处妖兽巢穴,只是一直密而不发。 待到近日聘来的地师已经将这处灵石矿的地脉梳理好了,这才告知各县,要抽调夫子,以帮助唐固县对于灵石矿脉进行开采。 “灵石矿脉。”康大掌门看见这四个字的时候有些恍神。 灵石矿脉就是修士的金矿,听得他不由有些遐想。 不过既然刺史府这次是抽调夫子,而非征调散修去采矿,肯定不是发了善心。 想来这处灵石矿脉恐怕在微小型中,都算是贫瘠的,刺史府肯定是觉得征调大量修士开采不划算,这才打起了用夫子开采的主意。 “怪不得市面上那些自恃勇力欺男霸女的杂碎少了许多,想来已是被抓过一波了。”康大宝想起了刚刚入城那幕场景。 须知道就是再贫瘠的灵石矿那也是灵矿,若抓一批饱饭都没吃过几顿的贫苦人去做夫子,把他们扔进矿洞里去,还要他们拿着比他们人还重的鹤嘴锄去挖矿. 怕是挖个十年也不见得能挖个五六块灵石出来。 所以这抓夫子当然得抓那些习武之人了,他们气血充盈,又不事生产,不抓他们抓谁。 “县尊和县丞是要下吏去征夫子?”康大宝将帛书放好,才漫不经心地出口问道。 “正是。”罗恒点头,换副语气:“康县尉交游广阔,旬日内征出一千名炼骨境夫子交由唐固县这件事,想必是手到擒来了。” “按制下吏只能管兵事,派役一事还是得县尊出马才好。”康大宝想也不想地便推脱了。 炼骨境武者虽然不值钱,但也不是那么好抓的,多半还是要摊派给县中各家上交。 这派去服役的夫子中不知要死多少人,这损阴德又得罪人的事情既无好处,他康大掌门何苦去参与这倒霉事。 “好,”只见孙兵斗站出来应道,“正如康县尉所说,派役去协助唐固县这差事既然是民事,那就由孙某接下,来为县尊分忧好了。” “咦,这么简单就把棘手事甩出去了?”康大宝觉出不对,小眼睛微微凝起,看到了孙兵斗脸上露出了一道狡黠的笑容。 “不好,怕是入了这老东西的套了!” 大家端午安康!! 感谢书友2017092521094449、不知归途的风、书友140228151409112、书友110227133916250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12章 县尉理事 第112章 县尉理事 当康大宝从平戎县正堂中走出的时候,还是没想明白罗恒跟孙兵斗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狗东西打得什么算盘。 才来了半天也不好马上就回转宗里,于是他先来到了自己的办公点县尉寺以待时机变化。 县尉位阶虽卑,但也是有品阶的官员,是以按照仙朝规制,县尉是有独立的官寺办公的。 平戎县是下中县,县尉以下还配有令史三名,这便是不入流的杂官,令史以下还有县贼曹、县兵曹、都亭长等等大小吏员。 如今这三名令史还未有人来做,康大掌门想着后面或许能调几戊悟来做个令史。 一是这县中相较重明宗还是要繁华些,适合他养老。 二是顺便也好让这老修留守在平戎县中,与他收集消息。省得像现在一样对城内局势两眼一抹黑,若是哪天那两个狗贼突然要害自己,自己事先也不至于收不到一点风声。 至于那些吏员就是县中的凡人武者来做了,这都是翟乐当县尉的时候就在的人了。 康大宝入了县尉寺,召集这些吏员听了一耳朵恭维话后,没太多兴趣应付他们,便只嘱咐了几句老实做人、不准欺压良善的套话。 这些人面对着“仙师”,在康大宝面前自然是不敢说半个不字,都撅着屁股埋头应了。 依着康大掌门阅人心的本事,倒是能看得出来其中有几个不老实的。 这其中高阶些的吏员几乎都是武宗,最次的也是练血境的武道高手。 人一旦有了过人的武力,那么就很难不放纵自己的欲望,这些人中往日欺男霸女的事情想必没少做。 但不教而诛的事情做不得,康大宝上任后心思很重,从前没来得及立规矩,大部分人也都是照着从前的习惯行事。 只要这些人以后循规蹈矩,不做出格的事情,那康大掌门也懒得找他们麻烦。这凡人的事,还是最好由凡人去管。 一个白天过去,罗恒派出的衙役们把平戎县城内江湖上有点名头的武者尽都抓了,这才收队。 这其中当然有为人良善的倒霉蛋,但绝大部分都是横行无忌的恶棍,平戎县总算阴差阳错为了民生之事做了点好事。 待到了晚上,因了少了那群城狐社鼠,老百姓的头上还觉得松快了些,使得平戎县的街道上反而有些诡异的热闹起来。 比之街道更为热闹的是平戎县的监牢,百把号有着什么“惊风剑”、“虎啸刀”之类名号的炼骨境以上的武道大豪,都被锁拿在里头。 勿论他们在外头的名头有多么响亮,何等了不得,如今也尽都打得半死,被锁了琵琶骨,关在这里。 待再养个旬日的,便又要送去唐固县的灵石矿里做矿工。 为避免原本监牢中的凡人牢子看不住这些人,罗恒还特意拨了二十个灵石,专门聘了黑林堡罗家的修士过来看守。 按制一县监牢的权责是归典史主管的,但平戎县是下县,不配典史,按道理康大宝这个县尉便是这监牢的主官。 但既然孙兵斗已经主动请缨将押送夫子这件事情揽过去了,康大掌门便也乐得让他暂时将掌管监牢的权责也接了过去。 晚上他已收到消息,孙兵斗以县中名义通告三十七家纳税门户,要求各带50名炼骨武者到平戎县衙交差。 刺史府那边拢共只要平戎县这边出一千夫子,毕竟平戎县只是小县,本就不该承受太重的徭役。何况这刺史府,与匡琉亭坐镇的南安伯府辖下的云角州廷是独立的两套班子。 主持刺史府的是霍禀这个老筑基,他在各县中难说有什么太高的威望,是以这摊派下来的这一千夫子,平戎县未必不能讨价还价一番。 但孙兵斗却要从每家都征收五十人,这就证明他与刚死的谢县尊有同样的毛病,就是同样没把别人的性命当性命。 不过这次县中要各家出的都是凡人,各家也未必会有什么情绪,只要是稍稍有点规模的势力中,凡人武者都是一抓一大把,不值什么钱的。 况且孙兵斗这回倒是真有点以身作则的意思,连草巫教都未躲过这次摊派。他都如此行事了,自然不会放过康大掌门的重明宗。 但五十个炼骨武者的确不多,都不用各个门人的家族出力。 只要把重明宗中的那些这个帮那个派的凡人武者全部收拢起来,再简单筛一筛,立马就能凑出来,甚至还有多的。 就跟现在的平戎县城一样,少了这些自恃勇武不守规矩的家伙,对于占比更多的规矩做事的好人家自然是件好事,所以康大宝没打算使什么小手段。 他在孙兵斗通知来过之后,便已经去了信给重明城城主府,着他的族兄康大厚去做这件事。 他也不怕他这个本事相当一般的族兄做不成,仅重明城城主府这一处地方,就有十个陆续被康大宝捡回来的武宗听差。 康大宝不仅给他们扔过几本高深武学,还给他们配备了边角料的符器碎片以作“神兵利器”。 纵是那群江湖人真有狗胆跟城主府起了冲突,那肯定也炸不起来。 更何况重明城的大族中的主事人除了康大厚也都是武宗,怕是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说起来,重明宗手上堪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不然似重明城这类住满了门人亲族的紧要地方,还是应该调派一两个边缘门人镇守,才更妥当的。 真要出点什么意外,康大掌门说不得就要被人灭了满门。 整个重明康家现今也就三四百号男丁,杀起来快得很,还不够古老六那样的凶人炼几个小鬼儿用的。 解决了这件小事,康大掌门便又巡检起了县中的武库。平戎县地处边地,遂武库也要按照中县的规制升格配备。 康大宝不熟悉这些,便找来了主管仓管的文吏陪同。 这位是个白面书生模样,戴着个粉色幞头,小腰看着比鸳鸯楼里的粉头还细一些,却是位鲜见的武宗巅峰强者。 “禀县尉,按制咱们平戎县武库该有二阶上品射星弩一具,二阶下品逐星弩九具,其余一阶杂弩百五十具,一阶制式防御法器百件,一阶制式攻击法器三百件,还要有各类丹药、符箓、傀儡.零零散散各百种。但自平蛮后,仙朝就甚少给我们拨付经费了。 伯爷诸灭牛家之后,倒是给我们补给过一些,但.但也远远未达到规制内应有的数量。” 文吏这么说并不直观,待得康大宝亲自拿着信物,打开了平戎武库那聊胜于无的阵法,窥得里头的真容过后,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康大掌门黑着脸看着身侧满脸无辜的仓管文吏:“你这活计,比我的可好干多了。”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13章 谋划 第113章 谋划 康大宝去巡检过县中武库的当日晚上,那位头戴粉幞头的仓管文吏便一路潜形匿影地赶到了罗恒的书屋内。 “康大宝那浑货看见了武库中只有十来件破烂法器,两瓶回气丹药,和一柄破旧不堪的逐星弩。当即便说要彻查州中司马拨款的账目,被小的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但也只能推到明日,明日便要拿出账目来与他查。” 罗恒听得狭目一眯,他有想过康大宝或许会无能狂怒,也想过他可能会拉着自己去武库喷自己一顿,还想过或许那厮怒气上头会来寻自己打一架,倒还真未想过康大宝要查州中司马拨款的账目。 “他怎么知道有那笔款子的?”罗恒觉得有些奇怪,这笔灵石藏在什么位置还是他从谢复留在县令书房的手书上查到的,自以为做得干净,连霍家人都不知道。 不过就算康大宝知道此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县中截留的那笔灵石虽然的确是被自己和孙兵斗二一添作五分了的,但拨款的时候自己还在霍家里头当赘婿呢。 上头若是真追究下来,自己大可往谢复那几个死鬼身上推。 面上过得去便行了,真把自己撤了,如今这时节,也不好再找人来做这送死的官。 想到此处,罗恒又想起家中那个胳膊比自己大腿还粗的母大虫来,不由打了个冷颤。 “若不是使出浑身手段把她伺候得尽兴了,还不知道外放来这平戎县当官还有这层好处,不枉我冒着性命干系来这博富贵。真要是等乃公筑基了,哼,看乃公怎么炮制你们霍家!” “待到那件事发了,就把康大宝这厮早些打发了送出去,把那破门派也灭掉,还省得碍乃公的眼。”罗恒恨恨想道。 正在屋内挑灯夜烛研习军阵的康大掌门还不知道罗恒有这么愤恨自己。 在康大宝的理解里,他与这霍家赘婿的矛盾无非就是斗过一场嘴和那点狎妓、分灵石的破情。 讲道理,按正常而言,既然大家都在做这送死的官,那便都和气些,得过且过的混一天是一天便好。 搞那些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的事情,硬要分那上下尊卑是做什么?弄得外人还以为这几个位置是香饽饽呢。 他巡查武库也只是做个样子,在没去之前,康大掌门就能猜到里头是个什么样子了。 那文吏所说的武库规制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那时候仙朝对外威压四方,于内海晏河清,各道各州府的那些宗门、世家也一个比一个乖巧。 在这种情形下,仙朝的统治力是极为可怕的,仙朝境内的绝大部分修行资粮都被各道官员逐级掌握,将宗门、世家打压得喘不过气。 在那个时候,各县的武库自然置办得齐全。 可现在仙朝都成了这萎靡模样了,要是还按太祖时候的规制去巡检武库,那不是特意找茬嘛。 康大宝与那文吏说要查账本来只是随口一言,见那文吏应对得体,康大掌门自然也没什么疑惑,更没闲心要明天去查什么州司马拨款的账目。 康大掌门于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实力。 研习完军阵,康大宝又将炼尸拿出来祭炼,“能多活一天都是好的。” 可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 翌日清晨,孙兵斗早早来到了罗恒的房内,当得知了康大宝可能知道那笔灵石的消息之后,这个老修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他吐出一口浊气,目中充斥着凶光:“罗道友,你说用不用老夫出手?” “孙老修为精深,若是出手当是万无一失,但是时机不对。平戎县的官员不能再有闪失了,上头的眼睛还没从这里挪开呢。”罗恒有些意动,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孙兵斗的提议。 “那他在总是个祸患,”孙兵斗叹了一声,“早知道,就早些把他一把掐死好了。” 作为老牌的后期修士,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些自信的,对付康大宝一个练气中期的小辈,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孙老莫急,他康县尉不是说了他主管兵事么,”罗恒脸上露出冷笑,“已有长辈从刺史府给我传来消息,近来呙县匪患猖獗,州廷不日就要发文各县,征调乡兵了。” 孙兵斗听得了然,这呙县倒未必真是匪患猖獗,多半是那个不长眼的势力成了州廷的眼中钉了。 还是要征发各县乡兵才进行的大动作,那依照之前几次的经验,呙县这势力必定不小,很可能会牵扯筑基之战了。 孙兵斗活得岁数长,这阅历自然颇为丰富,连筑基之战都有幸曾见过。 当年他不到六十五岁便突破到了练气九层,自以为筑基有望,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遂拜别宗门,独自外出游历,以寻访筑基机缘。 谁料苦寻了三四年时光,都还两手空空。 而在无功而返的途中,他便遇见过两位筑基真修在天上斗法。 孙兵斗几乎是在瞬间便起了“渔翁得利”这个念头,可他掩在暗处还不过数息时间,便被斗法的“鹤蚌”同时发现。 紧接着两道在孙兵斗眼里惊天动地的道法便次第打来,孙兵斗根本无力逃脱,只得把数件防御法器尽都拿出来挡了,那些法器脆弱得似裱糊纸一样。 孙兵斗在绝望中被削弱过后的道法打中,赖了几分运气才留了性命。 待孙兵斗醒来之时,两位筑基真修早已不见。人家根本无暇管他这只蝼蚁的死活,甚至连他腰间的储物袋都不稀得捡,任他自身自灭。 孙兵斗用这一身几无法痊愈的伤势,洗去了自己的骄狂之心。 “筑基”这两个字更令得他无限憧憬,对于那等强者的崇敬之心更是无法言表。 依着他的想法,只要把康大宝送上有筑基正面交锋的战场,这位小掌门怕是连筑基争斗的余波都抵挡不住,是有很大概率当场身死道消的。 这令得这老修放心许多了,遂开口问道:“时候定下了吗?” “孙老放心,比您老带着夫子们去唐固县晚不了多久。”罗恒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晚辈还得寻点关系,好让咱们康县尉的兵事出彩些呢!” 感谢没事我能飞、书友20191210172412926、书友20181002232137336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14章 官斗 第114章 官斗 “呼”康大宝坐在县尉官寺中的静室之中,将随身带来的聚灵阵盘收起。 “这些苟日的但凡把吃酒的开销匀点给我修修官寺,也不至于还要老爷我自己带着阵盘到处走。”康大宝皱起眉头,这聚灵阵盘好用归好用,可日积月累下来的费可是不少,这用的可都是康大掌门自己的灵石! 他做这个倒霉县尉都有二三月了,可还连一个碎灵子都没领到过呢。 “待孙兵斗这老东西走后,就该和咱们的罗县尊好好斗斗法了。”走出静室,康大宝来到官寺后院,老驴正在一个小吏的殷勤伺候下,美滋滋地吃着白苜蓿。 这白苜蓿可是入阶的灵兽牧草,作价一个碎灵子两担,内里是实打实有灵气的,甚至有为数不少的修行人因为实在穷困,在私下里都曾偷偷食用过。 老驴这些天的伙食,可比在重明宗时候来得好,毕竟段安乐听了康大宝的吩咐,从来只给它吃那些不好卖的黄芽豆。 到了平戎县衙来老驴还享福了,半个月的白苜蓿吃下来,吃得浑身的金毛都变得油亮了些。 “娘的,这老驴得的实惠都比乃公多。”康大宝暗啐了一声,接过小吏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驴,往平戎县衙走去。 旬日前孙兵斗便带上一千名炼骨夫子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当时重明宗那五十名炼骨夫子是靳世伦特意请命回重明城,与韩韵道、段安乐一起送来的。 康大宝这个侠客出身的小徒弟,最是喜欢惩恶扬善。这批劣迹斑斑的江湖人,落在了他的手里,这一路上可没少吃苦头。 正好前些日子周昕然也传来消息,信上说重明小楼已经招募到了一位庖师。 既如此,康大宝索性决定让三个徒弟结伴回去,路上还好有些照应。 靳世伦年岁虽比韩韵道、段安乐年岁稍大些,但也才年过十五岁,正是利于修行的大好年华,不能尽荒废在货殖事上。 康大掌门算起来自己一个人在这平戎县城里,已经待了近二十天,想着左右无事,自己索性也回宗门去,还能省下些修行的灵石。 “告假?这可不行。”罗恒仍旧是那副阳气不足的模样。 罗恒立着一个身材消瘦的长衫修士,唤做钱留的,看着康大宝,也是目光不善。 钱留亦是霍家的赘婿,只是比罗恒差了一些,他是个没名分的那种,也不知道是不是霍家派来给罗恒帮忙的。 “县中事少,既有县尊坐镇,何须我这庸人呢?”康大宝忍住气,心头骂了一声娘。 “当真不行,州廷刚传来的飞递,罗某还真想与两位道友商量呢,怎么县尉就要告假了呢。”罗恒把一张帛书拿在手上,接着念道: “州廷费司马行文,要县中征召人手,集结乡兵,半月内要整合队伍,随他围剿呙县匪患。”罗恒口中“州廷费司马”这四个字一落,便令得在座众人都起了精神。 这位是南安伯匡琉亭从京畿腹地带来的大家子弟,已是经年的筑基真修了,在整个云角州怕是都少有敌手。 而云角州刺史府也有位州司马,姓方,只是霍禀这个老筑基的妻族出身,修为本事就相差许多了。 平时这位方司马发点差事下来,大家也不会太当回事,能应付最好,应付不掉就懒得应付了。 “费司马说要怎么个征法?”康大宝听了这消息,他已隐隐猜到罗恒要使出什么伎俩了,心下大怖之际,面上仍是镇定问道。 “三修抽一。”罗恒瞪着眼睛回道,视线一刻也不从康大宝的身上离开。 “三修抽一”一旁一直默不出声观看康大宝与罗恒斗法的铁西山都惊呼出声,按这个比例,他们平戎铁家都要被抽调十人以上。 “县尊可把这帛书交由我一观?”康大宝皱起眉头,不待罗恒回话,便伸手去拿其手上的帛书。 “县尉可是怕了,您当时可是说了,你不管民事,只管兵事的”罗恒脸上露出些奸计得逞的自得之情,康大宝的手还未伸过来,那头钱留就挺身拦下。 “滚开!”康大掌门亮出银锏,抬手就打。 那钱留一惊,似是未想到罗恒口中这个不足为虑的练气中期小掌门出手这般果决,慌乱之下,只能伸出面方盾来挡。 “锵”方盾被银锏砸得火星四溅,面上露出一条深痕,钱留连退数步,面露惊愕。 “这是练气六层?”钱留心中暗骂罗恒,面前这粗汉灵力厚实得哪像个练气中期修士,似是比自己这个练气七层还要充裕上一些,哪里是罗恒口中那般好拿捏的! “大胆,你是要违抗州廷费司马吗!”罗恒不怒反笑,他从初见康大宝的第一眼就存了要动手拿他立威的想法,康大宝这下突然暴起,正合他意。 “未想到这粗汉比自己想象中还不堪激,快些将他拿下锁了,好把这忤逆上官、抗令不尊的罪名做实。”罗恒心中暗暗想道。 那头钱留没有多想什么的心思,又被康大宝连击数下,方盾之上遍布伤痕,被压得连祭出其他法器的时间都没有。 “帛书拿来。”康大宝弃了钱留,挺着银锏来找罗恒。 罗恒挥手一招,亮出县令大印,一班纠魔司司卒从衙后走了上来。 康大宝想起铁剑门门主任芎的惨状,心头微微一惊,正想寻个机会退出衙内,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回去!”铁西山板着脸朝着领头的档头一挥手,后者只稍稍瞟了一眼罗恒手中的大印,便听话地退了回去。 什么破官印,哪有纠魔司指挥使铁流云的远方侄子好使。 “铁主薄,你也要抗令不尊吗!”罗恒见了眼前场景有些愕然,他倒未想过平戎县令这名头竟然有这么不值钱。 “烦请县尊将州廷帛书交给下吏一观!”铁西山未理会罗恒的话,说话间也向前踏了过来。 “反了反了,你们真当本县不敢杀人么!”罗恒气急,祭出一枚祭出一柄古简横在身前,“不识死活,一个练气中期、一个练气初期的小修,也敢在我们两个后期修士面前动手!” 无外乎罗恒这般自信,须知道这修行中最简单的常识便是:练气斗不过筑基、初期斗不过后期。 莫看那些话本故事头什么练气斗金丹、筑基斩元婴吹得如何厉害。 现实中在云角州这类仙道不昌的地方,一个练气初期的修士能跟一个练气中期的修士斗个平分秋色,就已经算是很罕见的了。 练气期修士斗法手段不丰,往往在斗法中能比对方修为高出一层,就已经能占有不小的优势了。 是以在罗恒看来,只凭着自己一个练气后期,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康大宝与铁西山镇压了。 何况自己为求全功,还把钱留也从霍家求来了,更是万无一失之事。 罗恒在霍家那么多赘婿里头,实力可以稳居前三,就是许多霍家弟子也不如他。 钱留的修为、本事也很不错,论起来只比罗恒稍差一筹。他之所以混不上正经赘婿的身份,其实是因为床上功夫有些欠缺,这才极大地影响了前程。 罗恒自以为安排得很周全,可他那枚古简甫一撞上康大宝的银锏,罗恒的脸色就当即一变。 “托大了!” 古简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原本裹起来的玉牍尽都展开,散出一阵淡淡的荧光,这才勉强将银锏接下。 “帛书拿来。”康大宝也不换什么旁的手段,沉声喝道,挥锏再打。 同是筑基势力中出来的修士,这位罗县尊的功法、法器或许不算太差,但其这一身本事莫说与葛杨风之流相比,就算与同阶散修对上,怕也是厉害得有限。 在赘婿中厮混得久了,倒给了罗恒太多的自信。 他怎么没想过这修行人但凡还有半分骨气,又怎会选择卖身求荣呢?跟一群蠹虫混在一起,就是混成鸡头了,又能证明个什么呢? 想当年康大掌门落魄成那个样子,也没想过去给人家当赘婿呀!虽然肯定也没人看得上. 殊不知这“粪坑里头最厉害的蛆也还是蛆!” 在康大掌门的眼里,罗恒不仅根基虚浮,对敌的手段也稚嫩得可笑,身上连一丝血腥味都无。 一个空有修为的银样镴枪头就想把康大掌门压服,就是痴人说梦。 潜修了近四十年《青木宝光引》的康大宝,修为虽才止练气六层,但一身灵力比起练气后期的罗恒来还要高出一些,这多年来的厮杀经验,更是罗恒远不能比的。 只是数息下来,罗恒的古简法器就已被打得摇摇欲坠。 后者脸色此刻已难看到了极点,他平日里还习练有许多威力颇大的术法手段,明明也还有一两件母大虫处讨来的宝物可供翻盘。 可罗恒在康大宝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却连喘气都难,要是再敢分心,怕是顷刻间就要丢了性命! 周身传来的筋骨剧痛,嘴里强咽回去的烫血都已经在告诉罗恒应该求饶了,但其口中的软话却还是吐不出来,只把希望寄托在一旁的钱留身上。 钱留倒是有心帮忙,可堂内的铁西山也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怕是自己刚一动手,刚才才退下去那队纠魔司司卒就又上来围着把自己捅了。 在银锏一次又一次的轰击之下,康大宝根本不需使用别的手段,罗恒的古简法器只撑了半盏茶的工夫,勾连玉牍的金蚕丝线便被打得裂开,晶莹剔透的玉牍各自为战,被银锏挨个打成稀烂。 罗恒未有暇心痛,只觉口中的热血再咽不下去,仰头一喷,把堂内正中的公案浇了个通透。 “这厮好凶的手段,难道这下面的边县中厮混的都是这般桀骜凶狠的角色?”在旁的钱留看得心惊,只觉在霍家赘婿里厮混出来的那点名头毫不值钱。 自己好险是被这铁西山恫吓住了,若不然怕也是跟罗恒一样的下场。 先夺了罗恒的储物袋系在腰带上,只见康大掌门冥垂眼帘,舌舐上腭,圆肚一挺,一脚踏在罗恒左胸心室处,仍是寒声念道:“帛书拿来” 感谢十一镶月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15章 跟着康县尉忠君报国去! 第115章 跟着康县尉忠君报国去! 康大宝将罗恒手中的帛书一把扯过来,细看一阵,眼神才变得舒缓起来,又啐了一口地上的罗恒,才递给了铁西山。 待后者急不可耐的接过之后,也是跟着吐出一口长气,朝着地上的罗恒怒骂一声:“狗东西!” 看着罗恒的伤势过重,怕正死了跟自己粘上干系,铁西山忍住想打他的冲动,冲到钱留身前,狠狠打了这厮一巴掌。 钱留看着罗恒这会儿喘出来的气都是红的的,哪里敢躲,结结实实吃了这一巴掌。 饶是铁西山修为低出他许多,钱留整个人还是被打得在空中翻了几圈才落在地上。 钱留这下狼狈是狼狈了,但受伤压根不重。只是一个后期修士被一个初期修士打了脸,多少有些失了面子。 可钱留一个连没名分的赘婿都愿意做的人,还要什么脸呢。眼下好歹让铁西山消了气,不至于叫那队司卒赶上来把自己捅死。 康大宝把罗恒抛到钱留身侧,令其裹伤。 平戎县才死了一个县令,短时间内可不能再死一个了,要是把上头的眼睛引了过来,对康大掌门可没甚好处。 至于得罪了霍禀这个老筑基么,康大宝决定把铁西山也拖下水,他后台够硬,那位铁指挥一看就是个能打的,足够镇得住咱们的霍刺史。 “什么‘三修出一’,这费司马体恤咱们平戎县刚经历过动荡,原来只令咱们出五十名修士就好了,只是明言都要锐卒,不能抓散修充数。这苟日的.” 铁西山看着罗恒被钱留喂了几粒丹药,已经能喘气呼气了,自己也松了口气。 明眼人都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死不得,只要没死人,那便是下面人的小打小闹,不会损及仙朝的颜面。 “黑林堡罗家,可以三修出一,这便有十人了。”康大宝提了一句,罗恒听得清楚,却也只抬了下眼皮,连支吾一声都不敢。 他一个做赘婿的人,现在这处境下看着康大宝手里那闪闪发光的银锏心肝儿都发颤,哪还有闲心管自己的亲族死活。 “草巫教、禾木道、同修会亦各出十人。”铁西山点头赞同,随即开口说道。 这三处势力都是印在平戎县课税名录上最前头的,早在州廷那儿挂了号了。 费司马既然明言要锐卒,那么为了顾忌他老人家的面子,这三家出人便是肯定躲不掉的,这是起码的礼貌。 “如今便是还差十人了。”康大宝念了一阵,“要是铁剑门还在就好了。” 不过既然是康大掌门做县尉,那这次重明宗肯定是不用出人的,不然这官不是白当了么。 连谢复那厮的一纸公文下去,都能征来百来号修士卖命。如今康大宝手握州廷的下发尚方宝剑,还愁征不来这十个人么。 唯一值得忧虑的是,这费司马的行文中点名要各县要至少出一名主官带队,孙兵斗那个老家伙肯定依着协助唐固县挖灵石矿的事情推脱,罗恒这伤势看样子没个三五年都难好。 而铁西山么,一是他修为太低,不似个“锐卒”,费司马见了怕是真要跳脚; 二来么,按制如果县令不能带队,出征的兵事的确就该落到康大宝这个县尉头上,铁西山这个有后台的主薄可难轮上,开口也会被对方推脱,还不如直接担了,卖个人情; 三来么则是康大掌门还需要他身后的铁指挥来平息霍禀那个老筑基的愤怒呢。“呼,又得去卖命了不是。”想到这里,康大掌门却是洒然一笑,冲着铁西山朝罗恒一指,铁西山点点头,示意已然了解。 至于要征召哪些人,再简单不过了,谁跟康大掌门关系差,谁就得跟着康大县尉忠君报国去。 眼前这位钱留就能算一个,练气后期的修士,在平戎县这穷乡僻壤也能算个人物了,合该跟着康县尉忠君报国。 康大宝告别铁西山,从后者手中要来了那队纠魔司司卒,一行人朝着重明墟市走去,去寻剩下的九个。 “嘿,找你打听几个人。” 到了重明墟市,康大掌门轻车熟路地走进独目的叶姓掌柜所开的杂货铺,坐在柜台里的巨汉抬下眼皮,没有说话。 “放心,这次灵石不差你的。”康大宝塞了五颗灵力饱满的灵石和一张纸条过去。 巨汉脸上露出些愕然,却还是没有说话,倒是伸手把灵石跟纸条都收了。 “康大县尉这没当几天官,倒还真为咱们小老百姓除暴安良来了?”巨汉幸灾乐祸地嘲讽一声,把这条子上的人名一一过了。入目的都是些凌河墟市左近有些名气的邪修,道法修为都是不差,不是常人惹得起的角色。 “他们从前坏过道爷的买卖,这次州廷费司马点名要道爷上阵,去了也许就没命回来了,他们可不能好过,得跟我一起忠君报国去。”康大宝咧出口白牙,脸上又挂起貌似憨厚的笑来。 “那这点灵石可不够。”巨汉听了这消息,先是稍有些紧张的一皱眉头。旋即又装作无事,拨起手中的银算盘,拖着长音,拿乔起来。 “我这点儿灵石好像是不大够,不过倒也简单。叶掌柜,您想不想跟着道爷一起忠君报国去?”康大宝脸上的笑容更盛,一指站在店铺外头那队纠魔司司卒。 巨汉倏地不做声了,眉头展平,脸上绽出笑来。 老实地弯腰从案上取了块绢布,撸起袖子,一笔工整的娟秀小楷跃然于上。 康大掌门也不着急,在旁耐心等着,在屋中自在地逛来逛去,最后在茶品架子上选了选,自沏了一壶好茶来喝。 巨汉眉眼微抬,手中的笔,便加了三分力。“那可是八块灵石一泡的金眉尖,你这粗胚长那舌头了嘛!” “嚯,居然藏在这些地方。”一炷香的工夫过后,康大宝拿过绢布看了一眼,便利索地带人走出铺子。 “时候不早了,改日再来照顾你小子生意,告辞。” 巨汉望着康大宝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又回到了自己昏暗的杂货铺内,久久无言。 感谢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啊拉姑、道观最后的骑士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国足出线了,有点激动!) (本章完) 第116章 交待 第116章 交待 康大宝从叶姓掌柜那儿离开,回到了重明小楼,嘱托周昕然先将一队司卒尽都安顿好了,这才带着她一起返回宗门。 坐在宗门议事堂,待诸师弟、门人皆都落座,康大掌门这才开口。 “州廷行文,要我带队去呙县汇合,在费司马手下剿匪。动静这么大,双方怕是要集结数百修士混战,多半要涉及筑基了。”康大宝说到此处一停,环视眼前,莫说诸师弟、门人,就是连几戊悟这个老修都是一副关切之色,不由在心中升起些老怀大慰之感。 “此去凶险,恐难周全,总归有些事情要先交待一番。”康大掌门把语气一沉,下手的蒋青却倏地站出来:“师兄,让师弟和你一起去吧,只要师弟手中剑还在,谁都伤不得你。” 康大掌门闻言脸上似生出些许慈蔼之色,到底是从自己肩膀上的货栏里头长大的小师弟不对,现在小师弟是周宜修了。 康大宝心头升起暖意,口中却依然训斥道:“胡吹大气,都说了事涉筑基了,还谈什么伤不得。你要是跟我去了,我这送死的官不就白当了。” 蒋青闻言面色变得铁青,把牙根紧咬,埋下头去,再不说话了。 “这次我一个人都不带,你们安心把家守好。”康大宝只一抬手,又压下了刚起身要说些什么的袁晋。 “好了,多说无益,叫你们来,是有些事要安排。周师侄,劳你先将重明小楼的营收估算一下。” “回掌门师伯话,重明小楼这三月以来,贩卖丹药盈余计十一块灵石、贩卖法器盈余计八块灵石,经营酒肆食宿盈余四十二块灵石。以此估算,预计全年最终可盈余二百四十块灵石左右。” “掌门师伯先前免过重明墟市各家四年店租,如今便只有散修的摆摊费用可与四家分配,一年约可收四百块灵石左右,除去维护墟市阵法三百块的费用,每年我们还可分得七十块灵石上下。” 周昕然得令,原本素净的脸蛋上添了一份飒然沉稳,从坐上站起来回话。 康大宝听得满意地点点头,经过了近一年时间的经营,又有周昕然这个俏执事的辛苦,重明小楼总算是有了点步入正轨的模样。 除去了给裴奕、袁晋的分红,两名庖师的薪俸,重明小楼一年还能稳定获利二三百灵石,比起刚开业时的场景,可算是好了许多了。 “周师弟,将灵田的情况也说说吧。”康大宝转头看向周宜修。 “上一季,荣泉依着师弟我的经验,稀种了红灵谷,但却长势不好,二十一亩一阶下品灵田只收了八斛一斗多红灵谷。不仅除去灵肥、种子销过后,几没赚到什么灵石,还薄了灵田中的肥力,这使得我们来年便种不得灵谷了,需得休耕。” “不过师弟翻阅了宗内前辈留下的《灵植九论》,上头言说这种情况下可以薄种一些白苜蓿,不仅可以稍有产出,比起种黄芽豆,给灵田增加的肥力也更多。师弟粗算了一下,按照这样一来,靠着一季白苜蓿的产出,约么可以赚得三十块灵石左右。” “来年便可种灵谷,咱们的灵田皆是新开辟的,肥力还是差了许多,这红灵谷可能还是种不好,师弟属意种茶色谷。若是所料不差,大概能收一岁约可赚得九十块灵石。后续每岁继续按照轮作法耕作,次第种白苜蓿与茶色谷,七八年过后,待灵田肥力上来了,就可试种红灵谷与一些低阶灵药。再将养灵田个二三十年工夫,师弟就可试着将一些灵田升为一阶中品了。” “那株槐树距离彻底恢复元气也快了,先前陆家那位女修才来看过,明岁她那黑灵蜂就能采蜜,灵蜜一项我们便净赚一百二十到一百六十块灵石。槐也会有产出,约合能挣八十到一百块灵石左右。” 周宜修的确是个相当优秀的稼师,关于灵植的这些信息都长在脑子里头,答起康大宝的问话井井有条,陈述平铺直述,哪怕是场中对于灵植一道完全不懂的纯外行,也都能听得清楚。 “这按最少的时候算,周师弟的灵植一年也能为宗门挣得二百五十块灵石上下,多的时候,那便会超过三百五十块。加上重明墟市那儿的三百一十块,那一年最少也有五百六十块灵石入账。”康大宝闭目一算,心下一喜。 有没有一个合格的稼师,对于宗门的发展可见一斑。 “辛苦周师弟了。”康大掌门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声。 周宜修连道不敢,在重明宗的这些日子,的确算是他修行岁月中难得的可以安心修行的日子。对着康大宝,他心中是真存着一份真挚的感激之情的。 “想着如果早些来投,自己也不至于修行至今还是练气五层,筑基无望。”周宜修心中感慨一声,看向康大宝的目光中有一些担忧,若是掌门师兄出了什么意外,不知道现在好不容易才经营出来的局面还能不能维持下去。 “袁师弟,你这些日子掌管宗内的开销,也说说吧。”康大宝又点了袁晋出来,这一块事情其实一直是他带着袁晋一起做的,是以大抵都清楚,但重明宗今天难得这么正经的议事,还是需要拿出来讲一讲的。 “如今宗门内开销项目不多,大头还是各弟子的年俸与职司津贴。”袁晋一顿,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简,念了起来:“本宗如今有后期弟子一人,年俸四十块;中期弟子四人,每人年俸二十块,计八十块;初期弟子(周昕然、韩韵道、段安乐、康荣泉、裴确、靳世伦)六人,每人年俸十块,计六十块;还未两名子弟未曾入道(墨儿、张楽),未发年俸。 “同时,未及舞象之年(十五岁)的入道弟子每年还发五块灵石补贴,计二十块灵石。年俸一项,共计二百块灵石。” “除年俸之外,担任职司弟子各有津贴。掌门一年一百块灵石;传功执事一年二十块灵石、炼丹执事一年二十块灵石、练器执事一年二十块灵石、灵植执事一年二十块灵石、灵植弟子一年五块灵石、墟市主理弟子一年五块灵石、兽苑弟子一年五块灵石、庖师弟子一年五块灵石。职司津贴一项,共计二百块灵石。” “初期弟子每年凝气丸两瓶,只以原料算,计两块灵石;中期弟子每年练气散一瓶,需得购买,计十二块灵石;后期弟子丹药自理,加拨十八块灵石。丹药开支一项,共计七十八块灵石。” “由此,加上每年需得交给平戎县衙的六十块灵石,本宗每年的固定开销,便是五百三十八块灵石。” 康大宝听得叹了口气,重明宗如今所赚的的确不少,但销同样不小。 造成这一局面的主要责任人自然是康大掌门,他开给门人的年俸津贴,比起草巫教这类经年大派,都还要高上三分之一,与重明宗兴盛时候都相差仿佛了。 但如今重明宗经过康大掌门的一番规划,需要大笔灵石的地方都已经得差不多了,挣来的灵石与其囤起来,还不如尽快发下去,增强门人的实力来得划算。 再说实际的开销实际也没那么大,如康大宝,如今宗内的灵石不够,他这一百块的掌门津贴从未领足过; 蒋青的七曜斩心剑,他就明言要自己出灵石还给宗门,他这些年捡来的储物袋不少,把零零碎碎的东西一卖,还起来倒是很轻松; 还有袁晋从戚师傅那儿脱身的数百灵石,也说要暂停领取年俸,直至还清再说。 这样一来,每年重明宗只需正常经营,在给门人发放了丰厚的修行资粮过后,还能剩下来一百多近二百块灵石,攒个五六年下来,就能再轻松地买下一柄类似七曜斩心剑的顶阶法器。 这在平戎县中的修行势力之中,能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康大掌门用了几十年辛苦,总算让重明宗勉强摆脱了过去光屁股的赤贫日子,算完这些,心下不禁有些感慨。“好。”千言万语留在心头发酵,最后只从康大宝口中轻飘飘地吐出来一个“好”字。 “小字辈的都站出来,让我再看看。”康大掌门平复下有些激动的心情。 韩韵道作为下一代的大师兄,红着眼睛带着一众小辈来到堂内正中。 “二三子,好生修行,早些让我看到我重明宗不用再受制于人的那天。” “叔祖爷爷。”小辈们尽都抹泪,康荣泉哭得最伤心,把衣襟都打湿了许多。 “远行在即,本不该说些丧气话,可此战涉及筑基,未必能周全回来,这下任掌门的位置还是先定下来妥帖些。”康大宝又将目光转向几个师弟。 “袁师弟。” “袁晋在。” “我若真回不来了,你就把这掌门做好。”康大宝叹了一声,话一出口,便令得堂中空气几乎是凝结一般。 康大宝仔细扫了一眼几个师弟表情,皆是紧皱眉头,焦虑不已,其中细节又有区别。 周宜修面上只有愁苦之色,蒋青焦急希冀掺杂,袁晋是九成九的惶恐夹杂一分的欣喜。 裴奕则是希冀、惶恐、愁苦过后,眼中有闪过一抹盖不住的失落。 平心而论,重明宗掌门的位置,勿论从修为、资质、能力那个方面比较,裴奕应该都要比袁晋这个师弟强出不少,他如果做这个掌门,应该是要更合适的。 可康大宝心中犹豫半天,仍然还是选择了袁晋做掌门。 或许这也是老头子当年做出决定之后,师叔们便选择搬空重明宗愤而出走的原因吧。 可是权利诱人,而人性如此,修行人到底不是仙人,还是难脱得了俗。 当时师父无子,唯一的女儿是个不成器的,年岁没比康大宝小多少,但修为比康大宝还不堪。 又因了一些不好明言的事情,早早离家不曾回来,加上又是个女子,自然做不得掌门。 而当时的何家人里头,连个身俱灵根的仙苗都未有,这位置自然不可能萧规曹随的继续传到何家人头上。 老头子当时动了私心,把位置传给了自己这个大徒弟,而没有选择年富力强的李师叔等人。 也不知道他当时有未有想过,这一个决定竟弄得他好容易经营起来,才有些兴复之象的重明宗彻底的分崩离析。 今时今日的自己同样也动了私心,不愿意把掌门的位置传到李师叔这一系的手里,同样也伤了裴奕的心。 但今时今日的重明宗,几乎都是自己一手塑造的,总该不会似从前那般轻易的重蹈覆辙吧。 “呼,师父传给我的位置,还是要传给师父的门人手里头啊,老二应该能做好的吧。”康大掌门有些忧虑地看了袁晋一眼。 “裴师弟。”康大宝又看向裴奕。 “裴奕在。”裴奕有些恍神,听得康大宝叫他,愣了一瞬,这才站出来。 “师弟宋才潘面,又有韬光韫玉之德,今日起晋为传功长老。” “师弟谢过掌门师兄。”裴奕心知这是康大宝给自己的安慰,心中瞬间好受许多,“在掌门师兄心里,终还是知道我比袁师弟要强的。” 康大宝最后将目光转向蒋青,下一代弟子中其实并无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宗门的中兴希望,最后还是要落在重明宗的这位“剑仙”身上。 “待会儿散了,便把从棺材里拿出来的宝贝,尽都扔给老三保管。” 康大掌门正这么想着,却见袁晋这会儿全无平日的浑样子,赤着双眸走了出来,便推金柱倒玉山,当即就于堂内拜下。 “宗门兴复不易,师弟不肖,过去全靠掌门师兄一人操持,师兄筚路蓝缕之艰,至今历历在目。今日师兄又要为我等不肖门人独闯虎穴,师弟不安,却只心余力绌,只望师兄保重贵体,万勿有失!” “重明弟子,拜谢掌门!”传功长老裴奕当即出列,高声唱道。 “重明弟子,拜谢掌门!”堂内众人闻声站起,一齐拜道。 “愧不敢当,宗门兴复,就要依仗诸君了!”康大掌门泪中带笑,哈哈大笑出声,于上首大礼拜道。 感谢玖兰千年啊、无名之山两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周起老白开始上夜班了,所以又是下午更新了,请追更的老哥们知晓) (本章完) 第117章 县尉大点兵 第117章 县尉大点兵 风不行小心地贴着隐灵符,匿在凌河墟市外的一处树梢上,脸上有些不耐之色。 因了这两年先是重明墟市开业,又是时局动荡的原因。他做这邪修的行情不好,整天莫说遇见傻相公了,就是像样点儿的游商都少,盯了快一个晌午,连个穿着法衣的人都没见到。 “娘的,尽是些穷鬼!穷还罢了,关键还横,似某些识趣人知道给些买路钱的角色可是越来越少了。” 想到这里,他又在心里头叹了一声:“这刀口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餐风露宿、遍体鳞伤都是常有的事。这年头好做扮猪吃虎这类小人行径的恶贼也越来越多,只要是稍微打了眼,一步走差,直接折在人家手里也不是不可能。 便是赢了,手中的法器符箓也多少会有些折损,做完了一笔买卖,还得按出力大小跟其他二个同伙分了,没分完之前,也难讲是盈是亏。 一年算下来,到手的灵石真没多少。 好在平戎县地界没有那些吃饱了撑得出门历练的大派门人,他们做事只要小心些,谨守欺善怕恶这四个字,大部分时候至少能全身而退。 他跟另两个同伙无本买卖做了十来年,闲时吞吞丹药,占个凡人小镇消遣一阵,还算是滋有味的活着,也凑合了。 正这么想着,风不行突见一道密网当头罩了下来。 “好快的法器。”风不行暗呼一声,自己明明在警戒之中,却根本未来得及发现。 他来不及躲,右手往腰间刀把上一放,“仓啷”一声,数道凌冽的白色刀芒斩向网兜,网兜照常罩下,刀芒四散,网兜却毫发无损。 树梢下四个纠魔司司卒各执一头,轻易的将风不行罩个严实,也将其周身法力缚住。 “纠魔司?我这是犯了什么事?他们怎么有空来管我?是另两个家伙干了什么祸事发了?”还未叫屈,旁又出来两个司卒手持铁尺的司卒走到跟前,也不问话,抬手照着风不行的头上便打。 “噗。”只几铁尺下去,这位悍匪的头上鼓出一个巨大的血泡,颅内泛起恶心,呕出一滩浑水。 “军爷饶命,饶命,打不得了,小的有些积蓄,愿献给诸位军爷做顿酒钱。”风不行蜷着身子一顿求饶,实是想不到自己犯了什么大事能招来纠魔司,也不敢张口问,委屈得很。 “继续打!” 司卒闻言又加了分力气,不多时便打得风不行筋骨错断,浑身淌血。 足又打了一刻钟,司卒们把满是血污的铁尺放下。 风不行蜷着身子一动不动了好久,才壮着胆子把头露出来一点,将肿胀的眼睛睁开,看清了眼前这个穿着官袍的熟人,瞪大的眼内黑眸猛地一缩,脸上露出羞愤恼怒之色。 “康—大—宝!我月你” 风不行骂人的话只说到一半便被扬起的铁尺吓得咽了回去。 他下意识的一缩脑袋,铁尺却狠狠地砸在其背上,满是伤痕的后背又渗出道道血痕,一下、两下、三下. 风不行将已被血水浸透的法衣塞进嘴里咬住,又是闷哼几声,差点被痛得抽了过去。 “康大掌门,康县尉,过去是小人瞎了狗眼!您大发慈悲我一命,饶我一命,我为您做牛做马、做牛做马。”风不行再不敢发脾性,攒起力气,一点点挪动着身子,伏在地上磕头求饶。 “噗!”康大宝板着脸一铁尺照脸下去,风不行又吐出大口碎牙。 左脸、右脸、左脸、右脸. 数十下铁尺下来,直打得风不行脸上没有一块好肉。可他仍在求饶,他匍匐着凑近康大宝的裤脚,仰头,此时已几无张嘴的力气,咧着缝淌出一线血红的涎水:“康康..康县康..县..尉,饶.” “砰”的一声,一个没有人头的身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近处有二人见此场景,也跟着跪下,俯首于地,再不敢言。 康大宝面无表情地掏过地上那个储物袋来,只简单看过一眼,便交给身侧司卒,让手下人一并分了。 “你们风家三煞,好大的名头,这时候怎么一点义气不讲。”康大宝拿着染红的铁尺在两人的发髻上戳了戳,两人的头皮上被刮出几道血淋淋的印子,鲜血从额头上一路淌下来,染得二人大半张脸都是血淋淋的。 “都是谣传,县尉容禀,小人兄弟二人与这恶徒只是相交泛泛,此贼都未必姓风,向来喜欢厚脸凑在我们兄弟身边占便宜而已,反脏了我们兄弟名声,被乡人以讹传讹有了这个恶名罢了。”风家老大低着头小声说道。 “这些年洗寨子的时候你们倒是默契得很。”康大宝语气一恶。 “愿为县尉老爷效犬马之劳。”听了康大宝这话的二煞也不再辩解。 他两这些年做这些恶事的时候都懒得遮掩,瞎话编一回,在康大宝面前体现个态度,便足够了 这姓康的把鸡都杀了,总得把猴留着吧?不然演这出戏图个什么? 娘的,前些年没少收这苟日的孝敬,这算是遇到那劳什子河东河西了!罢了罢了,权当是老子帮儿子出力了! “嗯。”康大宝点点头,这两兄弟在自己拟的名单里已经算是良善之辈了,不好太苛待。 提着风不行的脑袋去鸳鸯堂将韩璐夫妇擒了,未料想他两在此处竟是各玩各的。 这种行径,勿论是在哪个小世界,都算是能令人瞠目结舌的。 抓人的时候正是晚上,鸳鸯堂的生意正好,吓得一众寻客都变了颜色。 头戴绿色幞头的鸳鸯堂副堂主细声细气地走上来攀交情,也被康大掌门吐出来的一句“要不要一起忠君报国”给吓退了。 擒下韩璐夫妇的过程比康大宝想象中要顺利许多。要知道这两夫妇可不是易于之辈,多年前就曾在十数名铁剑门弟子的围攻下突围而出,还杀败了其中四五名铁剑门弟子,令得任穹当时大为恼火。 康大掌门对待这对夫妇要谨慎许多,依旧打个半死,这回是由一队司卒守着,让风家二煞动的手, 最后又从一处凡人宅邸内绑了邵家兄妹,用同样的手段收拾服了。 风不行被当作鸡杀了,十个人算下来还差两人,康大宝掐着手指头想了想自己的仇家,桂祥洪秦之类的,要么现在抓不回来,要么还没找到。 于是盘算着要不要去凌河墟市直接把代元江这类老东西抓来凑数。那老家伙在练气期也算个有名的好手了,抓他去上阵肯定不算应付。 但仅凭着十个纠魔司司卒,说不定还拿不下他。不过要真能将他逼得狗急跳墙了,那道爷能不能发兵把凌河墟市整个埋了呢? 康大掌门转瞬便又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凌河墟市连县衙的课税名录都没上,州廷那边多半还是顾忌着岳家的面子。 州廷尚有顾忌,自己一个绿豆官儿找什么事呢? 最后康大掌门想了半天,进了平戎县监牢翻了卷宗,发现有两个倒霉蛋是得罪了谢复被关进来的,修为还可以,已是练气四层,正好凑够。 在监牢中给六人都上了大号灵枷锁了,只上伤药,不给水米,严加看管起来。 待其他各处服兵役的修士都陆续聚齐了,康大宝才步入监牢之中,在牢头的引领下,看到了几个被糟蹋得不成人样的恶匪。 “风家兄弟,截杀商旅,屠戮凡人,按《大卫修法》,当斩刑。” “韩璐,但霞,以活人数十炼药,按《仙凡典》,当废去修为,流于荒州。” “邵伟、邵萌,勾连匪修袭扰墟市,按《云角州律》,当鞭笞三百,罚苦役六十年。”康大宝大马金刀地坐在监室栅栏外头,寻了位积年胥吏,随手将几本律法大部头都翻了翻,单找最严的刑罚挑出来念了。 “求县尉饶过奴家”邵萌身子一软,戴着灵枷倚在栅栏上,尽可能地勾勒出该宽该窄的身材来。 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在灵力尽失的情况下,也能把姣好的面容养好了大半。 此时看起来,邵萌银盘似的脸上那两只大眼睛似星湖蕴水,莹莹动人,求饶声又如黄莺出谷,娓娓动听,让人不仅生起些怜惜之情。 “邵家娘子莫装了,你上次在凌河墟市外头拆人取乐的时候,康某有幸见过,记忆犹新。”康大宝见状乐出声来,一语点破邵萌的真面目,便是这等事,在这位俏娘子的劣迹中都排不上号。 康大掌门自己当年都没少被这看起来娇滴滴的恶婆娘讹灵石,哪会因为她这点小伎俩便心软呢? “愿为大人效死。”迄今为止还是毫发无损的风家兄弟在监牢里颇有些格格不入,只好抢在众人前列,上赶着表忠心。 “小人与拙荆也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韩璐搀着妻子一起站了起来,也十分识趣地应道。 “康某人也不瞒各位,某家被点了个要命的差事,得请各位老相识帮个忙,去呙县上阵走上一趟。死了不亏,若是活着,也能换身皮重新活一回。怎么选,就看各位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话一说完,监牢中一片死寂,众人此时皆在心里头想:“凭什么自己死了就不亏呢?” 可没有人会有第二个选择。 把一队很是顺手的纠魔司司卒交还给县中,分别之时,双方都有些不舍,这些司卒跟着康大宝这几天也算发了笔小财。 罗恒伤还未好,没有出面,孙兵斗压根没有消息。 只铁西山在县衙中,相当公式化的与康大宝作别一番,后者领着四十四名乡兵与六名戴着灵枷的罪囚前往呙县兵站。 得亏课了两年的税,平戎县中终于有公帑用了。 谢复年前从州中低价采买的一条小型飞舟一直藏在罗恒的手里,如今却落到了康大掌门的手中,载着平戎县五十人的队伍,半日即到了呙县兵寨,很是快捷方便。 身材高大的费司马立在兵寨外头,看着康大宝带着队伍过来拜会。 在帝京的时候还真是难得见到这等队伍。 这五十个在康大宝眼中已是相当不错的锐卒,落到了费司马的眼中则是修为参差不齐、法器千奇百怪、士气低迷不堪的羸弱之兵。 费司马又打量下康大宝,这领头的也跟纠魔司那边送来的消息说的一般,练气六层,平平无奇。 “一十三县中的乡兵到了小半,康县尉倒是第一个征发罪囚的。”费司马撇撇八字胡,看着在队伍中很是狼狈的韩璐夫妇等人,话中似有深意。 不过征发囚徒赘婿从军,向来是仙朝的惯例,他倒也没有资格太过怪罪。 “司马放心,都是现捕的惯会厮杀的亡命,修为最低的也是练气五层。拷打过后,匪气散去,再施水米,养养便是好刀子了。”康大宝不卑不亢说道。 “哦?有点意思。”费司马目光往戴着灵枷那些人中一瞄,脸上本来的不满退下去了些。 这些人身上的凶煞之气不是虚的,若是使用得法,的确要比其他县征来的那些良善修士要好用多了。 “刀子太利可是要咬人的。”练气修士的事情费司马才懒得多管,能抽空亲自面见一回康大宝都已经是在体现仙朝关怀,纡尊降贵了。 临走前只稍微提点一句,掉头便回了主将帐中。 费司马走后,康大宝才松口气,接连两次站在一个陌生筑基面前答话的经历,当真都不怎么愉快。 在兵站寻了交接的小史,找好了扎寨处,康大宝把六个罪囚与钱留和两个被冤枉的倒霉蛋放在一处,挨个把灵枷解了。 他倒不虞这些人串联逃跑,这可是州廷司马建设的兵寨,此处主事的筑基不止一个筑基在这儿呢,他们有这本事还能被道爷逮着了? 不过为防意外,康大掌门还是得提醒一句:“一人出逃,一火连坐。你们互相可都看好了,便是骨肉亲、枕边人,也得掂量下你们在别人心里的分量。” 几人连道不敢,康大宝也不理他们话中真假,遣了小史端来饭菜,待几人囫囵吃过,便纠结队伍,操练起阵列鼓号。 重明宗张祖师出身行伍,平蛮之役中经历的大小战事不下百场,兵家传承早有总结传给后人。 重明宗之所以在连续几代人的不断衰败之后,传到康大宝师父那代人时都还能撑起来平戎县第一宗的架子,跟历代掌门研习兵家之道的关系也是密不可分的。 修士作战,照样是有章法的。 康大宝把这门手艺捡起来已经有些日子了,虽然还谈不上精通兵家之道,但也勉强能算得上是初窥门径了。 跟那些有兵家传承的修士比起来,就康大宝会这两下子自然不值一提,可若是要对付那些没有传承的野修势力,康大掌门还是有点信心的。 按大卫军制,五人一伍,二五一火,五火一队。 康大宝自任队正,副队正是个秃眉的苦脸汉子,也是甲火火长。这汉子出身禾木道,与铁西山也有点亲戚关系,乃是铁流云一个编外小舅子的编外小舅子。 乙火火长是个哑巴老头,练气六层,是罗家的一名外姓管事,在罗家地位颇高,于是受了罗恒的牵连。 丙火火长则是草巫教的一名蔡姓执事,修为不高,练气五层修为,面露悲苦之色,想来也是受了排挤的才被选过来的。 丁火火长为同修会弟子,年岁很轻,止有练气三层修为,挂名而已。这伙人中真正做主的是其中那位六指老者,那位青竹帮故帮主的泰山。 自秦苏弗安心寻找筑基机缘,不怎么管事之后,鱼山同修会的吃相便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家与青竹帮的地盘接壤,多半是用了些手段才逼得这老修来的,同修会遣来的人中,大半也都是青竹帮的弟子。如此做法多半盼望着这位青竹帮的现任话事人和这群中坚能尽都死在这里,好方便同修会把青竹帮吃干抹净。 被康大宝救出来的两个倒霉蛋哭天喊地了一通也走不脱,最后只能跟被康大宝抓来的一群亡命一起被编做戊火。 这火人康大宝是准备突阵用的,以他两的本事,能活下来的概率应该不大 粗粗练了月余时间,练得手中这队“锐卒”勉强能用熟合练法决、通晓战阵阵位。康大宝闲时悄悄将队伍与其余乡兵做个比较,自觉堪称精锐,心里勉强有了点底。 帅帐里也传来号令:疾行布袋山,攻下五相门。 感谢大洛散人,20180525184557300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无名之山,捣蛋熊猫,大甸子三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上班摸鱼码的,没想到一下子能写出快五千字) (本章完) 第118章 大战序幕 第118章 大战序幕 康大掌门许久没见过这般大的阵仗了。 这次州廷发文,征发了各县好一波修士,依康大宝目测所见便起码有六百人,这还不算帅帐直属的那队精锐。 听人说,那是南安伯上任前从帝京周边畿县一起带来的禁军。其中人人都是练气后期的修为,出身清白、家世上乘,功法不凡、法器犀利。 这些禁军除了身上实在太过干净,少了些常杀人的血腥气之外,几挑不出什么毛病。 费司马与一名衮姓假司马站在点将台上,很讲了一些鼓舞士气的话,他们也是此役州廷一方仅有的两名筑基修士。 这也表现出州廷对于云角州内筑基势力的掌控力,州廷实则还欠缺得很。 故此五相门这类实力相对孱弱,名头却不小的筑基门派,在州廷眼里也就成了上好的立威对象。 钝刀子割肉,逐步蚕食,远交近攻,借力打力这些年州廷那几个帝京来客都快把这些手段玩出儿来了。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那些云角州宗门,只要是实力还没有达到令州廷忌惮的程度,那可就没少被他们寻了名头好生收拾。 “万胜!”讲话完后,费司马持着黄铜手戟,振臂一挥。 “万胜!!”衮假司马带着直属人马扯着嗓子吼道。 “万胜。”十三县的乡兵队伍不情不愿,在各自领队的带领下稀稀拉拉地捧着场。 “不错了。”费司马见状点点头,很是满意。近两年的辛苦没有白费,至少眼前这些乡兵们的士气,已是肉眼可见的提升了。 “出发!”随着费司马一声令下,五只正在空中盘旋的盘旋的庞然大物落在军阵旁的空地上。 “玄隼。”康大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被重明宗典籍记载过的巨大灵禽。 按初代掌门张祖师所写,这种目生鳞甲、尖爪利喙的巨鸟在当年平息蛮乱的时候派上过大用处。 非但是一种可载百人快捷飞行的驮兽,战力也颇为不俗,便是练气后期的修士中都少有人敌,是一类相当珍贵的灵禽。 在当年的平戎大战中,这类飞行驮兽仅在平戎县一县就驻有三位数,但在现在的云角州,则很是鲜见了。只有一些大派大族中豢养了些,数量很少。 康大宝领着队伍坐上玄隼后背,感觉还不错。其背上灰羽虽轻虽密,却柔却韧,手感摸起来,似一张张厚实的芭蕉叶一般。 “也不知道我重明宗后面能不能也得一只玄隼来养。” 跟着平戎县乡兵上来的是唐固县的队伍,他们人要稍少些,只有三十人左右。 这倒不是唐固县修行界比平戎县修行界还败落的原因,而是唐固县有不少本地的筑基势力,令得州廷盘剥起来,没有似平戎县这般方便。 话说云角州刺史霍禀的族地也在唐固县,可唐固县在州廷费司马的征召下也还是只来了三十人,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唐固县的队伍中有个熟人,上次带路的蒯家家长蒯武。 想来蒯家在唐固县的靠山怕也是不怎么靠谱,唐固县拢共就三十人的队伍,他这一家之主都没能躲掉。 不过从火刀寨得来的丹潼崖这处灵地倒与他很是相和。 这两年蒯武的修为很有些进益,他突破至练气六层的速度比康大掌门还快上些许。 阵列之中不好私话,蒯武领着自己那火人走到另一边坐下,冲康大宝微微点头算是见过,也在自家阵中坐好调息起来。 最后上来的是斤县的队伍,仅有十人,带队的老叟赤面长髯,很有些卖相。 虽然修为才将将练气四层,却已经是斤县队伍中修为最高的几人之一。 “无怪当年五只一阶上品的紫焰狼组成的狼群就能把斤县闹得天翻地覆一样。这斤县修士,有些艰辛呐。” 自此,平戎县、唐固县、斤县与二十来个由州廷直募来的散修组成了一佰人马。 带队的佰将州廷没有从这几个县中带队的主官里选,费司马自从他那队精锐中挑了一人。 来人长得牛高马大的,自称姓许,便再不言其他,有着练气九层的修为,一副生人勿近的面相。 见了他这幅模样,康大宝便只草草跟这位监军打了个招呼,跟其他两县领队简单交谈几句,便又坐回队伍中假寐起来。 穿着黄色锦袍的御者开启避风法阵,一道半球形的透明灵罩升起,这种法阵可以保护一些道行低微的修士免受疾风之害。 这对于康大宝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很是重要,也是许多大型灵禽背上常设的阵法。 两个时辰后,随着玄隼庞大的身子稳稳落下,许姓佰将当先站起,跳落地上,挥手招呼起来。 队伍在一座矮丘下集结,几百人的队伍,整饬了好一番功夫才结好阵列。 费司马面色不喜地朝衮假司马小声说了些什么,又朝阵列中一招手,几个佰将便凑了过去。 “五相门的筑基好像叫古什么来着?”监军不在,有管不住嘴的人在阵列中嚷起来了。“古冶,前些年我在宣威城中见过他,跟牛家的关系颇佳,他有个徒弟前些年还嫁进去了。” “怪不得呢,牛家都被那位拿出来立威了。也不知道他那徒弟好不好看,嘿嘿,上次我在牛家发配的队伍里可见了不少好看的小娘。” “你这厮也就现在敢口,倒退几年你要敢再多看两眼,牛家人能把你揪出来当街活剐了。” “都闭嘴。”康大宝见许姓佰将从上头回来,往阵中吼了一声,他可不想被这厮抓到由头收拾了。 “听好了,这次由我们做先锋。”许姓佰将从费司马处回来之后,面带喜色地说道。 百来人的队伍里顿起哗然,他们这支队伍实力只排在中下,怎么也没想到会点他们做先锋。 连康大宝也想不通,刚想要出声询问,却见许姓佰将板着脸又道:“大胆!敢在军中喧哗,你们是都要造反不成吗!” “这可是我担着干系在司马面前给你们求来的上好差遣!哼,不识抬举!”许姓佰将猛地一跺脚,夯实的路面塌陷出一个深坑,把鼓噪的修士们的气势压了下来。 康大宝看得明白,这位脸臭的许佰将,是打好主意要拿别人的性命去换个前程。 “这世道,怎么到处都是不把别人性命当性命的狗官。” 许姓佰将既然主动请缨了,那费司马那头多半也乐得如此。先谴羸兵试探跟用强兵突阵一样,都是堂堂的兵家正法,谈不上哪个选择更加高明。 便是这支由三县乡兵与一众散修临时凑成的乌合之众,被五相门组织的人马杀得大败而归,对整个战局也无甚大的影响。 左右是一群炮灰而已,伤不了什么士气。 从许姓佰将口中得知消息,康大掌门的额角渐渐开始有汗滑下。 “娘的,做先锋?那这也太凶险了,百人混战,以道爷这点子本事,只眨眨眼的功夫说不定就要身死道消了。” 许姓佰将没工夫理会手下人的心理活动,他好容易从几个竞争对手手中讨得了先锋的差事,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呢,哪管这群泥脚汉。 “一群不知福的蠢材,有武勋世家出身的小爷带着,平定这乡下地方的小小宗门,不过也就是易如反掌之势,慌张个什么东西?” 乌合之众的喧哗声越来越大,令得许姓佰将更加不喜,他却仍未宽慰士卒,只自己在心中骂了几句。 散修中有个酒糟鼻汉子倒霉,嚷得大声了些被许姓佰将揪出来狠抽了几鞭子,当即被打得皮开肉绽。 许姓佰将到底还是知道些轻重的,鞭子下去也收了力,不然只这几鞭子下去,这个酒糟鼻散修当场怕就得了账在此。 借着杀鸡儆猴的余威,许姓佰将趁机又讲起了战阵上的赏格。 州廷本次开出的赏格确实比较丰厚,康大掌门是看得清的,可队伍中总有些要灵石不要命的角色被激得双眼放光,连带着身旁的人也被他们影响得热了脑子,开始跟着红了眼喘气粗气。 恩威并施是从古至今最好用的带兵手段之一,许姓佰将不纯是草包,一番操作下来总算激起了些队伍士气。随后便趁热指挥起人马变到前阵,脱出大队,当先走出。 由散修队伍在前,平戎县队伍居中,唐固县、斤县两县人马为后军。 许姓佰将自骑着一匹一阶上品的黄鬓驹,威风凛凛地背着认旗走在最后。 康大宝有样学样,把戊火放在最前,甲乙丙丁依次靠后,自己走在队伍最后头,这样既方便指挥招呼,也方便点子太硬,好风紧扯呼。 五相门如今虽只有一个筑基在世,其开派老祖却是个离金丹仅止一步的高深真修。 鼎盛时五相门仅筑基真修便不下二十位,练气门人上千。其开派老祖当时自谓道法超脱五相,便以此为基,在这南蛮之地广收门徒,时至今日传承已逾千年。 要真论起来,整个呙县的修仙势力或远或近,都能与其扯上些关系。 州廷在云角州的势力还远未到传檄而定的地步,此番不止费司马是召集了乡兵,五相门一方或用灵石收买、或用旧情拉拢,照旧纠结了数量不少的修士来此助拳。 许姓佰将押着一群羸兵自信满满地离开主阵,那头五相门同样有一队人马脱出队伍,直直迎了上来。 双方以堂堂之势摆开人马,选了一处平原地带列阵而战,气氛炽热得快要炸开。 此时正有一只娇小的红领猎隼从云层划过,它正感受着擦过翅膀的暖流,看向下方人群的目光有些炙热,似是在等待着盛宴的开场。 感谢叮当猫儿老哥的五百点打赏、感谢不知归途的风老哥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一晌为客、开不了点了、水到不行三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19章 初战五相门 第119章 初战五相门 空中响起一阵明亮的鹰啼过后,康大宝便看清了五相门一方派出的人马。 对面同样派出了一佰人马,看其模样也是由散修和几个互不统属的势力临时凑成的。 不过对面那队人马的士气却要明显的高出不少,一个个大声鼓噪叫嚣着,一副恨不得立刻散了阵列冲上来跟州廷的先锋捉对厮杀起来的模样 “羸兵对羸兵,好事!”康大掌门见了对方有些凌乱的阵型和嚣张的气焰,心头却放心了不少。 这时许姓佰将已经指挥着阵列最前方的散修队伍,当先撞了上去。 “砰” “杀啊!” “哈哈,你阿爷的火球符好吃吧?” “狗杀才!痛死乃公了!” 交战伊始,便是火球金刃乱飞,飞剑法盾猛撞,各式法术不断从双方阵中倾泻过来,血肉残肢落了满地。 爆炸声、喊杀声、咒骂声撞在一起,目之所及,尽是搏命厮杀,残忍非常。 战不多时,许姓佰将只靠着前队散修的亡命厮杀,便令得五相门一方的队伍便肉眼可见的落在下风。 州廷招募这些亡命跟康大县尉的手段可不相同,是了些本钱的,连法器符箓都有置办,实力可有不小的提升,这才令得他们有了这样的亡命之象。 如今的五相门说到底只是个小派,远不复当年兴盛时的模样,又怎么能跟才把定南牛家这样的大土豪都吃干净了的州廷比财力。 是以他们一方征募来的散修,领到手里的除了那点儿许诺过的灵石,就无甚别的好东西了。 眼见前队渐渐不稳,五相门派出押阵的弟子来了火气,手中灵决一变,一道明锐的飞剑登时从后阵往前阵划过,几个匿在阵中,只出工不出力,正待着退阵回转的散修们便轻易地丢了脑袋。 不料这一下却起了反作用,直吓得五相门征募来交战的散修人人自危,好些人甚至干脆撇下了交战的对手,直接往后阵逃去。 就你们五相门掏出来那几个灵石,就想把人命都买了,真当老爷那般贱啊! 对方阵中那些半为了灵石半帮忙的散修一乱,喜得许姓佰将发出一声长笑,干脆直接一提黄鬓驹缰绳,从后阵倏地突出。 康大掌门眼见黄鬓驹越过己方散阵头顶,带着主人重重凿进五相门的前阵之中,粗壮的蹄子猛地落下,便将一个手持金刀法器的大肚散修在惊愕之中当场砸死。 趁着这会儿慌乱工夫,许姓佰将两个粗厚的手掌凌空往下一拍,场中登时出现两个一人宽的巨大火手印,散修们身上披的粗劣法衣根本就抵御不了这等烈焰,当即便被烧死烧伤了大片。 阵中一时哭喊乱叫不停,乱作一团。 许姓佰将这手威力颇大的法诀本来只乱了五相门一方的前阵,可身披烈火的前阵修士却在四处乱窜。 这萦绕耳畔、凄厉惨绝的嚎叫声与随处可见的残破尸首还有浓臭的焦炭味道,极大地震慑住了五相门阵中这些拿钱卖命的散修。 仅剩那些还有点抵抗心气的散修见状索性收了法器便跑,连本阵都不归了,直接往远处山林遁走。 “反正道爷只是散修,去哪里不能过活!今天过后你五相门都未必还在,怕你作甚。” 百余人的队伍顷刻间便散了大半,五相门的押阵弟子面色愈发难看,却也只在口中吐了几句:“懦夫、怯夫”之类不痛不痒的骂人话,随即架着飞剑转头便跑。 “道爷可是筑基大宗的嫡系子弟,哪能跟你们这些泥脚汉一般命贱死在这里!” “哪里走!”许姓佰将一声爆喝,右手往前一探,一道凌厉的火焰之气从手中打出,追着五相门押阵弟子后背凝做虬龙,斗大的龙首上一双龙目一聚,龙尾猛摆一抽加速,追至五相门弟子身后一咬。 上下四根尺长的火牙轻易地刺穿五相门弟子的制式法袍,插入五相门弟子的脏腑之中,须臾间便将肚中脏器都烤成黑炭。 许姓佰将将对方琉璃色的飞剑捡起拿在手中,面上的喜色浓得似要溢了出来。 却见他怪笑一声,紧接着佩剑、认旗胡乱挥舞起来,“大胜!追击!” “杀!”不意这次做先锋这般容易,对方如今阵列溃散,军心大败,也不用管什么阵形鼓号了!追着砍就能赢!阵杀练气初期一人十块灵石、中期五十块灵石、后期百二十块灵石,生擒翻倍! 这赏格开得不算小气了,甚至连所得的缴获州廷这次也分毫不要! 这许佰将虽然不似好人,但好像还真给下面人讨来了个好差事!散修们彻底不管什么号令不号令的了,狂笑着追逐着敌人的后背。 这时候连斤县跟唐固县的修士也按捺不住了,从后阵跃过平戎县的中阵直接超到前阵。 尤以斤县的修士最为亢奋,他们的修行资源比平戎县都还要差上好大一截,苦日子过得太久,都快穷疯了! “不许变阵!不要着急,慢慢往前押!”康大宝率领平戎县的队伍不紧不慢地跟着散得不成样子的追击队伍缓步移动,反正老子在往前走,走得慢照样是追击。 贪功冒进人头肯定是有的割,但谁割谁的还真有些难说。 这可是数百上千修士参与的大仗,对方伤的这点本钱最多只算被拉了个血口子,远谈不上伤筋动骨!自己没有不多加小心的本钱。 而且对面这队散修的实力未免也太弱了,康大宝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不对。 小心无大错,退一万步讲,就算这场百人规模的前锋战真的大胜了,难不成他姓许的还能带着这百来人把对方的大阵也冲破吗!? 他的想法不能算错,但人心这个东西,还不是他靠目前这点儿威望就能简单压服的。 只看着一个又一个提着人头的散修从前方折返回来,看得队伍中间人人眼冒绿光,这谁忍得住呀! 由罗家人带领的乙火最先出现骚动,那个外姓管事压服不了,索性被几个罗家子弟一并带出阵中,他们这么一动,队伍便渐渐开始不稳起来。 “戊火,斩了他们!” 当头的几人交换下眼色,表情各异,没有动作。 “戊火,斩了他们!”康大掌门冰冷的声音又从后阵传来。 几个亡命脸色更差,韩璐夫妇与邵家兄妹甚至在眼中充斥愤恨,连钱留这个凑数之人的眼睛里头都流出异色。 “多少年没挨过过那么狠厉的打了,如今正处混战之中,要不要做了这姓康的,跑出云角州看看。” 康大宝的第二声命令过后,亡命们还是心思不一,没有动作。 正在这时候,队伍中惊起一阵慌乱声,只见康大宝双瞳泛金,两道金光直射刚被罗家子弟裹挟而走的那名外姓管事。 这老头显是不晓得厉害,未听过康大掌门的名声,仅仅抛出一面下品铁木盾挡了上来,只“哗啦”一下,竟连盾带人都碎在地上。 平戎县队伍中出现的第一个身陨的修士,却是栽在了带队的康大县尉自己的手里头。 “戊火,乃公再说一遍,斩了他们!好好出力,若不然,只要乃公没死在阵上,你们且看看回去之后乃公怎么炮制你们!我们身后可还立着筑基呢,你们大可试试能不能提着乃公的脑袋逃出去。” 轻易地目杀一人过后,康大掌门的第三声命令中的语气更加冰冷。 那饱含冷意的声音甫一传入耳里,便令得这群亡命似是又想起了平戎县昏暗阴森的监牢。那等地方,但凡是个好人便不会再想去第二回了。 “身后的确有筑基,杀官未必能跑。这姓康的也不是易与之辈,自己后背还在他眼里头,若是再来一道瞳术.”能在匪修中间混出些名堂的人中,傻子的确不多,脑子没热的时候,很轻易便能想清楚利害关节。 “啊!”未曾想却是戊火中那两名凑数的倒霉蛋最先拎不清,他们才跟着罗家众人脱出阵中,便发出一声惨叫。 却是其身后的邵萌终于出手,便见其嫩白如葱的手指尖一枚锋锐的古钱脱手而出,划出一道浓艳的血线,就轻易地将两个人匀称地分作四截。 “乱阵者杀!”风家二煞也被康大宝的话吓得背上析出冷汗,当下按耐不住,各持一带着尖刺的软鞭,将跑在最前面的一名罗家的年轻弟子牢牢裹住,两个方向同时一拉,便被撕成两半。 韩璐但霞夫妇满面杀气,持着法器转身,朝着被带得也有些躁动的其余几火人恫吓一阵,便将阵中的火热气氛稍稍压下去了一些。 “丁火的,不想死的归队!不要让乃公说第二回!”随着康大宝杀气腾腾的声音从后阵传来,剩余的罗家子弟或怒或惧,却尽都再不敢动作。 “结阵,缓步进前,进退失据者死!”亡命们跟着康大掌门扯着喉咙喊了起来 令丁火的罗家子弟替了戊火散修的位置,康大掌门押着整个队伍踏过满地敌友皆有的尸身,朝着五相门的大阵一点点挪了过去。 真正的恶战,还没开幕呢。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20章 小试锋芒 第120章 小试锋芒 “不想竟冒出来个知兵的,那道瞳术也有些意思,起码是洪阶上品。”费司马在帅帐下看见平戎县队伍中的动作有些意外,那个其貌不扬的胖县尉倒令他多少有些刮目相看了。 反观对许姓佰将的表现,他却有些不满:“戴县许家好歹也是有些底蕴的京畿望族,南安伯此次亲自发函要人,这种暴虎冯河之辈他们怎么也好意思送得出手。” 衮假司马在旁淡淡接道:“司马所言差了,便是与天家联姻的那些名门望族又如何,家中嫡脉子弟照旧送进元婴大教里去了,”衮假司马说到此处话语一停,指着许姓佰将的背影悠悠说道:“只有跟他们一样的这些庶出子,才舍得送来这边做个闲棋罢了。” 费司马闻言一阵默然,紧接着幽幽一叹:“国事艰难呐。” 他随即摇摇头,舍下些杂乱念头,在心中想道:“打好眼前这仗吧,勿论那许家子如何,至少先锋先胜了一阵,对于士气提升不小,也是好事。” “压上去!”费司马一挥黄铜手戟,这堂堂之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太在意对面的诡谲伎俩,直接莽就是了。 数个百人阵在黄铜手戟的挥舞下动了起来,蒸腾的灵气挥发出来,将还在云层中游曳的红领猎隼都熏得有些醉了。 这头许姓佰将的追击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带着人突的太远太快,身后跟来的队伍早已脱节,连个像样的队形都未有。 许姓佰将带着散阵一上来,五相门一方早有准备的两支百人队便迎上一夹,两侧漫天的符箓法器飞来一波,跟着许姓佰将冲在最前头的那些散修,瞬间就被收割了十来人。 当场中响起来的惨叫声足够大的时候,就能让一群发热的脑子迅速冷却下来。 许姓佰将心道不好,他到底是武勋家的子弟,知道自己这是冒进了。 才刚还想收拢人马靠后整顿一番,然后再突上来,只见对面阵中又冲出来十来个练气后期的五相门子弟,朝着许姓佰将一方还未成型的队伍掩杀过来。 当先的数名弟子掐起灵决,甩手数枚天雷子与阵中接连炸开,造成阵中一地死伤狼藉。 震耳的雷声与袍泽的尸体吓得许姓佰将带领的队伍当即做鸟兽散,靠着灵石鼓舞起来的士气很容易便被天雷子彻底轰散。 许姓佰将满脸不甘,又连用三两招威力颇大的道法使出,斩了追得最前面的一名五相门弟子,这才沉着脸,被吓破胆的己方乱军一起裹挟着退了回去。 大股哭嚎着的败兵从平戎县缓步上前的军阵败逃回去,将本来只有愤怒没有慌张的许姓佰都带得有些心惊胆颤。 退走路上路过平戎县军阵,他都不敢再留下组织,便径直往州廷大阵退去。 康大掌门见状恨得牙痒,可他却知道这时候定不能乱,这阵型若是一散,再被对方的这支锐卒掩杀上来。那对方可就真要一刀一个,毫不费力把自己这支队伍尽数收割了。 届时康大宝可未必能有多好的运气,可以囫囵活着回去。 便是活着回去了,这失阵之罪可大可小,但加上乱军冲阵还伤了士气,也难说会不会被必然不悦的费司马摘了脑袋。 一个练气中期的小县尉而已,在那等大人物眼中可不值几个灵石。 于是康大掌门不得不硬着头皮催动平戎县军阵接应上来,挡住了由五相门弟子最前面的十来人组成的兵锋。 阵旗一变,乙火、戊火的修士各自施了好几层防御符箓,才吓白脸朝着追兵突了过去。 甲、丙、丁三火修士处在后阵,放出法器,康大掌门眸中的金光也瞄着一位仙衣不凡的好手连发两次。 最先迎敌的罗家子弟所用的符箓和法器的品阶不高,好几人的灵力护罩被对方的法器一击击破,当场身死。 但五相门一方的修士却来不及乘胜追击,他们显也未想过州廷一方已经败退的先锋阵中居然还能有成型的抵抗。 凭着“未想到”这个三个字,是万不可能弥补已经犯下的错处的。 同样冒进的五相门弟子很快便为他们的过错付出了代价,面对着平戎县军阵中铺天盖地的法器已一齐砸了过来,他们也只能匆忙换上防御手段护持自身。 这些由五相门精选出的弟子修为法器的确都远胜康大宝带来的这群乌合之众。 平戎县这一击奏效不大,对面十来人中仅有二三个手脚慢的吃了亏,被法器砸中,当场从半空中掉下去,遭平戎县前队的修士捡回了阵中,一刀收割。 不过这平戎县队伍中也不尽是庸手。 双方甫一交战,平戎县阵中射来的两道金光更是直接穿透了一名五相门弟子得意的上品防御法器,好悬令得其这位长辈眼中筑基有望的修士当即身死道消 这番下来,追击而来的五相门修士吃了个不小的亏,原本气势汹汹的攻势也为之一滞。 而最前排的罗家人已经死伤殆尽,还没死的则被收拢进了后排。 如今戊火便被抵在了平戎县军阵的最前排,这些被康大掌门押来的都是惯会厮杀的亡命,此时见了五相门修士的变动,又哪会放过如此良机。 不管能否匹敌,也都红着眼喘着粗气各寻了对手纠缠,他们想得清楚,只要撑到身后的队伍上前,被缠住的对手便只有等死一途。 “啊!”但霞跟韩璐合战一名练气八层的修士不过半袋烟的时间,便被对方一记落石术砸中。 这名姿色平平的女修弥留之际只是深情地看了自家丈夫一眼,连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便咽了气。 韩璐目中噙泪,几十年的夫妻了,怎不伤心。 见其手中那尊黑色小塔塔尖闪出玄光,对面那名修士的飞叉便被制住不动。 那修士却也不慌,又使出一面彩幡,猛一挥舞,似有雷音震耳,一道银色雷霆劈了过来。 韩璐见了面色大惊,倒是果断,舍了黑色小塔便逃,那道雷霆劈到空处,炸得夯实的地面蹦出大片硬土。 还不待韩璐松口气,数道金枪符箓从侧面打来,将其扎个通透,韩璐痛得失了力气,张了张口,大股带着气泡的鲜血从口中溢了出来,却喊不出声来。 这时五相门一倒在地上的疤脸老修又洒出一把符箓,韩璐根本躲避不了,被各系术法砸成肉泥。 那老修则惨笑一声,吐口黑血,也闭目昏死过去。 风家二煞中的哥哥中了对方修士一记火蛇咒,当即昏死过去,被其弟弟淌着眼泪拼死从敌手抢了回来逃归阵中。 吓得邵氏兄妹也只敢缩回阵前全力自保,连邵萌的那枚卖相十足的古钱也裂成半截。 邵伟只拉了自己妹妹一把,让邵萌险险避过一位五相门弟子的锋锐的刀芒,转瞬之间就被一记飞来的金枪刺穿小臂,再不敢突前。 康大宝见了这些亡命尽都败退也不气恼,他知道这些亡命已经很给面子了,拼到这种程度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仁至义尽。 对方可都是五相门这个筑基宗门的弟子,就算此时冲阵中无有似葛杨风、铁西水这类在同阶中十分出挑的,但也绝不像那些墟市里头任他们盘剥的散修那般好欺负,连韩璐夫妇这类亡命都在顷刻间便丧于敌手。 连他自己也被一柄飞叉法器擦过,流过的焰气将他的左脸烫得皮开肉绽,看上去有些可怖。 可既然由亡命带领的前阵突前的攻势一停,那么阵中由各家凑足的乌合之众便要直面敌锋了。 各家中除了由草巫教弟子组成的甲火,修为与厮杀经验尽皆不差。其余各家弟子的临阵手段就要欠缺许多了,更莫说他们这些小家小户的门人连修为也稳稳被对面的五相门弟子压了一头。 甫一交战,平戎县军阵中的死伤渐渐开始增多起来,康大掌门那点儿可怜的威望压服不了,阵中渐渐起了骚动。 “乱阵者死!”被康大宝点作掌旗的同修会年轻修士也吓白了脸,但他总算没有彻底胆寒,此刻正狂挥认旗,连声号令。 甲火中一名草巫教出身的弟子眼见身旁的一名同门防护不及,被阵外一名敌人用冰锥术骗过了防御法器,刺穿了脑袋。 登时就被吓得面色一白,跟随队伍往前的步子也不由得一顿。 康大宝见状面色一沉,掏出一把铁尺来狠狠在其背上一抽,痛得前者大口呼气,皮肉绽开之下冷汗也登时冒了出来。 但这下痛得脑子倒是清楚了,忙几步快走跟上了队伍,补足缺口。 好在由草巫教组成的甲火算是综合实力最强的,当先将五相门弟子挡住。五相门一方一个使着彩缎法器的女修摸到平戎县乡兵阵前,只几下便拨飞了袭来的几件下品法器,五根细长好看的手指往前一伸,探向了禾木道那名蔡姓执事的心室。 后者面上瞬时露出惊恐之色,手忙脚乱的把一面盾牌法器换到身前。 却见那女修的手指指尖倏地泛出白芒,盾牌法器刚发出难听如爪挠黑板的刺耳声,下一秒便如纸壳一般被穿出五个细孔。 嫩白如葱的手指骤然透了出来,就要触到禾木道弟子的法衣衣襟。 “嗖,噗噗噗噗。” 从后阵中一道黑光划过,那女修强忍痛色,也是十分果断,吐出口黄光打在伤处止血,掉落在地上的四根手指其连看也不看,掉头便走。 没有理会蔡姓执事的道谢,康大宝也不追敌,收好短刃法器,只把手中认旗一变。 队伍前进的步伐顿时止住,原本凌乱的阵型也为之一肃,军阵又重新有了一些严肃整齐的模样。 不过只这点动静可吓不住五相门的精锐弟子,能靠着个人能力破阵的人可不止州廷派来的许姓佰将一人而已。 对面又突出八九个修士,学着许姓佰将之前的动作,靠着强横的个人实力,亦是直接砸进了阵中。 其中三四人当场被无数法器符箓轰成碎屑,但剩下的人却顺利凿进了平戎县的军阵中间,把勉强可称严实的军阵顿时扰乱。 “莫乱莫乱!”康大宝惊得连声呼喊,亦是作用不大。 这些被各家点来送死的可怜人“忠君报国”的程度相当有限,如今境遇下,阵列还未当场崩碎,已经算是康大掌门为期一月的军阵训练卓有成效了! 此时五相门尚存的十来个弟子在平戎县阵中玩起了里应外合。 凿进军阵中的四五个五相门终于扰乱了平戎县一方的阵型,靠着出色的个人实力互相扶持,令得数量远超他们的阵中修士,一时也难将他们尽数解决。 仅凭着这纷乱松散的阵型,可拦不住五相门一方十来位后期修士的围攻。 他们人数虽少,却已从四面包围了平戎县军阵,把法力法器都毫不吝惜地挥霍使用。 如此猛攻之下,已将军阵外围削去了薄薄的一层。 而平戎县一方除了康大宝与蔡姓执事之外,就几再无可称出挑的人物可以单独对五相门弟子造成威胁。 愈发惨烈的厮杀令得平戎县这个被硬生生捏合起来的队伍几乎陷入绝境,分崩离析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偏偏五相门一方同样也缺时间。 五相门带队弟子又使着一击落石术将两个挨在一起的同修会弟子砸出浆水,难分彼此,心中还未升起多少心喜,下一刻便见州廷一方的援军已经结阵赶来。 他看了眼还陷在平戎县军阵中的同门,面上青白二色转换不停,最后却也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撤!” 原本还大占上风的五相门弟子尽都露出不甘之色,如果时间足够,这队羸弱的人马是必然会被他们收割干净的。 但所有人显也知道厉害,仅凭他们这点人,可万万应对不了州廷派来的大队人马。 于是一阵默然过后,也尽都收起法器,独留那名带队弟子赘在最后。 只见此时那名带队弟子的脸色亦不好看,他恶狠狠地掷出三枚天雷子,两枚砸向正围殴失陷的五相门弟子的众人,一枚砸向的则是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康大掌门的方向,旋即头也不回地奔向五相门的大阵。 被天雷子砸中的人顿时倒了大霉,在这会儿被砸之前,他们可能都未必见过天雷子是什么模样。 足能比拟筑基修士一击的威力可不好受,更莫说此时平戎县军阵中举起来迎敌的防御法器中,都难找到一件完好的。 剧烈的爆炸声过后,大片的法器碎片夹杂着无数碎肉骨屑从平戎县军阵中飞了出去。 连一名五相门弟子也因为被对手缠得太紧,未避开天雷子的余波,被轰碎了下半个身子,眼见也难活下去了。 此时平戎县军阵中还能鼓起勇气围攻五相门弟子的人都可算是绝对的中坚了。 他们这一死伤大片,骇得平戎县的军阵顿时炸开。 此时阵中还唯一还活着的五相门弟子虽然受了重伤,但见了原本被封堵的生路此刻大门洞开,也强行运起灵力,趁隙冲了出去。 他受了重伤,速度自然不快,很快被一柄短刃追上,从尾骨处被轻易地斩成两段。 短刃的主人自然是挨了一记天雷子的康大掌门,此刻他亦不好受。 射来的天雷子直接轰碎了康大宝的戍土青元盾与银锏法器,从许多储物袋中精选出来的才披在身上的中品法衣也遭天雷子带起的焰火燃成飞灰,整个人更是受了天雷子爆炸余波,直接被掀飞出去。 这下不止是皮肉被烫伤了大片,更不知道断了多少骨头,连腹中的脏器都有损伤,口中腥甜味道久久不散。 若不是康大掌门靠着亡命飞遁竭力躲开了那天雷子爆炸的中心,加上周围有个草巫教弟子居然能同时祭出四五张一阶极品的金刚符,帮忙遏住了天雷子的爆炸余波,那康大宝腰间保命的混元葫芦,此番是必定要动的了。 那位草巫教弟子则没那么幸运,连带着与康大宝挨得近的其他三四个修士,都被炸成碎肉。 “莫跑!整队!莫跑啊!跑了就没赏了!快整队!”康大掌门顾不得体会劫后余生的喜意,压住浑身剧痛,依旧运起灵力,高声喊着。 此时刚才与他掌旗的同修会弟子已经不见踪影了,难说是死是活。 听了康大宝的喊话,还没被彻底吓破胆的修士终于有些镇定下来,他们看着已经退走的五相门弟子和愈来愈近的州廷大阵。 只要看清了这两处地方,这会儿还在阵中的修士脑子但凡还有一点儿能用,便知道这时候跑了定是不划算的。 连风家二煞与邵家兄妹都凑回了康大掌门的身侧,拖着伤躯,一副忠心耿耿的护主模样。 脑子笨的修士终是少数,只一会儿功夫,围拢在康大宝身侧的修士就已有了十一二人。这么一看,还活着的人里头,跑了的人怕是也没几个。 这会儿阵中人人带伤,勉强还能立个防御圆阵。 援军赶来不过只了小一会儿工夫,康大掌门却已是满身冷汗,只觉终于活了过来。 刚才五相门那十来个精锐弟子,自己平日里对上一个都是胜负难说,更莫说面对一群了,能捡回一条性命当真是幸运中的幸运。 与之对敌时不仅不敢有丝毫大意,还要时刻注意维持本方阵形,很是耗费心神。 领着主阵迎上来的费司马,见了由一群浑身淌血的修士组成的圆阵,脸上露出颇为满意的表情。 只见他纡尊降贵地走到康大宝面前轻声宽慰了一句:“做得好,先入中军,歇好气力,还有得厮杀呢。” 感谢红计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魇豪、书友20180709232127744、软湿透、书友20220504073416563、开不了点了、没事我能飞、书友20240425012423905、简v、守墓人各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晚班如果不忙的话,就摸鱼再更一章) (本章完) 第121章 摧枯拉朽 第121章 摧枯拉朽 被塞进选锋队的许姓佰将满脸嫉恨地看向康大宝,费司马给其下得定语“暴虎冯河”四个字,倒是十分贴切。 方才许姓佰将“战略转进”的时候,被吓得有些失了方寸。 不仅是跟着他猛冲猛打足有七八十人的队伍伤亡惨重,把残缺不全的也都算上,最终被许姓佰将带回来的也不足二十人。 而且冲阵失利之后,他在返回途中连策应康大宝阵列的勇气都没有了,直回了主阵。 这便是犯了大忌讳,被两个司马带着军法官截住,挨了好一阵臭骂,若不是他们心里还顾忌着戴县许家的颜面,怕是就要当场将许姓佰将阵斩了。 饶是有了许家的面子护了性命,许姓佰将也没能好过。 不但先锋之功没了,还被衮假司马点名选为选锋,放在大阵前排用做破敌之刃,将功补过。 许姓佰将此时看着康大宝,气得牙根痒痒,没成想,康大宝这类无胆小人,反而受了司马的青睐。 “若不是他不听我号令,畏缩不前,先锋怎么会溃败!自己怎么会受斥责!” “啪!”带队选锋的衮假司马一甩判官笔,抽在了许姓佰将的背上,“把眼睛给我看向该看的地方,要接敌了!” 许姓佰将痛得一呲牙,面对着筑基真修,却是没敢骂出声,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不满,转头看向对面。 五相门此时摆在正前方打头的,是一个持着阵幡的小阵,其后还有荧光闪烁的五个小阵,看气息应是各自对应着五行结阵。 方才被许姓佰将带人杀败的那队人马,果然都是被敌方遴选剔除来的羸兵! “有意思!”费司马咧起嘴角,手中黄铜手戟一挥,衮假司马便带着精选出来的选锋百人队冲了出去。 双方还未交战,步行中的选锋队伍突觉脚下一空,低头一看,原本厚实的地面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流沙旋涡,登时慌乱起来。 “蛮精巧的布置。”老于战阵之事的衮假司马面上一乐,他是从一介寒素小卒一路拼杀上来成为南安伯青睐的基层武官。 在京畿一带见惯了许多大世面,连元婴真君都曾有幸觐见,还得过几句赞许,自不会被这偏僻地方的小宗门的手段难住。 只见其手中判官笔转向身下,朝着五相门暗藏了无数流沙符箓的地面轻轻一落。 玄妙的银色小篆化作流光落在漩涡中,如一笔浓墨浸满了薄宣纸。 “啵。”由道道流沙符箓勾连成的禁制在这声轻响过后,便如蛋壳一般龟裂开来。 银色小篆拉着陷入沙中的选锋们轻易挣脱出来,五相门一方的前阵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只听领队弟子一声令下,阵中所有人的阵幡杵地。 所有阵幡同时激发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音纹,汇集一起,横扫荡出,其声势浩大,令得衮假司马都眉头一皱。 刚刚逃脱流沙的选锋们被声纹冲倒,没几个还能站立的,连后面的主阵都有人被这声波影响。 几个靠前的练气初期修士被震得七窍出血,还未接敌便已失去战力,只能送回后阵调养。 “咦”只听得衮假司马轻咦一声,这对面五相门的后手来得如此之快,使得他都有些许点措手不及,倒使得他心中的小觑之心淡了许多。 “既然来不及出手破其手段,那便以攻对攻!”衮假司马到底是战阵嗅觉极为灵敏的武官,手中判官笔猛地抛出,在空中几笔勾勒出一柄几丈长的墨色法剑,携着凌冽之气,朝着五相门首阵凌空斩下。 领队弟子朝着墨色法剑目光一凝,面上不见慌张之色,只是有条不紊的大声呼喊口令,队伍中所有人闻声过后,井然有序地位置一变,各成一个法阵节点,阵幡如林,一齐扬起。 一道彩色护罩陡然升起迎上衮假司马勾勒出的墨色法剑,二者相撞,发出响彻云霄的碰撞声,震得双方后阵中的修士都个个耳朵生疼。 硕大的法剑与护罩相持了好一会儿,墨光彩霞互相辉映,声势骇人。 衮假司马面色不好,五相门阵中的弟子里更是渐渐有人面上浮出苍白之色,他们吞服丹药的频率也快了起来,显也是很不好受。 突然,五相门阵中的“咔嚓”声响起,一个面白无须的五相门弟子手中的阵幡断裂两节,紧接着阵中“咔嚓”声次第接连响起,一个又一个五相门弟子口中溢出鲜血。 领队弟子顿觉不妙,只看到此时彩霞的颜色已经迅速黯淡下去,原本浓厚的法力护罩已经被墨色法剑磨得只剩浅浅一层。 “快躲!”五相门领队弟子喷出一口精血,面露震怖之色,墨色法剑终于艰难地斩破护罩,崩碎成漫天彩霞,散于空中。 可他的话才传入身后弟子耳中,空中的墨色法剑便已经重重地砸入人群之中,刚刚还结阵死守的五相门弟子们根本躲避不及,哀嚎声顿时响起一片。 “杀啊!”才从沙坑里爬出来的选锋们自不愿放弃这个好机会,各结散队,选好目标厮杀起来。 衮假司马面色苍白,深叹口气,刚才那一笔墨剑使得他也消耗许多,几不能战了。 甫一入阵就祭出最大的杀招,本是稍有欠妥的事情。 奈何五相门一方的阵列齐整,操练娴熟。自己一方刚才陷于阵中的选锋都是精锐,自己要是不下重手,这队人马若是死伤得多了,便是胜了亦是惨胜,还薄了仙朝在云角州的根基,难说是亏是赚。 便是州廷闲杂手中最精锐的选锋,却也结不得成体系的大阵,最擅长的还是以强横的个人能力互结小阵,以此破敌。 而五相门一方显然习练有素,传承不弱,仅以阵战场面而言,倒显得对面才是王师一样。 “一个小小的筑基宗门便也如此猖狂了。国朝初年时候,擅自习练军阵不向县寺报备者,是要流三族的!”费司马在主阵中看着眼前场景满脸阴郁之色 远处五相门帅旗下的五相门掌门,一名赤冠老修也同样面色难看。 对面出手那位筑基实在是太强了!平心而论,就是三个自己加在一起,面对自家当头由精锐弟子结成的五相归一阵,也难说能破。 对方却只用了一击. 身旁两位来助拳的筑基散修也面色铁青,便是以三敌一,他们也没有稳胜衮假司马的把握。何况,这对面的主帅可还在阵中未出来呢! 既如此,那便只能看五相门一方传承千年的阵法扛不扛得住对面的筑基,能够扳回一城了。 “全压上去!宗门存亡,在此一役了!”赤冠老修沉鸣一阵之后,高呼一声,干脆下令帅旗前移,跟着五座小阵一并压了上去。 五相门崩溃的前阵很快便被衔尾追杀的州廷选锋杀得溃败下去,被后方迎来的五个小阵收拢起来。“小五行如意阵啊。”小胜一场的衮假司马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他见对方阵列整齐,便又令杀得兴起的选锋归于本阵整队。 他看得出刚才被自己墨剑击溃的前阵都是精锐,被选锋们收割了许多已是赚了不少了,得趁早收回来,免得又跟许姓佰将刚才一般,被人反突回来了。 “五行相继!”五个小阵中主阵的五相门弟子各持一各属五行的高阶灵物,齐声念出一顿拗口的口诀,五座小阵便有灵气串联起来。 阵中的修士便感觉从头被灵液浇了一遍,浑身舒泰,士气也提振起来不少。 “处于阵中的人灵力至少增幅了两成。”衮假司马皱起眉来,对方比预想中强出不少,看来自己一人应该拿不下来了。 正这么想着,州廷一方的阵中有一道人影袭来,朝着五相门最前的一名主阵弟子杀去! “好胆!”对阵三名筑基尽皆大怒,一齐赶来阻挡。 从后阵奔来的费司马瞧也不瞧,脚步不停,仍朝着主阵弟子而去,只背过手拍出一掌。 “大鼍推山!”一道巨大凝实的掌印瞬时形成,气势暴烈无比,带起的罡风如剑刃一般切碎了几个挨得相近的五相门弟子 对方三名筑基瞬时变了颜色,如面对的是一头巨兽拍掌挥来,吓得各自打出看家法器护持。 “咔啦。”三件上乘的二阶法器倏地破碎,两名助拳的筑基这时候终于知道这笔灵石有多烫手了,根本顾不上心疼,转头便逃。 受创最深的五相门掌门呕出一口黑血,“哇呀呀”乱吼一声,又一掌拍碎了原本目标的费司马回首暼过,伸手于空中猛地一抓。 “轰。”五相门掌门的赤冠飞出,滚落在了阵中摸鱼的康大掌门脚旁,更加浓艳。 惊愕过后,则被康大宝冒着一众艳羡的眼神捡进了储物袋,“要是连筑基身上落下的东西都不晓得捡,那是什么大傻子。” 五相门一名主阵弟子伤亡,他身上那件高阶灵物也失了作用,原本由五个小阵互相勾连的阵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刚失了掌门和一名主阵的门中长辈,一个个血泪俱下的五相门弟子或有搏命之心,来帮忙的客军散修则没有哀兵之像,各起了心思。 这使得本来还算严整的五座小阵中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骚动。 就在这个时候,老于战阵的衮假司马抓住机会,又是一剑落下,这回倒没破开对方任一小阵散出的护罩,却把对方士气压到低谷。 假司马是技穷了,真司马倒是未必。 只见费司马的眸中灵光一闪而过,他只是法目一扫,便寻出了五相门阵法的节点。 “到底是未得真法的伪阵而已,自以为有这点本事,弄出这眼缭乱的阵仗就可抗衡天兵了!笑话!沐猴而冠、东施效颦!” 费司马只冷哼一声过后,手中黄铜手戟又化作门板大小猛地飞出,斩开寻到的那处阵法节点,嵌进了又一个主阵弟子的脑袋里。 手戟斩碎了主阵弟子的身子,余波仍未散尽,在这个密集的小阵之中斩出了一条满是鲜血的红线,小阵中的助拳修士终于抗衡不住,痛哭之声不绝于耳。 “呜呜.跑呀,筑基都没了,怎么打得赢!” “快跑快跑,再被州廷抓去了,要死要流了!” 受刺激的可不止刚挨了一记的那个小阵,掌门长老们一个个似玩笑一样死在对面那位威风凛凛的州廷官校的手里,自己一方却只能困宥守势,连个能拿主意的长辈都寻不到,乖乖的被动挨打。 处于如此颓势,便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这些五相门弟子们,都彻底按捺不住求生之心了。 原本离散的只是助拳的修士,见了他们出阵奔逃州廷一方也不阻拦,五相门弟子们便也效仿起来,主阵的长老、执事见吼不住,索性自己也弃了军阵奔逃出去。 五相门自此再无取胜之机,本来严整的队伍倏地裂开,一哄而散。 费司马眼中倒无什么心喜之色,本就是该赢的必胜之战而已,这五相门的军阵意外的有些意思,但意思不大。 比起攻灭一个孱弱的五相门,费司马这次选择亲自带兵,试探出来两仪宗不敢出手,坐看呙县五相门覆灭这件事情,于云角州廷而言的实际意义还要更大上许多。 本来平灭五相门这等小宗门而已,是不消他这个正印司马动身的,衮假司马沉溺军中近百年,自然会把这类小事做得漂亮。 可偏偏这次是南安伯匡琉亭亲自点将,费司马就要品一品这其中的深意了。 “是该上报伯爷,今后的动作可以更大些了。”费司马心知这小小的云角州一城一地的得失都与身后大人物的博弈有关系。 “杀垮他们!”随着费司马一扬手戟,大喊一声,给五相门判下死刑。 星散逃奔的五相门弟子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如丧家之犬一般,大方地把后背敞开给猛扑上来的州廷鹰犬们。 地上被染成黑褐色的黄土越来越多,浸润了这片有些瘠薄的土地,欢悦了还在空中游曳的猎隼眼睛。 感谢书友20240408225926041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水到不行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桥本邪、一叶知秋2012、书友110227133916250、开不了点了、书友20190721010737987、黑云客、一步恋人心、星耀四方、ert_bc各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21223204832927、书友20170217042509990、清酒_、不知归途的风、霞城闲行、魇豪、蓝星金仙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22章 大战余波 第122章 大战余波 “康掌门、康掌门饶命!”康大宝听着面前的惊呼,仍然面无表情的将短刃透过法衣,扎进眼前这位旧识的胸膛。 费司马宽慰过后仍未体恤,便是破阵之后也未让康大宝和残破的平戎县队伍休息太久,仍要跟着其余队伍检索残敌。 康大宝此刻伤还没好,不止皮肉骨骼剧痛,每每运起灵力,还有筋脉灼伤之感。 能从那枚天雷子的攻势下活下来,哪能不付出些代价呢。 一枚天雷子足抵得上一件极品飞剑了,却还没能将康大掌门的这条命收走,这康大掌门当真是“贵不可言”。 “倒未曾过在这种地方也能遇到老主顾。”康大宝心中有些感慨,他认得这个眼前面露哀色的儒雅修士,这是个难得的好人,印象中该是在唐固县修行的。 康大掌门在几年前还做游商的时候,有一回手里实在窘迫,差一个碎灵子找不开他钱,他也只是好脾气的温声说句下回再算。 他家娘子也是好人,灵米粥熬的好,腌的酱菜顺口,也乐意留外人吃些菜饭。 话不多,爱笑,人也长得斯斯文文的,很是俊俏。丰满的胸脯子虽然捂得严实,但却常常将衣衫撑得鼓鼓的,总是勾着康大掌门的眼睛去多看几眼。 曾听得儒雅修士说,她生孩子害下了病,总说不很些灵石也难治好。是以两夫妇的修行之路也很拮据,这儒雅修士四处奔走,才能辛苦赚些灵石回家,好勉力给妻子治病。 这令得当时听闻的康大掌门都很有些担心,在此后好几笔的买卖都少收了一些零头。 康大宝做了几十年的游商,白眼受了不少,似这类带着些许温情的事情,倒是实在少有,令得他记忆犹新。 饶是如此,康大宝的动作也不敢再慢了,他总感觉许姓佰将的眼睛正在背后盯着自己,怕是要寻自己的错处,好拿他出气。 感受着背后有冷汗析出,于是康大宝板着脸将手中刺进胸口的短刃轻轻一拧,猛地朝后一拔。 这名儒雅修士胸前瞬间便喷出一道血柱,只见面露痛色,口中涌出的鲜血冒泡,支吾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康大宝这会儿不敢去听,手中短刃利索地一划开,面前这位旧识便又被他割开了脖子,只眨眼间即咽了气。 “哼!”许姓佰将提着一串人头从康大宝身侧走过,狠狠朝着他瞪了一眼,面露不虞。“乃公此番都是被这厮害的,就是捡了这么多人头回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功过相抵呢!” 若不是费司马再三严申军令,不许手下人私自殴斗厮杀,难说许姓佰将会不会现在便将手中人头放下,寻着康大掌门做过一场。 此时康大宝也不看他,兀自捡起储物袋,抖了抖上头的残血,走向别处,默然不语。 遭强人嫉恨这回事,康大掌门这两辈子加起来也是头一遭,多少有些不习惯。 刚收好储物袋,此时远处的山尖发出巨响,康大宝猛地回头一看。 此时距离费司马一人破阵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在近四百名州廷修士的猛烈攻击下,五相门一方的残余弟子坚守的,传承数百年的那座二阶上品上元金斗阵终于要支撑不住,此刻灵光护罩暗淡无比。 形如天人下凡一般的费司马和他身侧的衮假司马先合力祭出一枚珍贵的破阵珠,紧接着使出全力,将大阵护罩一戟一剑交错划成四瓣,然后彻底崩碎。 只眨眼间,远处的山尖之上便绽出大片金华,美如秋叶,从山顶飘然落下。 饶是大阵被破之后,五相门的弟子们也未尽都放弃抵抗。 该说不说,这宗门内生长起来的弟子就是忠心。 他们龟缩在五相门内各个关键建筑的阵法之中,仅凭借地利之便与不屈之心,继续与潮水一般涌来的敌人们艰难抗衡着。 掌门殒命、阵法被破、同门四散.都未使得他们低头,旁人怕是很难理解这些已经深处绝境之中的五相门弟子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或许是心中还念着宗门的道统存续;亦或许是心中还存着被两仪宗发兵解救的希冀;再或许是还留有对于宗门最纯粹的眷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饶是费、衮二位司马尽都消耗不小,未再出手。 但残存的五相门弟子面对着赤红着眸子的州廷鹰犬们前赴后继的猛扑之下,其志虽然可嘉,但也只坚持了半天时间。 自五相门成股抵抗的弟子尽被州廷大军压成齑粉过后,这座传承千年的宗门驻地便彻底换了一位主人。 分肥肉这类好事轮不到依着州廷凋令赶来助拳的各县乡兵。 衮假司马将先前攻阵的各县修士尽都撤了下去,自领着直属于南安伯的那队精锐进去搜刮。 除了跟许姓佰将一样,被选调入乡兵队伍的几人之外。 他们队伍中的其他人哪怕到了此时,也还是衣甲光鲜,似是连充斥战场的血腥气息都被他们的仙衣隔绝于外,不染分毫。 这使得他们与场中的厮杀场景有些格格不入的同时,也令得在场死伤惨重的乡兵们与之相形见绌。 “五相门没了。”康大掌门没有将过多的目光投向那队出尘的精锐。他看着五相门屹立千年的高大牌楼被一个大肚修士用巨锤砸成残渣碎屑,此刻心情莫名复杂。 这可是录在仙朝金册的正经宗门,州廷大军一到,只不到半月的工夫,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数百弟子、筑基掌门、二阶法阵. 又一个远超重明宗的势力,就此尽成飞灰,令得康大掌门不由得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 将溃阵后逃窜在外的丧胆修士们又打杀了一波,康大宝拖着剧痛的身体,了大半天时间将散出去的队伍收拢。 也不将将过过了几天罢了,这时候一点人数,起初从平戎县带出来的五十个人,只剩了十二三个还活着。 州廷这番大胜过后,就是叙功的时候了,按理说没回来的人不会是选择在这时候开小差了。 此番罗家队伍无人尚存、同修会则只有那个年轻修士还留了性命,只是被人断了一臂。 他这次的目的达成得很好,待他回去了,如今同修会中做主的几个长老怕是还要赏他。 草巫教此次全军尽没,连带队的蔡姓执事都没能活下来,回去之后,孙兵斗那边如何解释,康大掌门怕还要费些口舌。 禾木道的领队,那位铁西山编外小舅子的编外小舅子,虽然也受伤不轻,但却好歹还全须全尾的活着。 韩璐夫妇战殁、邵氏兄妹伤了根基,道途尽毁、风家二煞中老大重伤未愈、风家老二被飞来的冰刺扎碎了眼睛,伤了脑子,整个人都被冻傻了一般,现在已说不清话了,只会咧着嘴巴流口水傻乐。 只有本事最不济的钱留不知道匿在什么地方,躲过一劫,还能完好地站在康大掌门面前。 “其余人多半都是死在外头了。”康大掌门心中默念一声。 这还是托那两位司马战力出众的福,以大胜之势,追击敌人的损伤才少些。 若不然,难说还能活几个回来。 康大宝看着眼前稀疏的队伍,此刻只万幸自自己没有带一个重明宗弟子过来。 费司马的那句宽慰似还在耳畔回响:“歇好气力,还有得好厮杀呢。” (本章完) 第123章 议婚 第123章 议婚 转眼又是五天过去,不得不说,比起谢复那厮,州廷的费司马还是有些许人性的。 检索残敌之事毕后,被征募来的各县乡兵只要还能喘气的,州廷的医官丹师都会来看上一眼。能救的都给施药,不能救也会跟你说些好听话,宽慰几句。 康大掌门作为仙朝的入品官员,又受过费司马的赞赏,自然是医官们优先治伤的对象。 他这筋肉皮骨上的伤势都还好,医官给了灵膏与丹药,按着方子养一养,一二月便能好。 可这伤了的经脉想要养好就有些难了,二百灵石一枚的一阶清心养脉丹和着三银水每月温服过后,都还要一二年才能好。 吃不起清心养脉丹倒不是不能治,只要潜心多养个十年八年的,也能好个七七八八的。 吃不起更不奇怪,当年康大掌门在墟市里头开出五十灵石的价格,都能诱得成群的人来应募上阵搏杀了。 二百灵石一枚的清心养脉丹,要什么样家境的练气小修才能吃得起。 有些丹方从被造出来的那刻起,似是就与某些人绝缘了,当真是药比命贵。 出自州廷的医官手里头自然不缺一阶清心养脉丹,连一些常用的二阶灵丹都有,只是那便不是给康大掌门备的了,要用在更金贵的人身上才行。 也是看在费司马跟康大宝说过话的份上,这位出身帝京簪缨世家的医官才破了例,大发善心地留下一粒清心养脉丹,好让康大掌门尝尝味道。 医官再简单嘱托几句,便离开康大宝,去看其他的平戎县乡兵了。除了钱留之外,这个营地里人的伤势没有一个好治的。 不过比起分到其他县兵驻地的医官同僚而言,这医官的工作繁重程度也未增加太多,盖因此处也没有几个活人了。 自医官走后,康大宝随手布置一个警戒阵盘,便抓紧时间,服下清心养脉丹,化水炼化。 随着丹药的药力一点点汇入体内,他感受到一丝丝凉爽正沁润进自己的周身经络,原本稍稍运起就有灼伤之感的经脉顿觉舒爽,令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一分钱一分货,清心养脉丹不愧是出自州廷的一阶极品灵丹,比起康大掌门先前服用的什么定脉丹、祛火散之流的丹药高出不知道多少。 这医官还真有点本事,照着这么服用半年,这伤势定能好上大半。 不过这本事是有点但不多,灵石才能治伤算什么本事,不灵石就不能把道爷治好么? 康大掌门这会儿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腹诽一番,才撤了阵盘,便见蒯武秃着脑袋来看他了。 这次征伐五相门的战役,蒯武先是跟着许姓佰将大杀四方,割了好些散修脑袋不说,还脑子一热跟着冲进了五相门的前阵里头去。 能成为活着回来的幸运儿都算他命好,唐固县带队的那位县丞就死在阵里了,连尸首都是蒯武带着几个人仔细寻了三两天后,才勉强拼好的。 不过军法官对着蒯武他们这类失阵而返的败卒也是很恼火。 如此一来蒯武等人尽都没了斩获不说,还被判了髡刑。 这还是念着法不责众才轻判了的,要是费司马真狠下心把许姓佰将斩了,蒯武肯定也要陪着吃一刀的。 那断头刀没挨上,可这剃刀却躲不了。 军法队所用的那把剃刀上可是有法禁的,蒯武头上敢长了头发不剃,那便会如金针刺穴一般疼痛难忍。 没几个硬汉会为了这点烦恼丝忍受这份苦楚。 好在这法禁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衰弱,只是蒯武这往后的二十年里头,怕是都用不上发簪这东西。 不过看他那模样,倒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戴着个灰幞头把脑袋盖得严严实实的,还有心情拖着跛足来看康大宝。 “世兄好些了罢。”蒯家是裴奕师父李师叔的母家,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家也只与裴奕能称得上世交。 蒯武此刻朝着康大宝说话,嘴里头却念着“世兄”二字。 这是因为自重明宗许给了他家丹潼崖之后,他顺杆爬的改了口,多少有那么一点儿攀附的意思。 “老弟来了,快坐。蒯前辈过身我却实在抽不出身,未去吊唁,还请老弟见谅。”康大宝忙一指旁边的青玉蒲团,他倒未想过蒯武家里才死了人,还有心思来自己这里。 这回康大掌门出征没能捡到几个储物袋,却捡了一身伤回来,可算是亏大了。 这青玉蒲团算是储物袋里头难得能看的几样东西之一,一阶中品,有聚灵清心之效用,拿来待客不失颜面。 “世兄有心了,叔父的灵柩已经启程返回族地了。”蒯武行过礼才坐上蒲团,叹息一声。 此时他言语中哪会有怪罪的意思,康大宝的十块灵石是到了的,人不来才好呢,能省一杯灵茶是一杯。 蒯家可没有人在县中做官,又是小门小户的,其后的靠山没有庇护不说,家中拢共才五名修士,这次便被征募来了两名。 这等做法,堪称是敲骨吸髓了。蒯武的运道也不好,不仅因失阵之罪被军法官罚没了斩获,还落得个一死一残的窘境。 蒯家往后的日子便更难过了,重明墟市那间铺子怕是都暂时无力派人来管,只能转手赁给别人,看看能不能挣点儿灵石回来周转。 两人境遇相同,便互倒了一些苦水,足聊了大半袋烟工夫,蒯武才步入正题。 “实不相瞒世兄,小弟先前请了陆巽陆道兄与裴兄谈过他与我家小妹的婚事。裴兄那边自无不可,但也说要先问问世兄的意思,不知”蒯武面色涨红,面皮显是厚得有限,话说到一半便说不出口了。 求亲这件事,一般都是男方来做,便是男方做,也没有似蒯武这般由自家开口。哪怕是再小的人家,也该请托媒人上门才好。 修仙之人按说不怎么拘礼法,但蒯武作为一家之主,如此行事,就有些太过了,显得蒯家女儿太不值价了。 他这么个做法,难堪得可不止是他一人,连康大掌门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只来得及支吾一句,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想着利害关系。 “啊,蒯家小妹与裴师弟婚事啊”康大宝沉鸣一阵,意识到这蒯武估计是有些失了方寸了。 那位蒯家小妹康大宝倒有些印象,姿容是好的,年岁也轻,一副小家碧玉、含苞待放的模样。 可康大掌门事先并不怎么赞同这场婚事,原因倒是很简单,裴奕现在可是入阶的丹师了,长相又好,年岁还轻,修为也不错,这条件也算能拿得出手了。 联姻攀高枝这回事,可不止他蒯武蒯家主想做,康大掌门也想靠着裴奕骗个大家女回来给重明宗做靠山呢。 看看蒯家这萧条模样,跟“大家”二字肯定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准备点嫁妆怕是都难。 退一万步说,便是娶不得大家女,那让裴奕娶陆家的陆芸娘都比娶蒯家小妹来得强。 前者虽说不好看、年岁也大、听人说性子也冷。 可人家能打啊,当年陆家七个人里头,挨了蒋青一剑还敢再还手的也就她一个。 更莫说陆芸娘还会养灵蜂,要是能把她诓得嫁进来,那就跟把陆家的残破灵脉挖了差不多,看看陆巽还敢不敢在本掌门背后玩些小心思。 至于陆芸娘不好看的事情这倒没啥事,吹了蜡烛谁也不比谁强多少。再说了,纳妾、外室、青楼勾栏.消遣的方式多种多样,裴奕不至于太过委屈。 康大掌门是真从内心为裴奕与宗门考虑的,这么一想,蒯家小妹虽然有一个姿容出众的优点,但也确实难称良配。 蒯武也是个当家做主的人,脑子不笨,怕是早已想通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是怕康大宝让裴奕拒绝,特意跛着腿过来厚颜卖惨呢。 不得不说,他这招数有点作用,康大掌门是个体面人,碍于情面没有当场拒绝此事,只说要回去之后再好好与裴师弟商量一下。 蒯武未得到满意的结果,但好在也未被康大宝直接拒绝,又说了两句场面话后,这才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康大宝的小木屋。 想来回了重明墟市之后,蒯武多半也还会再过来死缠烂打一番。 似他这类小家主持家甚难,生存不易,有些事情,便顾不得脸面了。 “养脉丹怕还是吃不起,接下来的几年要老实养伤,那么我是不是也该娶妻了呢?”康大掌门陷入沉思,在依旧充斥着肃杀之气军营里他考虑起了这个有些暗昧的事情。 “还是娶一个吧,”康大掌门想清楚了,“我就不能也享受享受么。” 说起来也是堂堂的一派掌门,年近不惑了,却还跟个氓流一样连个妻室都没有,成个什么样子。 几个徒弟是可以当儿子看不错,不过既有徒弟又有儿子不是更好吗?! “娶!必须娶!”闭上眼睛,由五相门弟子掷出来那颗天雷子似是又在耳畔炸响,原本已经好了些的经络也隐隐作痛起来,更令得康大掌门下定决心。 “要娶个什么样子的呢?额,我要找个好看的,陆芸娘肯定不行.” 感谢简v、红计两位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71002112320854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孤影牧风、白苭、没事我能飞、王成铁、书友20220823100343614、大甸子、有一个大神、书友20221111160813763、书友20190721010737987各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无名之山、书友20230705190649475、书友20210213023306498、书友20230916090310375、书友20190728233927000各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24章 你要娘子不要 第124章 你要娘子不要 康大掌门独自在小木屋内写写画画了小半天,决定了还是要娶贺家的小妹。 这一嘛,是因为两家如今情谊不错,联姻可以 二嘛,是因为把贺家小妹娶回来,贺德宗就不能打蒋青的主意了,康大掌门还等着小三子筑基后拐个筑基回来呢; 这第三嘛,是因为贺家小妹桃李年华、妍姿艳质、珠圆玉润、丰腴娇美. 如今唯一所虑的,就是听说贺家姨娘有些宠溺这个世妹,不知道愿不愿意许给康大掌门这个“年近四十志渐衰”的不惑中年了。 出木屋时已是傍晚,康大宝去看过邵家兄妹等人的伤势,回转的时候便见费司马的亲随已在门口等候。 赶忙迎上去,对方未言其他,只说司马相召。 心知怠慢不得这位大人物,康大宝闻言后忙撇下队伍,交予钱留代管。 随后自整理下着装,换上官服,马不停蹄地走进了帅帐之中。 原本五相门议事的大殿此时已被费司马征用,做了帅府。 此刻他正坐在五相门掌门的高座上打着算盘,手里拨弄不停,二阶灵材翠玉琉璃做成的算子在他手中噼里啪啦乱响。 殿中除了康大宝还有些人,都是费司马的亲信,各自束手立在阶下,盯着自己脚尖,都不敢说话。 康大掌门有样学样,束手站在队列最后,也低头瞄向自己已经裂了鞋面的官靴。 “呸,州廷的匠作司还真是烂透了,就这双官靴也还要了道爷十块灵石,真是敢开牙呀,这才穿了几天呐!” 康大宝正心疼着,却听着高处传来一声:“出去时候找下衮石禄,就说我赏了你双新靴子。” 康大宝闻声抬头一看,却见费司马已推开了算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谢司马体恤。”康大宝收敛心神,躬身答道。 “没甚好谢的,都一样货色,穿不了几个时辰。”费司马满不在乎的一挥手,“此番平戎县做得好,没被许家那个莽夫一并带崩了,陷阵不失,你有功劳。” 许姓佰将冒进一事,事涉费司马的基本盘,费司马说得自己可说不得。 康大宝不敢应声,只是自谦地说了些虚话,便小心的不敢再言,照旧低头沉默着。 “本官问你一声,要娘子不要?” “啊?”康大宝闻声眼睛瞪得斗大,一脸错愕之色。 “本官问你一声,要娘子不要?” “啊?”康大宝面上的错愕之色不减分毫,这惊呼声更是大了许多。 “挑一个吧,娶了。”费司马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面色如常,扔下来一个铅色玉简落在康大掌门脚下。 “司马容禀,下吏性好渔色加之资质又劣,只是四灵根而已,恐” “啪”又一个玉简砸在脚边。 康大宝不敢再言,灵识浸入玉简,翻阅起来。此情此景,多少有些熟悉 “嘿,你还真挑上了。”约么过了半刻钟,费司马停下算盘,不耐地出声,脸上表情却看不出喜怒。 “虽说都是些京畿望族迁来此处的大家庶女,但也都是有灵根的,配你一个小小的重明宗掌门,还嫌门第低了不成。” “下吏不敢,只是自觉出身卑贱,品行不端,配不上这些贵女而已。”康大宝谨小慎微、半真半假地回道。 “如今这云角州十三县的官员出身簿册,我都是翻看过的。你身家清白,自幼失怙,幼年修道,少承门户。除了个欺凌妇人、睚眦必报的小事,无有劣迹。 这么些年,连窑子都没怎么进过。品行不端四个字,你也想往自己脑袋上安?甚至连你那四个师弟,也没有不争气的,都勉强能称作是可堪造就。你家门风在云角州这类边鄙之地,已算出众了。 我知你是个心底实际是个心气高的,念你薄有微功,特意给你造化,要抬举你。但你可千万莫要自作聪明,想拿这些话来哄我。”眼见费司马表情转冷,双目阴鸷。 康大宝听了面前这筑基真修的恫吓之言,脑子里顿时涌现出费司马一掌拍碎五相门掌门的场景,那顶血红的赤冠可还在他的储物袋里头放着呢! 于是吓得当即跪下,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以首叩地,大礼拜道:“司马切莫误会,下吏不敢!真只是怕委屈了这些贵女了。” “既然你不敢,那我就做主了替你选了。回去备好大雁,下月来我费家一趟。” 费司马拍了板,那便是不容分说了。只见他说完话一挥手,两旁侍立的人中便各分出一人,将康大宝拉起,送出门去。 “这可如何是好!”出了正堂的康大宝换上愁容,比拿刀子拼命的时候还要慌些,回到小木屋也是心事重重,久久未曾入睡。 他是想攀高枝不假,可最多也就是想想左近的筑基世家。费家是什么门楣,哪是他康大宝一个老光棍攀得上的? 可费司马就点了自己做女婿,哪怕只嫁个庶出中的庶出女过来,康大掌门也得当祖宗供着。 这下好了,还想让别人给你生百十个孩子呢,想得美!京畿豪家来的贵女,人家进门后当着你的面养几个面首你都得站在旁边赔着笑! 这便都罢了,面首便面首,可康大掌门如今当个小县尉都得成天提着胆子,小心被两仪宗的刺客害了命。这后面一当上了云角州范围内费家的头一个本地女婿,那这消息不得直接送到两仪宗掌门的桌案上头去? 真惹得这等大人物着恼了,可就真成了众矢之的了,康大掌门纵是再有十条命怕都不够死的! 直愁得康大掌门愁容满面,迟迟无法入睡。 费司马没想过康大宝肚子里会有这么多弯弯绕,他心情好似不错,选在了与康大宝商量的翌日庆功大酺。 下达这道命令的同时,也将“许给康大宝费家女”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营地。 从各县汇集过来的几百号各类出身的修士,都知道了平戎县的康县尉要聘费家女了。 这也意味着再用不了多久,整个云角州都会知道,甚至因为事涉京畿大家嫁女,连云角州邻近的几州也会有人耳闻。 消息一出,营中顿时炸了,议论四起,声音可比衮假司马带着喊口号的时候大多了。 其中艳羡者、唾弃者皆有之,更多人则是又羡又恨,背地里头骂一声:“狗嘴里要落好羊肉了”,都算是好听的话。 大酺之事,连许姓佰将端酒过来阴阳了几句。他心头也不舒服呢,戴县许家虽然不凡,但比起正待要再说些挖苦话,便见衮假司马也端酒过来了。 连衮假司马都端酒来敬,直赞康大宝不愧是费家的好东床。 “应伯爷相召,我衮家也要从京畿地方迁来一支族人在云角州落脚,到时候你我两家便是乡党了,亲上加亲。” 这番亲昵的举动把个平戎县队中的一众伤兵看得又气又怕,许姓佰将也老实得不说话了,灰溜溜地回了人群里。 衮假司马又拍了康大宝好一阵肩膀,这才转身回到主桌。 这一出直吓得康大宝宴后也不敢寐,只得如芒刺背的在哀恸满营的五相山门中打坐了一晚。 生怕闭眼时候被哪个不忿的同袍一气之下摘了脑袋。 大酺次日叙功,康大宝作为费家的预备女婿,就是没有功绩,也该理所应当地排在十三名带队县官之首。 费司马这次不知捞了多少灵石,出手阔绰得很。 赏了康大宝灵石一千、一面一阶极品白罴牙旗、一瓶养脉丹、五件上品法器。 也因为这次平戎县叙功排在众县之首,除了该得的赏额抚恤之外,平戎乡兵一人还额外领了一百灵石,两瓶修行丹药,一件中品法器,招人羡慕。 不过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比不得费家嫁女这一件事情遭人艳羡。 “这姓康的只待等死了。”台下不少人戏谑看着康大宝那双簇新的官靴,恨不得两仪宗的刺客登时就来将这仙朝的铁杆鹰犬打死在授奖的台上,大家才解气。 — “费家女又怎么了?灵石塑的?”费司马看向眼前的族侄,嘲讽一声。 “族叔,我费家女没有嫁泥脚汉的道理。”费司马身前一个昂藏大汉恭声言道。 “南安伯不久后就要娶妻了,岳家女。”费司马瞥了一眼族侄,见他还是混沌的模样,心中暗叹口气。 接着解释道:“这位是个有大出身的。老祖言过,他若结丹,当有七分可能冲一冲上品,上品金丹有几人结不成元婴的?便是更上的机会,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等人物,又是天潢贵胄,元婴大族的嫡女都未必能配,更别提一个小小的韩城岳家。” “这块地方虽小,却是南王殿下亲自落的子,你明白吗?仙朝三位宗室老祖、三十三处元婴势力,都在这里长了眼睛。 这次若是我们站不稳,仙朝,便真要被他们都占住了. 一个小宗出身的庶出女而已,这些年大宗嫡女为了族中大事都死了多少,你们凭什么不舍得?” “族叔,我们浗水一支虽是小宗,可也还有叶涗老祖在世的。纵是庶出女,可以伤可以死,但这泥脚汉,就是不能嫁!”昂藏大汉依旧硬着脑袋。 “.了不起,拿叶涗老祖压我。”费司马闻言立即换了副颜色,讥嘲一声。 “侄儿不敢。”费家族人不卑不亢,轻声答道。 “好,你们浗水堂不嫁,我歙山堂嫁!转告你那再从父,你们这支也都回去罢,免得踩在云角州这片地方脏了脚,再去叶涗老祖那儿告老子的状!”费司马拂袖而去。 “侄儿领命,但凭族叔吩咐。” 再次谢谢大家支持,大家觉得咱们用不用建个q群啊 (本章完) 第125章 清剿余孽 第125章 清剿余孽 康大掌门下了高台,心知州廷这是把自己当做马骨高高地挂了起来,好等着云角州那些千里马上门了。 这番百感交集之下,饶是储物袋被刚得来的一堆好东西装满,也没让他有多开心。 只要想想这是州廷给他康大宝的买命钱,甚至还是买他整个重明宗命的价钱,的确就没什么好值得开心的了。 他康大掌门的名字说不定都已经盛到两仪宗掌门这类大人物的案头上去了,这点儿灵石多吗?哪里多了? 自平戎县后其余各县主官挨个上台依次叙功,一十三县中唐固县排名倒数第二,带队的主薄殁于王事了,由剩下人里修为最高的蒯武这跛脚的一瘸一拐地上台代领,引起台下人一片唏嘘声。 斤县则排名最末,只活了一个带队的县尉,还两臂皆无。 费司马见此情形觉得有碍观瞻,索性也不要他上台了,随便安排人给了个储物袋便直接打发他回去,更激得台下众人生出些物伤其类之感。 见了台下的异动,费司马看向许姓佰将的眼神则更加不喜。 此次分给他三县乡兵与一众散修,三修几乎尽数没于阵中也就罢了,居然把三县乡兵也弄残了。此事不久后必定会被张扬出去,怕是要坏了州廷在基层小修中的风评了。 “哼,戴县许家.” 叙功之后,则是要安排派兵清剿五相门余孽之事了。 这五相门的诸多附庸之中,只要天兵到来之前都没及时反正的,都要清剿干净。 有那及时反正了的,也还要派兵上门敲打一番,逼得其奉上大把资粮女子才好脱罪。 而那些或因利益、或因情谊而来五相门助拳的势力,只要被查清楚了,一样也别想走脱。 费司马看不起这点蝇头小利,连五相门这个筑基宗门被他翻了个干净,搜罗出来的东西却也没一件能入他的眼。 而那些依附五相门的练气势力,就更不值得让他走一遭了,叙功完后,他便乘着玄隼返回宣威城了。 此间事了,费司马作为主事人,自然要去向南安伯做番汇报的。 他颍州费家这次为了南安伯他老人家的事情,连宗女都舍得配给这边鄙之地的泥脚汉了,做出了这么大牺牲,能不着急回去表功嘛? 有些事情哪怕你做了,可如果上峰不知道,那就是白做了。 费司马一走,便由衮假司马主事,他老人家将五相门的各个附庸理了份单子出来,拿出判官笔来写写画画一番便安排清楚。 五相门附庸中及时反正的那一批,都交由他分派州廷直属的精锐们去挨家敲打。 这样安排的理由十分充足,既然是去传檄而定宣扬天威的,自然是要由姿容整齐的精锐们去,也好好好彰显一番仙朝气度。 若是让这些连仙衣都配不齐一件的乡兵们过去,那就不是宣威,而是折辱人家了。 既然精锐们都不辞辛苦去宣扬天威了,剩下那些不服王化的愚顽之辈,自然就要各县乡兵上门施以雷霆手段了。 怎么说呢,谁都知道这是衮假司马安心让精锐们去摘桃子,让乡兵们去啃骨头的借口。 可人家衮假司马愿意给你们一个借口已经是给脸了,要有人再敢嘀咕什么,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这啃骨头照样有讲究,同样是骨头,有的是肉多骨头小,有的是只有骨头没有油,这挑选的先后顺序自然大为关键。 衮假司马自然不会给作为费家东床的康大掌门小鞋穿,了些心思,选了一户他眼中最好的人家给他。 念在斤县、唐固县队伍残缺不全,已无力独自攻灭任何一处势力,衮假司马还特意把两县人员一起并给他统管,好为之后这破家灭门的买卖提供助力。 康大宝听了衮假司马的吩咐,看着由蒯武领头,伤兵满营的唐固县队伍,和更加残破的斤县队哦,斤县便不能叫队伍了,唯一活着的无臂县尉勉强能算大半个人,有些唏嘘。 不过人家衮假司马也是好意,或许因了康大宝这个费家准女婿的身份,还有了一些对于晚辈的关爱之心。 “呙县三庄。”康大掌门念着衮假司马扔给平戎县的骨头,不知该喜该忧。 康大掌门因了早年间背着货栏四处行走游商的经历,相较那些云角州大部分的同侪修士,见识还算不错,听闻过三庄的名声。 这是个很新的势力,在呙县扎根还不足五十年。三庄以前叫耿家庄,而之所以改名叫三庄,是因为庄主耿喜有三个女儿都生得好看,分别嫁给了五相门的三位长老. 莫看这名字来得有些随便,庄主耿喜可是货真价实的后期修士,早些年的战绩也有些吓人,许多匪修势力都曾打过他家主意,却无人未得逞。 加上他后面有了五相门三重长老岳父的名头,在呙县的练气修士之中,也算个很有颜面的人物了。 因此关系,三庄在五相门的一众铁杆附庸之中的确能算是个皮薄馅大的存在,衮假司马对于康大掌门的确算是很照顾了。 在他看来,康大掌门现在只凭那道瞳术,倒也不惧寻常的后期修士的 至于耿喜“五相门长老岳父”这个名头,就更是笑话了,现在戴在他头上就跟吊了块“斩立决”的牌子在脖子上也无甚区别,多半正发愁想着怎么能快些摘下来呢。 只是据康大宝所知,从前三庄中修士不少,加上耿喜大肆招揽的散修足有四五十人。 也不知他家在此次五相门一役派出了多少人,家中还有多少人留守。 若还是刚出门那队不说士气至少人员整齐的队伍,康大掌门带着人将三庄一举攻灭,还是很有些信心的。 但这会儿嘛,待他带着手下所有修士回了小屋一点,也不过十八人而已。 这其中除了钱留之外,包括康大掌门自己,也尽是伤卒,缺胳膊少腿的都不在少数。 饶是就要娶新妇了,康大宝的脑子也还是没有发热,知道凭着这点本钱,要攻下守备完整的三庄怕也是无稽之谈。 可攻灭三庄可不光是衮假司马的照顾,还是军令。 他康大掌门若是敢不尊军令,那费司马向南安伯邀功的话里头怕就要多加一条“大义灭亲”出来了。 不过康大掌门倒未太着急,他可是游商出身的,只是了半天工夫便想出了个办法来。 先收了斤县县尉二百灵石,声称这是体恤他伤势太重,放他归乡了。 这县尉听完便是痛哭感激不已,世人总说富贵险中求,但这战阵搏命可不是一般的吓人。 只看他现在痛哭流涕之下,把衣襟都打湿了,却无手拭泪,就知道厉害了。随后这位同僚便是千恩万谢一通,交了灵石给康大掌门便疾速返回斤县去了。 再收了以蒯武为首的唐固县修士每人二十灵石,也放他们归乡。临走时康大宝把蒯武单独留下来,返了他四十块灵石好做程仪。 蒯家小妹与裴奕这桩婚事康大宝多半还是要否的,这时候多铺垫些,免得到时候太伤两家人的情谊。 蒯武见了灵石自也是当场便拜,如今的康大掌门在他这个小家主眼里头,是实打实有些奢遮人物的模样了。 需知二十块灵石对于混迹底层的练气小修们而言已不算小数目。 平日里头不个大半年也难挣得不说,就是上了那么危险的战阵之中,都要摘来两个练气初期修士的人头才能换得。 康大宝出手这般阔绰,由不得蒯武不感激。 见了其他二县修士都能走了,还留在康大掌门屋中的平戎乡兵们眼中满是希冀,只盼也早些放他们回乡去了。 哪怕是风家二煞、邵氏兄妹这类厮杀惯了的匪修,也都想尽快离开这处满是冤魂尸骸的战场。 可康大掌门却未如他们所愿,扔下他们,独自便往洪县的驻地去了。 感谢20210728015119135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一晌为客、黑云客、孤风牧影、简v、书友20240425012423905、难啃了哦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230323223819215、书友20220323175551116、道可明、往事随风、日迭已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26章 班师 第126章 班师 “轰隆”一声巨响,三庄的一阶极品阵法核心中的阵盘破裂,给阵法供能的一阶灵脉也随之断裂开来,散出一股不小的灵力尘烟。 尘烟很快散去,将三庄中的守卫修士们尽都袒露在州廷的兵锋之下。 “州廷鹰犬,如此为仙朝欺凌同道,两仪宗大兵将至,你们迟早不得好死!!”随着庄主耿喜的一声惊呼过后,数件气势不凡的上乘法器蜂拥而至,将这个薄有名声的当家人击成碎肉。 “杀!”带队的洪县县令很是不爽地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平戎县人马,面色一沉。 杀气腾腾的洪县乡兵军阵浩浩荡荡地杀入了三庄中,他们近百号人马在这个庄子外头磨了小半个月,死伤了二三十人才开了阵法,满肚子的火气就要肆意地洒在里头呢。 眼见三庄修士逃散的逃散,奋力抵抗则继续困兽犹斗,然后被涌上来的大队修士瞬间湮灭,康大掌门这时候带着笑脸凑到洪县县令跟前,搓着手指头嘻嘻说道。 “嘿嘿,莫县尊,承惠一千灵石。” 莫县令听了耳边这笑声,看向康大宝的眼神有些愤懑。 想他堂堂的洪县县尊,筑基嫡子,就是放在云角州,这出身也不算差了,居然有被眼前这个破家出身的小小县尉拿捏的一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这支队伍本来是家中托了许多人情才攒成的精锐人马。 近百人的队伍中连个凑数的练气初期都无,也不招没有根底的散修,若是摆开车马真刀真枪的做过一场,怕也不会比任何一队五相门弟子组成的小阵差上多少。 比起一众由修为参差不齐的羸弱之兵凑成的各县乡兵而言,由莫家这个筑基势力认真梳理的洪县队伍堪称精锐。 莫县令此次了这许多资粮精力组成的这支人马,本就是带着族中希望,奔着为州廷建功,大放异彩来的。 偏偏前锋一事被暴虎冯河的许姓佰将争去了,竟搞得康大宝这落魄掌门在费司马面前露了脸。 在随后的战斗中,因了两位司马出色的个人战力搅得五相门一方几下便失了阵型,摧枯拉朽的败得太快。 洪县队伍因为相较齐整,被费司马跟州廷那队精锐一起捏在手里留作预备,没有争得残余搜剿残敌以图表现的机会。 这便令得洪县队伍叙功之时只排在斤县、唐固县之前,分派清剿五相门附庸之时自然也捞不着什么好地方。 若是莫县令真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那洪县莫家这面上未免太过难看。 他家跟康大掌门的想法可不一样,作为云角州内为数不多敢直接亲近州廷的筑基势力,莫家正在从各个方面向州廷积极靠拢,生怕登不了南安伯这艘巨舰。 霍禀没几天活头了,他家又无别的筑基,这刺史的位置可就要空出来了,但若是没有表现,莫家拿什么去争? 这时候康大掌门找到了莫县令,声言要与他一起分润攻灭三庄的功劳,这便很有点瞌睡遇上枕头的意思了。 一千灵石的开价不贵,甚至说得上很是便宜。 类鬼马枭那样的草寇寨子中都能收缴到近千灵石的灵材,更莫说三庄这类五相门的亲近附庸了。 何况收下这笔灵石之后,待洪县乡兵开了庄子,康大宝不止分文不取,作为回报,他还会在之后上交州廷的战报中着力描写助拳的洪县队伍的英勇,写一写带队的莫县尉如何亲冒矢石、如何的身先士卒,希望能给两位四司马留下些好印象。 这便彻底说得踌躇满志的莫县令心动了,答应帮着康大掌门做打手。 比起有可能被费司马记住这个好处,三庄中那点斩获,对于筑基嫡子的莫县令就有些无足轻重了。 如此一来,莫县令既要给康大掌门做苦力、还要给康大掌门送灵石,还欠了康大掌门一个不算太小的人情。 别以为这封战报就你一家想要,没叫齐想要的人聚在一起搞个小型竞拍,就已经算是康大掌门照顾你莫县尊了。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莫县令依旧不爽,一脸不甘地点好灵石递给康大宝,说话的语气也阴恻恻的,听着就不像好人。 “康县尉好命呐,待你娶亲之时,别忘了给我们洪县莫家也下张贴,莫某定要亲自登门道贺。” 康大宝则是满脸堆笑地将灵石收好,他自然听得出这莫县令语气中的嫉恨之意,他与对方一样,也巴不得互相能换一换。 康大掌门是真没有求娶费家贵女的意思,能娶一个似贺家小妹那样小家碧玉,安安心心地多生几个儿子,就已经极好了。 可偏偏,他却连这点事都做不得自己的主。 平戎乡兵们随着康大掌门在此看了小半月的戏,眼看着洪县修士与三庄双方又是一场激烈的厮杀,心下的怨气便尽都散了。 康大掌门收了灵石,便放出灵舟,带着众人往平戎县回转。 回程的飞舟轻了不少,康大宝坐在一角,唤来风家二煞、邵氏兄妹说话。 “平戎县尉下有三个令史的位置,你们三个乾修若是想做,我可以做主,邵家娘子,我也另有补贴。 若是不愿,我这里有五百灵石,几位一并分了,算康某欠你们一个人情,回去做些干净买卖,往后也不虞遭人惦记了。 不过要先说好了,假使这会儿诸位里还有心怀愤懑的,却也好办。下了灵舟,咱们直来直去地做个了结,生死勿论。只是莫要在背后打我重明弟子的主意,搞些阴私手段,那就不好看了。” “不敢。”风家老大伸手取了灵石,开口保证:“我们兄弟往后绝不敢与县尉为难。” 风家老大此时经过医官施药,将养了大半个月后,由中了火蛇咒引起的伤势已好了大半。风家老二的运气则要差一些,那冰刺伤了他的脑子,医官舍不得用好药,如今还是咧嘴淌口水的呆傻模样。 至于往后如何,能不能尽快恢复,就要看风家老大这个做哥哥的有没有尽心照料了。 风家老大此时也是叫悔不迭,心头哪敢有报复之心。他若早知道前些年还在四处行商的康大宝是这般的狠人,定会躲得远远的,又何苦讹他那几个灵石,弄得自己兄弟如此下场! “县尉如今贵为费家婿,我们这些卑贱之人,哪敢招惹”邵伟一把扯住自己还想说些什么的妹妹,也接过灵石满脸赔笑地说道。 他们兄妹当年可不止是在路上收康大宝几个买路钱那么简单,康大掌门要不是有点儿阅历,可是差点就遭了他们的仙人跳,要吃个板刀面的。 如此一来,康大掌门没让他们去冲阵而死,都是大度得不得了的活菩萨了。 人家可是马上又要去做费家女婿了,自己兄妹这类草芥一般的角色,哪还敢心生怨怼,只巴不得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康大宝见众人都拿了灵石,没人愿意接令史这没品没阶不入流的官,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大家都不是蠢人,不会以为这呙县五相门前脚被灭,这云角州就真成了大卫仙朝的天下了,要想收服人心,荡清两仪宗的影响,这日子还长着呢。 康大宝此时思绪乱成一团,没有心情说些什么。 似这样简单地口头告诫几句,防得住君子,可防不住小人,未来他们未必不会对重明宗做些不利之事。 若说稍稳妥些的办法,也该是把这些亡命尽数收拢,圈在一起,叫上蒋青几个师弟把他们杀个干净才好。 可若是真那样做,事情便做得太难看了,违背了康大宝事先许下的承诺,也脏了康大掌门在平戎县的名声。 州廷将来的征伐之事定不会少,看样子康大掌门后续也难躲得掉上阵一事。 若是在平戎县把名声坏得太厉害了,下一次还想如法炮制地征募些散修来用,可就太难了。 届时不止是散修们不信他,各家势力也不会信他,这脏了的名声若想洗干净,就要出数十倍的精力才行。 不见康大掌门如今在费司马的嘴里头,还是那“睚眦必报、欺凌妇人”的评语么。 想来想去,还是放这群凶人一条生路的好。 康大掌门只觉疲惫得不行,忙又把剩下的钱留等人叫来,草草地宽慰几句,随后一人也给了十五灵石,算作补贴。 待众人轮流架着灵舟各自心情复杂地回到县中,甫一落到县衙,康大掌门便将队伍匆匆发散。 众人如蒙大赦,星散而去。 县中如今只有铁西山一人主事,孙兵斗还在唐固未回,也是好事,倒是省去了康大宝准备好的一番唇枪舌剑。 罗恒在衙中,没有出来。此次罗家队伍尽都没于阵中这件事早早地便传回了平戎县,这番下来,罗家便是足足没了一半的修士。 这令得罗恒对康大宝又气又怕,想了半天也没敢从后衙出来见他,兀自在屋中垂泪伤心。 如此一来,康大宝也乐得只与铁西山这个主薄草草交接一番,便回转重明宗去了。 平戎县的灵舟自然落进了康大掌门的储物袋里,这足能载着五六十人快速行进的飞行法器可是好东西,虽只是一阶法器,却比一般的二阶灵器还要贵上一些。 若不是前番州廷体恤各县公帑不足,才从牛家的库里头挑了些材料、做工都差些的标了低价,就凭平戎县这二年搜刮的这点灵石可万万买不到。 不过灵舟太过耗费灵石与灵力,康大宝还是从后衙取了自己的老驴赶路。 快两月过去,这老驴看上去似是更加毛光水亮了,听小吏说,那是罗恒特意叮嘱的,要他好好饲养。 康大宝想这厮应该是没安好心,估计成天盼着自己身死的消息快些传回来,好杀驴吃肉来泄愤。 “却是没能如你的意呀,道爷活着回来了!”康大掌门哼了一声,想着自己这番辛苦奔波,老驴却享了这么久的副,于是心下不爽,鞭子打得快极了,催着老驴一路快跑,眼看就要到重明宗的牌楼了。 只听这时,草木敛息,飞鸟绝迹,方圆百丈似都被一片肃杀之意装满。 康大宝耳旁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激得他汗毛炸起,浑身毛孔都析出冷汗,腰间的混元葫芦已经灵光闪烁,就要放出青烟。 “两仪宗的刺客,来得这么快么!”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27章 援手 第127章 援手 时间要回到费司马呙县叙功的第二天。 一健硕的中年修士踩着飞舟行进了两仪宗的万象乾元阵外后,亮出腰牌,走进了两仪宗的霞泊山总门。 两仪宗于霞泊山立派数千年,经过了历代门人为夜以继昼的为这座仙山搬山填海之后,如今的两仪宗已是坐拥数条三阶极品灵脉、九峰二十三脉,代代有正品金丹人物出世的兴盛局面。 在整个山南道,除了摘星楼这一道魁首之外,两仪宗已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宗门,名声显赫,威压数州。 依着两仪宗不成文的规矩,宗门掌门每百年一届,不可连任,依序由各峰正品金丹轮换。 今岁正该由重铅峰栗云上修接替仇云生上修担任掌门之位。栗掌门同上任出自野湖峰的仇掌门不同,惯来不喜在掌印峰理事,虽担任掌门,却甚是厌烦庶务。 是以若如无要紧之事,其一般也只在重铅峰洞府修行。这座石山高耸,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依照两仪宗门规,掌门居住之峰,为示尊崇,金丹以下不得飞驰。 登山之人入目可见由石板铺就的一条青翠石径,石径两旁处处皆是瑶草琪,皆似被仙气所沐,显得格外清新爱人。 沿着石阶走到峰顶,可看到两旁是一排傲立的高碑,上头记载了重铅峰历代金丹上修们的生平往事、丰功伟业,激励着后辈门人潜心修行,光大门楣。 中年修士正是领了栗云符诏,这才从外回到宗门,来登重铅峰拜见掌门。 “拜见师伯。”岳澜攀到峰顶,见到正盘坐云端修行的栗云,面带崇敬之色。 两仪宗如今有筑基数百,正品金丹上修却不足双手之数,每一位都是宗门的擎天之柱。 这便是使得重铅峰出身、现任两仪宗战堂五大长老之一的“冷月刀”岳澜,面对栗云的这份恭敬,不带丝毫作假。 “岳师侄的《月华蕴灵经》练得愈发好了,再这么修行一甲子,或有三分把握去谋一谋假丹之境。”栗云睁开双眼,圆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一分笑意,看着岳澜面带赞许。 “谢师伯夸奖。”得到掌门赞许,岳澜顿觉春风拂面,整个人都好似轻了二两。 “又有件小事劳你去做。”栗云不笑了,其手掐灵决的同时岳澜便觉有密文入耳,仔细聆听起来。 “费家人邀买人心,该杀!”岳澜面上做出怒色,细声斥责说道。 “颍州费家,名副其实的天下望族,不在乎我们这些边地小宗的颜面,情有可原。”栗云盘坐云端,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听他轻声说道:“费南応暂时还动不得,你让人去试试他挑的女婿有多少斤两,若是个太软乎的,被轻轻一刀砍死了,晾州廷那儿也说不得我们两仪宗什么。但务必记住了,只许出一刀。” “是,弟子知道了。”岳澜拱手领命。 “让你那从弟去,他不是在做州廷的官么?就让他动手,若是得手了,便把这消息宣扬出去。州廷的官儿被州廷的官出手砍死了,想来也很有趣。届时你家若是有愿意来宗里的,宗门自可以庇护他们。若是不来,那就继续为仙朝效命好了,人各有志,不强求。” 栗云说完便又阖上双眼,岳澜识趣的退下峰顶,心头还在揣摩掌门的意思。 此时他突地想起家中小妹似是才跟南安伯稍有点. 想到此处岳澜在心中幽幽一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要早些告知家中长辈,好早做打算才是。” ———— 重明墟市这日来了个胡须杂乱,双目有神,身穿戒衣,脚踏黑履的中年道人。 他身后负着一柄由粗麻布裹起来的长剑法器,看上去平平无奇,与重明墟市中最常见的散修们的打扮一般无二。 道人似是并无什么太过着急的事情,先在陆家铺子饮过一碗灵蜜水,吃了两把蜂蜜枣消了嘴瘾,又去贺家门面挑了几件不错的灵材,这才悠悠地行到独目掌柜狭窄的店门前头。 “前辈竟然来了!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晚辈叶正文未曾远迎,失礼之处,还望前辈海涵恕罪。”见了道人,独目掌柜先是一惊,紧接着其仅剩的一只眼睛被喜意充满,腰也跟着佝偻下去。 整个人瞬间没了往日面对上门的衣食父母的那副傲慢少礼的模样。 “行了,又做这幅酸儒做派。”道人面露不喜,从兜里抓了一把枣给叶正文,“呐,许久不见了,见面礼。” “正好有事路过,听说你搬了铺子,便顺道来看看你了。”道人自然地坐上主位,便见独目掌柜高兴地一把吞了枣子,含着满嘴枣核也无暇去吐,反而殷勤地给道人添上灵茶。“别忙了,我跟我那何兄一样,都不喜饮茶。牛嚼牡丹,浪费了。”道人拂手拦下独目掌柜,接着说道。 “晚辈还是想要尽些心意。”此时叶正文原本凶厉的面目上居然流露出几分憨直忠厚的模样,道人也不再拦他。 不一会儿,狭小的屋内便弥漫起清冽的茶香,只一闻便只不是凡品,沁人心脾。 浅尝两口,道人放下茶盏,开口询问:“你知道我来是为何事吧?” “晚辈晓得,但未曾想过会是前辈亲来。”叶正文恭声应道,递出一枚玉简来交由道人手中。 “有心了。”道人伸手接过玉简,看过之后摇头轻笑:“韩城岳家,首鼠两端,未必有什么好下场。正文,你这消息事涉筑基,怕是靡费不少吧?不找他要些么” “他不往我这儿掏灵石都是好的。”叶正文摇头轻叹,“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他们岳家人自己都在往外传呢。” “哦”道人闻言脸上闪过些许意外之色,“那我便先走了,今番过后,你欠他的人情总该还完了吧?” “他是个最不要脸的,我说还完了无用,得要他自己认才行。”叶正文苦笑一声,恭送道人出了门,有些羡慕姓康的好命,转头却将道人未喝完的冷茶先收起来。 “五十灵石一泡的‘雪峰白’呢,看什么时候遇上个冤大头好原价卖出去。”叶正文做着做着也觉好笑,叹了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无怪当年他跟康大宝能成为挚友呢。 道人别过叶正文,往重明宗行去,刚一入山径,便见有筑基修士争斗。 一方是个身着绛色法衣的年轻修士,使一柄七星刀,他是货真价实的筑基真修,稍稍一出手,便压得压得对面八个结阵的练气圆满修士节节败退。 双方在寻常练气小修眼中已是覆雨翻云的高超手段,却还入不得道人的眼。 他匿在暗处没有动作,没过太久工夫,便见年轻修士战不多时,斩落了敌手的数件法器,紧接着毫不顾忌对面修士的哭喊求饶,轻易地便收割了他们性命。 那年轻修士胜了敌手也没有太多欣喜之色,只随手捡了两个储物袋,便掩藏行踪,藏在重明宗的牌楼外面,等人到来。 又过了些日子,中年道人与年轻修士都看到一个骑着金毛老驴的胖大汉子朝着牌楼走来,只见年轻修士突地拔刀而出,快若惊雷。 正当康大宝噤若寒蝉之际,刀光被一道剑气所挡,凌厉的风声登时停住,腰间本来躁动的葫芦也平息下去。 “走!”康大掌门听到身后那熟悉无比的声音,惊愕之余亦是毫不犹豫地一催老驴,朝着牌楼远处遁去。 重明宗那座赤光阵可挡不得筑基,还是莫要连累里头的门人弟子。 年轻修士看着中年道人现身,眼见刀光被剑气所挡,他也说不清是该失落还是该庆幸,木立当场,警惕地看着对面那个气息强大的对手,未有动作。 “小娃娃,再不走就走不脱了,”中年道人接着说道,“我这可是在帮你家。” 年轻修士听后再不言语了,行礼报刀而退。 中年道人目送着年轻修士往康大宝相反方向退走,直至确定康大宝彻底安全了,这才收回神识。 “这回这臭小子总不该还不理我了吧?” 感谢23n活死人老哥的五百点币打赏 感谢江湖艺人凡小四、t元泽、污皇磊哥三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疯疯傻傻fv、病医生、zdeli、书友20230407114511086几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本章完) 第128章 长辈伐柯 第128章 长辈伐柯 “辛苦了,退下吧。”栗云接过岳澜呈上来的一堆獬豸令牌,面上无悲无喜。 “舍弟无能,坏了掌门师伯大事,还请掌门师伯降旨责罚。”岳澜以头抢地,当即拜道。 “些许小事,成不成又有什么关系,毕竟是我说得只许出一刀,怨不得你们。不意那小掌门除了纠魔司派了几个档头外居然还有人保,也是稀奇。”栗云脸上浮出浅笑,宽慰说道。 “下去吧,我听了仇宗老说战堂近期在商量开辟寒鸦山的案子,需用心做。”栗云挥手送客,岳澜不敢抬头,膝行而退。 “呵,家族小子,养不熟呀。”栗云又重新坐回云端,一抬手,獬豸令牌随即散作尘埃,整个重铅峰顶似又恢复了平静。 岳澜一路膝行退回山脚,才确定了栗云并无什么雷霆手段,这时候才敢长出口气,面如紫色仿似才从鬼门关旁走了一遭捡了一条命回来。 “大卫仙朝,好好的,回来作甚呢。” 康大掌门直在外头又多了三五天,才被放心不下出来找人的蒋青寻到。 平戎县那里老早就传来消息了,知道康大宝骑着老驴回宗却迟迟不见人影,宗里头也是早已经炸锅了,蒋青裴奕都带人出来找。 这次能找到藏身工夫尚算不错的康大宝,还多亏了段安乐将灰精隼也驯养得有些火候了,这才建功。 不然蒋青裴奕怕还很要找些日子才能回宗。 康大宝舍了筑基刺杀的那段经历不谈,这事情说来也只能徒增师弟们的烦恼,如今的重明宗,对上筑基还是太过无力了。 衮假司马那道墨剑的灵威康大掌门可还历历在目,绝不是重明宗这些练气小修可比拟的。 康大宝只说是来寒鸦山中寻月蕨的,才哄得半信半疑的蒋青裴奕拉着他回了宗门。 段安乐遣灰精隼先回去报信,待康大掌门回到熟悉无比的牌楼下头,诸门人们早已候着了。 “重明弟子,恭迎掌门回宗!”袁晋走出人列,当先拜道。 “重明弟子,恭迎掌门回宗!”众位门人跟着再拜。 “行了行了,走前都矫情过一次了,还弄这些做什么。”康大宝摆手挥散弟子们进了小院,转头看向靳世伦吩咐道:“世伦,快点上肘子!” 等七八个水晶肘子囫囵下肚吃了个半饱,康大掌门才坐在饭桌上跟师弟、门人们谈起了这次五相门之役的经过。 饶是坊间此时早已有消息传出来,袁晋等人早通过叶正文探听到了康大宝率领的平戎乡兵战阵之上残破大半、战后叙功名列的消息。 但当经过康大掌门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过后,门人们还是尽都唏嘘不已。 “未曾想战阵惨烈如此!掌门师兄当真是吉人天佑!祖师保佑,祖师保佑!”周宜修最先出口感慨道,他是个太平修士。 这辈子是最不爱与人厮杀的,一生大半的本事都放在了稼师一道上头,真要他上阵厮杀,怕是一个练气一二层的邪修都难说能稳赢。 听了康大宝的叙述,不由听得头皮发麻,心中对着这位掌门师兄又生起了一分敬畏。 “师兄才做了官没几天,现在居然又要娶妻了。升官发财娶老婆,还真都是挨着的。”蒋青听完康大宝的讲述,突地惊道。 他年岁最轻,也不把那些厮杀场景放在眼里头。 听了康大宝的话,蒋青心里头还打定了主意,若有下次,定要与师兄一起上阵,好护持师兄周全。“娶妻娶妻,那我就要有叔祖奶奶了。”康荣泉更是跟着起哄,裴确拉他不住,闹了一通过后,引得在座的群小也都有些兴奋。 “去去去,不要误了晚课,都去诵经去,晚些我要来抽背。”康大掌门登时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将小辈们都撵出门去。 “掌门师兄且宽心,如今云角州内官府强势,咱们若能跟大家联姻,做根马骨,未必不是件好事。”场中清净了,裴奕笑过之后,也适时出声宽慰。 “当然是好事,马骨便马骨。京畿巨室来的宗女,说不得还会陪嫁几个筑基嬷嬷过来呢。”袁晋最是没心没肺,还有心思鼓着掌谈笑。 “唉。”康大宝用手抚着藏在袖中的耆鼍鼋,它不似“龟儿子”一般的龟甲平整光滑,这灵兽背甲上是些杂乱的骨疙瘩。 何况它受了抚摸也不安分,乱动一气,完全没能让饲主起到静心的作用。 “掌门师兄,也不必想那太多了,咱们重明宗,终是没有对抗筑基意志的本钱的。”裴奕轻声说道。 “师弟言之有理。”裴奕的想法倒与康大掌门相差不多。 这要命的平戎县尉不想当得当,更要命的费家宗女不想娶也得娶,这些事情从来都不取决于自己这个练气小修的意思,只能任由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随手摆布。 “既如此,离费司马说的提亲日子也没几天了,还有好些事情要弄呢。首先便是这纳采定不能寒酸了,师弟晚些就让安乐派灰精隼给昕然侄女传信,看她能不能寻到一对成色好些的一阶灵雁回来。若是不行,师弟就自己去趟宣威城看看。” 说起了正事,袁晋也收了嬉笑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 康大宝听完沉默一会儿,久久未言,连剩下的肘子都无心情再吃许多了。不久后便跟师弟们从酒桌上散去,自回了云房之中,将自己对破妄金眸的见解认真整理起来。 这往后必定更加凶险了,做了快二十年掌门了,总要给后人留点值些价钱的东西才好。 周昕然办事很是得力,两日后,袁晋寻来了一对很是精神的一阶大雁。 新的难题又来了,现在重明宗中就以康大宝这个掌门最尊最长,寻不到个够身份的长辈前去费家提亲。 按说明家二爷该是个好人选,他是康大宝师母的嫡亲叔父,辈分也高,修为家世都不算差。 可在重明墟市开业之初两家便断亲了,这就求不得了。 尹山公本也是个位够分量的人物,若是能请得他去提亲,云角州好些有头有脸的势力听了怕都要高看重明宗一眼。 可康大宝自己的面子不够,听闻秦苏弗筑基在即,山公在忙着为这位得意弟子四处寻找筑基资粮,仙踪飘渺。是以不好寻到,就是寻到了,多半也请不动人家。 如此一来,康大宝沉思良久,闭目之时牌楼外的那道击灭刀光的剑气映在眼前,那声“走”字更是萦绕耳旁久久不散。 又等了好一会儿,康大宝才睁开双目,似是下了好大决心,最后朝着众师弟们沉声说道:“罢了,我去见黑履师叔吧。”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这周老白白班比较忙,发得可能会晚一些,请大家见谅) (本章完) 第129章 黑履道人 第129章 黑履道人 禾木道于平戎县立派不足百年,起于给黑履道人启蒙的那位散修师父给自身修缮的一座野观。 这道人穷其一生,不过只修炼到练气中期。 其收下的近十名弟子里,也多是些不成气候的,同样大多在练气初、中期徘徊,唯有黑履道人一人成材,算是歹竹里出了根好笋。 在黑履道人于近二十年前斗法击败康大宝师父之前,哪怕是在这积贫积弱的平戎县内,也没有多少人对禾木道这个毫无根脚的小小势力有太大兴趣。 而在黑履道人担任掌门近三十载后,如今的禾木道却已是平戎县第二大势力,弟子近百,兴盛非常。 人皆道重明宗上代掌门是丧于黑履道人之手,事实上前者也的确是在败给后者后不久,便魂归黄泉的。 但黑履道人曾受过康大宝师父的传道之恩,两人亦师亦友,结为刎颈之交的事情,却鲜有人知。 至于相交莫逆的二人为什么会交手,连康大宝也说不清楚。 师父与他从来都是无话不谈,在其身体尚佳的时候,康大宝也曾再三问过此事,但师父却仍是三缄其口。 非是不告诉康大宝,师父连谁也不告诉,直到故去之前也未提过。 未得真相的康大宝于是也只能在心中暗暗揣度,觉得此事可能事关道统之争。 可两个小小的练气势力,混在平戎县这个浅池子里头,又有什么利益纠葛能让两个挚友反目成仇呢? 康大宝可以肯定,自己师父可堪称作自开派祖师以后的首位英主,黑履师叔也绝不是利令智昏之辈,如此一来,这其中必定透着蹊跷。 只看黑履道人这些年是如何对待康大宝这三兄弟的便可看出,若没有他与明家那位老爷子在明里暗里地照拂,脑袋里跟储物袋里都塞满了重明典藏的康大宝,是绝没有机会在这片堪称穷山恶水的土地上将两个师弟拉扯长大的。 别的不说,鬼马枭之事过后,陈野为什么突地就停了重明宗的红了呢? 坊间人都说,那老癫子近来为了筑基搜罗资源,都快疯了,康大掌门在其面前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他放下这块肥肉。 自黑履道人当上禾木道掌门之后,重明宗先何掌门的弟子,求见黑履道人便从来不消通传。 在出事之前,两家是事实意义上的通家之好,比之贺家、明家还要亲近许多。 见了康大宝亲自前来,禾木道阵法前值役的年轻弟子不敢怠慢,忙将前者引进阵内,开口说道:“掌门师伯说了,若是康师兄来了,定要马上带去见他。” 康大宝谢过要送他的值役弟子,自熟门熟路地寻到了黑履道人的修行之地,一处挨着灵泉池水、箭竹密林的雅致草庐。 这处灵泉康大宝也还有印象,约么二十年前,是师父带着他,与黑履道人合力动手引来的。 两个长辈当时舍不得钱请地师来引,照着重明宗所传的典籍胡乱折腾了二三个月,付出了好大辛苦,这才大功告成。 斯人已逝,而生者如斯。 待康大宝舍下睹物思人引起的些许蓄念,行到草庐近前之时,黑履道人正在练剑。 康大宝的师父曾说过,黑履道人剑道天赋之强,是其平生仅见,在整个云角州内,都可算作一流。 可康大宝从来都只认为这是老掌门对于其自家义弟的溢美之词。 老头子终其一生都只是个练气小修罢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还远远没有资格可以下这样的评语。 不过黑履道人的修行天赋不凡却是真的。 仅凭着其一出手,便轻易挡下令康大宝汗毛炸起的那道刀气便不难猜出,这位出身贫苦的小派掌门,怕是已经悄无声息地筑基成功了。什么平戎县三大菜鸡势力,黑履道人若是在意这三瓜两枣,只消把筑基成功的消息放出去,怕是一夜过去之后,这平戎县的实力格局便会重新完成洗牌。 康大宝在旁注视着这位长辈,只突然觉得既熟悉又陌生,默然而立,并未开口。 只见黑履道人正打着赤膊,手中的长剑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剑气,剑气凝结成剑芒,时而散出一条细长的白光,在空中划过,斩向空处,悄无声息。时而又荡出一道快若繁星的流光,伴随着铿锵有力的剑鸣声,吓醒了一片树梢上休憩的惊鹊。 康大宝虽不通剑道,但凭着与蒋青朝夕相处养成眼力也可看出,黑履道人的剑法造诣必然要高出蒋青许多,怨不得每次蒋青提起这位师叔的时候语气中都满是钦慕之色。 哪怕是在筑基之中,黑履道人的战力也是不弱的那类。 “呼,可惜了,若是今天若还如往常一样,来寻我的是青哥儿,这套剑法他当能得一分精义了。”一套剑法练罢,黑履道人收了法剑用布裹好,接着一边穿上戒衣,一边转头与康大宝笑着说道。 “拜见黑履师叔。”康大宝再见到这名师父生前的挚友,心中情绪复杂至极。 哪怕师父弥留之际对自己讲过不得对其心生怨怼,还再三嘱托自己要以父事之可.可怎能不恨呢? 师父故去之时正是春秋鼎盛的岁数,重明宗眼见便要就此兴复,却. 于是这么多年,如非得已,康大宝也只让袁晋、蒋青与这位师叔联系,就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 若非不久前在重明宗外遇险之时,又承蒙后者出手方才保全了性命,康大宝可能还是不会在今日登门。 “多年未见,宝哥儿你能来寻我,我很高兴。”黑履道人身材消瘦,是个胡须杂乱、眼睛很亮的中年男子。 “侄儿先谢过师叔救命之恩。”康大宝端正脸色,大礼再拜。黑履道人面带慈蔼之色,坦然受了一礼。 “非要老子当面出手救你这小混账,才不会装傻是吧。”黑履道人心中腹诽一句,本来存有的些许不满此时已荡然无存,看着老友临终前托付的弟子,眼中满是喜色。 康大宝接着深吸口气,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与来意一并讲了,便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黑履道人捋须点头,“这件事我已听人讲过了,颍州费家,连皇后都不止出过一位,名副其实的天下望族,却是拒绝不得。” “却是如此,故小侄不得不厚颜来请师叔了。”康大宝将两只大雁提出来,脸上也挂起苦色。 “塞翁失马,莫要心忧。至少这个甲子内,这云角州廷还是稳当的,匡家人说了上算。”黑履道人淡笑宽慰一声。 康大宝清楚这位师叔不是个好虚言的人,于是心稍安些。 此事暂了,黑履道人主动拉起康大宝问起修行来,康大宝便将修行难处与黑履道人讲了,后者毫无保留,视若亲传一般讲了三天。 康大宝只觉此行所获颇丰,所谓良师益友便是如此,听了筑基亲身讲道,这令得康大掌门甚至有信心能在一年之内突破练气七层,这番过后,他心中的芥蒂又松了些许。 黑履道人讲完道,临了又赐了十数瓶合用丹药,其中不少在坊市中都难得见,康大宝推脱不过,只得躬身领了,这才满载而归。 感谢tkehc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污皇磊哥、书友20180525184557300、书友20190721010737987、羊驼启点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眼瞎心也瞎0801、书1234、书友2018012215759091、书友20230916090310375、书友20220504073416563、书友20230120151449685几位老哥的一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30章 掌门大婚 第130章 掌门大婚 半月后,黑履道人莅临重明宗,言称费家将婚期定了,就在下月中旬。 费家歙山堂挑了一位宗女,黑履道人作为长辈、冰人见了模样,回来未言其他,只道不差。 这便够了,往上数个十六代,这位宗女家里可是出过一任别道都管的。 莫说颜色不差,就是颜色差了些,那也是货真价实的金丹之后,那轮得到你康大宝这等出身的泥脚汉出来挑这不满那不满的。 接下来要做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该走的过场一样都不能少。 掌门要娶费家宗女,这件大事令整个重明宗上下连带重明城的凡人一个个都忙碌起来。 重明宗刚刚修缮好的门坊又被上了一层颜色。 几个小字辈搬空了重明城内的几家绸缎铺,一个个气喘吁吁地架着小风,扯起红绸把扩大了不少的重明宗驻地装潢得满是喜色。 久不理事的康大厚也颤巍巍地拄着拐棍,领着一众康家人出来做起了监工。 先是发动了全城百姓把重明城彻底洗刷了好几遍尤不过瘾,接着还了大笔公帑买来了海量卉装饰,把个古素的旧城弄得生机盎然。 重明墟市内的各家人也挺高兴的,若是重明宗真能自此发达了,他们这些邻居说不得还能沾点光。 别的不谈,重明墟市升格为重明坊市怕是无甚问题的,届时生意自会更好些。 但若是康大掌门真的不幸成了那些大人物的眼中钉,重明宗或许会跟着覆灭、重明城怕是也难逃脱,但他们这些赁居铺面的商户,总没道理跟着一起倒霉吧? 是以重明墟市内也跟着张灯结彩,好歹康大宝也是墟市市尉嘛,几个红灯笼又不值什么钱,何乐而不为呢?凭着这番喜气,连好奇的散修都能多引来几个。 重明城这边还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那头费家的嫁妆也来了。 是几个老修黑着脸送来的,灵石三千、洪阶下品带注释的功法两部、还有两具练气七层的甲剑傀。 托了康大宝的福,位于宣威城鲁工坊的那间铺子终于又开了张,这件新鲜事的议论声,也不比费家嫁女差多少。 饶是之前宣威城在定南牛家阖族流丧的时候乱成那个样子,鲁工坊的傀儡铺子照旧岿然不动,只是仍然没生意可做而已。 “元婴势力”这四个大字,的确可以震慑住大部分有脑子的邪修匪修不做糊涂事。 不过这嫁妆一到,倒让康大宝犯了难。 若要按这些东西配聘礼,把重明宗上下连带重明城近十万凡人绑起来卖了也不够。 把棺材里得到的那些东西拿出来?康大掌门可舍不得,那都是见不得光的好东西,他还想着靠这些培养弟子光大门楣呢。 “罢了,反正道爷就是这么个穷酸出身,也是你们费家人逼着娶的。”康大宝想着反正手头没钱,与其备一份寒酸的聘礼,索性还不如将重明宗世代传承修校的《重明丹本》用作聘礼算求。 反正拿不出再好的东西了,这多少还能让费家人读个新鲜不是。 于是转头又跟四个兄弟一起商量了一下,大家都不觉得是个好主意,但也都只是扣脑袋,想不出更好的选择来。 裴奕最是觉得不妥,只想着费家人若是被这聘礼惹恼得罪了,重明宗今后可有得受呢。 恰好这时黑履道人来了,请来一同参详,却听他轻声言道:“从来这聘礼都是家中长辈操心的事情,何须你们过问。” 随即掏出一份早已拟好的绢本来,交给裴奕念了,洋洋洒洒数十件名贵物什徐徐入耳,听得重明宗这几位师兄弟都惊掉了下巴。 “这这如何使得。”康大宝是有些见识的,知道便是寻常筑基真修给亲儿子娶新妇,也拿不出这几多财物。 不意这黑履师叔居然这么有钱,难不成,他是把禾木道打包卖了? “便当是替我那何兄尽份心意就是。”黑履道人轻声一叹,做出个不容置喙的手势。五个晚辈听了他的语气,也只能齐声道谢,去了这桩心事。 转眼即到了婚礼当天。 费家的几个傧相提前几天便到了重明宗,三两下便把几个小字辈忙活了好一阵的布置都扯来摔落。 费家在重明城中也派了人,康大厚了大功夫采买的满城卉,被费家人说成烂俗,只用了半天就全部撤了下来。 费家人自按照《皇卫礼典》典雅大气地布置了一番,又嫌康大宝新修的主殿不够阔气,自掏腰包请了一位筑基,使搬山术从宣威城中搬了一座来。 这番操作把重明宗上下一堆乡巴佬都看得愣了。 这几日里要上前帮忙也只被对方客气地婉拒,费家人连靳世伦向来爱惜得紧的两件炊具法器都嫌弃不用,自带了一套来使。还有重明宗供来的些许果菜肉蔬,也要用灵石付账。 嗯,这番做派,怎么说呢算了,反正本来也没把这群娘家人当自家人。 康大宝此刻坐在陌生的主殿内,百结愁肠。 几个徒儿都站在一旁,皆换了新衣,脸上多有欢喜。勿论费家人对他们态度有多疏离,对于即将到来的师娘,他们仍是满心期待的。 裴奕跟袁晋与费家派的一名老修一起在山门前迎客。 普州石山宗、丰州葛家、荆南州袁家、云角州廷、宣威城幻剑盟、铁角山巧工堡、申县子枫谷 这些经年筑基宗门,早在威压一方的张祖师故去后,就渐渐跟重明宗断了联系。 康大掌门曾无数次幻想过日后给蒋青办筑基大典时的光景,就是如今日一般宾客云集,门庭若市的风光。 可今日除了禾木道等寥寥几家人外,来的皆都是费家的客人。 贺德宗来前还兴致勃勃的以为可以坐个靠主桌近些的位置,结果简单一打量,便跟着左近三家与蒯家这些小势力早早寻到了末席坐了。 面对着席间的一众筑基都缩了脑袋,连个多余的音节都不敢发出. “师兄,该出门去迎了。”时候到了,蒋青在旁提醒道。 “哦,哦,晓得了,这便去。”康大宝如提线木偶一般地站起身来,穿过一路宾客或戏谑或嬉笑的表情,只觉心中压了一块大石,在脸上透出疲惫来。 他身旁有个一脸愠色的费家派来的老妪,在侧亦步亦趋地跟着,“姑爷在大喜之日,怎么愁眉不展,外人见了,还要道我费家给姑爷受了委屈。” “是晚辈失礼了。”康大宝闷声应道,从袖中掏出一粒费家准备的“喜颜丹”来,吞服片刻之后,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 老妪在旁哼了一声,这才作罢。 “新妇来了!” “今日便可得见费家宗女的风姿了” “奏乐、奏乐。” 费家养的乐师班来了力气,随着《天姬送子》的喜乐奏起,一只载着嫣红锦帐的巨大玄隼从远处迅速飞近。 几个侍婢立在帐外,各提了一篮新一路抛洒。 那一离开篮中时还只是零散几朵,一入空中,便分作万千飘落下来,漫天雨把个小小的小环山妆得美轮美奂,将场中宾客的目光都尽皆吸引过去。 头上也戴了红绸的玄隼在空中盘旋一阵,抛下来一道大红锦缎将大堂过来的路铺好,这才稳稳停落。 “师兄,该上去了。”蒋青才在后轻轻捅了康大宝一把,身侧那抹得姹紫嫣红的老妪便已拉着他往前去了。 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快七十年,没有哪天如现在这般心情沉重。缓步走来,两名俏婢放下扶梯,康大宝挂着憨笑上了玄隼。 “恭喜恭喜!雀儿恭喜姑爷,祝姑爷跟小姐万年好合,早生贵子。”从帐边飞来一只黄毛小雀,只是凡兽,却会人言。 这清冽干净的恭贺声听得康大掌门心情稍好,从袖中掏出两个指节大小的灵果喂它吃了。 喜得它叽叽喳喳又讲了一阵好听的车轱辘话,直到身侧的俏婢连声催促,康大宝这才跟着引路的小雀一起,迈步走到锦帐前。 待康大宝从身侧侍立的俏婢端着的玉盘里拿起灿金的如意,将纱帘一挑。 锦帐内空无一人,喜凳座上只有一套大袖连裳的钗礼衣,摆放整齐。 “没人!”康大宝一惊,脸上的憨笑还未退散,已听见了身后宾客中传来的一阵哗然。 雀儿的恭贺声却还在康大掌门的耳边响起:“恭喜恭喜,恭喜姑爷”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31章 换一个嫁 第131章 换一个嫁 “帐中居然没有新妇?” “哈哈,州中同道还都说什么费家这次是了大本钱,选了个马骨要嫁女,原来是随便找个傻子逗来玩儿。” “重明宗张元道当年也堪称人杰,威服数县,怎么后人竟会不堪到这种程度.” “袁道友,某早就说了,这些京畿望族,怎么可能跟我们这些边地小族联姻,更何况一个破落门派的小掌门。” “二十七娘人呢!”费司马面色难看,挥手一指身侧与他面容相肖的一个男子,大声喝道。 “大兄,这门婚事不能成呀!我们歙山堂传家数千年,家中录了名册的女儿家,便是老死家中,也不能嫁给泥脚汉呐!二十七娘是费家的女儿,就是寒素、良家这类人家也嫁不得,歙山堂不能自我们这辈人起落了门第呀!大兄!”那男子面露难色,顿时跪倒在地。 费司马闻听这话,仰头闭目不言,“门第门第,又是门第!” 他只觉此时宾客的喧哗声,重明宗弟子的吵闹声,费家人的争吵声,交汇入耳,久久不得平息。 “老子成了傻子,重明宗成了笑话。姻亲没做了反结了仇人,你们坏了我的事、费了我的心血!”费司马想到此事若是传入南安伯耳中 于是心中恼怒不定,索性将视线往康大宝身上看去,目露狠色。 “此事过后,这人还留不留了?” 费司马正心乱如麻,这时一个身材消瘦的道人撞着枪口迎了上来,面色如墨,沉声问道:“费司马,新妇呢!” 费司马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反朝着锦帐旁的几名侍婢隔空一招,几声娇呼过后,几人登时在康大宝面前散做血肉。 “都是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康大宝此时脸上还挂着笑,看得一愣,也不着急转过身子面向一众宾客。 只忙把还浑不知事,仍在“恭喜恭喜”的小雀揽入袖中。 “费司马,新妇呢!”那几个侍婢之死,黑履道人连看也不看,兀自沉声在问。 而一旁的重明弟子这会儿已经彻底乱做一团。 周宜修面上露出急色,挠头骚耳,不知所措;蒋青袁晋要一齐上前找周边的费家人讨个说法,被裴奕、贺德宗死死拦住;几个小字辈或似裴解一般捏紧了拳头克制出声,愤懑不平,或似康荣泉满脸悲色以新衣拭泪。 掌门娶妻之日居然没有新妇,重明宗今日闹出的这个笑话,可不止是要坠了这二百年名声的事情,怕不是真要在云角州传个几十年都不停歇。 “你是哪来的猪狗,关你何事!”费司马听得恼羞成怒,面对黑履道人的诘问,只得高喝一声,拍出一掌。 这招并未留手,却是费司马于五相门一役中大放异彩的“大鼍推山”,声势可怖却又威能聚敛,看得场中稍有眼力的宾客此时尽都凛然。 只见黑履道人丝毫不惧,他向前踏出半步,现出一道风墙护在身前,将费司马含怒出手的一掌全数抵挡,竟是连点余波都没泄出。 “嘶,这道人好强横的手段!”坐中有筑基真修失了风度,倒吸一口凉气,竟是直接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自南安伯入住云角州已经有些年岁了,本地的筑基真修早已知晓费司马是南安伯从颍州费家讨来的得力股肱,好些年前便是筑基圆满的修为了,据传金丹可期。 这等从京畿地方来的资深修士战力本就要比云角州的同阶高出许多,在座的筑基真修之中,莫说能独自无声无息地化解费司马这含怒一击,就是二三人联手,也难说能合力挡下。 这一点只从五相门那位末代掌门身上便可证明,他便是被费司马一击过后陨落当场的。 其戴在头上的那顶赤冠迄今为止都还放在康大掌门的储物袋里,没能脱手呢。 这名不见经传的黑履道人,显然是个狠角色,让本来只是觉得其运道好偶然筑基的同道,尽都开始正视他了。 “只筑基初期便有如此手段,起码是金叶道基,好造化。”费司马目中怒色稍懈,不意边鄙之地居然也能长出此等仙苗,饶是令得见多识广如他,却也在目中露出些意外之色。 “师叔筑基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我们禾木道也是筑基大派了,祖师真是在天有灵.” “祖师死前才练气六层,拿什么显灵的” “黑履这家伙藏得挺深呐。” “小心说话,要叫黑履前辈了。哈哈,六十不到的筑基,陈野那些老家伙要嫉妒死了吧!哈哈呜呜呜,天道不公,六十不到的筑基呐!我何时才能.” 周遭议论声四起,黑履道人只觉耳侧嗡嗡炸响不停,面上浮出因愤懑而起的酱红色,须发立起,怒不可遏。 “你费家欺人太甚了!”黑履道人目露凶光,脑中又想起重明宗老掌门作古前的托付:“贤弟道途远大,愚兄行路半途,身后所虑者只余二三劣徒,还望贤弟能照拂一二.” “欺你若何!”费司马也起了脾气。“金叶道基又如何,不成假丹、金丹,我又有何可怕呢!” 想罢了,便拂袖现出一柄黄铜手戟来。却见黑履道人毫不怯懦,一副要与费司马生死搏杀的模样。 倒令得费司马一时诧异,反在这时停了手,心道听说这不过是你一个故人之徒罢了,何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莫不是这道人的野儿子?却也不像呐,这道人只是邋遢,看其眉目还算清秀,不像这康大宝的爹。”费司马正在心中暗忖,眼见这大喜的主殿顷刻间便要化成比武的校场。 堂内众宾客正要抱手看戏,却听得站在最外头的费家傧相高声喊话,声音宏亮、语音发颤。 “骑都尉,游骑将军,南安伯,持节丰、定、普、云四州诸军事民生,匡公至——” “坏了!”费司马暗道不好,只是跟上官提过一嘴,不意这位还真来了。现在这鸡飞狗跳的,如何接待贵客! 而且,今日这事严格意义上来说,可是坏了这位伯爷的一番心血。见得匡琉亭亲至,黑履道人便也退入人群中,冷眼看费司马如何收场。“恭迎伯爷。” 一个清瘦道人从远方架着彩云而来,面上带笑,在堂内山呼海啸声中,轻轻飘落而下。 “费司马,恭喜呀。”匡琉亭将手中贺礼放下,脸上笑容不减,直拱手道喜。 此刻费司马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忙收了手戟,惶恐着连道不敢,将其迎到主宾位置。 “实不敢相瞒伯爷,”费司马鼓起勇气,正待要说,却被匡琉亭抬手打断,“先叫新郎官过来,本伯要见一见他,当面恭喜一声。” 空气一滞,重明宗众人脸上怒色更甚,费家人惴惴不安,各自长吁短叹。宾客们则都紧盯着那个站在锦帐前的胖大身影,皆都兴致勃勃,不舍挪开。 “康大宝,伯爷相召,还不快来拜见!”费司马无奈,现今已是骑虎难下之局,只得丹田沉气,朝着锦帐猛地一吼。 笑颜丹的功效来不及退,康大宝被吼得身子一抖,却也不得不挂着笑脸转身。 “噗。” “哈哈哈,他还在笑.” “不知廉耻,如何笑得出来的!” “张元道怕是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抽死这不肖后人。” 康大宝此时似踩着刀山一般,他应是未做错任何事情,却也只得垂着脑袋走入殿中。 周围的笑声嘲讽似扎进康大宝的心室成了刺,跟羞耻心化作的那柄细剑搅在一团,把他单薄的室壁剐得鲜血淋漓。 “老子做不得重明宗的中兴之祖了做不得了重明宗不该有我这般丢人的掌门。” “晚辈康大宝拜见伯爷。”康大宝终是没能忍住,眼中似是噙泪,却挂着笑脸,面对主宾位上的匡琉亭行大礼参拜。 “无须多礼,本伯今日只是个来吃喜酒的寻常客人,怎好受新郎官这么大礼。康县尉五相门一役身先士卒之名,连本伯亦有耳闻。本伯深爱于国有功之士,正逢县尉大喜之日,权以此物,聊表心意。”匡琉亭的温声话语传入耳中,又递过一个暖玉锦盒来。 “谢伯爷。”双手接过,康大宝也不翻看,收入袋中,静等吩咐。 这时费司马额上沁出汗水,狠瞪了一眼身侧的再从弟,后者如今已吓得两股战战了。 “活该!一个庶出女有什么舍不得的!这回高兴了吧,还不知道今天费家人要舍几条命出去!” “好了,该去迎新妇了。”送完锦盒,此时匡琉亭一手将康大宝托起,在场众人尽都一愣。 “伯爷.”费司马的话再次被匡琉亭抬手打断,黑履道人上前欲言,匡琉亭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却也只点点头不曾说话。 只见其亲切地拍拍康大宝的肩膀,温言道:“听本伯的,去就是了。” 康大宝自当从命,缓步转身走了过去,正殿与锦帐这条路,他今天已走了三回了。 周遭的议论声终于停下了,却还有许多只眼睛照旧停在康大宝的身上,似是给他的后背压上了一座巨山。 刚放回玉盘上的金如意此时还带有余温,康大宝又来到锦帐前,深吸口气,紧接着轻车熟路地挑开纱帘。 “居然有人。”康大宝不由一惊,便见眼前原本空空如也的喜凳上,此时正坐着一个娉婷袅娜的女子。 她身着钗礼衣,未施粉黛,便如雨后新荷、出水芙蓉。 其姣好的身材曲线玲珑,反倒是礼衣似是不怎么合身,胸前一片被一对玉兔撑得鼓鼓囊囊的,颇具美感 流苏凤冠戴在她螓首蛾眉的脸蛋上,衬着她更加灼灼其华、灿若桃李。 康大宝此时无心欣赏,只眼神麻木地看了一眼,便伸手捏着其手腕处的袖子一牵。 只见对方白净的脸上露出好看的红晕,似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吓得下意识将手一缩,又把手抽了回去。 康大宝愣了一下,即不再动作,也不言语,只愣愣地站着,只呆呆地看着。 锦帐中一时无声,只有那只雀儿趁着康大宝发呆,从其袖中蹿了出来,兀自天真地说着:“恭喜恭喜,恭喜姑爷小姐” “这便是我的夫君/娘子么。” 感谢蔻芤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tkehc、书友20190221135010472老哥送的四张月票 感谢一晌为客、简v、书友20210207005501559、书友20221015171338309、一步恋人心、萧雨楼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21223204835927、大洛散人、清酒_、理想来了、捣蛋熊猫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32章 买椟还珠 第132章 买椟还珠 两个时辰前,宣威城费家 几个小丫鬟此时正在一处校场习练剑诀,眼见嬉笑打闹之间,空中的飞剑东倒西歪,难称有什么章法可言。 可见她们这时说是习练,其实更似玩乐。 饶是如此,不过只习练了不到半刻钟,这群莺莺燕燕们便累得香汗淋漓,索性便直接弃了飞剑,反兴致勃勃谈起今日费家的婚事来。 女儿家聚在一起聊起这些事来,自是不少话说的。 “二十七娘命真苦呀,听说在老夫人那儿哭了几天,家主也不改口,硬要她嫁给那个小掌门。” “什么小掌门,那是个小宗门的掌门,年岁都快四旬了,却还连筑基的门都摸不到。” “啊,家主怎么这样,就是下面支脉里的宗女,这种人家也是不嫁的。怨不得二十七娘院子里那几位姐妹也成天跟着唉声叹气的。” “谁让她们命也不好,做了庶出中庶出小姐的丫鬟呢?若是如我们一样,伺候嫡脉的小姐,那将来随小姐一同侍奉的,不是王孙也是将相子弟,若是若是” “若是什么?你个小浪蹄子莫不是还想诞下子嗣,做主母吗?” “哼,玉姐姐就会笑我,我要去小姐那儿告你” 年岁稍小的丫鬟领着一众莺莺燕燕们吵吵闹闹地御剑回了一处清雅的小院,路上嬉戏不断,青春肆意不停。 “小姐.小.”丫鬟们的声音突地一滞,院中从来只独属于小姐的藤椅上,此时正坐着一个浩瀚如渊的清瘦道人。 而往日里最为凶厉的管教嬷嬷孙嬷嬷,此时也正低眉顺眼地侍立在旁,真跟个寻常老仆妇一般不敢开腔。 青菡院怎么进了外男了?这可是要坏小姐清誉的,家中的供奉、护院们都在做什么呢?! 丫鬟们中有机警的,正待要放出法符叫人。 却见天仙似的小姐站起身来,对着道人盈盈一拜:“疏荷见过伯爷。” “好姿容,不愧是费家嫡女,”匡琉亭用眼睛不掺任何杂色地将费疏荷上下打量一眼,目露欣赏,轻声赞道。 “跟我走吧。”匡琉亭语气平淡,却是流出一丝不容置喙之意。 “疏荷敢问,可是二十七娘之事”费疏荷听得轻咬银牙,眉头轻蹙,露出一丝西子捧心般的娇容,柔声问道。 “你们果然都知道,只把费南応一人当傻子玩儿。”匡琉亭嗤笑一声,站起身朝着费疏荷走来。 一直沉默无言的孙嬷嬷此时壮着胆子护在费疏荷身前,颤声说道:“伯爷容禀” 孙嬷嬷话未说完,下一瞬这老妇只觉被一股巨力袭身,知道躲不了也不敢躲,飞出去撞在院墙的灵禁之上。 这番被阵阵灵纹震伤了不知道多少筋骨,闷哼一声,直呕出血来。 “孙嬷嬷。”费疏荷急得唤了一声,想要去扶,看了匡琉亭的表情,脚下一滞,不敢动作。 丫鬟们则不晓得厉害,一个个忙扑了过去,将孙嬷嬷搀扶起身。 “这满宅子的费家男人都不敢出声,轮得到你一个不懂规矩的婆子来拦本伯?”匡琉亭语气不喜。“唉,费宋氏拜见伯爷。”丫鬟们乱哄哄的啼哭声中,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悄无声息地踏入院中。 老妇人再开口,面露哀色:“拜请伯爷高抬贵手!” 匡琉亭径直从老妇身侧走过,没有停留的意思:“老夫人当晓事了,你身负圣皇御赐的诰命,本该克己奉公,教导费家子弟忠于王事。贵家这些不成器的混账东西做出此事,本不该要本伯亲自出手,是你失职了!” 老妇人再叹一声,伸出鸠杖一拦:“望伯爷看在叶涗的面子上 匡琉亭兀自没停,只低头看了一眼,横在其身前的那根鸠杖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劲力搅碎,散成齑粉,扬做尘埃。 老妇人闷哼一声,目中流露出手深深的忌惮之色,面色发白,两腿一颤,不敢再拦。 “老夫人听好了,晚辈今日来了费家却不杀人,便已是给了上柱国面子了。就是上柱国当面,匡某也是如此说。”匡琉亭回了一礼,再不言语。 这道人手起风来,一阵清风裹起一脸悲色费疏荷便走。丫鬟们再按捺不住,惊慌得发出一阵怆天呼地的哭喊声 匡琉亭刚走,一众费家歙山堂南下的头面人物尽都挤入院中。 “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荷儿当年可是得过叶涗老祖召见的,前程不可限量” “荷儿纵是做不得什么皇妃王后,那也要嫁入都管封疆家里的,怎么怎么能.唉!” “我们歙山堂上面可有叶涗老祖的,他们匡家无非就是当皇帝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能这么欺负人!” “砰砰砰。”老妇人面若寒蝉,手掌猛地连拍院中的石桌,把院中男人们的鼓噪喧哗声尽数压下。 “他匡琉亭才走不久,不就是个筑基而已嘛!你们去把他追回来呀!去追呀!去呀!”老妇人环顾四周,这些平日里自诩本事出众的后辈,却尽都不敢直视,似个鹌鹑一样把头缩了下去。 “天天就知道念叨什么门第门楣,门楣门第。这下好了吧,为了二十七娘一个庶出中的庶女,反赔进去疏荷!那是我歙山堂嫡脉的女儿!” “都是废物!藏二十七娘的时候不是说万无一失嘛!胆子不都大得很嘛!怎么现在都没胆子了!这会儿不要费家门楣了?这会儿便不怕被人说自甘下贱了?!” “都是些不成器的蠹虫!费家,这费家有你们,还要什么门楣!费叶涗的颜面都被你们丢完了!都是废物!废物!” 老妇人怒骂一声,怒不可遏,转身回屋。 待老妇人走后,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鱼贯而出。 其中一个费家主事人仍气得脸色通红,临门前一脚瞟到了瘫在丫鬟怀中的孙嬷嬷。 顿时目露凶光,走过来将丫鬟往外一扯,惹得丫鬟们一阵惊呼:“五老爷!” 这五老爷脚带罡气,面带煞气,迈步往孙嬷嬷胸口狠狠一踩,“废物!”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关系图有什么好上手的软件可以做得清楚些么) (本章完) 第133章 大婚过后 第133章 大婚过后 “疏荷。”见康大宝拉着新妇从身侧走过,费司马细不可闻地喊出声来。 费疏荷闻声一颤,吓得康大宝差点下意识把手甩出去,却见匡琉亭这清瘦道人正立在主婚位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今日这出戏要是再敢出一点纰漏来,说不得道爷的重明宗就得被灭了满门!” 强颜欢色的费家傧相引着这对新人三拜天地,又拜了费司马与黑履道人,大拜了南安伯匡琉亭,再拜宾客。 来客也齐声祝贺,匡琉亭看戏看得满意了,点点头,嘱托了些好生相处的废话。 临走前颇有深意地看了费南応一眼,见后者仍撑着笑脸,才稍显满意地笑着架起彩云,飞了出去。 这时费家的傧相才敢换上如死了亲娘一般的表情,凑到费南応身旁:“家主,这可如何是好。” “请宾客入席。”费南応叹了一声,心中恼火:“还能怎么办?一群蠢货,瞒过了我,怎么不把南安伯也瞒住呢?好嘛,舍不得嫁庶女,倒把嫡脉的女儿嫁了出去。京畿一代的高门豪家若知道了这个消息,费家可就真成了笑话了。” 不过如今已是木已成舟之局,南安伯这次对费家不过只是小惩大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若是费家再不识抬举,可就真要死人了。 值此覆水难收之际,费南応也只得朝黑履道人拱拱手,内里心情更加复杂起来。 “这下子,仇人没做了,倒成了货真价实的亲家了。”费南応觉得好笑,见了黑履道人也跟着面色转好,这位州廷司马总算恢复了些许从前的风度,又热络地拉着后者携手坐下,一道宴饮。 “也是,我家疏荷都被他家赚走了,他还有什么好气的?”又打量着黑履道人一阵,费南応心情轻松不少,只觉自己嫡亲侄女这门亲事,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筑基四品:紫、金、冰、青,紫贵青贱。 寻常小修求之不得的青叶道基,虽然在筑基真修中的数量要占上九成,但也不过是筑基中的贱品,难有前途可言。 这类筑基真修中的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不过只在筑基一境中厮混。 莫谈什么筑基中期、后期,在那些高修眼中不过都只是区区得寿四甲子的冢中枯骨,只待等死罢了。 冰叶道基能算是筑基中的佼佼者,正品金丹之中少有人筑基之时低于冰叶。就是筑基之后道途不顺,要寻捷径以成假丹,概率也会比青叶筑基者高出许多。 待得成就假丹之后,随自此后道途断绝,但又可延寿一甲子。在筑基面前充充前辈,在金丹眼中若豚犬. 至于金叶、紫叶,非大造化者不可得,就是高门大户中都难得见。 黑履道人能成金叶道基,在世人眼中便已是金丹有望。 康大宝若真是他的野儿子,那疏荷跟着做个金丹儿媳,那便不算太过委屈她了。 想到此处,费南応又交待身旁人:“回院里把疏荷的婆子丫鬟算了,找人回去把疏荷那座小院搬过来。” 黑履道人对着费南応还是有气,找个借口便脱身出来,指挥着董氏姐妹带着张楽、周昕然将费疏荷接进了将小院腾空改成的喜房。 匡琉亭方走,婚宴场中的气氛便变得安静起来,宾客们的心思便悄然也起了变化。 大婚当日既然有南安伯亲至,费家又嫁嫡女.还有那黑履道人,虽然刚刚筑基,显也本事不弱,实打实地能做个靠山。 若说刚才的康大宝还只是众人眼中州廷随手收拢的马骨,随时可弃如敝履的话,那这时候的康大掌门,则就是州廷的股肱心膂了。 牛、岳两家的下场各家皆都清楚,在两仪宗未明确发令要与州廷为难之前,他们这些本地大家或许会偷偷打击跟州廷勾连的鹰犬爪牙,但却万万不敢跟州廷直面交恶。 那位南安伯的本事上头早有人讲过了,虽还是筑基,但就是寻常的金丹初期也绝难应对。 这等人物,可不是宗室中挂着显赫名爵的膏粱子弟可比的。 想得稍稍僭越些话,匡琉亭的道途之远大,若是一切顺遂,就是连那个位置也不知不能肖想一丝. 再者,眼看马骨都是这等待遇了。 自家的实力就是再不济,比起这小小的重明宗,怎么就不能算匹千里马呢,将来要是 场中人面貌各异,却都长了玲珑心思。于是只不多时,场中的气氛便再次热切起来。 呆坐主桌的康大宝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被涌来敬酒的宾客们淹没。 康大掌门这辈子也没听过这般多的奉承话,当面的又都是平日里少见的人物,连筑基真修都是排队来贺,他一个小小练气,谁来敬酒能敢不喝呢。 裴奕、袁晋、周宜修早早便倒下不敌了,最后实在喝不下了,连康荣泉都被拖来挡酒,把个胖娃娃灌得浑身通红。 黑履道人见状又气又乐,忙让费家傧相唱吉时已到,不料那厮动也不动,又转头瞥瞥费南応,见了后者也无反应。 一看连自家禾木道的弟子也都端酒来敬,被气得发笑的黑履道人直接挥袖将他们骂了回去。最后无奈之下,也只得加入了挡酒的队伍中。 装醉未成功的康大宝不知被人灌了多少,浑浑噩噩的被装醉成功的蒋青负在背上,送至院中。 “师兄,今天这账,师弟早晚要跟费家算清的。”挺拔俊秀的青年喃喃低语,他是从这个胖师兄的背上长大的,自该把今日这份屈辱记在心里,以图再报。 蒋青入了院中,见费疏荷还着着嫁衣端坐在院中石凳上,低声唤了句嫂嫂。 后者有些赧然地应了一声,一副失魂落魄,手足无措的模样,未见动作。 蒋青便也不再管她,推门将康大宝放置床上,守在屋外,也不看院中女修,兀自盘膝打坐起来。 翌日清晨。 “师兄洞房,大喜的日子,小三子你守在门外干什么,你可早过了压床的年纪了。”袁晋在院中埋怨。 “那位嫂嫂不似个嫂嫂,我怕师兄有个万一,放心不下。”蒋青闷声答道。 “这是什么话,不过,倒也对,”袁晋嘴上斥责一声,又稍点点头,旋即问道:“嫂嫂人呢?” “大董嫂嫂昨日晚间请进空屋住去了,二师兄刚醒?”蒋青坐在地上歪头看他。 袁晋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曾想费家送来的酒这般厉害,好些年没这般醉过了,裴师兄还在睡呢。周师弟醉得不好了,怕是要服丹药才行,我刚叫了昕然侄女在裴师兄院内候着,待他醒了,也好去丹房给周师弟寻药吃。” 说到此处,袁晋旋又说起康荣泉那个怎么叫都叫不醒的胖娃娃。 重明宗这一老一小在婚宴过后都是这幅窘境,逗得两人都把心中的不快去了些,相视之下,又是一乐。 二人正谈笑着,这时康大宝穿着常服推门出来,见了两个师弟只一点头。 “师兄醒了,想吃点什么不成,我让世伦烧了肘子。”袁晋忙关切道。 “不急,”康大宝破天荒的对肘子失了兴趣,反问道:“她人呢?” “在以前张楽住的那间寮房里。”蒋青一指,便要起身带路,却被康大宝拦下:“你们俩都休息去吧,我自有应对。”“是。”两个人都知康大宝是个有主意的人,径直走出院子。 康大宝整下衣襟,缓步走到门前,轻扣门扉,屋中传出一个轻灵的声音:“康掌门请进。” 推开门扉,费疏荷已换上了一副寻常装扮,较之昨日更加清丽可人。 素白的指尖上停着昨日那只喜人的小雀,它不知事,兀自天真可爱地叫喊着“恭喜恭喜”。 “陋室空堂,怠慢贵女了。”康大宝进屋后远远地立在一角,恭敬说道。 康大掌门现今可没什么要一亲芳泽的胆子,谁知道这些大家出身的姑娘手里头没有守护贞洁的护持手段。 若是一个不慎,说不得就要在床榻上被弄得身死道消了。 若真让他有的选的话,心头还是情愿嫁的是那位费家疏宗的女儿过来才好,就算模样差些,出身低些,但康大掌门也能多少有胆子尝尝味道。 “淡雅精致,康掌门过谦了。”费疏荷轻摆螓首,落落大方,顾盼生辉,全无忸怩做派。 只是一夜过去,这个雍容典雅的大家女子便已经彻底镇定下来,全无前日的惊慌之像。 此时她虽客居别院,还真似个主人家一般,笑着摆摆手请康大宝落座。 “疏荷来得突然,叨扰康掌门了,今后还望相互扶持共处。”女儿家的声音清冽如泉,樱唇贝齿吞吐之间似是散出了一股好闻的香气,勾人遐想。 “莫不霸王硬上弓试试?”康大掌门从没想过历来谨小慎微的自己,也会有这等恶向胆边生的时候。 “南安伯昨天应该算是敲打过费家了吧?她当是会老实地任人摘颉罢?”康大宝此时觉得有些不对,他的神智好似已经开始模糊,可心中的欲念却愈发浓厚起来。 令得他心生警兆,暗道不好,可眼睛似是黏在了费疏荷身上,半点都舍不得挪开。 “叮铃铃。”只见费疏荷不知何时祭出了一道银铃法器,轻轻晃响。 康大掌门在听得铃声响起的瞬间,眼神便复清明,心中欲火徐徐褪去,看向费疏荷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警惕。 “呼,好手段。”只觉被对方玩弄在鼓掌中的康大宝心中凛然。 眼前这位可不是柔情似水的娇娃,自己与她一比,谁是霸王,还难说清楚呢。 “这是应有之义。”心知道这是对方给了下马威,康大掌门也不觉愤懑,只顺着费疏荷的话恭敬答道。 “还有一事要请托康掌门,疏荷异日会将家中小院搬来,到时还请康掌门寻个落处。”费疏荷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眼前这个粗汉,好歹知道些进退,不纯是蠢材,如此一来,便省下她许多事端。 自此便可搬出此处,双方各自过活,对外是一户夫妻,于内两家生人,待得南安伯结丹后在云角州坐稳,自己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敝宗法阵范围狭小,一时恐寻不到合适之处,康某要先令弟子探寻一番,再做答复。” “疏荷那小院自有法阵,有处空当即可。” “那便简单了,”康大宝巴不得跟这位离远些,这类贵女真要把院子搬过来,带过来的修士怕要比重明宗还多得多。 那要是都涌进重明宗这山门来,到时候重明宗算是哪家的?寻处相隔不远的地方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再好不过。 “那便不叨扰贵女了,晚些我唤人送些干净食水来。”夫妇二人客气作别,倒真是“相敬如宾”了。 出了小院,蒋青跟袁晋二人不放心,啃着肘子在门前等着康大宝出来。 “师兄,无事吧。”蒋青关切道。 “无事,寻个地方让楽儿报给她,用不了多久便搬出去。这段时间,权当宗里面多了个祖宗供起来便是。” 二人听了安心不少,康大宝算是勉强去了桩心事,抢过袁晋手里的肘子啃起来。 袁晋又去抢蒋青的,蒋青瞅见他满手的口水,忙往空处遁走 才过了十来天工夫,上次那名被费家聘来搬大殿的筑基地师又来到了重明宗。 “落!”康大宝带着弟子们看着浮在天上的一座院落随着一名筑基地师的法诀轰然落下,扬起的尘土也被法阵收纳干净,并未四溢。 虽然弟子们已是第二次见这搬山术了,却还是稍显震惊。 康大宝将给费疏荷的小院找地方的任务交给了袁晋,后者给费疏荷找的地方是离小环山不远处的一座无名矮峰。 费疏荷先请地师看了,这位二阶地师虽然聘资不菲,但造诣却比康大掌门之前寻来为重明宗勾勒地脉的那位地师高出许多。 只了十天时间,便修复出一条一阶极品灵脉,足够费疏荷带着一群莺莺燕燕修炼所用了,这才选在今天将小院整个搬来。 终于将这尊大神请走,康大宝心头轻松不少。 得益于黑履道人的无私教导,如今康大掌门距离突破练气七层就只差水磨工夫了。 却因为最近牵扯了不少烂糟事,迟迟不能静下心来修炼,好生恼火。 现在那处小院又只剩他一人了,自然欢喜。 感谢简v老哥的一万点币打赏(本来应该加更的,但老白上班真的有点累了,码不太动了,只能先欠着了.) 感谢门外汉在门外、ironman2018、书友20190221135010472三位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tkehc老哥的十二张月票 感谢简v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一步恋人心、起手冰箭、书友20210301106614704864、书友202112140740030283、锦大宝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病医生、正宗好鱼头、书友20180429153543226、书友20220326173013000、书友161110232150514、秋天桂香、书友20201121000527474、我修我道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34章 再见山公 第134章 再见山公 待地师施法完结,见得费疏荷未开口留饭,本还想带着门人打顿秋风的康大掌门便带着一群意犹未尽的弟子转头回去。 行到重明宗外,却见黑履道人正立在牌楼下等他。 自康大宝大婚过后,黑履道人便未曾回转禾木道,仍逗留在此教导重明门人。筑基真修的讲法对于重明宗这一众练气小修而言是何等鞭辟入里,不言而喻。 康大宝这几个师兄弟许多年都未曾受过师长教诲了,如此一来,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也正是得益于此,裴奕困顿练气六层的多年瓶颈已然瓦解,如今正在宗门闭关。 想来待其出关之时,重明宗内便又会多出一名尚算稀缺的后期修士了。 如果说当初黑履道人替自己挡下岳家刺客刀光的那一刻也只让康大宝心中的芥蒂稍稍松动的话。 那经历过提供彩礼、新妇失踪后与费南応据理力争,大打出手、尽心教导重明弟子.这一系列事情过后。 此时的康大掌门对于自家师父这个过于出色的义弟,虽还是做不到师父临终前要求的那样“以父事之”的程度,但也可以说是已彻底地解开了心结,将黑履道人视作一位极亲近、可以放心袒露心迹的长辈了。 他在不久之前,甚至都敢壮着胆子问一问黑履道人,为什么会与亦师亦友的自家师父斗法一事了。 不过黑履道人当时闻言过后反应与老掌门一般无二,也只是摇摇头,并未回答。 相较老掌门,黑履道人在二人谈话末了倒是多提了一句,“待你筑基过后,或可讲与你听。” “师叔有何吩咐。”黑履道人竟然在牌楼下等候,康大宝自然不敢怠慢,快步走到黑履道人身前,后者却直接撇下旁人,将康大宝带到一旁。 “山公要见你。”提到尹山公时,连黑履道人的语气中都毫不掩饰地夹杂着崇敬之意。 康大宝更是心中一惊,忙跟着黑履道人到了附近一处人迹罕至的僻静山崖。 一个麻衣草履、佝偻银毫的矮小身子顶着草帽枯叶,盘坐于此。 这猢狲模样的长者虽只是区区练气小修,但在吞吐的一呼一吸之间,却似富含道理,令旁人不由随之屏气敛息。 尹山公打坐一番,待得二人走得近了,才睁开眼。 “拜见山公。”饶是黑履道人已然成就筑基,但他对于这位尹山公这个云角州传奇前辈的敬意,却仍然不减分毫,如今尤做小辈见礼。 “老朽当年以为你跟何小子天资一般,听了我的数次讲法也进益不大,想来今生都难得筑基。未曾想,你倒能真真能成就金叶。了不起,就是山南道许多的经年金丹门下,数个甲子也未必能出一个,好修行,好造化。”尹山公朝黑履道人赞过一声,目中流露出一丝欣喜。 他这近二百年的修行岁月大多数时候都在提携后进晚辈,见了黑履道人有如此成就,他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 “山公教导之恩,晚辈铭记于心。”黑履道人真心诚意地躬身拜道,他虽是门派出身,但开蒙师父本事不高,同门师兄弟们也尽是庸碌之辈。 说来也是宗门弟子,但奈何资粮不济,道统不全,其实更似散修,求道之艰辛甚至还要难过康大宝,袁晋之流。 青年时候的黑履道人能得蒙尹山公的无私教诲,这份恩情在他遍是荆棘的修行路上显得弥足珍贵,令得他铭记于心。 尹山公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在教导秦苏弗这个关门弟子的这些年里,也大多是在山间隐修,每隔几年才会找秦苏弗教导数月。“无须谢我,个人有个人修行的缘法,这是你自己的造化。有余力时,如今日一般,多多提携后辈便是。”尹山公摇头后又点头。 指点后辈修行、不求回报这类事,这些来尹山公在云角州中不知做了多少。 受他教诲过的晚辈中有些人半道崩卒,如康大宝的师父何掌门;有些人则走得长些,筑基修士都有过几人,现在更是出了位前途不可限量的黑履道人。 可在尹山公的眼中,他们都是一般无二的。 对于道途断绝的他而言,能看到一个个后辈成长起来,和他当年一样,作为庇护凡人、传承仙道的虔敬修士,这便是对他最好的宽慰了。 按照某位筑基真修的评语而言,这是位难得的纯道人、真修士。 平戎县作为当年山南蛮乱的中心战场之一,没有如隔壁斤县修行界一般衰落得不成样子,这其中当然有尹山公教导后辈的功劳。 “康掌门。”尹山公将目光投向康大宝。 “不敢当山公如此称呼,小子在。”康大宝把头埋得更低。 “你也不错。”尹山公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取出一枚通体透绿的方块萤石抛给他来。 “这是乙木青柳心?”饶是尊长当面,可康大宝禁不住低呼一声。 盖因乙木青柳心虽不如筑基丹与次一等的六合正阳枣这类筑基灵物,却也是极为珍贵的宝物,足可将寻常人筑基的概率提升一倍。 “秦小子筑基已成,这之前从石山宗寻来的物什于他无用了,便托我来送你做新婚贺礼。”尹山公轻声说道。 “多谢山公、多谢秦道兄。不知秦道兄成就何等筑基?”康大宝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秦苏弗既然舍得给,那傻子才不要呢。 “何小子当年于他有救命之恩,这是他该做的,你记下便好。”尹山公没有回答,又道:“仙朝入云角州,可能于大宗仙门有碍,但于你等小家小户而言,未尝不是个机遇。” 说到此处,尹山公顿了一下,才道:“秦小子已听我言,拜入云角州廷。他受南安伯青睐,如无大事,将来应不会再回平戎了。 至今同修会于他已如鸡肋,他随手捡了两个亲信人管着,但秦家的近支族人他却不放心,也要劳你再上心看护些。” “小子定尽心看护。”康大宝沉声应道。 “何小子当年最想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重振门楣,你替他好好做吧。”尹山公再交待一声,潇洒如仙地离去。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35章 教导 第135章 教导 山公飘渺如仙,不久后便再不见仙踪。 拜别尹山公过后,康大宝与黑履道人一齐往重明宗回程走去。 “得了乙木青柳心你这财迷性子还闷闷不乐,是还在想秦苏弗拜入州廷一事?”黑履道人见他闷声不语,缓声问道。 “师叔说得是,前不久我还劝秦道兄莫要与仙朝势力相交太密.”康大宝摇摇头,随口将前番去鱼山宝会的经历与黑履道人细细讲了。 “你那时候说得未必不对。铁流云算是个什么东西,仙朝在荆南州修界的势力还当不得云角州呢,被几个大小宗门欺负得不成样子。 “秦小子当年若是真一步走差攀附过去,莫说筑基丹了,他连命都未必能保住。你不见铁流云本来在荆南待得好好的,这几年却尽往云角州来跟霍禀抢食吗? 匡琉亭才是破局的关键,若是这位南安伯不来,仙朝那些大人物的眼睛没有落到这里,小小的云角州廷当然也不值得依附。而山南道本地的仙朝官员尽是如霍禀之流的庸才,不堪造就。 莫说两仪宗了,仅牛家岳家他们都不敢动,十三个县邑的课税都缴不齐,跟着这类人有什么前途。 匡琉亭可就不一样了,他是真正的仙朝贵胄,能证金丹、甚至可望元婴的那种。远了不说,就是其成丹过后,只要摘星楼那边不出手,两仪宗未必压得住。 秦小子当时听了你的话,没有上铁流云那艘破船,这才等到了在现在这个时候拜到南安伯门下的机会,才是选对了时机。” 黑履道人见到康大宝听了这番分析过后表情仍未转好,旋即又摇摇头,接着说道:“你如今也是平戎县尉、费家嫡婿了,于外人眼里不也是跟秦苏弗一样拜入州廷了吗?有甚的区别。” “.是。”康大宝愣了一晌,才依旧情绪低沉地说道。 “你是觉得同样是做仙朝鹰犬,还连累得整个重明宗被绑在一起,价钱却也比秦苏弗卖得贱了是吧。”黑履道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将康大宝的心结点出来,瞧了一眼后者愈发难看的脸色。 道人未曾理会康大宝的表情,继续毫不留情地继续开口说道:“你这小子相貌不好,资质很差,悟性也不怎么样,但却有一点好,就是一直都能把自己看得清。你也清楚,就是拿出来的这点价钱,匡琉亭其实还是出了高价的,你小子的重明宗其实还远远值不得这个价钱。” “师叔说得是。”康大宝点点头,倒没有什么恼怒的意思,只是心中生出几分无能为力的羞惭。 这真话本就是刺耳的,何况是出于长辈之言。 黑履道人并未宽慰,反把他带到一处深崖附近,二人吹起山风,只听得前者又说起了一个故事。 “有一回我与你师父结伴赶去定州紫山宗,求听筑基真修开坛讲法。路遇山中大妖渡劫,天地变色、山洪肆虐,眼见便要淹没村庄。 你师父让我先去听法,自留在水患处救扶灾民。我也的确舍不得放弃听法,便听了你师父的话。行到一半时,却听得前方返回的修士言那位真修不传真法,只图售卖修行手札。 我虽囊中羞涩,但也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思,不舍回转,兀自前行。待到了紫山宗外道场,只见好生热闹,真个是千修云集,熙来攘往。等我终于挤进人海中,听了半月玄而又玄的道理,也买不起修行手札,到头来真落得个一无所获。 这才彻底死了心,折返回去。回程路中我见大妖渡劫未停,山洪还在肆虐,你师父也还在水泽中救人。那处路是云角州前往紫山宗的必经之路,讲法期间路过的修士不知多少,而我所见施法救人者,却也止你师父一人而已。 两相比较,令得我心生愧疚,也去帮忙。又这么过了三五日,水患仍旧不停,死伤甚重,千家万家啼哭。这天忽见一重伤淋血之人从天跌落水中,然后天边又出现一头独角虬龙跟随其后。 这才热闹了,往日里见不到的筑基真修一个接一个出现了,都是来救那名落水之人的,只是半日内搜寻不到,两仪宗居然派了一名金丹上修现身。 只一个时辰的时间,落水之人被救了上来,截杀他的虬龙被擒,渡劫的大妖被金丹上修顺手斩之,水患也得以平息。如此一来,遭难的灾民自也都好救了,我跟你师父了半月时间便将他们尽都安置好了。”见了康大宝若有所思的样子,黑履道人又开口说道:“人呐,在别人眼里本来就是有价钱的。那数万遭难的凡人在练气修士的眼里都不值一提,可那位落水的大人物连两仪宗的金丹都要千里迢迢来救他性命。 索性人也不会一直都不值钱,现在寄山公厚望、受伯爷青睐的秦苏弗,当年也不过是你师父从那场洪水里随手抱回来的一个失怙小童而已。 要不是山公也闻讯过来平息水患,一见了秦苏弗便觉得他资质不俗,从你师父手中要走了他。重明宗你们这一辈的大师兄,当是他才对。若真如此,你恐怕也做不成这掌门了。” 黑履道人说到此处开起了玩笑:“倒也好,你这惫懒性子大兄当年便跟我提过他最是忧心。想来若不是让你做掌门,最后多半是觉得修行苦闷,自去寻个凡人庄子开枝散叶去了。” 康大宝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秦苏弗对师父那般恭敬、又对重明宗这么好,这是爱屋及乌了。 “你师父当年宁愿舍了修行机缘,也要竭尽全力去救人。一片赤诚,可还是救不得那许多。而那位金丹上修出手斩妖,只是救人之时的顺带而为,图的也不是漫山遍野的受灾黔首,只是那大妖的骨肉精血。未发善心,却几乎救下了所有人。” 黑履道人说到此处时语气一顿,转头直视着康大宝沉声说道:“我辈修士从来都是与天挣命,挣来得多些,那些想做却又做不成的事情总要少些。我兄天不假年,令得你少承门户,这些年举步维艰,很是不易。 是以也学了一身的庸人做派,心思太重、谨小慎微在许多时候确实都不是坏事,但你若真要求一求大道,就需要好好补一些锐气了。 除此之外,还需记得千万莫要嫉恨别人,各人有各人的际遇。道阻且长,塞翁失马,不到最后,是非祸福都难有人能说得清。 我也只知道修行路上是有些人走得快些,却未必就能走得远;而有些人起步慢些,但未必不能走得长。 你行事小心固然不是错,但也需记得莫要怕争、莫要怕抢、莫要怕难、莫要失了那颗求道之心。要敢拿刀子把路上的荆棘劈开,去修你自己的道,再去做你想做的事。” 黑履道人说完这些,便不再看康大宝了,反站在崖边,向远处眺去。 此时日头正好,但天上却落起小雨,云翳山峦似是披上了一层雾色。青翠的树木被雨水打湿过后,在阳光的照耀下杲杲生辉。山风带来了阳光与雨水的味道,似是将某个粗汉身上的暮气吹淡了些,露出些风调开爽的模样。 黑履道人没有多说什么,扔下康大宝,径直回了重明宗,独留后者一人站在原地思索。 感谢白衣塑像、书友20210102214212488两位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羊驼启点、柔风细雨、书友130217162147324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81026134329403、20220826113903822、书友20181002232137336、蔻芤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36章 风波过后,砥砺前行 第136章 风波过后,砥砺前行 “是是是,道兄慢走,务必放心。只待师叔召见,愚弟一定替道兄把话带到。”康大宝立在重明宗牌楼下面,一脸堆笑地将特意来请黑履道人回山门的禾木道弟子送走。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四年,九月初六,重明宗康大掌门正寿,正官正财,百无禁忌。 这年康大掌门三十七岁,练气六层,关起门来也可以厚着脸皮自称一句筑基有望。 禾木道的弟子来前没算好日子,不仅没能请回自家师叔,还赶上了康大宝过寿,不得不捏着鼻子掏了瓶修行丹药做礼。 奈何黑履道人正在闭关,见不得他,遂也只能浅浅吃了几杯酒,接着便推脱有事,即闷闷不乐的无功而返了。 康大掌门却未因他人的不幸而影响心情。今日重明宗难得的齐聚一堂,连周昕然都难得的离了重明小楼,把野家三个小修也邀来吃酒,把个依旧保存原样的掌门小院弄得好生热闹。 在这样的好日子里,他才没心思替禾木道劝黑履道人回去呢。后者在重明宗的这些日子教导门人从来都是倾囊相授,非止裴奕成功突破到了练气七层,连袁晋也破开瓶颈,到了练气六层,又与康大掌门站回了同一起跑线。 受益最多的自然不是康大宝,蒋青才真的是突飞猛进,不止修为将要突破到练气九层,连剑道造诣都是日新月异。 照着这么下去,按黑履道人的话说,蒋青在四十岁前便有望筑基了! 眼见自己离把屁股放上中兴之祖的位子又近了一歩,康大宝正恨不得再给黑履道人修个金身把他供在祖师堂里头,每日早晚带着门人们磕上几个,又哪会愿意帮禾木道那些旧相识做说客。 不过待黑履道人出关,这该带的话肯定是会带到的。 但黑履道人在禾木道中并未收徒,现在看他对康大宝几个师兄弟的态度,禾木道的那些师侄好似还没这边的亲,听了消息,也未必会走。 今日来送礼的不止黑履道人的倒霉师侄。 闻讯康大掌门今日过寿,对面青菡院那位也送了贺礼,是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小丫头送来的。 小姑娘似是叫萍儿,清丽乖巧,礼数周到。 费疏荷送来的东西倒不贵重,只是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盛着七八样各色灵食点心。 富含灵力,练气小修食之不无小补,算是在平戎县这类乡下地方颇为鲜见的稀罕东西。 康大宝朝小丫头道了谢,掏出几枚灵石打赏,后者倒也不嫌弃,笑嘻嘻地接了,便又一路蹦蹦跳跳的回了青菡院。 费疏荷自上次搬进被抬来的青菡院之后便一直深居简出,说来已经有近半年之久了,康大掌门都未见过自己这位夫人了。 青菡院的护院弟子们倒是常有告假之后出来在左近活动的,大多行事放荡,颇为桀骜,风评不好。 院中的那位陪嫁来的管事嬷嬷应是姓孙,也是位筑基。但好似旧伤未好,这几个月内的大多时间大多时候也在养伤。 康大宝未曾见过这位孙嬷嬷,黑履道人倒是提过一嘴,言她不是寻常筑基,要前者见面时候当恭敬以对。 这一条倒不消黑履道人提醒,康大掌门是个小心惯了的,只要是个筑基,管他寻不寻常,自然都会恭敬以对。 数月时间内,不止是费疏荷深居简出,康大宝也未出门,专心在屋中修行了小半年。将宗内庶务都交由四个师弟分管,因了之前将各项事务都梳理清楚的关系,重明宗的各项产业尽都有序发展。 陆巽在得知康大掌门娶了费家嫡女之后,心气瞬间落了下去,好似也没了跟后者较劲的勇气。 还特意请了蒋青与段安乐带着重明宗的驮兽也跟着走了一回商路,只待商队彻底成型,便可从贺家商队中脱手,成立一支诸家共管(重明宗)的商队了。 裴奕修行更近一步之后,把这心中郁结之气也尽都除去,连带他的丹道造诣都更近一步,眼见已有晋升一阶中品丹师的迹象。 同时因为价格不高、手艺尚好的关系,重明小楼中的委托炼丹的生意也好了许多。 这不仅是门赚灵石的好买卖,更为关键的是,在炼丹的过程中,也可以接触到一些未见过的丹方并借机收纳宗门,积攒底蕴。 袁晋受过康大宝被强征上阵的刺激过后,心中的戾气似是散了许多,早晚诵经也都不再是做样子。 除了还是舍不得放弃《白猿经》散功重修之外,康大掌门的交待他也尽都听了。 在这近半年时间内,袁晋在修行之余便是费了心思,为康大宝重铸了一面戍土青元盾。 虽然依旧只是一阶中品,不过相较之前被毁的那面戍土青元盾,袁晋在此次重铸的过程中,不仅用的材料更佳,使得御使起来的灵力消耗更少,盾牌的防御能力也有了显著提升。 即使如今的蒋青比起从前试盾之时实力已进步了一大截,但其这次的全力一剑在新铸的戍土青元盾上留下的剑痕,也要比上一次还浅上一些。 的确如戚师傅所想一样,他的这个授艺徒弟袁晋在炼器一道上的资质不差,其欠缺的的确只是一些独家秘诀和炼器经验。前者袁晋可从宗门前辈留下的修行手札中汲取养分,后者在日常积累中也初见成效,这使得袁晋如今勉强坐上了一阶中品器师的位置。 得益于康大掌门做了费家嫡婿的关系,重明墟市的生意还真旺了不少。而周宜修这个稼师除了要时不时地帮着周昕然打理重明小楼的生意之外,还在把旧有的灵田与大槐树都照料很好的前提下,认真探灵检索了地脉,带着康荣泉一起又开辟出了二亩一阶下品灵田,积累了一波不菲的善功。 对了,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在康大掌门潜心修行这小半年内。 除了向来不理事的蒋青之外,其余三个师弟聚在一起,了不少时间心力将重明宗之前废弛的善功体系也恢复、完善了,算是进一步告别了过去重明宗内公私不分的不良风气。 宗门自此便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用善功代替灵石给门人们发放年俸。 这项举措不仅可以极大地缓解重明宗长期以来存在的灵石短缺问题,待弟子们有了善功之后,也可以按制兑换、申领一些之前被康大掌门收纳其中,又不好直接发放的珍贵物什,以进一步激励门人完成宗门派发任务、认真修行。 宗门公帑、宗门大库和康大宝的掌门储物袋自此彻底分开,总算有了一点正常宗门该有的模样。 而在康大掌门的寿宴过去之后,重明宗又要紧锣密鼓地准备起一年一度的升仙大会了。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37章 升仙大会(补更:感谢简V老哥的一万点币打赏) 第137章 升仙大会(补更:感谢简v老哥的一万点币打赏) 转眼又是数月过去,每年的九月十五是开派的张祖师定下的给重明宗治下年满六岁的幼童测灵根的日子。 这是个大日子,除了留了裴奕留守宗门、周昕然继续主理重明小楼外,其余的重明门人也尽都来到了重明城,分成数组测验灵根。 “袁长生。”排在第一位的袁长生走过唱名的裴确,来到手拿测灵尺的韩韵道跟前,笑着问了声韩家哥哥好。 后者也露出笑来,只是伸出测灵尺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一丝忐忑,重明宗上下倒也不止他一人如此,尽都关心着这个大家从小看着长起来的娃娃。 袁晋作为父亲,更是直接要求把袁长生安排在第一个,省得提心吊胆太久。 “五灵根。”韩韵道看着测灵尺上的灵光,脸上的表情复杂。他收过测灵尺,摸摸袁长生的脑袋,轻声叫他去寻长辈了。 在场的重明宗门人听完这个结果,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最次的五灵根自然比没有灵根好得多,可真要求仙修行,那便看看如今的墨儿便是。 入门四年了,康大宝也没有像别家一样短她修行资粮,可就是连引灵入体的门槛都未摸到。 “好孩子。”众人中只康大宝露出浑不在意的表情。 此时他面容和煦地看着小脸慌张的袁长生,作为修行人的儿子,哪怕他只是个六岁的娃娃,却已经知晓好多事了。 康大宝温言宽慰一声,“快去告诉你两个阿娘,莫要让她们担心了,是好事。” 袁晋也做出笑脸来跟长子说过几句,打发他去寻二董,才凑到康大宝身前,开口道:“大师兄”说到一半又顿住,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康大宝独坐在掌门太师椅上,也不答话,两兄弟便一时没有说话,台下台上陆续有测验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里来。 “康荣平,无。” “张二牛,无。” “贾木生,无。” “何袅袅,无。” 一连听了小一炷香的工夫,也未曾再有一个仙苗的声音传来。 康大宝这才开口,算是宽慰。 “多少筑基真修都没有仙苗子嗣,已经很好了不是么?怕什么的,大卫仙朝的开国太祖不也才是五灵根么。” “大师兄说的是哩。”袁晋心情稍好了一些,面上表情稍霁,跟着附和一声。 “养儿方知父母恩、父母恩情似海深”,袁晋的担忧再正常不过,天下有几个正常的父母不为子女发愁的? “我们两个都未必能成筑基,你操心那么远的事情作甚?”康大宝又发一言,袁晋嗯了一声,心中开朗了不少,但也无心情再说话了。 一旁的蒋青和周宜修见他这番模样,也不好上来开解,也跟着不说话了。 几个小字辈测灵尺用得不熟,仅两千多名适龄幼童一直验到日昳时分才好。 今次除了袁长生外,和一个叫宋晖的男童与一个董柳儿的小女孩儿验出来是四灵根。后者说来也是二董家里的远亲,如此一来,今年的三个仙苗中有两个竟都是袁晋一家的。 治下凡人数量太少便有这点不好,便是当年张祖师在时,他贵为筑基真修,可重明城凡人比今时还少,每次登仙会也一样就是发现两三个仙苗。 不过要想充实门派,也不仅止从治下凡人中检验仙苗这一个办法,大致有这么几条路。 多派些门人弟子外出云游历练是一,让他们身上带着测灵尺,想起来了便随机找几个童儿验验撞撞运气。 只是现今重明宗抽不出来人手,就是找到了好的仙苗,若是在别的势力的地盘上,多少还要起些争执。 招收低阶散修入门也是个法子,好些小势力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可这类门人往往最是自私,又不知根底,好些都是把宗门当成跳板的独狼个性,就是你拿真心待他,也未必会养得熟。 更何况,宗门一方又怎不会在心中对这些散修带有几分提防呢? 只有从童儿开始教养长大的门人,才是最值得宗门信任的栋梁。 康大宝自老掌门身殁过后主持宗门这么些年,也只纳过一个年过耄耋的几戊悟入门。还有就是前不久陆巽商队那里缺人手,把那个叙坪县的杜姓散修,唤作杜青的塞进去了。满打满算其实也就两个,还都是些没有本事、根脚的,胜在安全,方便驱使。 即便是如此,二人的近支亲族也都得搬到重明城来“享福”。莫看几戊悟年纪不小了,照样给他安排了一对娇娃,在这几年很生了些娃娃出来。 康大宝拒绝过康大厚来请的宴饮,他这位族兄身上死气愈发重了。前者之前送过他一些强身健体的丹丸,但耐不住后者虎狼药一直不停,看来见效不大。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康大宝并未把这件事情太过放在心上。 重明城这些年里收拢流民、新生儿降生这两件事都做得不好,固然有外界变天,纷乱不定等客观因素的影响,但与康大厚的能力不足也不无关系。 奈何在如今的重明康家里头,论起主持一方的能力康大厚已经能算是最为出挑的那个了。 若是狠下心把他撸下来,贸然换了别家人上来,坏了重明宗近二百年来由掌门亲族担任凡人领主的规矩,对于重明城的发展也未必会是件好事。 转头在回程路上对着袁晋讲道:“让长生拜在裴师弟门下吧,若能有些炼丹的天份,往后修行也是不缺资粮了。” 袁晋干脆地答应了,自己三个师兄弟同气连枝,拜不拜蒋青跟康大宝也无什么区别。 至于周宜修,他虽也是入了名册的正经师兄弟,但修为不高,岁数却不小。 一阶上品的稼师固然鲜见,也很不错,但若让袁晋给自己儿子选个师父,还是觉得裴奕这个有望筑基、年岁又轻的一阶丹师更好。 修行人很少让后人拜在自己门下修行便是这个道理,你自己教给徒弟的东西,难道会不舍得交给自己的血裔亲族么? 所谓姻亲、师承这些,其实也是拉近巩固双方关系的一种良好手段。 “那师弟我回去了还得给裴师兄准备一份束脩才是。大师兄,你说送个什么好?”袁晋有些苦恼,裴奕如今身家颇丰,送他自己炼制的法器可拿不出手。 “那是你这当爹的该想的事情,问我作甚。”康大宝懒懒答道,骑着乌血驹快走几步离了袁晋,盘算起来破妄金眸的事情。 有了黑履道人的解惑,他现今离突破练气七层只待灵气积累,并不存在瓶颈可言。 而破妄金眸这门傍身的手段想要得到突破便要更难许多,不提这门宙阶道法有多难习,小成境满后若想要更进一步,便要寻到月蕨这二阶灵草才行。 偏偏康大掌门将宗内典籍阅遍了,还托了贺德宗让他家商队帮忙寻访。 无奈许多日子过去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尽管如今康大宝在小成阶段还有精进的余地,不用太过焦急,可他还是想尽快掌握月蕨这紧要灵物的消息以作准备。 想了许久也只是空想,康大掌门索性撇了这个念头,架着乌血驹行到了蒋青身侧。后者先偏头看了二董与袁长生同乘的那辆兽车,才开口也与康大宝担忧起了袁长生的前程。 蒋青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性.不对,面对亲近人,他其实是个心热面也热的性子。 他是被两个师兄自小扶持长大的,袁长生是袁晋的长子,在他眼中也与他的亲子一般无二,如今长生验出来只是几无道途可言的五灵根,由不得他不心焦。 康大宝无奈,也只得拿出宽慰袁晋的那套说词再讲一遍,见蒋青也面色转好许多,他才将目光投向了分别与韩韵道与张楽同乘一匹荒牛的另两个仙苗,转移话题说道:“那董柳儿跟两位弟妹不愧是同族,是有些挂像,但这宋晖又是哪个宋家的后人?” “正待要跟师兄说这事呢,刚韵道过来报过,这宋晖出自平河堡小宋氏,是宋二姐的本家弟弟。”蒋青提起此事,脸上的表情有些欣喜,也未注意到康大宝脸色的变化,接着问道:“说来二姐儿在凌河墟市那家铺子也好长时间没开了,师弟上次去问过马寡妇,她也说不知道。” “也不知二姐儿是否出事了,我还托贺家大哥带着商队也打探下消息。若是能将二姐寻回来,她知道平河堡小宋氏又出了一位仙苗,不知道会有多高兴。”蒋青叹了一声,一个长相妖娆、身段火辣的女修突然消失,又时隔这么久了还没消息,那还有几分可能不是在外被恶贼害了呢? “是啊,若是二姐知道了,也定会高兴的吧。”康大宝看着正用饱含崇敬之色的大眼睛看着韩韵道的小宋晖,感慨说道。 于此同时,他抚摸起袖中的小奇,又想起救了自己一命的“龟儿子”和那个面容已经模糊,总笑着递给自己果子的素衣少女。 “求道之路,何其萧索。” 感谢书友2017092521094449、书友20231204082140382两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来想零点前发出来了,删删改改了许多还是晚了) (本章完) 第138章 蜕凡 第138章 蜕凡 众人返回宗门后的第二天便是一切从简地举办了入门典礼。 两人关系不错,袁晋备了师礼来求,裴奕自没理由扫了袁晋的面子,袁长生即如愿地拜入了裴奕的门下。 纵是袁长生实在没有炼丹天赋,学不成裴奕的炼丹本事,可后者在《丰草经》一道的造诣同样不浅,修为也达到了练气后期,照旧是个很好的师父。 加之木系功法养人,对于袁长生这类资质不好、道途近无的孩子而言,也是个上好的选择。 因了蒋青不愿意教徒弟缘故,董柳儿、宋晖便都拜入了周宜修门下,这两孩子都一副粉雕玉琢的模样,也不知道能不能学好周宜修的稼师本领。 不过这问题倒是不大,盖因周宜修的这一门手艺如今已有了康荣泉托底。这个才刚过九岁的胖娃娃,现今却已成了重明宗内除了周宜修之外,第二位入阶的稼师了。 参加完袁长生等三人的入门典礼,靳世伦便告别师父康大宝,朝段安乐借了头荒牛,往重明城寻行去。 这次告假回去是因为靳世伦的亲爹靳火华又给他添了个异母弟弟,想了想也有许久未还家了,索性便趁着这个喜事回家探望下父亲。 现今除了二董与小武孟等寥寥数人之外,重明宗还未准许其余不可修行的凡人于宗内长期居住,门人们倒是可以时不时地告假下山,见见亲族。 严格意义上讲,这一举措多少显得袁晋这个练器执事于宗内有些特立独行了。可重明宗向来不鼓励门下弟子修绝情道,人伦天理顺应自然,不可轻易弃之。 为了平息将来可能会发生的物议,康大掌门遂决定在不久后,准许每名弟子可以带上一到两名凡人亲眷上山居住。 不过在这一措施还未实施之前,靳世伦若想见父母,还是要告假才行的。 靳家自上次遭难过后,随着康大宝师徒整族搬迁至重明城已有三年多的时间了。 虽说来到此处与从前土霸王的日子自是不能相比,但依着靳世伦在山上做仙人的关系,靳家在重明城也是响当当的一等人家。 近些日子靳家主有了弄璋之喜,连房室山陆家与横山野家都有人来贺,足见靳火华在此间的地位。 靳世伦贵为修行人,回到家后自不会自轻自贱到去与外间那群凡人宴饮。他先到了后院见到了自己的三十二弟,又考教了一番其他年岁长些的弟弟妹妹的武艺。 等到了满面红光的靳世伦应付完前堂的贵客们回来,父子二人这才有机会畅谈一番。 “近来世道不是很太平,段师兄和裴师兄两月前才一起下山来重明城,驱走了一个害人的邪修。那厮潜在重明城已经有二三年了,收集了不少紫河车练成了血道法器,本事不弱。连两位师兄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他赶跑的。 可见如今世道动荡,连我们重明城都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了。父亲持家需得更加小心,若是发现了什么怪异之事要及时通传康城主,让他报给宗门。” “好好,为父知道了。”靳火华笑着点头,看着一本正经模样的长子突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明明是自己最为亲近的儿子,怎么如今还在心中生出些敬畏来呢? “不过父亲也莫要太过担心,师父正在跟几位师叔商量,看看要不要将几戊悟几师兄调来重明城驻守些日子。在门内除了几位长辈,他的手段最厉害,若他能来,一般的邪修宵小他还是能镇得住的。”靳世伦见到靳火华脸色不对,以为他是忧心邪修去而复返,这才解释宽慰道。 “还有那三家出了仙苗的人家,父亲千万莫忘了送上贺礼,以后也要多多来往的。”靳世伦又出言提醒。 “知道的,知道的。”靳火华也是曾经主持一方的大寨寨主,论实际的治政能力怕是要比康大厚还强出许多。这些事情又哪需要靳世伦来提醒,但此时自家的仙人儿子发言,他却仍是认真听着,一边听着,还忙不迭地点头。 父子二人又聊了一阵家中闲话过后,都觉无趣,一时寂静。靳世伦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愈发恭谨的父亲,只觉怪异。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靳火华在他的眼中就不再是那座巍峨无比、无所不能的高山了。明明是血浓于水的父子亲人,可仅仅数年过去,仿似就生出了一层无形的隔膜,横在二人之间,再不复从前的亲昵之态。 “怨不得宗内诸位师兄都不怎么告假还家了。”靳世伦心头叹了一声,仙凡有别不止是修行人一方会在心态上生出变化,其凡人亲族也会如此。 或许过不了多久,靳世伦便会跟韩韵道、段安乐等人一般,往往二三年也不回家一次。他对靳火华而言,也会逐渐从引以为傲的儿子,变成写进族谱的金字招牌和遮蔽靳家的参天大树。 父子二人一时竟相对无言,最后还是靳世伦打破僵局,“父亲招待贵客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好,我去看看你三十二弟。对了,你小时候最爱吃你娘做的蟹酿橙了,我叫你孟姨娘学了好久,晚些让她做好送来给你尝尝。”靳火华一口答应,转身退出房中。 靳火华甫一离开儿子身边,竟让他生出一种松了口气的怪异感觉来,心中也突地一叹,百味杂陈。 翌日靳家的酒宴照常未停,可靳世伦却并未出现。 靳火华迎来送往一通过后再赶到靳世伦居住的静室的时候,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了。 昨夜端来的那道蟹酿橙还放在案几上,一口未动。 少年人眷恋的从来都不是这道菜肴的鲜美味道,只是当初源自父母的那份温存罢了。 未想假期第二日便离了重明城,靳世伦此时不想回宗,免得还要向师长、师兄们解释一番。 这会儿他身上还有一些从前领的年俸未用,便转道重明墟市,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些合用的灵材。 不止是庖师材料要买,墟市中那家铁家符箓铺的灵符也不错,价格公道,品质不凡,在左近修士中名声不小,靳世伦也想去看看。 有些不错的小物件也可买一些,好送给刚入门的三个师弟师妹做见面礼。 荒牛的脚程不慢,待靳世伦行到了重明墟市之后,闻到了这股熟悉的气息,便又觉得自己身上对亲族的那番眷恋更浅了一些。 此时也站在墟市门前的一个中年修士在见到他之后,便一脸焦急之色地走了过来。 感谢书友20190610035920446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110227133916250、大甸子、黑云客、6524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混沌的七窍、果真痛、书友20220326173013000、伯嗣、rl钟、寻觅余生、无凭书生、青空之兰、书友1105201336024445、相逢是首诗、灵烟客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39章 兽袭 第139章 兽袭 靳世伦眼见这中年修士修为不低,甫一见到还有些警惕,一息后才认出了正朝着他一瘸一拐走来的是蒯家主蒯武,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两家人关系可不差,蒯家人正想着把蒯武小妹嫁进重明宗给他做婶婶呢,没理由在墟市里头对他做什么不利之事。 “拜见蒯前辈。”靳世伦礼数周到,下了荒牛行礼。 “靳家哥儿许久不见了,老蒯我正有事要问你家人呢。”蒯武将靳世伦拉进自家杂货铺子。 如今蒯家只剩四个修士了,唐固县丹潼崖也不是什么无争之地,修士们得先看顾好家族,实是无力再放一人在重明墟市看管生意。 于是蒯武便聘了个相识的老修来管,盖因现今康大宝还没问他们这些商户要赁钱,是以一月下来,蒯家也多少还能赚几个灵石回来,这于他们这类小族而言,也不无小补了。 不过蒯武此次前来可不只为了看这小铺子的生意而来的。 他拉着靳世伦进了铺子后面的静室,出声问道:“靳家哥儿,老蒯我且问你,你家师父是不是要你裴师叔娶陆家陆芸娘了?” “啊?陆前辈这消息从哪里来的?”靳世伦愕然出声。 “你不知道?呼,那就好那就好,定是假消息。我就说你师父是个宅心仁厚的,肯定不会忍心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情。”蒯武长出口气,先倒了碗灵茶与自己喝了,这才想起来给靳世伦倒茶。 只听他一边倒一边言道:“靳家哥儿你可不知道,裴兄与我那表叔客居我家的时候,便与我家小妹是青梅竹马了。这门亲事若是不成,两人定都要抱憾终身呐,你可得替我家小妹多在尊师面前说说好话,待她嫁进你家,定会报答你的。” 靳世伦支吾了几句,家中长辈的事情他哪敢掺言,随口应付了蒯武几句便从他家铺子出来,来到了重明小楼门外。 这少年刀客拿出比途经小道还要谨慎几分的小心,探过了虫娘子不在店内之后,这才放心踏进店门。 这时店里头没有生意,问了门前迎客的侍婢,靳世伦来到后院,寻到了正跟几个俏婢围拢在一起对弈的周昕然。 周宜修这宝贝女儿不是个耐得住修行的性子,除了对货殖一道稍有兴趣以外,空闲时间也少有见到她认真修行,多是在与人玩乐去了。 是以她虽然论年岁比靳世伦还要大上一些,修为却还只是练气三层,都快被韩韵道、康荣泉这两个师弟赶上了。 “呀,我靳师弟来了,不和你们玩了,我去陪我家师弟。”周昕然见了靳世伦喜得拍起手来,扔下一众侍婢拉着后者到了前堂:“师弟怎的下山来了,是师长们要你来帮忙的么?不消不消,你回去与诸位师长说,我这里忙得过来,师弟还是要专心修行才好。” “师姐费心了,师弟只是来寻一些合用的灵材回去而已。”靳世伦怕周昕然再问露出破绽,话风一转,接着说道:“师姐你知道么,蒯家主说师父想要咱们裴师叔娶陆家的陆芸娘前辈。” 周昕然听得美目一瞪,惊道:“哪来的消息,这不是瞎说么!” 靳世伦刚点头:“原来如”却听那头周昕然笑着说道:“是陆家主陆巽请冰人跟掌门师伯提了,想嫁陆芸娘前辈入我家,掌门嫌他家拿不出多少嫁妆,没当面回绝。” 看到靳世伦愣住了,周昕然便接着开口:“听我爹说,掌门师伯他老人家现今属意去贺家给裴师叔提亲,他们几个师兄弟这些日子还在商量呢。裴师叔如今是后期修士,又是入阶的丹师,看在两家的交情上,贺家当会同意的。” 周宜修这个女儿奴在周昕然面前可藏不住多少秘密,好在周昕然是生了颗玲珑心的,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和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 平日她最喜欢捡些不重要却颇隐秘的小事情来给师弟们听,这使得她在收获了一小群拥趸之余,在小辈中的地位也更加的无可动摇。 “哦,如果是贺家,那还真是不错。”靳世伦想起了正在贺家商队里头学本事的陆巽。陆家与贺家一个是做工的,一个是东家,这哪里还需要比。况且,那陆芸娘陆前辈也长得不怎么好看呀,莫把咱们裴师叔委屈到了。 两姐弟正谈得开心,全然不知靳世伦先前路过的那条小径内,此时正有一小群浑身血气的劲装修士望着重明墟市面露凶光。 “云角州这地方还真是太平呐,一个连练气后期都没几个的小门派,都有胆子开墟市呢。”为首的虎袄女修冷哼一声,朝着身侧的矮瘦修士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师姐,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些吧,一来就要动本地势力的墟市么?若是闹得太大,我怕.”矮瘦修士话未说完,便被虎袄女修的眼神打断。 “怕个屁,当真是活得越老,胆子越小。不闹出些动静来,我们拿什么去领灵石?”虎袄女修狠声骂了一声,矮瘦修士被骂得低下了头,不再争辩,只得出口答道:“准备好了,钱师弟那儿只待我们发信,师父勾来的九百头一阶妖兽便会一齐放出去,仅靠这墟市的一阶极品法阵是万万挡不住的。” “好,还是钱师弟靠谱!学着点!”虎袄女修目中露出一丝兴奋之色,转头对着身侧三人嘱咐道:“都听好了,待这墟市被兽群攻破了,我们中人也不许去里头翻找灵材资粮,继续御使妖兽追杀此地修士,争取一个不留。” “诺!”三人沉声应道,虎袄女修做好手势,矮瘦修士从袖中放出一只浑身黑羽的黄嘴墨鸮冲天而起。 随后只听得空中清脆响亮的啸声连放不停,数息过后,只见墟市对面的山林之中有无数树木被奔腾的兽群撞断,溅起的尘烟似是能将整座森林都笼罩起来。 妖兽们蹄子砸地的声音猛若山洪、响似惊雷,将墟市阵法中的一众修士们尽都吸引得看了过来。 “砰,”没有给修士们太多反应的时间,兽群最前面的一头赤鬃山猪已经到了,它一马当先地撞上了重明墟市的阵法护罩。 巨大的轰鸣声后,阵法护罩未起波澜。 赤鬃山猪倒是觉得头疼欲裂,脑袋上的那层皮肉已经绽开,隐约可见内里的白色头骨。 然而一头赤鬃山猪撞不开阵法护罩可不意味着一群都撞不开,作为兽群的先锋,它们已经蜂拥而来,方才还坚韧无比的法阵护罩只是过了数息之后,便有灵纹闪烁。 “轰隆隆”满脸苍白之色的周昕然拉着靳世伦从一群噤若寒蝉的修士中站了出来,只见她手持阵旗,手化灵光运转不停,将阵法中蕴藏的一众灵雷放出大半,炸得离阵法最近的赤鬃山猪死伤一片,空气中弥漫起一阵肉香。 阵中的修士们也跟着咽气口水,不是馋,是被外间这阵势吓到了。 此时足有数百头各色妖兽围在阵外,这些妖兽或许灵智不高,但也绝不是蠢物。 周昕然这手灵雷的确将它们震住了,一时尽都不敢妄动。 周昕然强压下过度透支灵力后从筋脉传来的剧痛,瞄向惊慌失措的各家修士,后续该如何做,一时也没了主意。 “师长们能来么,来了有用么?”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耽搁了,有点晚) (本章完) 第140章 累卵之危 第140章 累卵之危 “都还愣着做什么,只待等死吗?”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声大吼,一个高壮的独目巨汉站了出来。 “这法阵站位姓康的平日里都是让你们记熟了的,现在还不站好是都不要命了吗?”叶正文紧接着又大喝一声,总算震得满脸震怖之色的各家主事稍稍回了神。 然而这却使得场面更加混乱,康大宝自建立墟市之后最大的弊病终于暴露出来。 重明宗自上次京观事件后就再没有派个人常驻此地,这二十多家商户上头没个有威望的人可以统一发号施令。 当真如虎袄女修所说,这是安生日子过得太久了,失了警惕之心。 这使得各家主事的心思不一,想战的想战,想跑的想跑,墟市内的散修和客人们更是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只有薛家的主理修士,陆家陆芸娘和野平林带着还未慌了阵脚的寥寥数人站好了阵位,勉强使墟市阵法运转周全。 野平林的伤势依旧未好,但仍目光炯炯地直视兽群,也不见多少慌乱之色。 比起阵内修士们一副乱哄哄的模样,外间的妖兽们经历过短暂的休整过后,阵前那愈发浓厚的血腥味道也激起了它们的凶性,令得它们逐渐祛除了眼中的胆怯之色,还时不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骇人的低吼,朝着大阵缓步走来。 其中有那胆气足些的,甚至还有闲心扑在倒地未死的赤鬃山猪身上,肆意地撕咬它们身上还未烧焦的皮肉,大快朵颐。 “师姐,咱们乘着他们还未结阵不稳,直接催着所有妖兽一齐放出去,那这阵法须臾间便可破了。”矮瘦修士见此场面出声谏言。 “不着急,看他们这样子东边一坨西边一堆的,现在破了法阵,这些畜生们闻了圣香脑子没之前灵光了,可未必能将他们尽数留下。等他们站好了身位,都安心在这王八壳子里头做瓮中之鳖了,再催兽群上去。 破了一个没有二阶阵法、没有筑基坐镇的小小墟市而已,立不了多少功劳便罢了,好歹把事情做漂亮些,才好给师父、师叔们添些颜面。”虎袄女修摇摇头,继续看着阵内诸家修士的乱象,伺机而动。 周昕然也仅只是个没经历过多少厮杀场面的小姑娘而已,论起杀伐果决,她还远比不得身侧这个修为只有练气一层的师弟靳世伦来得强。 这使得她想起了康大宝之前的交代,“若遇事不决,大可去找那半个瞎子,他不会不帮忙。” 周昕然忙望向叶正文的方向,后者正高声喝着一些畏缩不前的商户,让他们站好阵位。 一个驼背老修不听还是要走,他只看着外头那群凶厉非常的畜生就已经两股战战了,哪还有去运转阵法的胆子。面对邪修多少还能讲点价钱买条命,这外头的妖兽可不认你手头的灵石。 叶正文哪听得他这些,这驼背老修直接被他一扬手,擒来提在手里头,狠狠扇了两巴掌。 后者被抽得嘴角溢血,却还兀自不服:“姓叶的,你不过也就是跟我们一般在此赁居的租户罢了,凭什么轮得到你来耀武扬威了?!” 驼背老修的话激起了诸多守阵修士的愤懑之心,凭什么老子要听你个独眼龙的话站在前头打生打死的。 直面兽群的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此刻可不止他们这些做些货殖生意的太平修士害怕,就是常住在重明小楼的十来个山客,此时见着阵外的兽群也都是面色凝重。 面前足有三四百头妖兽,虽多是一阶下品,却也是比重明墟市内的修士多出不少。 平戎县还是太偏僻了,若不是万寿节将至,多了些修士来墟市采买,这墟市内的修士怕还比这数字还要少上不少。 若是正常而言,凭着康大宝淘换翻新来的一阶极品云雷霞光阵,当是能守一守的。 可重明墟市现今还是一片散沙,这可就难说了。 “凭什么,老王八,道爷今番就要让你知道凭什么!?”叶正文作势要打,却被靳世伦上前拦住:“叶长老,叶长老息怒。” “咦,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家长老了?!”叶正文的口中的疑问差点便要脱口而出,便听得靳世伦已经高声朝着人群扬声喊出。 “叶正文前辈已于近日被我师康掌门礼聘为本宗外事长老,康掌门将重明墟市大小事务尽交由他统管。各位同道,值此生死存亡之际,覆巢之下无完卵,大家要听从叶长老号令,才能争得那一线生机! 禾木道黑履前辈正在我宗做客,我师母从费家带来的陪嫁嬷嬷同样是筑基真修,也在近处修行,还有平戎县廷,闻讯也会派人支援。援兵旦夕便到,只要我们保住墟市,我师定会感激各位。” 听完这个英朗少年的一番说辞,众多商户们的面色瞬间好转不少。 比起叶正文那真有沙包大的拳头,还是“黑履道人”和“费家带来的陪嫁嬷嬷”这两个词更能打动他们。 连在墟市练摊和采买、居住修行的散修们都熄了刚燃起来的那点小心思,将投在几家大商户的眼神也尽都收了回来。 邪修、散修、匪修这仨字之前本来就只有一字之差,互相转换起来灵活便捷无比,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只是如今那姓康的都成了费家嫡婿了,身后还有黑履道人这个非一般的筑基真修撑腰,背景比起凌河墟市那个代元江还要高出许多,不是寻常人能惹得起的。 这两年康大宝在平戎县左近多少能算个风云人物。不仅是那些偏正向的暴打县尊、出任县尉、战阵立功、费家嫡婿等事迹有所传播,当年他将死后的吴道人挫骨扬灰了这件事情,也有流传,而且还更令人印象深刻。 修行人里头蠢人不多,就是实在眼热各家商铺中的好东西,也得估量下值不值得。于是还是都转变主意,觉得现今这番还是先配合他家保住墟市好些,免得被这“睚眦必报”的小人记恨上了。 “罢了罢了,反正真被这群畜生们突进来了也未必能走脱,他们可分不清这里头谁是主家谁是客人,一样都是块肉而已。”散修们三三两两地围拢在一起,商议一阵,也算是勉强统一了思想,立在站在阵位上的诸家修士身后,认真学起了阵位灵决,以备互换轮替。 听完靳世伦的话,周昕然竟主动将主阵阵旗交到了叶正文的手中,令得后者也是一愣。 “好嘛,一个灵石没给过,老子还真成了他家长老了。” 好在这类制式阵旗的御使方法都是通用的,以叶正文的阅历自然早就习得,只稍稍运起灵光便已熟悉许多。 做完这步,二人都把目光转向正在好言相劝几个还有些畏惧的散修列队的靳世伦身上。 这个少年在一副俊朗的面孔下居然还处事沉稳,又有急智,真是好不简单呐。 可靳世伦所做的还不仅余此,他又交待周昕然去将小楼内的法器、灵丹只要不是太珍贵的,都取出来派发给散修使用。 周遭的各家主事有那想得通的,如贺德宗等人,便也大方地跟着有样学样,更进一步稳定了散修们的战心。 “姓康的还真是好命,这般出色的门人也被他赚进门里了。”叶正文倒未能感慨太久,兽群的耳中同时响起一声尖啸,朝着法阵护罩,扑了过来。 “咣咣咣”,轰鸣声连续不停,运转法阵的诸多修士面色尽都不好,后阵修士的法器、符箓虽有些成果,也将迎面的一小群妖兽收割干净。 可比起整个兽群数量来说,二三十只妖兽的损失罢了,还远远吓不退这些畜生。 更加的猛烈的攻击到来了,兽群中的妖兽种类颇杂,足有十来种之多,不止有赤鬃山猪这类肉体力量出众的,更有似风鹰、虎纹角兽这类具备天赋法术的妖兽施出术法攻击法阵。 妖兽尸体越堆越多,可本来厚实的法阵护罩也跟着一点点消退下去,各家修士的轮换速度更是愈来愈快。 双方不过战了小半个时辰,叶正文觉察出不对来,只见他的独目中便现出一点忧色,随即拉过靳世伦到身边,悄声传音道:“小子你记得机警些,这兽群不是自己从寒鸦山上下来的,这是有人特意要害你家,眼前这墟市怕是要守不得多久了。” 他话甫一出口,靳世伦都来不及答。 不知何处散出起一股浓郁无色的香气,随风弥漫入兽群之中,令得它们兴奋躁动起来。瞳中瞬间泛起红光,口中也跟着滴下涎水,癫狂一般地狂暴的冲击起了法阵。 构成法阵的四十八面阵旗在如此撞击之下都有些承受不住,此时旗杆上密布的灵纹闪烁不停,摇摇欲坠。 运转阵法的修士之中更是有不止一人被震得七窍流血,面色苍白,忙一把拉过身侧准备轮换的同道换下,服了丹药盘坐调息。 叶正文面色凝重,立在阵前扬起手中阵旗,云雷又唰唰落下一片,砸向兽群。 此时阵中往日收纳云气积攒下的云雷已在先前时候被周昕然在耗费大半,叶正文通过仅剩的少数云雷打杀了十数头冲得最前的虎纹角兽之后,却根本无法似刚才一般惊退兽群的猛烈进攻。 在无色香气的影响下,它们的脑子逐渐被暴虐占据,已经将害怕、胆怯这类情感压到了最角落。 又是数十头妖兽一起扑到阵前,一阵轰鸣过后。 “哇,”阵中突地传来一声惨叫,却是蒯武被强大的冲击力直接震飞出去,呕出了一摊鲜血。 他所在的阵位是处关键节点,他一失位,其阵位旁的一杆阵旗倏地炸开,法阵护罩又肉眼可见地淡了一分下去。 阵中修士看着愈发凶猛的兽群似潮水般的涌来,尽都面色铁青。 感谢霞城闲行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每天都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书友161210202322519、书友130217162147324、遨游书库、半步元婴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蓝星金仙、天涯明夜两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41章 土崩瓦解 第141章 土崩瓦解 叶正文毫不犹豫地代替蒯武落进阵位,一股巨力传来,令得他差点站不住脚,栽在地上,好一番狼狈过后,这才站稳脚跟,稳住阵法。 “娘的,你们重明宗的筑基什么时候来?!”立在叶正文身侧的是铁家符箓铺子的管事,这是个长眉老修,往日在重明墟市中是出名的好性子,平日里头最爱和人谈笑。 这时候他急得浑身暴汗如雨,口出污秽。 只见长眉老修头上生出白汽,这是灵力消耗殆尽的表现,可他身侧轮换的修士则更为不堪,已在昏死边缘,也只好继续坚持下去。 “不消着急,黑履前辈马上便到,到时候这面前的妖兽就是灵材、灵石了,有的大家发财!”叶正文哪儿知道黑履道人什么时候能来,他连黑履道人如今还在不在重明宗都不清楚。但他在回长眉老修话的时候,却还是不忘提高音量,尽量让阵中修士都能听清。 独目巨汉平日里跟大家虽少有交际,不过众人却都知道他那儿贩卖的消息大多不差。 有他这番高声应答过后,也算是勉强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妖兽一方也不是全无损失,阵前的妖兽尸体越堆越多,阵中修士虽也有折损,但比起妖兽还是要好上许多。 此消彼长下来,阵中修士虽然还是咬牙支撑不敢放松,但眼见兽群规模越来越小,心中也渐渐镇定下来。 阵旗上的灵纹渐渐平静下来,法阵护罩除了偶尔震动几下之外,倒还稳固下来,也使得阵中修士等待援兵的信心又足了一些。 “好了,差不多了,这时候把妖兽们尽都催上去,不消我们攻多久,他们自己就要崩的!”虎袄女修笑了一声,又一挥手,矮瘦修士得令之后,拿出一只短笛吹了一声,那黄嘴墨鸮又在空中俯冲盘旋,低空扫过还在山林中潜藏的兽群大队,长鸣一声。 守阵修士们眼见对面山林中溅起一片烟尘,规模比起先前还要大上许多,一股更加庞大的兽群涌来,根本未给阵中修士太多反应的时间,便直接压过已经失了锐气的前一批妖兽朝着法阵护罩猛撞过来。 “咔拉”、“咔拉”,只听得阵中响声一片。一杆杆迎风招摇的阵旗次第断裂倒下,使得法阵的护罩愈发稀薄,转眼间又有数个修士直接被撞飞出去,生死不知。 这群乌合之众哪儿承受得住这份压力,只瞬间便又有更多的修士掐错灵决,灵力运转一顿,阵法的减震之力尽去,狠狠受了妖兽的猛烈冲击震死当场。 眼见此番场景,鲜血、兽吼遍布四周,守阵的修士大都面露绝望之色,这时候远在天边的援兵哪儿还哄得住他们,只想着逃命了。 不过还不待他们自己做鸟首散,方才还鼓舞众人的叶正文便已经吼出了一个“跑!”字,便架起飞舟飞速撤离了。 不止是他一人动作快,似陆芸娘、薛家修士等稍有眼色的修士本来都在竭力守阵的,但眼见更大的兽群扑来,他们便早做了准备。 他们虽在阵位上,跑起来却比一旁备战的散修们还要快出许多,只几个呼吸间便将后者远远地扔在背后。气得他们跳脚骂娘。 “妖兽进来了!跑啊!” “草他吗的,什么重明宗的黑履前辈、筑基嬷嬷,死哪儿去了。” “也就你这蠢货会信,我早说不管那么多,只管去这些铺子里头寻些值钱物什待阵破了就跑。这重明墟市就是几个练气小派开来做笑话的,事后哪有本事搜山检海的把我们找出来。” “莫说这些了,快跑吧,动作再慢一点真要被害死在此处了!” “娘的,寻三郎你敢砍我!这时候还觊觎我赢你那件法器作甚。” “哈哈,七哥你们快来,重明宗的铺子里头还有丹药,快来快来不好,七哥七哥,你们快来救我,这月灵虎来” 墟市中登时一片混乱,蒯武聘来的管事与他有几分交情,这时候还拖着他跑了几步。 只是渐渐的二人身后的数头妖兽越跟越近,直近到这位管事已经能闻到它们嘴里恶臭的口气,使得他面上也不得不浮出一丝纠结之色。 “把我放下,老戴,放下吧,走吧,谢谢你.谢.”蒯武强忍住浑身剧痛,竭力吐出几个字跟管事说道。 “蒯兄高义,那小弟便先走一步了。”戴姓管事如蒙大赦,虽说过不久,他肯定还是会舍下蒯武跑的,但既然后者如此善解人意,能够主动提出,还是令得他心中去了分愧疚的。 蒯武的“走”字方一出口,白姓管事便直接将他甩在身后,头也不回地遁去了。 这时候蒯武口中的话还未说完,他此时已无力站起,眼睁睁看着一头赤鬃山猪朝着自己奔踏过来。 他似是还不知道白姓管事已从其身侧离开,此时他口中还在嗫喏地说着:“求你回去.去告诉.告诉康掌门,我家小妹与.与裴” “咔嚓”声过后,足有碗口粗的重蹄直接砸在蒯武喉骨上头,随即利落的将他分做两截。 不止蒯武一人,墟市中的修士们面对着数倍于己的妖兽们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连惯来在寒鸦山脉中讨生活的一众山客都无计可施。 这些亡命散修在平日内面对妖兽斩获不少,甚至有时候三四个练气四五层的散修就能带回一两头一阶上品妖兽的尸身,狠狠地大赚一笔。 但这时候可不同于他们往日里为了猎捕某种妖兽,在进山前做好各类充足准备的时候了。 没了那番准备,他们面对着杀气腾腾的同阶妖兽,可未必能胜。妖兽们从来都不只是单方面供修士们随手采撷的修行资粮,后者同样可以是前者嘴中的一块嫩肉。 一个又一个修士被各类妖兽扑杀在地,康大掌门了许多心力才整顿得干净整肃的墟市,只须臾间就变成了一个屠宰场,被混在一起的人兽鲜血染成炼狱。 叶正文此时脸上并无太多惊慌之色,他当年修为不过练气中期,就能跟康大宝一起从袭杀江家商行的筑基手中逃得性命,保命的功夫自不消说。 如今身后这兽群声势虽然骇人,但其中又没有二阶妖兽居中统领,自己的修为比起当年也已经精进许多,只要自己不倒霉得被妖兽围拢缠上,要想走脱并不是难事。 “呼,还是尽量帮姓康的把他家两个小家伙带回去,这下我的人情总该还清了吧?”叶正文又使出一道风刃,将当面的一只拦路的虎纹角兽轻易划开。 叶正文要寻人,自然不会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碰运气。先前他在拉住靳世伦的时候,就在其身上打了灵力印记,只是这会儿巴掌大的墟市早已被涌进来的数百头妖兽祸害得不成样子,灵力混沌无比,使得他一时也寻不到人。 在重明墟市内做生意多是些小门小户,哪有多余的灵石给赁来的店铺安设什么太好的法阵。未过太久除了寥寥几间商铺之外,整个重明墟市几乎快被这些妖兽夷为平地。 越来越多掩在建筑内的修士暴露在妖兽们的视野之中,被狂暴的妖兽们挑出来撕扯分食。 选择御剑而逃的修士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飞在高处全无遮掩,若是御剑本领稍差一些,那就是在地妖兽们的活靶子。 面对一大团风刃、火球扑过来,如果没有上佳的防护手段,纵是飞上去了也要被轰下来跌成烂泥。 饶是叶正文手段比起寻常修士要高出一截,还架着一艘尚算不错的一阶上品飞舟,也还是挨了四五道火球,飞舟一侧被炸得焦黑,连飞舟的防护法阵阵盘都被打得出现了一道小指宽的裂纹。 叶正文忙将手中灵决一变,才稳住飞舟飞行轨迹,就被两头妖禽缠上。 待他施了一番手段将它们打杀过后,已经又有数头妖禽朝着他围拢过来。 一头浑身金甲的黄鳞虎更是蹲坐地上,朝着正躲避妖禽的叶正文恶狠狠地吐出一道白炎。 好在叶正文心生警惕,猛地一催飞舟,才险险避了过去。 好在兽群中妖禽稀少,见了叶正文难追,便自分散去寻别的修士去了。 唾手可得的猎物就在眼前,没理由追着叶正文这块硬肉不放。 叶正文甩脱妖禽过后并未降下速度,飞驰于墟市上空迅速寻找起靳世伦与周昕然踪迹的同时,又心道怕是不能再找太久了,不然自己说不得都要陷在此处。 "可若要真这么走了,姓康的可是个小肚鸡肠的,将来再见到说不得还要怪罪老子。” 正在这焦急时候,兽群后侧传来了一阵骚动,一队穿着獬豸兵装的突地出现在了兽群的背后,结成阵法,竟然悍不畏死地朝着数倍于己的兽群掩杀过去。 莫看只是区区百人结阵,阵锋当前已聚成了一个数丈高的獬豸法相。 这巨兽浑身皆长着浓密黝黑的长毛,额生金角,不怒自威。 只一声巨吼之后,兽群的动作便都一滞,无色香气的作用似是瞬间被一扫而空。 不止妖兽们被震得未再动作,场中的“蠃鳞毛羽昆”尽都被这声巨吼震得还复清明,心中的暴虐杀意也淡了许多。 “这是铁流云在荆南州练出来的那支獬豸铁卫,相传已有道兵雏形了!跑啊!”掩在暗处的虎袄女修惊得瞳孔放大,喊出声来,刚一转身,却看到身侧哪还有三个师弟的身影,当即乱骂出声,紧接着便同样头也不回地飞遁离开。 胜负从铁流云这支獬豸铁卫在战场出现的瞬间便已逆转。 没了香气的迷惑,妖兽们又不是没有灵智的蠢物,没理由冒着这么大的伤亡继续与修士死战。 而正处在下风的修士一方见了援军来了,原本散去的胆气也渐渐聚了回来。 此起彼伏之下,加之獬豸铁卫的阵锋又厉,那只巨大的獬豸法相冒着玄光一扎进密集的兽群之中,只肆意地挥舞巨爪,妖兽们挨着就死,擦着便亡。 不多会儿的工夫,便被清理干净了一片。 兽群被吓得惊呼不停,妖兽们四散奔逃。 劫后余生的修士们又哭又笑,又打又骂。 “遭瘟的康大宝,没能耐建什么墟市呀!守也守不住!” “苟日的!看乃公见面后怎么修理他!” “重明宗的人呢?快出来,难不成还没个说法么?” … “莫骂了,老子才从斤县回来,那里的墟市已经没几个活人了,这里还算好的了。”铁流云轻轻地喝了一声,便止住了场中的喧闹声。 他先眺望着退去的兽群,目中流露出一丝异色,接着从一只健硕的玄隼上落了下来。 “康大宝呢?还活着没有?”铁流云环顾四周,未寻到相见之人,旋即开口问道。 “回铁指挥的话,康大宝那厮不在此处,但他们重明宗还有人在,那个独眼莽子,便是他家那什么狗屁外事长老。”一个半边脸都被妖兽撕去了的散修一脸…半脸恨意地站了出来,指着在窝在飞舟中的叶正文喝道。 先前他老老实实地帮着守阵却差点被这厮卖给妖兽了,心中自然有气。 叶正文恶狠狠地瞪了这散修一眼,他本来可没有直面筑基的打算。不过却也无法,当即下了飞舟,朝着铁流云大礼拜道:“见过铁指挥。” “做得不错,上头还有凌河墟市要救,我留不得太久。你继续守好此处,转告你家康大宝,让他在宗内候着,我过会儿有事找他。”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42章 逃遁 第142章 逃遁 虎袄女修好容易才追上三个师弟,一齐来到了众人在寒鸦山外围寻到的一处山洞据点,张嘴便骂:“你们男人果然没有一个靠得住的,都是些遭瘟东西!” 三人被骂得面上现出冷汗,嘿嘿堆笑着应付了几句。 铁流云作为山南道纠魔司系统内的筑基真修,哪怕如今纠魔司名头远不如国朝初年的时候,但在左近几州还是有点名头的。加上其本身实力同样不容小觑,若是不论假丹之类,都已经能算做是山南道中的一流筑基了。 于是见到传闻中常年与铁流云形影不离的獬豸铁卫一现身,便吓得他们三人遁走,实是因为对方名头太盛,由不得他们这些愚氓之辈不害怕。 “只可惜了那碟圣香,师父那群二阶谜蓝蝶要近五年工夫,才攒得下来那么多的翅磷做材。再开炉炼香,又要三年,如今一下尽都毁了。”矮瘦修士想起此事还咧嘴心疼。 “铁流云没工夫睬咱们,能得条性命回来就是万幸了,你还念叨个什么?”虎袄女修瞥他一眼,转头问道:“不过他不是在荆南州白沙县纠魔司么,怎么到云角州平戎县管我们的闲事来了?” “师姐这还要问,这山南道的仙朝狗官谁不想来云角州在霍禀那老鬼的盆里头抢饭吃。宣威牛家是什么人家,霍禀这老狗若不是仗着运气好,当时正好在这里当了个鸟刺史,这块肥肉哪轮得到他那嘴烂牙去咬。匡琉亭出身高贵、手段厉害,出手又阔绰,铁流云能不像条巴哥犬一样找机会在他面前晃荡献媚么。” 矮瘦修士分析得头头是道,虎袄女修却是低哼一声,闷头生气:“早知道就该听矮子的话,早些破阵,差不多就走。这样说不定还能在铁流云赶来之前,保住兽群跑回去。” 不过她转念一想:“铁流云此次动作这般利索,上头那队正围攻凌云墟市的师兄弟怕是也跑不掉,战绩说不得还更难看。既然如此,自己也未必会受到师长责罚。” 四人聊不多时,之前独自引兽的钱师弟也回来了。 当真是道祖庇佑,面对铁流云亲领的獬豸铁卫,他们一行五人居然无有折损。 虎袄女修还不来及关切发问,便见钱师弟面色难看至极,涩声言道:“吴师兄和与他一起去凌河墟市的那几个师兄弟被铁流云截住了,兽群崩了,他们也没能跑出来。六师叔临终前传给吴师兄的那只二阶金爪犼也没能跑掉,被铁流云斩了。” 其余四人听了尽都默然,这铁流云还真是名符其实,手段有些厉害,自己运气当真不错。 “好在凌河墟市在铁流云到之前就已经毁了,整个墟市已无几个活人了,上宗交给我们的令旨也算是做到了,师父师叔那里面对尊使,总不至于交待不过去。”钱师弟又出言说道。 “呼,上宗要我们几家把云角州内领了岳家商引的墟市、坊市尽都毁了,我们本来都是收了旨令,要小心防备岳家来人。可看这样子,却是仙朝抢先插手了”虎袄女修皱着脸,横肉把五官挤在一起,令得她看上去更显凶虐。 “师姐莫想这些了,还是要早早逃命的好!”矮瘦修士脸上满是焦色,这虎娘们儿平日里头就没什么脑子,这时候想这些大人物的事情做什么,赶紧逃命才是。 “是啊师姐,咱们现在是要逃命才好。” “师姐,铁流云那厮就是师父师叔在场也只能逃的。” “咱们快跑吧师姐” 虎袄女修被扰得眉头皱得更紧,不耐地出口言道:“知道了知道了,咱们绕道,去丰州葛家汇合。铁流云定会安排纠魔司的鹰犬检索附近,咱们便两两分组,做寻常散修打扮,免得太过扎眼,被他们咬住。” “师姐所言甚是!” “师姐说得对!” 四人听了这话连招呼都不打,当即变做两组,分散而逃。 “遭瘟东西!”虎袄女修看得愣了愣,才咬牙骂道,旋即也选了条路线,贴着神行符飞速遁走。 才行不多时,却听得一个清朗声音从身后传来:“道友留步。” 虎袄女修面露疑色,不敢停留,但是脚下的神行符只是下品,快不过身后修士的赤色飞剑。 只见一个负剑的俊秀青年踏着飞剑立在虎袄女修身前,面如傅粉、朗目疏眉。这幅美姿容当前,饶是虎袄女修正值生死之间,却也看得她“芳心一颤”。 好在她到底是得过筑基面授传法的练气后期修士,不至于真被眼前美色迷得晃了眼,只是一瞬过后,便恢复清明,厉声问道:“道友将我拦下来,是想做贼么?” “那倒不是,某正在寻几个失散的晚辈,正想问问道友有无看见。”俊秀青年足下的飞剑剑尖轻轻一扬,现出一点凛冽的寒光。 “山中寂静,未见得人。”虎袄女修还是粗声回道。“道友面生,是才来此方修行不久吧?不知道友仙乡何处?”俊秀青年面色如常,落下剑来,灵决一变,飞剑便横在身前,直指虎袄女修。 “这青年不是易于之辈,”虎袄女修眼力不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掩在袖中的右手悄然恰好灵决,却还是出声答道:“叙坪县散修,来访友人。” “巧了,左近某最相熟,不知道友要寻哪位友人,我正好有暇,带道友去还能快些。”俊秀青年的声音突地冷了许多,赤色飞剑上焰气挥散,隐有灵光聚敛。 “他出剑要比我快!”虎袄女修心中暗道不好,早知道就不该遮掩,直接占个先手将这小白脸打杀了才对。 如今却不得不继续虚与委蛇,涩声答道:“就不劳道友费心了,妾身不急赶路。” “既然不急赶路,道友行路用什么神行符呢?!”俊秀青年大喝一声,震得虎袄女修稍一恍神,随即便见眼前飞剑正裹着一股烈焰激射而来,骇得她连忙弃了袖中藏好的手决,转手先祭出两件防御法器,同时也在心中骂道:“这云角州散修各个都精穷若此么,都是后期修士了,赶路时候连张下品神行符都舍不得用!” 虎袄女修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一张神行符被人寻到破绽,正懊丧之间,却见对面的飞剑已将自己一面赤金盾牌轻巧地划成数块,当即心中一凛,这青年剑客什么来头,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厉害。 “莫不是铁流云的弟子门人?”虎袄女修来不及多想,转手一指,将剩下那面兽骨幡召来护在身前。 袭来的火浪被兽骨幡散出的一股黑气尽数湮灭,虎袄女修面色凝重,只觉眼前这人不弱于一般的筑基真传了,要想轻易走脱,怕是难了。 又挡下三道炎阳剑气,兽骨幡幡面却已被剑气划破,虎袄女修脸色更加难看,那头的青年剑客却是已经试探清楚了对手的实力,心中暗忖:“也就是修为高些罢了,有个练气八九层,其他都是些寻常手段,跟裴师兄差不多而已。若是修为相等,怕是还远不如掌门师兄和二师兄!” 只见他又划出三道剑光,厉声喝道,“竟敢唬我,寻常散修哪有你这手段!说!你们是受了何家指派,为什么要驱使妖兽毁了我家的重明墟市!” “你家的重明墟市。”虎袄女修心道不好,眼前青年剑客想必便是重明宗仅有的那个剑修蒋青了。未见面前为了以防万一,都已经将其谨慎看做与自己一般的筑基大派弟子了,却不料还是低估了他的手段。 虎袄女修又一摇兽骨幡,才狼狈地挡下剑光,其幡面上的百兽灵纹已然断裂。 这可是她修行数十年才好容易攒灵石买来的上品防御法器,心疼之余也只得出声暗讽:“我本就是访友的散修,谁家规定散修不能有好手段。道友还真是好生霸道,仗着剑道高绝,便如此欺凌同道么!” “好好好,还不说实话是吧,看小爷的飞剑教你说话!”蒋青毫不留情,七曜斩心剑灵光数闪,三道火浪术朝着虎袄女修奔去,将她与那面兽骨幡死死围住。 虎袄女修只觉眼前这火浪看似惊人,实则还远比不得先前的剑光凶猛,兽骨幡虽已受了重创,但要将她护住还是不成问题,颇有外强中干之感。 如此雷声大雨点小,不由令得其有些诧异。 “喝!”随着蒋青的修为精进自练气后期,这七曜斩心剑自带的三道火浪术威力却还仅止寻常练气七层修士的全力一击,对于如今的蒋青已同鸡肋,施出此招不过是为了麻痹虎袄女修罢了。 只见此时他手中灵决一变,七曜斩心剑其上“锋锐”、“爆裂”、“灼心”、“破甲”四道禁制尽数激发,剑身裹起一层凌冽的炎阳之气,破开火浪直刺虎袄女修。 虎袄女修不敢怠慢,死命的催动兽骨幡,此时从中散出的黑气几要凝成实质,与身周火浪混杂一起,将蒋青这道手段渐渐湮成墨色,转作了其迎战蒋青飞剑的手段,声势惊人。 “不好!”蒋青见了变化,登时面色大变,惊呼出声。 感谢书友20200108225413321老哥的一千六百点币打赏 感谢书友20190610035920446、布甲帝威龙几位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简v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巢湖大虾、文昌塔、丶沉默话不多、书友20201122222200635、星耀四方、不定积分要加c、书友20210213023306498、哈士野猪、挚爱lyx、书友20210728015119135、书友20170217042509990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43章 新长老 第143章 新长老 康大宝看着满目疮痍的重明墟市,一天前这里还是承载着重明宗当代掌门复兴伟望的地方,现今却只有野家的商铺还孤零零地立在原地,其他的建筑都如重明小楼一般,成了断瓦残垣。 “呼,世伦和昕然没吓着吧?”康大掌门转身走到裴奕身旁,关切问道。 重明墟市毁便毁了,康大宝这吝啬性子心疼归心疼,但道理却是懂的。所谓成败利钝;本就非常人所能逆睹。 康大掌门前半辈子做事情就没成功过几次,受得住这份酸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靳世伦跟周昕然并未受太重的伤。 他们在墟市法阵被破后不久,一阵乱战过后还未来得及躲进重明小楼里头,就被一头一阶中品风鹰逮了去。 这畜生是个没吃太多香气的,脑子清醒得快,带上他两便往自家巢穴遁去,多半是想着带回去给幼鸟喂食用的。 万幸这途中被驾着灵舟寻人的裴奕与袁晋截住了,那风鹰是个有眼色的,带着靳世伦与周昕然死命飞了一阵发现甩不开,旋即便想也不想地扔下二人,振翅一飞,兀自逃命去了。 裴奕与袁晋是图着救人来的,没心思寻那扁毛畜牲的麻烦,马不停蹄地将二人带了回来。 周宜修这老头见了周昕然,差点没哭死过去,口中一直念叨不停。 反倒是周昕然虽然脸上的惊慌之色也未褪去,但却比她老爹要镇定许多,还能出声宽慰。 靳世伦的伤则要重上许多,他运道不好,被风鹰擒走前就挨了一头赤鬃山猪猛撞,有处伤势被獠牙刺得很深。 偏偏修为又低,那空中的罡风硬得跟刀子一样,灵力护罩挡了几下就不济了,被弄得浑身都是伤口,连他的脸上都多了几条口子。 是以这会儿伤势不轻,裴奕才刚施了药,但还是要躺着不能起身,正由段安乐带着墨儿在旁照顾着,看样子要将养不少日子。 “师父放心,弟子无事。”靳世伦忍下痛楚,强做个笑脸出来。 “没让你说话,逞什么能!”康大掌门眼中的心疼之色一闪而过,出口却是责备之言:“本来是告假回家的,怎么无事又跑墟市来转一圈,落得个如此下场。” “哼,得了吧,没你这徒弟出来逞能,你这破墟市内怎么才止死这点人,又从凌河墟市逃下来的说,上头都没几个活人了,连代元江都死在上头了。”叶正文也凑了过来,表情戏谑,出声暗讽:“步子太大扯着蛋了吧?你这点本钱也学人家开墟市,这下赔得还有亵裤穿没?” “代元江死了?这倒算是个好消息。”康大宝听了心头居然有些高兴,果然安慰人的最有用的方法是讲一个更惨的故事出来分享。 不过康大宝愣没理叶正文,又朝着裴奕问了几句,后者表情轻松,“师兄放心,都无大事,调养即可,当真是道祖庇佑。” “那就好,那就好。”康大宝长出口气,对着叶正文冷哼一声,朝着野家铺子走去。 野家人似是非一般的幸运,连贺家了不菲价钱建了一阶上品法阵的铺子都被妖兽撞得稀烂,野家这间铺子居然能独自撑到最后,连里头的凡人武师都活下来大半,简直是不可思议。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野家都如此幸运。 野平林死了。 康大掌门曾以为这个心性出众的少年家主能凭着一股子坚韧不拔的毅力,或许可以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一个似薛家薛笏、陆家陆巽甚至自己这样不错的当家人。 然而他却就在这天平平无奇的死了。 “法阵一破,一头赤鬃山猪撞了上来,就那么轻轻地一拱嘴,晃过了野平林的防御法器,撞烂了他的身子。” 一个侥幸活下来的散修向康大宝平静地叙述了野平林战死的经过,简简单单的,只用了不到五十个字。 或许野平林死得要远比这散修说得悲壮许多,或许他临死前还念叨着年幼的弟妹,有留下过一言半语的眷恋之言,或许. 不过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勿论是怎么死的,死就是死了。野平林挡在妖兽的最前头,尸首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拼都拼不回来了。野瑶玲的哭声比康大宝想象中要停得快,这个小丫头长大得也很快,是在其兄长故去的那一刻便长大了。 反倒是康大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叫来张楽与她说会儿话,但这个木讷的女孩哪有安慰人的本事,好在不一会儿周昕然也来了,她没受什么伤,又与野瑶玲相熟,倒是正好。 周昕然的到来使得康大掌门得以从憋闷至极的野家店铺中退了出来,哭得人岂止是刚才野瑶玲呢,蒯家也在哭、薛家也在哭、入目的废墟之中遍地都是哭声。 “还有得死人呢。”费司马的话又在脑海中响起来了。 康大宝突地有些怕了,倒不太怕死,是怕自己有一天也跟着眼前这些人一样哭。 叶正文走了过来,面上没笑脸了,出声说道:“这事情有蹊跷,不是单冲你家来的,倒像是冲着岳家。可为什么岳家没来人,是仙朝” “你多久能得到确切消息?”康大掌门出声问道。 “事涉筑基,难说。”叶正文摇摇头,“便是要买,也得出大价钱才买得来,还不如问问别人。” “你是说铁流云?”康大宝轻声念道。 叶正文颔首,接着说道:“你家黑履前辈也可去问问,如今他一战成名,好多消息不消买,都要往他那儿送。” 康大宝一时未再说话了,这时候蒋青也匆匆回来,听了靳世伦、周昕然尽都无恙,他这才放心,念叨了好几句“道祖庇佑”。 他与叶正文显也相熟,打了个招呼,才摸出个储物袋来递给康大宝道:“师弟先前出去捡了个储物袋,其中有一些这次我们重明墟市无端遭袭的线索。” “怎么没把人带回来?”康大宝接过储物袋,对蒋青的行为不太满意,一皱眉头。 “没收住手,唉!”蒋青说起此事也是懊丧不已,脸上露出些可惜:“原以为那虎袄女修有些本事的,那一剑只能将她击伤而已,不意却直接将其斩了。” “还是高估了那女修的手段了,怕是连裴师兄都不如。”蒋青在心中暗暗腹诽,转头却道,“师弟搜出了一面普州三香教的令牌.” 蒋青还未说完,康大宝便板着脸示意其不要再说,“你今天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身边,记住了吗!” “.是,师弟记住了。” 见得蒋青老实应了,康大宝这才收好储物袋,转头面色不善地看向叶正文。后者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登时冒出怒色:“姓康的,难道你苟日的以为老子会把蒋老弟卖啦!” “事涉筑基,我还是要小心些好!”康大宝听了这话面色并未转好,仍直愣愣地看向叶正文。 后者听了回话面上怒色更重,更是破口大骂:“好好好!娘的,老子这就把你家师弟杀了普州三香教弟子的消息卖出去,看他家的筑基什么时候来灭你家的门!” 只看蒋青听了叶正文这话都不慌张便可看出,后者与康大宝的关系定然不浅。 却见康大宝也不慌乱,从储物袋内掏了一物出来,塞进叶正文手里头,开口说道:“你把这东西拿好了,老子才放心。你要是敢扔了,老子的重明宗灭不灭门不一定,我先让老三一剑斩了你这苟日的。” 康大掌门说完带着蒋青便走,反倒弄得叶正文一头雾水,他也只好看向手中之物,这是个铁木牌子,有些古意。 翻转端详过后,眼见牌子正面印有“长老”两个灿金大字,叶正文那还能不知道这是何物,气得他骂出了声:“他娘的”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44章 面见指挥 第144章 面见指挥 “本指挥叫你在你家那破烂门头等我,为什么不听?是真以为当上费家女婿了,就了不得了?敢跟我拿乔起来了?”铁流云看着康大宝淡淡说道,语气不好,隐有怒意。 “下吏不敢,只是在来的路上与本宗叶长老的信符错过了,这才无意间违逆了指挥的令旨。”康大宝恭声应道,一如两人刚见面时一样垂首听问,不敢抬头。 “就权当你说的是真的吧。记好了,你可不光是费南応的女婿,还是受了本指挥提携的。”铁流云听了此言,面容稍霁,缓声说着。 “下吏万不敢忘指挥造就之恩。”康大宝浮起一丝悲意,心中乱骂一阵,却还是再做大礼拜下,口中也感激答道。 “这事情是谁做的,你不想问么?”铁流云不看康大宝了,转而扫视着面前的断壁残垣,出声发问。 “指挥若不说,那下吏便不问了。”康大宝听得心头一紧,慌做不知,继续埋着脑袋回道。 “抬起头来,好生说话,这幅样子做做就算了,莫在演了。你是个不笨的,知道就凭你费家嫡婿的身份我也不会对着你做什么,更莫说,如今黑履道人也还正在你家盘桓呢,他可是个了不得的。” 铁流云说完也不理康大宝反应,背手走到野家那处商铺前,似是也觉得颇为奇怪。 此时整个重明墟市内已被清退,这会儿除了重明宗门人与铁流云的獬豸铁卫之外便无他人了,铁流云也无顾忌,只稍稍提高音量接着说道:“普州三香教做的,用的是二阶引兽香。云角州一十三县中,领了岳家商引的墟市、坊市尽都遭殃。事发突然,连一些筑基势力都没抵挡得了,这番下来,各家的筑基加起来都死了四五个。” “连筑基真修都死了四五个?”康大宝这会儿的震惊之色便不是作伪了。 在云角州这个偏僻地方,筑基真修可不是一般人物了,好些练气小修修了一辈子,说不定都没见过四五个筑基修士。 “何至于此.”康大宝暗中思忖起来,“铁流云的意思是,三香教是冲着岳家来的?可岳家为什么不管,就任凭遭人打脸不成?” 对于普州三香教康大宝知晓不多,他本就只是个破落宗门的小掌门罢了,见识比起那些大派真传浅薄得可怜,远远称不上博闻强识。 若说云角州境内的一些筑基势力他还勉强能说个七七八八,但这外州的势力他便知之甚少了,是以也只知道普州三香教向来以制香闻名,教内应该没有假丹、金丹罢了。 “大手笔啊,”铁流云一叹,“他家蛰伏多年,一鸣惊人呐。” “也不是谁家都有人来救的,伯爷还记得你,特意点我来一趟。”铁指挥显然不是个雪胎梅骨的性子,这么会儿工夫的短短几句话里头,施恩图报这举动已经做了两次。 “伯爷、指挥再造之恩,下吏铭记五内。”康大掌门虽然在心中腹诽你这来与不来也无甚区别,也不知道你回去了好不好交差!但也还是要出言表忠心、表感恩。 “嗯。”铁流云见了康大宝这态度,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转而说道:“还有个事情,你们平戎县县丞孙兵斗也死了。唐固县那处灵石矿内被三香教徒引了一群噬金鼠进去,他没挡住,连个渣滓都没剩下来。” “那现在处矿脉是要.”康大宝登时面露难色,这平戎县的几个官还真不好当,怎么又死了一个! “这是你们平戎县的事情,自己商量吧。霍禀派下来给你们的活路,又不干我事,老子才懒得管。”铁流云说起“霍禀”二字时,脸上满是厌恶。 “此处你也莫要太费心了,先等等再看。”铁流云临了又大有深意地点了康大宝一句,随后一挥手,獬豸铁卫结好阵列次第登上飞舟,铁流云也乘上玄隼,招呼也不打了,直接领着队伍返回。 救场的铁流云是能拍拍屁股便走了,康大宝却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呢。 这时候各家各户都收拾干净走了,袁晋便也重新祭起灵舟,载上众人往重明宗回转。 此次各家尽都是带着尸首伤员回去,唯只重明宗一家人回去的路上不仅没少人,还多了叶正文和野瑶玲。前者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捏着鼻子跟康大宝回去做长老。而后者年岁还太小,野平林一死也没个倚靠,还不如先带回重明宗养大,至于将来如何暂且再说。 如今野瑶玲的幼弟野平水还在宗内跟着袁晋做练器童子,把两姐弟聚在一起,也好抱团取暖。 这次三香教发动的兽袭于重明宗而言无疑是场横祸,除了人员方面未受太多损失之外,康大宝费诸多财力心血才建成的重明墟市,算是尽毁了。 偏偏重明墟市遭毁这还只是其一,在重明墟市开门营业的也多是与重明宗和左近三家沾亲带故的亲近势力,这回却被弄得家家戴孝。都是些小门小户、艰难挣扎的人家,只要任一个练气修士有所折损,家中日子都要更加艰难。 更莫说好些人其实都是拿出了家中的积蓄,甚至举贷过来经营的。如今本钱还不晓得有没有赚回,人却死了,如此一来,便大大伤了重明宗康大掌门在各家中的人望了。 康大宝本还打算过些年把他们一起凝做一起,一道发展壮大,以作为重明宗兴复的根基。如今这么一来,这一谋划也只能胎死腹中。 比起重明墟市被毁,反而还是这件事情更让他嗟叹。康大掌门在心中默念一声,“中年人要做成件事情,当真不易呐。” 回宗之后,裴奕将这次重明宗的损失粗算一遍,报出的数字听得康大掌门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在也这都是浸没成本,没有负债,无非就是康大宝先前投进去的那些灵石打了水漂,重明宗往后的进项也少了一大块罢了。 这一役重明宗并无斩获,妖兽的尸体被兽群祸害了不少,而留下的大部分中,康大掌门也尽都分给了各家,好贴补一些他们的损失。 其价值也难以弥补各家的损失,只是算是康大宝为稍稍挽回一些人心做出的安抚之举。 好在为图尽快吸纳人气,康大掌门这几年还未受过各家赁居商铺的灵石,不然这会儿要退回去,还有些让人作难了。 但似野家、蒯家、薛家这些有走动的几家,就少不得要贴补个白包了。 “娘的,储物袋那四个脑袋先前怎么忘记拿出来跟铁流云换灵石了!”康大掌门掐着手指头算账的时候突地想起,气得差点站了起来。 感谢长安居客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五反田田、书友20210307112252350、羊驼启点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往事随风1994、大洛散人、书友20170925210944449、天蚕笑笑各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45章 添丁进口 第145章 添丁进口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四年,十月初七,今上万寿,天成地平,诸事皆宜。 不同于家家缟素的许多人家,重明宗却迎来了两件喜事。 其一是裴奕定亲了,这位李师叔的得意门生,只去了唐固县吊唁蒯武一趟,看着哭得梨带雨的蒯家小妹,便不得不沦陷了。 倒不是裴奕见色起意,而是蒯家如今就剩了三名修士了,还只有一人是练气中期。这等修行家族实力之孱弱,几乎都不能算作家族了。 裴奕担心自己再不应了这门亲事,怕是蒯家就真保不住丹潼崖这处灵地了。 要知道这里可曾是火刀寨的匪巢所在之地,这伙匪修在兴盛时期,大小修士有近三十人。虽说丹潼崖其实并不能容纳这几多修士修行,但蒯家得蒙重明宗照顾得了这处灵地,之前可是就遭了不少人觊觎的,如今蒯武一死,就更令人心动了。 毕竟是自家师父的母族,裴奕不忍心再拒绝了,回宗向康大宝禀告过后,后者也不好再劝,便应了这门亲事。只是如今蒯家家主新丧,不好操办,丹潼崖那头暂时也不好少了修士坐镇,是以蒯家小妹还需多留些日子。 重明宗这块牌子对于蒯家这类小族而言虽然还远远称不上虎皮,但是凭着“费家嫡婿师弟的妻家”这个名头,也足够让蒯家唬住一些宵小了。 如此一来,裴奕放弃了与贺家的联姻,选择了与蒯家小妹成亲,于自己的道途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夫妻二人同气连枝,是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整体。 那头贺家的当代家主贺德宗可是有望筑基的,若真筑基了,裴奕也求亲成功,那便有了一位出自筑基家族的正妻。 这于个人、于宗门都无疑是件好事情,可蒯家小妹又有什么呢? 但行事的确不能只看利弊,裴奕既然决心已下,康大掌门也不好再做拒绝。 归根结底,这是前者自己选下的路,康大宝最多只能做些规劝罢了。 其二便是今日万寿节,正逢祭祖大典,重明宗也选在这天,正式的将叶正文、魏古、莫苦、野瑶玲、野平水列入重明门墙。 魏古、莫苦在重明宗内也待了有好些日子了,前者炼制阵法,后者操持灵田。本事都没多大,特别是后者,年近四旬了,不仅修为也只有练气二层,稼师一道的造诣也比不得九岁的康荣泉,到现在还未入阶,只能做些粗笨活路。 但胜在都是老实修士,康大掌门若未到生死存亡的时候,也不会提着他们去上阵。正值用人之际,他们舍得用心做事,自己也能放心用,这便够了。 野瑶玲、野平水二人则是野家仅存的仙苗了,年岁都不大,比段安乐还稍小些,只有十二三岁,修为也只是练气一二层。 这等修为若还是直接将他们扔在横山,莫说要他们庇护凡人族裔了,自己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 周昕然与他们聊了一阵,他们便都想通了。与其两个人天天担惊受怕地守着族地,生怕被哪个路过的邪修摘了脑袋。那还不如先好好拜入重明宗门下修行。 待得将来修行有成了,无论是向掌门求请返回族地重建家族,还是届时从野家后人中挑出来一两个可堪造就的离宗还家,都比现在他们兄妹二人执掌家族来得靠谱许多。 野家姐弟的归属就此定下,野平水还是拜入袁晋门下,这会儿便不再是授艺弟子,而是亲同父子的衣钵弟子了。 至于野瑶玲,蒋青既然还是不愿意带徒弟,那便要她拜入裴奕门下,去给康荣泉做小师妹吧。 在康大掌门心中,这四个弟子入门虽也是大事,但还是比不得叶正文进宗来得重要。 这家伙可是货真价实的练气八层修士,又是一阶灵鉴师,还能从许多地方得来一些紧要的消息。他如果真能拜入重明宗,那还真能补足一些宗门现目前存在的短板。 叶正文虽然长相凶狠,但本性还不错,本来康大宝早前便想过要引他入宗门的,但还因为过往的一些事情,在心头有些顾忌。 可听了靳世伦陈述过叶正文在墟市中的表现后,便放下戒备,以相当强硬的姿态将叶正文收进重明宗了。 因此康大宝本是属意与周宜修一样,将叶正文也引入自家师父门下,代师授艺将其收作掌门五师弟的。谁料后者一听这盘算却直接红了脸,嘴里头还嚷着什么宁死不从。 出于无奈之下,康大宝也只得将叶正文引入连姓师叔门下,便是当年教导裴奕炼丹的那位。 这位师叔资质不错,但在早年间就因为看不惯老掌门与李师叔的明争暗斗离开宗门出走了,是以并未在重明宗内留下门人和弟子。如此粗算一下,都有近二十六七年没有消息了。对于练气修士而言,这算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康大掌门估摸着这位连师叔应该是死在外头了,不然当年师父身殁,师叔们都嚷嚷着分家的时候,他怎么也该回来看上一眼才对。 叶正文自此便正式被康大宝任命为外事长老,靳世伦一个练气一层的娃娃,没想到他封给叶正文的长老一职还真成了。 叶正文一做上外事长老,康大宝便要他统管几戊悟、杜青、魏古、莫苦这四名在宗内还未有师承的外事弟子。 除了莫苦名义上归叶正文统管,实际要帮着周宜修去种田之外,其余三人中几戊悟被调任重明城供奉,庇护城邑左近凡人少受邪修、妖兽袭扰。重明城离野家的凡人城邑不是太远,几戊悟用飞剑赶路的话也勉强可以兼顾两地。至于要不要将野家的凡人也纳入重明城城主府的统管,这些小事康大宝未再多管,交由几戊悟自己去想。 杜青在商队中学得有模有样了,算是陆巽的重要副手,康大宝上次见面时给过他甜枣,他在重明城新纳的小妻也终于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现在干得也颇有劲头。 魏古也是个不消人操心的,日常就在宗门做些对阵法修修补补的维护事宜。他已过了不惑之年了,修为才练气四层,客观而言,没有什么大的际遇,已是筑基无望了。 所以哪怕在不消修缮阵法的时候,比起清苦寂寞的打坐修行,他还是更喜欢跟自己的几个凡人小妻腻在一起,好早些生出一个有灵根的后人来。 加之魏古在阵法一道上也难说有什么太高的天赋,是用了几十年笨工夫才磕磕绊绊的一路摸索着迈过了阵道入阶的门槛,是以也没了什么进取心。 入门之后,康大掌门还是想激励他继续奋发些,便又让裴奕将几位前辈师叔的阵道精要也翻出来给魏古研习。不过这些前辈生前也不过就是一阶中下品的阵师罢了,造诣比魏古高得有限,他们留下的批注讲解能对魏古有几分启发,也只是未知之数罢了。 将这些事情料理清楚,康大掌门不由有些犯愁。如今失去了重明墟市这块财源,重明宗的进项自此腰斩不说,还多了五个要派发年俸的门人。 不得不说,如今的重明宗比起当年康大掌门初接过掌门之位只有大小猫三只的情况已经热闹许多。 现已有后期修士三人:叶正文、裴奕、蒋青。 中期修士四人:康大宝、袁晋、周宜修、魏古。 初期修士十一人:周昕然、韩韵道、段安乐、靳世伦、康荣泉、张楽、莫苦、野瑶玲、野平水、几戊悟、杜青。 未入道仙苗四人:墨儿、袁长生、宋晖、董柳儿。 不算不知道,原来算上外事弟子,重明宗竟已有了二十余个门人了。 论起人数,已经不比当年有些名声的黑林堡罗家、铁剑门、青竹帮等平戎县二流势力差上许多了。 不过莫说这些势力都已在这几年间因为各种原因败落下去,根本无法跟今时今日的重明宗相提并论。就是其全盛之时,可能门人数量是比重明宗要稍稍多些,但若论起质量而言,可就完全不能跟重明宗同日而语了。 三个后期修士中,裴奕要算是最不能打的了,但一个人斗败个二三个同阶散修应该还是能做到的,更莫提他还是丹师呢,命贵,后面当不怎么会上阵了。 叶正文跟裴奕相比倒是强得不多,至于蒋青么,就不消多说太多了,他的名声早就已经通过好事之人传了出去,算是左近数县里公认的筑基有望了。 现今坊间那些无事闲人排的什么平戎凤雏、天骄榜之类的无聊排名上头,若是没有出现蒋青的名字,那定是要遭人质疑的。 其余人中不提战力是否出众,至少器师、稼师、阵师已然具备,段安乐、靳世伦的兽师、庖师天赋颇高,想来在不久后也会有些成绩。 这等规模对比寻常小家小户,康大宝的重明宗堪称是人才济济,只待蒋青早日筑基,康大掌门便能顺理成章地坐上中兴之祖的位置了。 只是现目前康大掌门还在因为年俸的事情有些心忧,正想着是先去白沙县拿人头领赏换灵石,还是先待在宗内,个一年半载工夫,突破了练气七层再去。 可偏偏此时平戎县衙又传来了信符,康大宝本来还无意理会。 如今还坐在县令位置上的罗恒于平戎县不过只是个摆设,康大掌门更是懒得多看他一眼。重明墟市刚刚被毁,他连这头的许多事都想先丢下,决定潜心修行一段日子再说,更别提理会平戎县那点无关紧要的公务了。 近来时局不稳,似是比匡琉亭才来云角州的时候还要动荡, 是以康大宝早就打定主意,如无必要,只有每年课税之时,可以有灵石分润的时候才去平戎县走个过场,其余时候还是要守在自家宗门才好。 可信符携来的信上却带着云角州刺史霍禀的亲签,这就由不得他不看了。 虽说他知道霍禀在许多筑基真修的眼睛里,只是个等死的老鬼罢了,但饶是如此,却也轮不到他康大宝这个练气小修怠慢分毫。 想到此处,康大宝取过信符拆开,才将刺史府发来的公文取出粗粗一阅,面上便旋即露出苦色。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请假 请假 不好意思啊大家,最近晚班很忙,然后房子又比之前预计到期的早,所以今天白天匆匆忙忙在弄搬家的事情。晚班到这会儿偷偷摸鱼码了两千字,效果不好,读起来有点水,今天就不发了,申请请假一天,希望各位老哥谅解。 老白我会尽快学习下怎么提高手速的,╰()╯ (本章完) 第146章 役夫敢生恨? 第146章 役夫敢生恨? 康大宝草草受过诸位新入门弟子的拜见,就不得不启程赶往平戎县衙。 霍禀这位筑基就算在风气极差的云角州仙朝官场中,都是出了名“临下必傲,事上必谄”,在众多下属中风评堪忧。 康大掌门虽未与他打过交道,但也听说过他是个不好相与的上官,如此一来,就更不敢耽搁了。 这使得康大宝原本想着先安心修行,待修炼到练气七层之后再出门的盘算也就此落空。 近来这身不由己的事情做得多了,倒令得康大掌门心中的怨怼之意几要满得溢出来。 他这一路上直似个无用妇人一样,在心头感慨着自己是个劳碌命、无福享的惫懒货。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跟头老驴似的,却也无能为力。 现在只期待着看黑履师叔出关后能不能实力大进,随手把霍禀、铁流云之流尽都斩了,也好给自己出出气。 白日梦将将做完,待康大宝这回落脚进入平戎县衙的时候,便见得坐在正堂主位上罗恒此时精神已经彻底萎顿下去,全然看不出之前唐固霍家一等赘婿应有的风采。 看来黑林堡罗家此次跟着康大掌门上阵的修士尽都死绝了这件事,也的确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这倒也好让人理解,任谁家中突然死了一半的人,都会不高兴一阵子,何况罗恒罗县尊的糟心事还不止于此。 他好容易才拉拢来的的盟友孙兵斗的身死,也令得其懊丧不已。 自罗恒先前挨了康大宝一顿老拳之后,铁西山便彻底主导了平戎县衙的大小事务。 这样一来,罗恒从前在霍家是个不敢大声发言的赘婿,好容易使出浑身解数把那母大虫伺候得舒舒服服了,才谋得了个外放平戎县的机会。 谁料到了这里之后做了县尊,又被铁西山欺负得似个小媳妇,当真是 罗恒过了好长时间的这种日子,之所以还能忍受着这份屈辱,继续这么坚持下去,可都是盼着孙兵斗回来过后,能给自己撑腰的。 霍家人现今摊子铺得太大,可嘴巴太小,分不出太多精力给一个赘婿身上。 何况铁西山又不是没根脚的散修,人家身后的铁流云如今风头正劲,在南安伯面前都频频露脸。 若真要论起地位来,铁流云如今几要赶上被伯爷从京畿带来的衮假司马这些亲近人,最多只比费司马这类心腹要低上一等罢了。 这样的人物,霍禀是远远比不得的,罗恒哪有背景可靠,铁西山不拿背景欺负他都是好的。 是以现今二人身后的筑基势力都不出手,罗恒还是占着便宜的。 但挨揍之后威望尽失的他若想能继续留在平戎县令的位置上做出些气象,自然要更多的心思去拉拢强援。 孙兵斗可是草巫教出身的长老,罗恒在他身上又加大了筹码,不仅自己付出了好大代价,连霍家那边也有主事被他拉下水,在孙兵斗的身上投了一笔。 谁料孙兵斗居然死得如此快,倒是累得这位霍家主事也跟着赔个干净。 如此一来,强援战殁还把好容易才亲近的霍家主事也得罪了,罗恒失了这两大援手,往后在平戎县几无可能再翻得起什么风浪来。 “当真是时也命也,”罗恒此时看向康大宝的眼神平静地有些可怕。 “凭什么这个其貌不扬,修为低下的小掌门居然能做成费家嫡婿?而相貌、家世、修为样样都比他出众许多的自己却只能在一个边州小土豪的家里头,做个遭人白眼的赘婿呢?!” 他倚在太师椅上,平静中潜藏着的是无尽的懊悔之意,“若是不横生枝节,跟许多县令一样亲自带队随费司马讨伐五相门,那得到贵家青睐的人是不是就成了自己了呢?” 康大宝能从此时罗恒看似平静的眼神中读出些嫉恨来,看着他不敢怒又不敢言的模样,突地觉得有些好笑。 试想一下,如果罗恒当时不挑自己开刀立威,当时只图着多活一天算一天的康大宝是绝无可能主动与其为难的,他也当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康大掌门对他可提不起什么同情心,路都是人自己选的。 两人的梁子结得够深了,将来康大宝得了机会,还得好好“报答”罗县尊一番呢。 不知不觉中,盼着霍禀这位老筑基早点死的人,又多了一位。 而且不同于罗恒对于痛失立功机会的懊丧,康大宝若不是遭这厮做了局,可未必会接那带兵征讨五相门的活路。 那可是千余人厮杀、死伤数百人的混战,康大宝命大没死,可要是真死了,那也再正常不过。 康大掌门不过是运道好而已,要是再让他带着队伍上去试一次,就算是让他再把准备做得充足些,也未见得还能囫囵回来。 他都若此,更莫说本事还当不得康大宝的罗恒了。他上阵的结果,大概率也只会让黑林堡罗家再添上一座新坟罢了。 那倒还挺合康大掌门的意,若是罗恒真是选择了亲自出征,那这后面的一系列波折也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现今康大宝顶着一个“费家嫡婿”的名头,看似有些风光,实则更似没吃着羊肉却惹了羊膻味。 距离大婚都过去了这么些日子,他如今连费疏荷眼皮是单是双都有些恍惚了,却还是成了好些修士的众矢之的。 这名头招来的可大半都是坏事,譬如这次,康大宝便是被云角州刺史霍禀的一封亲签召来的。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 刺史大人想着既然康大宝这个小小的县尉大家都用得顺手,那他这个直属上司又为何不用呢? 恰好孙兵斗此次没于噬金鼠的兽口里头,前次平戎县拣选带去的夫子也跟着被啃杀大半,这就大大拖慢了灵石矿开采的进度。 要知道这灵石矿可是在唐固县被发现的,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是以由不得霍刺史他老人家不上心。 至于康大宝家中最近出没出事,有无有暇,那可不该刺史大人操心,他又不是霍家的嫡婿。 对于康大宝的岳家,霍刺史可很有些不忿呢,当着费南応他自然是连大声喘气都要看看时机,但是拿捏下康大宝么 “事情既然两位都清楚了,那铁某便不再赘述了。”铁西山虽坐在罗恒下手,但却拿出了当家人的做派,他说到此处一顿,单独面向康大宝的时候语气也变得恭敬许多。 “又是二千名练皮夫子,小弟已经尽数点齐。贤兄家中突生变故,此时出役,本该由小弟代之,无奈这次贤兄却是刺史亲点,小弟便不好越俎代庖了。” 铁家在重明墟市开设的符箓铺此次也被兽群毁了,但他家留在墟市的主事是个机敏的,遁走得快,加之他家那些符箓不占地方,是以损失不大。 铁西山也不抱怨,甚至还直言说了,待将来重明墟市建好了,还要给他家留间铺子。 “有劳贤弟了。”康大宝淡淡应道,他没有在意自己在铁西山口中的称呼已经由“老弟”升格为“贤兄”了。 反而想着霍禀如此行事,孙兵斗刚刚在唐固县身死,霍禀就急着点名把自己这个费家嫡婿填进去补位,似是都毫不顾忌费南応的想法 可见这南安伯下方的各处势力,即便是在还未彻底在云角州打开局面的情况下,也不是铁板一块,都有些自己的小九九。 不过细一思索,倒也正常,土客相争这类事情,在哪儿都不算新鲜。 以霍禀为代表的本地派论质虽然比不得从京畿来的外地修士,可数量却要远远高出许多。 两者都应是匡琉亭倚重的力量,是以也未见他厚此薄彼过什么,可本地派却被外来派压制得几乎发不出声来。 双方实力远未到如此悬殊的地步,而本地派之所以沦落至此,霍禀这个老筑基或许即是最大的短板了。 “怨不得最想他死的都是铁流云这类本地派,德不配位呐。”康大宝自然知道自己不该操心这些大人物的事情,自己这个小掌门、小县尉、小修士不过是颗别人可以随手调动的棋子罢了。 铁西山领着康大宝走出正堂,二人都未想过要与上手的罗恒打声招呼再走,不约而同的忽略了身后的砸杯声,同行来到了县郊校场。 不同于上次征调修士时,校场中的小吏还特意起了心思,备有些茶水招待。 此时夫子们尽都赤裸着上身,穿着条制式的白色犊裈围拢在一起。 康大掌门扫了一圈,看到没有女武者,暗道小吏们总算还有些分寸。 冬月将近,冷风翛翛,若不是这些人都还有武道功底傍身,怕是就要当场冻死些在这。 管你是什么“天残腿”、“破天枪”,是炼髓武宗还是炼皮中坚。名头起得再响,功夫练得再好,来了这里都再无尊严。 下了矿坑则更没有,那时候这条白色犊裈穿成烂布条,也不见得能再发一条换洗。 二千人聚集的校场先前又无纪律整合,本该是嘈杂无比的模样才对,可此时却寂静的落针可闻。 台下武者们忍受着寒气,看着衣冠整齐的康、铁二人立在台上,往日里的傲气似是都被寒风吹了去,也把他们一个个都吹成了鹌鹑。 康大掌门看着在乡中一个个横行无忌的土豪劣绅此时都变成了这幅模样,杜口木舌、全无血勇,在习以为常之下,也觉唏嘘。 离了朋友家人,被人不分青红皂白、混不讲理地揪出来,跟赶牲畜似的赶做一团,再扒光了衣服站在一起. 不恨么?敢恨么? 寒风拂过,带着些萧瑟之意,康大掌门心中泛起一丝悲意,只觉自己的身上穿着的金文戒衣也跟着被吹走了一般。 袖中的小奇此时探出头来,被寒风一吹,凉得它又缩了缩脑袋,有了些许不喜,轻声叫唤了一阵。 看着小奇与“龟儿子”同样圆圆的脑袋,憨憨的模样,康大宝似是想到了什么,倏地一乐,心中念道“这可不行,道爷我戒衣里头好像没穿穿犊裈呢。” 只见这时他眼中的悲意已然消逝,道心清澄如玉,清澈如泉。 过了会儿寒风又来了,戒衣却丝毫不动,反将这胖大汉子身上的颓唐气又吹走了许多。 感谢161013204701468、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两位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00704141554485、道可明、水到不行、阮妖血、书友20220323175551116、书友20221220150844432、霞城闲行、书友20190721010737987、书友20211214074030283、柔风细雨222、不解好看书、难啃了哦、云中钧、书友20200525225901973、疯疯傻傻fv、王成铁、羽林少郎、t元泽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洛散人、听水鸣、书友20220527015353736、小老虎0001、书友20220607113633284、莫多世界、说的是的、桥本邪、爱小说家、也是个这样的人、夜入舞、书友20180801210741432、daubsss、恒孞、书友20180122103123209、书友20230107202817728、书友20230323223819215、转瞬已经年、扮神仙的妖怪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47章 练气七层 第147章 练气七层 倒不是说这满世界的习武之人尽都全无血性,看到了所谓的仙人就安心受人宰割。 武者中肯定是有人敢反抗的,虽然不多,虽然几乎尽都死了. 或许每回在这种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成功遁逃出去,但靠的也大抵不是什么神功秘术,而是幸运罢了。 修行人也不是都因为追不上才让他们走脱的,或许只是恰好懒得追,就像猎户打猎满载而归的时候,也不会在意从堆满的厢车里头溜出去的一只兔子一样。 这是源于修士们从骨子里头流出来的那点傲慢。 不过旁人倒也不用太过心疼这些武者,他们中的大半人,也是从祖辈就开始汲取着田间地头里那些良善人家的膏血,这才练成的这一身的好武艺。 修士放任武者们苛待鱼肉百姓,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又收割武者做苦役,百姓们也可趁此机会修养生息 修士们这种无为而治的治理方式,在千百年间,似是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近乎圆满的生态循环。 康大宝并未在校场与铁西山盘桓太久,随手一招,校场中等待吩咐的小吏便赶着苦役们一个个挤进早已备好的兽车。 待小吏将门锁好,驾车的夫子将皮鞭轻轻一抽,驮兽们喷出一口白汽,打个响鼻,迈起了步子。 押运苦役的厢车憋闷无比,二十驾兽车每车挤了百人左右,也令得这些气血浓厚的汉子们都不得不被动的在这里“肌肤相亲”。 “师祖,这些仙人是要押着我们去哪里呀?”人群中有个年岁小的,约么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壮硕青年朝着身旁的白眉老者轻声发问。 “呼,老夫也不知道,想来不是挖矿便是营建吧。”老者摇了摇头,追忆起自己年轻时候被征募的经历。 人活得年岁长也有不好,征募这种倒霉事都能遇上不止一次。尤记得那时候自己还是炼皮,侥幸活下来后奋发图强结成武宗,在左近的武林中颇有名望。 然后时至今日才知道并无区别,还是一样,被扒光了关在笼子里。 在旁的一众武者中有与老者相熟的,知道这位的武艺、名声,看得他都与自己落得一个下场,只觉更加悲观,连向来坚持的武道之心都开始混沌起来。 驮兽们虽然拉着沉重的厢车,但相较凡人武者的脚程还是要快上许多的。 沿着大道行了不到旬日,从平戎县出发的苦役们终于来到了唐固县的高黎山,也就是那条贫瘠的灵石矿脉的所在地。 与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刺史府从斤县加派的苦役,斤县修士中没有一个拿得出的人物,最是听话。 不同于康大掌门还有点宅心仁厚的意思,每天还挑了时间安排武者们轮流放风。 斤县带队的主薄则没什么人性,五六天的路途里,关着苦役的厢车就没开过。 百来人的厢车,几天下来,吃喝拉撒都挤在一起,这境况可想而知。饶是武者们身体好,一路过来也还是被折腾死了四五个。 斤县主薄见了康大宝便凑笑着过来寒暄,后者冷着脸,应付都懒得做。 好损人不利己的人绝对不能相交,这是单纯的恶,比那些惯做杀人夺宝的匪修、邪修还令人生厌。 为二人接风洗尘的唐固令早已等候多时,与罗恒一样,是个白净的书生模样,霍家赘婿出身,也与罗恒一样。 因了罗恒、钱留二人的亲身经历,康大掌门在霍家赘婿们中的名声已经传开了。 是以唐固令在修为、官阶都要高于康大宝的前提下,这番面对后者的时候还是语气恭敬,不敢有丝毫装腔作势的举动。 可被斤县主薄坏了心情的康大掌门此时却没有闲聊的意思,一番简单寒暄过后,便叫着唐固令讲解起了矿坑中的情况。 唐固令整理好思路,直入主题:“矿脉如今分为东西两侧,西边部分已经清理干净,两位只消守着各自带来的夫子在这一侧开采就是,相对安全。 东边部分则还有妖兽需要清剿,本来在各位同僚的勠力同心之下,已大差不差了,但却被三香教那群贼子引来的兽群坏了局面。 虽然兽群已被刺史大人亲自出手击溃,但矿坑中羊肠九曲,兽群奔散于各处支脉中藏匿,还需要大功夫才能检索出来剿灭,也累得刺史府派来的同道现今都还留在矿道中辛苦。 如今矿脉中残留的妖兽多是噬金鼠一族,也偶有火彘、紫火豺现身,但数量不多。 距离兽群作乱之后也已扫荡半月,剩下妖兽中的品阶不高,一阶上品妖兽近来只出现过一次。就在昨日,是一头火彘,被那头孽畜逃了。” 康大宝认真听着这唐固令说完,心道这厮能在霍家当赘婿,果然跟罗恒一样,是个没什么脑子,又好哄人害人的混账东西。 “避重就轻”这四个字被这家伙体现得淋漓尽致。 什么“西边矿道相对安全”,真要安全,那平戎县上一批的两千夫子是怎么没的!?孙兵斗又是怎么死的?! 那可是修行到练气九层、只要有胆子都可以尝试筑基的草巫教长老! 若按之前铁流云口中所述的噬金鼠规模,凭着唐固令这庸碌模样,在它们把孙兵斗吃光之后,肯定也是无力解决的。 这处灵石矿脉中如今恐怕到处是成群结队的噬金鼠流窜,他们个体实力很差,普通的鼠王都难敌过一般的练气初期修士,但一旦他们起了规模,那可比什么火彘、紫火豺可怕多了。 勿论是西边开采的凡人还是东边剿兽的修士,其实都不怎么安全,是时刻都处于危险之中才对。康大宝看向这个白面书生的眼神,瞬时提了小心。自己已一着不慎,上过一个霍家赘婿的当了,遗祸不小,差点就真为了大卫仙朝精忠报国了!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要小心眼前这个霍家赘婿也给自己做个局。 安置好了夫子,定下章程事宜,康大宝谢过唐固令的接风宴饮,自在附近寻了一处灵机稍旺的地脉凿出洞穴、布下阵法安心修炼。 他只是看守修士,用不着跟苦役们一样,把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矿坑里头。 被各县派来监管苦役的也多是些无根无萍的修士,批了身官皮之后,修行没见有多少长进,盘剥黎庶的功夫倒是与日俱进。 康大掌门没有要与这些县中同僚好生交际的心思,若是成天跟一群虫豸混在一起,怎么能好好修行呢? 康大宝清修不理闲事,苦役们则依着他的安排,编成了十队,各挑了一个御人有术的武宗带队分管。 莫看这些武宗在修士的眼睛里都是些不值钱的凡人而已,其在家里也是统管成千上万人的各地大豪,编管二百人只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这些武宗管事也不需要拿着鞭子每日监工,只消记清楚每人每日采的灵石数量,收集保存。 采集来的灵石定时定点地搬到矿坑外,交由康大宝与刺史府派来矿脉主事清点便是了。 奖罚条例也很简单,除了不许劫掠,不许斗殴杀人这些照本宣科的东西之外。 开采得多就赏,不仅能早些回家,还赏功法秘籍;开采得少就罚,也不打骂,更不砍手剁脚,就只加长役期而已。 若有人觉得矿坑里头是山明水秀、茂林修竹的好地方,那也大可以一个碎灵子不采,让康大掌门直接把他留在矿坑养老便是。 接下来的日子里,康大宝平日里只一门心思安心修行,只有偶尔接了苦役们的报警,才会到妖兽出现的地方走一趟。 有几次运气挺好,来犯的妖兽品阶不高,康大宝直接将妖兽斩了,收了尸体,多少还能有些进项。 奈何矿脉中地势错综复杂,大部分妖兽敌不过也能遁走,康大掌门经历过头几次幸运事件之后,也没能再捡到多少妖兽尸体。 十个武宗管事就石磨边上看着胡萝卜的老驴,为了早日归家干劲十足。甚至自发的在各自内部也开出赏,以激励苦役们更加卖力。 只要是当日开采灵石最多的人,就可以接受武宗大佬的面传亲授,当月采出灵石最多的人更能得到武宗大佬的许诺,金钱美女无有不得。 苦役们开采灵石的劲头陡然又升了一个档次,莫看现在这些武宗都跟大家一样穷得犊裈都只剩下半根了,在家都可都良田阡陌的坐地大豪,有的是身家,大家自然有奔头。 转眼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刺史府派来的矿脉主事在点验平戎县本季采矿数量的时候,惊得差点跳起来。 盖因他们要比其他县同等苦役所开采的数量多上两倍不止,而且除了被妖兽咬走吞吃的倒霉蛋之外,几无有人殒命洞中。 康大掌门得知此事倒无什么意外之色,这些举措其实并无新意,不消人太多心思便能想得出来。 就是没有这份聪明,只要能心善一些,把这些苦役稍微当个人,不要苛责打骂过甚,也可奏效。 可监管苦役的修士们明明早就知道照搬康大掌门的方法就能够很大程度的提高灵石产量,却还是不希得学,无非还是“傲慢”二字而已。 “多开采那么多灵石做什么?又落不进自己的口袋里。” “苦役夫子们若有损伤了怎么办?那就再去抓呀,有的是。” 庸人们议论纷纷,转头又各自回头狎妓饮宴去了。 康大宝更不管这些尘垢秕糠,此时他正坐在自己开凿出来的朴素洞府中,感受着一缕缕精纯的灵力灌入丹田,再随着周天运转不停,渐渐把周身筋脉充盈填满。 此时即到了关键时刻,每一根筋脉都像是一条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 丹田中的灵力喷涌出来,如奔腾的江水,势不可挡。一个个紧闭的窍穴抵挡不住这场凶猛的攻势,被次第冲开。 终于,横在康大宝面前关卡皆被横扫一空,灵力奔涌而出,前方是一片坦途。 康大掌门吐出一口浊气,一同吐出的还有一声畅爽的呻吟。 康大宝睁开双目,感受着体内灵力前所未有的充沛之感,不由笑了起来:“练气后期、练气七层、筑基有望!” (感谢停更一天,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投票支持,拜谢!) (本章完) 第148章 蛀虫 第148章 蛀虫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五年,二月初一,赤口年朝,宜祭宜解,余事勿取。 康大宝破关而出之后,看着外头一片霜雪退尽、春和景明的模样,仿佛还身在梦中似的。 他倒未想过接了霍禀的凋令出来之后不到半年时间,就能突破至练气七层,这比其出门前暗忖的一年多时间要快上许多。 这也意味着康大掌门从一介蒙童开始,拜入重明门下修行三十余年,至今终于成为了一名练气后期修士。 不消论起其他,只仅以这身修为而言,自此以后康大掌门在平戎县中大小也能算是个人物了,也总算把重明宗这块曾经的筑基大派的牌子,又捡起来擦干净了些许。 出门后他没有过多搭理前来拜见,语气恭敬、热络说话的霍家修士,只不冷不淡地搪塞了他几句过后,康大宝便召集管事武宗们集合全员开会。 康大掌门之前好像真错怪唐固令了,对于修士而言,西边这处矿坑好像当真安全。 三个月的时间过去,康大宝拢共只接到了苦役们不到十次的报警,出现的妖兽也真只有火彘、紫火豺这些实力并不强横的种类而已。 就是苦役们死得也不多,才死了不到百人而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康大宝的响应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这矿坑中实在太容易死人了。 不单是妖兽,还有矿难、仇杀、劫掠、奸. 把一群惯用武力的游侠恶汉当成苦役关在一起每日劳作,三月下来只有这点伤亡,已经是大大出乎了康大掌门的预计了。 这段时间的采矿生涯将这些武夫磨平了性子,哦,也磨破了犊裈。 康大掌门早有准备,遣人发了一批新的下去,还发了簇新的衣物、干净的食水。 莫看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若与别县的带队监工相比,康大宝的这番作为,简直称得上是菩萨心肠,令得这些苦役们由衷的感恩戴德。 看看,没有实力就是这般可怜,他们裹着一条脏臭的犊裈在暗无天日的矿坑里头埋头苦干了三个月,只得到了这点东西,居然还要感谢人家。 康大宝心中这番感慨只一瞬而过,自己的处境也未见得比这些苦役们好上许多。上头的好些大人物们做起事情,难看得很,可不见得有自己这番宅心仁厚。 坐在场边的漆木椅子上,康大掌门吸了一口冷茶,朝带队的诸位管事们一扬头。 一个叫夏安的老武宗会意站了出来,先朝着康大宝躬身行礼,这才高声唱起名册:“仙师容禀,本季合计开采出灵石二百八十九块,其中吴晓三块灵石零三个碎灵子、薛宗.” 老头将开采数量最多的二十个苦役一一点了出来,听到名字的武师们立即从队伍中激动地站了出来。 康大宝只简单打量两眼,也不深究账目,直接点点头:“拿上我亲签的路条,自行还家吧。” 说完也不听几人的跪地拜谢,康大掌门又问向老头:“本季每月里采出灵石最多的是哪几队?” “是丙字队两次、甲字队一次。”夏安恭声回道。 “那这两队管事也回家。”康大宝将盏中冷茶一饮而尽,起身要走前再交待道:“把剩下人最前面的百人选出来,放假十天,由你们管事带着,分批去唐固县中耍一趟。” “谢谢仙师!” “仙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小人回去后,定要给仙师立生祠、塑金身!” 行列中的苦役们有前百名的直接喜得涕泗横流,不在其中也目露异色,暗自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地采矿,好早日逃出生天。 “嗯,”康大宝颔首起身,走前目蕴灵光,两道金芒从中劲射而出,将百步外的一块十丈高的巨石炸得粉碎。 场中的热烈气氛瞬时寂静下去,先前起了些小心思的苦役们又老实下来,看着眼前的场景满是震怖之色。 有些脑子糊涂了的苦役们这才想起来,相对和煦可亲的康县尉可不是软弱可欺的面团,他是个可以轻易将自己捻死的高深修士。 “没有金刚手段,又如何彰显菩萨心肠。”苦役们只觉他老人家走前似是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康大掌门离开众人过后,回想起方才那记破妄金眸的威力,颇觉满意。这番突破至练气七层之后,他所修行的《青木宝光引》给周身灵力的加成又上了一个台阶。 若这时候康大宝再对上葛杨风这类大家族中的筑基种子,凭着小成境界的破妄金眸,当也不会似当初一般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至于打杀一般的散修同阶,应是毫不费力。 心情大好之下,康大宝转身去找了霍家在此处安排的矿脉主事。 明眼人都知道这处灵石矿脉官面上说是归于唐固县自理的,实则却是唐固霍家的私产。霍禀这个老家伙的吃相,向来就是这么难看。 之所以被调来的监管修士们只是应付差事,还不是因为霍家不愿意将灵石矿的好处拿出来分润嘛。 加之大家本来每月采集灵矿的数量就相差不大,就是多采个一二十块的,也没有手段屏蔽监视,好中饱私囊,如此一来,自然不会上心。 而康大掌门则起了别样心思,他费了些心思激励得苦役们如此卖力,可不是为了给霍禀这个老东西表忠心用的。 康大宝没有屏蔽监视的手段不要紧,索性直接把监视的人拉下水不更好,他们肯定有手段。 霍家的派在此处的矿脉主事同样是霍家的赘婿,霍家的后辈当真没什么人了,这关键地方都要用赘婿才放心。 “这个.”矿脉主事面露难色,是啊,面对大把灵石,傻子才不动心呢!可这位霍家赘婿最后还是摇了摇脑袋,未答应康大掌门的提议。 “不瞒康县尉说,您这灵石可不是一般的烫手,我不敢拿。”这赘婿苦笑一声,“我都是第四任矿脉主事了,家里挑我来就是图我胆子小,前面那三个胆子大的连襟都还挂在家中校场风干呢!” “哦?”原本信心满满的康大宝稍有意外,又拿话来怂恿了这主事几番。 谁料这后者越听脑袋摇得越厉害,脸上惧色越浓,到最后居然直接变了脸色,用法诀封了耳识,把康大掌门一把推出了门去。 康大宝站在门外头面色不好,来前他倒未想过这主事竟然如此坚定,拒绝得如此干脆。 不过细细一想,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霍禀这个老筑基在同阶眼里自然是不值一提,可吓一吓手下这些没骨头的赘婿还是够格的。 只是如此一来,康大宝事前的一番准备可就白做了。 一想到还要继续在这处灵石矿脉打白工,康大掌门的心气就开始不顺起来,决意明日再跟苦役们开会。 既然他们现在挖得快对自己又毫无益处,那还是别那么卖力的好,免得便宜了霍家。 可既然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那康大宝也不好再压下去。 “那就让他们每天只干四个时辰,做一休一好了。”康大掌门回到了自己简陋的石室,正摸着光下巴盘算着,早上来访的霍家修士又来了。 将这位迎进来,皱着眉头的康大宝还未开口,便听对面那人笑着说道:“康县尉,别人不敢接你的买卖,我敢接呀。” 感谢chinaheng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艾尔波特_牛顿、起手冰箭、卡带钱钱钱几位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ironman2018、江湖艺人凡小四、白苭、君子显昭、张大大005382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不抛弃不放弃100、书1234、齐休到底是不是盗婴、随风而逝ly、紫如红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49章 一群蛀虫 第149章 一群蛀虫 “嘶,好家伙,当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眼前霍家人说的这话听得康大掌门直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出来。 他这番谋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刚才的事情都是特意躲着霍家人做得。没想到这才刚回来,屁股都还没坐热,人家居然闻到风声,自己主动找上门了 眼前这人叫霍淳,练气六层修为,康大宝依稀记得他应该是霍家主霍禀同母弟的曾孙。 这等关系,在许多家族中已经是算是极为亲近的嫡脉了,竟然也要勾结外人挖自家的墙角?! 康大掌门听得心惊,有些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人,担心他是不是设了套要来赚自己。 “县尉是当家的,可不知道我们下面这些家族子修行有多难,不做些手段谋生,怎么好图大道呢?”霍淳跟康大宝解释起来,居然都是满肚子的委屈。 他这情真意切、不知廉耻的模样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康大掌门盘算一阵,缓声说道:“霍道友,你打算如何做?” 见了康大宝被说动了,霍淳脸上笑容更盛:“现今一十三县队伍每月灵石定额约合九百余枚,只要县尉能整合十三支队伍,都按平戎县的产出算,咱们每月少说也能采出二千二三百灵石来。 这其中抛去一千枚上交之后,再剔掉霍某要应付打点家里的、各县监管、刺史府来人那里也要分润一些。这还剩下的灵石,咱们两兄弟二一添作五,一个月下来,分个二三百灵石当无问题。” 霍淳这胃口可比康大掌门大多了,听得后者都有些瞠目结舌。 居然想整合一十三县两三万名夫子,拉着各县监管们一起来做此事,这可比康大宝之前的盘算动静大多了。 真按这霍淳所说,一月就算能挣二百灵石,那也比康大掌门当年费尽心力开起来的重明墟市还赚钱了。 若能真做成细水长流的买卖,那蒋青筑基的资粮,不消太多日子,就能凑齐了! “我这法子又不难学,霍道友既有如此本事,何不直接上报家中,也能名正言顺的得些资粮。”康大宝并未因了霍淳许下的愿景就放下警惕,只见他脸上未见喜色,反开口问道。 “小弟在唐固县东也管着一处精铁矿场,借用了老哥的法子试过一番,产量是高了些,但却弗如老哥远矣。由此可见,老哥经世之才胜出小弟许多。” 霍淳未直接回答康大宝的疑惑,先吹捧了一阵后者的臭脚,见了康大掌门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这才解释说道: “就是这灵石翻倍入了我家,经了家主、长老层层分配,到了老弟我手中或许还抵不得一个零头。我本是三灵根修为,修行也勤恳。 家主那四灵根的后人灵根比我还劣、又不如我勤勉,修为却还是要远远胜过我,甚至连筑基丹都已备好。究其原因,还不是家主处事不公,未将该给我的资粮给我” 霍淳说起家中事来那副怨怼模样不似作假,康大宝又认真听了一阵,直听得有些厌烦了,这才使个手势止住他讲,开口说道:“霍道友有多少把握?” “把握很大,家主又不怎么理事,小弟先把主理矿脉的长老喂饱,又用灵石封住一十三县监管修士的嘴,消息传不到家主的耳朵里头。” 霍淳成竹在胸地拍起胸脯,却看到康大掌门还是眉头紧锁,旋即说道:“老哥莫要心忧,你是费家嫡婿,身后又有黑履前辈护持,若不然小弟也未必选老哥合作。 退一步讲,就算事情败露了,老哥你有那两层关系在,最多也就是把分得的灵石退出来,然后站在旁边看着其他各县的监管修士挨个掉脑袋。家主又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康大宝听完这话,眉头并未松开,反而开口问道:“那道友自己呢?” 只听霍淳洒然笑道:“小弟虽然因了资粮不足耽搁修行,可也是当代霍家子弟中仅有的三灵根修士,家主或许会做些责罚,但定不会伤了小弟性命的。又说回来,今生若是不得筑基,这条性命又留着作何呢?” 康大宝分不清是这霍家的内部是真已经烂到了如此程度,还是霍淳为人太过偏执了,才做出这种背弃家族的事情。 康大掌门记得这家伙才二十出头吧,修为就快要突破练气七层了,修行速度比当年的小三子还要快上一些。怎么还这么年轻,就这么不择手段地着急筑基啊? 眼前年轻人的这份劲头使得刚刚有点自满情绪、年近四旬的某人心生羞惭,暗自汗颜。 不过霍淳说的事情的确有些搞头,比自己先前设想的买卖要大上许多,而风险听了霍淳的叙述后,康大宝还觉得降低了不少。 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做不得的呢?正如霍淳所说,就算事发了,霍禀也未见得敢把自己怎么样。 康大掌门突地感觉自己仿似有些低估了“费家嫡婿”这四个字的含金量。如此一想,当初自己就算拒绝了霍禀的亲签,抗了他的令旨不尊,就留在宗里潜心修行,也不见得霍禀敢怎么样。 不过也算错打错着,如果没有来走这一趟,自己也未必能这么快地突破到练气七层。 两人自此议好,言笑晏晏地谈好了一起挖霍家墙角的章程,便分开各自筹备。 霍淳办事效率很高,不仅只了旬日功夫就将其他一十二县的监管修士尽数收拢过来,还将第一季平戎县所交灵石中高出平均数量的部分也全部都退给了康大掌门,以示诚意。 不消多想,先前康大宝劝不动的那位矿脉主事已被霍淳拉下水了。 不过有了这百来块灵石到手,也的确让一起做买卖的康大掌门放心不少,至少证明了霍淳不是那类眼高于顶、只好空谈的膏粱子弟。康大掌门则更不会拖后腿,如法炮制地编练好各县苦役,不多久便使得苦役们振作起来,初见成效。 这些监管修士们听说有灵石可赚,自然也舍得动脑子了,激励苦役们的手段层出不穷。 苦役们自此算是过上了好日子,不仅犊裈有的换了,妖兽来袭的响应速度快了,连赌坊、妓寨、食肆等等消遣地方都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在灵石矿脉左近开了起来。 只要是采矿采得多,在这里照样可以过上天上人间的日子。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费这么多心思学康大宝,也有那不服气愿意另辟蹊径的。 斤县主薄就把自己培育出的蛊虫随手一洒给苦役们尽都种上,逼得他们每天完成定额才行,完不成就被蛊虫咬空脏器而死。 开采灵石本就是个看运气的事情,斤县来的苦役们每日能完成定额的人数越来越少,最后竟然死伤了五分之一。 懊丧之下,十数个武宗竟然私下纠结了二三百苦役,谎称发现了妖兽,把斤县主薄骗进了矿坑过后,差点将其围殴致死。 好在斤县主薄是个中期修士,是以在陡然被围之下,还能拼得一身重伤遁逃出来,被闻讯而来的支援同道救下。 虽然大家都很不喜斤县主薄的自作聪明,但造反的苦役们还是被尽数清理了。 这个坏头可不能开,矿脉中这数万苦役若是都跟着学,尽数杀了倒无甚大事,但却又得时间去抓,那不是耽误大家挣灵石么。 斤县主薄事后也没讨着好,被康大掌门硬逼着解了剩下的斤县苦役身上的蛊虫之后,就被面色不好的霍淳提出来狠揍一顿,生生打死了。 这位霍家嫡系出生的少爷也不是对谁都那么客气的,还是得看人。 斤县主薄的身死并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未清理干净的矿脉中时不时地死上个把练气修士再正常不过了。 再说这么大的买卖,也的确应该杀只鸡给猴们看看才对。 也因为霍淳这番雷霆手段,使得斤县主薄的愚蠢行径并未让苦役们尽都生出同仇敌忾的怨怼之心。 连被其摧残过后还留下性命的苦役们在养好身体过后,也很快地投入采矿工作中,以致未给灵石产量带来太大的影响。 康大宝则更未受到影响了,他除了继续潜心修行、稳固境界以外。 有一次在替苦役们驱除妖兽时,斩杀了一头火彘过后,居然从其腹中剖出了一窝已经成型、可以嗷嗷叫出声的小崽子。 常听一些在寒鸦山脉外围讨生活的山中客说,某年某月在某个地方捡到什么兽卵、妖兽幼崽之类的,康大掌门这么多年倒头回遇见这等幸运事。 都说刚出生的妖兽幼崽最好驯养,康大宝便传信给了周宜修,让他得空时候带着段安乐来唐固县一趟,好把这窝火彘崽子带回去,试试看能不能养大。 火彘肉算是云角州修士比较喜爱的一类灵食材料,重明宗若是能形成产业,定期出栏一些火彘肉,当不愁销路才是。 周宜修与段安乐很快便来了,康大宝没有让他们多留。 如今灵石矿脉的噬金鼠群还未清理干净,就是最近未再出现了,也不能说是个安全地方。二人实力孱弱,还是要早些回去康大掌门才好放心。 日子就在苦役们干劲十足、热火朝天的氛围中很快过去。 三月初一,当矿脉主事再一点检,灵石产量已到了一千六百之数,虽还未达到康、霍二人料想的翻倍之数,但也已有了大幅提高了。 待在灵石矿脉的各个修士都有了好处,也令得康大宝与霍淳在此处的人缘都好了起来。 四月初一,矿脉主事扬起的嘴角已经难压下去了,灵石产量达到了二千一百。 五月初一,矿脉主事喜不自胜,灵石产量到了二千四百五十二。 六月初一,矿脉主事没能清点,他死了。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50章 下矿 第150章 下矿 矿脉主事跟唐固令一起死在了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五年五月的最后一天,被从一个废弃矿坑中涌出来的噬金鼠群啃食干净。 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唐固县丞、主薄、县尉、数个县邑派来的监管修士、刺史府调来清剿灵兽一队牙兵和数县的四五千名苦役,都干干净净的。 在云角州的行政舆图上,又一个县邑的主要官员一齐没了,又一次令得州廷上下震怒。 两仪宗这次似是在以这种方式在向州廷表露自己一方的不满,客观来说,烈度似是大了一些,有些打破了双方之前的默契。 但毕竟是操纵噬金鼠群出手,也多少给州廷留下了一点颜面。后者大可以将这次事件认作是天降横祸,吃了这个闷亏,把咬碎的牙往肚里吞便是。 可匡琉亭显然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人,霍禀被其叫到跟前厉声责备了一通,若不是念他年老,一副泣下沾襟的模样,怕是当场就要遭罢免。 也因了这场风波的关系,康大宝与霍淳的赚钱生意未能做太久,便不得不就此终止。 没办法,苦役们都快吓疯了,宁愿被鞭子抽死也再不敢进入矿坑了。 莫说他们怕,连康大掌门这些监管都怕,这次出来的可是近万规模的噬金鼠群,便是霍禀这种垫底的筑基来了,也难说能全身而退。 可这事却由不得他们了,还不待他们聚在一起商量出来要不要跑,州廷便从刺史府把这处灵石矿脉的归属权要走。 还动作很快地派了三名筑基真修过来,召集此处的诸县县官,一连问了好几天的话。 听其口气,应是准备要带着他们这些相对熟悉矿坑的人,一起下矿探一探了。 大部分苦役则得了解脱,筑基们觉得他们聚在这里太过碍事,除了个别倒霉的要留作向导,其余人即日遣返回乡,又激起了一片感恩颂德的声音。 上头筑基真修定好的事情,任他们这些练气小修再怎么如丧考妣,也都是拒绝不了的。 康大宝只得庆幸自己把周宜修与段安乐劝回去得早,不然说不定也走不脱了。 唐固县的诸多势力便是如此。 不管家中有没有筑基的,三名筑基真修皆以县中统计名册为准,按州廷口径就地发信征募指定境界的修士,少有人敢不来的。 被征集而来的修士很快便聚在了矿脉附近。 唐固县不同于平戎县,它在平蛮一役中受损不多,是以修界尚算繁荣。 三名筑基的亲签发出之后,起码征来了二三百修士,还几乎都是练气中后期的修士,鲜少出现练气初期的修士。 这么多修士匆匆过来,先前为一众苦役们修缮的消遣地方,正好腾出来给他们所用。 康大掌门在其中又见到了两个熟人,蒯家蒯恩、明家明悦。 前者是蒯武同母兄长的儿子,蒯家的现任家主。蒯家自蒯武阵殁过后,就剩下三个修士了,就数蒯恩修为最高,将将练气四层,勉强能撑起来架子,未想却还是被征来了。 蒯恩若是再出个什么好歹,那蒯家小妹还不如赶紧带着另一名蒯家修士一齐嫁到重明宗安全。 后者是康大宝师娘的从弟,按辈分算是康大掌门的从舅。 之前明家已有了断亲的意思,可现在康大宝娶了费家嫡女,现在明家未必不想重归于好,但康大掌门现今却未必想与明家冰释前嫌了。 蒯恩一到了灵石矿脉,便寻到康大宝抱起大腿,口中还连连喊着“世叔救命”、“世叔救救蒯家”,诸如此类的懊丧话来,哭哭啼啼地嚎了好一阵,许久都没停下。 莫要听到这小子是蒯武的侄儿就以为他年岁小。 蒯恩比蒯武还大一岁,同样是个年近四旬的粗汉。 康大掌门被这么一个胡子拉碴的世侄抱了这么久,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但却连裤子被涕泪打湿了都顾不得,还要先细声对着蒯恩好言安慰,才把大腿抽了出来,真弄得好生狼狈。 在诸家修士到齐后的第二天,三名筑基真修便又开始召集诸修议事了。三名筑基修士里站在最中间的是个中年修士,面白长须,额上有半朵梅印记。客观来说,论其面貌,是个风流倜傥的模样。 其他两名筑基真修中,一人肥头大耳、笑如弥勒,一个青衣素履,面似无艳。二人修为应该都比中年修士差上一筹,言行举止中都隐隐以他为首。 “本官姓衮,双名石德,忝任南安伯府录事。此次伯爷勘探唐固县灵石矿脉的令旨,由本官全权负责,尔等听我号令,立功者赏、违令者罚,可都明白?” 衮石德显然是个雷厉风行的干练模样,言简意赅地说完来意,又见下方修士无人敢反驳,便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便下令在场的各县主官自选人马,集成队伍,由三名筑基分派进入各个矿坑检索。 蒯恩都哭得那般厉害了,康大宝自然要先带上他,待他再看向明悦的时候,后者已经自找上了一位相识的别县主官入队了。 看来明家还是比康大掌门以为的更要脸些,做不出太过前倨后恭的事情来。 只是如此一来,两家人的交情,自此便要算彻底断了。 明悦自走,康大宝在唐固县就无什么相熟的修士了,接下来挑人的时候他也不看修为,带着蒯恩把剩下的修士挨个过了一遍,专找那些他认识的、老实本分的。 如此凑足了二十人后,便一齐带着列队跟在衮石德身后站好。 衮石德显然认得康大宝,善意的冲他笑了笑。这时候后者才想起来,眼前这位伯府录事好像是衮假司马的从弟,自己大婚当天,他也来敬过酒。 于是当即恭敬地拜了一拜,心头也稳当了一些。 衮假司马在五相门一役结束后对自己都有示好,这位衮录事即是他的族人,当不会不照顾自己。 自娶了费疏荷之后,康大宝只觉整个云角州到处都是有德前辈,此时面对着这些往日里只敢躲得远远的陌生筑基,心中都已无太多的惧意了。 这份心境上的改变,也难说是好是坏。 只是其本来谨小慎微的个性,似是随着自身修为的提升与重明宗整体实力的兴复,使得它在潜移默化中,逐渐发生了些许变化。 衮石德是想照顾康大宝不假,可灵石矿脉中的矿坑纵横交错、百折千回,纵算是他,也难说清楚哪条矿脉中藏着妖兽的几率大些。 于是只好随手点了康大宝这三月以来最熟悉的,由平戎县苦役们开采的矿道给他。 除了比其他队伍多给了一张信符之外,衮石德又私下递了一沓他已用不上的一阶极品雷符过去,要康大宝保命好用。 不同于霍禀这类本地筑基透着股寒酸味道,连被他揽来干私活的修士都舍不得多给几块灵石贴补。 这大地方来的筑基出手就是大方,只随手这一沓雷符,其价钱就跟康大掌门这半年守在这灵石矿脉做蛀虫赚得相差仿佛。 得了如此珍贵的物什,自然使得康大宝的底气又增加了些许,看着其他各队都走得差不多了,三名筑基也各自选了一条矿道进去。 康大掌门这才领着队伍,走进了已经残破不堪的矿道中去。 感谢ya158、惡魔消失、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几位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161210202322519、羊驼启点、书友110227133916250、不解好看书、dragonets、红计、萧雨楼、卖女孩的火、书友20210307112252350、无凭书生2、难啃了哦、辅国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萝卜拌白菜、郑钗柳、孤叶no1、书友20170306105908607、书友20220717155359228、夜λ舞、米汤大哥、黑骑士天空、500smile、书友20201020193956983、书友20221114021632086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51章 紫火豺 第151章 紫火豺 康大掌门自然不会只带着一队修士下矿,比起他们,更熟悉这处矿道地形的无疑是待了近半年的平戎县苦役们。 苦役中领头的夏老头没能走脱,跟他那最疼爱的小徒孙都被康大宝留下来带路。 康大掌门可是个谨慎人,这老头都已是耄耋之年了,在外界也是一方土霸,被抓来这里服了半年苦役,受了这么些窝囊气,难说心头有没有什么怨怼之心。 他自己没几天活头了,要是豁出性命不要,靠着熟悉地形,多少能给康大宝一行人带来些麻烦,那就不美了。 噬金鼠群的袭击不止造成了人员的损失,还连带着霍家与唐固县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为整座矿脉的营建的阵法禁制,也都被破坏得残破大半。 每月矿场应付给霍家那一千灵石可不会尽数被霍禀揣进口袋里,还要拿出相当一部分用于维护这些阵法的正常运行所需,客观来说,这其实是笔不小的开销。 细算起来,真能到霍禀手里头的未必能比康大宝与霍淳两人分掉的多上太多。 在噬金鼠群再次出现之前,这条灵石矿脉中大部分的矿道为了提高苦役们采矿的效率,其实都是配有莹灯的,但由于此时矿道内阵法已经破损,莹灯也随之尽数熄灭。 众修士运起法目又有灵识外放,倒无甚关系,两个凡人却要拿着曜石才能看清。 如此一来,夏老头在矿坑内寻摸了好一阵,才小跑回来立在康大宝身侧,指着前方一处黑黝黝的矿坑说道。 “仙师,前头便是李一剑他们上次见过那头豺狼模样妖兽的地方了。李一剑那祖传的轻功甚是不俗,遇见了妖兽只丢了半个胳膊就回来了,其他人都被咬死了,还是全凭仙师才将那畜生惊走的。” 康大宝略一点头,夏老头所说这事他有点印象,那李一剑的轻功着实不俗。 听了夏老头的话,康大掌门转身伸手,托着一个麻脸修士说道:“荆道友,请了。” 这荆姓修士应声领命,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指决一掐,一条三尺长短的狼犬傀儡兽从其储物袋中跃出,在麻脸修士的指挥之下,三两下便跳进了矿坑内。 过了半晌后,狼犬傀儡兽毫无变化地回到荆姓修士跟前,后者朝康大宝摇了摇脑袋:“康掌门,我这犬儿并未检索出异样。” “那好,咱们自己去探一探。”康大宝表情并未放松下去。 这荆姓修士所习的傀儡术显然并不是真传,那头狼犬傀儡周身灵光黯淡,动作呆滞,纯如死物,全无正常傀儡兽该有的灵动之感。 这便是康大宝选人带来的弊端了,老实的修士,往往也无用。 好管是好管了,但这近二十人中几乎无人能有拿得出值得称道的本事。 若是当年的牛鬼儿、古老六在场,二人虽等同邪修,然则着实有一手不俗的探查本事。当年刘家四鬼隔着众人还有十里地,都能被他们以手段发现,当真了得。 话说回来,刘家四鬼那四个脑袋还腌好了放在康大掌门储物袋里头的,还得找个时间再拜一趟铁流云,好把灵石换回来。 可惜似这二人一般的斗法好手往往都有些桀骜,现今情况危急,待在矿坑中只要一着不慎,就是殒命的下场。 康大掌门没有足够的威望,也没时间想办法压服那些有本事的修士,为求妥当,也只好挑老实人来得放心。 没本事就没本事,抓一批听话的放在手中,总比勾心斗角、乱成一团来得好。 荆姓修士听了康大宝话后,便又老实的将狼犬傀儡放在前头探路。 噬金鼠群肆虐过后,整座矿脉的灵机似是都被搅得混沌无比,康大掌门放出灵识仔细探查了好一阵子,除了发现了一些苦役们遗留的镐锄之外,便并未有什么发现了。 失去了阵法的矿道中空气混浊恶臭,连康大宝这类修士都觉得憋闷无比,更莫说夏老头这祖孙二人。 只见他那小徒孙的嘴皮已然发紫,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夏老头虽然状态稍好,但精神也是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走起路来有气无力,失了平时那副龙行虎步的模样,佝偻着腰喘气粗气,活像真的田间老农一般。 再跟着修士们这么走下去,这个武宗怕是也得憋死在这里头。 康大宝一时寻不到合用的丹药,问了一圈之后,众修皆不出声,倒是蒯恩听了话,从药葫芦里头倒出来两粒黑乎乎的丹丸。 看其如此不舍的模样,康大宝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灵丹妙药。 谁料祖孙二人分吃之后,也并未有好转,眼瞅着面色愈来愈难看,这么走下去,怕是真要命丧此处了。 “回吧回吧,路上小心妖兽。”康大掌门一皱眉头,用法目将祖孙二人周身一扫,确认不是装病之后,便下令要他们自行回去,告别之时还不忘提点一句。 话音刚落,康大宝便觉气息不对,灵机混沌他的灵识探查不清,但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一丝骚臭味道。 这时掩在袖中的小奇也突地从睡梦中惊醒,后者小嘴一张,轻轻咬了一下康大宝的手指头,令得他登时警醒:“都小心!法器备好!” 紧接着,一只身形矫健的紫火豺蹿了出来,未做多余的动作,张口便朝着众人喷出一团紫焰。 “不好,是一阶上品的畜生!”康大宝看到了当前紫火豺其后颈生出一团赤色毛发,按照《寒鸦山灵物初解》所记,这是紫火豺进阶一阶上品以上的标致。 于是康大宝当即告警出声,再将戍土青元盾祭出一挡,这土色盾牌并不用本体对敌,只用外围荡出的灵光便尽数将紫焰隔绝在康大掌门身前。 可见这紫火豺的实力并不强横,但康大宝面上的凝重表情却未退去,这头紫火豺喷出的紫焰的确达到了一阶上品的威力,算是坐实了康大掌门的推断。 紫火豺这类妖兽在寒鸦山脉外围就广有分布,是以康大掌门对其习性很是熟悉。 这类妖兽的个体实力在同阶之中并不算出众,也就与寻常散修相仿。可一旦有一阶上品的紫火豺现身,依着他们的习性,往往就意味着左近会有豺群出现了。 康大宝先前半年在这处矿道中遇见的都是单只或一两只的低阶紫火豺,自然能够轻易打杀、惊走。但若是一旦出现豺群,那便是十到四十只成体的紫火豺了。 需要再次强调的是,哪怕是一阶妖兽,也从来不是没有脑子的蠢物。 它们可能灵智比起寻常人类和修士是要低一些,但也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利弊。 它们可能也听不懂什么是围魏救赵、假道伐虢,讲不清什么叫“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但这并不能代表它们不会。 许多常在寒鸦山脉讨生活的山中客就曾说过,他们进山后不怕青鬃猊、六趾火豹这些独行妖兽。盖因为哪怕这些强横的妖兽成年时一般已是一阶后期,踩到了突破二阶妖兽的门槛。但只要山中客们抱团不惧,做出与之搏命的架势,这些妖兽往往也是会被惊走的。 寒鸦山脉生存不易,它们比起山中客们要更怕受伤。 若是受伤之后,找不到合用的灵药治伤,它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伤势恶化下去,迟早会失去自保能力,沦为别的妖兽口中一块鲜肉。 山中客们最怕的,其实是各类妖狼、妖豺组成的兽群。 他们与这些畜生遭遇的时候,除非两者数量相差实在过大,不然后者很少有会被马上惊走的时候。 有族群作为倚靠的妖狼妖豺,敢搏命、敢厮杀、甚至敢于牺牲,互相之间配合默契,捕猎时已有战术雏形。 山中客莫说与之为敌,就是想甩脱他们都很难。 这些畜生们甚至可以自发的分做数批,紧紧咬住修士们的屁股,然后昼夜轮换袭扰不停,追出百里都不放弃。 有些狼群、豺群在尝过修士血肉滋味之后,甚至还会把修士也列上它们的菜谱。主动的在山林中寻找小群修士的踪迹,潜行跟踪,最后把后者当做猎物捕食干净。 这才是是山中客们惧怕他们的原因。 最先出现的紫火豺喷出的那团紫焰被戍土青元盾隔绝开来,溅射出的焰火落在地上,在黝黑的矿坑中弹起一片火星。 趁着这股光亮,夏老头跟他的小徒孙才看清了这群紫火豺的数量,二三十头二三尺长的小兽稀稀疏疏的分布在矿坑里头,都瞪着一双绿眼睛,咧着嘴巴留着涎水,低吼着迈着小短腿朝着众修士走了过来。 正常情况下,以这群紫火豺的实力应不会主动围猎同等数量的修士,纵是胜了,也是惨胜,说不定还会累得族群也渐渐消亡。 修士的血肉固然鲜美,还能增益修行,但却还不足以让它们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 康大掌门来不及想这其中的蹊跷之处,为首的那只紫火豺似是已经认准了他是修士中的领头人,张着大嘴带着满嘴尖牙就纵身一跃朝着康大宝扑了过来。 这似是一种信号,随着它的动作,整个紫火豺群也开始三两结队袭扰起自己看上的猎物。 矿道中开始热闹起来,人声豺吠此起彼伏。 豺群各自组成小队,由其中一个老练些的族群成员带领着,左突右奔地将修士切割开来,专找落单的修士圈起来围杀。 比起行动默契、分工明确的豺群,名字都还互相叫不出的修士们就要显得笨拙许多。 各自为战、抱头鼠窜、匹夫之勇、暴虎冯河之类的场景尽都显现,很快就落于下风。 与顺风顺水的豺群其他成员不同,瞄准康大宝的紫火豺首领遇到了麻烦。 它刚扑到一般便觉不对了,看到对面那胖大修士渐变成金色的一双瞳仁,使得它嗅出一丝危险的味道。 这份生死间磨炼出来的敏锐救了它一命。 便见这紫火豺首领当即想也不想,将动作一顿,在空中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强行变转方向,甫一落地,四肢奋力一跃,差点就被随后袭来的两道金光相撞。 紫火豺首领身后的一只同伴倒了霉,中了破妄金眸之后整个肉身都被炸开。 这幅景象惊得紫火豺首领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啸,立即又掩在了人群与豺群之中不停躲闪,再不与康大宝正面相对了。 然而只是惊得豺群的首领不敢跟康大掌门正面迎战,可不意味着豺群的这场围猎结束了。 只见紫火豺首领不停地在混乱的战局之中四处流窜,它瘦小的身子中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到处破坏着一个个小战场中脆弱的平衡。 只见这时它一爪下去,便将荆姓修士宝贝不行的傀儡兽击成烂渣,正与傀儡兽纠缠的一只紫火豺瞬时解放出来,口中一团紫焰猛地打在了荆姓修士的同伴身上。 事发突然,这修士正在两只紫火豺的围攻下岌岌可危呢,哪还有手段应付,当即就被这团紫焰烧尽了法衣,在哀嚎声中死去。 紫火豺首领并未得意,这会儿不顾荆姓修士满是心疼的表情,尖齿上裹着焰气,朝着他的脖颈狠咬下去。 康大宝见势不对,又是两道金芒透射而出。 紫火豺首领见势未动,朝着荆姓修士的动作并未停止,只从喉骨处喷出一段难听的叫声。 便见另一只紫火豺闻声而起,衔起一面修士尸体旁的银鳞盾牌横在身前,替紫火豺首领挡下了康大掌门的这夺命一击。 这面未经祭炼的盾牌哪怕成色不错,也并未为这只忠心的紫火豺提供多少防护。 两道金光轻易地将盾牌击穿再直打在这只紫火豺的身上,后者只觉毛皮血肉尽被翻起,脏器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烧灼之感,只凄切地叫了几声,便再也没了气息。 不过它的努力没有白费,那头的紫火豺首领吐出的一团焰火飞速地烧穿了荆姓修士放出的几张防御符箓,用满口尖齿精准地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尖齿上附着的焰气将荆姓修士的皮肤烫出大片血泡,痛得他亡命挣扎,却被紫火豺首领死死地压在地上。 荆姓修士颈上的创口太大,紫火豺首领的嘴巴堵不住,鲜血喷溅出来,浓厚醇郁的血腥味令得紫火豺首领目中的凶性更甚。 只见它竟用满口尖齿紧紧地钳住喉管,猛地一扬脑袋,一下子扯了出来。 这一切说起来很长,实则发生得很快。 康大掌门只在金光熄灭过后,便看见了那只紫火豺首领正叼着一条血淋淋的喉管回头,用相当残忍的眼神朝自己望了一眼。 似是在说:“莫得意。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52章 豺群 第152章 豺群 荆姓修士一时未死,他还顽强地挺在地上,徒劳地用手捂在自己脖颈那巨大的肉洞上。伤口剧痛,却喊不出声来。 紫火豺首领毫不畏惧康大掌门冰冷的目光,只三两口就把荆姓修士的喉管吞咽下去了,又游走向下一个战场。 有了荆姓修士的前车之鉴,剩下的修士尽都提高了警惕。 紫火豺首领凭着并不算特别突出的个人实力,对着这些有所准备的修士们也难一击建功,也只好又匿在暗处,似一个刺客一样,等待着出手的机会。 平心而论,若是让修士们与紫火豺群摆开阵势正面厮杀,那还难说谁胜谁负。 可现在是在狭窄漆黑的矿道里头,紫火豺凭着身形敏捷与协作默契的优势在这里大占上风,使得修士一方的局面在刚一交手,就有些险象环生了。 荆姓修士徒劳挣扎了一阵过后,还是死了。 这时候可无人会暇顾忌他。 康大掌门连发短刃,数道黑芒之下,已经斩落了两头紫火豺的头颅,算是稍稍为修士一方挽回了一些颓势。 修士们经历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也逐渐站稳阵脚。 毕竟紫火豺的战力并不出众,唐固县这次征来的修士修为也不算低,只这队人里头练气后期的修士就有两三个,实力其实并不弱于豺群多少。 只要稳住心态,这个数量只比修士们高出些许的豺群,是万难将修士们轻易围猎干净的。 康大宝并不急于寻找紫火豺首领,那畜生显然已经很是警惕,不些功夫怕是难找出来,索性先帮着修士们解决眼前的紫火豺。 只待杀得差不多了,那到时候紫火豺首领出不出来,也不会影响战局了。 白罴牙旗被康大掌门祭了出来,这面得自费南応的一阶极品法器还是头回被他取出对敌。 按说这是阵列之战时才合用的法器,但其身带的“铸胆”、“强心”两重禁制用在此时的混战之中也不算突兀。 牙旗上映出一道炫目的白光,被白光所指的各个修士只觉身上疲敝之感退散许多,灵力也回复不少。眼前的紫火豺也不如开先那般令人惧怕。 刚才像狼,如今看着是狗! 修士一方士气大振之下,又过了小半柱香工夫过后,康大掌门停了白罴牙旗的白光,靠着一记破妄金眸再打烂了一头紫火豺后,扫视战场后,便觉出不对来。 这群紫火豺显然是受了人驱使的,若非如此,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的成员的情况下,它们早该遁走了。 妖兽们除非是在护卫巢穴、保护幼崽之类情况下,才会不顾伤亡的与人搏命,而现在的境况显然不属于此类。 果然,眼见紫火豺们已经因为出现的诸多伤亡开始变得畏惧起来了,紫火豺首领从暗处发出的低吼也不能驱使它们向前了。 康大宝正往刚才发出低吼的地方又甩出了一记短刃,数息过后,短刃带血返回手中。 紫火豺首领这次躲得不够快,没能全身而退,但好在并未伤到要害,只消再避走更远处,好舔舐伤口就是。 首领一退,便使得场中的紫火豺的士气更加低迷起来。 正待康大掌门准备再祭起白罴牙旗,带着修士们转守为攻的时候。矿洞中突地响起了一阵尖利刺耳的骨哨声,令得在场所有修士都心神一顿。 恍惚过后,众人便觉眼前的紫火豺似是又癫狂起来,紧接着又一阵无色的香气弥漫过来,刺激得这些尖嘴丑物更加得悍不畏死。 有一只紫火豺甚至在只剩下半个身子的时候,还想要偏着脑袋想去咬旁边修士的大腿。 “三香教!”康大宝想起了铁流云在重明墟市对自己所言的话。无怪这豺群如此癫狂,原来又是三香教的妖人作祟! 矿道中又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快如雨点的脚步声,康大宝连忙高声示警,要修士们围拢戒备。 此时除了康大掌门之外,修士一方就数一个练气后期的阵师战绩最为抢眼。 他此时也觉察出不对来了,也不再吝啬身家,掏出三杆阵旗,叫喊一阵,三个略懂阵理的修士便围了过去。四人结成了一个四象守元阵,这虽是最基础的防御阵法之一,并无什么亮点,但总要比起各自为战安全许多。 令康大宝稍有意外的是,三人中居然有一人是蒯恩。不过他也无空多想,一小群一小群的紫火豺正从四面八方的矿坑中窜出来。 它们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缺耳朵瞎眼的比比皆是,显然也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才来的。 但需要令人注意的是,随着豺群聚集得越来越多,修士们先前被白罴牙旗聚来的士气也开始散去了。 “莫想跑!跑不掉的!这些畜生在矿洞里头比你们迅捷多了!”康大宝悍然不顾眼前的几头紫火豺已经朝他围了过来,先是出声提醒,又祭出一张雷符。 一阶极品雷符的威力果真不凡,衮石德没有拿蹩脚货色出来充大方,这些雷符皆是出自正经符师手中的精品。 符纸迎风燃起,化作一道灿金雷光,速度迅疾无比。 正朝着康大宝围拢过来的几头紫火豺躲闪不及,四个爪子才刚刚蹬起,就被轰成焦炭。 响雷过后,矿道中有硝烟浮起,康大宝提起警惕,把食指放于嘴边,还来不及用力吹拂,硝烟都未散尽,他目力甚佳,便见一道紫色的虚影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两个前爪划出十道纵横交错的风刃,康大宝手决一变,口吐一个“敕”字,横在其身前的戍土青元盾迎风而涨,化成磨盘大小,将风刃轻易拦截。 紫火豺首领犹不甘心,一口紫焰又来,仍突破不了戍土青元盾外层的玄光,反是康大宝的那柄短刃趁隙再来,差点又在其身上留下点儿印记。 可一只紫火豺首领是奈何不得康大掌门,现今这矿坑中却不止一只紫火豺首领了。 此时矿道中的其余修士们,同样身处险境。 蒯恩凭着自己那点勉强入门的阵理知识,能够与练气后期那位阵师合在一处。 他们这个四人小团体算是此时众修士中处境最好的一类了,凭着四象守元阵,四人将十一二只紫火豺都牢牢牵制住。 这练气后期的阵师是个有格局的,见到有那紫火豺失了耐性,要转头去围别处修士,他也不放纵,反要施手段,将它再引回来。 如此一来,也使得胜利的天平未完全偏向豺群一边。 刚刚配合着身侧的同伴用宣大斧划开了一头紫火豺的肚皮,斧头上的尖刺顺势一顶,便狠狠地扎进了紫火豺脑袋,挑出一地黄白。 他拄着大斧喘起粗气,刚一抬头,面上便浮出惊慌之色:“世叔小心!” 只见有两头后颈生出一团赤色毛发的紫火豺正不约而同地猫着身子在康大宝身后,蒯恩这声喊似是将他们都惊着了,默契的一跃而起。 两张密布细齿的尖嘴,裹着紫色焰火冒着灰烟,从天而降,就要咬向康大掌门的要害。 康大宝目光一凝,此时他还正用戍土青元盾与当前的紫火豺首领周旋,难以转身。 即便如此,却也不慌,康大掌门一点储物袋旁的灰色小袋,一具浑身死气的身影横在了两只紫火豺首领的面前。 感谢惡魔消失、山边野宅、难啃了哦几位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黑云客、一步恋人心、大甸子、没事我能飞、书友20190731225554719、tkehc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一叶之秋2012、孤叶no1、龙lu木、书友20190320111114733、金牌卧底铁古熔、无名之山、书友20210313023306498、书友20190728233927000、书友20181026134329403、道德标兵、海盗扬帆、柏嗣、郑钗柳、捣蛋熊猫、daubsss、书友20240626848_eb、秋天桂香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各位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53章 幕后人 第153章 幕后人 《呙山炼僵法》易学难精,倒让康大宝之前产生了他在炼僵一脉上天赋不低的错觉。 赵古这具炼尸被他蕴养了这么些年,还专找了不少价格不菲的灵材滋补,却还未恢复到其全盛时的七层实力,难堪大用。 不过此时拿来应付这些紫火豺倒是合用。 只见炼尸胡乱挥手,数十道尖锐乌黑的爪光朝着两只紫火豺首领盖了过去,好在后者身形矫健,动作灵敏,险险避过之后,让出身位,一跃反扑。 这套动作被两只紫火豺首领做得赏心悦目,两张尖嘴一个咬在炼尸脖颈、一个咬在炼尸胯下。 妖豺口中的紫焰将炼尸表面一层黝黑发亮的皮脂引燃,矿道中燃起一阵黑臭的烟气。 这两头紫火豺首领被它们丰富的狩猎经验误导了,炼尸的要害并不在他们咬在的地方,反而是他们自己吃了一嘴尸毒。 身上燃起妖火的炼尸根本未受到任何影响,只听得康大宝左手掏出个黑色铃铛轻轻一摇,炼尸便毫不客气地伸出双手,十根乌黑锐利的尖指,破开紫色的毛皮,在两头紫火豺首领身上各留下五个冒着黑血的窟窿。 吃痛之下,一只紫火豺首领嚎出声来,从炼尸身上一跃而下,被康大掌门寻到机会,短刃转瞬即至。 紫火豺首领临危不乱,四根肉足下升起小旋风,刚刚晃过黑色短刃,却又觉得自己脑后传来一股灼热之气,即要调转方向,又哪里还来得及,直接被两道金芒炸成碎屑。 一击得手,康大掌门并未停下攻势。 右手继续御使戍土青元盾与当前的紫火豺首领周旋,左手则将摄魂铃紧紧攥在手中,掌心泛起一个玄奥符号,铃声登时急促起来。 本来还稍显迟钝的炼尸动作迅捷起来,一爪晃开当前的紫火豺首领,倏地张开大口,一股白色尸火经过满嘴烂牙从炼尸腹中吐了出来。 紫火豺首领尖啸一声,毫不示弱,几只在旁游斗的紫火豺也抽身过来助阵,一齐喷出紫焰,汇做一团,朝着炼尸的白色尸火盖了过去。 矿道中的温度陡然又上升,见了自己阵前也被炼尸引走数头紫火豺之后,那名阵师也趁机发力。 只见他眼神飞速掠过整个矿道的同时,手中灵决掐得飞快,口中喃喃不停,大喝一声:“诸道友为我护持片刻!” 他身侧的三人被这一声吼得稍显恍惚,却见阵师已从主阵位上抽身出去,手中掷出数个阵盘洒在矿道各处。 阵师演算从来都繁琐无比,更莫说要在如此复杂的局势下。 这名阵师名声不显,事先连蒯恩这类在唐固县修行多年的修士都说不出姓名,不过确实有几分本事。 七个阵盘落地生根,构成七个节点,各散出一道光幕,将正与炼尸僵持不下的几头紫火豺尽都罩住。 两色焰火也因阵师的横插一脚,被光幕隔绝,湮灭下去。 不止被困在阵中的紫火豺在阵中使了焰火尖牙、横冲猛撞都不得逃脱,尽都慌乱惊叫,连旁观的康大掌门都不禁惊叹起来。 “焚!”阵师目光坚定,挺身而立,双手结阴阳印,足踏太极步。 阵中登时凭空出现一团赤色玄火,生下来便会玩火的紫火豺此时看到这玄火可亲近不起来,继续徒劳地用尖牙、利爪冲撞起构成阵法的光幕,也是无济于事。 赤色玄火很快便将整个阵法填满,紫火豺们凄厉的惨叫也很快平息下去,徒留下一片焦炭。 吃亏的也不止是紫火豺,自阵师从四象守元阵中抽身而出过后,蒯恩三人便算遭殃了,凭着他们那点阵理,根本维持不住阵法片刻,旋即便陷入紫火豺的围攻之中。 其中一个大肚汉子直面三只紫火豺,只瞬间就被分别咬在了咽喉、裆下、粪门三处要害。 吃痛之下哭爹骂娘,却连一个咒法都使不出来,三只紫火豺一阵撕扯,各自咬下一块血肉,面对大肚汉子的哭嚎不见丝毫怜悯,当场便将他活生生地开了膛。 蒯恩见了心中发颤,只觉手指笨拙无比,连连掐错了数道法诀,急得浑身毛孔冒出细汗,张大了嘴,慌得不知所措。 索性这时候炼尸腾出了手,康大宝手中铃铛单响一声,炼尸只几个腾纵便跃到蒯恩身前,一口咬在了扑得最前的一只紫火豺脖颈上。 吮吸起腥臊的兽血炼尸还不过瘾,直接用双手将紫火豺紧紧擒住,甩头一撕,一大块血肉连带皮毛就一齐被炼尸扯下,接着吞进口中,大嚼起来。 眼见着同伴被眼前这死气浓郁的炼尸逮在手里生吃起来,紫火豺们愤怒之余也生起一阵惊怒之心。 它们闻了香气后的脑子似是在此刻再次还复清明,心中又起了畏惧,面对炼尸只敢发出示威性质的低吼,却一时不敢再有动作,望而却步。 阵师在此时目露精光,伸手一招,各处阵盘复又落回其手中。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就在他重新填好灵石,正要如法炮制炼尸身前的一众紫火豺之时。 “哔。”尖锐的骨哨声却又在矿道中响起,委顿不前的紫火豺们似吃了虎狼药一般,瞬间来了精神。康大宝听得这骨哨声后,竟是不怒反笑,只觉袖中一个小东西伸出头来,一扭脑袋,为其指了一个方向。 前者此次神识顺着小奇所指方向一探,便已锁住暗中的宵小。 只见康大掌门洒然一笑,白罴牙旗再次从储物袋中射到半空,“铸胆”、“强心”两重禁制给场中修士附上一层暖意,暂时止住了凶厉的豺群的攻势。 康大宝此时撤下戍土青元盾,正与他周旋的那只紫火豺首领登时愣了一下,显得不知所措,却还是先吐出一团紫焰拒敌。 前者丝毫不惧,一抬袖子,小奇脸上露出努力的表情,其凹凸不平的背甲上现出一道金色龟甲虚影,投射而出,将紫焰阻挡下来。 小奇血脉品阶虽高,年岁却还小,出生还没几年的它才将将达到了一阶下品,它这天赋法术挡不得紫火豺首领的紫焰太久。 只短短一瞬之后,小奇的龟甲虚影便被紫焰冲破,小家伙倒未受伤,只是脸上现出一丝不满之色,又闷闷地回到袖子中。 康大宝不过是要试试小奇的道法成色,紫焰来便来了。 只见康大掌门手中的短刃劲射而出,直接将紫焰破开两边,去势不减,直接扎进紫火豺首领张开的嘴中,从其后脑炸开一个圆洞,转圜回到康大宝的手中。 若不是为了勾的那藏头露尾的家伙出来,一只一阶上品的紫火豺而已,何须康大掌门废这几多的工夫。 “不好!”被神识锁住的宵小眼见这幕察觉出不对来,这胖大汉子实力绝不止他先前显露出的那点,一直是在演戏勾他! 只见他收起手中骨哨要跑,康大宝却已追了过来,后者在追蹑途中还不忘出言以乱前者心神:“哈哈,好贼子!你爹找到你了!” 这一直潜在暗处的矮瘦修士修为虽同样已达到了练气七层,又是三香教这筑基大派的弟子。 可其一身的本事有九分都在御兽之上,真要凭自身本事与同阶捉对厮杀,或许只能跟散修中的一些厉害角色较量一二,万不能跟康大掌门相庭抗衡。 于是此时甫一被康大宝查到行踪,他便不作他想,只一心召来紫火豺救命,好掩护他遁逃了。 紫火豺是身形矫健不假,可却还是没有康大掌门来得快。后者在行进之中目内灵光聚敛不停,只片刻工夫,一双瞳仁又幻作金色。 矮瘦修士晓得这胖大汉子瞳术的厉害,脚下步法不停,祭出一个兽形小鼎掩在身后。 破妄金眸打在小鼎上,前者消融,后者则嗡嗡作响,似是发出了一声哀鸣。 矮瘦修士也不见好,被震得喷出一口逆心之血,脚下步法也乱了起来面色凝重至极。 “这粗汉的瞳术竟比我事先意料中的还要厉害许多!” 这座小鼎可是他了不少心思才从那粗横师姐手中诓来的一阶极品防御法器。 虽因时间来不及,还未祭炼成本命法器,但其防御效力也是不容小觑的,隔着小鼎,自己居然都在这一击之下受了如此重的伤! “娘的,是哪个王八蛋跟老子说这姓康的是个只会欺辱妇人的面团性子来的!?”矮瘦修士心头乱骂一阵,却也无暇多想,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是保命。 可想要保命哪有那么容易! 康大宝几番试探之下,差不多已经估出了这矮瘦修士的深浅。 又是一道破妄金眸,兽形小鼎再挡不住,断了与矮瘦修士的联系,被整个击飞出去。 康大掌门的节俭性子看见了这好东西自然要把它收起来,伸手一招,便将小鼎纳入袋中。 矮瘦修士却早有准备,生受了一击之后,强吞下口中鲜血,借着这股推力,快步迈出,朝着一处暗坑跃了下去。 康大宝因了收小鼎的动作慢了一拍,破妄金眸正再发,便见矮瘦修士迎面出现一人,其额上有半朵梅印记,风采卓绝。 “啪。”衮石德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意却有这一手如此刚猛的掌法。 他看都没看迎面而来的矮瘦修士一眼,张开左手,五个手指头猛地攥紧捏成拳头。 后者只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擒住,却连声痛都喊不出来,只见他一张丑脸上现出悲色,一阵“喀拉喀拉”声过后,原地就只剩下了一堆血水烂肉。 康大掌门在旁看得唏嘘不已,他先前只看到衮石德脸上的半朵梅,却没看到后者脸上的慌乱。 刚想着上前行礼拜见,却见衮石德已经飞快地从自己身边掠过,连个多余的字都不想再说,只大喝了一声:“跑!” 感谢各位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54章 跑!(感谢简V老哥的一万点币打赏) 第154章 跑!(感谢简v老哥的一万点币打赏) “听劝”,能算是康大掌门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 在衮石德喊出的那个“跑”字刚刚砸在地上的时候,康大宝便已想也不想地转身迈开步子,全速寻着衮石德方向遁去。 跑了一阵过后,康大宝似是猜到身后是什么令得衮石德这位京畿来的筑基真修都如此惊骇了。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初时如暴雨砸地、不久似急鼓点兵、再后来便像是春雷炸响,洪水滔滔。 “噬金鼠群!”康大掌门只得在心头惊呼。 平时舍不得用的上品神行符似不要钱一般贴满了两个小腿,白猿歩这门拿来对敌的步法也被他用来赶路保命。 衮石德此刻应是已经遁远,撇下了刚才慌乱,变得颇为镇定了。因为康大宝在矿道中又听到了他的喊声,这一次这位伯府录事的声音显得更加铿然,似是能在整座矿脉中修士耳边炸响。 可那喊声里头却还是只有那一个字:“跑!” 此次被州廷征募来的修士们此时处境各不相同。 有那运气好的,连一只妖兽都未见过,一直在廖寂静僻的矿道中检索;有那运气差的,跟康大掌门的队伍一样,遭了三香教的弟子盯上,被数伙兽群袭扰;有那运气最差的队伍,已经没了队伍了,直接被妖兽冲散、猎杀,成了入嘴的嫩肉。 不过任是哪种处境下的队伍,在听到这个“跑”的时候之初,应都是要愕然一阵的。 因为他们此刻只能听到衮石德的告诫,听不到康大掌门身后的惊雷。 噬金鼠是一类个体实力相当弱小的妖兽,便是成年后能成功成长到一阶下品的数量,也不会占到三分之一,能修炼到一阶中品就算是突破了种族桎梏了。 而且就算在其他的同阶妖兽面前,噬金鼠其本身实力也十分暗弱。 这也造成,它们一般只能被当做其余妖兽的口粮,鲜少能有单杀同阶的时候。就是一些武宗中的强者,在面对一两只一阶下品的噬金鼠的时候,都也有较大的胜算。 在没有大股聚集出现的时候,这类妖兽的确不足为惧。 可一旦它们聚集一起,成百、成千、甚至成万,鼠群中那些资质出众的个体便可以借着充足的同族妖气进行修炼,在相对很快的时间内修炼到一阶中品、一阶上品,甚至养出二阶的鼠王。 不仅如此,结成鼠群的时候,它们的速度也会随之攀升,寻常的练气小修万难从他们的嘴里头逃出去。 若是由二阶上品的鼠王带上十万妖鼠组成的鼠群,那便是假丹也要避其锋芒。 不过好在这类妖兽的天赋相当有限,养出二阶鼠王的概率极小,不然就真成了祸害。 “娘的!”一只噬金鼠遁得很快,康大掌门已经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吱吱叫声,鼻间嗅到的恶臭气味也愈发浓厚,鼠群真的已经越来越近了! 此时炼尸已被他收回养尸袋里,这粗笨家伙若是面对着这近似无穷的噬金鼠群,一身的力气与尸毒也难奏效,只瞬息怕就要被鼠群淹没,被这群不挑食的畜生啃食干净。 “敕!”两道璀璨的雷光在漆黑的矿道中倏地亮了起来。 跑得快的鼠群先遭殃,一阶极品的雷符自然不是这些大部分还是凡兽的噬金鼠可以抗衡的,雷光沿着矿道将密得几要将矿坑挤满的鼠群刷洗了一大片。 “哗哗哗,”大片的鼠尸在洞中积成了厚厚的一堆,而这一地的焦尸并未浪费,成了它们后面同族的口粮。 身后一只又一只的噬金鼠并未被同族的遭遇吓得止住步伐,几乎是前赴后继一般猛地冲垮尸堆的同时,还不忘一别脑袋,往后衔起一条鼠尸边嚼边跑。 有那跑得慢的,没捡上肉吃,则干脆直接用深黄色的板牙啃下一块黑岩嚼了起来。 噬金鼠“噬金”二字的原意本就是说这些丑物在缺乏食物的时候,可以短期地啃食矿石为生。玄铁矿、风铜矿都是它们常见的食物之一,灵石矿可比这些灵矿香多了。 噬金鼠们吃了零嘴之后,奔跑得更加卖劲,整座矿脉似是都要被噬金鼠们的吱吱叫声填满,扰得康大掌门的步法又迈错了一位。 这么一慢,一只冲在最前的噬金鼠便瞅准了机会。只见它身上泛起灵光,把黑灰色的皮毛衬得有了点圣洁之感,也只是一点罢了。这噬金鼠脸面露出一个极为拟人化的残忍表情,伸开可开山裂石的四根爪子,爪间冒着寒光,朝着康大宝猛扑过来。 康大宝临危不乱,先将步法改回正确,侧身一避让出身位的同时,黑色短刃在一人一鼠错身之际飞快一划。 鼠头落地,康大宝虽胜却未能摆脱,又被一小群速度最快的噬金鼠缠上。 康大宝心知此时再不能吝惜了,若是再慢,就真要走不脱了。 “敕!”又是三道雷符同时祭起,引得康大宝自身都有了一丝炫目,噬金鼠们更不消说,雷光刺眼,雷符夺命。 饶是又将身后的噬金鼠群清理了一大片,噬金鼠群很快便又撵了上来。对于噬金鼠群的表现康大掌门倒并未觉得意外。 想也知道,若是连衮石德都看不上的一沓雷符都能止住它们,那这位伯府录事还亡命奔逃个什么? 康大宝深吸口气,竭力再从骨头里榨出一丝力气,更加卖力地驭使步法以挣得那一线生机。 好在在康大掌门毫不惜力的遁逃下,他终于看见了先前刚才矿道中在与紫火豺鏖战的诸多修士。 因了矮瘦修士的败走,那几群紫火豺又几乎都失了首领,面对着愈发惨烈的伤亡,紫火豺们终于坚持不住,星散遁往各处,意图保命。 倒不是康大掌门缺德,非要把鼠群往此处引,实是因为他只认得这条来时的路。 若是一着不慎在这纵横交错的矿洞里头迷了路,他康大宝可就真要成为第一个被噬金鼠分食的重明掌门了。 有许多时候,同伴在旁边也不一定有用,但也还是会令人振作精神。 此时众修士已经能够看到康大宝身后鼠群前锋们脸上的胡须与择人而食的癫狂模样,心头当即骂了出声! “跑啊!”康大掌门一掐指决,又是三道雷符,在其身后燃起,算是为修士们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这时候哪还消他喊,修士们尽都强按下各自伤势,换了副震惊面孔朝着来时的入口遁逃过去。 第一个落单的修士不久后已然出现,随即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鼠群可不是狗熊,它们的胃口要比后者大出许多。 是以虽然有越来越多的修士赘在后面被吞吃干净,但鼠群们犹不满足,一旦有寻到贴近修士的机会,它们便会悍不畏死地冲奔上去,忘情地撕咬起来。 一件件质地不错的法衣顷刻间便被咬成了布条条,这些恶兽仗着自己身形小巧,甚至敢往修士粪门、口腔、耳朵里钻 一旦钻进去了,保管便要内外相济、双管齐下地将一个修士啃得连渣滓都不剩。 蒯恩似是已经没了力气,刚才与豺群的一场恶战便已经令得他耗费了不少灵力,只见他奋力赶到康大宝身侧,哀声言道:“世叔,我跑不动了!” 康大宝甩给他一瓶回灵丹药,也不言语,要他跟着继续奔逃。 此时二人已经挤进了修士队伍中的中间位置,二人身后一个练气初期的修士灵力耗尽,吞服的丹药还未起效,便被一只噬金鼠撕咬开了喉咙钻了进去。 待到身后那不似人声的惨嚎传进了二人的耳朵里,扎得蒯恩毛骨悚然,这时候康大掌门才冷声发问:“还跑不动么?” 身后的惨嚎声很快停下,蒯恩登时觉得原本重如千钧的双腿又有了力气,咬着牙回了一声:“跑得动呐 感谢简v老哥一万点币打赏(加更在零晨或者明天一早) 感谢一晌为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20323175551116、萧雨楼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说的是的、书友33021212302480、书友20221023083811060、书友2022111160813763、简v、飞志、附马、巢湖大虾、ands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各位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55章 他死斩了你 第155章 他死斩了你 被鼠群追袭的不止康大掌门带的这一处队伍,离出口越近、人便越多,甚至那些刚刚还在和修士们兵戎相见的火彘、紫火豺,也在和他们一起逃跑。 这些在往日里只把噬金鼠当做可口小菜的妖兽们算是在今天遭了现世报,尝到了被口粮追杀的滋味。 康大宝身后又一阵惨嚎响起,却是两只紫火豺此时被噬金鼠群赶上,面对天敌这些噬金鼠毫不客气,只付出了两只同类被负隅顽抗的紫火豺吞吃的代价,就将后者扒开皮毛吞噬干净。 康大掌门又往自己脚下贴了一张神行符,还不忘给蒯恩也贴上一张。说起来后者能以练气四层的修为跟紧自己这么久,倒让康大掌门有些意外。 要知道康大宝修行的《青木宝光引》向来以气息绵长著称,灵力厚实程度本就稍胜同阶,加之他如今也已是练气后期的修为。 照常理而言,蒯恩一个小家族出身的练气四层修士早就应该被康大掌门甩在后头才对,也不知是其天赋异禀,还是有什么秘籍法术。 出了矿脉若是都能还有命在,康大宝倒还真想去问他一问。 离矿脉入口愈来愈近了,矿道也愈来愈宽、人愈来愈多、鼠群愈来愈密。 妖鼠身上那股浓烈的骚臭味道几可令人眩晕,莫以为这是修士们身娇肉贵,受不得这味道、瞎讲究。 而是这身味道本就是噬金鼠群的手段之一。 只短短半袋烟工夫,便已经有十数个修士被这味道冲得晕厥过去,还未及反应,身上各处便传来剧痛,再无声息。 康大掌门失了准备,也差点着了这妖鼠的道,好在蒯恩居然备有香丸,分了前者一粒含在口中,顿觉清明。 靠着这点优势,二人在修士中的位置又靠前了一些,眼见出口也就只有二三百歩了。 冲得最快的修士已经近在咫尺,二人都觉安全不少,也尽都稍稍放心一些。 康大掌门才刚放下警惕,却又觉出不对来,如果这噬金鼠群只有这点威势,连他们这些来练气小修都能逃出小半,绝无可能将衮石德都吓成那副模样。 康大宝这念头刚起来还未过多久,便突地觉察到身后有一阵恶风袭来,差点将他吹了个趔趄。 他身侧蒯恩则更加不堪,直接被吹得翻了几个跟斗出去。 恶风掠过,康大宝又嗅到了那无色香气的味道,当即心生警觉。 只见冲在最前的那名无眉修士面上原本的狂喜已经撤了下去,此时他瞪大着眸子,张着嘴巴,攥着头发,惊叫起来。 一头足有牛犊大小的噬金鼠正立在出口处,用足有壮男手臂粗细的无毛尾巴轻轻一卷,那无眉修士祭出一面玉牌横在身前一挡,似块豆腐似得被噬金鼠光滑的尾巴一穿而过。 那无眉修士反应不慢,玉牌被破使得他口中喷出一道鲜血,他却反手又祭出了一面小塔法器,散出玄光,将自己罩住护持,甩手又是一记火龙术,朝着噬金鼠涌了过去。 这道在康大掌门眼里头威力不俗的咒术被巨型噬金鼠的尾巴抽成两截,光滑无毛的肉尾去势不减砸在修士身前玄光的时候发出一声脆响。 修士小塔法器形成的玄光护罩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还不待其以手段弥补,巨型噬金鼠的肉尾再来,玄光护罩终未再能经受得住,散成光华洒落一地。 于半空中映射玄光的小塔遭了重创,由内而外龟裂开来,散出一股烟气。 法器残渣跌在地上的同时,无眉修士也倒在了地上,连失两件心血相连的法器使得他遭了反噬,此时再无力反抗,被肉尾一裹,轻易地拉到了巨型噬金鼠的面前。 后者张开大嘴,咧出满嘴黄牙,先用牙齿凿进无眉修士的脑袋,再仰头一撬开,面上拟人化地现出一丝喜意,伸出舌头舔食起来。 二阶的噬金鼠!! 康大掌门瞪大了眼睛,这么些年,筑基真修他都见过不少了,活着的二阶噬金鼠他还真是头回见着! 苟日的三香教,好大的手笔! 凑到出口处的修士除了无眉修士外还有四五人,他们能跑在修士们的最前列,实力自然不能算差的,此时面对这二阶噬金鼠虽然忌惮无比,但也还是想要试一试能不能逃出生天。 二阶噬金鼠没有给他们直接交手的机会,只见它舔食之余一摇身子,抖了一抖,数以百计的噬金鼠直接从二阶噬金鼠厚长的毛发中跳了出来。 它们显然已受过了清晰的指令,一部分将出口死死填住,另一部分则朝着当前的几个修士掩杀过去,好不热闹。 修士的步伐并未停下,现今这里还剩下近五十名修士,都算是先前修士中的强者,面对着堵在洞口的一只二阶妖兽,虽然惧怕,但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再说了,比起身后如潮水一般的噬金鼠群而言,二阶噬金鼠固然厉害,却还真没有前者可怖。“等等,如果守在出口处的那只是二阶噬金鼠的话,那么刚才身后的那股恶风是.”康大宝没有冲得太快,他觉出不对来,此时鼠群中传来一阵更加铿然的叫声。 一只比出口处的同类还要健硕的噬金鼠跃了出来,扑进了修士群中,选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修士,一伸爪子便剖开了其胸膛,脑袋扎进了其肚子里头,旁若无人地吞食着这修士的脏器。 “娘的,两只二阶噬金鼠!” 前有堵门后有追兵,修士们一时惊愕,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噬金鼠群似是在等待着首领进餐结束,才会一举压上,把这群只会恐惧到只会颤抖的修士们大肆屠戮。 修士们能修炼到如此境地,心性本不该如此 “都是蠢货吗?!继续往出口冲啊!”人群中一个粗壮汉子扬声喝道,使得修士们还复清明。 康大宝似是觉得此人眼熟,但又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 不过此时不是多想的时候,粗壮汉子说得没错,无论如何,只管往出口冲杀便是。管他是什么二阶三阶,要想咬一咬道爷这一身血肉,多少也得先掉几层皮再说。 “轰隆隆隆”仅剩的四张雷符被一齐祭出,炸得出口那只反应不及的二阶噬金鼠脸上一片焦黑,目中露出痛色。 二阶噬金鼠的反扑被先前发言的粗壮汉子用一柄禅杖挡了下来,那禅杖法光浓烈,一看便不是凡品。 不意被强征来的练气修士里头竟然有如此好手,这汉子用一柄禅杖与二阶噬金鼠斗了几回合,虽是落在下风,再身侧几个如康大宝一般的好手策应下,却也是打的有来有回,全然没有面对高阶妖兽应有的狼狈模样。 不过这时候后头那只二阶噬金鼠显是吃饱了,它又再次洪亮的叫出声来,一大片还饿着肚子、未食到血肉的噬金鼠登时红了眸子,随着它的步伐朝着修士一行掩杀过来。 “先挡后面!”眼见己方要被噬金鼠夹击合围、粗壮汉子目露焦色,厉声大喝! 怎么挡?谁去挡?凭什么我去挡! 修士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是一群聪明人。 出口就在前面,傻子才去挡后面的噬金鼠群呢! “日你屋仙人!”粗壮汉子怒骂一声,整个人瞬间涨了起来,变成一个胖大修士,作怒目金刚状。 只见他愤喝一声,猛地一禅杖打在眼前的二阶噬金鼠肚皮上,直打得后者腹中翻江倒海。 直到其去了伪装,康大掌门这时候才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正是跟衮石德一路来的两名筑基之一。 “娘的,这筑基先前不出来主事便罢了,竟然还隐藏修为混在练气后辈的队伍里想要浑水摸鱼逃出去!这也太苟了!” 康大宝的短刃又割下一个噬金鼠的脑袋,才感叹了没过多久。 便见身材胖大的那名筑基真修此时舍了眼前的二阶噬金鼠,随手抓了康大掌门在内的近十个修士过来与其周旋,划拉了一片修士与其一起反身迎向后面的大股鼠群。 暴露了筑基真修的身份,这时候他的话哪怕是错的也没人敢不听了,只听他在众人身前急促发问:“阵师何在、阵师出来!” 先前与康大宝并肩作战的那名阵师还未死,此时他站了出来,胖大筑基扔过一套阵盘过去,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你只有半刻时间,学不会,我们必死无疑!” “妖兽是吧!佛爷不怕!”胖大筑基弃了禅杖,手中莲印、智慧印翻转不停。 “唵你娘的!”胖大筑基闷喝一声,于肚中间歇不停地吐出一大段梵文,金字梵文似青砖筑墙一般依次排列整齐,泛着耀眼的佛光将包括那只二阶噬金鼠的鼠群隔绝于外。 “活着回去佛爷也亏了!”胖大筑基没有心疼太久,厉声斥责着身侧的练气修士们,“杀呀,都特娘佛祖的傻了么!” 修士这才从胖大筑基的惊艳手段中清醒过来,法器、符箓、道法不要钱一般地砸向鼠群,却还是抑制不住鼠群的疯狂。 只短短的时间内,胖大筑基的梵文护墙被鼠群挤得就要炸开一样,令得他大声催促起身后的阵师:“还要多久,慢了就真要死绝在这里了!” —— “还要多久?他若死了,便斩了你” 感谢各位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56章 首战二阶 第156章 首战二阶 衮石德看着悬在其面前的凛凛飞剑,遍体生寒。 平心而论,二阶噬金鼠这类稀罕东西统领的鼠群,已经不是一般筑基可以抗衡的存在了。 衮石德最初发现的时候,还鼓足勇气与那位貌似无盐的筑基女修,带着跟随二人的练气修士一起主动地迎上去跟鼠群斗了一斗,这已经算是很有担当了。 无奈双方实力确有差距,斗了一阵过后,练气修士次第成了鼠群的口粮。 直到那筑基女修的法器尽灭,在转身遁逃的一瞬直接被鼠群乘隙而入,同伴被嚼吃干净的场景令得衮石德失了与鼠群争锋的信心,这才亡命逃奔的。 他在逃跑的同时还知道给困在洞中的练气示警,这番举动更是大有良心。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出洞之后,再独自跑回州廷报备有什么问题。 毕竟在他看来,这时候还未从矿道内冲出来的修士,连带着那位胖大筑基,都已是冢中枯骨,难有活路了。 但若这等规模的鼠群挡不住,可不就是保不住此处矿脉的问题了,它们肯定会冲出矿脉,在唐固县肆虐起来的。 这些丑物连碎岩都吃、还有什么吃不得的?沿路怕是要被它们吃得干干净净、凡人城邑、修士墟市都不例外。 或许一些筑基势力可以居阵自保得久些,但只要没有援兵救援,同样难有好结果的。 “信符哪里有我自己回去报信来得稳当!”衮石德一路都凭着这个借口宽慰自己,架着飞舟迅捷飞奔了好一阵,直到被这个眼前胡须杂乱、脚踩黑履的道人拿飞剑堵住。 衮石德当时心头泛起苦水,他自然是认得这人的,毕竟在云角州这个乡下地方,敢跟费南応费司马当场叫板的人物不多。 当即也只能听了对方吩咐,调转飞舟方向,重新往灵石矿脉遁去。 “黑履道友莫要心急,衮某所言并无半点哄骗之意。那处矿脉内的噬金鼠群绝不止万数,还是先传讯州廷,请更多的同阶来此才更稳当。” 衮石德听了黑履道人的威胁之言,面上露出诚恳之色,细声解释,不似作伪。 同时他也在心中嘀咕:“那小掌门莫不还真是这黑履道人的野儿子不成?” “赶路罢,”黑履道人面对衮石德表情未见转软,口气生硬。 “未想过此次闭关时间比先前预计长了那么久,那小子若有个什么意外,我就真辜负了大兄的嘱托了啊.” —— 胖大筑基嘴里头骂得愈发难听了,又祭出了一件二阶金钵,投出佛光,烫杀了不少噬金鼠却仍是收效甚微。 这群畜生在二阶首领的带领与无色香气的结合下,已经彻底的失去了神智,而且整个矿道中还不知有多少噬金鼠潜藏,还在不停地从各个暗坑、甬道中聚集过来。 胖大筑基带领着修士们所杀这点噬金鼠,说是九牛一毛可能有些夸张,但称其为皮肉伤却不为过 噬金鼠这类妖兽,平时谁都能踩一脚,就是聚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显威风。 胖大筑基的梵文护墙岌岌可危,阵师却仍是一脸苦色,面对着胖大筑基拿出来的高阶阵法,似是没有头绪。 而康大掌门与蒯恩一起,在与二阶噬金鼠的周旋之中,同样险象环生。 噬金鼠虽然不以个体实力见长,但再怎么说也是二阶妖兽,在理论上等同于筑基真修的存在。胖大筑基要康大掌门在内的十来个练气小修与之厮杀,当真是时刻处于命悬一线。 守在出口的这头二阶噬金鼠没有调动堵死了修士们求生之路的那些噬金鼠,仍抱着要将众修士尽数屠戮的打算。 虽然它此刻已抖不出几只低阶的同类出来助拳了,但凭着其相对强横的实力,还是压得一众练气喘不过气。 “着!”一个赤膊修士眼见二阶噬金鼠就要突到自己面前了,当即掷出一枚天雷子,炸在二阶噬金鼠的背上,才好脱身。 能活到现在的练气修士多少都得有点本事才行,便如蒯恩,寻常的练气中期修士这时候早就没了气力,可他虽然气喘吁吁,却还是没有太拖康大宝后腿。 所以有人能掏出底牌把二阶噬金鼠炸得皮开肉绽倒也正常。 明悦趁隙也是撮指成剑,一道黑白飞剑裹着阴阳剑气直刺入二阶噬金鼠刚刚被天雷子炸出的创口。 “嘶!”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背上传来,痛得二阶噬金鼠发出一声尖啸,直接运劲于血肉骨骼将飞剑死死钳住。明悦面色不好,他这一身本事有七分都在家族传承数代的这门剑法上头,指决连变,引发还被二阶噬金鼠锁住的阴阳飞剑胡乱晃动一阵,却还是未能摆脱。 而二阶噬金鼠吃了亏,总有人要倒霉的。 它盯上了赤膊修士,长尾一圈,后者祭出一面古岩方盾稍稍一挡,连带康大宝短刃与蒯恩长柯斧的数件法器就击在了二阶噬金鼠光滑无毛的尾巴上。 不料这虽在尾巴上开出了几道伤痕,令得二阶噬金鼠又因痛发出了一声尖啸,但却还是未能逼得它停住对赤膊修士的攻势。 无毛长尾发力一振,便将众修士的法器尽都振飞回去,妖力汇于尾尖一点,长尾瞬时变成了一杆大枪一般,将古岩方盾挑落在地,再对着赤膊修士项上人头直刺过去。 康大掌门未思虑太久,破妄金眸从眸中透射出去,同样打在二阶噬金鼠背上的伤处。 瞄向赤膊修士的枪尾偏了一些,错过了他的脑袋,点在了胸膛正中。康大掌门的破妄金眸未能救下这名修士,只能算是徒劳无功。 “不意这二阶噬金鼠居然忍住了这股剧痛!” 在场众修尽都看着二阶噬金鼠的背上被炸得血肉迸溅,糜烂一片,但还是先扎死了赤膊修士方才发出一声痛呼。 明悦则看着康大宝先前那记瞳术,若有所思。 以两家过去相交多年的关系,自是听闻过重明宗张祖师当年在云角州小有名气的破妄金眸的。 “张家人、何家人都学不得的东西,一个康家人学会了。” 身处险境,明悦无暇多顾,一咬舌尖,喷出一道精血,其手中的剑指激起一道灵力化烟,噬金鼠背上那柄飞剑的晃得厉害,在噬金鼠的血肉上挤出了一丝缝隙,再这样下去,就要挣脱。 可二阶噬金鼠却兀自不管背上的伤口,扑向康大宝的同时,还尾巴一卷,顺便又将其身后的一个赤发修士的骨骼挤得声声脆响,当场了账。 康大宝目光一凌,再发一记。 这时候的二阶噬金鼠可不会呆呆被打,噬金鼠本就以身法敏捷见长,它作为突破种族桎梏的族内强者,速度更是不容小觑。 只见它只一个简单的闪身侧跃,便将康大掌门的破妄金眸轻松避过,一个转身,尾巴便抽在了康大宝早已祭起来的戍土青元盾上。 重明宗第一炼器师的得意之作似纸糊的一般被打烂一地。 肉尾从康大掌门的身前二尺擦过,带起的劲风却还是将他的戒衣划破,两股上的血肉翻开,鲜血从狰狞的伤口中汩汩留下来。 康大宝的戒衣又被浸湿了,唇亡齿寒之下,其余修士并未袖手旁观,立即赶来救援。 肉尾乱舞一阵,一会硬似钢枪,一会儿柔似杨柳,故技重施地又将打来的法器尽数打回。 明悦表情不怒反喜,他感觉在众修士的围攻之下,二阶噬金鼠已经没有太多气力锁住他那柄阴阳飞剑了。 手指一变,飞剑摇晃不停,在二阶噬金鼠的创口处挤出大股血水,不多时就只有剑尖还扎在肉里,就要挣脱出来了! 然而这时候本来朝着康大宝猛扑过去的二阶噬金鼠却收了动作,背脊猛地一夹。 明悦正要抽脱的剑尖上出现了一个段不规则的细纹,从剑尖蔓延到了飞剑周身。 “哗啦啦”,明悦飞剑顿时散成齑粉,心血相连的飞剑被毁,累得他也顿遭重创。 二阶噬金鼠没有放弃这个机会,方向一转,也不顾忌身后的康大宝忍着剧痛再发出的一记破妄金眸打在己身。 一下就扑到了明悦身上,十根尖爪直接在其身上划出了十道可怖的伤痕,鲜血没过尖爪,被染成黑色。 然而此时没有人在意这些了,二阶噬金鼠黄黑的板牙咬在了明悦的脖颈,从这里将他的脑袋咬了下来。 与此同时,胖大筑基的梵文护墙也倒了下来。后面的鼠群也压了上来。如黑云摧城,如大河滔滔。 (本章完) 第157章 斩二阶 第157章 斩二阶 胖大筑基在梵文护墙崩碎的第一刻便选择夺路而逃,却被率领鼠群的那只二阶噬金鼠缠上。 后者虽然远比不得胖大筑基道法高强,可只要胖大筑基做不到一击必杀,二阶噬金鼠只需稍稍将他拖住片刻,汹涌的鼠群一来,那便可以和族群的幸运儿一起品尝到鲜美肥嫩的筑基血肉了。 胖大筑基摆脱不得,再骂一声:“日你屋仙人板板。”浑身登时绽放佛光,肤生金箔,化成一尊丈高的连鬓金刚,怒目冲冠,宝相庄严。 只见金刚一拳砸下,二阶噬金鼠躲闪不及,尾巴被金刚重拳砸中,直接成了一团模糊血肉。 趁其吃痛之际,胖大筑基所化的金刚直接揪住二阶噬金鼠还连在身上的半截尾巴,用力一提,正待要揉死搓扁。 那头的鼠群却已袭来,二阶噬金鼠发出一声急促的短吼声,噬金鼠们首尾相衔,编成一条粗壮的黑灰色长鞭,又随着二阶噬金鼠的一声尖啸,长鞭便照着胖大金刚猛抽下去。 面对鼠群结成的黑色长鞭,胖大筑基伸手去抓,无数噬金鼠亡命地啃咬着他手掌散出的佛光,不停有噬金鼠被佛光烧灼致死,但也不停有噬金鼠前赴后继。 胖大筑基手掌上的佛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下去,待到其彻底溃散之时,排在外围的噬金鼠也被佛光削去了厚厚的一层,本就不高的矿道中又积起来了一堆黑臭的血肉。 这时候的噬金鼠们因了首领的命令未再去捡食同类的尸骸,继续亡命地扑在胖大筑基身上撕咬。 也不知死了多少噬金鼠后,第一个幸运儿总算食到了第一口鲜甜的筑基血肉,这下便使得噬金鼠们愈发癫狂,不久后胖大筑基的周身尽都出现伤口。 眼见金刚法身就要遭破,他却先一捏手中二阶噬金鼠,后者凄厉的叫声未再起效,胖大筑基指结佛印,掌心印出一个“卍”字佛印。 二阶噬金鼠总算挣脱不了了,血肉骨髓都在佛印的映照下渐渐消融,直至成了一滩恶臭的脓水。 “日嘛的!”做完这些胖大筑基的金刚法身终于无法再维持住,诛灭了一只二阶噬金鼠也不见他脸上有什么轻松之色。 一连三颗天雷子瞬发出手,炸得其面前的噬金鼠群短暂的出现了一片空白,旋即又被涌上来的更多噬金鼠填满。 吞了丹药,胖大筑基先前被啃噬出来的创处尽皆飞快的长出血肉,面上已经恢复如初。 不过这只是表象罢了,他们这些修行肉身道的佛门弟子,损去的每分血肉元气都很珍贵,不费个数年时间难以恢复。 二阶噬金鼠是死了一只不错,不过鼠群的气焰并未压下去,但失了统一的指挥,它们的目标也随之分散。 除了大部分噬金鼠群依然亡命地向着胖大筑基涌去以外,还有小半部分鼠群分流朝向了与胖大筑基一起抗衡鼠群的练气修士们,算是让胖大筑基稍稍有了一些喘息之机。 不过那些练气修士们面对这胖大筑基都只能搏命应对的汹涌鼠潮却并无太多手段应付,只得一个接一个的被鼠群淹没。 那位曾与康大宝并肩作战的阵师临死前还在呆愣愣地看着那块二阶阵盘,直到有一只噬金鼠趴在他身上扑咬的时候,他才瞪着赤红的眸子大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悟了!我悟了!” 这声大吼把场中连同胖大筑基在内的诸多目光都吸引过去,然而奇迹并未发生,大家都只看见阵师被鼠群生生撕扯成无数碎屑吞进肚里头。 胖大筑基不久后就又陷入独自面对鼠群的险境之中,岌岌可危。 而另一头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明悦死了,康大掌门却没有为这位理论上的从舅唏嘘的时间,他的破妄金眸威力不小,自然也被二阶噬金鼠记恨上了。 却见它咬断明悦的脑袋后衔在嘴边,用细长的舌头一搅,便将其中的血髓吸食干净。即便做这些的时候它的步子也未停下,中途几个援手的法器都未将他挡下,一路横撞地来到了康大掌门的面前。 这丑物的后背上的伤口更加狰狞,黄的红的黑的紫的各种颜色均有。眼白被后背伤口上传来的剧痛激得满是血丝。 口中一吐黑风,夹杂着恶臭血气,似刀子一样的又将康大掌门的戒衣划破许多。 后者赖以为凭的破妄金眸此时也发不出来了,一双小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般,浑浊的泪水和着血水混在一起淌了下来,痛得几不能视物。 白罴牙旗再次被康大宝祭出来,此时“强心”、“铸胆”二层禁制已经没了效用了,众修面上惶惶之色浓得几成实质,这杆一阶极品法器没那么大本事还能扭转过来。 白罴牙旗上现出一尊白罴法相,将二阶噬金鼠的恶风止住。 后者面上极为拟人化的出现了愤怒之色,肉尾一抽,白罴法相身上的玄光就黯淡许多下去。 康大宝心道不好,这二阶噬金鼠虽然在同阶之中最为暗弱,远比不得筑基真修,却也不是自己这点儿微末手段可挡的。 银铃铛的声音再次响起,炼尸散发着浓郁死气迎上了扑击过来的二阶噬金鼠,却是一击便溃,被二阶噬金鼠一挥爪子,差点将其当场划成数截。 这炼尸被康大掌门祭炼许久,还是头回拿出来御敌,便又要落得个埋进养尸地温养的下场。 二阶噬金鼠去势不减,大口一张,口中的黄黑板牙上满是血污残屑,眼见就要一口将康大掌门的圆胖脑袋也咬下来。 这时候蒯恩他们在旁的几人刚想要来救,便见一道明亮的剑光冲破了被噬金鼠群死死封堵的出口。 剑光如银河倒泻,冷冽透骨,划过漆黑暗沉的矿道中,把整个矿道照得犹如白昼。 冲破鼠群后的剑光并未停歇,一击斩在二阶噬金鼠的后脑上,康大宝眼睁睁见着这畜生两个红灯笼一样的眼睛里刹时失去了神采,重重坠在地上。 剑光尽去,矿道中却未重新被黑暗填满,此时出口处已有亮光闪烁。 一个麻衣黑履的道人持剑走了进来,剑尖之上,霜气腾腾,似是空气从旁流过都要被一分为二。 残余在洞口的噬金鼠们被吓得不敢动作,吱吱吱乱叫不停,再没有初时的癫狂之色。 道人步速不快,却很快便来到了康大宝身前,仔细端详了一阵过后,才长出口气:“好,没死便好!” “师叔!”康大掌门脸上露出惨笑,他刚倒并未慌乱,毕竟有葫芦可保命。 可未想过黑履道人居然跋山涉水过来救他,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暖意,暗道:“原来有靠山是这种滋味儿。” 感谢ands、开不了点了、羊驼启点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90610035920446、雷霆骄阳、万丈窘庐人醉、捣蛋熊猫、七月夜下影各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本章完) 第158章 曲终 第158章 曲终 给了康大宝一瓶合用的疗伤丹药,黑履道人并未停下步子,衮石德也跟着进来了。 二阶噬金鼠是被斩了不错,可更难对付的鼠群还在那里呢,只看那胖大筑基便知道上万噬金鼠组成的鼠群有多难应对了。 那可是京畿道原佛宗的筑基弟子,还是修成了金刚法身的精锐门人,论起其本事还要稳稳盖过衮石德一头。 若不是衮石德跟着其族兄衮石禄早早在伯爷面前露了脸,混了个伯府录事的差遣,这次带队的无论从修为还是出身论起,都该是胖大筑基才对。 可衮石德当真被黑履道人刚才那剑惊到了,不想进来也得进来了。 黑履道人看着噬金鼠群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一撮剑指,白色飞剑荡出,一道道剑光如雨,如星辰璀璨,轻易地便在鼠群中间绽出十数个空当。 令得在鼠群围殴下不得喘息的胖大筑基终于能够趁隙甩脱鼠群,眼见他口中再喝一声:“唵你娘!”将周身噬金鼠与近处的鼠群尽都震晕。 旋即便足生金光,脚踏金莲,奔到了黑履道人身前,语气虚弱,躬身拜谢:“原佛宗八等执事不色,谢过道友援护之恩。” 黑履道人听了原佛宗这元婴大教的名头,也只是略一颔首,飞剑再出,又将蠢蠢欲动的鼠群平削去了厚厚的一层。 “这才是筑基初期,金叶筑基当真如此犀利?”衮石德心头啧啧不停,他也不可能在此处看热闹,此时手中动作不慢,额上的半朵梅灵光现起,亮了一阵过后,额上生出另外半朵。 “敕”衮石德额上的梅印记红艳如血,透出一朵朵炽热红梅,散尽鼠群之中朵朵炸开。 一时之间,剑气、梅交织其中,又有大片血绽开,甚是好看。 鼠群的嚣张气焰一时被压了下去,这些蠢物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之色,这是两只二阶噬金鼠丧命之时都未出现过的现象。 “哔哔哔。”康大宝听到熟悉的骨哨声又再次响起,目光一凌,他身旁的蒯恩更是惊得身子一颤,差点瘫在地上。 噬金鼠群中刚刚升起的退缩之心又熄灭了,这些蠢物各自迈着四个短小的肉爪,朝着仅剩的一小撮修士又扑了过来。 “出去!”黑履道人朝着康大宝念了一声,后者自然不会不听,被蒯恩搀着退出矿脉。 还活着的练气修士此时还有不足十个了,有几个胆子大的往出口挪了几步,大家见了黑履道人并未动怒,这才一股脑地都冲了出去。 得见阳光的众修不少都喜极而泣,随即便想也不想地带着满身伤势,各自返家舔舐伤口了。 黑履道人身旁的两个筑基却未敢动,眼前这道人的飞剑森寒,又不知脾气秉性,这时候背身而逃,说不定就要遭他一剑斩过来,由不得他们不小心。 黑履道人面对鼠群并未露出惊恐之色,他手中的飞剑轻轻一抖,七十二道剑气透射而出,似是在空中化成了一道道银蛇,交织成一张银色巨网,朝着奔来的鼠潮盖了上去。 一时之间,不知道有多少噬金鼠被斩得身首异处,剑网一路切割到底,为黑履道人开出了一条血路。 当真是艺高人胆大,衮石德与不色眼睁睁见着这道人从这条路中疾奔过去,在鼠群中心猛地一斩。 一柄翠色如意在鼠群中升了起来,与黑履道人强劲的剑气相撞之后,荡出的气浪将周遭的噬金鼠又尽数掀翻。一个戴着斗笠的长脸修士露出身形,看着黑履道人满是恨色。 “好好好,原来是你,三香教大长老应必,你们敢从普山宗来冒犯伯爷,等着灭门便是。”衮石德登时大怒,戟指一挥,额上的梅印记更加浓艳,数百朵梅旋即又在鼠群中炸开。 “你们这些仙朝走狗,迟早会被上宗清算的!等着便是!”应必脸上咧出冷笑。 他是个资格很老的筑基修士,已活了两百余岁了,没有几年活头了,能以此残躯为门中多辛苦一些,本就是他的本意。 便见他面上露出决绝之色,再次用力一吹骨哨,这次的声波显然更为刺耳,令得一直古井不波的黑履道人都是眉头一皱。 “喀拉”一声,应必手中的骨哨居然被吹碎了。 以黑履道人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那是件难得的二阶灵器,也不知道应必使了什么秘法,如何做到的,只觉他整个人生气都丧去许多。 噬金鼠现今各个都睁着赤红的眸子,吞吃着各自身边一切可以吞吃的东西。 同族的残肢、同族的尸骸、甚至是身边的同族,尽都是他们吞吃的对象。 吞吃的同时,有不少噬金鼠直接裂开肚子,胀死当场;亦有那更多的当即长了一截身子,气息也开始强大起来,短短的时间里头,就有五只一阶上品的噬金鼠突破为二阶了。 强行使妖兽破阶,这是金丹上修都很难做到的事情。 这并不能代表应必的道法高超,明眼人便可看出,这些二阶噬金鼠与方才的两只不同。 被强行揠苗助长起来的它们根基虚浮无比,待应必的道术效用退去,怕是要当即横死的。 可五只二阶噬金鼠已经给了应必困兽犹斗的勇气了。 然后下一秒黑履道人便将他的希望破灭干净,又是飞剑荡出,轻易便将五只二阶噬金鼠拨弄引导到一处。 还未待应必反应,飞剑于半空一抖,七十二道剑气再次编织成一张剑网,不同于盖得又广又远,这次只盖了窄窄的一片,刚好将五只二阶噬金鼠当头罩住。 “哗啦啦”血水溅射在应必脸上,剑网并未涣散,切碎了五只二阶噬金鼠后便转向朝着他过来。 翠色如意只扛了短短一瞬,便被击飞出去,应必一身的心血灵力都已投在了那枚骨哨上头,未想到自己这得意的底牌须臾间便被这道人破了,只好闭目待死。 “噗”应必面露绝望之色,这是自己丹田破碎的声音。 感谢秋天桂香老哥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59章 筑基送礼 第159章 筑基送礼 应必被黑履道人提在手中,鼠群皆因他的三香教秘法而来,是以此时虽未尽退下去,但已经不成气候了,又四散入了各处矿道中。 之前那些修士的遗蜕还无人收敛呢,正好去饱食一顿。 衮石德与不色终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将目光投向了应必,把“兴趣”二字毫不掩饰地挂在了脸上。 “道兄辛苦!” “再拜谢道长援护之恩。” 二人分别行礼,此次若是没有黑履道人出手,州廷一方可是丢了大人,难说匡琉亭会不会再登两仪宗去斩个假丹出气。 可以说,此次破灭三香教阴谋的事情全靠着黑履道人一人,如此一来,二人于情于理自然要感激,何况,人家手里头还提着一个活口么不是。 黑履道人只简单扫了一眼,便会意了,将应必身上值钱东西尽都搜罗干净,仅留一条犊裈在其身上。黑履道人这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一看便是做惯了的。 倒也不奇怪,他跟重明宗老掌门亦师亦友,几十年的交情,康大宝能学得着的本事他也不差多少。 做完这些,黑履道人便钳着应必脖子提在手上,出声言道:“好说,出价就是。” 衮石德与不色对视一眼,眼中皆流出忌惮之色。 二人不远万里地从仙朝大邑投奔到云角州廷这穷乡僻壤来,不就是为了在匡琉亭身边混个名堂出来,好抱紧了这位,以图将来嘛? 衮石德本事差些,压不服人,但位置却要尊些;不色本事不差,可来得太晚,没了位置。 二者现今都觉得应必是个香饽饽,得了能遭南安伯青睐,如此一来,黑履道人便可待价而沽了。 前者忌惮后者大派出身,身家不菲;后者忌惮前者族人是伯爷亲信,尊者器重。 二人各取了法禁灵帛,这法禁灵帛可要比康大宝当年参加小型交换会的那些黄帛高级太多,连假丹强者的神识都可屏蔽隔绝。 黑履道人依次接过扫了一眼,盘算半晌,最后还是退回了衮石德手中的灵帛,“衮道友,下次再看。” 衮石德虽然气馁,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眼睁睁地看着不色美滋滋的从黑履道人手中接过了应必这位三香教的资深长老。 “我那师侄伤重,我便要带他回去医治了,就不陪二位道友了。”黑履道人略一颔首,别过二人,自顾自地走出矿道。 衮石德与不色却都正色行礼相送,送的是人,也是那把飞剑。 此时的康大掌门眼睛仍肿得跟山核桃一样,一双小眼睛眯成缝,几不能视物。 不过这倒不是他身上最严重的伤势,此刻他两股上被二阶噬金鼠尾巴抽出来那道伤痕还未愈合,涂了伤药之后,残余的妖力又将新生的血痂冲开,鲜血一直流淌不止。 蒯恩在旁伺候着,不知所措。 他修为虽低,却是一众练气修士中难得的囫囵人。 此次被州廷征募来的各家修士,死在矿中的便有九成之多。而剩下的人里头,也就蒯恩一个人全身而退,当真是了不得的运道。 黑履道人出来后看到这幅窘样的康大掌门倒是没有什么焦急之色,剑指一抹,浮在康大宝大腿上的妖力便尽都散去。 这时候在旁侍立的蒯恩又适时涂上伤药,康大掌门的创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止血,随后便不消一二天功夫,疤痕便会褪去。 不过即便到了那时候,也不代表着康大掌门的伤势就尽好了,失掉的血气、腿上的经络,都要很长时间才能养好。 在伤势痊愈之前,不止斗法实力下降不少,甚至连行功运气都会有很大的影响。“多谢师叔!”康大宝此时有伤,拜谢之时未再行礼。 亲近人之间,本就不该有那么多礼法约束,更讲究发乎于情,发乎于心。 “老大人道法卓绝,小子当真是佩服不已。”蒯恩也面上堆笑的在旁恭声奉承着,连康大宝这艘破船他当初都想方设法的想攀上去。这下黑履道人这真大腿来了,可不更得顺杆爬么。 这类人黑履道人见得多了,却不理他,先认真将康大宝的伤势打量一阵。 “你这本事还是差了些,二阶噬金鼠在同阶中算是最弱的几类之一了,居然还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黑履道人语气淡淡,平铺直叙,不似责备。 “是,”这话说得康大掌门一阵赧然,不知该如何回话。 “唉,偏你又是个脑子笨的,不能跟青哥儿一样跟我学剑。”黑履道人又叹了一声,接着说道:“你这伤势一时动不得,还是先寻处地方休养个一两日好些。” 蒯恩当即接过话茬,恭谨言道:“老大人,我蒯家丹潼崖离此处不远哩,正好请世叔于家中休养。” 黑履道人闻言先看了一眼康大宝,见了后者点头,这也才祭出刚从应必储物袋里找到的新鲜飞舟,三人载着一起来到了丹潼崖。 莫看二人只言要住短短两天,蒯恩甫一落地,便严令整个蒯家上下都忙碌起来。 勿论是采买左近墟市里头有名的灵膳、还是从蒯家凡人里头拣选好看的丫头精心打扮,都可以体现出这个小小家族的诚恳用心。 这两件事情蒯恩做的时候都搞得大张旗鼓,若有相识的修士问他,他便高声直言是禾木道黑履前辈与重明宗康掌门两位世交来蒯家探亲,需得留宿几日。 他这小心思黑履道人与康大宝尽都晓得,却也都不在意。 小家族生存不易,他蒯恩这次要是连虎皮都不知道借,这蒯家也合该消亡了。 蒯家小妹是弟妇,因了瓜田李下的关系,不好单独来拜见婿伯,是同蒯家另一位长辈一起来的。 这位长辈也是李师叔的隔房表弟,康大宝恭谨见过,又与蒯家小妹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 二人退下过后,蒯恩又单独来拜见,脸上带着喜色:“世叔,二位大人说咱家老大人居功至伟,得知老大人跟你都还在县中盘桓,便将矿脉中收拢所得尽都让人送来了,让世叔拣选。” “哦,”康大宝有些意外,他也不计较黑履道人怎么在蒯恩话里头变成了“他家老大人了”。 衮石德与不色二人的举动令得他有些意外,在噬金鼠的嘴里头还有东西能剩下来,那定差不了,就这么给自己送来了? “看来黑履师叔在这些筑基真修眼睛里头了不得呐!”康大掌门心头了然,这是人家在曲线救国,想讨好的可不是他这个小掌门。 “看看吧,”康大宝接过蒯恩手中的储物袋,清点起来。 感谢星耀四方老哥的八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70925210944449、tkehc几位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污皇磊哥、羽林少郎、门外汉在门外、羊驼启点、大甸子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30408114511086、书友20220806005239664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60章 好事多磨 第160章 好事多磨 两个筑基真修倒没有康大掌门预想中那么大方,至少那位状若无盐的筑基女修的珍藏应该都被他们收走了。 蒯恩递来的储物袋中真正属于陨落洞中的那些练气修士的物件,大多都是些破损的,价值其实不高。 其中只有两样东西能得康大宝看重,是那名阵师的阵道手札和明悦的进贤冠。 前者能留下来是因为其是用虬须木刻的,噬金鼠最厌恶这类灵木的味道,才没进了他们的口。但饶是如此,阵师的手札也还是被破坏了大半,零散得不成型,怕是要大功夫才能整理清楚。 明悦的进贤冠则要幸运许多,坠进了矿道出口附近,噬金鼠们还未来得及祸害,这才得以保全。 阵道手札被康大掌门细心收拢起来,准备带回去让魏古看看。 那位殒命矿中的阵师造诣不差,其若是早些将不色那套二阶阵法悟出来,这番能从洞中活着出来的修士,定会多出许多。他的手札,对于魏古这个野生阵师而言,应该大有裨益才是。 做完这些,康大宝又拿起明悦的进贤冠端详起来,心中想着事情。 “贤侄,这顶进贤冠是明家长辈遗物,等你后面有暇了,还请登门送回去。”康大宝沉声言道,蒯恩不敢怠慢,双手接过,爽快答应道:“世叔放心,小子晚些时候便去。” 康大宝点头谢过,弃了那堆旧物不管,拿出储物袋中一瓶琉璃色灵水。 “清眸宝液。”二阶上品灵液,对于康大掌门这类修炼瞳术的修士大有益处。只这大拇指这么大一点的一瓶,起码就要费三千灵石。 莫嫌贵,在云角州这乡下地方,就是抱着灵石想买,都得碰碰运气再说。 这等珍稀物什,几不可能是丧命在洞中的练气修士们留下来的。那么也就是说,这才是二位前辈真正想送来的东西。 不愧是大地方来的人,送个礼都这么讲究。 康大掌门得了便宜,脸上的喜色也不掩饰,他心情大好之下,简单又把那堆东西翻了翻,见了再挑不出什么值钱东西了,便大方地一股脑送给了蒯恩。 人与人是不同的,康大掌门眼里头的破烂,在蒯恩这个穷亲戚的眼里头便是宝贝了。 不客气地说,就是把现在的蒯家上下仙凡黎庶尽都打包起来卖了,说不得还比不得眼前这堆破烂值钱。 蒯恩心知这是康大宝照拂自家,感动之余,也掏出一枚玉简来呈上,拜谢说道:“世叔于我蒯家有再造之恩,小子身无长物,只有多年前偶得一枚玉简,唤作《长息决》,颇有玄妙,愿呈给世叔以作谢礼。 不瞒世叔,这《长息决》并无太多神异之处,只是修士习练之后,内中灵力远胜同阶、绵长无比。小子才修行到小成境界,只以练气四层的修为灵力便不弱于一般散修中练气七层了。” “哦?”康大掌门也不做忸怩姿态,大方接过蒯恩手中玉简。想到如果真如蒯恩所说,这门《长息决》倒是门不错的术法。 他修行的《青木宝光引》本就有灵力厚实的特点,若把这门《长息决》也修行出些成果,两相结合起来,那么筑基以下,便少有能比他灵力绵长的修士了。 “磨也能把人磨死!” “这门术法入门不易,小子得到之后也曾交由诸位同族一道参详,在把心得全盘托出之下,还是只有小子一人得以修行。”蒯恩见康大宝接过了自己的谢礼,脸上现出喜色。 就算是作为附庸,也不能只一味向主家索取好处,更得让主家知道自己有用。 对于蒯恩的提醒康大宝只是简单应了一声,并未太过放在心上。毕竟蒯家只是个末流小族而已,已经有好几代人没有出现过什么出色的人物了,练不成也正常。在许多没有传承的散修眼里头,连成个火球术都能算是一件甚是艰难的事情了。 不过蒯恩的意见康大掌门仍会思考,只是不会引以为然罢了。 康大宝还要静卧养伤,蒯恩很快便相当识趣地退出门去,换了两个清丽的蒯家丫头进来。 倒都不是什么旷世美颜,但却有几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清新味道,看着粉嫩,勾的人有心思咬上一口。 “蒯恩比我那笨蛋族兄可机灵多了!”这人伤势一重,火气就重,康大掌门躺回床上。两个丫头则怯生生地凑过来,四只小手一齐费力地把康大掌门的裤子褪下来,给他换药。 两个丫头也不真像看起来那么怯生生的,冰冰凉凉的小手有意无意就往那大腿根碰那么一下,刺激得中间那条丑物张牙舞爪的,几欲起飞。 两个丫头身着白纱,半透不透的,看着似六月的冰块似的,就让人想一把抓过来,好捏在手里头解暑用。 她们在换药的时候,还故意把白净的脸蛋儿也从那东西旁边擦过去,也时不时喘出一口香气喷在上头,令得那丑物更加狰狞。 不得不说,温柔乡是真的香。 康大掌门的眼里头有了迷离之色,想起一天前跟一群耗子打生打死的境遇,想起了成了耗子口粮的同道们,想起了自己手都没正经碰过的正妻小祖宗.. 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康大宝的大胖手就不知不觉地往不该去的地方探过去了。 揉搓捻拿得弄了好一阵子,直弄到两个清丽佳人失了力气,弄得清澈的大眼睛蕴满了春水,弄得她们正要张开小嘴往那丑物上凑. “嘎吱”的推门声响起,冲散了房中的旖旎味道。 康大掌门刚要骂出声,却不敢骂出声:“啊是师叔来了,我正换药呢。” 黑履道人面色严肃,他倒没有什么尴尬神情,只轻声说道:“阴阳相济本也是疗伤的好手段,可你这次受得阳毒太烈,却不好在这个时候行房事。” “小子知道了。”康大宝正色应道,两个小丫头会了意,也不敢埋怨黑履道人坏了她们好事,只低头噙着泪走了出去。 莫看只是一次陪侍的机会,她们也是从好人家的姑娘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是家中父兄不知道了多少心血、钱财才让她们挤进来的,又放下心中廉耻,连夜请了嬷嬷学了这么多的不要脸手段,却未能功成,回去之后,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父兄才好。 康大掌门先盖好锦被将大腿遮住,旋即才道:“世叔找我是有何要事?” 黑履道人倒是坦然,摇头否决:“倒也无事,就是专门来提醒你这个的。” 康大宝听得面上尴尬之色更重,却听黑履道人言道:“今夜好好养伤吧,明日便走,回去之后,还有事做。” 感谢书友20240601233838298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白苭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61章 再见南安伯 第161章 再见南安伯 翌日康大宝与黑履道人日头初升时便要返还了,蒯恩却仍了大把心思,将送行的排场弄得十足,搞出了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的气势,似是生怕外人不晓得是在给黑履道人送行一般。 临别之际,蒯家小妹还有一封手信托他带给裴奕,聊解相思之疾。 康大宝收好女儿家的鸾笺,与黑履道人一道坐上了返程的飞舟。 康大掌门自觉接过了御使飞舟的位置,这艘得自应必这个三香教长老的飞舟很新,又大又宽敞,飞行速度也快。 除了灵石耗费过大这一个缺点以外,康大宝几挑不出别的毛病。 “未想过道爷这辈子还能有架着二阶飞舟的一天。”康大掌门在兴奋之余,又默默感谢了一番应必应长老。 “三香教已被匡琉亭记住了。”黑履道人坐在康大宝身边,突地说起了三香教的事情。 康大掌门也不觉突兀,觉得多半是闲来无事,黑履道人找自己聊个闲天罢了,只应声接了一句:“三香教可真是厉害啊,应必区区一个排名不算太前的长老,居然能御使妖兽,将数百名练气、三名州廷来的筑基真修都逼到绝境。 他们家的练气也都不是易于之辈,小子的重明墟市也被他们驱使着毁了,当真是了不得。” 谁料黑履道人听后却摇头否决,“你想差了,三香教若人人都有这样的本事,那普州也不会是石山宗一宗独大了。” 黑履道人站起身来,接着与康大宝解释说道:“三香教立教近八百年,开派的三香道人只是一个道行微末的青叶筑基,其后人们靠着三香道人留下的迷香、兽香、春香这三门难登大雅之堂的制香手艺,发展至今,已是个有七八个筑基、四五百门人的大教了。” “你当那应必真有独战三名州廷筑基的本事?其他二人我不清楚,那不色和尚出自京畿原佛宗,那可是仙朝万千释修祖庭之一。他虽在其中连个职司都混不得,说起来是精锐,实则也是个不入流的,但毕竟是实打实修成了金刚法身的,若不然羽翼渐丰的匡琉亭也不见得还要调派他出来混个功绩,这是要重用的前兆。” “师叔的意思是?应必他们平时没有这样的手段?那就是借了外物。”康大宝猛地惊醒,他初时就在诧异为什么三香教如此强盛,自己当年走南闯北那么些年,怎么就未曾听闻过他的名头呢? 按说门人实力如此强横的大教,康大掌门修为虽不高,见识却不太低,早该耳闻过一些他们亮眼的战绩才对。 “不错。”黑履道人点头赞道,掏出一块纯白色的兽香出来,看着倒不起眼,只有半个巴掌大小。 “当初沈灵枫念在三香教平蛮有功,将一头三阶银鳞兽的半边鳞粉赏给了他家,他家耗费了两个甲子的工夫才制成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兽香。这么些年,宝贵得紧呐,除了两仪宗大兵逼近那天之外,从未舍得用过,当成了传家至宝。” “二阶极品的兽香啊!”康大掌门发出一声惊呼,他这辈子见过的二阶极品的物什屈指可数,都是宝光粼粼的模样,未想过眼前这不起眼的东西也是。 “不对呀,师叔不是说他家是巴结上了沈总管才得的赏,怎么现今又成了两仪宗的铁杆走狗了?”康大宝觉出不对来,出声发问。 “沈灵枫一走,仙朝挡不住两仪宗的反扑,那就怪不得别人改换门庭了。”黑履道人轻描淡写地言道。 曾经的三香教也是为了仙朝抛头颅洒热血的,可仙朝已经在平蛮之役过后便将山南道这些势力撇之如履了。 所以今天的三香教也可以毫无心理压力的用仙朝赐下的兽香,来对付州廷的走狗了。“嘁,你这惫懒货,骂别人是仙朝走狗,那你这平戎县尉、费家嫡婿又是什么?”黑履道人笑骂一声。 “哈,小子自然是仙朝忠臣、州廷肱骨了。”康大掌门恬不知耻地笑着答道,转念说道:“也不知我家的重明墟市还能不能再开起来?倒是怪可惜的。” “莫太过着眼于这么几个碎灵子的买卖,你若筑基了,这些蝇头小利又何足挂齿。”黑履道人点了一句,还不待康大宝答话,便见前者目光一凌,踱步到了舟头。 不多时,一个清瘦道人架着彩云,脸上带笑落在了黑履道人身前。 “西府匡家匡琉亭,见过道友。”南安伯此时脸上全无倨傲之色,率先朝着黑履道人抱拳行礼,很是客气。 “平戎县禾木道黑履,见过道友。”黑履道人客气回礼,听得南安伯如此谦辞,也未露出什么受宠若惊的模样。 匡琉亭来了云角州这般久,黑履道人是第一个当面敢不称呼他“伯爷”,称他做“道友”的筑基修士。 稀奇之余脸上的笑容更盛,心情大好之下,偏头看向噤若寒蝉的康大掌门,也打个招呼:“康少府,许久未见了,和费家淑女可还安好。” “承蒙伯爷挂念,下吏与拙荆这些日子相敬如宾。”康大宝佝偻着腰恭声答道,倒是未说假话。 “那就好,生得麟儿的时候记得通知本伯,本伯还要来喝你的酒。”匡琉亭发出一阵豪爽笑声,若是个没什么心眼的跟康大掌门易地而处,眼见这位的这副表现,说不得还真要以为自己得了伯爷青睐呢。 不过康大掌门向来都是个能把自己看得清的,只是垂着脑袋讪笑一声,“伯爷若再次莅临寒舍,那真是我们重明宗几辈子修出来的福气。” 匡琉亭微微颔首,气氛调节好了,便要与正主答话了,只听他面朝黑履道人说道:“还请道友与我寻个清净地方说话。” 匡琉亭口中的清净地方自不是要屏蔽康大宝这个晚辈。以后者这点微末道行,只要匡琉亭想,自有数不清的方式令得康大掌门听不到二人谈话的一个字眼。 黑履道人想了一阵,才道:“那便劳道友带路。”转头又看向康大掌门言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感谢书友161210202322519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道可明、羊驼启点两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水母蜘蛛、秋天桂香、夜λ舞、160801080011308、呦呦鹿鸣0o、好瘦的八戒啊啊、疯狂的轮毂、书友20220823100343614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62章 芸娘拜访 第162章 芸娘拜访 “道友请。” “请。” 黑履道人随着匡琉亭上了一座龙首飞舟,这种形制的飞舟始建于大卫太祖。 他老人家当年于外海斩过一头墨色蛟龙,遂寻了大匠以龙头为首、龙身为骨、龙尾为艉,打造了一艘蛟龙飞舟。 那艘蛟龙飞舟曾跟随大卫太祖纵横天下,为开辟大卫仙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惜也跟太祖一并失陷在上古禁地之中了,若不然,靠着那艘几可与化神比肩的飞舟,宗室也不会式微成如此模样。 匡琉亭的这艘龙首飞舟用材讲究,做工精湛,虽然也算得上一件难得的飞舟,却万不能跟开国太祖的那艘相比拟。 “匡某不是个不爽利的性子,不瞒道友说,此番来寻道友,是想请道友出山,为仙朝做事的。”匡琉亭开门见山地一说完,一个栩栩如生的侍女傀儡为二人端上香茗,莫看它生得一副娇娃模样,却也是货真价实的二阶傀儡,只一具就能将重明宗上下灭门的存在。 “道友得成金叶道基,成就金丹只是探囊取物而已。届时金丹一成,便是上修人物。这云角州,这山南道,甚至这大卫仙朝迟早都有被荡清沉疴、海晏河清的一天,正是道友大展拳脚的时候。” “按说道友抬举,贫道本不该推脱的,”黑履道人品了一口盏中的灵茶,目光亮了一下,只是小小一口,竟令得他都口舌生津、唇齿留香。 黑履道人虽然生在云角州这穷乡僻壤,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的土筑基,能令得他都赞叹的灵茶,确实不是凡品。 暗道这匡琉亭在宗室中的地位比自己想的怕是还要高出许多,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只是颇受南王青睐那么简单。 匡琉亭听了这半句话脸上笑容也不生变,端起茶盏向黑履道人又请了请茶,后者坦然受过,又抬起茶碗饮毕过后,这才开口接着说道:“云角州众修不是生来就甘做两仪宗走狗的,可仙朝护不住大家,也就不能怪大家都往两仪宗那儿凑了。” “护得住!”匡琉亭正色说道,斩钉截铁。 “我那老哥哥说,他家的张祖师当年也是这么听沈灵枫沈总管如此承诺的,可还是被人撇之如履。”黑履道人意有所指的轻轻咧了下嘴,茶也不喝了,直视着匡琉亭接着说道:“州廷来了这么久了,云角州内除了多死了这么多同道,哪还有什么别的好处?” “普州三香教,自被两仪宗金丹逼服过后,都已经老实了多少年了,可道友一来.”黑履道人拿出还剩下的那半块二阶极品的兽香:“人家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今番云角州一十三县每县都有墟市遭破、家家都有修士身殁,带来的死伤何止千数。道友做成了什么?过几天再去两仪宗斩一个假丹,就换得来这些人命么?” 匡琉亭听完表情不愉,目光坚定:“各家有牺牲,仙朝给抚恤;匡某此次来了,便不会再走了。” “两仪宗还在云角州,摘星楼还在山南道。这话南王殿下都说不得,道友这么说,某更不信。”黑履道人摇摇头。 “道友既然不信,那且看我如何行事就是!”二人谈话不欢而散,匡琉亭背身送客,黑履道人则将灵茶喝完,下了灵舟。 黑履道人神色镇定地回到了康大宝身前,此时已没有了初时的谈兴,闭目养神不语。 康大掌门不敢问,一路架着灵舟回到了重明宗去。 康大宝回归宗门,众门人还来不及拜,周宜修便先被黑履道人提了出来,后者又叫上康大宝一起,三人一齐来到了大槐树地方。“看看,你小子能不能种得活它。”说话间,黑履道人拿出一个金紫根茎的灵植小苗来,周宜修苦着脸认真端详一阵,闷声道:“回师叔的话,小子认都认不得这宝树,应该种不活。” 周宜修论年纪怕还要大上黑履道人一些,此时却一口一个师叔叫得亲切至极。 “啧,那便有些麻烦了。”黑履道人眉头一皱,转头朝着康大宝说道:“不色给我的物什里头,有一根琉璃宝树,是难得合用在你家的仙根,若是成功种活,每两轮便可得十二枚琉璃舍利,对于弟子练气奠基大有好处。” “可惜了,我本以为你这小师弟稼师造诣勉强可堪造就,未想过却还是没有这分把握。”黑履道人叹了口气,“既如此,便待我出去访友时候替你问一问吧。” “师叔体恤,小子感激不尽!”康大掌门听完便拜,这哪是师叔,简直是野爹!他当年若是早知道老头子与黑履道人情分如此深厚,年轻时候又何至于吃那般多苦头。 袁晋蒋青也不用跟着自己过得苦哈哈的,弄得前者连个修士正妻都没灵石去聘,后者说不得也就早早筑基了。 康大宝心头唏嘘之际,周宜修也跟着再拜,小老头心道重明宗这地方自己还真没来错,师兄们个个和气、晚辈们尽都上进,还突然冒出来个筑基真修做师叔. “自己倒是给昕然找了处上好的安身地方.”周宜修心头喜得差点就笑出声来。 左右来到了大槐树地方,他本就有事情要与康大宝讲,正好黑履道人也在,可以在其面前多多表现一番。 谁料黑履道人在其开口前便索然无味地离去了,似他这等境界的人物,周宜修在意的这点东西,在他眼里都只是鸡零狗碎罢了,不值得浪费分毫时间。 “掌门师兄,您看看这大槐树,元气越来越足了。师弟觉得,今年陆家再来用灵蜂采蜜,这价钱不妨多收些。师弟看出来了,陆芸娘是图着咱们的槐来给她家的灵蜂进阶用的,只要我们开口,她定不会还价的。” 周宜修见康大宝听完此话面上并未浮出喜色,便接着出声言道:“咱们重明墟市如今尽毁了,大槐树就是咱们最重要的进项了,若是消息传出去,怕不止陆家想来,其他有灵蜂养殖的各家应也有动心的。” 康大宝听了这小师弟的话,想了一阵,还是摇了摇头:“答应了陆家的事情,怎好再废。若是失了信用,只那点灵石的收益便得不偿失了。” 名声这东西,臭了之后,就很难再扭转回来了。 不见这么多年过去了,康大掌门还顶着个莫须有的“欺辱妇人”的名头么?坊间还颇有愈演愈烈的意思,都快把康大宝传成采大盗了。 这番经历令得康大掌门心有余悸,不敢再背上“背信小人”这么个名头了。周宜修见康大宝有了决断,便也不敢再劝。 二人又趁机一起将灵田细心查看了一番,直到日头西跌,这才返还。 刚一来到重明宗牌楼下头,却见刚被二人提及的陆芸娘此时正站在重明宗门口,显是也有事情商量。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63章 回宗之后 第163章 回宗之后 裴奕手指丹鼎,一股夹杂着几点黑渣的白汽升腾而起。 裴奕好看的俊脸上现出一丝失望,还是将凝丹手决一掐,鼎盖稳稳飞落一旁的獐狮案台上,几枚密布着黑星斑点的丹丸从鼎中射了出来,落进了裴奕的手里头。 “啧,还是次丹。”重明宗当代第一丹师深叹口气,这已是他两月以来第十六鼎妙玉丹了,仍未功成。 哪怕妙玉丹作为最易上手的一阶中品丹丸,所用丹材并不名贵,但裴奕已足足十六鼎都未炼出好丹来,也浪费了不少灵石。 要知道如今的重明宗可不富裕,令得裴奕蹙额不已。 裴奕修长的手指头轻轻一抬,室内起了一点微风,将次丹一一吹起,次第放入玉瓶收好。 妙玉丹的次丹虽远不如好丹来得珍贵,但平戎县修士各个精穷,只要有人卖,照旧不愁销路,其实很能卖些灵石回来。 若是照这么算下来,裴奕浪费的灵石并不算多,可他照旧有些自责。 “袁师弟进了练器房中也有一二月时间未曾出来了,显也是因为宗门拮据着急。 周师弟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守在灵田里,前些天还说要去野家横山那块近灵之地也看看。想着能不能再辟出几亩灵田来,好交由莫苦专门去管。 蒋师弟已将拿出了不少珍藏来换取宗门善功了,大库里头的东西又有几样东西值得他去用善功换。 就是才入门的叶师弟,也想着将外事弟子理顺过后,再在宗门门口,靠着其灵鉴的手艺再开个铺子。 就连安乐那孩子,都开始惦记起什么时候可以再带着驮兽去贺家商队帮忙,好再赚些灵石回来养家了。 掌门师兄才从唐固县灵石矿脉那凶险之地回来,都来不及休息一二,就被黑履师叔带着周师弟一起出去看什么东西了。 他都这么辛苦,我们这些做师弟的就更该把自己能做好的做好才是。 可惜我这资质太差,先被区区练气后期的瓶颈困住,蹉跎了许多年,现今这一阶中品丹师之境也迟迟难以达到。” 裴奕再叹一声,推开丹房小门。 丹房外是裴奕独属的小院,陈设与康大宝的掌门小院很像,但是没有棋桌。 康荣泉、野瑶玲、袁长生三个弟子中,前两者虽以入道,按康大宝先前所定的规矩可以分院别住,但裴奕却念及他们如今年岁都还小,遂也都在此院中各分了寮房居住,方便时时教导。 今日月朗星稀,裴奕心中颇为苦闷,走出院门,御剑散心。夜风与繁星都从其鬓发之间擦过,似是也带走了不少心中惆怅。 裴奕行不多时,便见了陆芸娘正与康大宝、周宜修二人行礼作别。心下好奇,待前者走后,裴奕也落到了二人身前。 “掌门师兄,周师弟,那陆芸娘所来是为何事?”裴奕好奇问道。 “还是为了灵蜂采蜜一事。掌门师兄高义,认定此事照旧,安了陆芸娘的心,直言两家份额也不变动,过了约好的时间再说。” 周宜修应声答道,脸上还有不少惋惜之色,康大宝若真能依了自己所言,今年重明宗靠着这树槐,当真能多挣不少呢。 “只是这件事的话,何须跟掌门师兄谈到这般晚呢?”裴奕觉得奇怪,旋即又问。 “陆家主还托陆芸娘来了信,信上说咱们的人从贺家商队那儿学来的本事都差不多了。要掌门师兄找个时间与贺世兄议一议,看什么时候可以把商队路线划出来。”周宜修又接着解释,说起此事时脸上都是一喜。 “哦,这可是好事!”裴奕脸上的喜色更浓,这可是一项细水长流的买卖。 自重明墟市被毁后,宗门进项便少了一大截。若不是事前裴奕、袁晋已经将善功体系重新启用,重明宗今年连门人们的年俸发起来都有些困难。 “的确是好事,可惜呀”康大掌门看了裴奕一眼,目光一顿,突地开口说道:“裴师弟,不是师兄多嘴,如果你现今.咱们还是有反悔的机会的。蒯家那边,师兄去说,若不然,贺家那边,师兄也去说,实在不行,让他同意蒯家小妹做小便是。” 陆巽让陆芸娘带来的消息里头不止有请他约贺德宗商议商队一事,还有贺德宗在不久前刚刚突破至练气九层的消息。 这便让康大宝再次动了要与贺家结亲的心思了,他可晓得,自己这位世兄修习的可是洪阶上品功法《凝心诀》。 这门功法品阶不低,入门甚难,但斗法一项相较于其他同阶功法也并无太多出彩之处,只是有一个好处尤为突出,便是据说可以提高筑基的概率。 因了这个好处,这门功法就算在许多筑基势力中也能称得上是“秘传”一类,是贺家三代人通过尽心侍奉那位筑基上修才得来的报酬。 如果说普通修士不靠外力筑基的成功几率是将将五分的话,那么修炼《凝心诀》的修士筑基成功的概率则会提升到一成有余。 而且修炼《凝心诀》的修士即便首次筑基失败,往往也受伤不重,理论上还会有二次筑基的机会。贺德宗如今年纪还不到五旬,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认真想一想,他筑基真还算是小有可能的。 比起人丁稀少的蒯家,康大掌门当然还是更想跟贺家这类强豪做亲家。 “师兄此事莫要再谈了,”裴奕登时摇摇头,“已经答应的事情,如何再好拒绝。就是只念师父教导之恩,师弟就不可能再悔了蒯家这桩婚事。师弟当有志气,修行路上不需靠妻家,也能顺遂的。” 康大宝见裴奕之心甚坚,便也不再多劝。可惜周宜修年纪太大、叶正文面容不全、蒋青自己又舍不得,不然贺家这亲家多半还是做的成的。 “只是如此一来,两家要想结秦晋之好,便要等下一辈人才好了。”康大掌门心头起了盘算。此时为了解心中苦闷,便想着邀二位师弟回小院手谈一番。 谁料二人当即变色,裴奕推脱要回去守着丹炉,还有炉要紧丹药要炼;周宜修则说去藏经阁翻阅宗门典籍,看有没有琉璃宝树相关的叙述。 二人说的都是正事,虽然说话时候这两师弟的表情都不太好,但康大掌门也不可能强行挽留,于是也只好回到院中,独自歇息。 翌日康大宝起来后,去看了靳世伦的伤势。 其实早该去看的,可头一天康大宝都还未进了重明宗的大门便被黑履道人喊去了,从大槐树回来后,晚上又在跟陆芸娘谈事,耽搁得太晚,是以这才来了。 “都是徒弟不好,累得师父操心了。”靳世伦的伤势还未尽好。 他的修为太低,当时能从赤鬃山猪和风鹰的嘴里头逃出来都算造化,能保得一命回来,已足够令康大掌门慰藉了。 “不消说这些,当师父的哪有不操心的。”康大宝把蒸好的馍馍与热气腾腾的灵米粥装在小案上,又把小案给靳世伦端到塌上。 灵米粥是用康荣泉上一季收的红灵谷熬的,这可是好东西,许多散修中的练气后期修士一月也就能吃个一两回,打打牙祭罢了。 这馍馍用的是赤鬃山猪的猪膏蒸的,暄软香甜、雪白油香,这是康大掌门的看家手艺,最是养人。 三香教的弟子来平戎县做的也不尽是坏事,至少还给重明宗添了不少肉菜。 重明宗有些日子没有这么好的伙食了,康大掌门早起时还特意交待轮值灶房的墨儿,中午给自己炖个赤鬃山猪的猪肘,好吃哪儿补哪儿。 靳世伦正吃到一半的时候,康大宝另三个弟子也来拜见。 韩韵道还是那副小大人的模样,段安乐脸上则还是带着憨笑,裴确言语不多,却最有贵气。 康大掌门细细一想,自己这四个徒弟里头,韩韵道最爱循规蹈矩,但不懂变通;段安乐最是仁义,又不够刚烈;裴确样样都好,却不够狠厉。 最后算起来,似是还是道行最低、年纪最大的靳世伦最适合做掌门。 不论是当年在面对山匪时候的杀伐果断,还是不久前在重明墟市中的见机行事,都能体现出他遇到大事有静气等等一家之主最为关键的素质。 不过他年纪大些,资质也差,似也不是个掌门的好人选。 想着想着,康大宝倏地一笑。 现今云角州正是兵戈扰攘的时候,还有好些人要死呢。就算自己那天死了,也该是袁晋、裴奕这两个师弟里头挑一个做掌门。 若再似老头子当年那样,选一个幼主,立自家还是练气初期的弟子做掌门,说不得又要把自己才凑起来的重明宗给弄得四分五裂了。 康大掌门刚刚突破练气七层,心中正好有些感悟,四个弟子又恰好聚在一起,师徒五人索性就在这靳世伦的院子开起道会。 直讲到墨儿端着肘子过来,康大掌门将小奇也放了出来吃,带着诸位弟子一面双手捧着肘子一面认真讲道,毕后又嘱咐了靳世伦好生养伤,这才带着三个弟子散去。 他还有好些事情要做,不好在此耽搁太久。 感谢红计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81002232137336、羊驼启点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往事随风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64章 化愁 第164章 化愁 当康大宝踏进袁晋的小院的时候,二董正守在器房门口,愁眉不展。 袁如意似是都被两个阿娘渲染,哪怕小武孟正尽心带着他在院中玩耍,此时他天真的小脸上都无太多喜色。 康大掌门甫一进了院子,惯来泼辣些的董宁馨便直接哭了起来:“伯伯快去看看吧,这么些日子,谁都进不了他的器房,也就得知您回宗的时候出来过一回。近来更是连饭都不吃了,全靠裴家伯伯送来的辟谷丹吊着,哪有这样子练器的道理。” 董婉兮向来文静些,只跟着眼角噙泪,所谓谁家夫君谁心疼,便是这个道理。 陡然一见了自家师弟这齐人之福,康大宝突地又不怎么心疼袁晋这个二师弟了。 “无事无事,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袁晋怎么了呢。”康大掌门温声宽慰,径直入了器房之中。 袁晋这辈子除了行周公之礼和闭关突破这两个时候康大宝见不得,其他的时候,康大掌门自都见得。 器房中的袁晋此时正立在阵法中,口含着补灵丹药,手持一块灵石,凝神紧盯着一面即将成型的中品盾牌。 他整个人都因了长时间未出门,被地火熏得黑黢黢的,不过人看着倒是精神。 突地,一道熊熊火焰遽然亮起,炫亮了整个器房,令得袁晋神色大惊,忙手掐灵决,一股无色灵力又将火焰压了下去。 这番过后,本该要成型的盾牌便消融了许多下去。 袁晋见状却是松了口气,撮指一点,呲铁桌案上的六七样灵材又次第填入地火之中,很快就被化成各色液体,添在了盾牌之上。 “喷砂。”袁晋又一指身侧侍立的野平水。后者修为虽不高,但练器相关的基础法诀却早已熟稔,只见他口中吐出一道焰气,蕴在指上,遥遥一指,其腰间的葫芦法器中便喷出大片黑砂,将盾牌覆盖齐全。 “霍”,地火一涌,再将附着黑砂的盾牌雏形猛地灼烧一阵,火焰褪去,袁晋屈指一弹,一道劲风落在盾牌之上,将上头的焦壳打成飞灰,露出一面银光闪闪的方盾法器。 “好,今天就到这里。”袁晋稍显满意地点点头,练器不比炼丹,哪怕是低阶的法器,也少有能一天功成的时候。 器师相较丹师,不止挣得少些,还要更加辛苦。 仅袁晋锻造的这面一阶中品盾牌便是如此,炼制成型只不过是第一步,此外还要添加禁制、铭刻器阵等林林总总的事情要做。 袁晋一早便看到了康大宝进门了,却还是等着这面盾牌大致好了才熄了地火。 又招呼野平水端来凉酒与两个冰碗,邀着康大掌门一起在挨着地火的小几旁边坐下:“师兄总算回来了,可想死师弟了。” 说完也不客气,倒出凉酒先将自己面前的冰碗倒满,呼噜噜满饮过后,觉得自己的火气降了一些,这才给康大宝也满上:“齐家老店的冰露酒,他家大娘子的当家手艺。不止好喝,还能解乏,在重明墟市里头生意好着呢,可惜今后喝不着罗。” 袁晋又给自己面前的冰碗满上一半,递给同样大汗淋漓的野平水。 后者笑嘻嘻地接过痛快饮了,便觉灵力似又增长了一分。见了师父与师伯还要说话,自己一个晚辈不好在场,这才找个借口退了出去。 “这小子是个实诚性子,笨虽笨些,可只要舍得吃些苦功,我这门手艺他也吃得。”袁晋看着野平水离去的背影,幽幽叹道。 对于野平林那晚辈,袁晋这心中始终是抱着一分感激的,可惜前者福薄,以后便也只能将这份感激加在野平林的两个弟妹身上了。“静心咒近来念得勤吗?”康大宝浅尝一口,清冽爽口,着实不错。 “师弟每日炼器,同样也是修行,不比静心咒的效用来得差。许是不消太久,师弟便也能跟师兄一样,突破到练气后期。”袁晋又饮下一个满碗,便将剩下的冰露酒小心收起来了。 又拿出了几坛其余的灵酒,嘴上说道:“师兄不是此道中人,尝尝便罢了,师弟今后可还要靠着此酒消火呢。” 康大掌门听得笑骂了袁晋一句,反将碗中剩下的冰露酒又推到了后者面前,接着问道:“周师弟上次说要昕然侄女拜在你的门下,此事定了么?” “大概说定了吧,先前周师弟去找过小三子,毕竟他才是我们几个师兄弟里头最有望筑基的,可小三子推脱说昕然侄女习不得剑,周师弟这才想着女儿转拜我的名下。 可话又说回来,我又能教什么呢?这侄女也不见得能学《白猿经》的模样,莫不成也来学我的打铁手艺?说起来,我还真觉得拜在师兄门下最合适,货殖一道你最精通,能教不少东西。” 袁晋也不嫌弃,美滋滋的接过康大宝的剩酒饮了,幽幽说道。 “这些俗务,又有什么可教的。”康大宝如今可没有再收徒的打算,转头劝道,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凡是需张弛有度,宗门如今还没到危急存亡的地步,你们一个个的,用不着这么拼命。” “师兄说的是哩,便是当年那般辛苦,都有你带着我跟蒋青好起来了,如今正是欣欣向荣之境,没道理会更差才是。众兄弟们之所以这般着急,重明墟市被毁只是表象,师兄在唐固县迟迟未归才是内因。如今师兄回来了,那大家便可以歇一歇了。” 袁晋又痛饮下一口,畅然说道。 康大掌门听得心头一暖,只出言宽慰:“有师叔护持,并无凶险,何足挂念。” 袁晋点头应道,也不喝酒了,拍出一张清身符将身上不好的味道尽都去了,再换上了一身常服,洒然笑道:“师弟这番也闭关试一试,前次听了黑履师叔的讲道,也是大受启发,当有六成把握可以突破练气后期了。” 二人携手出门,二董见了袁晋,眼泪顿时迸发出来,倒把还跟袁晋拉着手的康大掌门弄得好不自在,只好带着小武孟跟袁平安落荒而逃。 “小武孟,近来可好?”康大宝架起灵舟,这时候用得就不是应必那艘了,太耗灵石。 “小子跟着靳家叔父习武大有长进,快到练血境了哩。”小武孟说起此事笑了起来,袁如意也在旁很是捧场地蹦起来拍手,看着小武孟的眼睛头满是崇敬之色。 “是不错呢,你家亲族也过得好么?” “都过得好,无有水火之灾、无有苛政杂税,大家都感念掌门老爷的恩德。不止是诸家仙人的亲族感念,便是重明城中引车卖浆的贩夫走卒,大字不识的愚民黔首也无不感念掌门的恩德。”小武孟正色说道。 “嗯,大了是不一样了,会说奉承话了。哈哈,不过这话掌门老爷爱听,我这掌门本来就做得好,该遭人奉承。”康大宝哈哈一乐,拍拍小武孟的头上的两个羊角结。 “是该要好生振作起来了啊!”山风拂面,康大宝张嘴吞了一口,只觉山风入内,将满肚子的愁绪颓靡都挂落了下去。 “黑履师叔说得对,若是我早早筑基,那许多难事便不是难事了。”康大掌门心中突地燃起一股豪气。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65章 再赴平戎县 第165章 再赴平戎县 康大掌门要筑基的豪气并未持续太久,他架着灵舟甫一落地,便遇见了个真筑基,当即就习惯性地伏低做小地做出了一副赔小心的模样。 此时费疏荷的孙嬷嬷正带着几个小丫头从寒鸦山脉内侧走来,手上提着大筐小筐的,应是采了山菜回来。 能劳动筑基真修出门采山菜,这大家贵女当真了不得。 康大宝只感慨一句,遥遥的以晚辈身份朝着孙嬷嬷施了一礼,算作拜见。 后者也并不倨傲,仍以仆妇自居,低头敛衽、屈身行礼。二人都很是默契的未想过要相谈一阵,而是就此分路。 孙嬷嬷似是并不想问一问自家姑爷的近况,好报给深居院中的小姐。 不过康大掌门却知道,自费疏荷来此之后,整个重明宗左近、连带横山野家、房室山陆家、琴叶林薛家等地,都是有一阶上品的金羽枭日夜游曳警讯的。连带重明宗在内的各家讯息,怕是早已被费家人收录清楚,根本无需孙嬷嬷当面问康大宝了。 金羽枭这种灵禽的兽卵仅售价就要四五百灵石,要想将其成功养大,那所需的资粮就更多了。 云角州有不少小势力侥幸得了那么一只养活大了,也都是当做镇族灵兽精心饲养的,不像这费疏荷这么铺张,小小的空域内足放了二三十只,还只做信禽报警之用。 费家的手段当然不仅于此,这才是看得着的,看不着的怕是更多。左近各家的大事小情应都有专门的修士整理后,向费疏荷汇报才是。 若是重明宗没有黑履道人坐镇,说不得康大掌门每日何时出恭的消息,都能时时传送到费疏荷的耳朵里,不消孙嬷嬷上心。 “说来也有好些时候未见到自己那个娘子了,也不知是胖了还是瘦了她当不会在院子里头养几个汉子吧.” 康大掌门带着小武孟与袁平安才进了寒鸦山脉外围不久,他看着一众小丫鬟采的山珍有些馋了,自己也想着寻几味适口的野菜回去拌着吃。 如今康大宝已是练气后期修为了,在这外围已算安全,自己又是掌门,不需像袁晋那样偷偷进个山逮只彩羽雉鸡回来,还要遭师兄骂。 才采了没几样,一只由段安乐驯养的灰精隼便寻了过来。 自家二徒弟在兽匠一途上真算个资质不错的,只练气二层的修为,就把贺德宗送来这只已要一阶中品的灵禽治得服服帖帖的。 连同上次被他和周宜修一并从唐固县接回来的那窝火彘,养到现在也不过才死了一只罢了。 将来若有什么御兽传承,当记得给段安乐带回来才对。 惜得上次蒋青斩获的那个三香教修士似是其门内少有的不修御兽的那类,储物袋中并无相关典籍。倒是不知道黑履师叔是不是能从应必的储物袋里找到一些。 “晚些该再去求教一番才是。”康大掌门如是想到,抬起左臂,灰精隼便极为聪慧地收起指上的尖刺,轻轻落在了康大宝左臂上,将肚中的信符吐了出来。 信符上有灵力包裹,使得其并未沾上灰精隼肚中的一些污秽东西。 康大宝捻起来过后细细一看,眉头陡然皱起。“怎么又是筑基的事情。” 自己才回来第三天,伤都没得来及养,门人弟子都没见完,便又有筑基真修相召了? 前面几十年见过的筑基真修次数都没有这一二年见到的多。康大宝心头起了些怨气,有心托病不出。但见信上说得又是墟市的事情,想着若是商议抚恤补贴的事情,自己不去怕是要吃大亏,决意还是先去再说。 先将山菜连同小武孟与袁平安都送了回去,正待要独自上路,早已闻讯的蒋青却赶了过来。 这次却说什么都赶不走了,硬要陪着康大掌门出行才是,陪在一旁的叶正文也适时出声劝道:“好汉还要三个帮,你这厮怎么还不长记性?前番在唐固县的时候若是有了蒋师弟在侧,你哪至于那般凶险。” 叶正文的信息渠道还在,哪怕康大掌门回来后还未细讲过他在唐固县的经历,叶正文也还是知道了不少。 这厮惯来是个跟自己不对付的,便是好话从他的嘴里头出来也得变个味道。 康大宝无心与他计较,蒋青倒是有些不悦,反瞪了替他说话的叶正文一眼,弄得后者好大没趣。 叶正文自入了重明宗后,并未收起他那尖酸刻薄的语气,照旧还是敢跟康大宝斗嘴,但对蒋青心头还真稍有些发憷的。 这位师弟自黑履道人入驻重明宗后剑法愈发精深了,如果不是修为还浅,怕是连那些所谓的筑基真传都可以斗一斗了。 叶正文修为虽与蒋青同是练气八层,却也不得不怕。 经了叶正文这么一劝,蒋青又实在赶不回去,那康大掌门便也无法,祭出飞舟同载着二人往平戎县衙赶去。 这艘由康县尉从罗恒手中“借”来的飞舟,虽远比不得应必那艘二阶飞舟迅捷、载重大,但好在可以根据乘坐人数不同,自行调节灵舟大小。 人数少、飞舟便更迅捷、消耗的灵石也更少,对于重明宗这小家小户而言,日常时候倒是颇为好用。 蒋青是康大宝自小带大的,兄弟二人同乘舟上,自不会无话可谈。 前者的修为早在多年前,便超出康大宝这个掌门师兄许多了。是以面对小三子,康大宝倒不消过问他的修行,而是把自己近来的琐事讲给他听。 大部分时候都是康大宝在说,蒋青时不时地插上一句,两兄弟说话之间,赶路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就一如小时候蒋青坐在康大宝背后的货架一样。 来到平戎县衙之后,康大宝发现县令罗恒的状态更差了,看来自己没能死在唐固县的灵石矿脉里头,的确让这位县尊很是失望啊。 铁西山倒是更加红光满面了,近来罗恒被他欺负得莫说灵石狎妓了,便是连找个清秀的凡人小厮泻火都做不到。 倒不是罗恒本身无用,而是铁西山的长辈铁流云近来在云角州混得风生水起,帮着州廷做了几件漂亮事情,隐隐都有了要接任霍禀的刺史位子的苗头。 如此大势之下,罗恒一个练气赘婿的挣扎自然无足轻重,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偃旗息鼓,静待上层斗争的变化来得好。 康大掌门连多看一眼罗恒这败犬的心思都没有,只热络地和铁西山说话。后者应是已经得了黑履道人在灵石矿脉惊艳四座的消息,与康大掌门相谈的时候更加热情,一旁的蒋青更是被他吹捧得跟个谪仙似得。 双方的交谈并未持续太久,一堆獬豸铁卫从衙后步入县衙正堂,列队站好,铁流云要来了。 感谢黑云客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扮神仙的妖怪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66章 好处分润 第166章 好处分润 铁流云进门时踏着簇新的二阶官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满面红光,不难看出这位铁指挥舍下荆南州刺史改投门户过后,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在堂内一众练气小修的面前,他老人家也不需掩饰自己,满脸喜色地说道:“伯爷将重建各县墟市、坊市的事宜交给了铁某,其他各县正官不日就来你们平戎县议事,好生准备。” 铁流云话一出口,康大宝便觉出不对来了。这段话只寥寥几十字,蕴含的信息其实不少。 一是岳家不仅是在两仪宗那边失势了,三香教毁的可都是领了岳家商引的墟市坊市,在州廷一方,他们同样未讨到好处,这块肥肉被南安伯匡琉亭赏给了铁流云。两头讨好,便是两头受罪,也不知岳家自此后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二是霍禀看样子真不行了,重建墟市本该是霍禀这个云角州刺史的职责所在,可匡琉亭却分给了铁流云主管,这已经明目张胆地偏向铁流云这位更能干的筑基真修了。霍家近几年若是还出不了一个筑基,待霍禀死后,下场可就难说了。 三是平戎县近二百年里向来没有成为过云角州中心的时候,铁流云却将议事地方选在平戎县,是为了给他族侄铁西山铺路,还是因了自家之前主管过重明墟市的缘故? 铁流云的话一出口,康大宝三个青衣小官便只有俯首听命的,没有议价的资格。 “嗯,伯爷说此次兽袭的既然都是领了岳家商引的墟市、坊市,那受了三香教这伙悖逆恶贼戕害的各家门人便该由岳家视情况提供抚恤。 其他各县已将条陈报给我了,平戎县重明墟市交由康县尉自理、凌河墟市交由铁主簿审断,罗县令费心些,统管全局。将条陈都理好之后,交到我处,我自去韩城向岳家替你们讨回来。” 三人当即领命,听得了然。 大家皆知道这是铁流云冠冕堂皇的话,什么自理审断,这就是犒赏下僚的手段而已。 康大宝跟铁西山被分润了好处,罗恒照旧做个盖印傀儡,将来岳家若是再起,说不得这口锅还得咱们罗县尊纡尊降贵去背一背。 平心而论,铁流云当真是分了一笔有油水的活路下来,康大宝的重明墟市里做买卖的都是各家亲故,抚恤大部分是要凭良心发下去的,难说能挣多少;铁西山跟凌河墟市可没有半点关系,怕是要大赚一笔了。 至于罗恒么. 此事就此定下,议事散了,铁西山与罗恒都各回了官署。 独康大掌门被铁流云留下,后者以筑基之尊,露出一副慈蔼长辈的模样,不仅悉心问了康大宝近来的修行难点,还毫无厌烦之色地一一作答。 亲身教导,这是寻常的入室弟子与亲近子侄才会有的待遇,康大掌门沾了黑履道人的光,也能享受一番这个待遇。 “早知道叫老三也进来听听。”这番讲道铁流云并未做什么藏私,虽远比不得黑履道人那般鞭辟入里,却听得康大掌门大有所获。 虽然平日里黑履道人也常对康大宝做些教导,但前者毕竟是天才人物,许多在康大宝看来都是关键的地方,黑履道人却并不会着墨太多,他只着重对一些关卡难点重点讲析。 康大宝虽然在黑履道人的讲道中受益颇多,但平心而论,还是今天听了铁流云的这一场讲道来得收获最大。 出门一抹储物袋,骑上老驴,门口牵着乌血驹的蒋青正等着呢,两人一道回了康大宝在平戎县的县尉官寺。 县衙那头早就传过消息,官寺这边大小吏员集合整齐在门口列队跪了一地。 康大宝此次不是来查他们有没有作奸犯科的,他自己的事情都还一大堆,没有太多精力放在料理这些蠹虫身上。 是以只不咸不淡地告诫过了几句,便又将众人遣散回去,各司其职。 进了官寺之中,康大宝把吏员们凑钱买来的一桌灵食浅尝几下子,他们去找的那处酒楼的庖师修行显然不到家,还不如靳世伦做得可口。 下吏们也不够用心,连康大掌门好吃肘子这一爱好都未打听清楚,一桌饭吃得索然无味。康大宝索性与蒋青各寻了一间静室,好各自修行。 康大宝先布好阵法禁制,清眸宝液这等贵重东西不便在这简陋静室使用,万一出个什么幺蛾子,那便是暴殄天物了。 他修为刚才突破正是要好生巩固的时候,行气之余,他也时不时将炼尸从养尸袋中拿出来看看。 这具炼尸在与二阶噬金鼠对战之时伤的不轻,差点都被化成几截,彻底毁了。若想要再祭炼恢复,怕是得寻一个养尸地蕴养些年头才行。 可毕竟这具炼尸威力也未达到康大掌门预期,要不要那么多精力去将他恢复过来,却是个值得康大掌门好生考虑的事情。 如今他第二面戍土青元盾也被毁了,银锏也没了,白罴牙旗耗费不小更合阵战所用,如此一来,康大掌门手上合用的法器便只剩有得自恶奶奶手中的那柄短刃。短刃犀利倒是犀利,但效用却太过单一,对上高明的对手难以奏效。 再寻一两件适用的法器现今却成了康大掌门迫在眉睫的事情。 不过这事也急不来,过些时候看看有没有去韩城、宣威城这些大邑的机会,再去寻一寻。 就这么又过了大半个月,十三县的主官才将将集齐。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唐固县的继任县令因了霍家报上去的人选并未得到州廷的批复,是以还悬而未决。 于是铁流云便又点了铁西山来代理霍禀唐固县这个老家的一众事宜。 这便有点令人玩味了,霍家先是被州廷夺走了唐固县灵石矿脉的属权,后又连个唐固县令都定不下来了。 他家在州廷的处境看样子要比康大宝想得还要艰难许多,说不得就即将要失去被他们把持百年的唐固县令之位了。 康大掌门穿着素青官袍,佩踰石带,一如既往地埋着脑袋站在一众同僚最后面。 不过饶是他如此低调,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引到了场内大部分的人的目光投过来。 此时匡琉亭初来云角州,与平戎县谢复同届的一众县官如今大多不在了。如今的场中人比起他们的前任而言,勿论是修为、家世都要超出一大截。 可康大掌门站在其中,还是相当惹眼的。 勿论是善欺妇人的名头、还是阵战之际首次立功、再是在南安伯亲临的大婚上聘了费家嫡女、最后又靠着一个实力莫测的黑履道人的带领下,从唐固县灵石矿脉那类绝地里头囫囵回来. 都使得在场的一众仙朝鹰犬不可能再无视眼前这个小小的练气掌门了。 论修为,康大掌门年不过四旬,也已是练气七层的修为了,货真价实的有望筑基。只凭这速度,足以在在座众人之中排入前五; 论势力,人家是一派之主,纵算重明宗势力不大,那也有可以任人家如臂挥指的二三十号练气修士,比起场中好些都是家族弃子的各位县尊可好上太多了; 论背景,人家有黑履道人做靠山,那可是位连州廷司马费南応都要礼遇的筑基真修,按坊间传闻,都是有望金丹的角色。 论妻族,就是把整个山南道金丹假丹的亲子亲孙扒出来数一数,也没几个能比康大掌门强的 这样一看,此时的康大掌门站在人群头简直算得上是人中龙凤、鹤立鸡群,由不得大家不瞩目。 可不久后,真正的主角登场了,大家便又将目光转投了过去。 铁流云从衙后走来大马金刀地坐上了罗恒的县尊宝座上,俯视众修一阵过后,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口言道:“伯爷着我主管云角州各县墟市、坊市重建一事,其中有些细节,需当面向各位言明,请听仔细。” “诺。”众修齐齐应道。 “其一,自即日起,云角州境内各处墟市、坊市都由云角州廷颁发商引。各县需严查各处,若一月内各家还留有伪引未上缴销毁的,按通贼论处,判全族流刑。” 铁流云拍拍惊堂木,轻描淡写地便讲清了州廷的大动作。旋即拿出一副密布红点的法器舆图,随手一圈: “其二,自即日起,以上二十七处墟市、坊市旧址划归各县统管重建,再非一家一户的私产,州廷会派专门的市尉过来监管,位同正九品下,各县需好生配合。” “诺!”康大宝强忍下开口诘问的冲动,闷声应道。 “其三,后续州廷的大宗交易,优先选择这二十七处墟市、坊市供货,交易所得的市税各县分三成留作公帑,其余七成上缴州廷。各县中流内官家人原则上可优先赁居、采买商铺,州廷头十年免征赋税。” “诺!”此时众修脸上已浮出喜色,知道这是州廷肯给的甜枣了,粗想一下,也是个不小的进项。 “其四,念在平戎县康县尉征伐有功,平戎县州廷不派市尉,仍由康县尉统管。” 铁流云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67章 隔阂暗生 第167章 隔阂暗生 康大宝听得陡然一惊,眼见此时堂上铁西山眼神依旧和煦,周遭同僚的目光又纷至沓来,使得他如芒刺背。 也不知州廷那边这么做,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当马骨挂在黄金台上头,还是故意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或许这算是南安伯对黑履师叔的示好?”康大宝心中未有多少喜意。 继续做重明墟市的市尉自然是个肥差,但此后就是给仙朝敛财了,极容易被本地势力当做众矢之的。 挣得未必比过去多上多少,但其中蕴含的风险,比起当初可不能同日而语。令得康大掌门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声,“这他娘的!” “还不恭喜康县尉?”铁流云见了场中众修并未表示,提高音量,语气不满地说道。 “恭喜康县尉了!” “县尉好福气呐!” “伯爷青睐,大有前途呢!” 以康大宝的阅历自然听得出这些话里头心口不一有之、阴阳怪气亦有之,就是没有个真心道喜的。 就是在铁西山这个颇为相熟的同僚嘴里头,都有些嫉妒味道。 铁流云言简意赅地讲完这四点之后,云角州这一十三县县官齐聚的这场议事就此结束,连顿酒宴都未安排。 会后铁流云也无多的话要与康大宝言,只是又嘱咐他几句要好好做,千万莫要辜负了南安伯的一番栽培。 康大掌门自然也只有点头的份,云角州这水越来越浑了,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站错了队,可就是破家灭门的横祸。 这番干系太大,想着还是要早些回去与黑履道人商议才是。 出了县衙正堂叫上蒋青上了飞舟,康大宝连官寺都懒得回,忧心忡忡地往重明宗行去。 —— “哦,你们前些日子见到姑爷了?”费疏荷刚刚出关,闭关一个月突破了练气七层,再次与康大掌门同阶。 可她的年岁足比后者小了近二十岁,两者的前途自不可相提并论。 似她这类大家贵女,每一步的资源都是有人备好了的,就算资质、心性、勤奋都泯然于众,也有概率可以一路按部就班、顺风顺水地混个青叶筑基。 这命运与连一块吸纳灵气的近灵之地都要靠烧杀抢掠、坑蒙拐骗得来的底层散修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此时费疏荷心情不错,正逗弄着停在其指上的一只小雀,那小雀只是凡鸟,却会人言。 费疏荷只时不时的给它喂上一两粒灵米,便喜得它扑棱起翅膀,“恭喜、恭喜”兀自叫个不停。 “嬷嬷说姑爷的修为又有精进了。慢虽慢些,但根基厚实,说不得要比我们院中的几个护院教头筑基的希望还大一些。”几个贴身丫鬟中年岁最长的玉儿又答了一句。 “哦,这样啊。”费疏荷轻点螓首,倒是未太在意。 她出身尊贵,关系亲近的家中长辈里,便是金丹、假丹都不在少数。对于康大宝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的小小变化,费疏荷并不如何在意,还没有眼前这只雀儿令她上心。 “家中有什么消息传来么?”费疏荷轻轻抬起手指,将雀儿驱到身侧侍女头上,让她玩耍。 “禀小姐,这月家中无有传信。孙嬷嬷倒是找相识人问了一些,都整理放在这里。”玉儿又奉上一枚玉简,费疏荷听得玉儿的说法,登时没了拿起验看的心情。“如今家中现在连一点消息都不传了,还要劳孙嬷嬷自己去问了么?”费疏荷只觉心中有一根暗刺生起来,朝着玉儿摇摇头,淡淡说道:“先不看了,等嬷嬷回来她与我讲便是。” “是。”丫鬟们都是与费疏荷一道长起来的,自然听得出小姐语气中的不快,于是纷纷应是,不再言语。 此时孙嬷嬷也闻了费疏荷出关的消息过来拜见,后者请了前者看茶,问起来费家的近况。 孙嬷嬷似也发现了自家小姐情绪不似刚刚突破境界该有的喜悦之情,但也未只捡那些顺耳的消息来说。 “禀小姐,如今族里有几件大事,一是上月司马去信本家,如今南安伯这里尚缺人手,诸堂可以再派些家中子弟过来建功立业。叶涗老祖也觉司马说的有理,可家中子弟听了都觉云角州偏僻蛮荒,应者寥寥,惹得司马好大不悦。 二是浗水堂的南希家老成就丹成三转,成就正品金丹。如此一来,我们费家便有一十六名金丹上修现世了,颍州老家传讯司马,下月初会在颍州开办金丹大典,若是他有暇,也可回去拜见族兄。 三是巫山堂的咏莲小姐定下了婚期,就在半年之后。夫家是蓟县韩家,定下的夫婿是金紫光禄大夫、京畿道总管府韩参军的嫡孙,冰叶筑基。” 费疏荷听到这个消息,终于再坐不住,寒着脸扔下众人走出屋内,留下一众丫鬟噤若寒蝉。 “嬷嬷也是,知道小姐听不得哪个嫡女比她嫁得好,还说这些消息干什么呢?”玉儿见费疏荷迟迟未归,忍不住出声向孙嬷嬷言语一声。 后者听了这话只是把头轻轻偏过来,都不需要说话,就吓得玉儿容失色,当即拜在地上:“嬷嬷恕罪,婢子口无遮拦惯了,一时失言。” “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还不把嘴管好,说了老身倒无什么。哪天哪个气量小的若是听见了,你们是想被生生打死,还是想被发卖到那些下贱的妓寨里头去?”孙嬷嬷阴恻恻地说了一句,便吓得另外三个丫鬟也跟着拜下去。 孙嬷嬷却不管这些女史,起身往费疏荷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费疏荷此时面沉如水,她虽自幼失怙,未得双亲庇佑,但也是在嫡亲伯父费南応的手中被捧着养大的。 费南応这一支只在三代之前出过一位金丹,如今还有近十位假丹在世,论起来在费家各堂的嫡支里头并不显眼。 可费疏荷的亲父费南成和伯父费南応都是费家这一代子弟中的最为出彩的人物,屡屡在费家掌门人叶涗老祖的面前有所表现,成了费家的金丹种子,这才使得费疏荷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如今已是嫡脉中数得着的女儿家。 真论起来,她的出身、家世、样貌、资质,又有哪一样比不过巫山堂的费咏莲呢? 可偏偏嫁入豪门、位份尊贵,将来可以依仗夫家得封诰命的是后者,自己则连个消息都难收到,眼见就要被家族抛弃,老死在这偏僻的边州。 这等落差,任谁一时都难想通。 孙嬷嬷这时候持着鸠杖踱步到了费疏荷身前,缓声劝道:“小姐位份尊贵,纵是一时困顿,也不该再自暴自弃了。您自小便厌恶修行,若是顺遂地嫁入豪家,能凭着夫家得一世尊贵,那便罢了。可小姐命运多舛,卷入了南安伯的算计里头,靠不了夫家以求体面,就只能靠自己了。” 费疏荷还是没有说话,孙嬷嬷继续言道:“雅晴小姐与小姐关系极近,年方二八,却已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她的婚事,漫说司马做不得主,便是叶涗老祖也不好过问。小姐若是奋发图强,结成金丹、哪怕假丹,这身上的枷锁,自然就不难挣脱了。” “呼,嬷嬷说得是呢。”费疏荷幽幽一叹,可修行又哪是那般容易的事情。雅晴是伯父费南応的独生幼女,真正的掌上明珠。 伯父说是对自己视如己出,可自己终究是寄人篱下的失怙孤女罢了,修行资粮怎可能真与这个堂妹相提并论呢? 自己修行刻不刻苦、用不用心,没有足够的资粮,于结丹一道又真能有多大的益处呢? “雅晴.是啊,伯父怎不带雅晴来这云角州呢?”费疏荷不知不觉间在心中生出一丝怨怼之意,转头与孙嬷嬷说道:“嬷嬷,咱们出去散散心吧,透透气。” 感谢大甸子、tkehc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wqbew、书友20200108225413321两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68章 丰收 第168章 丰收 “老身这就去准备。”孙嬷嬷见了费疏荷面色转好一些,回到屋内叫了丫鬟护院,林林总总好大堆东西准备齐全之后,这才与费疏荷一道出门。 费疏荷头戴七宝羃篱,立在巨大的玄隼脑袋上头,山风劲爽,她的烦闷却未被带走许多。 玄隼划破云层,从一片白的灵田上头掠过,下方是周宜修在今岁种的白苜蓿,看样子长势不错,是个好收成。 这白苜蓿不宜长得太熟,初期汁水充足,最是卖得上价钱。从初期到落期,两者相差也不过就三两天时间,是类急需收割的灵植作物。 是以重明宗此番上上下下不管老幼尊卑,只要是入道了的修士,此时都被周宜修邀来一道收割。 连裴奕与袁晋这两大财源都不得不暂时停了手中活计,毕竟他们两等得,这白苜蓿可片刻等不得。 费疏荷美目一凝,她从劳作的人群中寻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费家嫡婿此时正披着汗巾,手持着镰刀,手法熟稔地似个老农,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 “未想周师弟这白苜蓿长得这般快。”康大掌门从平戎县回来过后还没几天,重建重明墟市的事才将将安排下去,连伤势都来不及养,便被周宜修催得来到了田里头。 莫看这位年近七旬的小师弟平日里头行事一贯小心谨慎,对待一众晚辈都是和煦亲人,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是少有。 可一旦涉及到灵田灵植的事情,周宜修就算是面对着康大掌门,也都是敢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 康大宝将心头的埋怨情绪压下去,指决一挥,镰刀脱手射出。 这看似威力十足的飞出去一斩,却也只斩落了儿臂粗细的一把苜蓿,镰刀便威力尽失地退回康大掌门手中了。 绝大部分常见的灵植收割就是这么劳累的事情。 修士们的法器大多都自带五行属性,用于收割会给灵植染上杂气,要掉很大的精力才能驱除出去。 是以除了周宜修这类有长期修行配套灵决的正经稼师之外,一般不通稼师之道的修士们便只能用器师特制的五行平衡的镰刀。 灵植作物之所以能沾个“灵”字,自然不同于普通的草木。 不通稼师之道的修士们未曾掌握技巧,便也就只能靠着一身蛮力来收割。 是以在田间地头里,就算稼师自身的修为远不如来帮忙的修士,可效率却还要远高出许多。 这不,眼见康荣泉一个小娃娃一把揪住白苜蓿,手中的镰刀轻巧地一挥,就将一大把苜蓿割落地上。 莫看他年纪小,又才刚刚练气二层修为,但收割苜蓿的速度却比康大掌门还要高出一大截,连一旁的蒋青都赶不上他。 莫苦此时在人群中干得尤为卖力,平日里他整日在田间地头里打转,能得见宗门师长的机会甚少。 今天是他难得的表现机会,自然要认真对待。 好强的韩韵道一指苜蓿田,朝着师弟们大声说道:“咱们各出一枚灵石,师兄弟中谁最先收割完自己的一亩苜蓿,谁便得这彩头可好!” “好好好!我同意我同意!”康荣泉这小子听得圆脸一乐,最先跳了起来。 “去去去,你跟莫苦师弟不算,都做裁判去。”站在小胖子身旁的裴确拿着一把苜蓿抽了抽他的屁股。小胖子兀自不服,嘴里头还嘟囔着什么。 那头的莫苦却连忙答应了,这是自己这个边缘人难得一天之内能被师长师兄点名点到两次,这是少有能跟师兄弟们拉近关系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周昕然嘻嘻一乐,她虽没有稼师的天赋,但这么些年跟着周宜修总有些耳濡目染,速度比起眼前这一众师兄弟可快出许多了。 她性子明媚大方,当即便出言说道:“那各位弟弟的灵石,姐姐可就愧领了!” 一旁的几戊悟闷头没有出声,默默将速度又提快了一些。 散修生存艰难,他早年间可是在不少地方打过零工的,莫看他现在床上的活路都有些费劲了,但收割灵植这类活路做得顺手得很,这是铁了心要去挣这些灵石了。 与他挨着的魏古同样卖力,韩韵道的提议若是谁赢了,那赢来的灵石对于他可不无小补。 魏古终于有了一处稳定的落脚之地了,最近还想着聘一房修士正妻呢,正是攒彩礼的要紧时候。可几戊悟这个老头速度当真迅捷,把魏古急出来了一头热汗。 一份本该沉闷劳累的活路被众小子的比赛渲染得如火如荼,连周宜修这个干惯了的老稼师都被这份热情感染。 他甚至唱起了歌,声音醇厚、语调沧桑,似一枚古埙在田间悠扬响起:“既方既皂,既坚既好,不稂不莠.” 他这边唱起来,那头的周昕然也笑着应了起来,唱起父亲从小教她的歌谣,如潺潺流水、婉转动听:“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 其他众修身上的劳累似是被这对父女的歌声冲淡了许多,原本灵力匮乏的身子又被丰收的喜悦灌注了力气,遂也都跟着小声吟唱起来:“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来方禋祀,以其骍黑,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众修之中便数袁晋的表情最为浮夸,暂时离开了原本一刻都舍不得离开眼睛的器房之后,他似乎一下子便活跃过来,又恢复了往日里爱闹爱笑的个性,唱得最是起劲。 小子辈们见他这幅模样,也尽都释放起来天性,哈哈笑着收割起来。 一时之间,这片白的苜蓿田,尽都被重明宗门人的笑声填满,不像劳作、更似郊游。 笑声往云层上方传去,孙嬷嬷有所意动,丫鬟们面面相觑,护院们嗤之以鼻。 而这一副上下一心、热火朝天的景象也并未感染到玄隼上的费疏荷,面对这副田园牧歌的景象,她的反应只是淡淡。 此时在她的眼中,康大宝脸上满是豆大的汗水,一身不合体的攘衣上染满了红土,真跟曾在费家庄园里头见过的那些乡下田舍夫一个模样。 一无尊贵、二无体面,的确跟大家贵女眼中的良配沾不上半点关系。 费疏荷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这样的夫君,奈何造化弄人,家中大人们走了歩蠢棋,激怒了南安伯,倒累得她被毁了一生。 嫁入豪家本是她这类贵女最好走的一条路,如今就此断了,费疏荷在这个夫君身上看不到半点希望。 那便只剩下一满是荆棘的路要走了. 只见她美目轻轻闭合,轻声吩咐道:“返程,我要回去修行了。”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69章 夜谈 第169章 夜谈 周宜修带着康大掌门等人将苜蓿收割之后,叫着段安乐赶来兽车,一道拉进了重明宗新建的仓房之中。 既然铁指挥当日在平戎县衙上说过州廷此后大宗交易都从官办的墟市的采买,康大掌门想着还是先将这批苜蓿留作青储,届时卖给州廷的好。 灵植收割下来怎么储存同样是个学问,周宜修将康荣泉与莫苦都叫了过去。 小老头拿着几样草药制成的汤剂细心讲解如何喷洒,过后又讲起来了要如何布置禁制,也叫还面带失望之色的魏古过去帮忙。 修真百艺从不是独立的,彼此之间同样会有紧密的联系。 这时候便不缺人了,康大掌门下令其余人散了,都回去各司其职。 几小当即散开,未想过韩韵道的提议的彩头,居然是被段安乐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得了。 他做事情向来坚毅,白苜蓿收割的比赛,不仅力压周昕然与魏古,连几戊悟这个老把式都差他一筹。 周昕然正带着一众师兄弟一起簇拥着他,揪着其衣领不让走,非要他同意请客才行。 段安乐这个老实人自然是笑呵呵地应了,直接把刚得来的灵石一颗不拉地塞进靳世伦手中:“嗯有劳师弟今晚准备一番了,嗯众位师兄弟都来我这小院就好。” 靳世伦的伤势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了,正该活动活动筋骨,能有练手的机会,当然不会推辞,“师兄真是一贯大方。” 这笔灵石莫看说着不多,实际已是许多散修约合一年的收入了,段安乐却毫不留恋地一把塞给了靳世伦,的确是个大方人。 众师兄弟们说说笑笑的各自散去,很快夜色降临,大家又陆续来到了段安乐的小院。 门口迎客的是段安乐的从弟,段家在重明宗从来都是小户人家,段安乐这从弟跟他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性子也跟他一样老实可靠。 待众小依次到齐,小武孟跟墨儿、宋晖、董柳儿帮着上完酒菜,也跟着一人一案的落座坐好。 “.师兄弟们拨冗前来,寒舍生辉.”段安乐作为主家,憋了好一阵子,想要学着师长模样说些场面话来待客,却还是说得磕磕绊绊。 坐中的周昕然乐得忙止住他说话,亭亭款款地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好了好了,知道段师弟你高兴我们来,莫学那些学究做派,今日宴饮,不醉不归便是!” 此言一出,众小尽都叫好。 段安乐对周昕然这有些喧宾夺主的举动也无有半点不喜之意,反而只觉如释重负,笑呵呵地跟着一抬酒杯:“师姐说得对,不醉不归便是。” “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场中便数康荣泉这个胖娃娃叫得最起劲,他近来帮着周宜修料理白苜蓿很是辛苦,今晚还是告假才来的,旁边的裴确拉了他几次都没拉住,反而差点被其一把带起来。 不过场子倒因此被他弄得很是热闹,几个年岁小的,听了这话也将筷子落到早已盯好的灵食盘子头去了。 靳世伦这番出山之作安排的菜色十分丰盛,段安乐给的灵石他一分未留,全用在今夜的食材上头了。 众师兄弟也都不是空手而来,周昕然带来了周宜修窖藏的灵酒,裴确带来了从裴奕处讨来的灵液、几戊悟带上了珍藏多年的老参酒、莫苦带来了自己做的灵米锅巴 就连宋晖跟董柳儿这两个才入门娃娃,也知道去山上采了一筐红山果才好意思携手前来。 这些东西一一均分下去,把众小面前本就不大的小案都填的满满登登,真如过节一般。 小辈们大快朵颐,吃得大呼过瘾、连连叫好。 说是不醉不归,其实靳世伦等几个年岁大的都是知事的,又怎么会让坐中几个娃娃多饮呢。 连康荣泉都只给了一碗灵酒,宋晖、袁长生、董柳儿几人更是只能分食一瓢,尝尝滋味便罢。 饶是这样,也喜得他们美滋滋地眯起眼睛。平日里灵酒这东西师长都是不让他们尝的,自然不能浪费了。 他们这头吃得酣畅淋漓,康大宝也在静室中与一众师弟聚在一起夜谈。比起吃香喝辣的一众小字辈,此时他们各自面前只有一杯冷茶放着,显得寒酸许多。 康大掌门浅抿一口身前的灵茶,轻咳一声,正色说道:“此次重明墟市重建有两个最大的好处,一是州廷拨款,州廷主导修建,我们不消再一个碎灵子,甚至还可以在此之间给州廷提供材料、劳力赚取灵石。” 他说完一指舆图上原本凌河墟市的旧址,接着言道:“二是州廷觉得原有的重明墟市与凌河墟市相隔太近,决定不再重建凌河墟市。如此一来,这左近便只剩有咱们一家墟市,不被别家分流,生意么自然要更好些。 且新建的墟市规模会大上许多,比草巫教的草巫墟市还大。届时整个平戎县中,能与重明墟市规模相比较的,就只剩同修会的鱼山墟市了。”“可总也有些弊处吧。”叶正文皱眉言道。 康大掌门听后点点头,议事本就是群策群力的时候,他当然乐得有人出声发言。 “没错,其一州廷虽点我做市尉,但照旧会配两个市主计过来,说是只管清点账目,实则对我还是会有钳制监管。” “其二,之前重明墟市的商家,州廷虽言明了会给死伤抚恤,但未说过将来还会不会再给他们赁居铺子的机会。 他们先前与我们的合作还算默契、互相之间又多有些亲旧关系,若是他们能继续留在墟市中,对于我们应对来自州廷的变化,多少也是一个助力。过几天若是有暇了,还得去铁指挥那儿替他们求一求。” “其三,由州廷主管墟市重建之后,薛家、陆家、野家只给一间铺子免赁金半甲子的优待,原来所占的份额就此作废,我们重明宗除了与三家一样之外,也只多了能从墟市每年的各项税金里中分润一成这个待遇。 现今我能统管只是因了州廷给了墟市市尉这层身份,若是哪天州廷不让我做了,那么重明宗也只与重明墟市有分红的关系,再无管辖之权。” 蒋青不喜欢这些庶务,听得眉头皱起,开口说道:“这些事师兄决断便好。” 裴奕自从一心炼丹修行过后,更是沾都不愿沾这些事,也附和着蒋青说了一通。 袁晋相比起他们算是个有主意的,只听他接口言道:“要不要先问下黑履师叔的意思?” 康大掌门沉鸣一阵,点头应道:“嗯,有道理,黑履师叔虽言过不要过多着眼于这些外物,但等师叔出关,我还是需要向师叔禀报一声的。” 在场众人尽皆知道黑履道人虽还挂着禾木道掌门的名头,实则已经常驻在重明宗做太上长老了。 他那些师侄过来请了又请,只是黑履道人每次都未必会见,更莫说请回去了。 不过禾木道的修士近来日子过得可相当滋润,不少有名有姓的小家小户都被他们敲骨吸髓,吞并干净,灵田、灵脉、山林、矿脉都有人投效。 比起辛苦经营赚取资粮,巧取豪夺无疑是更为便捷有效的方式 现今禾木道内黑履道人几个当家的师侄,日子比起还苦哈哈的给州廷打生打死的重明宗掌门可惬意太多了。 黑履道人不愿意回去,未必没有这些后人不肖的关系。 叶正文听得康大宝说完,轻声言道:“凌河墟市原有的商户如今失了去处,他们的实力、本钱都胜过亲厚我们重明墟市的这些商户。有些人口碑也不错,这时候,也是接触他们的好时机。” 叶正文不愧是开过店做过生意的,康大掌门听得点点头,这倒是个可以去做的事情。 “招徕几个牌子硬的商户,是可以更为容易地引来人气。可眼光倒不一定要着眼于凌河墟市原来那些商户上头。 咱们重明墟市算是云角州内最为靠近寒鸦山脉的几个墟市之一了,山货山珍、灵灵草是不少筑基大派都要派专人收集的,请来二十个练气势力,都不如一家筑基势力入场来得响亮。” 康大掌门悠悠说了一通,叶正文独目转了转,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左近数县的筑基大派不多,且大多有了各自的坊市。掌门若要请他们入驻,可要费些心力。” “左近的筑基势力固然难请,稍远些的倒是可以问一问。”康大宝卖个关子,并未再言下去。 “不过两条腿走路总是快些,叶师弟在凌河墟市人头熟,哪些人家口碑好,可先试着接触一二,若是可能,那位陈钰丹师最好能请过来。州廷要派的两位市主计还未到,许多章程未必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师弟接触归接触,话莫要说满。” 康大宝言之有物,叶正文听得点头应是,未再多言。 “好,今夜就先议到这里,明日一早我先去拜见师叔,随后再去趟宣威城。” 感谢蔻芤老哥的五百点币、感谢傲尘66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羽林少郎、书友20230120151449685、飞神之梦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170316161744022、蔻芤、傲尘66、水母蜘蛛、玖钇、盗听途说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70章 出发 第170章 出发 “这本《山一真修御兽解·卷壹》我从应必的储物袋里头翻出来看了看,有点意思。可以给你那个老实徒弟学一学,他若有造化,未来成就应不会差青哥儿太多。” 翌日康大掌门方才入了黑履道人的静室,后者便摸出来一枚青色玉简来,递给了康大宝。 康大掌门行礼接过,这事情他本早有打算的,只是未想过还未来得及与师叔讨要,人家便自己理好送来了。 这份恩情当真是越来越重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不还得完。还不待他开口感激,便听得黑履道人接着言道。 “唐固县灵石矿脉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铁流云与衮石德、不色二人携獬豸铁卫和州廷牙兵将残留的一众妖兽全部铲除。 三香教到底得了两仪宗什么许诺才这么卖力我不清楚,但他家这一代可用的弟子起码折损了大半,还遭了匡琉亭的记恨,他家在普州的总门未必能保得住。” 康大宝听得一惊,讶然问道:“南安伯虽然名义上是‘持节丰、定、普、云四州诸军事民生’,但却连云角州都未料理干净,就要出兵普州,这不是犯了两仪宗的忌讳吗?” “是犯了忌讳不错,但也是两仪宗先犯的忌讳。”黑履道人话说到此处时顿了一顿,“两仪宗先前遣三香教弟子操纵兽群摧毁与岳家相关的墟市、坊市,州廷对此不做反应,乐得岳家威望大跌,好自己接手云角州各县商事。 这事情本是两方都在敲打首鼠两端的岳家而已,事件中除了一些小门小户利益受损之外,州廷得了实惠、两仪宗得了面子,本有默契。 可两仪宗派遣三香教筑基操纵由二阶噬金鼠带队的鼠群袭杀了唐固县二三百号修士,便是犯了忌讳了。” 康大掌门这时候听得了然,暗道声原来如此。 正常而言,修界之中实力相当的两方若有争端,也该是兵对兵、将对将,若是双方都派出高阶修士肆意屠戮低阶修士的话,那不是就乱套了么? 一般而言,应该是下面人先象征性的打生打死一番,再由高阶修士做些切磋。 不过低阶修士的打生打死并无太大意义,纵是一方已经胜了,但只要上头的高阶修士输了,那就胜了也不是胜了,最多只能保证自己一方全身而退就了不得了。 两仪宗如此行事,的确是犯了忌讳。匡琉亭这次得了借口,趁此机会跑到隔壁普州去搞风搞雨,倒也不算过分。 只是这位伯爷虽然公认是仙朝宗室的芝兰玉树,但现目前到底还未结丹呐,两仪宗的几位金丹就任他这么拔胡子么? 康大掌门想了一阵便不再想,只觉这当真是喝粥的替吃肉的操心。 这些大人物想做什么,他一介练气小修又怎么想得到?庸人自扰的事情做不得,只求南安伯再发大兵的时候,别再抓自己的壮丁便是了。 康大宝放下这些心思,又将重明墟市的安排与自己的打算与黑履道人一一讲了。 后者听了只轻轻点头,未发意见。 只说这些俗务稍微上心便是,切记莫要沉溺进去,筑基之后自会觉得海阔天空,诸般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康大宝点头应是,告别黑履道人后本是要独自上路的,蒋青却又来了。康大掌门想着蒋青近来留在宗里头,却也无事要做,便不赶他了。两兄弟轻车简从,这便出发。 带上也好,若是碰上那些不长脑子非要劫道的匪修,也好捡几个储物袋回来缓解一下宗门的灵石压力。 近来世道不好,但对于有些匪修、邪修来说可又是难得的好世道。 正因如此,陆巽领着长长的驮兽队伍,走在从鱼山墟市通往唐固县的大道上,整个人十分谨慎。 贺德宗把他们安排进入的是一间中等规模的商队,比之蒋青第一次与贺德工跑商那支商队规模要再大一些,有约么三四十修士、二三百武者夫子。 领头的贺家子弟修为不高,仅是练气五层,但商队内的护卫统领是两个练气后期的老者,一着黑衫、一着青衣,皆是被贺家恩养多年的客卿。 按说在云角州境内,这等配置的商队,走一走相熟的商道,当是可以自保的。但如今市面不靖,特别是前不久不少小家小户都因了受了州廷的征调之后,死伤惨重,上头承诺的抚恤又发不下来。 遂便有不少原来的本分修士动起了歪心思,三三两两地纠合起来,要做些无本买卖了。 是以此时商队中的修士尽都警惕非常,这些临时纠结的流匪不同于有稳定地盘的坐寇,跟常年来往的商队并无什么交情,想谈个价钱都难,最是恼火。 不多时,沉闷的队伍沿着大道走到了一处垭口前头。 带队的贺家子弟是经商熟手,当即抬手止住商队,祭起一张黄符,扬起青烟。 不一会,垭口暗处便窸窸窣窣地窜出来几个停了敛息决,手持法器的山匪。 虽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得这副景象了,但一旁的陆巽还是暗暗心惊。 这些山匪中好些人修为才止练气初期,自己在他们现身前却都未发现。 由此可见他们这些人别的术法未必高深,但敛息决的造诣倒是不浅。 若是没有根底的商队来了此处,又实力不济,肯定是要吃个埋伏的。 “霍,我道这年头还有谁家有这本钱集合起这般大的驮队呢,兄弟真是瞎了眼,没认出这是贺家哥哥的商队。” 领头的山匪见了贺家商队打头的豹子旗,当即贴上笑脸说道。 云角州的这些坐寇与贺家这类跑商的不能说是天敌,倒更像是一种共生关系。 坐寇控制着商道垭口,比起打生打死,死伤一片才能赚得实惠,还是能从商队们的手中收到相对稳定的路税、相对便宜的灵材,这细水长流的买卖来得更好。 当然,这些坐寇都不是好人,实力、本钱都不够的商队若是闯进来了,自然也会被他们一口吞下,吃干抹净。 这也算是无意之中帮助贺家这类大商队剪除了一些潜在的对手,更莫说,其本身,也是商队的交易对象之一呢。 “这位当家的请了。”贺家子从坐骑上下来,面带微笑,拱手行礼,就像是拜访寻常同道一般,没有丝毫轻视做派。 “贺家少爷请了。”领头的小头目恭恭敬敬地回了一礼,他只不过是此间的小头目,远当不得“当家”这个称呼,听得贺家子的吹捧,也是由衷的高兴。 “前头马家寨子的主人换了,一二月前从平戎县来了几个手段厉害的,凶厉地紧,马家寨主甚至被其中一个女修生生剐了。他们处事有些凶恶,我们寨主去了几次都未讨到好,贺家少爷路过时候还请小心一点儿。” 小头目接过贺家子的灵石口袋,发现其中还多了五六个碎灵子,当即喜笑颜开,见了贺家子这便要走,立即出言提醒。 “哦,多谢当家了。”贺家子听得目光一凌,上了坐骑颔首称谢,给一旁扛旗的杜青使个眼色。 后者立即仰头喷出一道清气,显化蕴在贺家豹子旗上头,令得旗上的更加凶豹栩栩如生,愈发显眼。 带着驮队的陆青自然晓得这是为了警醒新入场的势力看清楚这是贺家来的商队,还是大家一道发财,相安无事的好。 “噤声,出发。”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71章 凶名赫赫 第171章 凶名赫赫 马家寨子的原寨主马黑袍是散修中少有的练气后期修士,凭着这份修为和一件可攻可防的中品法器玄风袍,在左近闯出了不小的名声,是以得了能在这处商道占山为王的资本。 马家寨子从前叫什么周遭也已无几个人记得了,反正自马黑袍来了,将原主一家屠戮过后,这里便叫马家寨子了。 但就在一个多月前,马黑袍也没了好日子过了,一伙从平戎县流窜来的贼男女占了他的寨子。 一行人中仅有的那名女修手段狠厉,将马黑袍的玄风袍打落过后,当即将其吊了起来,生生剐死了。 被马黑袍收拢来的十七八个喽啰本也是敢打敢杀的硬角色,可面对来的七八个凶人,却都是乖乖顺服了。 怪只怪马黑袍自己败得太快,都没给喽啰们助拳的机会。 大家都是提着脑袋跟着强人混口修行资粮的,当家的既然没了,那改换门庭对于这些喽啰们来说当然就毫无压力了。 跟谁混饭吃不是混饭吃的。 不过当寨主当到似马黑袍这样一个忠心手下都没有的也是少见,这倒也省了新来的修士们收拾人心的麻烦。 对于马家寨子原有的喽啰们而言,换了个当家、换了伙更厉害的人做当家,大小还能算是件好事情。 守在垭口上的喽啰们看着身前那个曲线玲珑的女修,纵算她双峰耸立、面容娇艳,看得这些惯来会作奸犯科的祸害们禁不住食指大动。 可只要他们想一想前任当家那副干干净净的骨架子,大家心里头才刚刚起来的那点儿歪心思,便自会熄灭下去。能在这世道活下来的,又有几个蠢角色。 “这位的味道可不是自己这种货色能尝的。” 喽啰们窃窃私语一阵,此时从寨中下来了另一位当家,是个独目男子,面容麻木,嘴角歪斜。 他略过一众喽啰走到女修跟前,细声说道:“邵家妹子,前头探子刚报了,来得是贺家的商队。” “贺德宗在吗?”女修轻声发问。 “未曾见到,只有两个练气后期的老修客卿坐镇。”独目男子摇头言道,他的脸被冰刺冻坏了,做不出表情,但对眼前女修的那丝迷恋却从仅剩的那只眼眸中流了出来。 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女修轻点螓首,并未多说什么,任那丝迷恋从身子旁边擦了过去。 独目男子意会了女修的意思,“既如此,那便是原定吃下贺家商队的计划不变了。” 他们一行人中包括女修在内有两人因被一无良狗官征募,参与大战之后伤了根基,现在亟需挣些灵石寻个高明丹师医治。 在这里做这坐寇稳虽稳当,却没有做流寇来钱来得快,是以大家都没有久居此地的意思, 二人话后未过多久,一支扬着豹子旗的商队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一路播土扬尘,并无要遮掩的意思。 于已经在左近数县行商近百年、身后又与一名筑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贺家人来说,的确不需太过理会似马黑袍这类小寨主。 况且带队的贺家子又在路上偶遇了刚好突破了练气五层,出来游历的贺德工,恰好结伴而行。 平添一位练气中期修士,使得队伍的实力又有了一定提升。 不过此时马家寨子已经易主,周遭的其他匪修又都说不清新来这伙流贼的根底,这便令得带队的贺家子与贺德工存了小心。 明面上照旧旗帜高扬恫吓对手,暗地里商队内的修士各个皆是做好了准备,只待事情有变,便直接兵刃相见。 商队一方披坚执锐,匪修一边则又从寨中下来了两个首领,皆是面色苍白,看着伤势未愈。一众喽啰们在几个首领的喝令下,也开始严阵以待。 喽啰们之前那些年与贺家商队没少来往,谈不上有交情,但关系肯定说不算坏。 这是因了贺家人出手大方、广结善缘的关系,每次过来除了该交给马黑袍的常例外,也不会吝啬给当值的下面人一些好处。 若不是这几个当家的大方,承诺抢劫商队的收获一半归四个首领,一半归喽啰们按功绩分发,大家是绝不会乐意与贺家这类良善人家动手的。 眼见商队就要行到道中的拒马前头,一个最舍得性命的喽啰做出副跟平日里一般无二的高兴模样,笑嘻嘻地迎着带着驮兽打头的陆巽上去。 行礼过后才客气接过陆巽手中的灵石袋子,没忘记掂量一下过后脸上露出谄笑,才转身离开。 “工叔,看样子这马家寨子的新主不是浑人,倒是咱们多虑了。”带队的贺家子脸上露出喜色,并未从这场景中嗅出危险。 倒是贺德工仍是眉头紧锁,肃声道:“告诉大家提起小心,莫要放松警惕,想舒坦不差这么一会儿。”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过黑山盗与三香教这两重变故之后,贺德工已经成长了不少了。前些年因了家境良好带来的一些膏粱味道已经消散,使得他整个人都已经老成了许多。 商队刚刚经过拒马关卡,走到一半,前头便有新寨主亲近人听闻贺家商队经过,特来拜会。 这是坐寇们打秋风常用的借口,领队的贺家子见了迎上来的寨主亲随是个袅袅婷婷的婀娜女修,心下警惕又落下大半,连一旁的贺德工谨慎也跟着散了不少。 陆巽眼瞅着过来的女修眼熟,还未想起是谁,便听得身后贺德工大喊一声。 “小心!” 扛着豹子旗的杜青被身侧的贺德工一把扯开,还留在原地的贺家旗帜登时被一柄巨锤砸了上去,当即散碎一片。 还不待杜青反应过来,便见贺家子被当面女修吐出来的一口香气迷得晕了双眼,遭一条布满尖刺的长鞭裹了收去。 “遭了!”同样眼见此幕的陆巽心道才将将心道不好,便见两名后期修士之一的黑衫老者同样一时不察,被一条尖刺长鞭裹住。 他倒没贺家子那般好运,长鞭上的尖刺轻易的划破黑衫扎破皮肉,带有的毒素飞快地浸没入老修的血液里,不消片刻便见他面上泛起黑青之色。 饶是使出了诸般手段,一时都难以挣脱裹在身上的长鞭,很是狼狈。 贺家商队中另一身着青衣的后期修士当即大惊,他与这黑衫老者实力本就在伯仲之间,后者如此轻易地便败于敌手,那自己. 正待他迟疑不定之际,此番遇袭的贺德工却很是镇定,临危不乱地带着身侧的杜青与一个贺家家生子一同打杀了两个冲在最前,来赚便宜的喽啰。 随后提着还在滴血的喽啰人头于混战之中大喊说道:“不知当面是哪位朋友?此是洪县贺家的商队,莫要被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这话可不仅是喊给对面几个首领听的。 有些得了阵令一拥而上的喽啰们此时听了“洪县贺家”这四个字,在心里头也泛起嘀咕:“眼前这伙人实力不弱便罢了,偏还是家有根底的,这就要细心思量了。” 场中有心思重的喽啰手上动作更是有意的放轻了一些。 他们人要聪明狡黠一些,并未被几个首领的红许诺迷了眼,想着的是若事后贺家真找上门来算账了,自己若没沾惹上人命,总该被发落得轻一些才是。 喽啰们的突袭的效果因了贺德工的厉喝打折了些许,几个首领的眼神却是未见动摇。 只见当头的匪首调转巨锤,又朝着青衣老者砸了过去,匪首的修为虽差了一层,但却压得青衣老者几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 匪修中另两个手持尖刺长鞭的修士,舍了已经被毒素要折磨致死的黑衣老者,带着一众喽啰杀入商队。 莫看这二人一人冷面独目、丑陋异常;一人脸色苍白,伤重未愈,但一身杀伐手段却都不可小觑。 贺家商队一方立即有好几个练气中期修士迎上去合战二人,钟、塔、镜、铃一众法器尽都奈何这二人不得。 特别是那冷面独目的持鞭修士,已是练气七层修为,难可抵挡。 贺德工心忧族侄的安危,转头却也被那面容较好的女修缠上,这女人下手狠厉,不似寻常散修。 贺德工祭出一把飞剑对上女修的飞叉法器,修为也被对方稳压一头的他应付得相当吃力,只觉似乎又陷在了当年与黑五那黑山盗首的强压之下一般。 好在这女修的法器显是新得,运用得并不算纯熟,这才令得他还稍有些喘息之机。 但这局面救不得商队,贺德工仅可自保,领队的贺家子也早早被匪修捉走,贺家赋给领队的诸般手段也尽都用不出来。 眼见倒在匪修的手上的商队修士已经越来越多,贺德工面露焦色,大喝一声:“道友可要想清了,贺家当代家主贺德宗可是某的嫡亲大兄!” 这话听得其面前的女修动作稍稍一顿,旋即飞叉又是毫不留情地扎了下来。 贺德工面色震怖:“这是哪来的强人?!如此不讲情面!” 陆巽到底是一家之长,又跟着商队跑了两年,家底相对丰厚,修为已是练气六层,更是不差。 这些寻常匪修在他手上也难占到便宜,靠着法器犀利强杀了一名拦路的赤膊匪修。 此时在一名练气二层的持戟匪修下苦苦支撑的杜青终于等来了救星,当即与陆巽合杀了对手。 两人将将汇做一处,陆巽转头一瞧,觉得贺德工面前的狠辣女修愈发熟悉。 在又挡了一把来袭的金刀符箓过后,陆巽突地面色一凝,扬声言道:“可是邵萌道友当面,陆家陆巽,多年前与贤兄妹有过一番交情!” 听了这话的邵萌动作未变,那头持着重锤将青衣老者打得连连吐血的邵伟同样没有手下留情。 现今他们连贺家都敢得罪了,仅凭陆巽多年前与他们结下的那点浅薄交情,还不足以令他们收手。 何况,若是真有交情,那康大宝这狗官强拿他们充军的时候,怎不见这陆巽出来求情呢?! 陆巽面色不变,摆脱敌手扔给杜青旋即又道:“诸位道友且听陆某一言,这支商队是贺德宗家主许给重明宗康掌门的,为的是以结两家之好。还请诸位念在康掌门与贺家主的面子上,高抬贵手,事后必有报答!” 正与邵萌鏖战的贺德工听得心头一沉,连自家大兄都吓不得这几个贼男女,把康大宝端出来又有什么用。 令人诧异的是,陆巽的话方一落下,贺德工便觉几个匪首互相对视一眼,手上的动作也跟着轻了许多。 自己的压力骤然减弱,还未及欣喜,便听得当面的婀娜女修愤愤言道:“姓陆的,你莫是拿话诳我们吧?若是虚言,当要小心被老娘生生剐了呐。” “居然有用!”贺德工心中诧异非常,只觉匪夷所思。 是这几个匪首与重明宗的哪个世兄弟有交情?若不然自己大兄的名头怎么可能还没康大宝的好用? “陆某不敢虚言欺瞒几位道友!陆某本就是受康掌门所托来与贺家的道友接洽的,呐,那名杜青道友就是重明宗的门人,有重明宗信符为证!”陆巽心下大定,瞎话更是张口便来。 邵萌闻言把好看的眉头皱了一下,那头冷面独目的持鞭修士更是直接舍下身前对手,长鞭一指,正用一件阴阳钩法器把杜青剐得鲜血淋漓的喽啰便被长鞭卷飞出去。 长鞭再将杜青储物袋摘到持鞭修士手里,他面无表情地将袋中一应零碎抖落出来。 杜青本就是个穷困散修出身,若不是拜入重明宗门下,连储物袋也配不上,便是跟着商队混了些时日,也没有什么身家。 储物袋中的东西不多,冷面独目的修士很轻易的便找出来一面圆木令牌,上有“重明”两个遒劲大字。 令牌方一入手,独目修士朝着邵萌邵伟与自家兄长一一使了眼色,邵伟略一沉思,收了手段,饶了就要折在巨锤下头的青衣老者性命。 气运丹田,扬声喝道:“停手!” 贺德工从身前女修眼中看见了一丝不甘,但后者还是收了飞叉,自归本阵。 这让贺德工轻松之余,心中还生出些荒诞来,“现在康大宝的名头居然真的比大兄好用!” 感谢难啃了哦、捣蛋熊猫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桥本邪、书友2023050220504073、书友1609122031539334几位老哥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72章 商队到手 第172章 商队到手 刚刚还大占上风的喽啰们不明就里地被当家们叫了回来,商队修士们则得了喘息之机,双方列阵站好,互相对峙。 邵伟沉鸣了半晌,这才开口涩声言道。“陆道友,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们兄妹与风家兄弟绝没有与康掌门为难的意思,这一点还请道友面见康掌门的时候替我们兄妹解释一二。” “好说好说,既是误会,这下说开了便好。”陆巽还未答话,贺德工却当先答道,接着朗声求请:“还请贤兄妹先将我族侄发还,等见到了康世兄,某定向他言明诸位道友的高义。” 邵伟迟疑一阵,这时候风家老大在他耳侧言道:“姓康的是与洪县贺家有交情,他两关系当比姓陆还要近一些。” 风家老大言过之后,邵伟这才点头。 邵萌受了兄长指令,给贺家子灌了一碗符水过后,才一把将其扔回了贺德工的手中。贺德工连连称谢之余,不忘让身旁的家生子跑过去递上一个灵石袋子。 接着向邵伟解释道:“先前是兄弟不知内情,不晓得诸位英雄是我家世兄的故交。若是还按马黑袍的份额交常例,实是折辱列位了。这些灵石便当做赔罪,不成敬意。” 邵伟并无推辞之意,颔首接过,扬手一挥:“走吧!” 商队众修似是闻听仙乐,如蒙大赦之余心思各异。 贺德工未想过有一天居然有靠着康大宝虎皮的时候,百感交集。想着这番结束过后,还是要尽快和大兄一起登门拜访一下重明宗的几位世兄弟才对。裴世兄与自家小妹的婚事,又还能不能再商量一下呢? 陆巽则是感到了重明宗根基更深,原定想要自立门户的想法似是又要搁置,静待时机才行。说不得,就要把小妹嫁到重明宗去了,可嫁给谁呢. 杜青更是如获至宝的将风家老二甩回来的宗门信符贴身放好,只觉当年投身重明宗,实是他这前半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待商队修士们提心吊胆地从关卡通过后,邵萌才将不甘的眼光收了回去。 她兄长邵伟在旁开解:“小妹,那恶人能从唐固县灵石矿脉那类绝地囫囵回去,现在又有二三十心腹门人供他驱使,如今还有黑履道人这类强横筑基也在他家坐镇.现在当真是比贺德宗还不能得罪。” 风家二煞听得刺耳,却是未有发声。 纵算风家老二运气好,医好了被冰刺冻伤的脑子,甚至还因祸得福求医途中得了些际遇突破到了练气七层。 但他们兄弟迄今也还是没有要报复康大宝的念头。 先不提对方在战阵上的表现如何指挥若定,只要想想在他俩面前被康大宝用铁尺生生打死的风不行,他两至今都有些不寒而栗。 那厮看着是个面团性子,实则手段狠辣,轻易得罪不得。 邵萌冷笑着骂了一声:“是啊,重明掌门、睚眦必报、善欺妇人,还是费家嫡婿,谁不怕呐!” 她心中恨极了当年捉他们兄妹去攻伐五相门的康大宝。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落得个道途遭毁的下场,更不会沦落到和风家兄弟抱团,纠结了四五个敢打的散修从平容县一路奔波过来,提头做这流贼买卖。 跟他们兄妹曾经的主业仙人跳相比,当一个时刻都要做好搏命厮杀的匪修,这风险无疑要更大许多。 想到此处,邵萌脑中登时想出康大宝那张圆脸来,心生憎恶,把银牙咬碎,恨恨念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 ————“总有一天我要被你们这些蠢货气死!”刚跟蒋青从宣威城回到重明宗的康大掌门这日心血来潮,突地想起来做一下自己这个师父的本职工作,好好考教一番各个徒弟。 谁料众弟子各项术法倒是研习得差强人意,诸多道经宗典却是一塌糊涂。 这气得康大掌门当即拍了桌子,若不是正在灵田忙碌的莫苦带着贺德工一行人来拜见,怕是要好好收拾一番这些不肖弟子才行。 “老弟怎么来了?”康大宝话才出口,贺德工都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其身后的杜青却当即恸哭起来,老泪纵横地哭嚎道:“弟子拜见掌门,弟子差一点便见不到掌门了!” 康大掌门听得有些愕然,他都有许久未曾见到杜青了。 就连后者的面容自己若不认真想想,都有些想不起来了,倒未想过后者对自己还有这份忠心。 陆巽这时候也上来见礼,语气恭谨,锋芒尽收。 连贺德工的语气也亲热许多,口中言道:“此次小弟一行人,全赖世兄救命呐!” 看得康大宝脸色诧异,贺德工才将遭遇邵家兄妹和风家二煞一一讲了。 康大掌门听后面色不变,倒是立在堂下的一众弟子不同程度地露出一些与有荣焉的表情。康大宝却只觉他们这幅模样丢人,让他们给贺德工与陆巽依次见礼过后,再统统赶了下去。 康大掌门倒未想过邵家兄妹与风家二煞连贺德宗的名头都不怕,却这么忌惮自己;也没想过他们居然离开了平戎县,去唐固县做了坐寇。 可既然对方如此行事,那康大宝心头也自有杆秤便是了。 听完贺德工的道谢康大掌门更不居功,只是客气说道:“此等小事,何足挂齿。” “老弟来得正好,老哥我才从宣威城衮假司马府上转来,商量好了云角衮家也在新建的重明墟市内开一铺面的事情。 “不单是衮家这一个筑基势力要来,还有似幻剑盟这些与衮家亲厚的,也都会来,重明墟市要比为兄想的规模还要大些,是以正想去信去问问世兄看要不要再信我一次。” “霍”,贺德工听得一惊,衮假司马、幻剑盟 不意眼前这位世兄现在这么本事了,与之往来的居然都是这等筑基势力,无怪先前那几个宵小听了他的名字之后便不敢妄动。 “世兄这是说的哪里话?!三香教那群祸害害人,怎可能坏了你我两家的情谊。倒是世兄每有好事都未忘了我家,真令小弟感激涕零!小弟这便传信大兄,要他亲来与世兄相谈。” 贺德工说到此处暗下决心,顺着话茬说道:“不瞒世兄说,小弟这次也是受了大兄嘱托,与陆道友、杜道友一起将这支齐装满员的商队交给世兄的!两位道友的本事也学得差不多了,自此这支商队便由重明宗管辖!” 此话一出,陆巽目露疑色、杜青表情诧异,康大掌门倒是依旧笑容和煦,抓着贺德工的双手连连谢道:“世兄厚爱,当真是无以言表。谢过、谢过呀!”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73章 重明坊市 第173章 重明坊市 贺德宗没有如大家料想的那般很快到来,旬日过去,也只有一只灰精隼带着他的手信过来给贺德工。 按贺德工所说,这是因了贺家背后那位郎前辈突地召见贺德宗,有事情交待,贺德宗自然不敢推脱,是以才来不成的。 不过贺德宗信上不仅许了贺家照旧会在将建的重明墟市开个铺面、陆巽所在的商队即日起交由重明宗这两件事情。 还小心提醒了商队先不要着急出发,等他有暇,带着康大宝先去见一见左近三山四水的好汉再说。 康大宝闻听之后,只觉自己这世兄无愧是同辈人里头有数的奢遮人物,欣喜之际,拉着贺德工喝了几场大酒。 倒是被邵萌迷晕的贺家子心头颇有几分不忿,他这支商队又不归长房管,凭什么贺德工就这么给自己许出去了? 不过他那点不忿在确认过贺德宗亲书的手信之后便消散了许多。 他这点分量可不敢忤逆自己家主的决定,决定还是回到族里头报给长辈,请他们裁断来得轻松。 贺德宗没能来,州廷派来的两个市主计却比康大掌门来得要早许多。两个市主计一老一少,看样子不像一家出身。 少的那个姓邓,年纪虽小,还在束发之年。实则位份却要尊些,看样子门第不低,颇有点世家子的味道,二人中以他为首。 邓姓少年从不沾庶务,成天身披白色羽衣、背着把飞剑四处闲逛,反而对着真正做事的那位老年主计呼来喝去、毫不体恤。 不过他对康大掌门倒还算客气,不怎么倨傲。 与这两个市主计一同到来的,还有州廷募来的地师、阵师、庖师.林林总总一大群人。 康大宝听邓姓少年言语中的意思,这块地方州廷似是不打算重建成墟市了,而是要往坊市规模去建。 这话听得康大掌门有些欣喜,盖因若真如此,那规模可就要大出许多了,自己的份额也要更值钱些了。 不过邓姓少年话未说满,只说上头的大人们还在商量,若是此事真定下来,州廷也会再派个市假尉过来。 这也是应有之义,重明墟市的旧址上若真建成了坊市,那在州廷眼里头也能算个能入眼的生意了。 一个市假尉倒是无足轻重,真要建重明坊市,那州廷多少还得派两三个筑基过来镇镇场子才行。 如此一来,康大宝这个市尉虽然免不了要多受些掣肘,可安全方面却有了保障,能让才经历过三香教兽袭的修士们安心许多。 不过既然邓姓少年话未说满,那康大宝也兹当是没有这回事,仍旧老老实实地配合着他们采买各项修建墟市所需的灵材。 不同于康大掌门当初建立重明墟市那副抠搜做派,邓姓少年出手阔绰,是个上佳的主顾。 别的不说,人家这次征募武者做夫子,居然是给灵石的。 不过要求却高了些,炼皮境的武者不要,只招炼骨境界以上的夫子,开出了一百人每两天五个灵石的价钱。 这价钱足算得上是大方的了,消息一出,左近的武者算是倒了大霉,不少小家小户的练气修士满世界的寻摸他们,就为了挣点灵石糊口。 不过他们的手段大多粗糙,行事不留余地,倒还激起来了一件武者鸩伤修士过后,直接被武者殴杀的事情。 这事件引起了不少修士关注,那处殴杀修士的武者势力都还来不及等到修士的本家报复,便被一个路见不平的云游修士剪灭了。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若双方之间都是修士,那互相之间的死伤还不会有人在意。 可一旦有武者犯上作乱,那屁股决定脑袋,有人打抱不平就很正常了。 这个小插曲被人们淡忘得很快,因为很快便有许多别的赚钱生意可做了。 州廷要建立一个墟市,所需的当然不止是夫子。还有诸如灵木、玄铁、风铜等等一系列基础灵材,州廷都会出资购买。 而且不同于别的地方要款艰难,这里只要卖家没有以次充好,州廷这个买家结算灵石也无比痛快。 靠着近水楼台的关系,康大掌门带着从前在重明墟市做生意的许多亲近势力,将这些几乎没有门槛的采购生意尽数吃下来了,各都赚了一笔。 这么一来,也算是帮着康大宝又挽回了一些人心。 现在在山上有些无所事事的魏古也被康大掌门叫下来无偿帮忙。 自康大宝从灵石矿脉把那阵师的手札赠给魏古过后也有些时候了,后者只说那阵师造诣的确高明,但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晦涩了些,需得潜心钻研,短期内难有进益。 于是康大掌门便想了这个主意,现在魏古名义上是代表重明宗为州廷出力,实则是康大宝想让他跟着州廷派来的阵师多混混,看能不能从人家身上偷点手艺回来,好尽快达到能够参研阵师手札的境界。 近来找康大掌门送礼的人家也越来越多了,先前康大掌门还担心自己的重明墟市能不能重建起来,不想州廷接手过后,此处倒还真成了香饽饽了。 真正够分量的人家当然不用来康大掌门这里拜码头,早在康大宝带着蒋青一道拜见过衮假司马之后,就已经带了厚厚的一摞信笺回来。 不少似幻剑盟、子枫谷这些原本与宣威牛家亲厚的筑基势力似是已经寻了衮假司马、或者衮假司马代表的州廷京畿派做靠山。 衮假司马自己想要过手的生意,也都会带上他们一份。 如此说来,说不得就在康大宝去拜见衮假司马的时候,后者应该就已经知道了重明墟市要升格为重明坊市的消息了,所以康大掌门的“招商引资”才来得这么顺遂。 比这消息更需注意的是,州廷的影响力似是正在本地飞速拓张,云角州的一些筑基势力已经算是完全不顾两仪宗的威压,投进了州廷怀里头。 这些大事情康大掌门闲时想想便是,不消他费太多的心力。 平淡的日子过得很快,康大宝这些日子就在宗门、墟市两头打转,奔波不停、未得停歇。 这日他放踏进刚刚修好的墟市牌楼,便见其上原定的“墟”字已被人抹掉,又被人錾了一个“坊”字替换。 康大掌门心头闪过一丝欣喜,刚要寻个人问,却见邓姓少年和另一人正向他走来,只听少年朗声说道:“康市尉,大人们今日传信,升格重明墟市为重明坊市的事情已定下了。这位是刚从州廷过来报到的假尉.” 康大宝见了来人笑容一滞,“好嘛,又是个熟人!” 感谢书友20210307112252350、大甸子、简v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本章完) 第174章 都是熟人 第174章 都是熟人 “许佰将!”康大掌门见了来人微愣一下,正色行礼。 原来眼前这个牛高马大的市假尉,竟是当年五相门一役统领过康大宝这伙平戎乡兵的许姓佰将。 “不敢不敢,重明坊市假尉许应石,拜见市尉大人。”许应石口上言称不敢,面上的不屑却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康大掌门则不以为意,他这辈子被人瞧不起的时候多了去了,这才哪到哪儿。 许应石若真是个表里如一的直汉,那可再好不过。 一个个人喜怒全挂在脸上的人,可都那些口蜜腹剑之辈容易对付许多。 许应石跟着邓姓少年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打完招呼只跟邓姓少年颔首示意,便理也不理康大宝,径直离开了此处。 “许假尉就是这般爽利性格,市尉莫要多心。”邓姓少年颇为熟稔地打起圆场。 “某晓得,许佰将可是某的老上官了,当年在其麾下受益良多。”康大宝哈哈笑道,不见任何羞恼之色。 毕竟许应石可不是罗恒那类货色。 后者不过是一个老筑基家的小小赘婿罢了,手段又稀松,既然敢找康大掌门的霉头,那打便打了。 前者则不然。 早在当年攻伐五相门之役的时候,许应石的修为就肯定已是练气后期了,其在对阵五相门弟子时使出的一手火系道法精妙非常,堪称目无全牛。 只凭着那手火系道法,许应石就算在州廷那只百人队中,也当算得上是个出众人物。 也正因如此,这才能被两位司马挑出来,占据一个当时还算稀缺的“佰将”位置。 如此想来,许应石的本事就算比不得铁西水那般强横,几可比拟将将筑基的修士。 那至少也该是和丰州葛家的葛杨风同一档次的练气修士才对。 康大掌门近年来斗法本事虽然也有所进益,但想来许应石也当不会原地踏步。 依着大族子弟的资粮来算,若是后者修行得顺遂一些,说不得都已经在准备筑基了。 如此一来,莫说康大宝能不能打、敢不敢打,便是打不打得过,都很有些问题。 更莫说,人家可是戴县许家的子弟,纵是那元婴家族中偏支的偏支的偏支也不是康大宝一个练气小派的掌门可以小觑的,轻易得罪不得。 不过一个前景光明的大家子陡然出来做事,起步却仅是一个没品没阶的市假尉,这便有些低得太过了。 到底是许应石得罪了州廷里的大人物,被发配了;还是州廷特意点他来,当做对康大掌门的一番告诫,后者这就得细想想了。 康大掌门想到这里,看了看眼前的邓姓少年。后者虽是来做小吏的,但一身风调开爽、器彩韶澈的气质却根本掩饰不住,应也是大家出身。 既如此,康大宝在这两个猜想中还是更倾向于后者,觉得这是州廷又给自己加了一层掣肘才对。 至于州廷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个小人物如此上心,康大掌门可就猜不出来了。只道或许是想把自己这么根马骨包装得再光鲜些吧。 许应石的到来并未给重明坊市的修建工作带来什么变化,诸多事情还是由康大宝带着两个市主计来做。 确切的说,应该是那个康大宝连名字都不太记得老年主计一人在做。康大掌门在此期间,更多是做了一些排布各家铺面位置、规划各街道布局、规定店面面积大小这类分肥肉的工作。 其他没有油水、又劳心劳力的杂事,则自然而然地尽都落到了老年市主计一个人的身上。 这日康大掌门刚跟贺德工吃了酒结伴从重明宗出来,后者自带着商队来了之后便未再走,常驻在重明宗已有些时日了。 贺家那边也未催他,盖因贺德工这回事情做得漂亮,帮着贺家抢先在重明坊市占了处好位置。 其实以平戎县位置边鄙、灵脉杂乱、修士数量稀少这三处条件来看,重明坊市建起来之后,就算有州廷的扶持,不过个一二十年,也难看清这生意到底好不好得起来。 是以按说洪县贺家拿下一个好位置也未见得能获利多少,不值当多么兴奋。 可这毕竟是州廷主导升格的第一个坊市,在这里的开店的筑基势力又有几个是奔着赚灵石来的?不都图的是能在州廷的大人们面前露个面么。 贺德工甚至因为此事,得了贺家背后那位筑基的夸奖。 这可是他修道几十年里头从未得到过的待遇。 毕竟在此之前,那位筑基真修基本都只与贺德宗交待事情,都未必听过他贺德工的名字。 这令得贺德工有些兴奋,连康大掌门都没有过多的理会过重明坊市的一些细碎事情,贺德工倒是跟着老年主计忙前忙后做了不少事情。 也多亏了贺德工的关系,老年主计对康大掌门的怨气都消散了许多。 康大掌门的飞舟载着二人一路行至到沸反盈天的重明坊市,此处现在就是个大工地一般,四处都是扛着灵木大梁的武者、拉着各类灵材的驮兽。 还要不少将要入驻重明坊市的势力也派人过来验看地方了,其中有个气质恬静、山峰险峻的美貌妇人康大掌门恰巧认得,遂也骑着乌血驹上去打了个招呼。 “原是霍执事当面,多年未见,道友风采依旧啊。” “康掌.康市尉安好。”霍樱陡然一见到康大掌门,面上露出些意外来。 “早知如此,当年那把七曜斩心剑,就便宜些卖给他家了。”霍樱嘴唇轻咬,脸颊上升起两团好看的红云来,散出点成熟的妇人味道。 “哦,不意霍执事也从宣威城来了,今后我们便是邻居了,往后道友有事,也可来寻我。”康大掌门听幻剑盟的管事提起过这霍樱的来头,大致能猜出这位是因了什么才被调过来的。 这位是云角州刺史霍禀的远房侄女,早年间嫁给幻剑盟一位真传弟子做了续弦夫人。 当年霍禀与宣威牛家一位实权宗老关系尚可,幻剑盟为了得些便利,便将霍樱调到了万剑斋做执事。 这妇人颜色又好,生意也做得漂亮,幻剑盟很是满意。 但近些年牛家被灭、霍禀将死、霍樱那位幻剑盟真传弟子的夫君又于筑基之时横死于闭关禁地 经历了这几重变故,宣威城那类富饶地方便已不是她该待的了,只好沦落到重明坊市来开荒。 “未想过曾经在自己眼里头一个身家寒酸的小主顾,到现在居然成了诸多筑基势力都要结交的奢遮人物。”才刚刚孀居不久的小妇人心里头陡然起了些别样心思,看着那胖大汉子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曾移开。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本章完) 第175章 好事成矣 第175章 好事成矣 现今奔赴重明坊市谋生的熟人里头,颜色好的女修可不止霍樱一人。当年凌河墟市里头贩灵谷的马寡妇也来了。 这位代元江的姘头,凭着做生意心黑的特点和一个又挺又翘的圆臀,在左近修士里头名声可不小。 只是如今凌河墟市没了、代元江也死在兽群侵袭之下,马寡妇陡然没了靠山,日子就要艰难许多了。 夫家肯定是回不去了,那亡夫的几个叔伯兄弟正觊觎她那大屁股和丰厚身家呢。 前些年马寡妇背靠着代元江,垄断了凌河墟市好长一段时间的灵谷生意。 虽说其中赚来的大部分收益都交给代元江了,可仅她自己截留的那部分,就是个不菲的数字了。 这笔灵石在她一个练气四层的软弱妇人身上有点烫手,亟需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好安生立命。 马寡妇卡在练气四层的瓶颈已有小二十年了,中途代元江也拿过数样破境丹药给她,但却均未奏效。 这便使得她近乎断绝了修行的念头。 于她而言,或许依着这身好皮囊和之前攒下的嫁妆,找个实力不错的修士托付,过好下半辈子才是正途。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她还是想先在重明坊市谋间铺子,重操旧业再说。 她毕竟已是三十四五岁的妇人了,修士虽说有驻颜之术,但这颜色难说能再保几年。 若能再有处产业傍身,将来嫁人的时候也能显得嫁妆丰厚些,嫁得自然要更好些。 只是她自觉当年与康大宝的关系弄得有些差了,便要拉着虫娘子这位手帕交,相托她一同去见一见康大掌门了。 马寡妇与虫娘子一同来见康大宝的时候,后者正在和铁西山议事。 平戎铁家作为铁指挥的亲族,自然是要在重明坊市把铁家符箓铺重新再开起来的。 二人说是议事,其实也并无什么旁的好谈,铁家符箓铺的一应章程皆都早早定下来了,不消多说什么。 铁西山此行来,除了相邀康大宝明天回平戎县交接账目这件正事之外,再有不过就是觉得许久未见康大宝,怕淡了二人交情,才寻个借口过来拜会罢了。 二人闲聊之中说得最多的,其实还是县尊罗恒的笑话。铁西山这人看着厚道,实则很有些歪心思。 他折辱人的办法层出不穷,罗恒在这些日子里头被他搞得很是狼狈,几有了要舍下县令位置,跑回霍家继续做头单纯种猪的想法了。 康大掌门如今真是个忙人,没有太多工夫会朋友。 铁西山在来前便见了有排成长队的宾客在外头等候,识趣如他,自是不可能在没有正事的时候耽搁康大宝太久。 铁西山起身告退,马寡妇跟虫娘子却在迎宾知客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连铁西山见了眼前路过的两个似水蜜桃一般熟透了的美妇人都暗暗心惊。 只见二女一个臀线挺翘、一个胸前挺拔。前者后桥圆润,一晃一颤皆有百种风情;后者胸口衣裳歪斜,奈白的雪子露出大半,颤颤巍巍,很是馋人。 当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不意我这贤兄现在吃得这么好了.”铁西山也是见过世面的,毕竟家里头那么些姬妾的颜色都难说差。可是一见到眼前二女,还是瞬间有些嘴馋,有了想扑上去咬上一口的冲动。 不提铁主簿有没有馋獠生涎,康大掌门在会见二女的时候却是正襟危坐,不见任何失态举动。 眼前这二位女修可都没有什么好名声,养眼归养眼,康大宝可不想沾惹。 “康掌门贵事繁多,如今要得见一面,还真艰难呐。”虫娘子捂嘴轻笑之际,胸前的一片雪白又跟着抖了抖。 也不知是不是康大掌门眼了,他似是从中看到了一点殷红时隐时现,令得人有些口干舌燥。 康大宝如今已是练气七层修为,瞳术相较同阶也已算高超,自不会有看错的时候。 若是眼前的虫娘子是施以魅术还好,凭着康大掌门的修为境界说不得还没有这么大反应。 可偏偏虫娘子这套动作浑然天成,不见丝毫忸怩做作,这便令得人禁不住心生涟漪了。 “呵呵,道友客气,不知二位今番前来,是所为何事呐。”康大掌门端起灵茶咽下涎水,涩声发问说道。 “不瞒康市尉说,市尉当也知道,如今凌河墟市没了,小妇人想另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若是市尉答应,小妇人定会感激涕零,铭记五内。” 马寡妇无愧是当年在凌河墟市里头只比宋二姐颜色差些的艳丽女修。 只见她说话之时媚眼如丝,行拜礼之时向前倾得很深,足能够显现出她丰满肥硕的曲线。 好让坐在上手的康大掌门能够看得清楚那熟透了的两片蜜桃、惹人遐想。 马寡妇叫上虫娘子这手帕交倒是走了步好棋,不说康大掌门当年做游商的时候被这妇人坑了不少灵石,两人还有些旧账没算。只依着康大掌门这向来爱惜羽毛的性子,就未必会给马寡妇这个老相识面见的机会。 如今他身上“睚眦必报”的名声已经够难听了,若是再盖上一个“性好渔色”的标签,那可就更不美了。 但若加上虫娘子这位草巫教掌门陈野高徒则不同了。现在的康大宝,还未到可以不给那个想筑基都快想疯了的癫子面子的地步。 那位在受了筑基暗伤之前在平戎县可是位出众人物,连山公他老人家都曾对陈野赞誉有加。 黑履道人对其的评价同样很高,只说不可小觑,让康大掌门无事万万不要招惹。 “道友客气了,开个铺面而已,有什么难的,只消申报给两位主计,若是合标,自会安排。”康大宝收回眼神,打起官腔。 好看归好看,这些女修道行太高,康大掌门是个爱干净的,沾惹上了就是麻烦事,还是要敬而远之来得好。 “康市尉好狠的心呐,净拿这些话来诓我们姐妹。”马寡妇假嗔言道,当即哭唧唧起来,胸前丰满一阵乱颤,甚是惹眼。 虫娘子这时候也盈盈一拜,裹着一身香风,起身朝着康大掌门走来。后者脸色微变,起身躲过,并未让虫娘子坐入自己怀里。 这令得虫娘子脸上微笑一滞,两个女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外之色。暗道眼前这人似是个不知道吃肉的。 这在她们的经历中倒是少有,马寡妇心中一叹,既然引以为傲的资本难以奏效。无本买卖做不成了,那便只好真出些本钱了。 只见马寡妇语气一变,正坐椅上,敛去哭容,沉声说道:“妾身这里有一枚破境丹,是当年陈钰丹师所赠,品质上佳,还请市尉大人品鉴一二。” 康大掌门见此时的马寡妇居然还有了些端庄模样,心头略微吃惊。 心道这马寡妇这副模样比起刚才那魅色姿态,竟还要诱人许多,怨不得当年代元江把她视作禁裔,从不准其他人沾手。 不过比起这些,还是这枚破境丹更令得康大掌门心动。市价足值得二、三百灵石的好东西,马寡妇竟这么舍得?就为了赁一处重明坊市的铺面? 不过待康大宝验看了丹药过后就将这点顾虑抛于脑后了,管她什么目的,得了好处便是。 他康大掌门才没心思管马寡妇进来之后到底要做什么生意呢。 就算其进来之后在坊市内当街叫卖原味的小衣,只要按时缴纳税款、赁资,那康市尉看着眼前这粒丹药的面子上,也自会照顾一二。 “嗯嗯,既然道友诚心十足,康某也不好辜负。这样吧,今日内我便与两位主计好好商量一下,旬日内,道友的铺面便能定下来了。”康大宝熟稔地收好丹药,笑吟吟地与二女说道。 “多谢康掌门了。”二女对视过后,不再多言,盈盈一拜,才退了下去。 马寡妇与虫娘子携手退出大堂过后,又避过了下一波上来拜会的客人。 前者心道就算代元江的凌河墟市开了几十年了,成了筑基之下有数的人物,可也没有康大宝这番阵势。 当年眼里头不值一提的小游商,如今竟真成了自己需要仰望,要好生侍奉的大人物了。 便是虫娘子见了眼前景象也是啧啧称奇,虽然心知肚明康大宝现今不过是披着仙朝的虎皮才有了这幅气象。 可一想到不久前还在凌河墟市中被自己奚落的小掌门陡然间已经拔地而起,心头的滋味也可称是百感交集。 出了市尉公房,得了店铺马寡妇心头也没太过高兴,在见了康大宝之前,她本是做好了自荐枕席的好处的。 用身体换些庇佑资粮,于她而言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是未想到康大宝居然提都未提. 马寡妇叹了口气,舍下心中的些许挫败感,取出一块温玉交到虫娘子手中。 此次若不是这位相助,自己可能还真要费不少力气才能见得到康大宝。 虫娘子则是先假意推脱一阵,才将这枚温玉收下。 马寡妇这次出手还算大方,以虫娘子的眼力自然识得这温玉品质不错,戴着有滋补养颜的功效,最适宜她这类注重个人颜色的女修使用。 仅是陪着一起露个面,就能入手这枚小三十块灵石才能拿得下的温玉。 这实惠来得太容易,令得虫娘子有些欣喜。“好好好,看样子在那康大宝身上,还有得实惠可捞。” 康大宝不晓得二女出门之后仍惦记着他。 他有些日子没在坊市中会客了,来的人中也不尽是跟马寡妇一样来送礼的,终有些棘手事情要麻烦。 康大掌门直见到日昳时分这才忙完,又推辞了一众小吏宴请,康大掌门出了正堂,回到了他在市尉公房的住处。房间的陈设依旧简单,只是纱帐里头,正陈着一具胴体,洁白丰润,若隐若现。 入门后的康大掌门神识一扫,显然知道帐中是谁,遂并未因了塌上玉体横陈的女修感到惊慌。 只见他轻轻迈步踏进屋子,反手一挥,一阵清风过去,房门禁制落锁。 康大宝退去戒衣法靴,拉开帷帐,只着一条犊裈走到床前。 见到此景,那美妇人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大片,她似是刚刚沐浴出来,发丝上还残留着一丝水汽,成熟火热的身子上却只着了一件小衣,只将紧要地方象征性地包裹住,使得她更为诱人。 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和其身上散出一股浓郁的芷兰香气交织一起,勾勒出了一张吸人眼球的仕女图。 康大宝扫视一眼,将美妇人周身一丝不漏地看个通透,那眼神滚烫得,让美妇感到自己嫩白的肌肤都被灼烧得生疼。 把脸埋进了软枕里头,不敢相看。 粗糙的大手却上来了,康大掌门双手用力,毫不怜惜:“哼,让你当年不给道爷少灵石。” 只听得屋内一句难以自抑的“嗯”声过后,便是:“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声,敛眉含笑惊。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纱帐之中春意甚浓,一夜无话。 翌日康大掌门从一具嫩白的胴体身上爬起来,劳作一夜之后,他此时只觉神清气爽。 康大宝是个爱干净的,马寡妇和虫娘子过手的人太多,纵是这么白送上来了,美肉上沾着的口水太多,他也不怎么想碰。 霍执事这个未亡人则就不一样了,相较两个女子要清白许多,他自然下得去口。 况且人家可比那两位上道许多,知道先打点公房中的小吏,问一问康市尉他老人家住的是那间屋子。 这等事涉上官秘辛的事情,小吏若没有问过本人,又怎敢告诉呢? 于是受了霍樱所托的小吏刚刚来到康大掌门面前方一发问,康大掌门便知道这妇人是故意要小吏来问自己的,同时也将这妇人所图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美妇人费心费力的把自己剥成了一只小白羊一般的放在了康大掌门的塌上。 任君采撷到如此程度,康大宝要是还不解风情,那可就太伤霍樱的心了。 看来她那有望筑基的夫君一死,霍家如今又是江河日下之势,让她在幻剑盟真的彻底失势了。 再等到霍禀一死,一个孀居在夫家宗门的霍家女子,想来境遇也不会太好。 她如此行事,不过就是为自己的后路谋算一番罢了。 坦白来说,霍樱行事是有点过于突兀的,可既然人家都有胆气敢赌一回,康大掌门自也不会让她失望便是了。 谁不知道寒鸦山左近,就数康大掌门最是乐于助人、好善乐施。更莫说造成此事只消他脱个裤子而已,又有什么作难的。 睡一个霍家、幻剑盟两家之中都无有任何分量的卑弱妇人罢了,他也并不觉得做下此事会恶了霍家与幻剑盟两家。 这么一块香肉都送到嘴边了,他康大宝若还是不张嘴咬上一口,说不得还会被那两家人小觑,认为自己是个无胆鼠辈了呢。 比起担心这两家人动怒,康大掌门在脱裤子前更忌惮的还是他那正妻费疏荷。 毕竟人家养没养汉子还是两说,可自己却是先偷吃了,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费疏荷这些年对重明宗也不是完全不闻不问,至少靳世伦和自己受伤的时候,人家也都是遣了丫鬟来送过伤药的。 至少人家面上也还有个正妻的样子。 不过吃都已经吃了,他康大掌门还不至于后怕。毕竟为了吃下霍樱这块香肉,他也是做了不少准备的。 依着康大掌门的谨慎性子,纵是面对霍樱这么个实力弱小的女修也不可能全无防备。早在这妇人进入房间之前,他便叫人设好了一处杀阵、两处困阵,以作准备。 怕的就是这妇人魅惑自己是意图不轨。 左右用的都是州廷的派来的阵师出力,又不消自己出钱,铺张些便铺张些罢,反正修得也是州廷的市尉公房,自己又拆带不回重明宗去。 日头升起,云生露降。 一夜操劳的康大掌门起身过后,禁不住又回头在霍樱身上又摸了一把。 经过久不食肉味的康大掌门昨夜这么一通鞭挞,使得霍樱这个久旱逢甘霖的美妇人也彻底败下阵来。 直到这会儿,霍樱都觉自己还没有丝毫力气,只能似一摊软泥一样瘫在床上。 大好春光被一床已被不知在昨夜浸湿了多少次的锦被盖住,只露出两只洁白如玉的藕臂,诱人探索。 这时候霍樱只听得起身后的康大掌门轻言一声:“这些日子你就住这里吧。” 把脸埋在软枕里头的美妇人感受着一直大手正在自己丰满的雪臀上头摸索,羞得不敢出声,只隔着被子轻声嘤咛了两句。 康大宝好半天才舍得从收回大手,丢下一丝不挂的霍樱,起身离开。他的确有些眷恋这份久违的温存,可他跟铁西山昨日便约好了,今天还要抽空去平戎县衙一趟。 原因是铁西山不日便要去唐固县做县令了,这平戎县的一应事宜,还需康大宝亲自去一趟,才好交接。 直到康大宝离开住处,塌上的霍樱才敢缓缓起身,锦被滑落,露出她雪白光滑的香肩,美妇人眼中露出迷茫之色,紧接着幽幽一叹。 未想自己的一番辛苦却并未换得什么许诺回来,康大掌门提起裤子便走,倒令得她有些惆怅,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得是对是错。 这天底下多的是铁做心肠、石做心肠的负心人,穿上裤子便不认账的人多了去了。 她的处境之艰难,并不只单纯如康大掌门所知道的那么简单,若不然也不知至于这么干脆地便睡到了康大掌门的塌上。 要知道,这可是连马寡妇和虫娘子那类人都做不出来的放荡之举。 霍樱如此行事,不过是因为被发落到重明坊市不过只是其身后的豺狼们做的第一步罢了,若是她还不想法自救,怕是要更加凄惨。 而相交不多的康大宝成了她眼里头的救命稻草,她对虽也知之甚少,但却本能地觉得能拿出自己大半身家给小师弟买把极品飞剑的人,当不会坏到哪里去。 可仅这一点便够了。 自她夫君破关失败之后,亡夫的师兄弟们就渐渐都舍了君子之态,一个个都喜欢入夜之后来找话寻她谈心。 本来若是他们不来,霍樱她倒未必没有这份心思。 毕竟她还年轻着呢,才生养了一个孩儿,不至于替亡夫守节这么些年是其一,在幻剑盟内她也着实需要一个新的靠山是其二。 可一见那些人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模样,其中有不少人还与她亡夫是相交莫逆的关系,却都是一副急色做派,看得就令人作呕。 师兄师弟先来谈心,紧接着师叔师伯也来关怀,到最后便是其夫的几个入室弟子中,也有人改了从前的规矩模样,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敢对她动手动脚的了。 这还如何能忍! 霍樱将这事情闹得极大,弄得宣威城中都有不少人知道了。 坊间里幻剑盟全盟上下都习好悖逆人伦的笑话传得沸沸扬扬,算是彻底坐实了他家门风败坏的名声。 虽然坊间的传言的确是事实,但这世上正是真话最伤人,这便令得幻剑盟的一众高层们大为不喜。 他们既然被落了面子,那青虫上脑的犯事弟子自然遭了严厉的处置。 而霍樱作为此事的“罪魁祸首”,同样在一众盟主、护法的面前讨不着好,处境艰难无比。能被发落到重明坊市来开荒,便已是还在喘气的霍刺史还有那么三分薄面的原因咯。 霍樱想到此处,心中难过,抱起锦被将自己丰腴艳丽的身子尽都盖住。 “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三岁小儿都知道,自己有这身皮囊和先夫留下的修行资粮。若不寻个依托,那以后的日子里还有的是遭人觊觎的时候。 这两样东西,凭着自己是万万保不住的。 “只盼自己这次,赌对了罢。” 感谢羽林少郎老哥、王成铁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20823100343614老哥的月票 老白不太会写开车,但想着还是可以尝试一下(尝试过了,改得太累了,什么用心的笔墨都得删掉,有些心疼,以后不写了) 写得不好,请大家见谅。 这章修修改改耗费了很多时间,但也有六千字了,虐了这么久的康掌门,算是给他吃一颗小甜枣吧,所以今天就一更了。 正好老白最近也在想要不要合成大章每天一章,看能不能涨点均订,毕竟老白还是想在三个月后能吃到全勤,好把这个故事继续匀速写下去的。 不过最近有老哥说节奏是有些慢了,原因是我想从侧面表现出康大宝的小小蜕变,可能写得没太写好,但我觉得还是需要埋点线做下铺垫的。 不过从明天开始故事情节会进入一个小高潮,希望老哥们能继续支持,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76章 蓝银矿脉 第176章 蓝银矿脉 康大掌门从霍樱身上起来后,便径直走到了重明坊市外的一处无人的崖壁,此时一个干瘦的道装老者架着一头翼展三丈长的铁羽鹰正停在这里。 康大宝一人一鸟都见过,老者是平戎县一名小有名气的兽师,印象中他应当还有几个本事还行的结义兄弟。 他们这伙人在平戎县左近风评不错,多是结伴去寒鸦山脉猎妖赚取资粮,对县中同道们下手的时候甚少,算得上是少有的良善人家。 而这铁羽鹰则是黑林堡罗家家里传承了近百年的一只灵禽,品阶倒是不高,仅是一阶中品罢了。 只是听闻历代罗家家主都对这只能彰显威风气势的巨鹰喜爱有加,不想如今却落入了道装老者这一外人的手里头了。 “看样子,咱们那位县尊的日子好像更加难过了。”康大宝摇摇头,他当然只是唏嘘一声便罢了,怎么也不可能为罗恒操心什么。 道装老者这么早在这里候着自是被铁西山派来接康大宝的。 算算时候,人家刚从平戎县衙出门的时候,自己应当还在塌上乐此不疲地鞭挞霍执事呢,夜风潇潇,当真辛苦。 有铁羽鹰这种灵禽代步赶路比老驴可强不少,虽比不得之前征战五相门所用的玄隼,但也相当迅疾。 道装老者在道上很是殷勤地与康大掌门搭起话来,姿态放得很低,完全看不出是即将要接任铁西山位置的平戎县新主薄。 平戎铁家这次没有放自己人上台,而是选了这么一位散修继任保全他们家的利益,怕是大有深意。 不过这和康大宝关系不大,以他的性子他也懒得去猜。道装老者修行几十年,去过不少地方,甚至连道外都去过,这等经历在同道之中倒是少有,见识不浅,康大掌门与他聊了一路,倒是增长了不少见解。 道装老者当然也乐得与康大掌门打好关系。 按照铁西山先前的交待,待他出任唐固县令之后,平戎铁家后续应当会听从铁指挥的授意,把很大一部分精力投到富裕得多唐固县上去。 平戎县这贫苦老家他家就顾不过来了,才选了道装老者当个幌子。 平戎铁家当也清楚,只凭着道装老者这点本事和本钱,自不可能同康大掌门争锋。他们只希望这老头能够尽量庇护好老家的产业便是,其他则不做他想。 铁羽鹰飞得比康大掌门的灵舟还快上不少,二人很快便飞至平戎县衙。 途径县城的时候康大宝看得清楚,这两个常驻县中的坐堂县官依旧没有什么力气经营民生。 县中凡人百姓照旧蓬头垢面的,眸子里都少有神采,路中时不时便有饿殍倒地、卖儿鬻女的人间惨剧发生。 由此可见平戎县城虽是入了仙朝堪舆的正城,但却还远比不得重明城这等宗门私建的野城治下那般生机勃勃。 这倒也对,毕竟录了仙朝舆图的正城,理论上只有仙朝可以从此地拣选仙苗。其他宗门、家族若想染指,那按照本朝初年的法条,可是要狠狠被拾掇一阵的。 南安伯未来之前,云角州正城内的仙苗都是归各县势力默契均分的,那时候自然会有人上些心思,可现在州廷一来,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刑罚严苛了。 拣选正城仙苗这类事情,大家渐渐就都不做了,免得被人授之以柄。 这些年那些因了亲近两仪宗被州廷破山伐庙的势力里头,有不少可都是因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才被州廷寻到由头,得了个破家灭门的下场。 如此一来,当然不会有几个人对公家的东西上心了,先用心把自己私建的城邑乡镇搞好不好吗? 康大掌门如今可正是风光的时候,门口值守的衙役被铁西山调教得很有眼色,见了他来,忙欠身过来引路。 堂中县官数目依旧不齐,孙兵斗死后,草巫教推举上来接任的人选并未得到霍禀的认可,这件事情还在搁置之中。 康大宝猜这是霍刺史还在拿捏草巫教,好再要一些好处,可后者是估计不怎么舍得给霍禀这个老筑基上供了。 他家掌门陈野想筑基都快想疯了,一个灵石都舍不得拿出来呢,多半是想等霍禀老死再说。 堂上只有罗恒穿着官服,铁西山则作道人打扮。 看着春风得意的康大掌门,铁西山脑海里登时想起来了昨日马寡妇和虫娘子的模样,脸上露出些羡慕来。 心中念道:“左拥右抱,齐人之福呐。” 唐固县的墟市就没有升格成坊市的机会,铁西山获益不少,却远比不得康大宝来得风光,至少还没有那等档次女修过来投怀送抱。 “贤兄辛苦。”铁西山抛下心中杂念,抢在第一个凑上来寒暄,笑容中还有些亲切意味。 “许久不见,道友风采更甚了。”罗恒难看地挤出个笑脸来,算是打过招呼。 他现在诸般手段都用过了,还是难逃出靠山更硬的铁西山的钳制。 其身后的霍家又迟迟不给反应,应是要将他这个赘婿当做弃子摒弃了,是以罗恒近来已经落了心气,不再抱有要跟铁西山争权夺利的念头了。 谁料这么一来,他的日子却好过不少,铁西山也不再与他为难,狎妓宴饮任其自便。 这也让县衙内的小厮们一个个在当值的时候,总算不用为自己的屁股担忧了。 “两位贤兄听了,这里有一份早上刚到的令旨,是从刺史府发来的,说的是.”只这下就能看出罗恒的地位当真高出不少了,毕竟铁西山都同意他念帛书了。 “这是又要征讨何处?”罗恒话说到一半,便被康大宝板着脸打断。 昨天铁西山来的时候也没说这回事呀?!不会是真要发兵去普州打三香教吧?!又点道爷名了?才回来这么几天,骡子也不能这么使啊。 铁西山早早便看过帛书了,笑着给康大掌门宽心:“贤兄放心,只不过是唐固县灵石矿脉要重启一事,霍刺史又要咱们送些夫子而已。” 康大掌门这才长出口气,不久前他便听说霍禀去南安伯那儿哭诉了一通,后者听得厌烦了,便将唐固县的灵石矿脉的属权又从州廷划给了刺史府。 霍家才拿回了这处财源,竟然就这么急不可耐又要各县征集夫子了? 那处小小的灵石矿脉到底要填多少人命进去才够呐。 霍家最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才会这么不要脸的到处刮灵石? 这令得康大掌门有些纳闷,不过他已经带队去过一回了,当轮不到他的头上才对了。 那处灵石矿脉虽说被铁流云、衮石德和不色三位筑基真修带着州廷牙兵扫了一遍,已经让妖兽绝迹了。 可康大掌门想起当时那密密麻麻的鼠群就有些恶心,重明坊市和重明宗又都是一摊子事情,自不会接这么个丧良心的活。 要知道,只平戎县因了开采灵石矿这件事都已经丧灭了四千夫子了,那洞中当真是白骨累累,每一块凿出来的灵石都蕴着血的。 康大掌门不想干的苦活,铁主簿也不会有什么兴趣,最后这活被罗县尊接走去做。 霍禀是个货真价实的老抠,从刺史府派下来的活里头尽是这些又累又没油水的,合该他家女婿去做。 这件小事言过了,铁西山跟康大掌门一使眼色,罗恒这位县尊大人就离开了本属于他的正堂。 “小弟不日就要赶往唐固县赴任,家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贤兄多多照拂一番!”铁西山不顾忌身侧的一众小吏,掏出一份灵光淡淡的符器舆图,展开来与康大宝相看。 康大宝定睛一看,微微吃惊,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铁家在平戎县竟有了如此多的产业。 青竹帮的青竹林全境、同修会鱼山墟市三成的股本、草巫教虫谷阳山的一半属权. 除了禾木道与重明宗的势力铁家并未染指,其他平戎县中排得上号的各家势力居然都被铁家狠狠地咬了一口。 凭着平戎铁家这几十个练气修士可没这么大的胃口,看样子这铁流云的吃相比霍禀也好不到那儿去嘛。 倒也对,天底下没有新鲜事,乌鸦站在黑猪上。 这份舆图被铁西山拉着康大宝讲了好一阵子,堪称事无巨细、悉究本末。 与之相对的则是平戎县中积累的一摞公文,被铁西山随手塞给了康大掌门,只言请贤兄有空再看。 这倒也对,还是那句话,公家事哪有自家事来得重要。 赶了小半天路才来的平戎县,康大宝也不着急回宗,婉拒了铁西山的宴请,他还想早些回到重明坊市,还有好些公务要忙。 不料路过鸳鸯堂旗下的一处勾栏时听到了几句小曲儿,颇为对味儿,索性便低调地走了进去,准备陶冶陶冶情操。 几曲过后,听得康大掌门眉眼带笑,台上这女乐长得虽没有霍樱好看,但唱得却比后者昨夜唱得好听,别有风味。 “这小曲儿真白。” “谁说不是呢。”康大宝下意识地接了句话,突地吓了一跳。才把目光从大腿上移回一看,面前居然坐了一名男子,虬须玄甲,瞅着眼熟。 “见过铁指挥。”康大宝吃了一惊,赶忙起身拜见。 “西山言康县尉有要事不能来府中赴宴,原来是来此处看这些骚娘们儿。”铁流云倒不似与康大宝初次相见提着人头时那般冷冽。 这会儿不仅语气诙谐,手上也不客气,自拿起了康大宝桌上的果子大口嚼了起来。“嘿嘿,不知铁指挥有何吩咐。”康大宝讪笑两声,心里头骂起来了铁西山,“遭瘟的货,你早说这位在家,傻子才推脱不去敷衍呢。” “你也去趟唐固县吧。”铁流云倒是直接了当,用桌上温热的汗巾擦了擦虬须上沾染的汁水。 “这下吏才刚从那灵石矿脉回来不久,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完,血都快为仙朝流干了。再说了,这又不是纠魔司的事情,铁指挥您”康大宝当即面露难色,眼前这位是真把自己当骡子使了。 康大掌门如今资源不缺,又有老师教导,傻子才想去唐固县搏命呢。 “放心,不是让你带苦役去挖矿,知道你已经做过一回了,不想再干那等苦差事。”铁流云笑了笑,把一张凶脸变得更加难看。 “唐固蒯家是你家姻亲不是?丹潼崖是你让给他家的不是?!”铁流云突地问道。 “我家长辈确与蒯家有亲。”怎突地扯到蒯家上去了?康大宝不明所以,但这消息又瞒不过有心人,再过些日子康大掌门都打算帮裴奕去蒯家下聘了,于是如实答道。 “这便对了!”铁流云兴奋得一拍桌子,“他家运道好,近日在唐固县寻到了一处蓝银矿脉,合该你们这些姻亲跟着发财!” 康大宝听完也是一惊,觉得蒯家好运道。 不同于玄铁这类贱到极点的灵矿,蓝银这类矿材在一阶灵矿中算得上中等。 如果矿藏够大,说不定还会有二阶的蓝银晶伴生,其价值就更了不得了。那可是许多假丹、金丹练器时都能用上的上好灵材,等闲的筑基势力都莫想染指。 可这类矿藏,莫说蒯家了,就是如今的重明宗也无福消受,更别说从中分润了,这发个哪门子的财? 再说了,蒯家既然发现了蓝银矿脉,为什么蒯恩没有给自己来信呢? 好嘛,原来只是嘴上亲热,用得着康大掌门的时候“世叔”、“世叔”喊个不停,真到了吃肉到时候了,就想不起咱们康大宝了。 难道他家又要改投门户了?诶,那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让裴师弟悔婚了. 见了康大掌门没有反应,当面的铁流云皱着眉头,心中暗道:“这家伙,消息怎么这般闭塞?!都足足半天过去了,还不知道那消息?!” 心中骂过之后,铁流云才接着言道:“听闻你们霍刺史家里要强占此矿,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不去助拳吗?” 康大宝听得眼珠子转了转,好嘛,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自己是姻亲、又有丹潼崖这个渊源,去帮蒯家抢矿合情合理。 铁流云是自家举主被拉来做后台理所应当,然后白沙县纠魔司指挥就可以有名有份的在霍家的地盘上跟霍家抢灵矿 “呸,荆南州的官儿,手怎么在云角州伸得这么长啊,真不要脸。”康大宝心头骂了一声。 那霍家毕竟是筑基大族,霍禀又是南安伯依仗的本地派头头,自己吃饱了撑得招惹他。 “铁指挥,如今霍刺史可是伯爷的亲近心腹.” “霍禀那老匹夫没十年活头了,垂垂老矣之徒,也配做刺史心腹?!”铁流云将康大宝话给打断,瞥了一眼,接着道:“你可想清楚了,本指挥修行至今,不过百年罢了。但就是在整个山南道筑基之中,本指挥也未必会怕了谁!” “我那从岳费南応?” “.他又不是山南道本土的,不算。” “那我家黑履师叔。” “他他不过筑基三层,也.不算怕。” 康大宝闻言谈谈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反从容地抿口茶,舒服呀,原来这就是有后台的感觉啊! “若是拿下来了,我分你一成。”铁流云脸上阴阳变幻一阵,开出条件。 “铁指挥,康大宝不过一幸进之辈,真没胆子与霍家为难。”康大宝半真半假地回道。 “三成。”铁流云沉鸣半晌,咬牙说道。 “重明宗凋敝不堪,真没实力。”康大宝还是摇头。 “五成!”铁流云红着眼睛一拍桌子,把周遭听曲的闲人们都吓了一大跳。 “……我还得去问过家中长辈。”康大宝真没成想,五成,哪怕是最小型的蓝银矿脉,一年的收益也得三四千灵石吧?真能让重明宗收入翻上许多。 铁流云居然真这般舍得?看来他多半不是看上这处蓝银矿脉了,而是奔着硬要打霍禀那老脸来得。 “这便去问,我就在平戎县等你回信。”铁流云没好气地瞪了康大宝一眼,将后者从勾栏撵了出去。 康大掌门架着灵舟飞回了重明宗后,这才得知却是自己冤枉了蒯恩。原来这蓝银矿脉的事情,在他前脚离开重明坊市之后,蒯恩便有信来了。 不过跟铁指挥所言不同的是,蒯恩的信里头倒没说人霍家做了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人家只说这条矿脉要折价来买。 这倒也正常,毕竟就蒯家这点实力,也确实保不住自己地头上的好东西,人家愿意出钱,能安安稳稳地换一笔灵石,就算少一些,也是件好事。 算算时候,铁指挥知道霍家要买蒯家蓝银矿脉的时间,最多只比两家的当事人晚上半天而已。 所以这不怪蒯恩的信来得太晚,而是铁指挥的消息实在太灵通。 康大宝面见黑履道人从来不消通传,这是他的特权,后者已经出关,正在指导蒋青的剑法修行。 “跟他要六成,他会给的。”黑履道人语气淡淡,就跟说去墟市逛一趟一样轻描淡写:“不给就算了,我们自己去抢。” 一旁的蒋青点头赞同,黑履道人的行事作风的确很合重明宗当代第一剑仙的风格。 “师叔,霍家那边…”康大宝则小心提醒,好歹霍禀也是个筑基真修,不至于这么轻视吧 “霍禀太老了,没几年活头。霍家子里头也没一个能成器的,不消怕他。”黑履道人又接着道:“你是费家嫡婿,场面做得好看些便是,霍家不敢记恨的。” “六成里面,费家一成,重明宗拿一成,我拿四成。费家这些日子里又嫁了几个小宗族女出去,嫁妆赔了不少,难得能有些回头钱入账,虽然不多,他们也会高兴的。” “谢师叔。” 转天康大掌门来到了平戎县复命,不出黑履道人所料,四六开的事情,铁流云一口答应。 第二天当康大宝急冲冲领着蒋青、裴奕、袁晋赶到蒯家声言要为蒯家助拳的时候,蒯家主蒯恩其实是一脸懵的。 “这谁让你们来的呀!”从发现蓝银矿脉的那天起,蒯恩就知道靠蒯家这大小猫两三只是守不住这份富贵的。 于是便早早地联系上本地豪强霍家,想要出个好价钱卖给人家。 将这事情与康大宝讲了,也无非就是正常的报备一番,并不代表需要重明宗过来与他们撑场子。 霍家那边开价两千灵石,虽然可能连蓝银矿脉半年的收益都比不上,但对于蒯恩而言,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凭他们家这三口人,就算不吃不喝,不个一二十年说不得都存不下这么多灵石,已经相当满意了。 不过现在可由不得蒯恩怎么想了,如今铁指挥说蒯家受了霍家欺压了,那就是受欺压了。 原来兴高采烈过来接受矿脉的霍家人被康大宝轰了回去,领头的人当场便气炸了。 好啊,一个小小蒯家,居然也敢出尔反尔!七拐八拐请来铁流云撑腰又如何,我家老祖可是刺史!就算在伯爷近前也是说得上话的。 于是两家人的冲突从第二天开始便趋于白热化。 先是蒯家在唐固县城内经营的店铺被打砸一通,后是蒯家嫡脉的青壮被霍家人打死了近百个,再是蒯家被霍家纠结人马生生刨了祖坟… 直到忍无可忍的蒯恩红着眼睛看着在堂内端坐的重明宗众人,好悬没把嘴里头骂娘的话吐出来,只继续凄声求道:“世叔!康掌门!康县尉!您倒是拿个章程出来啊!” 闻听此言的康大宝有些脸红:“咳咳,我明天再找霍家主事谈谈。” 两个练气小辈的谈话根本无足轻重。 康大宝与霍家主事的谈判始于蒯家祖坟被挖的第二天,议了两天之后,除了互喷几句不脏的脏话,没有起到任何的实际意义。 到最后还是得请出霍禀跟铁流云二位筑基真修才能拿定主意。 二人讲了什么康大掌门不清楚,铁流云只让铁西山传了话来,半月之后,约斗三场,赢家通吃! 感谢牛头小德老哥的五百点币、感谢遥远的1874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污皇磊哥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牛头小德、书友20210205163246430两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本章完) 第177章 擂台赛上 第177章 擂台赛上 “怎么还要斗法?”康大宝觉得蹊跷。 看来霍禀这老家伙不似师叔和铁流云说的那样好欺负,康大宝心头隐隐泛起点后悔。 “道爷这回莫不是把一位筑基得罪狠了罢。” “练气初期、中期、后期三场,双方各出一人,三局两胜,只分胜负、不决生死。不得使用越阶法器、符箓、灵宠、灵虫、傀儡.” 只听铁西山将比斗规则娓娓道来,倒是并无新意,颇为简单, “那铁指挥什么时候派人来?”康大宝先按下有些激动的蒋青,朝着铁西山发问。 “族叔的意思是,练气初期这场就由铁某来战,而后两场需要康掌门安排。” “这个嘛”见康大宝迟疑一下,铁西山适时奉上黑履道人手书的布帛,前者打开布帛,倒被上面的字骂了一通:“打就是,怕个球。” 挨了自家师叔骂的康大掌门没有了缩头的打算,打就打呗,有什么好怕的,打霍家人、尤其是霍家赘婿,他还是得心应手的。 转眼便是半月过后,这场比斗便于蒯家丹潼崖悄然无声的开启了。 霍家留在族地的主事是个头发白的老叟,进到场地后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只横着眉毛带着一群人就闯进了蒯家。 许是因为霍家在宣威牛家被抄家的时候狠狠咬过一口、获利颇丰的原因,霍家人自南安伯莅临云角州不久之后,便愈发桀骜起来了。 本来他家虽然有霍禀这么个老筑基撑场面,可发家时间毕竟不长,在一众筑基势力里头都算末流。 换句话说,在匡琉亭来云角州之前,霍禀在其他的筑基真修眼里头,就是个筑基版的谢复罢了,只能在练气小修们面前逞逞威风,在同阶面前都说不上话的。 当年连霍禀都如此,霍家那些其他的修士自然更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可现在么,大多都学了副狗仗人势的模样,走到哪里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开始开始,打完了别耽误我家去接收矿脉。”霍家主事这老混蛋便是如此,甫一进来嘴里头便骂骂咧咧的,横吹鼻子竖吹脸地指手画脚一通。 “那便开始吧。”被两家请来做仲裁的是一名云角州中鲜见的散修筑基,他见了霍家人这幅急躁样子他也不恼,反催促铁西山抓紧上了擂台。 毕竟早些打完,他也好早点收工回去。练气小修的比斗,在其眼里头未必能比幼儿嬉戏好看得到哪里去。 “霍家霍元一,请指教。”对面一十四五岁的玉面少年拱手一礼,朗朗说道。 “铁西山。”两鬓泛白的铁西山嘴角提起,轻声言道。 两人刚刚见礼结束,散修筑基一挥法剑,霍元一当先祭出一柄银色飞剑,直取铁西山面门。 后者被抢了先手也毫不慌乱,只见其脚下的符箓登时亮起,轻松避过之际,闪身反手拍出一块金砖,直砸在半空的飞剑上,一阵轰鸣响起不停,砸得剑身锐光都溃散些许。 霍元一见了飞剑遭创也不慌乱,显是早有计较。 但他刚气定神闲地召回飞剑之时,脸色却倏地一变。只见其足下硬实的土石地砖骤然炸开,现出一道尖锐的地刺破土而出。与此同时,铁西山的金砖法器也迎面拍来。 便见霍元一脚下不知使了什么身法,足下升起一层云气将其轻轻抬起来,地刺被险险避过,可对面铁西山拍来的金砖却立即调转方向,扑面而来、近在咫尺。 这时却见霍元一双目一凝,手中灵决数变,气运于胸,整个胸膛鼓鼓胀起,紧接着其口中瞬时喷出一道赤色玄光,一击便将金砖击飞出去。 这赤色玄光方一从霍元一口中吐出去,玉面少年胸前的鼓胀便瞬间平息回去,收放自如、张弛有度。 “腹中炼煞,这少年厉害。”有人站在身边赞了一声,康大宝下意识的跟着点头,毕竟这等手段,是一般的练气中期修士都难学得的。 可康大掌门旋即便起了怒意,娘的,站错位置了吗?哪头的!回首一看,这才起来的怒意便又瞬间消散,康大宝脸上登时切换出笑脸来,原来身侧立得却是黑履道人跟铁流云二人。 “您二位不是说不来嘛?”带着一众师弟见礼过后,康大宝疑惑问道。 “唐固县那处灵石矿内有些有意思的东西,左右几县得闲的筑基只要等到风声,怕是都围了过来了。只是那里还未到时候,大家左右无事,便都过来看看这边的热闹。” 黑履道人悠悠解释道。 “灵石矿又出事了?”康大宝惊诧出声,唐固县这么个灵石矿到底还有多少事情要出?直接封了不行么? “无甚大事”铁流云随口答道,见康大宝还要再问,便伸出两个手指隔空一捏,一道无形的灵力轻轻钳住康大宝上下嘴唇,后者慌得瞪大了双目,再无法发声了。 “话莫多,仔细看,西山要发力了。” 铁西山的金砖被霍元一口吐的煞气一击,面上已出现了豁口,灵性大弱,他索性先弃了不用。 又险险避过霍元一飞剑剑芒,铁西山转手撒出一把符箓,场内顺势金矛水箭火球乱射,好生热闹。 而其对面的玉面少年身上的法袍却只弹出一道薄薄的灵气护盾护身,饶是这道灵气护盾被对面铁西山的符箓术法炸得颤抖不停,却岿然不动,将术法尽数隔绝于外。 铁西山倒未想过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精品符箓居然没起到多少作用。 不过他斗法经验毕竟丰富,先趁机喘口气,趁隙拾起金砖往前一抛,霍元一眼前灵气护盾便碎裂开来,金砖也失了灵光崩碎跌落下去。 吃了金砖这舍命一击的霍元一还未回过神,其足下又有数道地刺冒出,少年如法炮制,云气升起轻松避过。 但当其刚要跃过最后一道地刺时,却见地刺尖端有一颗杂色灵种跳出土层露了出来,只瞬间功夫即长成一根粗壮的尖刺荆棘,裹着蓝色火焰飞速地缠在少年足踝,将其紧紧缚住,扯落在地。 只不多时,霍元一法袍被炙烤得一片焦糊的同时,法袍下的皮肤也已被荆棘的巨力缠得炸开。 尖锐的木刺得已在刺透法袍后扎进其皮下筋肉,只见大股血水汨汨流出,将荆棘上的蓝焰浇得“滋滋”作响。 “不错,令侄这手五行结合术法,颇有巧思。”黑履道人眼神一亮,在台下赞了出声。 “西山灵根太劣,五灵根道途不通,这才另辟蹊径。”铁流云脸上带有傲然之色,言语间毫不掩饰对自己族侄的欣赏。 康大掌门有些吃惊,他是知道自己这位师叔眼光有多高的,便是贺德宗在他的嘴里头也只得了个可堪造就的评语。 这名不见经传的铁西山居然能赚一个“不错”回去?铁家这代人挺出人才呐!康大宝登时开始盘算起要不要和自己这位“贤弟”加深下感情了。 “诶,”此时擂台上生了变动,看得台下一众人尽皆惊呼出声。霍元一倏然被困,攻敌的飞剑便调转回来,直斩在铁西山布置的荆棘上头,锐气四溢,只片刻间即切割开大半。 霍元一这么一摆脱束缚,飞剑便带起锐光,再飞速调转直取铁西山首级。 铁西山只得掏出一面下品盾牌防护,却听“扑通”一声,霍元一半跪在地上还未来得及起身,却觉得一股酥麻感从脚传到脑袋,仅片刻后目中便是一片漆黑。 “当啷”一声,飞剑还未及碰到铁西山盾牌,便坠落下来,斜插在擂台中间。 只见霍元一脸上露出不甘之色,强撑片刻还是未能抑止体内毒素蔓延,只得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第一场,蒯家胜。”仲裁的筑基修士一扬小旗,朝铁西山看去的眼神有一分欣赏。 “可惜啊,怎么就是个五灵根呢。”铁流云暗地里叹了一声,笑呵呵地迎着铁西山下了擂台,转手将一瓶解药甩给一脸铁青的霍家主。 铁流云虽然跟霍禀很是不对付,但倒也不想在明面上坏他家后人的性命。 当了这么多年纠魔司指挥使,铁流云背地里杀人的阴私手段多了去了,用不着搞得这么冠冕堂皇。蒯家人上场清理擂台,将霍元一抬了到霍家阵中,霍家主事见了负伤的霍元一心疼不已,狠瞪了下蒯家抬人的仆役,倒是未做动作。 筑基裁判扬声说过第二场将在两刻钟后开始,便也下台小憩起来。 这蒯家给他派来伺候的两个小丫头倒是真不错,只扫一眼便知道还未破瓜,却学了一身不错的魅惑手段。 走的时候,看看蒯家人懂不懂事. 休息期间,蒯恩也打量起四周来:“诶,怎么擂台下面的人越站越多?不对,怎么我一个都看不透.等等,这气息,娘的,这些不请自来的全他娘的是筑基!” “哈哈,铁指挥,恭喜你家旗开得胜。” “干得好,气死霍禀那老东西!” “审道友,许久不见,三十年前” “黑履道友,久仰大名,今日得幸.” 不大的小院中陆续冒出了好些筑基修士互相寒暄起来。 蒯恩这个乡下人这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般多的筑基,当即便被吓得冷汗淋漓。 还是康大宝有眼力见,心中忐忑之下,还忙招呼蒯家人搬了些桌椅出来,又置上茶水果盘,弄好这些过后才又挪回到黑履道人身后,话到嘴边,嗫喏了半天未说出口。 “放心,这些位都是为了灵石矿那里来的。来这儿只是为了看看热闹,没人会做坏规矩的事情。”黑履道人一语道破了康大宝的担心。 “老二,上去之后先图保全自身,莫要逞强,输便输了。”康大掌门的话令得刚还受了一通蒋青打气的袁晋哭笑不得。 “师兄诶,谁家掌门弟子打擂台似你这般先说一套泄气话的?”袁晋打趣一声,却遭了康大宝一巴掌拍在脑后。 黑履道人把目一横,止住了二人打闹,只听他对着袁晋当面讲道:“《白猿经》大兄当年也给我一同参详过。当年我修为浅薄,看不出深浅,现在回想起来,重明宗所传的《白猿经》应是残本,失了根本心法,遂才有影响心性的缺点。 修习此经虽然有此处弊端,但在我看来,你研习《白猿经》近三十年,造诣不浅,猿魔炮锤怕是已经趋于大成之境。莫说练气中期的同阶,便是霍家的后期修士中,与你对阵能说稳胜的,也寥寥无几。莫听你这没出息师兄的,安心战,利落地胜了回来便是。” 袁晋傻呵呵地笑着,康大掌门却是腹诽不已:“老头子当年倒是舍得,连《白猿经》这部宗门的核心功法都舍得拿出来给黑履师叔参详。无怪他现在对自己跟个野爹似的那般好。” 两刻钟的时间转瞬即至,袁晋走上高台,霍家那边的对手也走了上来。 此场霍家派出的不是霍家子弟,而是名相貌丑陋的高瘦赘婿,名字有些拗口,康大宝没听太清。 不过关乎颜面之争的擂台赛上居然都只能派赘婿出场了,倒足能见得这霍家当真是青黄不接、无人可用了。 袁晋朝着高瘦赘婿露出个憨笑,后者则是如临大敌。 早些年袁晋靠着一手猿魔炮锤在左近的低阶修士中还是有些凶名的,高瘦赘婿当年也曾有幸见得,印象深刻。 不似他那个本事一般的师兄,混了这么些年也只有个“善欺妇人”的名头傍身。 高瘦赘婿不敢怠慢,祭起一面铜锣法器,连敲四声,锣声刺耳,幻成刀、枪、剑、戟四样兵刃直刺袁晋。 这还不够,又是四声下去,其面前又浮出盾、牌、旗、幡四类法器护住己身。 高瘦赘婿只用悬在半空的铜锣这一件法器,便召出了八样法器这好大阵仗。 霍家主事在下头捋须赞叹,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只道这高瘦修士无愧是霍家不输于罗恒的一等赘婿。 这等手段,在霍家弟子中堪称冠绝群伦,想来今日怕是能为霍家好好涨一波面子了。 袁晋看得高瘦赘婿施法却是一乐,这等手段好生热闹,倒是很像他当年擒下的那个为代元江做事的白家子,偏偏两者又都是一样的毛病。 “华而不实。” 袁晋足下白猿歩飞速运起,令得他本来粗壮的身子真如一个敏捷轻灵的猿猴一般,来势汹汹的刀枪剑戟被袁晋闪转腾挪之间一一避过。 步速不减,提起虎煞杖,恶风潇潇,煞气阵阵,杖头汇聚起来的一股煞气几要凝成实质,毫不留情地朝着高瘦修士狠狠打来。 只这一下,便慌得高瘦赘婿大惊失色,连连催动盾、牌、旗、幡四类法器急忙护住己身。 “嗨!”关注二人的筑基裁判看得着急,心中替高瘦赘婿暗叹口气。霍家的赘婿就是这种货色?二者之间简直是霄壤之别,这还比个什么劲呢? 却见袁晋步伐一停,虎煞杖一收,高瘦赘婿还未及诧异,便听得一声凌冽至极的破风声入耳,却是袁晋架好了猿魔炮锤一击过来。 虽然原本抵挡虎煞杖的四类法器依旧还在,可这时候的高瘦赘婿却来不及躲袁晋的成名绝技了。 高瘦赘婿眼睁睁地看着被锣声祭出来的四类防御法器被这来势汹汹的一拳一击击破,骇得惊叫出声。 他连浮在半空的铜锣法器都来不及收便要落荒而逃,可步子刚一迈出去,便又见到了台下霍家主事那寒若冰霜的冷冽眼神,心下一颤,刚迈出的半步又只能退了回去。 这一耽误便却慢了,袁晋间歇不停地收了拳架又重新祭出虎煞杖来,半空中的铜锣法器都被煞气冲得灵光一黯。 高瘦赘婿没有工夫心疼,因为他正看着袁晋的虎煞杖疾速打来,要朝着自己当头劈下,这下天灵盖若是被打实了,便有九条命也活不成了。 危机之下,只得架起一柄钢鞭来挡。 虎煞杖可是被赵古那匪首了好大心力才制成的精品法器,袁晋得手之后,这些年里头把它蕴养得威力还要更盛从前,自不是高瘦赘婿这一件随手掏出来应急的中品法器能挡。 二者相撞,高下立分。钢鞭应声而断,跌落地上。 至此千钧一发之际,高瘦赘婿却是脑袋一偏,让过了虎煞杖的致命一击,右边肩膀却被一杖打中,痛得他发出一声惨叫,半个身子都垮了下去。 直到袁晋虎煞杖一偏,要夺人性命,裁判这才出手制止:“第二场,蒯家胜!” 康大宝乐呵呵地接受着自己一方修士的道贺,霍家那边则是愁云惨淡。 霍家主的脸色更是冷到了极点,他看也不看落败下场的高瘦赘婿一眼,曾经那满腔的青睐更是烟消云散! “族里面配给的资粮真是都喂了狗!” 未曾想连个第三场翻盘的机会都没有,矿脉是一方面,坠了霍家的威风,可怎么跟老祖交代?! 霍家主事闭目沉鸣半晌,“铁指挥,咱们可否再赛一场。” 感谢羊驼启点老哥的八张月票 感谢难啃了哦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黑云客、道可明、星耀四方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盗听徒说、天主孝子法兰西002、扮神仙的妖怪、万界我最大、遥远的1874、书友20230421210235399、门外汉在门外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本章完) 第178章 擂台赛下 第178章 擂台赛下 “你且说说。”听了霍家主事的话,铁指挥照旧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这一盘,霍家赌上一阶上品灵田八十亩,若是蒯家胜了,连同蓝银矿脉一并奉上;若是霍家胜了,这蓝银矿脉,霍家也只要五成。” “有点意思。”铁流云目光闪烁一下,有些意动。八十亩一阶上品灵田,按价值其实已经不比蓝银矿脉差上太多了。 两者同样都是细水长流,可以传给后人的产业。 这些年霍禀靠着身份的便利,搭上了匡琉亭的大腿、得了定南牛家的家藏,唐固霍家的家财自也是翻滚似得增长。 家族子弟们仿似也被这些资粮迷失了眼睛,手笔也开始大了起来。也就是这样穷而乍富的家族中出来的主事人,才舍得拿出经营百年的田产用来赌回一个脸面。 可铁流云现在不怎么着急吃下霍家的产业,只要等霍禀死了,他有的是机会。不过如果能在霍禀还活着的时候,就狠狠地在他的脸上再扇一巴掌,铁指挥还是挺有兴趣的。 在同阶中向来有“强势”之名的铁指挥刚要一口答应,便倏地一顿,反先侧身看向一旁的黑履道人。 毕竟自己这次可是真没带人过来,便是答应了,也不管用。 黑履道人没想太久,朝着霍家主事颔首示意。 后者见了这凶人眼神投了过来,把脸上那丝桀骜当即压了下去,心中暗忖:“这位可不是等闲筑基。” 霍家主事作揖拜道:“多谢前辈,前辈仁善、令得霍家子弟今日有幸再领教前辈门人的高招,晚辈感激不尽。” 一众筑基见了还有猴戏看,场内的气氛便又热闹起来。 康大掌门则暗地里叹了口气,叫过蒋青来叮嘱一番:“莫要逞强,对面到底是筑基大族的子弟,不会尽是跟老二对阵那样的草包饭桶的。” 蒋青将霍家一众练气修士尽都扫了一遍,撇撇嘴,不以为意:“大师兄,刚跟二师兄对阵的那个草包饭桶,在对面那群人里头可都算好的。” 裴奕在旁笑,见了康大宝面色不好上来转圜,出声说道:“掌门师兄,蒋师弟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师弟你也要将掌门师兄的话都放在心上,勿论什么时候,小心些总不会错就是了。” 裴奕是尊长,蒋青与他的关系不似和康大宝一般亲昵,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低下头乖乖受教。 康大宝见了蒋青这模样刚要再言几句,那头的黑履道人却招手唤他过去,康大掌门便舍下师弟们,一路小跑到黑履道人跟前。 “这第三场,便由你来战了。”黑履道人的话令得康大掌门有些纳闷,迟疑说道:“师叔,让小三子上,咱们获胜的把握可要大上许多的。” “霍家那堆货色里头哪有能抗他三剑的,打起来定是好没意思。你去,正好可以验验霍家这群膏粱的成色。”黑履道人轻声解释着。 康大宝听了这话后却只觉惊讶,这可是涉及数以万计的灵石产业做的擂台赛,师叔居然要自己上? 康大掌门心头泛起嘀咕,这干系太大,自己可不想去。若是输了,黑履道人或许并不怪罪,铁流云可难说翻不翻脸了。 “只管去就是,我输不起么?”黑履道人淡淡言道,接着便不管康大宝反应,便与筑基裁判定好了下场的人选。 筑基裁判听得眼神一惊,他虽未听过蒋青的名声,但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那负剑青年勿论、战力应是高出这胖大汉子不少。 是以这黑履道人的选择,倒真令他有些意外。 铁流云也听闻了这个消息,也想与黑履道人再商量一阵。 毕竟这场若是输了,蓝银矿脉与八十亩上品灵田的归属倒是次要的,要是被霍禀这老小子把脸捡起来了,那他自己前面那些辛苦可就都白费了。 谁料黑履道人这次却是未给面子,对于铁流云换人的提议并未采纳。 后者也别无他法,他惯用的危言恫吓那套手段可没资格用在黑履道人身上,便只得盯着康大掌门使眼色。 “小子,这场若是拿不下来,你便等着挨收拾罢。” 康大宝心生无奈,那头的蒋青却是大失所望,他都有好些日子没出门了,就等着这回擂台赛过来过把瘾呢。 先前铁西山与袁晋接连获胜,他在高兴之余也颇为失落,未想到霍家主事居然敢加赛一场。 柳暗明之际终于忍受着听了掌门师兄的一阵絮叨,如今正是跃跃欲试的时候呢,黑履师叔居然又弃了他要掌门师兄去打擂! “全场就可着自己一个人玩儿是吧!”蒋青微微愤怒,瞄了身周一圈,不是长辈便是师兄,不知道找谁发泄,便只能看着对面的霍家人目露寒光。 霍家主事一见蒋青这副模样,心下后悔起来,“娘的,对面这剑修气势惊人,便是家中几个筑基种子也远远比不得。难道,这次加赛又出错了?” 上场时间就要到了,袁晋凑到康大掌门面前来与他说话:“师兄,你上去之后先图保全自身,莫要逞强,输便输了。” 康大掌门听得点点头,虽然被铁流云眼神恫吓了一阵,不过他的确没有在这擂台上头要与人生死搏命的念头。 “诶,不对,你小子拿我的话来演我是吧!”康大宝想了一阵,登时大怒,还不待他撵上袁晋,便听得台上金钟响起。 他停下步子,刚要回头朝擂台上走去,便觉身体一轻,双脚离地,原是被人提了起来。 “该上场了,别丢人。”黑履道人抓起康大宝便往台上一扔,康大掌门防备不及,落地一个趔趄,差点就趴在地上。 对面的霍家人先一步以一个飘逸的动作跃上擂台,卖相十足。 见了登台的是个胖大汉子,而非刚才只眼神就锐利非常的负剑青年,霍家人原本拧紧的眉头当即舒展起来,嘴角微微扬起,显得有些气度高华的模样。 “霍家曲禾,请指教。” “重明宗,康大宝。” 未料曲禾刚言出自己名姓的时候,台上还是鸦雀无声,等到康大掌门甫一登场报出名号,台下这群筑基便瞬间议论起来了。 “这就是费南応的挑的费家女婿?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模样修为都没我儿子强呢。” “哈哈,老许,人家可是门派掌门呢,你那儿子比得了吗?” “呸,他那掌门不知道管的修士加起来有没有五十个,怎么跟我儿子比,我儿子随我,夜御数十女呢。” “夜御十女?还随你?老贾我跟你这么多年兄弟,也就直说了,要不你借个法器测测吧,我觉得你这儿子多半是野男人的” “放屁,姓辛的,老子跟你上个月才认识,你儿子才是” 台下的筑基谈话毫不忌讳,传进曲禾的耳朵里,令得其面色变幻一阵,看向康大宝的表情愈发不忿。 同样是卖身求荣做女婿,凭什么自己没有筑基议论,娶的那个霍家女还跟头母大虫似的! 对面的康大宝自能从曲禾的脸上瞧得出不对来,这霍家的赘婿怕是都有些大病吧?台下那些人也没说道爷好话呀,这他娘的你也嫉妒?! 眼见对方含怒出手,两道火焰掌印破空飞来,这手火系道术虽比不得许应石所用的精妙,但同样不容小觑。 康大掌门不敢怠慢,祭出一面等身高的中品盾牌法器护在身前。这是袁晋又一次打造出的戍土青元盾,康大掌门又是头次用此法器对敌,只希望这面盾牌能比前两面都撑得久一些。 戍土青元盾将康大宝护个严实,表面被两道火掌炸得一片漆黑,却不影响使用对敌。 第一招本就是试探,未能得手,曲禾毫不在意。又祭出一面尺长的赤色小幡,脱手掷向空中,小幡迎风而涨,掀起滚滚火浪便从空向康大宝扑了过去。 康大宝见势如临大敌,一抹储物袋,数道符箓疾速拍出,身侧便形成数面水盾守护。曲禾的小幡威力不俗,扑面而来的火浪只片刻间便将浮在康大宝身侧的水盾炙烤汽化。 戍土青元盾外侧的土黄色玄光也在火浪的逼迫下节节败退,眨眼间便只剩下薄薄一层。 “霍家这小赘婿的本事不差呀,这面小幡祭炼得法,火系术法也练得有些火候,这道火浪术该有小成了,有这小幡的加持,遇上寻常的练气后期修士,怕是都能战而胜之” “不止如此,修为也高了一截。曲禾可是练气九层了,那个小掌门才将将是练气七层,看样子才突破没有多少年头,也不知黑履道友为什么选他登场。 他旁边那个剑修娃娃,年岁虽小,可身上那股子锐气着实惊人,看得我都有些心颤。这曲禾虽有点道行,但却远比不得他,怕是挨不了几剑。那剑修若是登场,当比这小掌门胜算高多了。” “是啊,许是黑履道人可怜霍家人吧,哈哈,他家养赘婿这么些年,终于出了一个稍看得过眼的来。” “这胖汉子有些危险,不知道费家人给他什么好处没有.,诶?” 最后说话这位彩衣筑基朝黑履道人方向一看,他那身侧几个炼气期小辈,见了台上如此局面,脸上也没有什么忧色。 “怕是还有后手。” “锵”康大宝从袖中射出的短刃被曲禾用一柄青刃飞剑格开,后者冷喝一声,小幡在空中又旋了半圈,火浪术声势更大,灼热的空气炙烤得台下的几个蒯家修士都有些不适。 场面一时变得难看起来,康大宝似是落入了下风,只能是靠着那面戍土青元盾苦苦隔绝着外面的火浪。 除了刚才偷袭不利从袖中射出的短刃,便连使出道法、符箓反击的动作都没有半点。 他袖中的那只小兽倒是趁隙吐出来了一道水箭法术,那小兽显是才生下来没几个年头,它那水箭术才能有几成威力。 那水箭甫一打在火浪上头,便被火浪烧得消散成气,对于战局并无半点益处。 曲禾忍不住在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但这一丝得意也只是稍纵即逝。 作为霍家第一赘婿,他可不会犯什么低等错误,不会轻视任意一个对手。 只见他并指一挥,刚才击飞短刃的青刃飞剑,便调转方向顺着火浪直刺盾牌,意图一击将康大宝这件防御法器击退。 “道友这晚辈好心机。”礼尚往来,铁流云在黑履道人面前赞了一声。“霍家人本来也无胜算。”黑履道人连眼皮都不曾多抬一下,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二人话音刚落,蒋青脸上便露出喜色:“大师兄要胜了。” 便见戍土青元盾外侧的土黄色玄光被曲禾飞剑一剑击碎,汹涌的火浪趁势卷来,眼见便要将康大宝湮灭其中。 曲禾脸上的喜色刚刚露出,便见台上那位仲裁筑基前去援护康大宝的动作微微一顿,目露诧异,转头朝着自己看来。 曲禾还未明白是何道理,便见对面有两道金光破开火浪,点在飞剑之上。 与他相伴多年的这件法器瞬间就被轰落地上,只觉自己才与飞剑的联系断落,对面就又有两道金光袭来。 曲禾忙胡乱打出一把防护符箓,符箓的灵力罩将将形成,便被金光势不可挡的一瞬击散,两道金光眼朝着便要打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这件极品法器流云袍挡不挡得住! 曲禾根本不及反应,他心中一慌,手决便乱了分寸,脚步也挪动不开,便眼见着两道气势逼人的金光射到面前。 “去!”筑基裁判并指一点,一面银镜挡在曲禾身前,两道金光投在亮银色的镜面上,就如泥牛入海,波澜退去之后,再无声响。 曲禾心中顿生大怖,心下大骇,台上这位筑基真修既然出手,那便代表着他判定曲禾中了这一击会被康大掌门打死在台上。 “输了!”曲禾不甘地合上双眼,捡起飞剑,跃下擂台。这番回去过后,他的处境可就艰难了,霍家那些膏粱子弟说不得就要把怨气发在自己身上。 “第三场,蒯家胜!”熟悉的喊声再次响起来。 “幸好没开赌盘。”有筑基在台下轻声鼓掌,有几个筑基也小声议论起来。 示敌以弱、乘敌不备,再简单不过的斗法战术了,可康大宝装得不错,不光曲禾没看出来,这台下的筑基能够一眼看出的亦是少数。 台上的筑基裁判稍显讶然地瞅了平平无奇的康大宝一眼。 平心而论,他那面银镜法器其实受到的压力不小,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轻描淡写。 只从自己感受到的力道而言,康大宝这两道金光,几可以接近一些门第不高的筑基种子的全力一击了。 若是遇上门第更浅的,类霍家这样家族,他家的筑基种子说不得还斗不过眼前这个小掌门。 霍家主事来前从未想过会三战尽没,他的脸色此时黑得吓人,却无人在意。 “这回家后可如何与老祖交待!娘的若不是家中几位嫡系少爷都在族中灵地闭关,以待筑基,哪会轮得到你们猖狂!” 正所谓加得越多,输得越惨。 霍家主事的赌狗心思登时涨了起来,有些僭越地走到铁流云面前,用鲜红的眸子直视着后者言道:“铁指挥,我们再赛一场,这次我用霍家在宣威城的一处铺面做” 话未说完,铁流云便抬手打断,指挥大人戏谑说道:“练气初期、练气中期都战过了,你家都输了。练气后期你家要加赛,也加了,你家也输了。再赛,再赛便是筑基了吧?也行,你先回去问问你家那老东西,他敢不敢来!” 与面色铁青、要把拳头攥出水来的霍家主事截然相反的是康大掌门。 此时他根本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八十亩一阶上品灵田呢,也不知道爷我能分得多少回去。” 感谢东者西来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一步恋人心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没事我能飞、书友20210307112252350、简v、cybaster、捣蛋熊猫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东者西来、书友20210213023306498、、沉默话不多、书友20231213223933566、海盗扬帆、虎破天地、不抛弃不放弃100、书友20220326173013000、yay3、书友20190728233927000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79章 新云盟 第179章 新云盟 比斗告捷,最开心的莫过于蒯恩,虽然得罪了霍家,但至少也跟两位筑基真修多少挨上了点儿边不是。 若不是院中还有一众筑基未散,他怕是已经开始招呼族人置办酒宴了。 众筑基修士瞧完了热闹,铁流云哈哈一笑,伸手一挥,也不知他何时布下的隔绝阵法,眨眼间便将所有练气修士屏蔽在外。 蒋青面上瞬时出现了一丝憧憬,“这便是筑基手段,真让人好生向往。” 康大掌门撇撇嘴,这下便看不着、听不着又摸不着了,倒是无趣得很。不过他却不敢有丝毫打探的想法,高阶修士万万冒犯不得。 真有该他知道的,黑履道人事后自会与他讲的,用不着在此时窥探。 “走,把那蓝银矿脉给我们讲讲去!”康大宝索性一拍蒯恩。 后者引着众人进了一间静室,里面有份参照蓝银矿脉制作出的精细沙盘,蒯家制作起来可是了不少心力,却是全为了他人做成嫁衣。 收拾下心情,蒯恩开始讲解起来。 “我家这处蓝银矿脉绵延六十里,算是不小了。霍家请来的地师看过,若想开采得法,要在期间有一阶妖兽兽群三处,凡人匪寇十一处,按那位地师经验所看,还要至少要搭建七处一阶上品阵法,开采难度不低,耗资不少,至少我家没有这个实力。” 言到此处,蒯恩目中闪过一丝黯淡,若非自家实力不济,这等宝地,怎舍得拱手让给外人呢? “哦,这丹潼崖也是人家让出来的。”蒯恩的眼神愈加复杂,上一次攻灭火刀寨自家出了多少力自家清楚。 蒯恩心里头清楚,康大宝这位便宜世叔是个难得的厚道人,早先人家让出丹潼崖,便是是让自家捡了便宜的。 按理来说,自己心中本不该有丝毫怨怼之意。 可霍家输了比斗对蒯家而言也未必是好事,前者是在唐固县经营了一二百年的坐地虎,有的是办法炮制蒯家。 哪怕无端卷入这场纷争,并不是蒯家本意。 献上矿脉、获得灵石,再慢慢借着近水楼台攀附霍家,甚至以图两家联姻,至此兴旺. 这个小家族族长为未来勾画出的一片蓝图,破灭得干干净净,今后说不得还要小心霍家人的反扑报复。 “好地方!”康大宝赞了一声,像蓝银矿石这类值钱的一阶矿脉,重明宗已经有好些年不曾有过了。 “妙极妙极,道爷我越来越像中兴之祖了!” 看过了蓝银矿脉之后,康大宝本待继续问问铁西山与蒯恩知不知道灵石矿的事。 却听得丹潼崖外外间有人朗声喊道:“韩城岳澜贸然登门,还请诸位道友拨冗相见。” 阵中的铁流云嗤笑一声,扬手止住了与在场筑基们的谈话,“老子早该想到,这等事情,岳家怎么会不来插上一手!” “诸位可都想好了吗?”铁流云环顾四周,众位筑基面色纠结一阵,随后还是由一赤面老者带头言道:“若铁指挥先前承诺尽皆作数,我等自然愿为伯爷效力。” “好!两仪宗荼毒云角州百年,有眼无珠、苛待贤才。诸位既然弃暗投明,愿为伯爷效力,那便是一家人了。” 铁流云脸上显出喜色,一挥袖袍,收回阵旗。此时阵外半空中立着一个健硕的中年修士,看向铁指挥时剑眉竖起,眼含怒意。 “岳执事。”铁流云嬉笑着脸打起招呼,身后杵着十数位筑基真修。 “铁指挥。”中年修士孤身一人,凌然不惧,冷冷言道。 “你真以为纠结了这帮土鸡瓦狗便能跟仙宗作对?”中年修士扫视铁流云身后修士一周,被扫到的筑基真修放在平时都是主宰一地的大人物。 可此刻被人当面骂了也不敢动作,低下头不敢与中年修士对视。直到目光扫到黑履道人,中年修士眼神才陡然一变,寒声道:“黑履道友,莫要自误。” “不消你岳澜教我做事。”黑履道人半合着的眼皮缓缓抬起,直视着中年修士那逼人的目光,半点不让。 “好!”岳澜又认真看了一看黑履道人,半晌过后才吐出一个好字,冷喝一声,又朝着铁流云身后众修一指,狠声道:“尔等好自为之!” 说完踏上飞剑,转身便走。 似是因岳澜退走很是得意,铁流云哈哈一笑,开始又用话来安抚起在场筑基。 黑履道人看着众人模样心头一叹:“这些人,不堪大用。仅北岳南牛都积威若此,两仪宗主宰云角州近千年,要有大变,何其艰难。” 想到此处,黑履道人也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好在他倒也不是要投靠仙朝一方,毕竟当时匡琉亭亲临相邀,黑履道人都未动心,还狠狠讥讽了一下那位宗室新贵。 连匡琉亭这个堂堂的南安伯都说不动他,就更莫说区区一个铁流云了。 黑履道人并不想把自己卖给仙朝,只是合作罢了。双方以利相聚,也会因利而散。 黑履道人只想适当地攫取一些好处用以自身修行,并不想与仙朝牵扯太深;铁流云自然看得出他的心思,但也乐得如此。 莫看匡琉亭来了云角州后动作不小,又是破山伐庙又是纵横捭阖的,把云角州一众筑基势力揉搓得好生热闹。 可仙朝与两仪宗的争斗充其量只是刚刚拉开帷幕,离真正的大戏还远着呢。 这黑履道人除非真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避世修行,或是离开得远远的再不回来。不然以他的前途,已经足够分量入双方的眼了,这等人物,是必定要选边站队的。 鸡蛋上跳舞的本事不是谁都有的,连韩城岳家这等大族如今在两仪宗和州廷眼里头也都未得到好,成了里外不是人的猪八戒。 黑履道人强虽强,但毕竟只是孤身一人,就更抗衡不得这等大势了。 这个道理铁流云想得通,黑履道人自然看得更清。 首鼠两端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黑履道人终会找一方投靠的,铁流云有信心,他会落到仙朝这一边来。 心情复杂之下,黑履道人拒绝了铁流云置办的酒席宴饮,反唤过重明宗的一众晚辈,讲起了今日众位筑基一并商讨的一些事情。 “州廷此次探查清楚了这处灵石矿的真实规模,这非是一处微型灵石矿,而是小型。有地师估算,每年这里至少可采出五万下品灵石,若是运气好了,还有中品、上品灵石不等。至于储量,只保守估计,也可供开采三个甲子。”“哗。”众人听得惊了一声,蒋青哑然不已,他算学学得不好,一时都算不出来这处灵石矿到底能产出多少灵石来。 康大掌门听得眼睛微微眯起:“霍禀那老东西好容易从南安伯那儿讨回来的灵石矿脉,转眼间居然又被州廷收回去了” “平戎县重明宗、禾木道今日起便加入由呙县书剑门、洪县翡月单家、申县子枫谷组成的涟水盟,涟水盟今日起改名,盟号新云,今后同为州廷效力。 州廷有令,一个甲子之内,灵石矿所得由五家商议定额分配,州廷分文不取。一个甲子之后,若是五家做事能令得州廷满意,那这处灵石矿便照旧由五家共管。” 康大宝闻言心头起了念头:“霍家这是在匡琉亭面前一点面子都无了,被强夺走了矿脉便罢了,连分润的五家里头,都没有霍家。” 裴奕在心头打起来了算盘,如今重明宗的大部分资粮康大宝都交由他与袁晋共管,是以对于数字,裴奕可是敏感得很。 他算得清楚为了拉拢几家,州廷开出的筹码着实不低。一些小家族请寻常筑基做供奉,年俸能开上一二千灵石的都算是高价了。 州廷为了招揽本地修士卖命,的确是了高价的。 有了灵石矿脉这处利益捆绑,纵算各家有意克制与州廷的距离,可总也会在潜移默化之中自觉维护州廷的利益。 康大宝见闻不算太差,知道由前面三家原先组成的涟水盟在过去的云角州内,能算的上是除牛、岳两家之外的第二档势力。 各家都有数名筑基真修在世,练气修士数百,重明宗与禾木道列在盟中,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许是看出了师侄眼中的疑惑,黑履道人漫不经心地悠悠言道,语气傲然:“某家一人足当三派,他们不亏。” 这等豪气的发言听得几名晚辈钦佩不已,在康大宝的带领下大把漂亮话不要钱的喷出来,直夸得黑履道人有些红了脸,这才止住。 “往后的日子需辛苦些了,”黑履道人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康大宝,“需争了。”后者心头微微一凛,正色应道。 次日宿醉醒来的铁流云,高视阔步地带着一身酒气与众多筑基来到了灵石矿处,指点江山,好生得意。 故地重游,康大宝叹息一声,昨日因了得了大笔产业而在心中升起的喜意也渐渐淡去。 他已算不清有多少凡人、修士丧命于这处矿脉。他相信上头的一众筑基也同样算不清,可他们都毫不在意,只看着这处聚宝盆面带喜色。 仙道,何其凶险也! 黑履道人来此处走了个过场便回了,康大宝也无心情再待下去,只叹了口气,随意编了个说辞给三个师弟,独自一人凭着记忆在唐固县外的一处修士庄园。 他在这处庄园神识一扫,寻到了一个妇人。那妇人面容娟秀,颜色乖巧,只是少了些血色,一个懵懂稚童正被她抱在怀中。 她正哼着歌哄孩儿睡觉,哄着哄着,双眼眼神变得空洞,歌声也去了暖意,变得麻木起来,不自觉地淌下泪来。 康大宝看到此幕,只默默潜入妇人卧房,放回一个已经浆洗干净的储物袋。 他又看了那孩儿一会儿,站了一阵刚想迈步走,却又停下脚步,往储物袋内又放了一颗碎灵子进去。 物只伤其类,新云盟内的大人物们没有人会为这些逝去的低阶修士感到伤感。他们先是开了一场小型的交换会,彼此之间所获颇丰后。 除了各家主事,便都离开了唐固县,修仙很忙,没有在此处浪费时间的必要。 各家主事又回到了蒯家,开始了新云盟成立以来的第一场会议,铁流云作为州廷代表,列席旁听。 主持会议的是书剑门掌门叶真,也是过去涟水盟的盟主,如今新云盟内唯一的一名筑基后期修士。年岁也大,些微有点儿德高望重的意思。 这名慈眉善目的白眉老者心宽体胖,语气和善:“大家今后便又是同盟了,还望大家能够守望相助、互亲互爱。齐心聚在州廷的旗帜下面,共同为仙朝效力。” “是极是极。” “叶老说的对。” 铁流云在旁笑呵呵地点头,显得很是满意。 “黑履道友新加入我盟,是一件大喜事,我提议由黑履道友担任副盟主一职,不知大家有无异议?” “自无异议。” “黑履道友当之无愧。” 另两家掌门相视一眼,并没反对的意思,过去的涟水盟松散得很,便是所谓的盟主也只是在开会时多说些话而已。 黑履道人应是在此之前并不知晓此事,不过他是个果断性子,只想了片刻便接了下来,拱手朝三人一礼。 会上又讲了灵石矿的开采安排,各家出资比例等等,到这时候才有些商讨的意思了。 各家筑基舍了超然模样,真跟个市井商徒一般,为了自家利益半点不退,议了半天也未定好,叶真无奈,也只好说过后再议此事。 没有强人当家的痛点就在此处,叶真在盟内的威望不够。 他筑基后期的修为虽然在盟内已算拔尖,但却是个不善斗法的,又只是青叶筑基,能结假丹的概率都不算大,大家自然就对他欠缺些尊重。 这也是之前的涟水盟虽然实力不差,却在左近几个筑基势力联盟中并不强势,常被其他几家占便宜,从而被铁流云最先看中,以利相诱收编成功的原因。 铁流云将此事记在心里,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黑履道人,也未抱什么希望。 这是位难得的纯道人,做不好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灵石矿一事暂且搁置,叶真又提起了今日会上最后一个议题,关于新鲜出炉的一桩任务。 感谢书友20190721010737987、全真尹志平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daubsss、天主孝子法兰西002、桥本邪、吾的horizon、无名之山、冰淼熔焱、清酒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80章 陈野再现 第180章 陈野再现 新云盟的首次会议只开了小半天才散。铁流云这头顾不得休息,散会后直接来寻康大掌门说事。 灵石矿要想合理开采,前期的准备与投入远比蓝银矿脉所需的投入大得多,着急不得。 何况各家还有得扯皮呢,都想多占点,少出点。亮盈盈的灵石当面,没几个修士能维持得住那副清心寡欲的圣人做派,都是一副汲汲营营的模样。 现在灵石矿那头有的是人着急,铁流云带着康大宝先忙活起来蓝银矿脉的开采。 毕竟灵石矿脉虽然是州廷交待的要紧事情,可铁指挥却未落到手一块灵石,眼前这蓝银矿脉才是他铁流云自己的买卖。 “万万不能损私肥公。”这是现今大卫仙朝大部分为官之人的行为准则。 康大掌门被铁指挥拉着手算账,后者语气亲热,真似个仁善长辈。 “嗯,前期往少了算,也需一万两千灵石。大宝你家占六成,那就是七千二百灵石。”铁流云掰着手指头算道。 “竟需得这般多。”康大宝有些惊讶。 他来前还以为自己坐等收钱呢,没成想还要先投钱进去。 重明宗这些年已经了许多灵石了,重明坊市还待建呢,没有什么进项,七千二百灵石,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康大掌门如今身上的好东西当真不少,混元葫芦、筑基丹、飞剑肃秋,都是有灵石都难买到的大宝贝。 但说起这灵石嘛,还真有些不凑手。 变卖家当?好东西卖了可就难买回来了,康大掌门是个属仓鼠的,别管积攒起来的瓶瓶罐罐有多破旧,真有些舍不得。 于是转头看向了黑履道人,后者脸上先是露出惊色,显是有些意外,接着愣了一阵,随即有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点出寥寥七八百灵石来:“真没了,交换会上用掉许多。” “好嘛,这师叔也忒寒酸。”康大掌门心中暗暗腹诽,也不知黑履道人在交换会上是淘换了什么好东西。 霍家主事拿来给第三场擂台做注的八十亩一阶上品灵田铁流云可是一点没分,上阵卖力的康大宝也是连块田皮都未到手,全被黑履道人在交换会上折算成了灵石抵给了别人。 “若是不够,你小子也可以把股份卖些给我,折你灵石就是。”铁流云目露精光,不似往日那般凶悍,有些狡黠模样。 善财难舍,听了这话,康大掌门自是反对,好悬把脑袋摇掉。 “这是灵石两千、宗门库里还有中品法器一十七件、下品法器五十九件,约么也能折算两千灵石上下,这还有四个人头” 在铁流云稍有些惊愕的目光下,康大宝在储物袋中藏了好些年头的刘家四鬼终于换成了灵石。 白沙县纠魔司的赏额,今日总算是下来了。 “好小子,我本以为当年是刘家四鬼宰了白卞他们遁出荆南,逃亡别处了,未曾想是栽在你小子手里,手段不差!” 铁流云夸赞一声,目露欣赏。 手段凶厉的匪修邪修多了,就算刘家四鬼在散修之中已算拔尖人物,可荆南州比他们恶、比他们凶的人不知凡几,纠魔司都无暇去管。 而几个练气中期的小家伙却上了纠魔司的通缉榜单,还开出了足足二千灵石的赏额,自然是有缘由的。 起因便是刘家四鬼害了不该害的人,那家人来头不大,祖上却与铁家有旧。若没有这层关系,刘家四鬼凭什么登那邪修榜。 这番亲眼确认了刘家四鬼伏诛,铁指挥心里头都微微泛起喜意,总算能给那家故旧一个交代了。 “原来大师兄当年去荆南州是去寻刘家四鬼!”蒋青听得深吸口气,未想过自己掌门师兄当年竟冒了这般大的风险,只觉背上的七曜斩心剑正在微微颤抖,烫得发红。 黑履道人也目露意外之色,以康大宝当年那孱弱的修为独身带回刘家四鬼的人头,的确是件不易的事情。 至少在如今禾木道的后人之中,几无人有这本事。 “还请铁指挥莫要告诉外人。”康大宝被夸得脸颊微红。 “这可是个不错的扬名机会,你倒是小心。不过也不必杞人忧天,这四个恶贼无甚根脚,我便是说了出去,也无人来寻你报仇。”铁流云一口应下。 “那这,你之前答应蒯家的,向他家买地,还要四千灵石,你看这二千四百灵石怎么”康大宝再瞧了黑履道人一眼,后者居然合上眼了! 蒋青听得此言倒是站了出来,靠着捡储物袋的本事出色,这位重明宗当代第一剑修身家还算丰厚。 随便拆几十个储物袋出去,把里头的东西再换一换,只要辛苦些多跑几墟市坊市发卖出去,凑一凑倒是不难的。 “我家还有些上品法器,卖了差不多也能凑出来。”康大掌门自不会与自家的亲师弟客气,当着铁流云的面却不直说,只拿幌子来哄他,还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多有不舍。 “你小子,真善持家,竟这般富!”铁流云夸了一声。这位指挥大人本打算放些利钱又能赚个人情,未料康大宝居然未给自己机会。 听得康大宝一头黑线,持家有个屁用,重明宗真靠自己安安稳稳赚来的灵石才有几个。 这拿出来的灵石里头,其中有大半都是这些年杀人夺宝赚来的。 “灵石矿那边,你家占多少还未谈好,但两三万灵石总要备着的,需得准备起来了。”铁流云取了灵石,法目一扫,点验清楚之后又提醒一句。 “两三万”康大掌门闻言又瞅向了黑履道人,这次后者直接把头转了过去。 黑履道人与铁流云还有事相商,康大宝领着两个师弟退了出去,碰到了已被任命为唐固令的铁西山。 从收编新云盟,到任命唐固令这件小事,不难看出铁流云结结实实地压住了霍禀一头。 外地的狼也来自家盆里抢食吃,这位刺史大人,或许该好好思索一下自己的身后事了。 先朝荣膺县令的铁西山道声喜,四人结伴寻到了城中一处散修开的酒肆,不想在门口便碰到了熟人。 “哈哈,世兄!” “康老弟、裴老弟、袁老弟、蒋老弟。”贺德宗带着几个商队护卫从门口路过,听得康大宝叫他,脸上露出喜色。 “原来是贺道友。”铁西山上前见礼,贺德宗这些年带着商队走南闯北,是云角州同阶中难得一见的奢遮人物,他也见过。 “不料铁主薄也在此处。”作为近来颇得铁流云青眼的侄儿,铁西山在外间还是有些名气的,贺德宗这老江湖自然认识。 这世道,最忌讳的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如今可是铁县尊了。”康大掌门笑了一声,邀着贺德宗与一众护卫进了包厢。 “世兄来唐固县是为何事。”离了那些筑基,袁晋总算能开口说上话了。 他是个活跃性子,前些日子与康大掌门几人一起在一众筑基面前做起了乖娃娃,别提多憋闷了。“无大事,路过而已。”贺德宗脸上有些不自然,他本来想说途中听说霍家人被蒯家狠狠扫了面子,特意过来看霍家热闹的。 可他与铁西山毕竟不相熟,倒是不好将这些事涉筑基大族的揶揄话拿出来与外人说,便打个哈哈糊弄了一番。 “如此便好,多留几日,我们兄弟痛饮一番。”康大宝话音刚落,袁晋便从身后酒柜上端来一个等身高的酒坛来。 “小弟今日就陪世兄好好饮一回,上次世兄走得太快,都不曾好好与小弟吃酒,这回可莫再走快了。” “哈哈,下次,下次,下次某再来与贤弟好好痛饮。”贺德宗显是很喜欢袁晋这爽直性子,不过言后却是解释道:“真留不得太久,这批货物是位筑基真修委托的,耽搁不得。” 说话间贺德宗还连忙摆手,“酒也不能喝了,老弟见谅,不敢误了事。” 涉及筑基修士,再小的事也是大事。众人都是识大体的,知道这酒是真半点也劝不得了。 既然贺德宗喝不得,那康大宝索性也弃了酒坛,反轻车熟路地拍手叫来一班女乐,随即与贺德宗聊起近况。 “哦,元禾侄儿成了普州石山宗的真传弟子?哈哈,当真可喜可贺,可惜饮不得酒。”康大宝听闻后鼓掌贺道。 连蒋青都侧目投来,心中微微惊讶。 “侥幸而已,不过这孩子是没让我太操心过。”贺德宗脸上的笑意掩盖不住。 “石山宗一门十筑基、如今道友麟儿成得真传,筑基有望。”铁西山也笑道。 “筑基何其艰辛,”贺德宗轻摇下头,谦虚一句,他算是云角州内有点名头的练气修士,被外人叫了一二十年筑基有望,如今还不是摸不着筑基的边。 筑基之艰难,深有体会。 言罢了他叹了口气,想起如今贺家头上供奉的那位筑基已过两百二十岁,阳寿不多,规矩却不小。 整个人的性情也变得愈发乖僻,对于其下势力堪称压榨,贺家商队作为其中的一员,现在的日子也自然愈发不好过。 还是康大宝命好,不用忧心族人修炼,有一位那般强势的筑基师叔、娶的还是费家嫡女。 从小听惯了长辈们夸赞的贺德宗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艳羡康大宝这个世兄弟的一天,当真是三十年河东河西。 原先贺德宗还以为两家相交,就算是平等往来,但潜意识里还是得以贺家为主。如今嘛,贺家这点实力,就未必能上台面了。 费家、黑履道人,重明宗的这两个后台都是连贺家身后那名筑基都要恭谨对待的。 贺德宗还有要事,这顿饭只吃了小半个时辰便散了。 得知贺德宗这趟是去韩城,途中刚好要经过重明宗的那处蓝银矿脉,康大宝便请贺德宗方便的话打探一下那三处兽群规模,后者自是一口答应。 除此之外,还有月蕨的消息,贺德宗也言正在找寻,似也已经有点眉目了。 “洪秦我正在让人检索,不久后当会有些眉目了,届时再跟老弟说。不过之前我在唐固县城外见到了陈野,老弟需留点神。”贺德宗走前叮嘱。 “陈野?”康大宝低声念道,这位草巫教当代教主行事毒辣,几近邪修,康大宝虽只是见过几次,从未相交,闻听此人名声也有些忌惮,但却并不惧怕。 盖因重明宗与洪秦、史家等人虽有过嫌隙,讲道理重明宗一方没有惹过事,都是自卫罢了。再这些人跟陈野也未必亲近,对方没理由来寻仇。 不讲道理?那担心的就该是陈野了,康大掌门如今有后台了,谁怕谁。 重明宗作为如今平戎县仅有的两个筑基势力之一,没有问草巫教要灵石就不错了。 想是这么想,但康大宝心中还是存了份小心,似陈野这类道途无望手段还行又寿元不多的老修,等闲筑基有些时候遇见了都会避着走。 此刻城外的一间茶肆中,陈野正跟一男一女两名修士说话。 “这次未能拜见审前辈,实在遗憾。”说话那女修正是康大宝相识之人,陈野的女徒弟虫娘子。 此刻她撅起嘴唇,一脸娇憨,在旁那男修拿话哄她:“欢儿莫着急,叔祖正忙,一时抽不出空,下次定会抽出时间召见你的。” 转头却朝端坐上方的陈野赔礼道:“倒是累得陈前辈白跑一趟了。” 陈野沉声回道:“无妨,审前辈是子枫谷掌门,日理万机,是我等来的唐突。” 随即又朝着那男修言道:“审道友,我与霍刺史家有旧,这半月内我还会在霍家拜访,若是审前辈有暇了,还请道友告知一声。” “那欢儿”审姓男修看向虫娘子该凸该翘的身材目露不舍,后者向其也做出一副幽怨之态。 “道友道法高深,小徒还要请道友多多指教一番。”陈野自是看出这狗男女恋奸情热,却也不管,自顾自离开了茶肆。 门扉才刚刚关上,审姓修士即舍了先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扯起虫娘子短裙便入。 “嘶,旁人说当年你与这老头有一腿是不是真的。” “唉,亲哥哥,你轻点,轻点,瞎.瞎说些什么,那可可是奴家的亲师父呀。” “我不信,我方才见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呸,什么狗屁教主,九十多了还想着筑基,做梦去吧,到时候定像条狗一般去求我叔祖。哈哈,乖乖你说是也不是。” “是是,好哥哥,怜惜些,轻点” 身后的靡靡之音传入茶肆外身穿道袍的老修耳里,他眼神仍旧坚定如铁,未见丝毫波动。 感谢20210123223217708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星耀四方老哥的十张月票 感谢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一晌为客、污皇磊哥、香小帅、书友20230319223645951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万界我最大、书友20210215001243179、书友150203113109375、听南11、书友20201028174907792、20210123223217708、奔放的自爆几位老哥的月票 (本章完) 第181章 白头翁 第181章 白头翁 练功室里的子枫谷掌门审卬将其族侄审图呈上来的信笺阅后即焚。 “成日里讲些儿女情长之物,成不得大器。不过被族兄抢了一个小派出身的媚修,至于屡次来自己这里告状吗?” “老夫对待后辈是不是过于宽纵了?”审卬反省着想道。 “草巫教主?陈野?现在这世道,怎么什么东西都敢来求见老夫了?”审卬又拿出一份拜帖,本打算搁置一边,又想起自己的侄孙审进先前好像提过一嘴。 “左右无事,那便见见吧。”审卬摇摇头,自己对后辈确实太过宽纵了。 这头的陈野陡然得听审卬召见,又准备了好些工夫,换了身簇新道袍,发簪、步履也做新的。 好容易熬到了面见时间,陈野这才佝偻起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审进身后走进了子枫谷在唐固县的临时驻点。 面对着审卬这位筑基真修,陈野的表现可算是已经恭谨到了极点。 “拜见审前辈。”陈野一个大礼拜倒。 猝然见了陈野这副模样,审进又想起了昨日自己与虫娘子的闺房话来,在旁忍不住乐出声来。 “道友请起,审某不敢当道友大礼。不知道友是有何要事要与某相商,还请直说。”审卬先是瞥了审进一眼,才又打量了须发皆白的陈野半晌,慢悠悠说道。 审卬与陈野其实算是同辈人,年少时也曾打过些交道。 说起来陈野当年可算是威风人物,他在年岁很轻的时候便突破到了练气后期,就算审卬出身筑基大派,修炼速度也被当年的陈野压了一头。 因了这层关系,当年二人相交的时候,审卬对陈野还颇有些钦慕味道。 可近百年的时光过去,如今身居高位、位份又尊的审卬审掌门,都已经记不太清陈野这个少年旧识了。 两个族中晚辈的手信都唤不起审卬脑中的记忆,只有他真见到陈野此时这苍老模样的时候,他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才又鲜活起来。 这也使得审卬心中微微泛起一些波澜,时也命也,当年的两个少年身份地位已截然不同,一个跪着、一个站着。 “晚辈听闻审前辈有一换血秘术,名曰《易殷》,晚辈想以此物求法,还请前辈成全。” 依着审卬所想,陈野当也应该是记得他的。 不过此时陈野跪在下手,不见丝毫叙旧僭越的意思。只看他双手高举着一个锦盒奉上,面容卑微陈恳,浑浊的老眼中透着一丝 “二阶养阳水。”审卬微微一愣,原来这小小的练气修士还真拿得出好东西来。这物什对于不少筑基真修都是合用的好东西,未料到陈野居然这么舍得。 “可能要令道友失望了,审某从未听说过什么唤作《易殷》的换血秘术,多半是坊间讹传,道友莫要偏信了。” 陈野虽然大方,可审卬却没有和一个练气小修做交易的意思。《易殷》秘术是他从一个古修洞府得来的,品阶不高,却颇有巧思。 他握在手中已有些年头了,参研了不少的日子,只想着要从这门秘术中推演出一两手不错的术法,如此一来便不可能将其传播出去了。 “只是陈野怎么知道我有《易殷》秘术的?”审卬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侄孙审进,这混账倒是什么都舍得说,好在说给的是一练气小修,多少还有点分寸。 若是把自己的一些秘辛之事传给子枫谷的那些大敌了,那可不就出大事了!?审卬暗下决心,过些日子当要好好拾掇一番族中子弟了,真是越发不成体统了。 “晚辈可向前辈立下心魔大誓,得法后绝不外传。”陈野表情决绝,再次恳求。 “我是真无此法,道友莫怪。”审卬不为所动,摇头否决。 “晚辈还有灵石八千,也可奉上。”陈野眸中露出坚毅之色,令人动容。 沉鸣半响,审卬说话了,见他轻捻短须:“道友向道之心甚坚,但审某真无此物,道友见谅。” “即是如此,晚辈告辞,叨扰前辈了。”陈野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告辞,依旧恭敬。 审卬回礼,目光闪烁。而陈野背身离去的同时,身后法袍也有一点闪烁。 “我记得,你说他寿元无多了是吗?”审卬看着身侧的审进轻声言道。 “约么还能活个十年?”审进掐起指头估算起来。 “两年,两年内必死无疑!”审卬肯定言道,目中异色流转。“两年呐啧啧,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 陈野面无表情地从子枫谷的临时驻点中走出来,灿烂的阳光照得他这个朽气沉沉的老家伙有些舒服。 “可惜呀,照不了太久了。” 他回到了住处,虫娘子身前放着一个精致的妆奁,正在梳妆。老修想也不想,便扯下了虫娘子的短裙,一把抓了过来。 “老家伙,你要死呀。”后者惊呼一阵,压床声骤然响了起来。 白日宣淫,不开法阵,吵得四邻皱起眉头,却也都没管。大家都知道隔壁住的是个风流女修,皆以为是之前那个子枫谷弟子正在行好事,那可是筑基大派的弟子,自己这些低阶散修惹不起。 这动静良久未停,令得四邻诧异不已,往常那些日子那子枫谷弟子也没弄这么久啊?这是从哪里寻的神医,自己. “舒服。”良久之后,陈野才从床榻上撑起身来,可惜呀,也舒服不得太久了。“老东西,怎么,今天不顾忌你那阳寿了?”虫娘子脸带红晕地整理起衣物。 “不顾忌了,筑基的灵物不买了,把灵石拿去买几味延寿的丹药。”陈野见了虫娘子半遮半掩的模样,又按捺不住,一个虎扑上去。 梨海棠、相映成彰。 直在临时赁居的客栈之中胡天胡地了数天之后,陈野才终于歇了下来。 这老修为求长生,足有一二十年不食肉味,这番开了戒,一时吃不够,有些管不住嘴。他换回了自己常穿的褶皱道袍,御着巨壳甲虫兽车带上虫娘子选了一条僻静道路,往草巫教行去。 似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唐固县这个伤心地方,回到自己的老窝待死。 微风拂面,斜坐在兽车上的虫娘子翘起了洁白的玉足,哼起小调,陈野假寐着在车厢内,也手打拍子跟着哼了起来。 “高高山上哟,一树槐 手把栏杆噻,望郎来 娘问女儿啊,你望啥子哟喂 我望槐噻,几时开” “娘问女儿啊,你望啥子哟喂” “羞似槐噻,念郎来。” 小调唱完,风中裹来了一丝冷意,虫娘子停下歌声,才给光滑的小脚穿上灵锦罗袜,便听得其身后的车厢中传出一声轻呼。 “来了!” 虫娘子回头见了陈野突地耳朵一动,后者脸上释然一笑,先一催甲虫,随着虫娘子的惊呼声,甲虫带着车厢狂奔遁走。 陈野则大笑着从车厢内飞跃出去,显是早猜到了来人是谁,早有准备。 “老夫还真好奇,你到底哪来的胆子!”审卬御剑凌空,看也不看遁走的虫娘子一眼,语气诧异,手上法诀片刻不慢,六条粗壮的藤蔓从官道下破出。 陈野十指冒出乌光,一同插进当先袭来的藤蔓之中,双手没入,汁水四溅,足有一个大汉环抱粗细的藤蔓居然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 “枯杀指也练成了,你那徒儿成日与老夫侄孙厮混,套出了老夫不少情报吧。”审卬一声轻笑,足下一点,飞剑破空而去。 他也不说什么“交出储物袋,便可饶你一死!”这些废话。他的确是为了那甁二阶养阳水与那八千灵石来杀人夺宝的不错。 毕竟二者相加已是超过一万灵石的大手笔,任哪个筑基闻听,也都难忍住动心的。 但陈野这老东西先是露财劝诱自己,又是特意寻了小路来给自己杀人越货提供方便,显是为了勾引自己出手才这么做的,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过审卬想了一想:“管你有什么诡谲伎俩,区区练气修士而已,老夫还怕你不成!” 这头还在应付数条藤蔓的陈野没有工夫如审卬那样想这般多,面对疾驰而来的飞剑他腾不开手,只得张口一吐,一面白骨幡散着血光出现。 这白骨幡血气冲人,寒气森森,看得审卬都微微皱了眉头,心中生出些许忌惮。 飞剑迅如雷电,白骨幡上现出一个丈高的白骨魔影,持金刚杵猛力挥下,飞剑攻势一滞,居然被击得退回了审卬脚下。 “伪灵器。”审卬目光一凝,稍收起轻视之心,戟指一挥,飞剑分出六道虚影,一真六假结成剑阵朝陈野飞射而去。 白骨魔神凛然不惧,手中的金刚杵血光大盛,狂吼一声,直面剑阵飞扑过去。“不自量力!”审卬眼见着白骨魔神被飞剑剑阵一击即溃,冷哼一声,真以为伪灵器带着灵器两个字就是二阶灵器了?可笑! 飞剑被白骨幡止了两次,陈野也料理完了六根藤蔓,白净的道袍已经被染成草色,他收回白骨幡,又祭出一张符箓,迎风燃尽。 数十道剑光凭空生成,鳞次栉比地撞在审卬的剑阵之上,轻而易举地湮灭了六道虚影,仅剩一道真剑被打得叮当作响。 “百剑符。”审卬收回飞剑,颇为意外,因为这类二阶符箓价格不菲,不个一两千灵石都难买到,在云角州这类小地方都难得见到。 且陈野所用这符箓威力不小,显是正经的二阶符师所制。这等档次的符箓连他这名筑基真修现在手里都无多少,未想陈野一个小小的练气居然还有这份际遇。 “这就是你的底牌?”审卬心头发笑,得了几张二阶符箓,就以为可以越阶对敌了,莫不是话本故事看的太多,真当筑基不值钱了! 飞剑败退,还有几道零散的剑光袭来挥指一晃,气流荡起,掀起一个小旋风轻松将剑光卷入耗尽灵力消散空中。 陈野喷出一口精血,精血在空中结成一个诡异符文印在白骨幡上。眼见陈野头上仅有的几根乌发顺势变作雪白,整个人身上死气更甚。 白骨小幡的气息却被补足,血光更盛,白骨魔神虚影又被唤出,审卬法诀轻点,如法炮制,飞剑再结剑阵,二者相敌,这次飞剑虽不能再次轻易击溃白骨魔神虚影,却仍稳占上风。 各自法器在空中纠缠,审卬见状皱紧了眉头,又唤出一面极品法器盾牌来,这陈野不似之前设想的那般孱弱,有些手段,马虎不得了! 陈野吞口丹药,又祭出一尊玄黄色小塔,“定!”。 “又是一件伪灵器。”审卬面带讶然,眼见就要近身,自己一个筑基的法器盾牌居然被对面一个练气修士制住了。 “不对,便是伪灵器也不该这般容易才是。”审卬想到这里,便见附在空中的玄黄小塔外壳已出现了细微裂痕。 “不这般,他也制不住我的法器。”审卬松了口气,黔驴技穷罢了,随即目光一凛,舍了盾牌不管。 一掌击出,声势骇人,陈野只觉周遭的空气吸入腹中都是烫的,只平平无奇洪阶下品的聚火掌而已,由筑基修士使出居然有这般大的威力。 陈野不敢怠慢,端出来一碗符水,吞进脏腑一裹,随即张开大口,大片浓臭的符水混着无数黑砂喷涌而出。 聚火掌形成的那道等身高的火焰掌印被符水一击湮灭。 审卬不由得一惊,这道术法他也识得,不就是草巫教世传的荒阶极品吞水术吗,何时有这般大威力了! 眼见陈野又是一碗符水下肚,眼前的符水还未退散,又是一股汹涌而来。 审卬都有些慌了手脚,多少年没听说过这般棘手的练气修士了!他手结咒印正待要反击,却又察觉到身后有三道身影破空袭来。 随后挥手朝后打出一道风刃,被三头青目红牙,豹头熊掌,浑身黑肤上密密麻麻尽是毒囊的丈高丑物轻松避开。 “他何时召出的巫兽!”审卬的惊讶更甚,三头练气圆满的巫兽,自己平时大可一剑破之,如今却要小心应对了。 符水卷来,审卬避无可避,身上的二阶法袍散出玄光,隔绝外界。 无数被符水裹来的黑砂撞在光罩上,叮当作响,若是打在人身,怕是轻易就能嵌进浑身血肉骨髓,害得人遭场大罪。 三头巫兽浑身尖刺射来,陈野又吞下几粒丹药,两道百剑符也跟着袭来。 身上的二阶法袍岌岌可危,审卬祭出一柄上品飞剑将当面的一头巫兽斩落,飞剑建功之际却是灵光大敛。 “好贼子!污我法器!” 审卬猛掐法诀之下,天下的飞剑嗡嗡作响,剑身也出现细纹,瞬时击破了当前的白骨魔神虚影,重重地斩在白骨幡本体之上。 一击破敌,飞剑乘势袭向陈野。 “噗。”陈野呕出一大口血来,身子晃了一晃,却见审卬受了两记百剑符的二阶法袍也被破。后者惊慌之下,飞剑调转方向,轻松先将两头巫兽斩杀当场,也顾不得心疼飞剑被污,审卬乘上飞剑欲要上天躲避符水。 未想到却还是晚了一步,被大股黑砂打在脸上,右眼被打破眼皮,几粒黑砂猛地贴在眼球,烫出黑血来。 “死啊!”剧痛之下,审卬终于暴怒出声! 筑基真修的飞剑又是一击,陈野的玄黄小塔被刺得碎裂开来,审卬先将极品法器盾牌回转身前,手决数变再结剑阵! 玄黄小塔碎裂的同时,陈野白净的脸上露出灰败之色。 审卬这位子枫谷掌门的手段的确不是寻常练气可敌,陈野只得深叹口气,掏出一张神木符空中燃尽,一株巨大的神木护在身前。 有了这层屏障之后,陈野动作不停,他又端出一碗符水大口饮下,浑身骨骼炸响,片刻间整个人便涨成两层小楼高矮。 二阶下品的神木符没能挡住审卬筑基真修含怒出手,巨木碎成灵光四散开来,剑阵瞬时没了阻碍,一头扎进陈野宽大的胸膛。 “啊!”陈野只觉整个身子都差点被这巨大的力道炸碎,外间正有无数的剑气片刻不歇地涌进自己的身躯,似下一刻就要没了性命! “但好在没死!”陈野感慨一声,连忙运转功法。 只见其眉心处渐渐显露出一个诡秘的血色符文,浑身血肉筋膜阵阵耸动,变得坚硬虬实无比。 小楼高矮身形越来越小,片刻间便恢复了本来大小,与此同时,那六道扎在陈野身上的飞剑虚影在这个过程中也被轻易挤碎。 审卬成名的七玄剑阵,先只剩一把真剑被陈野锁在身上。大股黑血顺着飞剑滴落地上,滋滋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审卬惊叹不已,今日若是门中另两名师弟被他遇上,说不得还真要落败,不过遇到的是乃公这个子枫谷掌门! 想到此处,审卬得势不饶人,手中法诀数变,飞剑在陈野身内挣扎摆动不停。陈野创处被飞剑弄得血肉模糊,面如死色,却仍只呆立运功不停。 “不好,这贼子的血液比那巫兽还污人法器!”审卬一惊,他这把下品灵器级别的飞剑堪称子枫谷镇派之宝,价值甚高!可不能遭人毁了! 此时顾不得许多了,审卬急得冲出符水,只瞬息间浑身多处被黑砂打烂,符水所污。 陈野这黑砂并不简单,粒粒带毒,令得审卬创处的血肉飞速发黑起来。 审卬运转灵力压制体内毒素,只稍一感受,便觉得这等级的巫毒还奈何不得筑基真修,心下大定。 “待料理完陈野这厮之后,自有多种方法可解!”但随着飞剑的气息愈发微弱,审卬着急不已,持盾走到陈野近处。 既然灵决唤不得飞剑回来,那他便要亲自伸手拔出飞剑。 而审卬走进的同时,却见陈野的嘴角已轻轻上扬。“不好!”审卬看到此幕,脸色当即大变,急忙退走。 可哪还走得脱! 只见陈野张开大嘴,一口黄烟从腹中穿过满嘴齨齿飞速喷出,很是轻松地浸入盾牌外的光罩。 审卬忙将六识紧闭,不料那从陈野嘴中喷出来的黄烟却是非同小可,转而从周身毛孔侵入,不多时,已与其体内巫毒纠结一起。 这两相结合的之后的巫毒凶狠非常,完全出乎审卬的所料。他之前抑止毒素的手段此时根本全然无用。 毒素无法压制之下,审卬只片刻间便被毒素侵入周身经脉。这位筑基真修惊得大叫出声,忙用尽毕生所学手段要将体内巫毒圈禁一团,却迟迟未能如愿。 又是眨眼间侵入血肉筋脉的巫毒已令他连半点灵力都御使不得了。 又只一弹指的功夫,审卬得表皮便已被凶猛的毒素染得一片乌黑。这时候任他再怎么大喊,都无计可施。 血水开始从密密麻麻的肉洞中溅落下来,这时候审卬的皮肉也渐渐烂得透了,已经贴不住骨骼,簌簌落下。 审卬被身上传来的剧痛弄得眼神模糊,他依稀见得一个身插灵剑的白头老翁朝自己挪步过来。 他撑着筑基真修最后的那点尊严,没有求饶,只嗫喏着言了一句:“若若我当时把《易殷》给给..” 话未说完,喉管一热,肩膀一轻,没有回答。 “养气功夫还是差,刚才不该笑的。”陈野提着审卬被扯下的头颅,似感受不到浑身剧痛一般,把嘴咧开露出满嘴齨齿,轻松笑道。 “脑子里预演了无数回,都没有今天这般轻巧。”哪怕胸口此时还插着飞剑,黑色的鲜血从剑身滚落剑柄,再溅到土里,陈野也兀自不顾。 他只如每一场截杀过后都一样的仔细清理好现场,随后便披着不染杂色的满头银丝,独自一人步履蹒跚地朝着阴暗处藏匿过去。 飞剑还陷在他的血肉里头,失了主人的它随着陈野步伐的起伏不定,令得它的“新主人”前胸上的伤口又被剑气剐得更加血肉模糊。 穿着褶皱道袍的陈野感受着胸膛传来的间歇不停的剧痛,其眼神却仍旧坚韧如铁,未见丝毫波动。 感谢书友20210215001243179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全真尹志平、书剑恩仇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我多阴谋、书友170316161744022、书友20180201210741432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82章 余波 第182章 余波 “呼”,青色油灯上的萤火倏地一晃,熄灭过后,留下一点青烟冉冉。 在堂内看护命灯的真传弟子慌了神色,不一会儿,整个子枫谷都充斥起怒吼与哭泣。 “审卬死了!” 这个消息迅速地传向云角州的各个角落,有些地方甚至是前脚收到审卬身死的消息,后脚才听说新云盟成立。 作为首任盟主的叶真闻听消息后表情尤为难看,铁流云亦是面色铁青,这又是谁在打州廷的脸?两仪宗还是岳家? 还是因了南安伯他老人家前不久又斩了三名定州云水宗的假丹,得罪得连他们也出手了? 也不知伯爷是怎么想的。 因了上头大人物们的默契,只一个两仪宗使出些微力气,金丹不动,便够州廷这几块料疲于奔波了。若这时候再惹上云水宗这个更加庞大的巨物 铁流云额头汗水跟着流了下来,这位爷是天潢贵胄不假,本事高超也不假,可这能惹祸的本事更是不假。 别当头来他一人拍拍屁股走人回到中州结丹去了,似铁流云这些为他做事的却都陷在这里出不去了。 这种事可不无可能,他们匡家人是做惯了这类事的,若不然就是仅靠着开国太祖的余泽,仙朝宗室也不至于势弱到如今这种程度。 子枫谷掌门审卬遇袭身亡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州廷那里,州廷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伯爷震怒,又摔了酒爵。 此时没人敢怠慢,衮假司马受了差遣,带着人火速赶往唐固县,追查真凶。 几天调研排查下来,一名练气老修领着一众筑基寻到了审卬身死的那处官道。 只听他指着一处有许多水滴形小坑紧挨在一起的小坑说道:“这应该是含有某种巫毒血液溅落形成的痕迹,具子枫谷弟子言,审卬并未修行过此类法门,那极有可能是凶手所留。” 他一拂袖,吹去小坑上盖着的许多尘土,露出一片暗红色的血迹。练气老修又取出一套工具,从中取出一柄二阶妖骨制成的细针,将针尖轻轻落在血迹之上。 洁白的骨针化作黑色又迅速化成白色,从针尾冒出一股难闻的烟气。众人皆都避之不及,仅练气老修一人目光一亮,凑上去细细嗅了一阵。 “烟味发苦带辣,这人的修为应该还不到筑基,但法力相当浑厚,困在练气圆满一境当有好些年了。” 不多时,老修又在附近发现了数处痕迹,皆施出手段一一检验了。 数个时辰之后,老修将检验出的结果誊写在一张绢帛上整理清楚,才朝着衮假司马言道:“凶手当是陈野无疑了。 他先是以一门起码是洪阶的阴系法术破了审卬的藤蔓术,用了两件伪灵器与审卬的飞剑相持过后,又使出了大成以上的吞水术与召灵术,最后应该是用了毒才将审卬杀死的。” “陈野?!”若不是知道这位是伯爷从帝京大理寺要来的人,衮假司马是真不怎么相信他的推理的。 毕竟就算是云角州本地筑基里头,能一对一杀死审卬这名筑基中期修士的,都不算多。 仅凭一个快百岁的老练气?听说他早年间还受过伤,一直未好。 不过细想起来,陈野一个练气修士,便有两件伪灵器、数道练至大成、克制审卬手段的法术、能鸩杀筑基修士的罕见毒药. 这些手段准备起来也同样要费上许多心思,便是等闲的筑基修士,也同样不会有。 衮假司马沉鸣了一会儿,又将审进这个审卬的侄孙提来问了一通,再次询问过他带着陈野拜见审卬的经过之后,才下了决心。 “各县开出海捕文书,谁找到陈野,活捉三万灵石,死的也能值一万!”坦白来讲,缉捕一名杀害了筑基修士的凶手,这个赏格并不算高,毕竟就算是筑基修士接手,也要冒着被凶手反杀的风险。 但海捕文书一出,云角州内动心的却不少,想想也是,一名练气修士的脑袋而已,可值半粒筑基丹呐! 遑论筑基真修有了想法,连不少胆气壮的练气修士都动了心思。 无数底层散修心生贪念,蠢蠢欲动、新云盟修士听从上命,倾巢出动、云角州众筑基潜伏在暗,伺机而动 事关重大,康大宝当然没能躲掉,跟几个在唐固县的师弟一起被抓了丁。 黑履道人这次不跟他们一路,莫看重明宗这几个晚辈斗法本事在同侪中都算不错,可若是黑履道人一起,肯定是要拖他后腿的。 黑履道人现在身上就只零零碎碎的几百灵石了,自不会放弃这个充实身家的好机会。 出门前,黑履道人表情严肃地唤过康大宝几人,叮嘱道:“那陈野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跟着另三家弟子去清剿草巫教弟子便是。” 康大宝听得忙点头,自然知道这是捡钱的活,哪会推脱。 说话间,康大宝还连忙一扯身旁蒋青的衣袖。 后者露出无奈之色,自己虽好斗法,可又不是傻子,那陈野可是能将筑基真修斩落的对手,蒋青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 裴奕在旁问道:“师叔,那陈野真如此棘手?” 黑履道人轻点下头:“虽说其用了些手段,但寻常的青叶筑基,只要不是后期修士,面对他当都有些危险了。” 康大宝听得都有些佩服陈野这老头了。 练气斩筑基,够草巫教的弟子们与有荣焉吹些年头了,如果那些弟子们还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 李隼足下踩着一柄青叶小剑,才在一处修仙小族里胡天胡地了一夜的他精神不佳,在空中晃晃悠悠了好些时候才勉强稳下来。 “二爷爷可真有本事,早年间跟赵长老的交情当真不假,嘿嘿,小爷这一朝陡然成了草巫教的内门弟子,小小平戎县里我哪里去不得?!我一定得好好孝敬他老人家,可得让他多活几年,对我可太有好处了。” “就是这每逢五逢十的考教有些烦人,总要做些过场。”李隼又低头嘀咕一声,衣襟上飘来的脂粉气窜进他的鼻孔里,他忍不住多吸了几口,心情愈发不快。 刚从温柔乡里爬出来的他此刻好大怨气,直到瞄向足下青叶剑的时候心情方才稍稍转好。 “入阶的飞剑,要是还在当散修,不知道小爷我要哪辈子才能凑得齐这笔灵石。”李隼想到此处,脸上又泛起喜色来。 想起这些,李隼的情绪又变得稍稍好了些,振作精神抬首看向前方。 “什么东西这般晃眼睛。”李隼小眼睛被前方亮点刺得微微一眯,只下一瞬,只觉颈间一凉。蒋青避开喷出的血柱,撮指隔空一抹七曜斩心剑,血珠顺着指风聚于剑尖滑落下去。做完这些的蒋青皱着眉头,一把将人头扔给康大宝。 “第四个了,这般轻巧。”康大宝笑着点点头,颇为满意,趁着这些笨鸟消息闭塞,还可以好好收割一波。 “大师兄,黑履师叔可以叮嘱过你,当争的!”蒋青面带不满,嘴上发着牢骚。 堂堂一派掌门,领着几个师弟在这里截杀草巫教低阶弟子,这等行径,都都说不出口。 “师兄的确稳重。”被康大宝派了点检储物袋这活计的裴奕表情复杂,也跟着掺了一句。 袁晋在旁边嘿嘿乐,“小三子也有今天,他年岁小的时候,每逢自己跟掌门师兄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总站到他那头,现在自己也尝到这滋味儿了吧,不好受了吧。” “三家筑基势力里头就书剑门派来了一位贾文泽,还是近二十年内才晋升的,等等再说。你们真以为草巫教宗门那般好打。他们家在平戎县盘踞了这些年,似陈野这样的老练气都攒了一堆,纵是都比不得陈野,那也不是易于之辈,哪有那么容易被灭了门。” 康大宝一脸满不在乎,抢过裴奕手中的清册,粗看一眼。 “不错,又进账小二百块灵石,这些草巫教弟子可比穷哈哈的散修富裕多了。” 许是为了验证他的话,这时从远处零散掠过几波狼狈修士。蒋青挥剑一圈,尽数拦了下来,裴奕拿出名册挨个点验一番,发现都不是草巫教弟子。 这些修士或轻或重各个带伤,修为不高,都在练气初中期徘徊。 康大宝倚着飞剑盘问了一通,问清了这伙人尽是左近几县消息灵通的散修,想来捡便宜的。 谁料直接被书剑门弟子抓了壮丁,上百人的队伍,只受了草巫教阵法三击,就被轰杀大半。 剩下来的亡命逃窜,又被书剑门押阵的弟子打杀了一波,他们几个运气好逃了出来,还被康大宝他们拦了下来。 这群散修的哭诉与伤势半点不假,康大宝才问到一半,就有一个散修压制不住伤势当场气绝。 惨归惨,没人会对他们有多少同情,难道他们是奔着草巫教驻地去吃席的不成? 康大宝当着一众散修的面,毫不避讳的把死去那散修的储物袋捡回手里。 又把散修们话中的细节翻来覆去、颠来倒去地问了一通,直到确定没有被这些散修哄骗,这才总算没了兴趣,但也没再管他们。 这一小伙散修骇得瑟瑟发抖,拥在一起挤作一团,最后还是裴奕心善,给他们创处各施了些不值钱的伤药,才放其归去。 康大宝心里暗自庆幸,好在这败退出来的不是草巫教弟子,好在草巫教那大阵还没被破,要不然重明宗便真连口汤都尝不到了。 康大掌门反应过来,先是趾高气扬地瞟了三名师弟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看吧,还争,争个什么?要是这会儿还跟着大部队围攻草巫教驻地,说不定自师兄弟里头都有损伤了。” “哼。”虽是康大宝有道理,但蒋青还是有些生气,把七曜斩心剑抱在怀里,立在原地假寐起来。 康大宝与袁晋都清楚他的直性子,不去理他。裴奕却是做惯了转圜活计的,见状刚要出口劝上几句,却听刚才那几名散修逃遁的方向传来几声惨叫。 蒋青把目一睁,一位白衣剑客正御着一柄血红的长剑朝着重明宗一行而来。 “贾师叔还奇怪重明宗几位道友怎么迟迟未到,还让我追缉逃卒之时也留意一番,未曾想几位原来是在此处盘剥散修。” 白衣剑客长相相当一般,他说完还特意瞥了一眼怀中抱剑的蒋青,表情不屑。 蒋青哪受得这般气,区区一个练气后期而已,小蒋爷又不是没宰过。 当即便要发作,被康大宝伸手一拦,后者小眼目光一凝,提出四个人头来,朝白衣剑客说道:“道友这话可是说差了,我们师兄弟用的不过是兵家正法,围点打援而已。” “呵呵。”白衣剑客语气不屑,看也不看,“好了,师叔言道前方战事吃紧,几位道友还是先往草巫教驻地,再来后方围点打援不迟。” 康大宝有些生气,这家伙好生桀骜,“围点打援”四个字居然还带了重音! 一点人情世故不懂,有些事情知道便是,何必说明呢! “重明宗康大宝,未请教。” “书剑门恒益怑。”恒益怑报姓名的时候还昂着头,一拱手,“请吧几位。” 对方拿着筑基真修当幌子,康大宝没了有借口,领着三个师弟随着恒益怑前往草巫教驻地。 新云盟这头围攻草巫教大阵的不仅有各家弟子,还有数量更多的散修。 战时征丁,亘古不变,你以为你修了仙就成闲云野鹤了?想咪吃!这填护城河的夫子你不去当,就是道爷自家弟子去当了! 这场面可比攻打五相门时惨烈多了,那时候己方可是大占上风,五相门弟子掌门新丧,阵脚不稳。费、衮二位司马又轻轻松松便扫平了一众筑基,在阵中几无人可敌。 在那种情形下,州廷一方围攻五相门大阵时,显得轻松写意,并未费多少工夫便拿下了。 现在么,贾文泽都受伤了! 感谢黑云客老哥的五百点币、感谢青衫小韩郎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白苭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羊驼启点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30319223645951、江湖艺人凡小四、难啃了哦、吾的horizon、污皇磊哥、简v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90831202042276、不知归途的风两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83章 连坐 第183章 连坐 “尝闻小友兵法熟稔,曾得伯爷与费司马称赞,此次盟中兵事,还望小友出力了。” 书剑门此役派来带队的筑基真修贾文泽是个儒雅的书生模样,说起话来令人如沐春风,比起他那师侄恒益怑行事强出了不知多少。 但此刻端坐在大帐中央的他状态并不大好,面色无血,胸口正中还插着一支遍布符文的草黑色箭矢。 按说来草巫教灭门的事情该是死了掌门的子枫谷派人领头的。 无奈子枫谷剩余的两名筑基都红着眼满云角州缉凶去追那陈野呢!于是这活也就被叶盟主高风亮节地揽在了书剑门上头。 他是高风亮节了,这活却落在了书剑门内资历最浅的筑基真修贾文泽头上。 本来他以为此行不过是手拿把掐的买卖,未曾想居然还能被练气修士重伤了,心道倒霉之余,脸上也颇有些挂不住。 虽然贾文泽已然筑基了,但若是想要在宗门内能够挣得更多的话语权,自然是要拿出些亮眼的战绩来说话的。 他为什么会被点来做攻灭草巫教这类无甚油水的差事,不就是因了在门内无有地位么。 被一个小小的练气宗门重伤这类事情,可谈不上什么亮眼。假以时日这件事若是被同阶提起来,多少要吃两句奚落的。 伤便伤了,养个二三年的便能好,可草巫教大阵也还迟迟攻破不了,这便使得贾文泽有些着急了。 所谓病急乱投医、急来抱佛脚,有点名声的康大掌门刚一到了,便被他盯上了。 黑履道人的师侄、先是跟着费南応平了五相门、又成了费家女婿、还在唐固县那有二阶噬金鼠带队的灵石矿脉中活了下来、又轻描淡写地胜了霍家那个最有名的赘婿. 经历了如此种种,康大掌门名声在左近的练气修士里头都不算小了,总该真有点儿本事,不是草包饭桶才对吧? “能为盟中略尽绵力,晚辈幸甚至哉。”康大宝忙低头应道,转头心中却在暗骂:“老爷我知道个咪的兵法,你们这些筑基真修没事都来点我作甚,道友我是头牌么?” “善!益怑,请小友去阵中看看。小小草巫教迟迟不下,倒让其余几家看了我们笑话。”贾文泽有些吃力的一拂手,恒益怑便应声领着康大宝退出了大帐。 “贾前辈的伤势似是不轻。”待走得远远的了,康大宝才轻声问了一句。 “师叔一时不查,遭宵小暗算罢了,转眼便好,不劳康掌门忧心。”恒益怑瞥了康大宝一眼,冷声说道。 康大宝心中不爽,也不开腔了,这家伙好似天生是个斜眼一样,正眼看道爷一眼会暴毙吗? 草巫教的护山大阵不弱,是请了有名阵师依着草巫教中的那池毒坛打造成的二阶中品黑水毒木阵。 这是阵法早年间由草巫教聚教之力共同筹建的,不比五相门的上元金斗阵稍差。 为了建成这座大阵,草巫教这个小小的练气宗门的门人有近十年都未领年俸,当真有些众志成城的意思。 重明宗张祖师当年便受邀来贺过,只道不差,就是与重明宗的护派大阵都是相差仿佛。 日月如梭,重明宗弟子引以为傲的张祖师与护派大阵都没了,现在只有一个胖掌门带着三个师弟又落在祖师曾经盛赞过的这座大阵面前故地重游。 草巫教二阶大阵的品阶丝毫不假,几个草巫教长老更是自小便研习大阵,将御阵手法掌握得纯熟无比。 便是此时阵前书剑门、翡月单家、子枫谷各有十数名弟子,一齐领着一二百散修围攻之下,也不见黑水毒木阵的护阵玄光有多少削弱。 饶是在重重围攻之下,黑水毒木阵还时不时发出数道黑色毒箭。 每每毒箭一出,新云盟一方便定有死伤,只半天围攻下来,不仅散修们死伤不轻,连三家筑基宗门的弟子都有近十人身殁。 恒益怑领着康大宝几人一齐见过四家领头弟子。 书剑门的领头弟子并非是恒益怑,那位弟子姓贾,是个粗豪剑客模样,长髯凤目,有些豪爽之气。 单家派出的是位宫装美妇,说起话来软软糯糯的,风姿绰约,凹凸有致。 子枫谷那边是两个审姓子弟,一名审进、一名审图,那个审图康大掌门还有些印象,应是前些年带着长生如意逛凌河墟市的时候曾经见过,印象中跟虫娘子相善。 禾木道领头的弟子赘在最后,康大宝跟他算是相熟,是黑履道人一名稍亲近些的师侄,姓韩,道行不错,已是练气七层,专攻双修。 如今的禾木道中,便是他与常来重明宗请黑履道人还宗的那位弟子一起,共同主事。 几人聚齐之后粗粗见过礼,粗豪剑客性子急些,抢先发问:“素闻康掌门兵法纯熟,可有妙策?” 其余几人的眼神也投了过来,被聚焦的康大宝有些无奈,他当初只不过侥幸胜了一回五相门派出的羸兵,怎么一个个的都把道爷传成淮阴侯了似的? “道友抬举,康某愚钝之人,纵有些许拙见,又哪能谈得上妙策二字。故用兵之法:锐卒勿攻,围师必阙,或可试上一试。” 既然孙子兵法虽然是凡人所作,但道可通玄,既然凡人军阵可用,那修行人应该也能用吧? 几家领头弟子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商议了一阵,便毫无主见地采纳了康大宝的建议。 先是撤开了一面包围,各家弟子也撤走大半,只余一二个自家弟子守在外围督战用,阵前的散修也只远远骚扰。 这番下来,草巫教中主阵的老者又发了数次黑箭,总计只杀伤四五名散修,对于战局而言,几无意义。 康大宝先前收割的草巫教弟子人头又派上了用场,隔上一会儿便甩一个往草巫教大阵上砸上去。 身首异处的同门血肉模糊的模样,令得阵中的草巫教弟子心气也渐渐冷了下来。 时不时的,便有人向阵外那处空旷之地瞟上一眼。 就这么又攻了小一个时辰,终于有草巫教弟子沉不住气,朝主阵老者哀声求道:“首席祭巫,降了吧!” “降了?!”草巫教首席祭巫在心中冷哼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掌门陈野闯出了弥天大祸,子枫谷的人正在外头等着泄愤呢! 扔了法器符箓,交出身家性命,紧接着任人鱼肉?做矿奴、做活尸还是做炉鼎?哦,自己年纪大了,估计是不用做炉鼎了。 可到底该怎么办呢?!那批援助来的蹊跷,没头没尾,显是有人想让草巫教做刀子好多放新云盟一些血而已! 陈野呀陈野,做师兄弟勾心斗角了这么多年,你在外头到底闯出了这般大的多少祸事,到头来却要累得老子要替你挨上这刀! “砰!”一声巨响过后,老者脸皮微微一颤,阵法护罩出现了一个细微的裂痕,旋即又恢复如初。 但阵中的修士仍然被吓得不轻,眼看着对面连筑基都不出了,自己一方的护派大阵的阵法根基竟也被对方动摇了。 “三颗天雷子与三才掠阵符合在一起捆绑使用,效果是要好不少。”康大宝眯眯小眼睛,赞了一声。 这是张祖师手札中所记载的小窍门,康大宝早就记得了,可重明宗这些年哪儿有钱置办天雷子,正好趁着书剑门这狗大户出灵石的时候印证一番。 “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康道友所料不错,他们开始慌了!”宫装美妇在旁赞赏一句,她口中似是含着一枚软玉,说起话来软糯香甜,听得人耳朵痒痒的。 康大宝何等小心,听了宫装美妇的话,只道是各位道友众喣飘山之功,不敢居功。 康大掌门话音刚落,阵中又发出了一轮毒箭,未料新云盟一方居然没有损伤,连战战兢兢一众散修都全须全尾的。 双方激战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此刻在远处藏匿的两名黑衣修士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一人说道:“草巫教的人怎这般废物,可惜盟内还支援他们一方那般多符箓灵石。” 另一人接道:“不派人手,只给些外物,除了六支毒木箭外还尽是低阶的。他们能在数倍州廷鹰犬地围攻下坚持到现在,还能用毒箭重伤贾文泽,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盟内此次本就只打着给新云盟添点小麻烦的主意,这次匡琉亭是真发了气,可不敢触他的霉头。他连假丹都杀,我们盟内的几位筑基可扛不住他。 连几名筑基师叔都是悄悄出手为难新云盟派出的筑基真修追缉陈野,生怕被州廷抓了把柄。说起来也不知道几位师叔能不能早些腾出手来,只要随便来上一位,这贾文泽今日便别想回去了。” “这云角州到底还是不是两仪宗做主了,我怎么觉得” “噤声!这等话你也敢说,当真是不要命了.” 在两人的身后,一名胡须杂乱,麻衣黑履的道人正踩在树梢尖上,仔细听着,若有所思。 贾文泽听了草巫教阵中有变的消息,转眼便提剑走了出来。 也不知他是施了秘术还是吃了何种灵药,便见原本插在他胸口的灰黑色箭矢已然不见。此刻的贾文泽面色红润,精气俱佳,哪还有半分重伤的模样。 他的出现令得阵中的草巫教弟子心情更加懊丧,又是数道毒箭袭出,妄图故技重施,再将贾文泽重伤。 可有了防备的筑基修士哪是那般好相与的,只是几剑轻轻削过,便轻易破灭了草巫教弟子的幻想。 连主阵的草巫教首席祭巫都偷偷瞥了阵外那处空当一眼,是等死还是自投罗网?他此时也拿不定主意。 削落毒箭的贾文泽也不动作,只冷眼站在草巫教大阵阵前,其飞剑寒光若雪,冷气森森,大有你再来试试之意。 见了贾文泽又恢复了全盛模样,此前草巫教弟子们大败筑基的喜悦瞬间消去许多。 阵内群中有嗡嗡声响起,几个心慌的长老执事轻声呵斥了几句,却根本弹压不住,反引得议论声更大了。 阵外那个大大的空当仿似个磁铁一般,几乎所有人都在偏头看。 “跑吧!跑吧!陈野招来的祸事,与我等有何干系!白白在此困死不成!”一个青面修士吼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冲出阵中。 审进审图见了,提起法器便要追杀,被康大宝带着蒋青一并拦住。 见新云盟修士当真没有赶尽杀绝,阵中草巫教弟子更是蠢蠢欲动。 大家都不傻,知道这是对面破阵的计策,可是,是计策又如何?跑在前头的人总会被他们放掉吧!那老子凭什么又不跑呢! 眼见那青面修士将将要逃出双方修士的视线,便见草巫教首席祭巫从嘴中吐出一道草黑色短钉,飞速钉在青面修士后心。 中招的青面修士脚下步伐一顿,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阵中的恩师,旋即化作一滩脓水。 “十年才可蕴养一颗的黑死钉,方才面对阵外的杂碎你都舍不得,居然用在自己的徒弟的身上!”首席祭巫面色复杂地瞅了一眼死无全尸的弟子,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 他并未伤感许久,继续回首面朝向众多同门弟子说道:“莫想着跑出去会有什么好下场,云角州是大,可我们出去之后照旧没有容身之处。 被捕回拷打、任人施为的滋味你们只要想想,就不会做蠢事。三天、只要再坚持三天,大阵便又有黑水玄光可供杀敌了,方才那些散修的下场你们是看到了的,他们撑不住太久的。 外头的贼人树敌不少,我们只要再坚持些时间,自会有人来相助的,放心即是。” 化成脓水的同门加上威望甚著的首席祭巫这通话,总算稍稍安抚了一下草巫教弟子们紧张的心情。 与此同时,首席祭巫出其不意的又是一轮毒箭射出,居然打杀了数名精神松懈的散修还将两名书剑门弟子也跟个串葫芦的一样扎个对穿,令得草巫教一方都是精神一震。 这举动使得阵外带的贾文泽表情微变,好胆!这无疑是在向他示威呀! 于是他强压伤势,手中长剑一提,剑身凝出一道数丈长的巨大光影,重重削在阵法光罩之上。 “嗞”这次光罩上出现的裂纹明明比先前天雷子造成的还要稍小,也很快便恢复如初。 但阵中还是有两个练气初期的草巫教弟子因为心神不宁被剑光所摄,乱了手决,失了阵法护佑,被冲击力震飞出人群,口中溢血,眼看便活不了了。 阵中刚刚被凝聚起来的士气脆弱得很!只出现了些微不利的局面,便令得草巫教弟子们又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境地。 受此影响,阵光似是稍稍暗了一瞬,草巫教的长老们反应不慢,连声厉喝之下,众弟子收敛心神,那阵光转瞬恢复如初。 但阵外一直关注着大阵动向的康大掌门却看得清楚,他毕竟瞳术不凡,眼力比起贾文泽这个筑基初期的修士都不遑多让。 只见他小眼一凛,射出两道锐光,既然看出了草巫教大阵中的已有变动,那便该攻了! “攻!”康大宝找准机会,猛地大喝一声,短刃当先飞出,重重地刺在阵法光罩之上。 康大宝的进攻就是信号!各家领头弟子连连发令,带着散修也开始猛攻。 许久未经历过这似潮水般凶猛的攻势,阵中草巫教弟子瞬时慌了阵脚,不少人忙中出错,原本运行完备的阵法出现了不少破绽,在新云盟一方的猛攻之下闪烁不停! “稳住!稳住!刚才那那筑基定是重伤了,再不能出手了!他们这些练气修士奈何不得我们的护派大阵。坚持住便是了!我们的援军片刻便来!” 此刻的首席祭巫连连画饼,他此时也顾不得吝啬了,连吐两枚黑死钉,打得冲锋在前的子枫谷弟子一死一伤。 饶是如此,任凭他如何许诺,却也根本抑制不住阵中的乱象。眼见不停有同门因了阵外的攻击被震杀当场,由不得这些草巫教子弟不乱! “砰!”又是三枚天雷子夹着三才掠阵符砸在阵法光罩上。 跟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形成的裂纹却未如之前一样瞬息修复,过了一阵之后还有一小片细纹久久未消,这番变动令得阵中弟子更加心颤。 “杀啊!”一名草巫教长老前脚刚用一柄长刀法器将阵外两名散修分做几截,转眼便出阵逃向阵外空当。 今日这场厮杀,老子对得起宗门的栽培之恩了! “赵长老!” “跑啊,长老都走了!” “都跑吧,不跑都得死啊!” “不准走!都不准走!我要给我二弟报仇,好贼子,吃你乃公一骨锤!” 草巫教没了! 求饶声、嘈杂声、啼哭声不绝于耳,生于斯长于斯的草巫教首席祭巫心冷地合上眼,又倏地睁开,反紧盯着阵外嘴角挂起冷笑的贾文泽。 “筑基真修是吧!?好了不起!陈野当年连撒尿都是老子把的,信不信草巫教今天再杀一个?!” 感谢书友130217162147324、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20230323223819215、张大大005382、听南11、我不是个王者shuyou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84章 灭门 第184章 灭门 “唰”一道凌厉的剑光过后,贾文泽两眼发昏,吐出一大口鲜血,染得身前青衫黑红。草巫教首席祭巫焦黑的身子砸在草地上,没有脑袋。 康大宝有些惊惧的在旁感慨,这草巫教巫法怕是没自己先前臆测的那般简单,难道他家当年还真得了蛮巫传承? 先有一个陈野斩筑基,刚才贾文泽也差点就被首席祭巫那只快要升到二阶的毒虫口器钳成两截! 至于为什么说差点,康大掌门看了眼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粗豪剑客,感慨着无怪这修士总会尽力培养自己的血裔后人呢,当真忠心。 康大宝突地有些心悸,他想起了史家,史理也是这么一个老练气,幸好史家被霍禀那老东西灭了门了! 若不然,老子的重明宗说不得要被史家灭了门! 人心涣散之下,草巫教的大阵并未支撑太久便在以粗豪剑客为首的诸家弟子们的围攻下告破了。 阵中立时人员四散,只有草巫教首席祭巫还领着三四十个稍有战心的弟子做困兽之斗,差点被他翻了盘! 马德,也就是个百多岁没几天活头的老练气而已,面对几人围攻,把粗豪剑客弄成两截,把宫装美妇削成人彘,把审家二人骇得遁出阵中. 呸,这两浑货可太恶心人了,自己家的事情都跑得这么快。 撇下这这两个败人胃口的审家子弟不说。 要想保得贾文泽的性命,光靠那粗豪剑客的忠心还不行,还得幸亏过来帮忙的恒益怑有张二阶下品火龙符,要不然,贾文泽那道飞剑能不能发出来都难说。 由此可看,也不是什么人拿着把飞剑便可以称作是剑修的。 草巫教首席祭巫的本事虽然厉害,但肯定也不可能比陈野还逆天,却还是在一众练气后期的围殴下差点宰了贾文泽这个筑基。 由此可见,贾文泽哪怕在同阶的青叶筑基中怕都算是位垫底的,怨不得他会被他家掌门派过来做这些零碎活路。 惜的是他连这点儿零碎活路都做得不漂亮,回去之后,怕是在书剑门的一众筑基之中更加没有分量了。 “幸好自己“没来得及”上去!不能强出头,该缩就得缩!” 康大宝朝着几位师弟使个眼色,带着他们与禾木道韩姓弟子一起围殴起落单的草巫教修士。 这活计又轻巧又安全,众人身上的储物袋越来越多,卓有成效。 重明宗一行人赚得盆满钵满,在旁啃硬骨头的恒益怑却看得眼睛冒火。 但他也毫无办法,康大宝于此役肯定是大功劳的,没有他想出围三厥一这个办法,草巫教这大阵都莫说能破呢。 首席祭巫身死给草巫教残余弟子的震动是巨大的,这个老修在教内资历甚老平日里就算陈野这个掌门都是尊重有加。 他一死,草巫教便真是倒了擎天柱了! “祭巫长老也死了!”有草巫教一方的少年修士以袖拭泪。 “降了降了,打不赢了,还打个什么劲儿!去做矿奴!去做炉鼎!都好都好!老爷我都认了!”一肥头大耳的修士扔了木剑法器,带着哭腔瘫坐地上。 “杀啊!”杀红眼的修士没了别的心思,只想将眼前的对手斩落。 杀声直到这日傍晚才停,遍地尸身,康大宝累得大口喘着粗气,用不知道从哪个草巫教弟子储物袋里翻出来的白骨棒杵在地上支撑起身子,几个师弟也都消耗不少。 方才草巫教的灭门之战中间又出了变故。 新云盟一方唯一的一名筑基真修贾文泽重伤发作,压制不住伤势,先一人疾行返程回书剑门求人养伤去了。 恒益怑临危受命,带着留下的新云盟众人才将大部草巫教残敌剿灭了。 未想正在围攻藏宝楼与藏书阁的时候,被拉来填战壕的散修居然也反了水,上百人被几个杀才带头聚起鼓噪起来,恒益怑一个不查,被他带着的新云盟弟子差点被反推出阵。 混乱中连子枫谷审进也被一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毒蝎子扎中脖子,经审图救治一番,片刻间就蝎毒入脑,全身溃烂而死。 好在重明宗几人同进同退,非但未有折损,蒋青还用飞剑挑走了不少相对值钱些的储物袋。 双方短暂地相持了片刻过后,转头更为惨烈的厮杀又开始了。 上百名散修们仗着人多,又有草巫教弟子夹杂其中帮忙,跟新云盟残存的二三十修士杀得难分难解。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占了上风的散修们又起了心思,该跑的跑,该返身去草巫教中搜刮的也搜刮,连大部草巫教弟子也舍了报仇的想法,纷纷逃遁。 战到最后,新云盟一方居然又大占上风了,抓住机会彻底杀败了散修一方。 这可害苦了领头的那数名散修,锥入囊中在很多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这些散修中的出众人物,挑头做事,被人惦记上了,得的好处却还没有那些跟在后头捡便宜的得的多。 平灭了散修动乱过后,新云盟一方的修士也未有什么喜色。 伤亡这么大,草巫教中的库藏肯定也肯定会因了逃散的散修搜刮而少上不少。 临危受命的恒益怑气恼得很,战罢过后便将投降的作乱散修们尽数擒了,准备带回发落。想也知道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要么是做灵田的肥料,要么是做挖矿的矿奴。 高品阶的灵矿,只凭不值钱的武夫可不行,练气阶的矿奴可一直都是稀缺货色。 康大掌门立在一旁冷眼看着,感慨着散修为什么叫散修?就是因为没有组织,没有组织,就是一盘散沙! 康大宝记下了这个教训,直到大口饮了一口不知道从哪个死人储物袋里翻出来的灵酒,才感觉稍好了一些。 又低头看了下遍地尸首,心里觉得不好,这回过后新云盟在云角州散修中的名声怕是要臭了街。不过这骂声多半得冲着书剑门,谁让他们是领头的呢。 这也是他们活该,若不是恒益怑围攻藏宝楼时催逼散修过甚,这群人也未必有胆子敢反。 恒益怑这时面色难看得很,不过到底做事也没失了分寸。 寥寥几个还没来得及反水的散修也不管先前作战是否尽力了,直接被其狠狠的赏了一通,用作典型,应该也会稍稍提升一点书剑门在散修圈子中的名声。 余下的事情按理说应该是搜索残敌,但现在留在此处的新云盟修士可没那心思,尽皆看着草巫教的藏宝楼眼红。 几方人士又是一通商议,点了几个倒霉蛋去搜寻残敌,又议好了诸家定额。 书剑门这次出了一名筑基,独占五成,不过恒益怑的表情并未转好,这次贾文泽大伤,书剑门算下来肯定是亏的。 若是再有不测,那便是要亏大了。哪怕是贾文泽这位白板筑基,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筑基呐,放在任意一家小势力都是足以顶门立户的存在。真要是折在这里,那对于书剑门这个老牌的筑基大派,也定是莫大的损失。 其次本来该是出人最多的子枫谷,不过带队的审图有些心胸,直言诸家这次是为子枫谷之事助拳,自愿退出本次缴获分配,倒是赢得了在场中人的些许好感。 康大宝多瞅了这人一眼,跟上次墟市中所见和虫娘子厮混在一起时相比,这人显得成熟了不少。 那么接下来便是重明宗得两成、翡月单家、禾木道各得一成半。 人出得最少又几无损伤的重明宗得两成的分配方式惹得翡月单家有些不满,然而他们也不敢大声表露出来。 蒋青的飞剑在战场上扎眼得很,袁晋的那柄虎煞杖同样凶狠,有一个落单的草巫教后期修士都被他打杀了。 单家此役则运气不佳,带队的宫装美妇被削成了人彘、又折损了多名练气后期修士,自认此刻拿不出人来与蒋青抗衡,能有资格说些硬话。 禾木道自然更无不满,他家都能跟筑基宗门一个分配比例了,够可以了。 草巫教于蛮乱后的近二百年间,在平戎县可谓风光无限,鼎盛时候虽都未出过筑基真修,却也能称得上传承有序四个字,库藏自不是康大宝剿灭过的那几家小小匪修能比的。 仅灵石就翻出一万一千之多,其中还有十数块少见的中品灵石。 藏经阁中,洪阶下品功法一部,荒阶三十余部;还有丹器符阵、修真百艺书籍数百册、杂书典籍十数卷。 仓房中的各类灵米菜蔬不谈,藏宝阁内封存未用的各阶法器、傀儡都是近百件。 康大宝略微期待的灵器倒是没有,连伪灵器都没有一件,倒是有数件堪称珍贵的二阶材料很是惹眼。 当然,康大掌门这个破落户是馋得不行,其余几家筑基宗门出身的弟子则没有太大的喜悦之色。 一是他们眼界高出不少,草巫教这些库藏对于康大宝算是珍贵,对于他们而言就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二是就算此役缴获中的大头是要拿回宗门的,他们从中分润不了太多,还抵不了同门身死的懊丧心情。 点检这些材料又了小两天工夫。单家有名细胡子赘婿,精通算学,只噼里啪啦打了一通算盘,便算好了大概数值。 这些大族吸纳人才可比康大掌门简单许多,只要是舍得嫁女儿,什么样的人才都能轻松招揽入门。 康大宝拉上禾木道的韩姓修士,死不要脸将藏经阁中一阶藏书一并分了。 又领着三个师弟将已经残破大半的黑水毒木阵拆了,再死乞白赖要了一千灵石后,才马不停蹄的带着师弟们回到重明宗去,生怕再被扯进什么恩怨情仇里头。 —— 夜风习习,冷月横空。 这处山坳僻静得很,只时不时有几声山禽发出的鸣叫回响。 一头肥大的夜枭此刻停在树梢上,瞪着大大的琥珀色眼睛,先是对着地上一具巨大的虎尸垂涎不已,又歪着脑袋好奇地看向地上一个浑身被丝状法器束缚紧实的男人。 它看上去有些许蠢萌,全然不似一头可以生撕虎豹的猛禽。 被丝状法器束缚紧实的男人脸上满是惶恐,他嗫喏着地向陈野出口求饶着:“陈掌门!陈掌门,求你念我从兄与你的手足之谊,念我史家.念我” 男人对面满头银丝的老者并未答话,此时山坳内黑得吓人,没有篝火、没有点灯,老者目光如炬,似两盏绿油油的油灯。 他直勾勾地看向手中的玉简,轻轻咀嚼着上头的每一个字眼,然后吞进脑子里。 他细声低喃着,一字一字,一遍一遍,他不停地低喃着,缓缓地合上双眼。 他脑子里现出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那老者正用少女腿骨不断地搅动着一口热气沸腾的大釜,朝自己露出齨齿大笑不止:“哈哈.师弟,师弟,我都做不成,你这骡子做得成吗?你这骡子.” 陈野猛地睁开双眼,脑海中的幻影随之破灭,他立在山坳中大吼起来:“我做得成!我做得成!我要筑基!我要筑基!莫说筑基!金丹、元婴!我也做得成!”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果决地伸出手去,探向了眼前男人的身体,任凭后者如何挣扎,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十只枯瘦干瘪的手指轻易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地上的男人眼睁睁地见着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甲流出体外,此时耳旁响起老者嘴里晦涩难懂的咒文。 “我史孝要死了,申县史家没了!”男人的眼中淌出泪水,竟似个孩童一样的大声嚎哭起来。 惨绝的嚎哭声并未让陈野心中生出半点波澜,汨汨流出的鲜血透过指甲上的黑色玄光,川流不息转入了陈野体内。 老者坚毅的面庞上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痛苦之色,但他嘴中的咒文仍旧未受影响,语气节奏丝毫未变。 直到指甲上的玄光由黑转红,只见其飞速在双足内庭、大都、太白、公孙、申脉、涌泉划开小口,滚烫的血液冒着白汽喷射出来,烫杀了周遭大片草木。 “最后一步了!”陈野猛地瞪大了双眼,掏出一把解牛尖刀,将史孝一把揪住。先开了后者山根,又卸了下巴,扯出舌头,尖刀一划,两处殷血流出,陈野用手指轻轻一点,用灵力将精血裹住,尖刀一转,刺进史孝胸口心尖。 小半刻钟之后,三处精血尽被陈野提炼干净,史孝睁着眼睛死在了这里,草巫教覆亡的这点,依附草巫教近百年的平戎史家也同样被灭了门。 此刻《易殷》这门换血异术还未完成,陈野念咒的节奏开始变缓。 但他仍不敢停。又取出一口大釜,釜中有一粒指节大小的墨色丹丸,肉眼可见的泛着怨气。此时陈野手中燃起灵火,大釜泛起热气,三道精血将丹丸裹住,慢慢浸入其中,怨气也被压下大半。 直到大釜中的热气越来越多,眼见丹丸由墨转红,陈野想也不想,张口一吸,滚烫的丹丸入了腹中。 换血秘术突地一断,陈野面色大变之下,忍下如生吞金汁一般的剧痛,闭目盘坐,几无气息。 又过了好一会儿,夜枭振飞翅膀,从树梢上跃了下来,在陈野、史孝中间来回跳了好些时候,才一歪脑袋,转头扑向虎尸,大快朵颐起来。 感谢难啃了哦、遥远的1874、大腾鸭的两张月票 感谢陌陌刀霍霍、扮神仙的妖怪、如意健康、南_坑、书友20210301106488435882几位老哥的月票 谢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85章 拜师 第185章 拜师 康大掌门带着几个师弟偷偷折返回重明宗还没一个月,他连从草巫教搜刮回来的功法都来不及好好归整,便陆续传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坏消息是中途遁回书剑门的贾文泽伤重不治,在其掌门叶真向云角州廷讨来了上等伤药的前提下,还是呕血而死。 这位将将筑基不满二十年,才至耄耋之年的筑基在同阶之中堪称相当年轻,就这么陨落了,何其可惜。 这样一来,小小一个草巫教,只凭着一堆练气修士,居然就杀害了方才建立的新云盟中两名大有前途的筑基修士。 说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则消息一出,直令得左近几家势力嗤笑不停,连带着撮合新云盟成立的云角州廷也跟着丢了大脸。 据传铁流云也挨了骂,这下他便丝毫不顾忌霍禀的脸面了,直接点检了人马,带着一群档头司卒冲入云角州追缉草巫教余孽,闹得各县满城风雨。 期间不少小家小派积年藏下的腌臜事也被拔萝卜带泥一并翻出来,其中后台不硬的大多没能好过,遭黑着脸的铁指挥狠狠地抄家灭族了一波。 这下便弄得人人自危。 毕竟云角州这破地方,除了重明宗这类良善人家之外,又有几家敢说自己屁股上没点黄泥巴的。何况大多数人家屁股上根本就是屎,被临时起意的铁流云收拾一通也是理所应当。 既如此,又遑论什么冤不冤呢? 而好消息则是黑履道人抓到了瑞锦门掌门指挥门人在暗中给新云盟缉凶一事中使绊子的实证。 在几个练气小卒被黑履道人信手拈来地擒住之后,闻讯而来的瑞锦门筑基们仗着人多势众,与黑履道人只简单对峙一阵,便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黑履道人此役独身一人独战瑞锦门六名筑基,先后斩杀瑞锦门掌门、掌门夫人、大长老、大长老夫人四名筑基。 剩下两名幸运儿(单身狗)在姗姗来迟的岳家筑基出言调停之下,又付出了巨大代价之后,方才得以苟活。 本来偌大的瑞锦门,在普州也是数得着的兴盛势力,谁料只这一次冒险,当家的六名筑基真修却差点被黑履道人一人一剑杀个干净,当真是闻者唏嘘。 这件事情一出,直接令得新云盟的颓势一扫而空,声威大震之余使得州廷也把脸悄悄捡了起来。 跟黑履道人关系最近的重明宗自然也得了好处。 消息传开之后费司马遣了亲近族侄携礼拜访,康大宝又将灵石矿脉一事讲了,费家更是欢喜,在费司马那族侄走后不久,青菡院中便差人送了一部二阶的器师手札过来,袁晋正好合用。 连许久未曾出门的薛家主薛笏也是拖着病体过来拜见,言语中臣服之意甚浓。 薛笏自上次被史孝伤了过后,伤势便一直未好。他家中几个顶门立户的族老同样也在与史孝的斗法过程中伤势不轻,重明墟市遭三香教兽袭被毁的时候,薛家也有几个骨干身殁。 更不提之前与陆家主陆巽一道于贺家商队学习行商的那名族中中坚,断臂之后实力也大不如前,退出商队也有些日子了。 于是短短几年下来,本是左近四家中最为兴旺的琴叶林薛家不仅比不过有中兴之象的重明宗,甚至连薛笏一直瞧不上的陆家都比不得了。 不仅实力大不如前,连重明宗主导的一系列开拓财源的事情他家也参与不上了。 眼见着重明宗背靠着黑履道人这棵又高又壮的大树愈发兴旺,薛笏这老家伙这时候似是想通了,要求托到重明宗这里来伏低做小。 不过薛笏是想通了,康大掌门却没开口答应,只三两句便先草草将其打发走了。 薛笏这老头子心气不低,毕竟薛家立族时间不短,他家早年间也是差点出过筑基修士的,遂也自认不是那些半点传承都无的微末家族。 薛家的实力确实也比陆、野两家强上一头,在平戎县也长期排得上号,毕竟他家当年也是上过谢复那块课税绢布的势力。 可康大掌门现在阔了,有黑履道人做后台的重明宗真不大看得上小小薛家了,烧冷灶的机会稍纵即逝,没了就是没了。 如今的薛家,要是舍得下脸面来与蒯家一样做个重明宗有实无名的附庸,康大宝或许还会考虑一二。 但若是还想和当年一样更似合作关系,哪怕是分清主从的那种,康大掌门也不怎么愿意了。 现在的重明宗,需跟更有些分量的势力来往才不会丢了体面。 这不,前脚薛笏刚走,贺家兄弟登门了。 “黑履前辈此番名震数州,今日不得拜见,当真是可惜了。”闲谈许久过后,贺德宗抿口灵茶,皱皱眉头,露出一脸遗憾之色。 “是啊是啊。”贺德工也真心实意地帮腔说道。 “哈哈,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康大宝有些得意之色,多少年了,我这世兄也有羡慕我康大宝的这天! “实不相瞒,这次前来,除了拜见黑履前辈一事之外,还有一事,”贺德宗看了眼茶盏又放下,转头看向贺德工身后立着的一名十一二岁的白面少年,开口说道:“禀儿,再拜见过你康家伯父。” “贺元禀拜见康伯父。” “先前见面,贤侄不就拜见了嘛,何须如此客气。”康大宝诧异道。 “先前是拜见伯父,这次有事请托世兄。”贺德宗未开腔,贺德工则是笑着站起来走到康大宝身边。 康大掌门未听得太明白,一时未言,可话不能掉在地上,贺德宗适时出口言道:“禀儿自幼由愚兄教导,但近几年来郎前辈交待的要务多了不少,愚兄实在脱不开身。族中虽有些族老,但年老力衰,也怕耽误了禀儿,思来想去,还是为禀儿拜一良师来得好。” “哦,世兄竟有此意。”听得此言,康大宝语气有些惊讶,重明宗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知根知底、出身外面的家族修士拜师了? 上一次恐怕得追溯到自家师父刚刚继任那时候了。 “老头子,你看见了没!你徒弟就是中兴之祖!”康大掌门心头欢喜,面上却还要拿腔一番,稍做推脱。 “世兄怕还是要再思量一番,鄙宗毕竟只是个小宗,也怕耽误了贤侄前程道途。”康大宝面上挤出难色,真诚说道。 “老弟莫不是觉得禀儿资质差了?”贺德宗同样是人精,面上故作不喜。 “哪里哪里。”康大宝赶忙拂手,算是同意此事。“还不拜见掌门。”贺德工一拍儿子后背,贺元禀再次大礼参拜。 康大宝笑着托起,又赐了两件经由袁晋翻新过的中品法器,现在这玩意儿重明宗不要太多 诶,不对,这是不久后要跟铁流云抵账用的,这特么的 康大掌门忙将自己心疼的表情掩饰过去,两家人又粗粗商议一番,最终决定让贺元禀拜在蒋青门下。 蒋青面无表情地吃过贺元禀敬的茶,他虽然对贺德工还有些气,但只看着贺德宗的面子他也不能拒绝。 当年康大宝带着两个师弟艰难度日的时候,贺德宗对于蒋青还是颇为照顾的,贺元禀是他的亲侄儿,蒋青自然要投桃报李。 蒋青对贺元禀很是不错,刚吃完茶,便赐了数件合用法器下去,毕竟这些东西重明宗的库里头是快要空了,但蒋青那些储物袋里头倒是暂时不缺。 随后蒋青又简单问了几句话,便让贺元禀给父亲、伯父拜礼。又递上黑杆银毫请裴奕落笔,裴奕以传功长老的身份帮贺元禀填入了宗门名册,贺元禀自此后便正式成了重明宗弟子了。 两家又聚在一起饮宴了数天,宾主尽欢之后,贺家兄弟交代了贺元禀几句“尊师重道”之类的叮嘱之语,这才告别。 返程路上,贺家兄弟各骑着一头六足灵驹,并列走着,一路无话。 “怎么,还在怨我不把元禀送进石山宗?”贺德宗瞥了自家弟弟一眼,先开了口。 “嗯,是有些怨。”二人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贺德工听了兄长这话只稍稍愣了一下,点头承认。 “就是不送入石山宗,怎么也要送进紫山宗、子枫谷这些筑基大派才好,重明宗几名世兄弟才将将练气,小弟怕耽误了元禀。”贺德工索性直言不讳。 “郎前辈的老仆又来传话了,又要提常例了。”贺德宗不答贺德工的话,反提起另一事,淡淡说道。 “若是小弟没有记错,仅仅是过去一甲子,郎前辈便已经涨了七次了,这才过了几年呐,又涨!”贺德工一声惊呼,一时也顾不得儿子拜师之事,反关心起了此事。 这名“郎前辈”便是贺家商队最大的后台,由贺德宗父辈那代算起,已由贺家两代人供奉了近百年了。 他不仅是云角州内鲜见的散修筑基,而且还是散修筑基中相当少见的后期修士。 这位郎前辈的天资不凡,若不是入道时候走了太多岔路,耽搁了最好的修行时间,金丹不敢言,假丹倒是十拿九稳的。 可惜了,如今郎前辈阳寿将尽,几无希望了。 可能也是因了这个原因,郎前辈这些年的剥削手段几不掩饰,更加赤裸起来。 “我粗略算了下,若不开几条新商路,几没什么赚头了。”想起这些,贺德宗禁不住一声叹息,不得资粮,还谈个什么筑基有望. 只为了家中商队,不知被耽误了几多年头。 数十名贺家修士,可都是指着这几条商路过活的,若是这里没了进项.只想想族里面那些兄弟叔伯的嘴脸,贺德宗便表情郁郁。 但贺德宗也别无他法,毕竟这家声家势不是靠着他一个人就能撑起来的。 “娘的,这日子过得还真不如他康大宝来得痛快!”贺德宗心里骂道。 “石山宗的外事长老跟我说,年岁大的家族子弟是养不熟的,资质又不出众,想入门要这个数。”贺德宗把话岔开,伸手比划出一个令贺德工瞠目结舌的数字。 “其他筑基宗门也大差不差,元禾当年拜师用的是我自身攒的,元禀要拜,我拿不出这许多了。” 贺德工听到此事便沉默了,托贺家与兄长的福,他比起寻常练气修士尚算富裕,放在前几年能馋死康大宝那种,但也绝拿不出那许多。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儿子进学,老子出钱是天经地义,倒没听说过硬逼着伯父出钱的。 “进了筑基大派又如何呢?外门、内门、真传一阶一阶升上去哪个不要灵石铺路?熬个三五十年都未必能被当成自己人,家族这头也顾不上,弄个里外不是人,还不如去重明宗来得自在。至少重明宗那几个世兄弟看在大兄的面子上,是真会照拂禀儿的。”自 忖这笔灵石无论如何也是拿不出的,贺德工想了一通话来安慰自己,旋即又想道:“大兄还要准备筑基资粮,如今族中各房争执不休,靠不住的!都得靠我们长房自己!” 贺德工不是蠢人,此刻想通这关节,心头对大兄的怨愤渐渐散去。 “也不用太过忧心,郎前辈也言这次提常例只是因为他正在修行一门功法的紧要关头,过些时日,自然会降下来的。”贺德宗见弟弟闻听此言嗤之以鼻,心中苦笑了声,那郎前辈的老仆好生桀骜,历次讲话连个由头都不稀得改,谁人能信呢? “新开商路的事情,便由小弟去试试吧。” “嗯?”贺德宗不料这话居然从自家弟弟嘴里说出,一时诧异。 “连陆巽那等老朽都敢去做,小弟身为贺家子,没理由会比会差。” “有多少年没见过老二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了?”贺德宗面上带笑,心里又怕他又是一时心血来潮便又扯开了话题。 “蒋老弟天资过人,如今重明宗又有黑履前辈照拂,往后也定是会筑基的,到时候重明宗也是筑基大派了,禀儿差不了的。”见自家弟弟解开心结,贺德宗心中安慰不少,再出口开解道。 贺德工点头应是,心中却盘算起如何整合商队的开辟商路的事情来。这绝对是个凶险的差事,哪怕他多年来操持庶务已有了几分火候,也难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天底下多的是不吝惜自己性命的亡命,主持一条新商路的开辟的过程中,似黑山盗那类恶匪不知要遇上多少,要死人的! 贺德工心中有事不再开腔,贺德宗也没话了,弟兄二人迎着夕阳余晖走在路上 筑基有望、筑基有望. 那自己要到何时才能真的筑基呢? 感谢污皇磊哥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读者1491966811514626048、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70518000948391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不少老哥都说进度太慢的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最近追读确实也下降许多。大家可以发表下意见讨论一下,老白我看看要不要改下大纲,白驹过隙一下。其实练气阶段我都还埋了不少线的。) (本章完) 第186章 裴奕大婚 第186章 裴奕大婚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七年三月初一,宜昏宜祭,值神安平。 今天是重明宗传功长老裴奕娶亲的日子,嫁进门的新妇自然是蒯家小妹。 这姑娘模样俊俏,年岁不大,在闺阁中为这门婚事担惊受怕了这么些时候,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能嫁给裴奕,别提有多么高兴了。 唐固蒯家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家族,裴奕大婚的排场自然不能与康大掌门相比。 不过比起重明宗与费家那场婚宴,今日却要喜庆许多。 这日来得都是与重明宗极为要好的势力,这把贺德宗终于坐上了主桌,跟新郎官好好喝了一场酒; 袁晋喝得兴起,直接赶走了乐师,亲自取过筚篥吹得不亦乐乎,还招呼袁长生也过去与他同奏; 叶正文正瞪着一只独目捏着陆震的鼻子灌酒; 铁西山搂着周宜修的脖子亲热说话; 贺德工与陆巽则拉着平日里极难亲近的蒋青划拳,输得一塌糊涂却喝得不亦乐乎,贺元禀在旁斟酒,看着自己亲爹这幅模样,脸上有些羞赧,可蒋青也是越饮越开心,贺元禀斟酒的动作却不敢晚上半刻。 周昕然领着一众好热闹的小字辈跑到新妇面前讨喜钱,小家伙们“师娘”、“婶娘”叫个不停,羞得新妇换上粉颊不敢抬头,最后还是董婉兮、董宁馨二人出来解围,才将这些晚辈们打发走。 裴确已是束发之年,不是小孩子了,胜似亲父的裴奕今日大婚,正是他这个当侄儿出力的时候,他没有跟一众师兄弟在一起哄闹,而是似个小大人忙前忙后,反把该康大掌门这些长辈的操弄的正事都接过去忙了不少。 若说此次裴奕与蒯家小妹谁最开心,那便非新任蒯家主蒯恩莫属了。 小姑姑出嫁,蒯恩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在席间觥筹交错,没过多久就喝得不省人事了。 坐在主桌的康大掌门看得忍俊不禁,忙叫韩韵道与段安乐将他们这位世兄搀扶下去休息。 他偷偷把眼神往女宾那一桌看去,心里头暗暗叹了一声,贺家小妹今日也来了,正坐在新妇身边与她说话,观其眉眼,也不见什么愠怒模样。 这便好,至少没出现什么烂俗的剧情。 “唉,只是不知道贺家小妹要便宜哪家小混蛋罗。”康大掌门还是暗道可惜,今日他一得见贺德宗,便觉这位世兄气息愈发深厚了。 假以时日贺德宗若是真成功筑基了,那凭着洪县贺家的底蕴,不出几年,便可形成一个架构严密的筑基势力,重明宗可就是错过了一个声势不小的筑基亲家了。 “要么试一试,把裴确说给贺家小妹?年纪是没差许多,就是差了辈了。”康大掌门想得自己连连摇头。 大卫仙朝治下的宗门、家族,对比起仙朝外的许多势力而言,对于礼法还是较为讲究的,一般而言,不会做什么逾礼的事情。 裴奕的婚宴虽比不得康大宝那场因着费家嫁女来的高朋满座,可如今的重明宗也是今非昔比了。 裴奕又是传功长老,名义上是重明宗除了康大掌门之外的二号人物,不算是个小角色了。 是以此次但凡在平戎县排得上号的势力都或轻或重地送上了贺礼,连重明宗过去一些许久未曾联系过的姻亲势力,也都又奔过来了聊表心意。 当然,来的势力门第都不高,筑基真修更是只有黑履道人与孙嬷嬷两位。 黑履道人只现了一回身,给新郎新妇说了些和睦相处之类的场面话,吃了敬酒便走了。 倒不是黑履道人对裴奕不怎么感冒。 事实上裴奕在黑履道人眼里头是重明宗所有晚辈中,除了蒋青最有天赋的,比起某位掌门不知强出多少,每每在讲法过程中都有所照顾。 黑履道人之所以不肯待太久,实是因为自他斩了瑞锦门四名筑基之后,一时风光无量,来客众多。这令得黑履道人自觉太耽搁修行,所以这些年才一直深居简出,此次若不是裴奕大婚,他还未必会出现在外人面前。 不过话说回来,修道之人,本就是该如此。 孙嬷嬷则要辛苦些,还吃了好些上来套近乎的各家家主的敬酒。 莫看筑基真修这些年死了一个又一个,看似好不值钱的模样,但在这些小势力眼里头,却已经是云端上的大人物了。 在此之前,这些人里头说不得都有人从没有见过一回活的筑基。 此番眼见孙嬷嬷如此和蔼,自己总归要试一试上来讨个近乎,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再说嘛。 而孙嬷嬷之所以如此行事,则是因了此次裴奕大婚,费疏荷也来了。 她与康大宝以兄嫂的身份吃过蒯家小妹的入门茶后,便坐回了女宾那桌。 被一众女修簇拥在中间的她谈笑中大方得体,遣词造句也不觉高傲,让这些“乡下村妇”颇有些如沐春风之感。 连与她接触甚少的董家姐妹康大掌门此番都对费疏荷改观不少,只觉平日里头自家男人和几个叔叔伯伯吐槽这位嫂嫂有些没道理。 “入门这么久还没生孩子又怎么了?不见得是这位嫂嫂一个人的毛病吧?”董宁馨与姐姐董婉兮正使着眼色。 她们姐妹二人自小便未分开过,大了更是共事一夫,之间的默契自然非比寻常,不用说话,只消眉眼一动,互相之间意思便能晓得个七七八八。 只是眼神还不过瘾,董宁馨这头大着胆子,刚要侧身到姐姐耳旁说话,却感觉一个光滑的东西从自己的手背上蹭了过去。 “呀”这下董宁馨小声惊呼,引得桌上一众女宾都把目光投过来。 眼见一个憨头憨脑、背身骨甲的小东西,划过董宁馨的手背,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盛着赤鬃山猪肘的盘子面前,伸出小脑袋,旁若无人的大口咀嚼起来。 费疏荷的眼眸中难得的流出了一丝意外之色,连刚刚应付完一众小势力当家人、重新回到她身边的孙嬷嬷也小声惊道:“哦,耆鼍鼋?这瑞兽可有些日子未见过了,不意在这云角州还能见到。” 孙嬷嬷何等人物,筑基真修的一言一行在这个场合上可都有人关注的,“耆鼍鼋”三个字方才一念出声,康大掌门便慌得连忙扭过脑袋来。 毕竟能在重明宗的地头上这么横行无忌的“耆鼍鼋”,除了康大掌门的“二儿子”小奇之外,就没有第二只了。 康大掌门忙跑到女宾席上告罪一番,将小奇一把揪住,扯回了主桌。 这小东西自从晋升一阶下品之后,康大宝原先为了禁住他而在袖子里刻的禁制便不怎么能圈得住它了,再过些日子小奇怕是只能住进灵兽袋里头去了。 回到了主桌的小奇有些闹腾,赤鬃山猪的猪肘被靳世伦带着墨儿在今日下了苦功夫,烧得红亮浓郁,很是诱人。 除了女宾那桌嫌它吃起来油腻,都没几人好意思动筷子之外,其他各桌都只剩骨架了,小奇这才“长途跋涉”过去分享的,未料还没吃过几口,便被康大掌门揪了回来。 小家伙看着主桌上没剩几丝肉的骨头架子,又回头望望女宾桌上的那份,瞬时起来了好大不满,四足跃起,在桌上蹦跶一阵。 这可爱的模样倒是把费疏荷逗得乐了,她问过桌上其他女宾过后,忙叫身旁侍立的玉儿将肘子端到了主桌上头,这才算平息了小奇的怒火。康大掌门颇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一眼费疏荷,后者一见前者目光投过来,脸上原本天真俏丽的笑颜倏地一收,又摆出来了平日里头那副高贵端庄的模样。 康大掌门点头致意,收了眼神,只觉好大没趣。 费疏荷也微笑示意,两口子相敬如宾。 这场饭从黄昏吃到日落,又从日落饮到拂晓才算结束。正经修士们平日里头要么刻苦修行、要竭力奔走,求寻资粮,似这类可以开怀畅饮的时候可是少有,饮到最后,都还有人依依不舍。 费疏荷自是等不得这许久,日头将要落下的时候便带着孙嬷嬷和一众侍女袅袅婷婷地与一众宾客作别。 这仪态大方的做派令得宾朋们心中好生羡慕,暗想重明宗康大掌门是走了什么运道,居然能有如此福气,得享贵女。 被旁人艳羡的康大掌门也只得按下心中苦水,做出一副与娘子依依惜别的样子出来,也好让外人、让费家看看自己与费疏荷伉俪情深的模样。 婚宴过后,裴奕回去看新娘子了,康大掌门则回到自己的小院儿。 重明宗的局面越铺越大,康大宝的掌门小院儿却是越发冷清。 霍樱是连个正经妾室名分都没有的外室,到现在康大掌门都不知道费疏荷到底晓得了前者的存在无意去管,还是根本不晓得。 但无论如何,霍樱也不该带回重明宗来,费疏荷住的青菡院,可就在对面呢。 是以除了几个师弟偶尔被康大掌门抓来对弈,其他时候,基本都只有他一人独在。 这也是修行人的常态,仙路本就该是寂寞的,康大宝过去那些年里跟两个师弟抱团取暖的日子才是不正常的。 如今这样子其实是好事,也是康大掌门该习惯的事情。 热闹过后,康大宝并未选择休息,而是直接回到了云房立即修行起来。 如今他人虽不贵,但事情却是繁多,似蓝银矿脉、重明坊市的营建都涉及筑基真修,他还是其中关键的主事之人,松懈不得。 是故这大半年里头,他这修行又被落下了不少。眼见连陆家主陆巽居然也突飞猛进晋升至练气七层了,康大掌门受了刺激,争分夺秒地开始刻苦起来。 他是想刻苦了,袖中的小奇却不安分。刚才从婚宴上回来酒足饭饱的它并未选择呼呼大睡来消化,倒是闹腾得不行。 康大宝几次入定都被它打乱了,于是无奈之下,只得取出一株半尺长短,小指粗细的珊瑚状灵草来。 小奇一见了这东西,立即便安定下不说,还拿圆乎乎的小脑袋来蹭康大掌门的手背,这模样别提有多乖巧了。 “夯货,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康大掌门笑着将一株羊角瑚扔给小奇,后者眯着眼睛大快朵颐起来。 这灵草看着柔嫩,却很是经吃,小奇晋阶一阶下品灵兽过后,牙口已经锋锐了不少了,似凡俗武宗用的“神兵利器”,也是一口一个缺口,咬在这羊角瑚上头,却要很费劲才能扯下来头发丝那么细的一丝来,却也乐此不疲。 康大宝在旁也看得高兴,感慨着这羊角瑚无愧一百灵石三株的价钱,不仅对于“藏六”所属的低阶灵兽的成长都有不小帮助,而且还能帮助饲主摆脱小家伙的纠缠,当真不错。 就是价钱有些贵了,照这么饲育小奇,一年下来开销可不少,该比得上四五个弟子的年俸了。 但若是饲育得法,小奇不出三十年便可成长为一阶上品顶峰,若能成功筑基,当是血赚的。 料理完了小奇这头,康大掌门并指一挥,一块半人高矮的映月岩石板出现在了身侧,二三十只婴儿手指长短,头重足轻的灵虫从床头的虫室嗡嗡飞了出来,附在石板上头,吸食起来。 这些灵虫狮头青身,节节身子上还有银鳞散落,口器尖利,密密麻麻如锯齿分布,看着便不好惹。 这些康大宝当年从蛮人真修坟冢中寻到的狮虫卵,也终于孵化出来了。 这些小家伙出生之后,不到半年便又繁衍了一代,眼前这些定期食用映月岩的狮虫比起它们的父母威能已经胜出许多了。 莫看只区区二三十只灵虫罢了,康大掌门照顾起它们来可是相当上心的,院内明明还有寮房闲置未用,康大宝却都未专门改一间虫房来用,而是将狮虫虫室安置在床头同吃同住。 因了这番用心的缘故,狮虫群的威能也不容小觑,现在就是寻常的练气三四层的散修修士遇见它们,也难说能胜。 上次康大掌门在蒯家擂台上胜那霍家赘婿曲禾胜得并不轻松,回来后黑履道人虽未训斥,却也责备了一番。 黑履道人原话是这么说的:“若是连个草包饭桶都拿他不下,那你便真是个草包饭桶了。” 听了这通训斥,倒也令得康大宝清楚了自己太过依赖破妄金眸这门高阶瞳术不是好事。破妄金眸的品阶虽高,可康大掌门迄今还未练到家,若是被有心人用心针对了,还是有些危险的。 迄今为止,康大掌门的斗法手段还是乏善可陈,除了破妄金眸之外,便只有短刃可用。 那具受创于噬金鼠的炼尸被埋在了大槐树下面,康大宝布置了阴系阵法,也叫了周宜修在得闲时候多去看看,但想来不过个四五年时间难堪大用。 便是养好了,届时康大掌门修为本事应也有不小进益,这炼尸是否还合用可就难说了。 好在此次康大宝从草巫教藏经楼中翻阅到了一部《妙草堂百虫论》,当真是瞌睡遇上枕头,康大掌门如获至宝地研习了数月之后,御使、饲育这狮虫群便颇有章法了。 这灵虫只要饲育得法,那么它们的成长周期比起耆鼍鼋可要短上许多,依着康大掌门的推算,不出三五年时间,随着狮虫群的进阶、壮大,必可以成为自己手中的一道犀利手段。 在后续的斗法之中,也不消动辄就拿出破妄金眸这门底牌对敌了。 狮虫群若真驯养得当,届时铺天盖地的二阶虫群乌泱泱地一盖,便是筑基真修都要避其锋芒,到那时候.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大亮,日光映照在康大掌门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臆想,令得他又重新入定练气修行。 这些事情还太遥远了,他现在还是要先安心修行才对。 得闲的日子不多了,再过旬日,他便又要回到重明坊市常驻了,修行之事免不了又要被耽搁一阵,现在当要争分夺秒才是。 感谢桥本邪、病医生、书友20180201210741432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昨晚大家关于剧情的讨论老白都有在看,都很有道理,老白可能会调整下剧情,改大纲估计要些工夫,所以后面几天有可能会请下假,恳请大家谅解!) (本章完) 第187章 朝气蓬勃 第187章 朝气蓬勃 日头刚升,贺元禀便从塌上起来了,此时从贺家跟来的忠仆早已备好了金盆锦帕,立在屋外。 贺元禀到重明宗来修行这段时间内,吃穿用度比起在家中时候的确简素了许多,不过论起排场,他还是众多师兄弟中最为讲究的一位。 他在贺家毕竟是当惯了少爷的,若是猛的让他不用人伺候,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蒋青初时还过问过一回,但见这个徒弟除了这些细枝末节之外,修行还算刻苦,便不再多说了。 修行是一件十分私人的事情,哪怕是作为亲近长辈也只能建议引导,却不好强指一条路让人走。有些人一味苦修,反倒还不如游戏尘世进益来得快。 路是自己选的,走下去的结果也是。 认真洗漱好了,又交待了忠仆守好庭院之后,贺元禀便出发往经房行去。 今日经房的早课本该是裴奕轮值,但裴奕昨晚大婚,是以康大宝便强令他休息旬日,不许着急做事。 他既然歇了,这月本该裴奕轮值的早课便由蒋青来守,比起裴奕这位相对温和的传功长老,蒋青无疑是小儿辈们又敬又怕的存在。 因了这个原因,贺元禀今日来经房的时间比平常时候还要早上一刻钟。可饶是如此,他踏进经房的时候师兄弟们也已坐得满满登登了。 诵经声音徐徐入耳,只眼见一个个平日里头总是坐不住的师兄弟们如今皆是正襟危坐,没有丝毫懈弛的意思,便知道蒋青威名有多盛。 “怪不得听说掌门师伯要师父今后专管早晚经课。”贺元禀不敢怠慢,寻了自己的蒲团正坐。 与贺元禀座位相邻的是莫苦与袁长生,前者正苦着一张脸啃着大部头,散修出身的他经论太差,是被师长们点名考教的首选; 后者同样皱起小脸,一脸悲苦之色,因了其父恩泽的影响,师长们对他同样很是照顾,往往莫苦被点名之后,便要轮到袁长生站起来了,由不得这小家伙不苦闷。 “师伯/师叔/师父好。”当代大弟子韩韵道带头起身问好。 刚刚步入经房的蒋青走到讲台上,立在康大掌门亲自手书的“老学”二字牌匾下头,扫了一眼众弟子人数,确认好没有无故缺勤的,才颔首念了一句:“坐。” 今日是散课,除了逢五逢十的正课之外,师长们会带着众弟子统一诵经之外,其他时候的散课,都由弟子们各自习经。 毕竟每人的修为境界与侧重都有不同,大多时候,还是要靠自己研习才是。师长们在散课上出现的意义,则更多是为弟子们解惑罢了。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今日的蒋青只一如既往地为弟子们解释经义,并未有考教之举,早早便结束了早课。 弟子们皆松了口气,蒋青的考教若是答不上来,那可是真要挨戒尺的。皮肉之苦倒还罢了,可若是在一众师兄弟面前丢了面子,那便是要命的事情了。 弟子们毕竟年岁都不大,正是要脸的时候。 逃过一劫的莫苦第一个冲出了经房,最近横山野家那里被周宜修开出了五亩灵田,正交由他专管。 比起在经房里头皓首穷经,这个老实孩子还是更喜欢稼穑于田亩之间,汗滴在地上摔成八瓣的感觉令得他无比踏实。 至于更遥远的修行之路,对于莫苦而言,则还是有些太奢侈了。或许等到他也有血裔子孙的那天,将这份希望寄托在后人身上,还要更现实一些。 袁长生则是安安心心走到了康荣泉身旁,本来虽然师父裴奕这些日子无暇教导他,但以他的家世,重明宗内的众位师长自不会推脱什么。 不过这次作为裴奕门下大弟子的康荣泉却很会为师长分忧,主动将教导袁长生的活路接了过来。 毕竟靠着三灵根的出众资质,康荣泉已经是练气三层,这修行速度已将一众师兄都甩在了后头。 即将要成为第一个突破练气中期的弟子,自然有资格教导袁长生这个小师弟。 贺元禀则与靳世伦很是熟络地聊了起来,靳世伦虽是凡俗出身,可在家时也是位少爷。二人背景相差不大,贺元禀又从自己父辈那里学了一套与人相交的本事,与靳世伦相处起来自然意气相投。 众弟子络绎去灶房食早膳,今日给靳世伦帮厨的还是墨儿。 墨儿终于于半月前启灵成功,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修士了,其中之艰难艰辛,当真不足外人道。 按说既然墨儿已是修士了,依着重明宗的传统,伙房帮厨的差事便应该交到宋晖、董柳儿这些新晋弟子的手上的,可墨儿却没舍得交出去。 她是个有玲珑心思的,自认为庖师是个不错的手艺,靳世伦这位师兄又不吝啬,舍得教些干货出来,日积月累下来,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毕竟她在修行道上的确无甚前途可言,五灵根的资质修行之艰难,只看她引灵入体了多少时间和资粮、便可见一斑。 既然仙路无望,倒还不如学门实用的手艺来得实在。 毕竟她颜色虽好,莫说张楽、野瑶玲,便是周昕然都比不得她,可修行人只有颜色是不行的,以色娱人终会落入下乘。 依着她的心思,若是能学得了庖师这门修真百艺,也好给将来嫁人,多增添些本钱才是。 贺元禀也很喜欢这位颜色甚好的师姐,不过他年岁还小,心中存的只是一分少年莫艾单纯美好,并不夹杂着什么不能言说的恶念。 食过早膳,贺元禀独自来到了训练机傀的地方。 如今的重明宗内部体系已趋于成熟,对于贺元禀这些小字辈而言,训练机傀已不是无偿使用的地方。需要缴纳善功才能启动。 善功贺元禀倒不怎么缺。 前些时日他与韩韵道、周昕然等几位稍稍年长的师兄师姐去了一趟唐固县的蓝银矿脉,帮助蒯家修士合力剿灭了几处凡人匪巢、驱赶了一阶妖兽。 贺元禀在此次任务中斩落了两只一阶下品妖兽的脑袋,是以得到了不少善功。 所得的善功除了在宗门库藏中兑换了一些练气初期修士的合用丹药之外,剩余的善功中有大半用在驱使这尊训练机傀身上了。 这具康大掌门当年从宣威城巧工堡的商铺中购得的训练机傀,虽然在蒋青与袁晋这些师弟的眼里头很是不入流,却意外的很得贺元禀这些年轻弟子的青睐。 毕竟他们阅历不足,斗法手段也十分稀缺,训练机傀不算出众的实力也正好帮助他们弥补短板。 也正因如此,训练机傀使用的机会都十分紧俏,常常会有师兄弟排队等候。 不过贺元禀今日来得稍早,总算赶在了第一位使用。便见他将训练机傀设置为一个练气四层、使用飞剑法器的同阶。贺元禀自己则祭出了一件金背大刀,少年人只手中指决微变,金黄色的刀身上便绽起烈焰,看着便声势惊人。 贺元禀虽拜在蒋青门下,可粗粗习练了小半年剑诀过后,师父蒋青便断定了他没有做剑修的天赋。 这倒也正常,韩韵道作为康大掌门的开山大弟子,同样得到了蒋青的悉心教导,同样修行不得《三阳经》。 韩韵道不死心继续研习的《三阳剑诀》也未得本经精要,虽看上去虚有其表,但若要以此自认说是剑修,那就真是贻笑方家了。 这倒也正常,剑修战力既然远胜同阶,那门槛便的确不是常人能及的。 人丁单薄的重明宗这几十年里头能出来一个惊才绝艳的蒋青便已是得天之幸了,不该奢望许多。 不过贺元禀虽然修行《三阳经》迟迟未能入门,但修行起另一门洪阶下品功法《眠山火风决》却是颇为顺遂。 这门洪阶下品功法体系完整,注解清晰,可以修炼到金丹初期都不消更换,说起来,还是是当年原定要嫁给康大掌门的那位费家庶女所带来的嫁妆之一。 上次风波过后,费家人可能是觉得面上过不去,费疏荷的嫁妆照常丰厚,但这位庶女的嫁妆却未带回去。 这便大大便宜了重明宗,如此完整的洪阶功法于重明宗这个百废待兴的小势力而言堪称至宝。 康大掌门在得到此法后曾与几位师弟曾将这部功法仔细参研过,读到最后,便是连叶正文都起了要转修此法的念头。 毕竟他自幼修行的功法虽是荒阶上品,但比起《眠山火风决》而言,却还是有不少的差距的。可到了最后,叶正文还是未能下定决心。 “散功重修”四个字说起来简单无比,但若真要叶正文这类年岁不轻的练气后期修士下定决心,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蒋青虽也未习过《眠山火风决》,但同样修炼洪阶火系功法的眼界却在,大道相通,教导一下贺元禀倒是游刃有余。 连贺元禀自己都没想到,舍了贺家家传功法转修此法过后,修行起来十分契合。 比起预计还要快出倍许,散功重修过后,只短短数月便又重新修炼至练气二层,只待就要超过同辈中修为最高的康荣泉了。 但依着康大掌门的话来说,“只会修行的修行人根本算不得修行人。” 有可能是因为贺德工的遗传的缘故,比起修行方面的顺风顺水,贺元禀在斗法一途上的天赋就要平庸一些了。 就连之前在重明宗内最不擅长斗法的康荣泉与其切磋之时,也都能不费气力地胜过他。 入门之后与师兄弟的切磋一直都是败多胜少,这便使得出身富贵又好面子的贺元禀很有些挂不住脸,这些日子尽都沉浸在与训练机傀的斗法之中。 贺元禀虽只练气二层的修为,但训练机傀却设置成了练气四层。 毕竟后者对标的实力仅是平常散修水平,贺元禀斗法手段虽要差一些,但胜过同阶散修还是无有什么压力的,若要想有所突破,当然要选择更厉害的对手才对。 贺元禀于一旁的记功傀儡上交割了赏功过后,与训练机傀的对练便很快开始。 眼见对面那训练机傀将飞剑遥遥射来,贺元禀目光一凝刀身泛起火焰,伸手一招,劲风袭来,卷着火焰往飞剑灼烧过去。 训练机傀的飞剑很快便从熊熊烈火中透射出来,贺元禀眉头紧锁,重新祭出一面青色铜镜格住飞剑。 修士所用法器并不是越高阶便越好,重点是要合用。 以练气二层的修为驾驭两件上乘的中品法器,只持续了片刻便令得经验不足的贺元禀灵力稍有不济,险些便被绕过青色铜镜的飞剑击伤。 好在巧工堡出产的训练机傀既然便宜,那便是有便宜的道理。 训练机傀只会麻木地用飞剑接连攻击贺元禀不止,御剑手段也未得精要,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犀利手段。 这便使得贺元禀也有了回击的机会,青色铜镜中间猛地显出一道亮光,将飞剑定住一刹,训练机傀原本顺滑的动作一滞,面对着贺元禀打来的金背大刀也未及时去躲。 只靠着这一个破绽,贺元禀便抓住了机会,他这金背大刀也是拜入师门后才由蒋青亲赐的,其威能本身是不差的,就是未祭炼许多时间,威力不算可观 但饶是如此,贺元禀还是凭着这柄金背大刀生生磨灭了训练机傀的外层护罩,紧接着一记重砍斩在训练机傀上头,将其击倒在地。 “呼。”好悬胜过了训练机傀,贺元禀退出练武室,大口喘起粗气来了。 师兄弟们都不是倦怠之人,他这头刚出来,候在门口,修为同是练气二层的裴确便朝他微微一笑,接着走了进去。 只不过半袋烟工夫,裴确便又走了出来。 “师兄这般快便赢了?”贺元禀好奇问道,只听裴确眼角带笑缓缓言道:“训练机傀的确不算厉害的,练气五层也不难胜。” 贺元禀听后默然,连刚刚兴起的些许兴奋也淡了下去。 这时候一早便外出的段安乐也回来了,他今日听了师长们的吩咐,赶着门内驯养的驮队去交由陆家主陆巽,让他们为重明宗商队做好准备。 未料他在交付过程中,却得到了一个消息,引起了师兄弟们的兴趣。 感谢tkehc老哥的十二张月票 感谢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70514104015635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污皇磊哥、书友20221111160813763、夜λ舞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2017021704259990、书友20220525163522475、书友20181002232137336、书友20221029143148693、书友20220326173013000、书友20210301106541035456、牛头小德、书友20200816145753103、书友20200816145753102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88章 火龙道人 第188章 火龙道人 段安乐憨直朴实,不是个好卖关子的性子,是以没有吊两个师弟胃口,甫一见面,便直截了当的将消息讲了出来:“我在回来路上的茶肆中,听到两个围坐的散修在说,咱们的重明坊市要开青楼了。” 新建的重明坊市跟重明宗其实并无什么隶属关系,可段安乐每每提起来的时候,却还是习惯性的将“咱们”二字挂在嘴边。 “咱们家之前不是与凌河墟市的代.”裴确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他突地想起来代元江在上次三香教中的兽袭中连个全尸都没剩下,有好事的坊间人甚至言道曾经依附代元江的那个马寡妇之所以要跑到重明墟市来过活了,是因为又傍上了自己的师父康大宝 凌河墟市与代元江既然都不在了,那重明宗与凌河墟市原来定下的那些不能进驻妓馆赌坊的规矩自然便不作数了。 更不提,如今的重明坊市其实是由州廷那边派了专员过来督建的,既然官面都下场了,那坊市里头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那便更是百无禁忌了。 据康大掌门自己探听到的消息,重明坊市这回不止要建青楼、还有赌坊、烟馆. 按照那位邓姓主计私下里的讲法,兹要是能大把赚灵石的买卖,那便是来者不拒。 这位州廷派来主事的邓姓主计看着面嫩清白,刚开始还做出一手不管俗务的模样,令得康大掌门都觉得他是个不通庶务的大家子弟。 直到后来康大宝才了解到,重明坊市内要新建的什么青楼楚馆、赌坊勾栏,皆都是由他谈好叫来入驻的。 再加上多方打听,康大掌门还了解到一个消息,这位邓姓主计,不仅是从颍州一路跟着费南応来到云角州的乡党,还是衮假司马刚收的亲传。 重明宗对面的青菡院是费疏荷的别院,旁边的重明坊市中的几个主事也尽是费家的人手,就连康大掌门的重明宗,名义上也是一个由费家嫡婿只手遮天的宗门。 凭着这三处地方影响力的持续增长,假以时日费家要将平戎县步步蚕食、收归己用甚至经营得水泼不进,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倒不是说平戎县这个边鄙地方能对费家有多少吸引力,这不过他们那些大家族做事的习惯罢了。 他们的本钱足够厚实,是以也乐得在一些看上去无关紧要的地方落几步闲棋,赚了自然皆大欢喜,亏了亦不消可惜。 若是棋子成长得足够强壮,说不得还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反哺,那便更是大大的好事了。 不过这些事情离他们几个青年修士还是太遥远了。 裴确、贺元禀在意的也不是这些,段安乐的那话里头的“青楼”二字听得他们两眼放光。少年人嘛,对于一些地方有些憧憬,也是正常的。 “啧,世风日下,未想到州廷竟然会在咱们的重明坊市建那等腌臜地方。”裴确表情怪异,先是咳嗽一声,然后才正色言道。 “是极是极,我们定是不会去的”贺元禀年岁很小,才将将十二岁,却也正是对男女之事最好奇的时候,于是也咽口唾沫跟着说道。 段安乐见状只点点头,他是性子憨直又不是傻,自然看得出来这两个师弟的言不由衷。不过那又怎么了,连他自己其实也挺想进去青楼见识见识的 三人又谈了一阵,刚给袁长生布置好功课的康荣泉也过来了。 这个小胖子倒不是特意来训练机傀试炼的,在同辈弟子之中,他与段安乐最为要好。他来此是因为听说了段安乐回来的消息,特意来寻他耍的。 刚给袁晋整理好器房的野平水路过此地,眼见如此热闹,也凑了过来谈天。 因了家中遭遇了几次大变的缘故,刚入门的野平水行事颇为小心,是个在师兄弟之间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闷葫芦 好在重明宗没有什么恃强凌弱的恶人,氛围不错,当代大弟子韩韵道又是个很有师兄担当的热心人,亲自带着野平水适应了好一阵子。 如此一来,后者的性子就好转了许多了,也敢于和众师兄弟们正常相处了。这场师兄弟的热闹未过多久,就被外事长老叶正文的到来打断了。 “什么青楼红楼的,修行都卓有成效了是吧?一个个都筑基有望了是吧?!” 长相狰狞的巨汉长老叶正文在众弟子的眼里头是个威名不输于蒋青的凶悍长辈,众小听了他这顿呵斥,便尽都老老实实地低头耷脑、不再开腔了。 打发散了一群小辈,叶正文的眉头亦未松开,显是还有什么事情令得他忧心。 他一路疾行来到了康大掌门的小院,发出一张传讯符箓,数息过后,门扉无风自开。叶正文迈步进去,康大掌门此时已出了云房,正坐在棋桌旁候着他。 好容易才入定成功,本想静下心安生修行一段时间的康大宝表情有些许无奈,看着叶正文叹道:“叶师弟,何事如此着急呐。” 料峭春风夹杂着丝丝细雨,却照样吹不走横在叶正文眉间的一缕愁绪,只听他涩声言道:“你知道重明坊市要来的筑基是谁么?” 康大宝也很难得见到叶正文这副样子,后者于他而言历来都是插科打诨、无有尊重的,少有这么一副苦相的模样,于是也正色答道:“先期说是会来一名被州廷招揽来的散修筑基,名唤火龙道人的” 康大掌门话未说完便被叶正文打断,:“你认得他。” “我认得他么?不认得罢,听说这位前辈前些年一直在普州修行,在云角州名声不显,我过去也未曾听闻过。只知道州廷那边来的信上也说,他来了也只管坐镇坊市,一应事务照常由” “你还记得,你后颈上的疤,是谁给你留下的么?!” “轰!”叶正文的话音刚落,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康大掌门也闻声立起,面色肃然,后颈上的恐怖伤痕也跟着涨疼起来。 “江家商行那次,是他!”康大宝脑中涌起了回忆。 那一年他刚给袁晋准备好拜师戚师傅的束脩,蒋青也托了明家老爷子照看,又寻了关系找了江家商行内说得上的话的主事。 跟着三五好友互帮互助攒下来的那点身家几乎尽都投在了那次与江家商行同行的那次的大买卖上头,未料却遇到了黑鬼匪的埋伏。 若不是老头子当年给他留下的保命事物够多够强,那莫说康大宝还能把叶正文也一并救回来,他自己都必死无疑。当时那名筑基的刀芒离他起码还有五丈远,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划破老头留下的二阶庚金圆盾符,当时康大宝的反应若是再晚上一拍,就算是有二阶符箓的保护,也只有身首异处一个下场。 哪怕是已过去了这么多年,康大掌门现在想起来,也仍是心有余悸。 江家商行在云角州原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商队,但经此一役过后,折损了两名当家筑基和大批练气骨干的江家便是彻底落魄了,落得个被辖下的几个小族勾结外敌分食干净的下场。 侥幸留得性命的一些江家子弟,也只能似当年去投靠同修会的江樰一样,抱着一身本事还要遁到各个边鄙地方,以求苟活。 兔死狐悲之下,黑鬼匪便遭了各家联合清剿,虽然这伙流贼因了行踪不定的缘故并未受到重创,但在云角州也很是老鼠过街了一阵。 不过自州廷入驻云角州之后,似黑鬼匪这类流寇便受到了费、衮二位司马的重点照顾,在乾丰四百二十五年年末的已清剿流贼布告中,黑鬼匪的名字便列在其中。 现在想来,若火龙道人真如叶正文所说是当年那位差点杀了康大掌门的筑基,那么他便不是被州廷招揽来的散修,而是被招安了的匪寇才对。 “往后要如何相处,倒真是个难题了.”康大宝与叶正文尽皆沉默不言,此时天上的雷声也渐渐平息下去,一如方才一样。 与康大掌门与叶长老还对火龙道人记忆犹新不同,这个有些平庸的苍老筑基已经记不得曾经从他手中逃得性命的两个练气修士了。 为盗做贼已有几十上百年了,连当年购买筑基灵物的资粮也大半是靠劫掠得来的,杀人放火,亦是家常便饭。 迄今为止,火龙道人已算不清死在自己手里的凡俗有多少了,自不会把当年的两个小小练气放在心上。 此时火龙道人正虚坐在费南応对面的蒲团上头,自降了州廷过后,他也是难得受到这等大人物的召见,是以存了小心,只敢在蒲团上头挨了半个屁股。 费司马照旧在座上打着算盘,没有与火龙道人说话的意思。 这是费司马召见人时的特有的习惯,他似是一直有算不完的账,随时都在拨动着他那把亮金算盘。因此下面人也渐渐揣度出一个规律:费司马越早停下算盘与你说话,那便越看得起你。 火龙道人在费司马的眼睛里头显然并不怎么值钱,后者打了好一阵算盘,才有空抬起眼皮,浅浅地看了一眼火龙道人,言语中也不带什么暖意:“许久未见道友了啊,道友别来无恙。” 不过只一句轻描淡写的简单寒暄,火龙道人却听得如坐针毡大,当即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司马当年留手之恩,晚辈万不敢忘!” 同是筑基真修,火龙道人面对费司马却如晚辈一般,看上去十分恭敬。 这都是因了费司马在清剿黑鬼匪时使出的那记“大鼍推山”太过凶厉的原因,黑鬼匪一方五名筑基,一招过后,便只剩下火龙道人一人还能喘气了。 倒不是火龙道人手段厉害,而是他运气好,费司马拿眼一扫,便觉得那四个要碍眼些,选了他做舌头用罢了。 在此之前,火龙道人还常以自己那手火系道术自傲,毕竟在同阶之中,他的斗法手段还算犀利,至少远不是贾文泽那类死在练气老修的水货可比的。 若不然,他也没有胆气敢给自己取一个“火龙道人”这样有些僭越的道号了。 可一见到费司马出手,他才知道为什么世人常道“青叶筑基非筑基”这句俗语了。盖因在二位司马面前,他还真脆弱得似个瓷娃娃一般。 一贯坐井观天的火龙道人得见真神,自该把姿态放得低些,以求往后的几十年还有个好下场才是。如今可不是过去坐山大王的逍遥日子了,寄人篱下,也只得仰人鼻息。 “道友客气。”眼见火龙道人如此谦卑,费司马也只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该讲的客气话已说完了,费司马便话风一转,接着言道:“就凭你这卑微本事,我可是寻了好些地方才给你了一个差事做,好好干,莫要丢人。” “晚辈必定用心做事,不负司马期许!”火龙道人承诺言道。 “我对你哪有什么期许可言,”费司马摇摇头,“你去就只消镇守好坊市门户便是,莫要再让三香教那类宵小再打了我们州廷的脸。那处地方虽然是被伯爷点过的,但毕竟现在还不成型,我这边暂时还抽不出人手来,你勤勉些,小心再生事端。” “晚辈知道了,到了地方定带着几个坊市主事谨守门户。”火龙道人忙答应下来,应声领命。 “错了,坊市左主计冯恩,是安山衮家的经年主事;右主计邓百川出身颍州,又是衮石禄的亲传弟子;市假尉许应石,是戴县许家的子弟,元婴后人;市尉康大宝,则是我费家的嫡婿。” 费司马先将重明坊市的一众主事的背景一一点出来,随后语气一顿:“你到了地方,只消守好坊市安全便是,其他时候,依次听从他们的安排。” 火龙道人耷拉着脑袋听了一通,倒是听明白了。合着他一个堂堂的筑基真修,到了平戎县那等乡下地方连个管事都当不成不说,还要给几位衙内做个马前卒呐。 “当真是倒反天罡!”火龙道人憋闷不已,也不敢表现丝毫出来。他心中虽然愤懑,但其面上却是相当光棍,连半点怨言都不敢言,低头应是。 “是,晚辈知道了。” “嗯,尤其是那市尉康大宝,你在他手底下要好好做事。不仅因他是我费家嫡婿的原因,还因了一些事情的缘故,连咱们伯爷对他都有些印象,你莫要把他得罪了,他家长辈可不好惹,当心被他一剑砍了,消了性命。” 这时候费司马又淡淡言了一声,说完也不再看火龙道人了,书房里头又响起了算盘声音。 火龙道人退出门外,临走时还在想道:“既然司马如此器重这康大宝,那我可万万不要把他得罪了才好!”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89章 仇人相见 第189章 仇人相见 今日没有早课,韩韵道照常起得很早,早早来到兽苑来给乌血驹认真刷洗鬓毛,给康大宝刷洗坐骑本是小武孟该做的活路,却被他先一步抢过来做得一丝不苟。 这名重明宗当代大弟子今年已经十七岁了,生得一表人才、挺拔英武。 得益于他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严格要求,韩韵道的灵根资质虽然泯然于众,但其的修行速度在一众师兄弟之中却只比三灵根的康荣泉稍慢一些,也正处在突破将要练气四层的门槛上头。 这也使得康大掌门此番终于同意带他出去做事了,韩韵道有些兴奋,天不亮就起来了,他来到兽苑跟乌血驹絮絮叨叨了好一阵,把这匹灵驹扰得好生着恼,恨不得冲着韩韵道狠狠喷口口水出去。 “诶,韵道哥哥怎的来了?”小武孟精神抖擞地走了进来,看见韩韵道有些诧异。这个当年被康大宝夸奖过有义气的总角童儿也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伟少年。 这些年因了有康大掌门的垂青,又有裴奕裴确感念他的援助之义,小武孟虽不具灵根无法求仙,但其习武之路却顺遂非常。 他现在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便已经达到了绝大多数武者终其一生难以达到的炼髓武宗之境了。 这番经历若说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白发苍苍的习武之人。 加之野平水在练手之余,为了与几个师兄拉近关系,还为小武孟打造了不少符器护身。 假以时日,待到小武孟武艺纯熟些了,说不得还真能跟练气一二层的野修士斗一斗。现在再说小武孟是重明宗辖下凡人中的三巨头之一,倒有些名符其实的意思了。 韩韵道见小武孟来了,也笑着回道:“师父叫我今日跟他一道去重明坊市做事,我便想着先来这里帮他把乌血驹刷洗干净先。” “哦,原来是这样,”小武孟点点脑袋,接着言道:“那哥哥你可是刷错了呀。掌门大老爷交代了小弟,今日裴家伯父要带着伯娘回唐固县蒯家,所以掌门老爷让他把乌血驹骑回去撑场面,他自己骑老驴去重明坊市便好。” “啊这,”韩韵道挠挠脑袋,只好道:“那也没事,裴师叔要带着婶婶回门,我这做晚辈的也当尽些孝心的。” “裴家哥哥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昨晚就过来把乌血驹刷过一通了。”小武孟又接着笑。 “我说这畜生怎么这般大气性呢?!”韩韵道收了刷子苦笑一阵,用手拍拍乌血驹的紧实的后臀算作赔罪,转头又走到小武孟身边,二人一道刷洗起了金毛老驴。 “韵道哥哥这次跟掌门大老爷是去做何事呐。”这些年小武孟与金毛老驴相处得极为默契,说是刷洗,其实只消解开栓马绳,扯扯老驴的耳朵,老驴便自会跑到旁边的流水池子里去洗了。 洗完过后也不用小武孟费力吹梳毛发,老驴自会御使法诀召来清风带走身上的水汽,十分方便。 当年金毛老驴被康大掌门重创后所失去的那部分元气早已尽复。在近些年里头,它还依赖着重明宗内尚算充足的元气和稍微充裕些的资粮晋升为了一阶中品。 这么说起来,金毛老驴当年因了食人的恶行被康大掌门擒回来,说不得还是它的一番造化。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当年被何慕仙与一众白羊观弟子吃进去的大补之物还是长不出来。 这方面妖兽与修士并无不同,要想长出残肢,若能寻到一些特殊的宝药/功法或有效用,除此之外,那便要等到假丹/金丹境之时重塑道身了。 二人正说话间,段安乐也来到了兽苑,见了二人也是一愣。 平日兽苑这里莫说师兄弟了,便是师长都少有来,就只有他这个兽苑弟子来得最为勤快,怎么今天一早就这么热闹。 段安乐来这里也是为了正事,他虽挂着兽苑弟子的职位,可平日里给不入阶的杂血驮兽和一阶的妖兽喂食、洒扫的这些琐事其实也不消他沾手太多,自有被募来的武者杂役来管。 重明宗的从各处搜刮、缴获、采买来的各色妖兽愈发多了,若真要段安乐一人来管,那就真别想要修行了。 他之所以来此,是因为陆家主陆巽那边传来消息,他的商队人员就要筹备整齐了,要段安乐也带上驮兽去跑一趟。 贺德宗当初与康大宝说的一同去拜会下左近的好汉豪杰的事情因了后者近来琐事繁多的缘故,还未落成。 陆巽也是个惯会小心的,因此他此次不打算去太远,只去邻近的斤县走一遭便是。斤县可算是云角州最偏僻的县邑了,去那儿走一遭,当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与师兄韩韵道一样,段安乐也很想早些出去做事,他请示过师长过后,便将此事应了下来,是以这几天都会来兽苑观察这些驮兽的状态。 除此之外,原来由贺德宗赠来的那只飞行灵兽灰精隼也被段安乐用善功换得了,自从后此兽便完全归他所有,不似之前用的时候每次都要向师长求请才行了。 一阶灵兽中除了飞行灵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之外,其他种类的灵兽鲜有飞天之能。 是以灰精隼虽才一阶下品,却要二百六十善功才能换得,段安乐小小年纪,自不会有这么多善功。 掏出来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灵石冲抵了一部分善功之后,还找了韩韵道拆借了些,这才购得。 只是如此一来,段安乐再没有再换一个灵兽袋的善功了,于是只得将与灰精隼朝夕相处的念头放下,先把灰精隼放在兽苑中养着。 “师弟这灰精隼愈发神骏了呐。”韩韵道脸上现出些毫不掩饰的艳羡来。 灰精隼能被贺德宗这类奢遮人物当成赔礼送上门来,自不会差。其尖喙利爪十分犀利,就是魏古这类不善斗法的中期修士与之相斗,也不能全胜,被弄得狼狈非常。 这对于还没有修炼到练气三层的段安乐而言,于实力上无疑是一个莫大的助力。 “师兄说的是啊,只是此后又得多挣一份资粮了呢,压力不小呢。”段安乐憨笑着抚摸起灰精隼的翎羽,感慨说着。 他的修行不可谓不刻苦,之所以修为还要比韩韵道低上一些,则是因为他修行的《青木宝光引》是洪阶功法,比起韩韵道修行的《天火决》品阶要高出不少,进境慢些,倒也正常。 韩韵道还要跟康大宝去重明坊市呢,与段安乐聊不得太久,与小武孟一道牵着老驴往康大掌门的小院行去。 康大宝这会儿正在跟叶正文一起食早饭。 知晓师父临别在即,早饭是靳世伦带着墨儿端来的。今早是用三目鳙的腮边肉熬制的鱼羹,吃起来虽不如赤鬃山猪的肘子那般过瘾,却也足够鲜美。 叶正文是个不会跟康大掌门客气的主,抢着多喝了一碗,这才拍拍肚子,站起身来:“好好好,世伦的手艺愈发出众了。好好做,过些日子,师叔给你寻本洪阶刀法来练。” 靳世伦面上登时露出苦笑,他当年因着少年时候与父亲习武练刀的经历,入门后一直苦练刀法,却无有什么大的进益。 谁料这庖师的手艺又没有师父带,倒是愈发熟稔了。 康大掌门没有多话,徒弟孝敬师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消多说。起身后康大宝只朝叶正文招呼一声:“韵道也到了,走吧。” 此番去重明坊市康大掌门不止要带韩韵道一人,叶正文还有周昕然也要与他一同前去。 重明坊市重建过后,自家的重明小楼必定是最先开起来的几个商铺之一。康大掌门届时却未必还有空管这摊子事了,叶正文是现今重明宗除了康大宝之外最通庶务的人,周昕然在此道也有些天赋,刚好交由二人去管。 至于火龙道人要来重明坊市驻守的事情,康大宝只想了一阵,心中便不太惧怕了。 毕竟他身上还挂着黑履道人与费家嫡婿的两重虎皮,莫说火龙道人未必还认得他,便是认得,这个散修筑基也当没有动手的胆量才是。 康大掌门这些年忍辱负重、卖身求荣不是没换来一点儿好处的,若他还跟之前一样身后连块牌子都无,他现在都未必还有底气敢出现在火龙道人方圆百里之内。别过小武孟与靳世伦跟墨儿,康大宝骑上金毛老驴,韩韵道驾着从兽苑中借来的荒牛,叶正文则自骑上他的灵兽黑驼。 这黑驼是叶正文自小驯养长大的,算起来,一人一兽足有三四十年的交情了。 这灵兽看着笨重,脚步却是不慢,当年若非它亡命奔逃足够迅捷,叶正文多半撑不到康大掌门来救他,便要先丧于火龙道人的毒手了。 三人行至灵田,周宜修头戴着素色幞头,正带着周昕然在此等候。 可怜天下父母心,因了三香教攻灭重明墟市,周昕然与靳世伦遇险一事,周宜修本不再想周昕然再离开身边出去做事了。 留在重明宗里头做个稼师虽说不遭人艳羡,但却胜在安全。 周昕然灵根资质也不尽如人意,想来也难以筑基。不过这也无事,云角州的练气小修犹如过江之鲫,真正能够得以筑基的却是凤毛麟角。 那些失败者中或是焚膏继晷认真修行、或是游戏红尘放任自由,其结果往往都相差不大,百多年后,都是一具枯骨罢了。 既如此,周昕然筑基不成也无甚所谓,只待等过些年颜色足了,求托掌门师兄找一户筑基大族或是练气豪强嫁出去。 自己女儿后半辈子若能做个体面尊贵的贵妇人,又能远离血雨腥风、刀兵之苦,安安稳稳地活到寿终的那天,这便是周宜修这个做父亲的期望了。 不过周昕然却是个有自己心思的,其父那种苟安思想却是不得她所喜,哪怕经历过差点遭风鹰撕碎的险情,她还是想出去闯闯。 最终这个自带豪迈之气的女儿家还是说服了自己父亲,发髻上已有不少银丝的周宜修最终没能拗过自己的掌上明珠。 “掌门师兄、叶师兄,昕然顽劣,往后就劳二位师兄费心管教了。”周宜修苦笑拜道,叶正文与他不熟,轻轻颔首算作答应,康大掌门却掏出些话来安慰周宜修。 长辈们那头正忙,韩韵道却是已偷偷凑到了周昕然的身边,俊朗青年此时眉眼带笑,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作揖拱手:“师姐安好。” 本来入门晚得多的周昕然当是师妹的,但她年岁要比韩韵道大些,入门时候身上那份飒然之气又令得师弟们尽都钦佩不已,她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所有弟子们的大姐头了。 女儿家知事得早,更莫提周昕然已是年近桃李的大姑娘了,自然看得出韩韵道眼中的那分掩藏得不太好的莫艾之色。 她虽对韩韵道未有半分男女之情,但在此时还是大方应道:“师弟好,几日不见,师弟修行似是又有进益了。” 此话一出,韩韵道脸上的笑容便又灿烂一分。 师兄弟们都知道,与韩韵道这位师兄相谈,只要夸他修为进步了,那他便会很是开心。 几人相谈没有多久,周宜修再依依不舍地看过一眼女儿过后,便又回到灵田中劳作去了。 市主计邓百川过些日子就要派人来采买灵谷了,这是康大掌门作为重明坊市市尉假公济私揽来的买卖。 只要东西够好,州廷来的人便出手大方。 周宜修想着这些日子若能把田中的茶色谷伺候得再好些,届时人来了,也好再抬些价钱。 因此康荣泉也被周宜修派到横山帮莫苦去了,后者伺弄灵植的本事还是差了些,需得康荣泉这个正牌稼师过去帮帮忙才行。 周昕然骑的是周宜修用善功为她换得的一头白色草鹿,这灵兽气力不济、本事稀松,脚程亦不出众,却只有清丽爱人这一个好处。 在康大掌门这类敦本务实的修士眼里头,草鹿这类灵兽堪称一无是处,不过倒是很得一些年岁小的坤道青睐。 康大宝觉得这倒是个商机,前番便交待了段安乐,让他在驯养火彘之余,得空时候也试试草鹿能否繁衍起来,也好为重明小楼丰富下货架。 只是时间不长,段安乐本事也未到家,是以也还未见功效。 一行四人行到重明坊市之时,得了消息的霍樱也恰巧地来到坊市牌楼下头。 美妇人此时眉眼低垂,似是不敢多看一眼正风光骑在老驴上与路人们交谈寒暄的康大掌门一般,看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康大宝却是视若未闻一般,未去看她,愧疚更是一分都无,裤子都提起来了,有个什么好愧疚的。 这世上哪有这般巧的事情,霍樱多半是一得到消息便装作路过地过来了,每个动作都精心设计了不知多少回,才好特意在他面前做出这幅姿态,以激起他的怜惜之情。 “小绿茶!”康大掌门在心里头骂了一声,翻身下驴,想起霍樱在塌上那副任君采撷的勾人模样,胯中丑物还是禁不住的胀了一下。 只是正事还未做呢,不好去寻这美妇人狠狠鞭挞一番。 康大掌门在坊市门口好一阵风光,比他到的稍早的火龙道人到来之时却是低调非常,正与邓百川和许应石二人饮茶。 与康大宝这个乡下土包子不同,邓、许二人可真是见过世面的,火龙道人一个青叶筑基,还真不被他俩太过放在心上。 许应石只愣愣地打量着火龙道人,似是在评估他一个练气小修要用几招才能将火龙道人打杀了一般。 “火龙前辈来前想必已受过司马教导,知道来此坊市该如何做事了吧。”先说话的邓百川话中虽有“前辈”二字,但语气倨傲,愣让火龙道人听出了直呼其名的刺耳感觉。 “主计说得是,司马来前已有交待,让某听从诸位主事安排。”火龙道人酝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吐出这段话来,筑基真修的尊严自此算是彻底抛下,在眼前的两个练气小修面前落了下乘。 “嗯,既如此”许应石的话被打开的门扉打断,原来却是康大宝迈步进来。 见了三人过后,他先略过邓、许二人,却朝着火龙道人大礼拜道:“下面人说起晚辈才晓得,原来火龙前辈已然到了,晚辈未曾亲迎,当真是罪过罪过!” “不敢不敢,未请教.”火龙道人听了眼前之人的话,当真觉得三伏天饮了冰饮一般痛快。脸上笑容登时绽开,把先前的假笑尽都挤落下去。 “这才对嘛,老夫好歹是个筑基真修,总有人该敬重我些。”火龙道人看着眼前这个憨直朴实的汉子心中如此想道,刚刚跌进土里头的那分自信也悄然捡回去了许多。 “晚辈康大宝,忝任重明市尉,以后还望与前辈好好亲近!”见得火龙道人压根未记得自己,康大掌门笑得把眼睛眯成细缝,好让人看不出其中潜藏的那分杀意。 “记不得便好,道爷后脖颈上的那道疤,咱们还有得算呢!” 感谢不解好看书、书剑恩仇、简v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1030110526776214、感谢丶沉默话不多、感谢书友20201028174907792、不抛弃不放弃100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90章 争权 第190章 争权 “哈哈,市尉客气,同殿为臣,都是应有之义。”火龙道人听了康大宝这话脸色更好了,在邓百川与许应石身上受到的闲气似是也散出许多来,只觉眼前这个胖大汉子看起来无比顺眼。 许应石刚要开腔便被康大掌门入门打断了,随后又见到后者面对火龙道人一个青叶筑基都是如此谦卑,心中更是看他不起,只冷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言了。 邓百川的脾气虽要好些,却也无上来转圜的意思,而康大掌门则是似看不出气氛异常一般,继续与火龙道人热络地聊了一通,才将目光转到邓、许二人身上。 “二位近来辛苦。”康大宝笑容和煦,客气言道。 “市尉言过了,为国精忠,本分罢了。”许应石依旧不搭话,邓百川却顿了一下,还是念了句官腔出来应付。 “你这娃娃这时候想起来为国精忠了,当年老爷我被抓了丁去跟五相门弟子搏命的时候,怎不见你?”康大掌门心中腹诽的同时,脸上笑容不变,旋即问道:“不知州廷近些日子是否有令旨布下?” “这就要问火龙前辈了。”邓百川摇摇头,看向火龙道人。康大宝与许应石的目光也跟着投过去,总算让火龙道人感受到了一把筑基前辈应有的众星捧月待遇。 这个杂毛老头在心中打好腹稿,这才言道:“费司马闻听邓主计呈上的方式布局,很是满意,又听闻许假尉近来将左近匪修劫修横扫一空,更是欣慰,最后还向老朽赞许康市尉指挥若定.” “说重点!”火龙道人的一番吹捧并未令得许应石满意,还未说完,后者便瞪着眼睛出言打断。 这令得火龙道人心中愤懑更甚,“好个桀骜小修,若不是你身上挂着层戴县许家的血肉,看老道此番怎么炮制你!” 不过他这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火龙道人既然能软下膝盖受了州廷招安,自不是个不怜惜性命的人。 是以哪怕许应石这类元婴大族出来的子弟哪怕言语再怎么冒犯,他也是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敢碰的。 于是火龙道人也只得脸上赔笑,心中只道伺候这些衙内好生艰难,还是当年做黑鬼匪的时候杀人越货来得痛快。 “费司马遣我告知三位,坊市既已都筹备周全,那便先择选开业吉日呈报司马府,二位司马当天若是有暇,当也会莅临剪彩的。”火龙道人将话简要说了,三人心思各异,应了声是,再未答话。 “开业吉日居然不是呈报刺史府,而是直接呈到司马府那边去。”康大掌门听得心头诧异,直道费司马现在连个过场都不想做与霍禀看了。 重明坊市这类涉及民生、货殖的事宜,费司马一介武官,是不该过手的。可现在竟然直接略过刺史府直管了 也不知被同僚们挨个打脸的霍禀脸上现在还有一块好肉没有?这老东西本就式微,前些年便是同为本地派的铁流云都屡屡欺凌他,费司马这番操作下来,云角州的筑基们怕是更不会把他当回事了。 “这倒也好,这样一来,我睡他远方侄女的事情,他当也无暇追究了。”康大掌门暗暗想道,因了上次被霍禀点去唐固县灵石矿脉差点死在里头的缘故,康大宝对霍禀这个老筑基当真无半点好感可言。 后面还有帮着蒯家与霍家打擂台的一系列事情,想来康大掌门在霍禀的眼里头同样不是个好东西。后者若真早些死了,对康大宝而言,大小也算是个好事。 “些许小事,我等晚辈做好便是,不劳火龙前辈操心了。洞府晚辈已经派人预备好了,接来了一道二阶中品灵脉,正合前辈修行。”邓百川做出个请的手势,火龙道人知道这是其在赶人了。 “活了快二百岁的人了,愣是被三个小犊子赶了,这是真把道爷我当打手用了。”火龙道人心中更为不满,却还是不敢发作,只得灰溜溜地跟着侍者们走了出去。 “好歹是位筑基,两位道友小心折辱太过了。”火龙道人刚走出门,屋内的康大掌门便将笑容敛去,看着二位同僚正色言道。 “好叫市尉大人晓得,咱们大卫仙朝大得很,全天下不是所有练气修士都跟你们云角州的同道这般怕筑基的。九皇子年仅十二,便以练气之身独战三名冰叶筑基,大获全胜。”许应石言语里头的阴阳怪气掩藏不住。 当年攻灭五相门一役时,康大宝不过是在其手下听命的卒子罢了。未料一战过后,康大宝得了州廷表彰,许应石遭了司马训斥。 这便罢了,颍州费家居然还要嫁女,先头嫁庶女还觉不够,在婚宴上当场换了个嫡女嫁了出去。 平心而论,这等际遇,便是许应石这样的出身也有些羡慕。 毕竟费家女天下闻名,自本朝建立以来不知道走出了多少王妃命妇,许应石虽然出身大族,却只是庶支出身。 即便上头往上数个几十上百代,也找得到元婴祖宗,可要想娶费家嫡女,还是要差些分量的。 若不是功名资粮尽都难得,他又何苦离了富饶的京畿地方来到云角州这边鄙地方挣前程。 许应石费了不知道多少心力才将自己的形象从二位司马的面前稍稍扭转些回来,好容易谋了个来重明坊市这油水足的地方外放的机会,康大宝这碍眼家伙居然又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也不知负责亲卫队外放任命一事的衮假司马是不是故意的,不过于许应石而言,当真是够恶心人的,他能对康大宝有什么好脸色才是怪事情。 康大掌门倒看不出许应石心中这么多情绪,不过对方不喜自己这件事,只要是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他也不与许应石争辩他话中的弊病。 这天底下有几个练气修士能比得上九皇子这般金枝玉叶,莫说是练气斗筑基了,就是金丹斗元婴康大宝也最多只稍稍惊讶一番便是了。 这世上最多的还是庸人罢了,越阶斗法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绝大部分的时候,练气一层斗不过练气二层这种情况才是常态。 许应石与邓百川眼高于顶,仗着出身好看不起火龙道人这样的筑基真修,早晚要吃大亏的。 青叶筑基虽然在高阶修士的眼里头几无道途可言,但在云角州这处边鄙地方左近,能靠着自己成功筑基的,又有几个好惹的角色? 康大掌门不是二人师长,不消为此提点些什么,毕竟真出事了,也怪不到他身上来。 康大宝为人小心惯了,哪怕是当面对着火龙道人已经恨不得一记破妄金眸将其瞪死,可还是会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出来。 毕竟如今的康大掌门若想对付一位筑基真修,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求请黑履道人出手,可黑履道人自去年检索陈野未得手过后便真闭关不出了。 这便难办了,黑履道人不能动身,康大掌门就是将重明宗上上下下几十口子都纠合起来,习练好合击法阵、操练个一年半载的,再与火龙道人正面对上,多半还是要惨败的 复仇这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成的,要对付的可是重明宗几代人都没能供出来一位的筑基真修,需得从长计议才是。 康大宝未理会许应石的话,将目光转向邓百川身上,这个背负长剑的俊朗少年出身小族,是受了师命嘱托才来的重明坊市,不会像许应石一般将情绪都带到正事上头来。 面对康大掌门的目光邓百川只咳嗽一声,再一招手,一旁紧闭的侧门无风自开。 重明坊市真正任劳任怨辛苦非常的左主计冯恩抱着一摊玉简出现在了三人面前,行礼问好:“拜见市尉、假尉、右主计。” “不消虚礼,司马府来信说要我们择选坊市开业的吉日,你且说说,还有什么事情,是还需做的,也好让我们再做个参考。” 邓百川来重明坊市这些日子外,除了拉拢一些赚钱行业来此经营之外,当真一件正事都未做成。 不过邓百川倒也不能算是个纯粹的甩手掌柜,冯恩来此之前,许多事宜都已向他单独报过一遍。 此番邓百川再叫冯恩来此,则是因为这营建坊市的大权虽然暗地里都被衮假司马派了他们二人篡夺干净,可康大宝与许应石明面上还是重明坊市的一二把手,许多事情,若是他们都不知道,便未免太过了。 另外,衮假司马是个会做事的人,康、许二人毕竟不是没有丝毫根基的散修,许多该分润出去的好处,衮假司马他老人家也不会吝啬的。 “上受二位司马洪福,下赖二位市尉勤勉,咱们重明坊市已营建得差不多了。计有大铺三十,小铺一百,皆被各家租赁去了,最短的也签了十年租约,最长的更是租了半个甲子。如此一来,咱们营建坊市所用的公帑,便已经收回了九成之多。”康大掌门是个会算账的,一听到此言便眯起眼睛来。 盖因州廷修建重明坊市虽然了不少灵石,可坊市中这些铺面租子开出之前康大掌门尽都过手看过,也与冯恩有过商量,印象不浅。 当时康大宝只觉这些铺面租子大都不低,怕是不好租出去,为此还与冯恩争论过几句,谁料州廷那边吹了风,这租子再高些怕都不愁租。 康大掌门虽然眼皮浅了,给出了错误建议。 可若真似冯恩所说,重明坊市已收了这么些年的店租,那营建的本钱也该早早收回来了才对,怎么可能才止九成而已? 冯恩话音刚落,康大宝便要发问,却见邓百川已递上两个金色储物袋过来,康、许二人一家一个。 只用神识粗粗一扫,康大掌门便看见了三十枚中品灵石整齐躺在储物袋里头,许应石的那袋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康大宝只看他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便知道也不是个小数字。 “二位司马得知此事大为欣慰,只道大家尽心用命,特意奖赏的,两位市尉放心拿着便是,不妨事的。”邓百川脸上挂着笑脸,其实却很是注意二人神色变化,若真有那给脸不要脸的,他就要回报司马府以作后计才是。 “原来如此。”康大掌门大笑着坦然收下,当年他在灵石矿脉做蛀虫的时候还只道霍家有霍淳这类损公肥私的后人合该败落,倒未想过原来这些从京畿道来的大人物也都是一般样子。 再想一下倒也不奇怪,这大卫仙朝的官员们若都是克己奉公的,那他们匡家的天下又怎么会沦落到这副风雨飘摇的局面。 只打发康大宝这小角色便了三千灵石封口,这司马府上上下下这么些官员层层分润,不知要靡费多少。 更不提二位司马自然是要收大头的,重明坊市收了这么多年的租子之后营建费用居然还有一成缺口要补,便不奇怪了。 这灵石拿了也未必烫手,想来二位司马既然敢拿,那便自有能把账目做平的手段。 就算事情败落,这口锅多半也扣不到康大掌门头上。 毕竟他是被南安伯匡琉亭亲口赞许过的“忠义之士”,若是被人揪出来扣上了个“贪官蠹役”的帽子,那不是打了伯爷的脸么? 在云角州这个地方,打伯爷的脸,跟扛旗造反又能有几分区别? 既然有家有业的康大掌门都收了,只身来到云角州挣富贵的许应石自不会觉得灵石烫手,美滋滋收下,看着冯恩,眼中浸满期待之色。 “最好是,念一句出来,便给一个储物袋封口。” 邓百川仔细端详了二人面色过后,放心不少,掩在袖中的刀笔和玉简也收了下去,一昂头示意冯恩继续。 接下来的冯恩所述的事情就令得许应石有些无聊了,坊市中有多少家铺子卖灵谷灵米作价几何、有多少家丹坊器铺如何分布、有多少家青楼楚 在听到这儿的时候许应石提了兴趣,毕竟他将来多半是要去做个贵宾的,关心价钱倒也正常。 遗憾的是许假尉最关心的部分冯恩只是一笔带过,他讲完了这些,复又提起了一件事情:“坊市缉盗所还未筹备,这方面还需二位市尉上心些了。” 康大宝与许应石皆听得目光一凛,想来这就是上头的二位司马做出的安排了,让邓百川带着冯恩管着资粮分配,让自己二人召集人马组建缉盗队,共管坊市武力组织。 不过这件事倒未必好做,先前火龙道人夸赞许应石所说的他近来将左近匪修劫修横扫一空不过是句虚话。 莫说许应石几次出去都只是虚应故事,就是他真把左近的作奸犯科之辈都绳之以法了,可那劫修、匪修、邪修这三类修士也跟离离原上草一样,是可以春风吹又生的。 这三行又没有什么准入门槛,不止互相之间切换自如,便是寻常散修某一天突然加入其中也毫不奇怪。 许应石本事再高强,也不过一个练气修士,哪有那般大的本事在这般短的日子里清剿干净。 如今这世道愈发混乱了,近些年已有不少被州廷破山伐庙过后,失了门派庇护的筑基弟子都出来杀人越货了,因此云角州中那些小家小户和散修们日子过得更加艰难。 重明坊市铺了这般大的摊子,自然需要常备一支可靠武力应对才是。 此次要建的缉盗所,按照上头的意思可能是要康大宝与许应石二人合力共管。 可叫子一起出去要饭都还要先讲清楚谁吃第一口呢,这支队伍成立之后到底姓康还是姓许,可就有些说法了。 许应石目光中登时升起凶意,康大掌门则被他瞪得有些发憷,早知道有这事,他就把蒋青也带来了,三人合力,纵算斗不过这个暴虎冯河之辈,也当可以自保才是。 现在么,好像有些麻烦。 “怎么,假尉要与我打个擂台?”气氛凝重,康大宝故作镇定,笑了一声。 许应石哼了一声,未应话,目光不见松懈。 邓百川此时笑吟吟地站了出来,轻声言道:“二位市尉莫急,家师早早言过,先把缉盗所建起来,他看看再说。” 闻听此言,许应石的眼神柔和下来,衮假司马这个从一介小卒一路拼杀到如今地位的上官,于他心中分量可不是火龙道人那等筑基可比的,他的话,许应石自然要听。 既然衮假司马要他二人先将这缉盗所建起来,那便是要拉丁入伍,再做考教了。 在战场上吃够了兵卒散漫之苦的许应石皱起了眉头,若是再拉来一群散修,仓促成军,怕是入不得司马法眼的。 可他这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才能找得到人呢? 许应石这个没太多脑子的人都能想得到的事情,康大掌门自然也想得到。 可自经历了征讨采石王家、攻灭五相门、三香教兽袭墟市这一系列事件,平戎县原本的势力局面基本已经重新洗牌了,许多曾经与重明宗亲近的势力都受了不小损失,怕是难以出人手了。 “除了自己弟子以外,还能从哪里拉些靠谱的人来呢?”康大掌门也陷入了沉思。 感谢书友20190610035920446、叶子不爱秋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愚人不愚人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91章 历练 第191章 历练 细雨淅淅,一只圆角兔正寐在茂密的刺灵草丛中间。 这种灵草的生长不太依赖灵气,很好养活,只要有一点灵壤便可肆意生长。 虽然它在修行人的眼里头并不讨喜,除了被最底层的修士们用作编织一些生产工具以外,便几无用处,但却是圆角兔一族最喜欢的食物。 这类弱小的妖兽成年后只有少部分幸运儿可以晋为一阶下品,是以这些茂密的刺灵草丛除了能给它们提供丰富的食物以外,还可以给这个实力孱弱的种族,提供一道庇护。 一个大脚插进刺灵草丛,从正在酣睡的圆角兔身边踏了下去。 可怜的小家伙被登时惊醒,四只肥硕的小短腿蹬得飞快,带着它挤开茂密的植被,窜进了它简陋的地穴之中。 “万卷书是不如万里路,《寒鸦山灵物初解》上头说得果然不错,这圆角兔虽然实力孱弱,可速度倒真不凡,未修炼至练气中期,是难追得上它。”大脚的主人面容俊秀,做一副常见的儒生打扮。 他嘴上说着圆角兔难追,实际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却未有动作的意思。 此时儒生身侧一个面容刚毅的俊朗青年也附合出口言道:“它们若是这点本事都无,早被这外头那些恨不得连一个碎灵子都要掰开的散修逮干净了。” 这青年话音刚落,一只白领金枭掠过云层,现身从二人头顶飞过。 它可不是圆角兔那类只知道遁逃的可怜妖兽了,二人当即敛好气息,待确认过白领金枭没有停留过后,才又重新放松下来。 俊朗青年认真言道:“裴师弟小心,咱们这便要进大乌岭了。” 裴确也换上一副肃容,点头应是。 他与韩韵道之所以来到重明坊市旁的大乌岭,则是因为一日前有散修声称他驾着兽车来重明坊市的路上,遭遇了一伙劫修。 照那散修所说,那伙劫修只有四五个人,修为最高的头目仅止练气四层,剩下的人更只是初期修士,各个精穷,除了头目以外其他人连件像样法器都无。 简单说来,这伙打劫兽车的劫修也穷得只剩条命了,若不是这副窘态,以那散修的本事也是绝无能单枪匹马地闯出来告状的。 也因如此,正在和许应石各自使劲招募缉盗所人员的康大宝,才放心韩韵道和裴确这两个徒弟独自出来。 当然,康大掌门对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徒弟能够擒住那伙劫修,也是不抱太大希望的。 这类流贼行踪不定,一般都是流窜作案,就是请了纠魔司的老公门出手都未必能擒得他们回来,遑论两个毛头小子了。 康大掌门让两个徒弟走这一趟,其实也只是为了给那哭唧唧的散修一个交代。 一头还没入阶的驮兽和一车兰灵炭在康大宝眼里头虽不怎么值钱,但却已是那散修的大半身价了,怨不得人家哭。 抓多半是抓不动的,云角州这般大的地方,哪里去抓? 可人家既然求到头上来了,康大宝自要做些动作出来,也恰好让两个徒弟出来历练下。 康大掌门固然爱惜弟子,却也知道“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 康大宝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搏命厮杀的事情都不知做了几回了,只听那散修言说的劫修实力,韩韵道和裴确遇见后自保是定无问题的。 韩韵道和裴确可不知道自家师父这么看不起他们,二人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心底里也铆足了劲地要将那伙劫修擒拿归案呢。 可事实证明康大掌门当时如此断定当是有道理的,韩韵道与裴确在这荒山野岭中仔细寻了小两天,也未发现那伙劫修的踪影。 倒是在检索劫修的过程中,二人凭着学得还算扎实的灵物知识,发现了三四株颇为实用的灵草,两兄弟采回重明坊市卖了二一添作五过后,一人倒也能分得个七八颗碎灵子,总不算全无所获。 突然,一阵喊杀声从树林中响起来,一直搜寻劫修不到的二人早有准备,脸上却无喜色。 只见裴确剑眉横起,抬手一道锐金之气从指尖激出,连穿当头的两个彪形大汉的脑袋,散出一片血污。 “仙人!” “当家的都死了!跑啊!” “好好好,让你们抓老子来做贼,死得好啊!” 裴确自无去追那慌乱逃窜的喽啰们的意思,杀了两个头目后便收手了。 韩韵道看着这副场景摇头不止,这大坞岭还当真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这些天虽未寻到那伙劫修,但遇到的凡人匪盗却都有三伙了。 如今这世道当真有这么难过吗? 有凡人敢穿越这有妖兽出没的地方出门行商做事已经够离谱了,居然还有凡人盗匪冒着被妖兽吞吃的风险在这里作奸犯科,更是匪夷所思。 韩韵道突地想起来自己的老爹,一个连炼皮武者都不是的胖员外。上月韩胖员外才来过信,信上说的是他在重明城那世外桃源又纳了第二十九房小妻的事情 跟这些把脑袋提在裤腰带的凡人盗匪比起来,生活在重明宗庇护下头的凡人无疑是更幸福的。 韩胖员外这类修士亲眷,更是算得上其中最幸福的那一拨。若不然,他也做不成娶二十九房小妻这些很有点犯忌讳的事情了。 要知道,康大掌门前不久才令驻守在重明城的几戊悟排查过老夫少妻的数量,凡人是修行人的根基,优生多生,才能加大出现身怀仙根的孩童概率。 “呼。”韩韵道将脑子里头的杂乱情绪尽都抛出去,旋即深吸口气,转头看向裴确言道:“裴师弟,咱们回去吧,师父言过,出来三天,勿管寻不寻得到,都要先回重明坊市复命了。” 好容易领了任务出来一次,却未能功成,裴确脸上也难掩失望,只点头应是。 此时已近日昳时分,两兄弟便加快了赶路的步速。 师兄弟二人方要走出大坞岭,便见到一个身影蹦跳着从身旁的草丛中蹿了出去。 这身影只是从旁擦过,韩韵道目光一凛,看不清楚,便将目光投到裴确身上。后者跟着康大掌门修行过一段时间的破妄金眸,虽还远未摸到入门的边缘,可对他修炼旁的瞳术却也有不小的帮助。 康大宝给裴确另选修行的瞳术名唤“映虚”,品阶不算太低,荒阶极品。 映虚瞳术不似破妄金眸难学难精,重明宗过往的不少先辈们在这门瞳术上头都有所建树,因此裴确修行这门瞳术只不到三年,便已修炼到了粗通境界,其目力比起韩韵道自是要高出许多的。 韩韵道看不清楚这身影,裴确倒是看得清的。 从兄弟二人身旁擦过的也是只先前见过的圆角兔,只是品阶要稍高些,是其族群中少有的一阶中品。裴确本以为这只圆角兔行不多时便会遁出自己视线,但却意外地发现其竟然停在了一处刺灵草丛中休息。 再细一看,这只圆角兔右边腿上竟是插着一根白骨箭矢。 “怨不得这畜生现在还敢歇息呢?!”裴确念了一声,暗地里起了心思。 圆角兔这类妖兽斗法本事本就稀烂,一阶中品的圆角兔就是没受伤,可能一些练气二三层的散修都敢单打独斗试一试,现在受伤了,裴确就更不怕了。 更不提这只圆角兔现在受了伤,其本来有的速度优势也使不出来。 两兄弟互相一商量,便定好了要擒住这圆角兔回去的主意。毕竟这次出来没有完成师父交付的任务,就是师父不训斥,两个青年人自己也觉面上也不好看。 若能把这圆角兔抓回去,就算这类灵兽皮毛骨血都无太大益处,也多少能给师父打打牙祭,算是自己这两个徒弟尽尽孝心。 说干就干,韩韵道与裴确当即便转身围猎起圆角兔来。 裴确瞳术运起,两颗黑瞳幻成琥珀色,一股混沌色灵光缓缓析出,映在卧在刺灵草丛中的圆角兔身上。 这畜生顿时只觉全身僵硬,再难动弹,它能从族群中脱颖而出,达到一阶中品的境界,一生中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存亡的时候,自然清楚自己这是遭了别人的手段。 圆角兔浓密的细毛中当即渗出大片冷汗,一道炽热的剑芒也随之而来,圆角兔当即全力运起灵力,欲将裴确的瞳术挣脱。 裴确的瞳术毕竟还练得不到家,修为又比这圆角兔还低上不少,在后者的亡命挣扎之下,映虚瞳术只控了圆角兔三四息时间便被其挣脱出去。 韩韵道的剑芒也因此偏了目标,本来瞄向圆角兔额首的剑芒却只撞在了圆角兔的一对圆角上头。 不过虽然偏了,却同样灼得一对圆角上头尽是焦黑之色,直痛得圆角兔眼冒金星,若不是求生的欲望足够坚定,说不得当即就要痛得彻底昏死过去。 圆角兔的亡命奔逃并未起到太好的效果,固然它的速度还是要快上裴确、韩韵道许多,可它腿上本就有伤,脑子又不清醒,不止连跌了好几个跟头,连腿上的那道伤口也变得血肉模糊起来。 那枚骨箭扎在里头抖动不停,也因如此,圆角兔体内的鲜血怕是有一半都流了出去,身体也渐渐无了力气,四肢越来越重,直到一道锐金之气形成的短矛插进了圆角兔的脑袋里,才算结束了它的痛苦。 “啧啧,可惜。”裴确利落地剥下圆角兔的皮毛,解腕尖刀一转,被韩韵道炸得焦黑的圆角也跟着卸了下来。 圆角兔身上最值钱的便是这对圆角,可惜这品相败坏太多了,不然一阶中品的圆角还算难得,高低能卖个四五个灵石出去。 “诶,这骨箭还在动么?!”韩韵道看着深深扎进圆角兔腿肉中的白骨箭矢正抖动不停,出声言道。 “是符器,质量倒还可以,估计是哪个精穷散修用的。”裴确卸下白骨箭矢,撮指一抚,便轻易将箭矢上头仅有的一重禁制抹去。 “散修呐”韩韵道向来都把师长们言传的经验记在心里头,便是围猎结束,紧绷的弦也未彻底松懈下来。此时他话未说完,灵识一动,便扫到有人过来了。 来人行得很快,显然心情十分焦急,边走边骂:“哪个狗娘养的,敢抢道爷的灵物。” 两兄弟对视一眼,眼中都没有惧怕的意思,若真是白骨箭矢的主人寻来了,那可真没有什么好怕的。 两兄弟一同修行了这么些年头,自有默契,耳听来人越来越近,韩韵道守在圆角兔尸身旁边,挺剑而立,裴确则掐好了敛息灵决,匿在了刺灵草丛里头。 来人比两兄弟想象中还要弱上许多,其口中的脏话还未说完,便被裴确用映虚瞳术定住身形,韩韵道的飞剑也登时顶在了这个短髯散修的喉咙。 两兄弟对付这个散修,简直比先前擒那只圆角兔的时候还要轻松写意。 这短髯修士显然也只是个色厉内荏的软骨头,看着喉咙口的飞剑,脸色惨白得好似靳世伦盆里头的灵面一般。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这只圆角兔爷爷们尽管拿去,权当晚辈的孝敬!”短髯修士当即涕泗横流,先前的嚣张气焰瞬间熄了下去,整个人抖如筛糠,恨不得从胯下挤出几滴黄汤来彰显可怜才好。 “哼。”韩韵道才不管他,撮指成剑,指尖现起灵光,连点短髯散修数处大穴,试了下彻底禁锢了后者灵力之后,才取下其储物袋盘点起来。 这套自康大掌门身上学来的本事被韩韵道掌握得熟稔无比,随后他开始与裴确一道探查起短髯散修储物袋中的物什来。 这短髯散修用得虽然是符器,却配了一个十方储物袋,在大部分使用二方、四方储物袋的底层修士中已算得上是奢侈。 再一看储物袋上与其气质毫不相称的桃印记,两兄弟只粗略一想,便晓得他是做什么营生的。 储物袋中东西不多,二三块消耗不少的灵石、一把符器白骨弓与一小把白骨箭矢和一大麻袋兰灵炭便构成了这个短髯散修的所有身家。 裴确看得皱起眉头:“怎么连枚止血丹药都无,当真精穷!兰灵碳炼丹、练器都是下品,只能等等,兰灵碳?” 韩韵道此时也将目光投过来,正所谓无心插柳,两兄弟这些日子在此晃荡这么久,做了这几多的无用功,谁料居然在打兔子的时候遇上了正主! 兰灵碳这类灵碳倒不是用兰炼制起来的,其主材是一类一阶下品灵竹雅兰竹,因烧制后的灵碳带有兰香味得名。 这类灵碳不止炼制起来费时费力,几无赚头,又因了效用不佳的原因,也不好卖,故市面上存货极少。寻常修士纵算有,也不会有一大麻袋这般多。 这短髯散修纵算不是那伙劫修中人,也该和他们交情匪浅,才会带着这兰灵碳去售卖才对。 “这下好了,劫修擒了,庆功的兔子也有了。”韩韵道有些高兴,提着短髯散修勒令他带路去匪巢。这短髯散修如今连爷爷都舍得喊,飞剑抵着喉咙又怎敢不从。 未料三人一路疾行到匪巢的时候,现场却是一片狼藉,几个劫修的身子东一块西一块的散在地上。 韩韵道和裴确还来不及惊慌,便见一个仪表堂堂、袖口染血的素衣书生从匪巢深处走了出来,看向三人,目光炯炯。 感谢倦徊、书友20210307112252350、大甸子、难啃了哦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80122103123209、年年巴巴、你的事发了、书友20201028174907792、书友20210301105262635998、哈士野猪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92章 莫走了 第192章 莫走了 “大兄!少郎君!小娘娘!”看见素衣书生韩韵道与裴确都还未说话,被二人押着的短髯散修倒是从一片狼藉中辨清了各个身首异处的同伴,当即哭嚎出声。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韩韵道与裴确听得一齐皱起眉头。 素衣书生略过短髯散修的哭闹声,朝着韩、裴二人侧目看来,见这两个青年人仪表不凡,穿着配饰亦颇为讲究,当是好人家的子弟才对。 素衣书生于平戎县行走已有些时间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只稍稍打眼一看,便不会将他二人与先前被自己剿灭的劫修们混为一谈。 再一瞧被他二人擒住的那个短髯散修满身匪气,素衣书生目中闪过一丝精芒,心头了然:“多半是受了家中尊长所托来寻这伙劫修晦气的,既有长辈,那便随意不好出手打杀了,先盘盘道才是。” “某家谢柳生,今日途径此路时遭了这伙劫修滋扰,便来此走了一遭,不知二位道友缘何来此?”谢柳生如今修为已是练气六层,自以为本事在同侪之中算是高超。 加之身家其颇丰,连寻常散修梦寐以求的一阶上品法器都不止一件,面对韩韵道和裴确这两个毛头小子,他是有十足把握可以战而胜之的。 现在就只待问出二人师承,若是小门小派的话,他俩这满身法衣法器,可比先前那伙劫修富裕得多了。 谢柳生说完话后微眯起眼来,裴确看得清楚,有些紧张,一拉身侧的韩韵道衣袖以做提醒。眼前这素衣书生看着仪表堂堂,光明磊落的模样,可未见得就是好人呐。 谁知道剿灭劫修的人是不是也是劫修? “谢柳生?”同样紧张的韩韵道口中喃喃念道,眼前这个素衣书生与记忆中那个来小云雾阵送帖的男子渐渐重叠起来,韩韵道当即作揖问道:“敢问谢道兄可是鱼山先生门下?” “哦?”谢柳生颇为意外,还真遇到了老相识不成? “谢某确是鱼山先生门下,敢问道友仙乡何处?”谢柳生目光柔和了些许,掩藏袖中的手决却未松开,脸上现出些笑容来,整个人看起来变得和善许多。 韩韵道与裴确同样不敢松懈分毫,来前由康大掌门派发的保命物什已经捏在手中,随时都可激发。 只听得韩韵道接话言道:“小弟韩韵道,这是小弟师弟裴确,家师乃重明宗掌门康公。前些年道兄替秦家伯父来蔽门送宝会请帖之时,小弟正在家师身旁,遂得幸听闻过道兄名号,未料此番又见到道兄了,当真好运。” “哎呀呀,原来是两位贤弟在此,为兄行事谨慎却是险些害了亲人,罪过罪过。”谢柳生听过韩韵道这话,眼神与语气旋即缓和下来,拱手作揖,告罪不止。 谢柳生边拜边想:“康大宝现在可今非昔比了,重明宗被他经营得好生兴旺,州廷里好多大员都对他颇为器重。 而同修会自自己那挂名师父与尹山公走过之后,却是被几个长老整日里头争权夺利搞得乌烟瘴气,说是江河日下都是客气的。 未想过居然能在此处遇到他的徒弟,幸好自己先前谨慎,没有将这两个小子直接打杀了,若不然怕是要惹上好大麻烦呐。” “道兄客气!”韩韵道与裴确听得谢柳生这般说话,却是放心许多,当即作揖回礼。 三人将那短髯散修放在一旁,坐在匪巢洞口的石凳上叙话起来。 “哦,两位贤弟原来是一路追索这伙劫修才来此的。”谢柳生笑着说道,“这伙人的头目却是个不长眼的,我好好的行路又未碍着他,打劫却打劫到了某的头上,合该遭此横祸。” 裴确早些年跟着裴奕行走时,没少遇见劫修害人。知道这类人往往最是欺善怕恶,没道理选谢柳生这么个一见便是位棘手货色的角色出手才是。 “多半是又用了什么扮猪吃虎的伎俩,才诱人上钩,好赚取资粮的。”裴确心中暗忖想道。 那头韩韵道却学起长辈们的话术开始言道:“若非如此,咱们兄弟也无法相见呐。” 谢柳生自是大笑回应,连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他们倒是有功劳。二位贤弟来得正好,这匪巢深邃,愚兄力有所逮,还未清理,如今咱们三人一起,就万无一失了。” 未想一句拉近关系的话倒令得谢柳生愿意拉着自己二人分些脏回去,韩韵道心里头有些高兴。 只道学着师父说话当真有用,颇觉得意,拉着裴确道谢起来。 谢柳生之所以说得这么大方,当然是按照经验而言这类居无定所的劫修据点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东西,他们真正放心的地方只有自己的储物袋。 事实也的确如谢柳生所料,一伙精穷劫修的临时据点,能有几件能看的东西。 三人找了一通,也只发现一瓶颜色焦黑,散发着怪异气味的丹药、两件残破的下品法器、和几把一看便是野生符师制成的低阶灵符。 只这些东西,当真有些不入韩韵道与裴确的眼。 二人不想因此欠谢柳生人情,谢过后者东西平分的提议,只拿了那瓶谁都认不出来的丹药便好。 二人心头打定主意,这丹药肯定是不能给人吃的,先寻只噬金鼠喂一粒,要是吃了没死,那剩下的便都喂给老驴吃好了。 谢柳生自看得清楚二人心意,也不多劝。 三人正待要从匪巢中行出,却听得外头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箭雨袭来。 这来得突然的箭雨并未奏效,谢柳生只祭出一件金钟法器,化成一丈高矮,顶着箭雨横冲出去,一路不知顶碎了多少岩柱石笋,抵御住箭雨突袭的同时,也溅起了大片尘烟。 “是那短髯散修?!”居然被自己的俘虏袭击了,韩韵道与裴确的脸上登时现出羞赧之色。 “啧,怎么不早些将其结果了呢?”韩韵道想起了师父不能小觑任何一个对手的告诫,心头又增了几分印象。 随后三人一道随着金钟冲出匪巢。 “燃血大法?”谢柳生轻咦一声,只看一眼,便清楚了这短髯散修为何能挣脱禁制的原因。 只见此时这短髯散修神色暴虐,须发竖起,两只细眼中冒起红光,正拉着一张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法器大弓,连发飞矢。大片血雾从其肌肤中蒸腾升起!把他印得不似活人。 诚然燃血大法的确是烂大街的秘术不错,不过用起来毕竟是要害人性命的,真能狠下心修习的修士终是少数。 是以莫说韩韵道与裴确这两个见识浅的未曾见过,连谢柳生都是头回得见。 这短髯散修此时的凶悍之气不可小觑,若还是只有韩韵道与裴确二人在场,若不费上一番手脚,可就未必能简单制得住他了。 惜的是此刻谢柳生可不怕他,金钟一震,一道音波荡开袭来的十数支箭矢。 紧接着谢柳生手中现出一杆三叉戟,戟上两个小尖各激出一道金气,奔到短髯散修身侧只轻轻一绕,便将其正张弓搭箭的左右肩髃上划出两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短髯散修竟浑不知痛,狂吼着松开弓弦,朝着谢柳生猛地一射。 箭矢飞出,仍被金钟轻松挡下,与此同时短髯散修两只臂膀也倏地落下,砸在地上裹满了尘土。 短髯散修兀自大吼,极为癫狂地足下生风,扑奔过来,谢柳生眼中不带丝毫怜悯之色,长戟甚是娴熟的一扎、一转、一提,便将短髯散修的脑袋轻松卸了下来。 因短髯散修身首分离而冲天而起的血柱没有引得谢柳生目光的片刻逗留,做完这些的谢柳生回首言道:“这浑货的刚用的法器大弓倒是不错,二位贤弟若是有兴趣,也可.” 谢柳生话说到一半,便看到韩韵道与裴确二人注意力压根未放在自己身上。 诧异没过多久便看懂了了,原是先前被金钟撞烂的石壁中,露出来半截法阵出来,将二人的目光尽都吸引了过去。 此时韩韵道手中一枚信符疾速飞出,根本未给谢柳生丝毫反应的机会。 谢柳生目光凛然,金钟再震,贴在法阵外头的一层薄石壳子便刷啦啦掉了一片,将完整的法阵显露出来。 “这是修士洞府?”谢柳生瞧得清楚,心中暗忖这伙劫修倒是好造化,就是运道差了一些,挨着这修士洞府住了这么久居然都未发现,反为自己做了嫁衣。 只是,这等好东西,怎么好与他人分润呢?这阵法一看就颇为不凡,其中的宝贵物什可不是先前那些匪巢中的破烂可比的。 谢柳生心中刚起了一些念头,转头看去,却见韩韵道与裴确此时已激发了一个简易阵盘,于阵中各持法器,看向自己,严阵以待。 “道兄,刚才那劫修怕是还有同伙在,我已传信师长,我家蒋师叔就在附近,马上便来支援,道兄宽心便是。” 韩韵道横着飞剑,嘴上虽说得客气,可谢柳生哪还听不出其中的威胁之意,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莫说秦苏弗只是自己的挂名师父,自去了州廷享福过后便再未管过自己这个便宜徒弟,他与韩、裴二人的关系浅得可怜,怎舍得与他们分享机缘。就算自己是康大宝亲徒弟,利益当前,六亲不认,这两个师弟自己说不得也要做了才放心。 谢柳生想到此处,眼中的凶气才刚刚升起,听到韩韵道“蒋师叔”这三个字一出口,谢柳生却打了个寒颤。 那可是他挂名师父秦苏弗都曾经盛赞过的人物,莫看谢柳生先前对战几个散修的时候如此轻描淡写,真要跟重明宗当代第一剑修对上,那也定是十死无生的。 更莫提,如今同修会中早没了自己的位置,重明宗若真找上门了,那几个惯会明争暗斗的长老多半是不会庇护自己的。 做掉这两个贤弟再独吞洞府的风险太大了些,由不得他谢柳生不犹豫。 谢柳生未思虑太久,当即收了金钟长戟,脸上绽出笑来:“贤弟考虑周到,既如此,愚兄便先去这阵法外探一探。若是蒋世叔来后,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一问三不知,未免太失礼了。” 谢柳生话未说完,便足下生风落到法阵外头,拿起罗盘掐算起来。 似谢柳生这类混迹各县又有些本事的修士,修真百艺自是都懂一些,譬如拿着罗盘念上几句:“精精灵灵,头截甲兵,左居南斗,右居七星”这些浅薄手段,都还是会的。 只是往往杂而不精,少有哪项技艺能上得台面的。 眼下便是如此,只粗粗算了一通,试了几处方位过后,谢柳生便道不好了。 他那点浅薄的阵道手段根本破不得阵,这阵法品阶起码是一阶上品,固然因了年头久远,威力减小了不少,但若要以力破法,仅凭他一人是绝不可行的。 眼见独吞不行,连快人一步先占些好处的打算也落了空,谢柳生有些气馁懊丧。 “看来只有等着重明宗的长辈来这一条路了,希望蒋青能多分点汤喝来。”想到此处谢柳生又有些后悔了,刚才若是不做得那么露骨,跟韩韵道与裴确打好关系,现在当不会如此被动了。 世上哪有后悔药卖,谢柳生只得安慰自己,重明宗向来名声不错,自康大宝以降少有残暴嗜杀之人,自己事未做绝,当不会受到什么苛责才对。 谢柳生才这般想过,便见得有一高一瘦两名修士乘着飞舟落在此处,韩韵道与裴确见了来人终于放松下来,将阵盘撤了下来。 裴确忙道:“二师叔,魏师兄,三师叔未来吗?” 袁晋听了裴确这话眉头皱起,小三子正处在突破练气九层的关卡,本就未跟自己几人来这重明坊市,裴确明明知道的,怎的还问呢? 可过会儿待他神识扫到谢柳生的时候,便反应过来了,原来这儿还有一个练气六层呢。 “怎么,我这做师兄的要来,他一个当师弟的还敢抢不成么?路中杀了几个不长眼的散修,让他留在后头打扫了,稍后便来。” 袁晋故意板着脸粗声粗气地回呛了一句,听得跟他同来的魏古莫名其妙,却听得韩韵道与裴确心中叫好不停。 谢柳生见了来人不是蒋青,心中本来升起的那点别样心思在听了袁晋的话后也压了下去。 这时他也走过来了,作揖拜道:“小子鱼山先生门下谢柳生,拜见世叔。小子眼拙,不知是重明宗哪位尊长当面,还望请教。” 同是练气六层修为的袁晋坦然受了谢柳生一礼,颔首过后,扫了谢柳生一眼,开口言道:“贤侄不愧是我那秦道兄的高徒,根基扎实,后生可畏。某家姓袁,在家中行二,也不知谢贤侄听没听过。” 袁晋当然知道谢柳生说的什么鱼山先生门下只是攀高枝的说法,早年间康大宝是将亲朋故旧的关系走动都交给他管的。 秦苏弗真正上了些心、带在身边的徒弟他都曾见过,这谢柳生既认不得他,多半只是个挂名徒弟罢了。 “这人是袁晋?!”谢柳生心中那点别样心思彻底压了下去,本来见了来人同是练气六层,他还有点想法,可现在么 “这可是重明宗内最为残暴嗜杀的主儿!” “拜见袁世叔。”见谢柳生相当光棍地认了怂,袁晋便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魏古言道:“魏师侄,快去看看那阵法。” 魏古听命应是,拿出罗盘仔细演算起来。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魏古只忙了没多久工夫,便找出了几处可能的阵法薄弱节点。 谢柳生自告奋勇地试了一试,却都未破开,便将疑惑的眼神投向魏古。这素衣书生目中的意思倒是很简单:“你这家伙到底行不行的?” 魏古被谢柳生看得白脸通红,他虽只是个一阶下品阵师,可一阶下品阵师也是货真价实的阵师,自有份阵师的骄傲在的。 眼见此时袁晋也将目光投向自己,魏古连忙辩解言道:“袁师叔,这阵法是常见的六合混元阵,品阶不高,又因为年久失修残破大半,我这演算纵有错漏,也不该处处皆错,师叔我.” 魏古是个嘴笨的,辩解了一通也只会把“不会有错”这层意思颠倒说着,袁晋看得出他心急,出声宽慰:“好了魏师侄,某来试试不迟嘛。” “喀拉”一声,谢柳生便看清了重明宗曾经声威远扬的猿魔炮锤究竟有多犀利。 眼见被自己长戟击过后纹丝不动的法阵节点,居然在袁晋的拳头下头似鸡蛋壳一般脆弱,大阵旋即破灭,散成无数光华,簌簌落下。 谢柳生心下大骇的同时暗自庆幸,跟着袁晋一同进了这处困扰了他许久的修士洞府。 这修士生前修为也未见得有多高,袁晋猜他多半还未筑基。 因为这洞府中东西也不多,一件极品法器、七八件中品法器、一具修士遗蜕、一具灵兽骨架,四五部带有注解的荒阶功法、道术。 还有一些未入品却带着些灵蕴的小物件都散乱放着,袁晋也尽数拿了,他准备拿回去交由叶正文参详,后者的灵鉴水平在平戎县可算顶尖,当不会漏过沧海遗珠才对。 带着几个弟子细细检索一番,再无所获之后,袁晋颇为满意地带头走出了这处修士洞府。 诚然此处并未出现什么了不得的高阶物什,可不费什么力气便得了这般多的好东西,也算得上所获颇丰了。 袁晋大方地让谢柳生拣选了两件中品法器,三个弟子也各选了一件,剩下的袁晋便要带回给康大掌门了。 谢柳生虽然眼馋,却也不敢多言,袁晋已算得上厚道了,若不是重明宗几人在此,自己一人连洞府都进不得,没见先前被自己怀疑那魏古正一脸解气地扭头看来呢。 “贤侄许久未见了,来!跟我们一道回去,今日痛饮一番。”袁晋笑着一把擒住谢柳生的手臂,做出副把臂言欢的模样。 谢柳生却心中有鬼,哪里敢去,刚想挣脱,却发现手臂似被铁钳死死箍住,根本动弹不得。 这下哪还不知道人家这是要一码归一码地算些旧账,于是只得涩声答应:“小子正有此意,多谢世叔成全。” 在旁的韩韵道与裴确看得快意,魏古却还是一头雾水,还误以为这无礼书生得了师叔青睐,心中不由有些后悔。 “先前自己似是有些失礼了呐。”不提魏古这个老实人一路上如何懊恼,袁晋驾着飞舟载着众人行到了重明坊市。 康大掌门此时正在会客,得知众人回来,也只叫了袁晋一人进去。 谢柳生在外头埋着头眼珠子转了又转,正想着要如何脱身,却听得康大宝朗声大笑走了出来。 康大宝动作不慢,谢柳生只觉左右臂膀又被两只粗糙的大手紧紧擒住,较之先前还要难以挣脱。 这令得谢柳生心下骇然:“只听说这康大宝这些年欺辱了不少妇人,怎的修为也突飞猛进了?”当年他去送请帖的时候,康大宝的修为还不如他,令得他连句“世叔”都叫不出口,未曾想后者修为居然已经超过自己,成了后期修士了。 “多半是卖身求荣给费家做女婿换来的。”谢柳生这头还在惊诧,随后便听得康大宝朗声言道:“谢贤侄来了便好,来了便莫走了。” 感谢ya158、醉中之碟、景鲤跃龙门、书友20220301222058015几位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封爻辞、看书超认真几位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dragonets、文昌塔、一晌为客、难啃了哦、书友20220504100626646、羽林少郎、书友2017054104015635、道可明、书友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江心岛主、扮神仙的妖怪、书友20230812003647622、书友20220326173013000、大腾鸭、夏初12、桥本邪、书友20180227122751638、dliking、秋天桂香、书友20220525163522475、书友daubsss、射箭、书友20181002232137336、书友20220717155359228、天丶朝丶醉丶民、不知归途的风、苏闲仲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93章 招揽 第193章 招揽 客观而言,结合此情此景,康大掌门这话说得还是有些吓人的,谢柳生初时也的确被吓了一跳,直到听到康大宝随后所说的话,才算放下心来。 “为叔我这里正是用人之际,正要贤侄这类大才相帮呢。”康大宝哈哈大笑道,表情不似作伪。 先前袁晋当然是将谢柳生那点儿小心思都与康大掌门言过了,但平心而论,他觉得谢柳生做得不算过火。 双方多少还有点情面,两个徒弟又没受伤,只看到秦苏弗的面子上,康大宝也不会小气到寻谢柳生的麻烦。 眼见谢柳生表情愕然,康大掌门这才将重明坊市组建缉盗所一事细细讲了。 前者听了若有所思,现今同修会内已没有了自己的位置,要不要另寻个地方过活,当真值得自己好生思虑一番。 这由州廷督办的重明坊市听起来倒是不错,树大根深,比起实际已四分五裂的同修会可要好出太多了,康大宝这番只言片语过后,谢柳生倒真动了心。 “贤侄好好思虑,在为叔这儿多留几天,让你袁二叔带你好好玩玩。若是愿意留下来,那鱼山同修会内的别的贤侄也不妨都介绍过来,只要是有真本事的,为叔不会亏待他们,更不会亏待贤侄你的。” 给州廷做事做得久了,康大掌门这画饼之术用得也愈发熟稔,几要达到大成之境了。 他那屋内的客人还未接待完,未与谢柳生聊太久,便又回转屋内,此时屋中正坐着一位丰腴美人。康大宝脸上登时又露出笑来,“呀呀呀,杂事繁多,劳邵家娘子久候了,罪过罪过。” “县尉客气,”邵萌美眸轻抬,强压怒气,“那咱们便说好了,我们兄妹带着寨子投奔过来,康市尉要请高明丹师为我们看伤。” “这是自然,邵家娘子放心,康某人哪有说话不上算的时候呢?”康大掌门脸上笑容依旧和煦,似是听不出邵萌口中的怨气一般。 “既如此,我们兄妹旬日内便举寨相投,还请县尉莫要负了我们这拳拳报国之心。”邵萌这头说着漂亮话,那头还不忘刺康大宝一句。 后者却是不以为意,仍是笑呵呵地抱拳应道:“邵家娘子放心便是。” 康大宝先遣裴确送走了邵萌,这头又问向袁晋说道:“裴师弟那边如何了?” 袁晋想了想才答道:“裴师兄这次去丰州计县山都岗,不个一两月时间,怕是都召不齐当年在李师叔门下听道的那些道友,想来没有消息,怕也是正常的。” 康大掌门听得皱起眉头,“现在想来,让裴师弟一人独自回去还是有些冒险了。纵算小三子正闭关修行走不开,也该让老叶陪着走一趟才是。也不知那山都岗中还有没有吕文的亲朋故旧,他们会不会与裴师弟为难?!” ————山都岗 “裴师兄!我等兄弟等你等得好苦呐!”一个五短身材、黄发黑髯的男人在席上端起酒碗,声泪俱下、凄然言道。 席中还有一二十人也都跟着附和,此时另一个首领模样的男子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的卖相则要好上许多,是个文雅学士的模样。 只见他一起身,周遭的议论声便尽都停下了,可见其在众人之中的威望之高。 “众兄弟闲话少叙,且听我言。自李师身殁后,我等重明弟子便再无主心骨了,在小小的计县都是一片散沙,任人鱼肉,受尽了遭人欺凌的苦楚。 所幸今日裴师兄终于回来了,计县重明宗便又可立起来了,我郑西陂提议,拥护裴师兄做掌门,大家自此同甘苦、共富贵!” “裴师兄是李师亲传,他不当这个掌门,还有谁能当?!我储虎儿同意!”先前涕泪横流的五短男子当即赞道,举着酒碗站在案上大吼起来。 “对对对!拥护裴师兄做掌门,咱们先把侯家岭那群贼子打杀了去,娘的,一群连爹妈都不知道是谁的野东西,也配跟我们重明弟子抢灵地!” “不止侯家岭,还有灵剑山庄、五虎断刀门那些杂碎.” “裴师兄做掌门!郑师兄、储师兄做副掌门,咱们各个都是长老执事,何等痛快!” “好好好,届时再看看计县还有哪方势力敢和我们重明宗作对。” 莫要小看了李师叔当年在山都岗讲道近十载的影响力。 要知道法不可轻传,纵算李师叔未成筑基,可一个练气圆满修士无私的开坛讲法,对于席上这些曾经挣扎在修士底层的散修而言,便实打实的是一场再造之恩了。 更不提当年李师叔是真铆足了劲要在计县另立重明宗给故去的何掌门看看的,在这些人身上费的心力也不可谓不多。 虽然其中免不了有吕文那类忘恩负义之辈,但若说来求道的皆是狼心狗肺之人,就未免太过了。 只随着郑西陂的一句话,便令得席中修士们个个群情激昂便可看出,在座之人对于受了李师叔遗泽的裴奕大多还是信服的。 只是他们这副动作,倒令得坐在上首的裴奕冷汗淋漓。 天地良心,他裴奕这番回来为了只是帮康大掌门重明坊市的缉盗所征募人手,真没有在计县重起炉灶、再立新天的意思。 因了当年吕文之事的缘故,裴奕也有许久未和这些没有名分的师兄弟来往了,未想到自己陡然一回来,还没来得及暴露自己的意图,便要被人黄袍加身了一般。 这席上坐得大多都是当年在李师叔门下听过道的散修,修为在散修中也不算低了。 先前说话的两人中储虎儿是练气八层,郑西陂亦是练气七层,年岁都还不到七十岁,这类修行速度在散修中堪称凤毛麟角,在剩下的其他人中也仅有一二个练气初期罢了,其他大多都是练气中期。 裴奕突地觉得有些诧异,似储虎儿这类孑然一身,当年也颇为亲厚的旧识若是如此,便还罢了。 但郑西陂可不一样,莫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实则却是计县水系上最有名的水匪首领。其手下足有十一二个敢打敢杀的练气修士、五六十炼髓武宗,百来条大舟大船。 这类人在外头可向来横行无忌惯了,当年师父在时对自己都不很服帖,怎么到这时候却是一副要纳头便拜的架势呢? 不过,若他们是真想拥护自己,倒是个好事,那代表着若提议带他们回重明坊市也多半能成。 眼看着这拥立之事愈演愈烈,裴奕再坐不住了,遂站出来打断说道:“诸位兄弟暂歇,且听裴某一言” 裴奕端着酒碗将来意简略讲了,席中议论声登时响了起来,人望最高的储虎儿与郑西陂尽皆面色不好,其他散修亦没有响应的意思,搞得裴奕也有些下不来台。“裴师兄,你是说,这些年传闻的你违背了李师之誓,又回了平戎县重明宗,效命于那窝囊掌门手下的事情是真的么?!”性格耿直的储虎儿最先蹙起眉头,再不复先前那副亲近模样,冷哼喝道。 “储家兄弟,你且听我”裴奕正要解释,那头的郑西陂却也跟着出声发难了。 “无怪我多番打听才知道李师与你裴师兄的亲族又尽都迁回平戎县了。这么大的事,走了却连句招呼也不与我们说,这时候用人却将大家伙想起来了。裴师兄,你且说说,到底有没有将山都岗同道们当成自家兄弟。” 储虎儿、郑西陂这番话下来,席中散修不管先前各是什么想法,此时看向裴奕的眼神却未有那么亲近了。 裴奕自是看得清楚,储、郑二人说得也是实情,眼见气氛沉寂下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却更助长了郑西陂的嚣张气焰。 “罢了罢了,裴师兄既然另谋高就,不愿承袭李师遗志,那今后便与我等分道扬镳好了。” “对,裴师兄既然不愿意做这重明宗掌门,那便让储师兄、郑师兄来做罢!” “你自回你的平戎县重明宗做长老去,莫想诓我们去为你那窝囊师兄卖命!” “我们山都岗同道权当没你这个师兄,我们也自会祭祀李师香火。” 眼见群情激昂转眼便变成了群情激奋,此时多说必是无用,裴奕虽想得清楚,脸色却瞬时黯淡下来,再未说话,只得行礼下了高台。 出了自家师父原来用的讲经堂,裴奕面色尤未转好。 他倒不是轻言放弃之人,接下来的时间里,又私下拜访了几个当年交好的同道,所获寥寥,不得已要先回重明坊市向康大掌门复命。 “掌门师兄难得托付一事,我却做成这副样子。”裴奕有些懊丧,只是未料临行之前,这几天一直避着他不见的储虎儿却来送他了。 “裴师兄,愚弟还是想要问你,为什么要违背李师遗志?!” 裴奕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现在看来,自己师父当年未必当这位储家兄弟是徒弟,可人家却真把师父当师父了。 裴奕先是默然,再将遭吕文陷害,康大宝搭救的事情一一讲了。 听得裴奕说完,储虎儿才终于长出口气,看向裴奕的面色也好了许多,只听他道:“我只道当今重明宗掌门是个善欺妇人的庸碌之辈,李师当年受尽委屈负气出走也是应有之义,可未曾想那康掌门竟也是个义气之人。 如此一来,师兄回归宗门当是无可指摘,却是吕文那厮该死!先前都是愚弟错怪师兄了,还请师兄见谅才是。” 裴奕又哪会怪他,倒是又劝了一句:“储家兄弟若是有暇,倒不如和我一同前去见见我那掌门师兄。我知道兄弟向来潇洒惯了,不爱受这些约束。 可重明坊市的缉盗所毕竟是有筑基关照的好去处,兄弟筑基在即,也需要挣些资粮才是。” 储虎儿想了一阵,点头同意,“既如此,我便叫上几个亲近兄弟一道前去,若是那康掌门真如师兄所说那么义气,那这缉盗所我们定是要去的!” 裴奕自是大喜,有储虎儿出面说和,二人又一道劝了四五名修士同行,这才同乘飞舟回到了重明坊市。 正等在坊市中的康大掌门将裴奕的经历认真听了,先设了酒宴款待储虎儿一行人,袁晋刚从洞府中寻了的几件中品法器也派上了用场。 酒才饮到一半,便见康大掌门连招揽的话都不先说,跟随裴奕过来的散修就都一人赠了一件下去。 莫看那洞府的原主人虽未筑基,可所藏的法器却尽都精良,是世面上难寻的货色,这些苦哈哈的散修在此之前又怎可能想过能得赠这么珍贵的物什呢? 是以康大掌门这番举动,令得席上众人包括储虎儿在内都颇为震惊。 “原来裴师兄的师兄是这等奢遮人物,如此义气,怨不得裴师兄不做掌门也要回来呢?大家还真是错怪他了!” 众人都这般想着,只道这地方未来错,果与裴师兄所言不差,是个挣取资粮的绝好地方。酒席未完,便各个拍起胸脯,表示愿留下来了。 席后康大宝又安排了香车美人,把这群土包子美得乐不思蜀,更是觉得来对了地方。 做完这些,惯来抠搜的康大掌门却无有心疼之意,已经做惯了马骨的他,如今也知道怎么买马骨了。 这些散修固然值不得康大宝出的价钱,可消息一传出,被那个郑西陂纠合去的那些散修,至少也该对裴奕的印象有所改观才是。 虽然这些日子谢柳生已经给鱼山同修会中不少人去信了,邵家兄妹那伙坐寇也被自己招揽来了。 这些人加起来,怎么也有二三十敢搏命厮杀的修士了。 许应石的本事是厉害不假,可人生地不熟的,却未必有自己寻来的人多。 但康大掌门向来喜欢多一条腿走路,依着裴奕所言,那些曾受过李师叔教导的散修本事大都不错,不似寻常的乌合之众。 若能尽都收服过来,那对于自己跟许应石争夺缉盗所的实权,可是大有裨益。 “郑西陂…”康大掌门嘴里头念叨起来这个名字,眯起了眼睛。“道爷这重明宗的名头?是你想用便用的?” 感谢霞城闲行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一晌为客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王成铁、白苭、xxdawn、书友20170514104015635、书友20221023180134997、难啃了哦、书友20221023180134997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20826113903822、张大大005382、书友20221026221120272、8246、思哥很威武、珍惜感谢、无余de、书友20201028174907792、书友20200226175245564的月票 (本章完) 第194章 收服 第194章 收服 平旦日升,康大掌门抖干净之后,才从霍樱身上爬起来,出门前还留恋地抓了一把丰腴的美肉。 后者昨夜过得颇为充实.不可谓不辛苦,是以还在酣睡当中。 说来也怪,康大宝一个两辈子的老光棍能得这等佳人伺候,按说早该心满意足了便是。 可随着睡得多了,霍樱又每每都做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做派来,康大宝反就无什么新鲜感觉了。 纵算是这小寡妇味道再好,整日只吃一个口味,吃得多了,也有些腻味了。 现在康大掌门有些时候鞭挞起这美妇人的时候,脑海中时不时就会想起来费疏荷那张冰山似的小脸儿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她也剥干净了,再“轻拢慢捻抹复挑”一番,试试那等贵女在床上是不是也还是一副端庄典雅的样子。 刨去此刻康大宝脑中的龌龊东西不提,每月逢五,是重明坊市几个当家主事一齐议事的时候。 到了议事堂,康大掌门照例来得最早,随后便是邓百川与冯恩一同前来。 火龙道人本以为自己摆了下筑基前辈应摆的谱儿,特意误了时辰,应该到得最晚才是,不想在他到了议事堂一刻钟后,许应石才姗姗来迟。 这老头被气得厉害,却还是不敢发作,兀自生着闷气,“娘的,自来这破烂坊市,当真没有个顺心时候。” “咳,既然火龙前辈与诸位道友都到了,邓主计,近来有什么大事要议的,说说吧。”康大掌门看着火龙道人的面色不好也是暗爽,“老东西且等着吧,道爷自有收拾你的时候。” “些许杂事下吏都已做完了,开业吉日也已定好,就在下月初一。冯主计已经呈报司马府,想来不日就会批复下来。只有一事还需两位市尉上心,前日家师又来信,信中再次问询缉盗所人员征募一事,想来此事,也应要在坊市开业之前做好才是。” 邓百川洋洋洒洒地念了一通,目光在康、许二人身上流转不停。 “嗯,某已寻了五十名好手,不日便可成军,届时还请主计延请司马过来验看一番。”许应石昂着脑袋,挑衅似得瞧了康大宝一眼。 后者听得许应石的话将信将疑,照实来说,还是不信的成分多了一些。 若是不求质量,只图把缉盗所填满,那寻常散修可真就是一抓一大把,自己让韩韵道跟裴确这两个徒弟架上飞舟走一圈,一天怎么都能抓七八个回来。 可敢打敢杀、能熟练运用法器、道术的修散修占比其实要比常人想得少得多,不是那么好寻的。 大部分散修不止斗法稀松,胆气也不见足,若不然,那些采药猎兽的山中客也不至于在散修中有那么高的地位了。 谢复当年攻灭采石王家的时候,硬要平戎县各家都出自己人便是这个道理。 这世上,斗法本事稀松的散修多的是,好找但也不值什么钱。一支队伍中若都是那样的人,那便真就比乌合之众还乌合之众了,不堪用的。 可当年谢复一个小小的县令都不能容忍下面人的应付,许应石当真敢糊弄衮假司马么? 眼见邓百川听了许应石的话笑着点了点头,又把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康大掌门想了想,这才说道:“某也寻了五十人了,都是好刀子,应能入司马的眼。只是有个地方,还想请火龙前辈陪我走一遭,等看到了筑基真修,些许乡野粗人才好放心。” 听了康大宝的话,邓百川不置可否,火龙道人则颇为动心。 在这里被几个小辈不当回事了这么久,这老头心里头已经颇为不耐了。能跑到别的练气小修面前,人前显圣一番,抖抖威风,大小也是件好事呐! 偏偏这时候许应石斜着眼睛出来插了一句:“火龙前辈乃咱们重明坊市柱石,怎可轻动?若是前辈外出期间,坊市出了什么差错,谁来担待?” 许应石说到这里,又起了高调:“市尉当知道,三香教州廷还未腾出手剿灭呢,若是再来一趟,咱们的重明坊市可能也又该改名了。” 康大宝冷不丁地被许应石刺了一下,听得眉头一紧,原来这大地方来的人,说起话来也这么夹枪带棒的。 火龙道人也面色不好,他是真想出去散散心的,看向许应石表情阴鸷。 “假尉说得不无道理,敢问市尉,可是非要火龙前辈出马不可,若是如此,下吏也可呈报家师,请他老人准许。”邓百川想了一想,才开口言道。 眼见邓百川也下场为许应石说话,康大掌门却也只得放弃了让火龙道人为自己打白工的机会,沉声应道:“本就是十拿九稳之事,本尉只是想着,若有火龙前辈同行,定是万无一失。 不过许假尉说得也有道理,火龙前辈牵扯到坊市安危,的确不好轻动。既如此,本尉自去便好,下月初一之前,定能将队伍整顿清爽,不会误了二位司马所托。” “好好,二位市尉不愧尽是精忠报国的州廷肱骨,下吏这便回禀家师,给老人家报喜。”邓百川脸上又现出笑来,朝着康、许二人又拜一礼。 事情都议完了,心情不好的火龙道人终于寻到了摆前辈架子的机会,当头一个走出了议事堂。 许应石颇为得意地看了康大掌门一眼,才扭头走去。这位假尉近来似也不怎么着急筑基,其官寺中养了两个鸳鸯堂新晋的粉头,正与打得火热。 认真说来,重明坊市这两个市尉,似是都不怎么用心国事的样子。 不过康大宝相较许应石这膏粱纨绔终要好些,甫一回到市尉府,他没有先脱了衣服钻回霍樱的被窝里头,而是叫来了三个师弟,讲起了今日的事情。 本来郑西陂那档子事情,康大宝是想着等蒋青出关后,带着后者一同去料理的。想来届时只要七曜斩心剑一出,康大宝就不信还有几个散修认得他们郑师兄是哪位。 谁料许应石的进度比康大掌门预想的要快上许多,这便来不及了。 只是拐带火龙道人去打白工的算计也未能成行,康大宝便决议带上裴奕、袁晋一道前去。 叶正文近来与冯恩关系处的不错,带着几个弟子与刚来投奔的散修安生守在坊市,静待自己回来应无问题。 康大掌门将自己的盘算一讲,三个师弟都觉无有什么大问题,裴奕适时言道:“若是如此,师弟还想带上储虎儿,他在家师挂名弟子中人望不低,可以帮上忙。” “他若愿意出力,自然是好的。”康大宝点头同意,这件事便如此定下了。 裴奕与袁晋都下去准备去了,唯独叶正文留在最后,只见他掏出一枚婴儿手指大小的雪白玉圭来,沉声说道:“袁师弟带回来给我看的那堆杂物我都一一看了,其中大部分都是无用物什,只这件玉圭不简单。” 康大掌门的灵鉴技艺远不如叶正文,将那玉圭拿在手中查看一番,却只看得到其玉质软糯,带有淡淡的灵蕴,其他的便看不出来许多了。 叶正文看出了康大宝的疑惑之色,开口解释言道:“这纹饰有些像山蛮的,看着像玉,实际是以数种二阶、甚至三阶灵矿熔炼成的灵晶。具体是哪些灵矿我看不出来,但这纹饰级别甚高,肯定是山蛮王族才能用的物件,只是不知是作何用的。” 既然连叶正文都看不出这玉圭来历,康大掌门便先将其揣起来。 反正这玉圭材料甚好,若是拿在手里头过个二三年还研究不明白,那就看看能不能编个故事在某个拍卖会上寻个傻相公卖出去。 康大宝这头才与叶正文讲完,那头裴奕便带着储虎儿来见康大掌门了,前者开口言道:“掌门师兄,储家兄弟有话要与您讲。” 康大宝也想听听储虎儿有何话讲,莫看这位在裴奕口中是如何耿直豪爽,储虎儿以一介散修的身份和不算好的资质,能在不到古稀之龄便修炼至练气八层、有望筑基,绝不是个简单角色。 康大掌门连面对光溜溜躺在床上的霍执事的时候心中都存着小心呢,何况是初来乍到的储虎儿呢? 莫要真把人家当成铁牛来看,小心哪天板斧砍来了,都不知道躲呢。 “储虎儿晓得郑西陂为何想要纠合山都岗同道,也愿意为康掌门出力,只是有一事要先问过康掌门,问完之后,才好效命。” 眼见这储虎儿连讲条件的时候都是一副磊落坦荡的模样,倒令人生不出什么恶感来。 康大宝端坐在祥云椅上,饶有兴趣地点点头:“储道友且说说看。” “好叫康掌门知道,计县山都岗灵地贫瘠,自李师来前,仙道不昌,初时只有几个连行气口诀都背不熟练的小修抱团。 是李师来此之后,十余年来无私布道,这才召集了我们这些无根散修汇聚于此艰难求道,恩同再造,铭感五内。 我等虽然粗鄙不文、资质不佳,是以未能真正被李师收入门墙,但互相之间无有同门之名,却有同门之实。储虎儿虽不才,却也做不得那类同门阋墙的事。 之所以与康掌门赘言了这许多,则是因了某还想问一问康掌门,山都岗的同道们,若是有那幡然醒悟的,能不能留得性命;若是有那心怀恩义的,能不能做得成重明弟子?” 储虎儿最后这话甫一出口,连裴奕都被炸得脑袋生疼,再看康大掌门,亦是面色铁青,紧盯着储虎儿,一言不发。 ————计县山都岗 当年李师叔布道的草堂已被众散修请来的阵师布好了阵法,新做的牌匾上头“重明宗”这三个大字还散着墨香。 郑西陂正立在匾额旁边,仔细端详,心中有些暗喜:“未曾想这掌门之位来得如此容易。” 天地良心,他郑西陂在得知裴奕回来召集同道的时候是真想推举裴奕做掌门的,只是确实也存着门派建立起来过后,再谋权篡位的心思而已。 谁知道裴奕居然自揭其短,令得山都岗同道同仇敌忾,那可就怪不得自己顺水推舟地来占这个便宜了。 他在计县做水匪本是逍遥自在的,可却在奸淫掳掠的时候一时上了头,无意中祸害了灵剑山庄庄主的亲族。 原本郑西陂正想求这些同门帮忙呢,没成想,居然还阴差阳错,坐上掌门位置了。 灵剑山庄名头是挺响,可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个只有十来人的小势力罢了,等计县重明宗一建好,害怕的就该是灵剑山庄了。 本来郑西陂是不想起“重明宗”这个名字的,毕竟他只想做掌门,不想惹麻烦。 平戎县重明宗康大掌门的名头他也是知道的,听人说是个睚眦必报、善欺妇人的角色。 这听起来就是个气量不大的阴鸷小人,再加上又是费家女婿、平戎县尉、坊市市尉,不像个好惹的。 可郑西陂甫一提出改名之事,下头的一众散修便尽都不干了,一个个的都是振振有词,还口称什么“不可辜负李师遗志、改了便是忘本。” 眼见大家群情激奋,新鲜出炉的郑大掌门怕失了位置,只得从了。 好在这天底下重名的门派多了去了,只山都岗左近的五虎断刀门,便有不知多少家重名的。 于是郑西陂也只得安慰自己,康大宝不会那般霸道,因了一个名字就打上门来。退一万步说,纵算上门了,只看自己这边这兵强马壮的模样,也不见得就怕了对方。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郑西陂终于等来了正式登上掌门之位的这天。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七年五月十一,吉神宜趋,诸事无忌。 这日郑西陂身着阴阳道袍,头戴进贤冠坐在云纹高脚椅上,笑容可掬,春风得意。 眼见过去都不怎么服帖的同门都立在台下,穿着大红礼服的司仪正念着声韵和谐的祭天骈文,郑西陂别提有多风光了。 他正眯起眼睛看向天外,畅想着自己如何带领着门人弟子大杀四方,最后成就筑基,千修共拜的场景。 突地郑西陂便听得耳边念诵声一滞,扭头一看,一个身穿金丝道袍、头戴莲赤冠的胖大汉子走来了他的掌门大典。 其身上那件金丝道袍品阶虽不高,却做工考究,上头散着一股淡淡的道韵,一见便是传承有序的物什。 观其头顶的那尊莲赤冠则更了不得了,宝光粼粼,映照得那胖大汉子庄严肃穆、尊贵十分。与之相反,郑西陂只要想想自己身上新寻来的道袍发冠,自惭形秽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胖大汉子的后头跟着裴奕,裴奕一脸肃容,手中掌着一方玄底金文的铁阴木灵位,上头“尊师李公讳端序”几个大字,扎得在场的一众散修大多红了眼睛。 “李师!” “弟子孙小二拜见李师!” “姓郑的,你还坐在那鸟位作甚,还不来拜见李师?!” 被吼了一通过后,郑西陂才回过神来,他到底清楚自己这掌门之位是从何而来的,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沉着脸朝着裴奕身前的灵位深深一拜。 郑西陂能在裴奕、储虎儿离开过后,被公推到掌门的位置上头,自也是有其拥趸的。 郑西陂行礼过后,一个三角眼修士便着急得跳了出来,急切言道:“姓裴的,自上次之后,我们山都岗同道便已与你割席断袍了,怎的你今天又带着李师灵位来此扰乱我们重明宗掌门大典?!” 三角眼修士话才说完,胖大汉子身后的一个矮壮汉子便扑到了其身前,一把揪住三角眼修士的脖颈,噎得他周身灵力都被锁住,莫说动作,便是连话都再不能言。 气氛瞬时变得凝重起来,郑西陂是场中为数不多看清了动手那人的动作的几人之一。虽然看得清,却比其他看不清的人还要受些震怖。 “这矮壮汉子修为不济,这手玄功当真骇人!”郑西陂眼中透出一股浓浓的忌惮之色,平心而论,只以寻常手段,自己怕是斗他不过,来硬的怕是有点悬了。 “重明宗第七代掌门康大宝,冒昧奉烦,奉诸君安。” 在场众修领头那胖大汉子面容端正,说话之时风调开爽、器彩韶澈,只这番风度当即就把郑西陂这个披着儒士服的水鬼比了下去。 “李师出身的筑基大派当真不同,真不是自己这些人搭个草台班子便能比得了的。”有人突地想到。 “康掌门,你与李师当年的恩怨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尽都晓得。当年李师受你师父折辱,来到我计县山都岗,便是要断了与你平戎县重明宗的恩怨。 今日你来此,若是来恭贺我计县重明宗新立,还请放了我家师弟,入席吃杯水酒,若是来寻衅滋事,我等李师门人也未必会怕了你!” 眼见对面仅寥寥数人,便压得己方二三十人说不出话来,郑西陂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冷声言道。 郑西陂这番话下来,多少激得在场散修有了些同心同德的意思,看向康大掌门的目光也变得生硬许多。 “郑道友,我且问你,你这计县重明宗,可否换个名字?”康大宝语气淡淡,令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不行!必须叫重明宗!” “对,这是李师的遗志,改不得!” “改你娘,尔母婢的!” 郑西陂还未开口,场中散修便各个勃然大怒,这倒是遂了郑西陂的意,旋即也硬顶着说道:“康掌门,改不得!” “那敢问郑道友,你凭何自称李师叔弟子?”康大宝语气不变,郑西陂却从其中听出了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某曾在李师门下学道多年,自然称得上是李师弟子。”郑西陂沉声应道。 “我也曾在李师叔门下听道,近十载春秋,那我称不称得是李师叔弟子?” “这” “你可曾拜过重明宗历代祖师?” “.” “你可知李师叔师承?” “.” “你可曾受过李师叔师戒、师训、师教?” “.够了,李师本就是与你平戎县重明宗恩断义绝了,自不会与我等讲这些!”郑西陂恼羞成怒,当即大喝言道。 康大掌门则照旧语气淡淡,细声言道:“那郑道友是说,李师叔自离开宗门后,便不当自己是重明弟子,自此欺师灭祖了是么?!” “扑通!”场中登时有一人跪了下来,却不是散修中的任意一人,却是裴奕抱着李师叔灵位哭了起来:“掌门师兄,万不可如此说呐!郑西陂!!你这忤逆之辈,受我师无私教导,今日却要陷我师入不得宗门祠堂,沦落成那欺师灭祖的不忠不孝之人么?!” 裴奕此言一出,刹时激得举座哗然。 “欺师灭祖”四个字,对于一般的修行人而言,还是有些威力的,纵算是御鬼炼僵的穷凶极恶之人,也不怎么想背。 “姓郑的,他娘的,你这掌门还是莫做了” “污蔑李师,郑西陂,你罪不容诛!” “姓康的,你小心说话,再敢折辱我师,看我飞剑伺候。” “这”郑西陂一时语塞,却还是反唇相讥:“姓康的,你这重明掌门之位本就该是李师的,你得位不正,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这是掌门信符,为历代掌门亲持;这是掌门云书,上有历代掌门道印亲签;这是金丝禾穗袍,只有历代掌门可着;这是某继任掌门之时,门中各长老手书落笔,李师叔的名讳,也在其列。敢问诸位道友,我之得位,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又何来不正之说。” 康大掌门此时义正言辞、声如洪钟,震得郑西陂一方的散修都说不出话来。 郑西陂刚要诡辩,便听得康大掌门又开口言道:“我重明宗因张祖师平蛮授勋而立,曾在仙朝宗门金册留名,不是那些没有传承的野狐禅。诸位道友今日若是改名还则罢了,康某人自此掉头而去,再不相扰。可若还是想凭着与李师叔的一场缘分,执意要窃夺宗名,我等师兄弟三人,便要在此领教一番诸君的仙家妙法了!” 此话一出,有情有义,有理有据,令得山都岗诸修一方便更加寂静了。 “娘的,这胖大汉子怎么这么会说。”有散修窃窃私语起来。 连立在康大掌门身后的储虎儿都有些意外,本以为这位掌门是要以雷霆之势将郑西陂镇压,再解决胁从,武力收服山都岗的同道们。 却不想只以堂皇大势,只言片语,便压得对面说不出话来。 储虎儿当然知道这也是因了实力的因素,若康大掌门还像前面几年那样是个练气四层的卖货郎,也敢在这里侃侃而谈,自己这些老伙计不将他生吞活剥了才怪呢? 同样的,若是自己这方有个筑基真修在场,康大宝的道理再硬,也没有筑基的拳头硬,说什么都是无用。 郑西陂耳听议论四起,在场众修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心道不好,正要再言挽回颓势,储虎儿这时候却发言了。 “诸兄弟且听我言,康掌门今日特许开恩,念在我等山都岗同道都还感怀李师教化。若是大家将来还想列在李师门下,先可加入重明坊市缉盗所,为宗门效力,待遇等同宗门外事弟子。翌日立功,便可立功拜过祖师,正式立于李师门下。 若是不愿,那便好说好散,只是此后再不能对外称自己是李师门人,更不可说自己是重明弟子。” “好生霸道!” “凭什么呢?!” “我就是李师弟子,任谁也改不了的!” 山都岗众修登时鼓噪起来,郑西陂还未来得及得意,便又听得储虎儿扬声言道:“练气初期年俸七块灵石、练气中期年俸十三块,过时不候、未必全取、还请自虑!” 此言一出,还未待众修反应,郑西陂便当即变色,心中了然:“大势已去!” (本章第二段被审核修改了所以读起来有些奇怪,请大家见谅。括号里头的字不会算钱的,大家放心) 感谢书友20170514104015635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一晌为客、hhhrlx、萧雨楼、闲来无事来逛逛、脸谱风、九云在天、ya158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又是江南道、书友20221023083811060、书友20200525225901973、厉道友、8246、书友20230122200441444、闲暇无聊之人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95章 做嫁衣(感谢简v老哥的一万点币打赏) 第195章 做嫁衣(感谢简v老哥的一万点币打赏) 山都岗诸修自此土崩瓦解,纵算真不想与康大掌门回去做鹰犬的,也都不会选择与郑西陂再纠合一路的了。 这位郑师兄不怎么能说,也不怎么敢打,不像个能成事的模样,不似个能投奔的样子。 康大掌门早就晓得这些散修对李师叔的敬意必定不假,可喜欢灵石却也是真。 要想收服人心,只谈感情不行,只谈灵石也同样不行。 若真要以势压人,这些散修固然大半会背离郑西陂而去,可未必不会心怀怨怼。 若真以灵石相诱,那招来的便是一群逐利之辈,也难能用得放心。 似现在这样便不同了,裴奕抱着李师叔的灵位帮着康大掌门演了一出戏,山都岗众修也得了台阶,“大家都是为了回报师恩方才投奔康大掌门的。” 既显得自己有情有义,又有大把灵石可拿,更莫说,还有真正拜入李师门下的机会,若真能如此,便不用再做那遭人嫌弃的孤魂野鬼了。 如此一来,山都岗诸修灵石到手、念头通达,自然没有什么不忿之意。 郑西陂也根本没有了挣扎的本钱,或者说,他若早知道康大掌门的本钱这般足,他许是根本就不会挣扎。 灵石也没有、硬碰硬的胆子亦没有、连李师叔的灵位都没有,这还斗什么斗? 这个惯来在刀尖上吃饭的水贼魁首倒是非一般的磊落,将簇新的发冠道袍一把揪下来,掷在地上,以示心服口服。 又想着这头自己掌门做不成了,那头灵剑山庄不日还是要打上门来,这计县怕是都待不得了。 郑西陂紧接着朝着康大宝再作揖拜道:“康掌门,不知我这练气后期的去了,能不能也做一个外事弟子?!” 康大宝也未想过这郑西陂却是如此光棍,因此倒是高看了其一眼。 旋即点头言道:“郑道友知错能改,这外事弟子,当然做得。只是康某闻听你在灵剑山庄那边还有苦主要管,郑道友需得先料理清楚了才行。” “知道了,我回去便将那个犯事的杂碎活刮了,以作交待。只是灵剑山庄那边未必愿意就此作罢,还请康掌门说和一阵。” 康大宝自然应了,为此在计县山都岗又待了三天时间。 期间不止郑西陂与灵剑山庄的官司在康大宝的斡旋下告一段落,康大掌门又在储虎儿的帮助下,将山都岗众修都一一验过正身明细。 此次征募为的是组建缉盗所,这是要当着衮假司马跟许应石打擂台用的,自不能什么人都要。 似郑西陂的人马,他是可以跟着回重明坊市了,可他手下的那些水匪康大掌门就看不大上眼了。尽都灵力驳杂便还罢了,偏偏各个都还一身血气。 这些人若是用了,康大掌门说不得便要沾染上什么不该有的因果,这类麻烦他最是不喜欢。 针对这些人,康大宝便让郑西陂自去遣散,也算短时间地为这计县黎庶们平息了一个祸害。 事情总算做完了,返程路上由袁晋驾起灵舟,载着三四十人往重明坊市而去。 这飞舟是黑履道人从应必的储物袋里头摸出来的,他用不太上,便交由康大掌门专用。 这可是正经的二阶灵器飞舟,便是大部分筑基真修都眼馋的好货色,令得初登飞舟的山都岗诸修皆是目露异彩。 不少人心中都在暗呼不愧是李师出身的筑基大派,底蕴深厚,实是令人心向往之。 康大掌门则有点心疼得滴血,他们这些练气小修灵力寡弱,本驾驭不得这艘二阶灵器飞舟,便只得拿灵石来烧。 这二阶灵器飞舟快是快,可只去一趟重明坊市便要用七八十灵石左右,当真是贵得瘆人。 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计,为了震慑这些野惯了的散修,让他们都收收心,康大掌门亦不得不做这打肿脸成胖子的举动。 飞舟落在重明坊市的时候,谢柳生从鱼山同修会延请来的同道与邵家兄妹带领的山匪也尽都到了。 此时不止康大掌门在打量着三支队伍,连他们互相之间也都在观察底细。 从山都岗来的修士最多,但实力颇杂,似储虎儿这样难得的后期修士有之,也有才练气二层的落魄老修。 跟着邵家兄妹来的山匪人数则要稍少,修为也更参差不齐一些,这些山匪虽然斗法本事尚可,可大多修为不济,若没有邵家兄妹与风家兄弟撑场子,便压根儿不能看。 好在他们前半辈子大部分时候做的都是拦路收钱的坐寇,手上没有沾惹许多杀孽,本事虽差些,却也用得。 认真说起来,三支队伍里头,还是谢柳生从鱼山同修会寻来的同道们实力最强。 这是因了尹山公当年虽然是为了替秦苏弗赚取资粮才组建了这个势力,但对于同修会中这些无根无萍的散修,早年间山公也是做过一番教导的。 此番能被谢柳生邀请来的也都是其中佼佼者,大多都是因了秦苏弗投奔州廷过后,被几个长老夺了权、失了势,这才想起跑到康大掌门这里来过活试试。 小小的一个坊市缉盗所,不止康市尉和许假尉要打擂台,便是康大宝手里头这一支队伍,也都分了三个派系。 分化制衡、远近相宜、恩威并重. 不知不觉间,这些手段康大掌门也开始用得颇为熟稔了,修行人掺杂了太多的这些权术心思,也难说是好是坏。 征募来这些人只是第一步,如何甄别使用这些投奔来的散修,如何整合编制成一支队伍,是门不小的学问。 康大宝先将这些人中习得修真百艺的人都拣选出来,这部分人中属山都岗众修最多。 不过其中大部分人造诣都不高,只有一个胡子白的孙不二偶尔酿得出一阶下品的灵酒,至于其他人,靠着这些手艺糊口都难。 康大掌门也只能从矮子里头选将军,捏着鼻子选出了各项中技艺最佳之人。 这些人他便不打算放进缉盗所去做搏命的活计了,他准备将他们都放在新开的重明小楼内,给些资粮,看看能不能培养得出来。 这些人都有些基础,培养起来当不会很吃力才是,其中若有那么一两个可堪造化的,那便就是赚了。 没有被选中的修士尽都如丧考妣,便是针对大部分的劫修、匪修而言,若是能有安稳修行的机会,多半也是会从良的。 刀口舔血的日子远没有外人臆想中那么痛快,或许上一息还在与你把酒言欢的亲近道友,下一息就会当着你的面被人摘了脑袋。 靠抢掠别人来获得灵石法器固然轻巧,可也要冒着沾染因果、受伤甚至身死的风险。 许多时候,一番辛苦得来的那点儿东西,都未必够请丹师治伤用的。 还是那句话,修行人求的是长生逍遥,不是厮杀,后者只是在求取长生路上赚得资粮的手段,不是目的。 康大掌门征募来这三股势力中的大部分人,包括谢柳生跟邵家兄妹这类领头的在内,都没修真百艺的本事,也自都过不成太平日子,只得吃那口上阵搏命的饭。 编练队伍这事情康大宝因了攻灭五相门一役的经历,做得驾轻就熟,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 最后一番统计,三方势力相加共有五十九人,抛去被拣选出来专习修真百艺的八位修士,还剩五十一人,照旧编做一队。 其中练气后期三人,储虎儿练气八层,风家老二与郑西陂都是练气七层,皆任火长。 练气中期的四十人中,把邵伟、谢柳生也选做火长,至于练气初期八人则打乱分布各火,为的是不影响各火实力平衡。 康大掌门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每日里头十成精力不能都投到编练队伍上头,便让袁晋来代理队正。 袁晋与蒋青不同,他跟康大宝年纪相差不大,何老掌门当年把兵事教给康大宝的时候,也没有漏过他,一些粗浅的行伍本事,袁晋还是有的。邵萌见了袁晋本还有些不服,直到风家老二被她撺掇着跟袁晋打了一场,挨了后者一虎煞杖便差点昏死过去之后,才算安静下来。 康大宝要袁晋来做这代理队正也正是因为如此。 莫看袁晋修为才止练气六层,可重明宗内除了蒋青以外,便是康大掌门都不敢言能稳胜他,压服这群惯来喜欢用拳头说话的散修自无问题。 时间很快过去,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七年五月廿五,是邓百川言说衮假司马要来重明坊市验看兵备的日子。 许应石春光满面地带着五十人立在校场中间,为了征募这些人来,人生地不熟的他可是费了不少心力的。 好在戴县许家的牌子好用得很,他许应石就算是个差点都录不进许家族谱的庶支子弟,可也足以令得这穷乡僻壤的小家族折服了。 更不提,他许应石还未满四旬,便已是练气九层,这等资质,冰叶不冰叶的未必能定,可筑基却是八九不离十的。 因了这份资本,令得许应石收服了不少筑基家族的二代膏粱成天跟在他后头打转,便是每家各派几个练气好手过来给他撑场面,也足够许应石撑起来一支队伍了。 也因如此,许应石这支队伍能做到由一水的练气五层以上的修士组成。 这等修为的修士,在左近的不少小门小户中,都足以作为家老了,加之又都是敢打敢拼的果毅之士,不是那么好寻的。 是以他们的综合实力的确要比康大掌门费心费力才纠合来的队伍强出不少。 好在康大宝与袁晋这些日子用了不少心力,其中又有邵氏兄妹与风家兄弟这类上过战阵的好手作为中坚,储虎儿、郑西陂此辈更是铆足了劲要好好表现。 这支队伍编练的时间远不如许应石的队伍,却也将合击阵法练得有模有样。 康大掌门这时候又将费司马当时赐下来的白罴牙旗立在中间,交由储虎儿这个五短身材却似个铁坨坨一般结实的扎眼黄毛双手擎着,威风十足。 这番下来,更是将许应石那光秃秃的队伍也比了下去。 校场中百来号修士从平旦日升直等到正午时分,衮假司马才骑着一羽玄隼姗姗来迟。 “伯爷突然召见我去军议,是以来得有些晚了,诸君见谅。不错不错,二位市尉不愧是国之柱石,短短时间内,便将缉盗所人马编练得如此兵强马壮。” 比起惯来喜欢出口伤人的费司马,衮假司马无疑是个慈和长辈,甫一落地,受过众修见礼,便笑着出声夸赞起来。 “司马谬赞。”康大宝才跟着许应石说了几句客气话,本以为还要校阅队伍呢。 谁料衮假司马只大致看了一眼,给了在场修士一人五枚灵石的赏钱,便叫下面人将队伍尽都解散了。 “怎的不比了么?”踌躇满志的许应石有些焦急,他是安了心要在今日的校场上当着衮假司马的面出出风头,好压过康大掌门的气焰的,怎的便不比了呢? 邓百川与康大掌门同样摸不着头脑,但二者却没许应石那般急切,只静待闻听衮假司马吩咐。 “许假尉,司马念你近日里做事勤勉,对你改观甚多,即日起你便升任斤县县令,收拾一下便动身吧。那里现在没有主官理事,不好耽搁时间。” 许应石脸色登时变得阴晴不定,若不是这消息是衮假司马亲自来传,说不得就要破口大骂了。 一旁的邓百川则有些惊讶,看向康大掌门的目光也与平时不同了,“费司马这是真把他当嫡婿看了?” 康大掌门也听得清楚,心道:“费司马这是把许应石用完就甩啊,装都不装了呐?!” 在场众人心中都清楚,斤县可是个比平戎县还要穷山恶水得多的边鄙地方。 眼见坊市开业在即,许应石为了与康大宝争权才募来的队伍也才刚刚建好,这时候把许应石从坊市假尉的位置上调去斤县做县令. 这种行径说一句卸磨杀驴可能有些言重,但称其为过河拆桥倒是毫不为过。 “敢问司马,斤县穷困,县寺窘迫,坊市中缉盗所的人手,可否容下吏抽调一些带走。” 令得康大掌门有些意外的是,许应石此刻却没有因为受到这等苛待而自暴自弃,而是换上了一副平日里头鲜见的沉着模样。 他这么陡一转了性子,便是连衮假司马都高看了其一眼。 “看来这些年来进步的不止自己一人呐!”康大宝心头敲起警钟,此前他一直还把当成许应石那个能打的暴虎冯河之辈。 本以为以自己的手腕足够玩死后者,现在一想,倒是有些飘了。 “本就是斤县令你募来的,何来可否一说。只要他们都愿意跟你去斤县,你挑十人带走便是。”衮假司马笑着言道。 “那下吏先去了,选好人便走,不敢辜负二位司马信重!”许应石连瞧都不瞧一眼康大掌门,只朝着衮假司马作揖拜道,便背身离开了堂内。 “呵。”衮假司马看了看许应石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却是摇了摇头,未再放在心上。 这时堂内便只有衮假司马与康、邓三人了,只见衮假司马洒然笑了笑,点着康大宝言道:“蓝银矿脉的灵石司马收着了,他颇为高兴,夸你孝顺,便遣我来帮你个小忙。” “都是我们这些晚辈的该做的事,不足挂齿。”康大掌门嘴上念着不足挂齿,在费司马、费家眼里头蓝银矿脉那点收益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可自来了山南道后,费家嫁了这么些庶女,甚至连嫡女都嫁了一位出去。偏偏就只有康大掌门受了黑履道人点拨,知道孝敬。 其他的女婿里头,虽然不乏有天资、家世、样貌、品行.都高出康大宝不少的,但却都只知道要家中的费家女回娘家搜刮,哭穷吃大户。 两相对比下来,便更显得康大掌门这份心意的可贵了。 费司马突地觉得康大宝这圆脸想起来颇为顺眼,便特意叫了衮假司马来走一趟。 费司马都看顺眼了,衮假司马不得更顺眼么,只听他开口言道。 “好了,自此后,百川你做假尉,至于这空出来的这个主计么,大宝你再选个师弟做吧。还有这缉盗所的不良帅嘛,本来州廷是说要减少冗员,不允增设的。 可左右都是自家人来当,州廷家大业大的,也不差这点儿,大宝你再选个师弟来做吧。莫看都是流外官,可也是要受伯爷敕封的,每年也有年俸能领。” 衮假司马这番话下来说得邓百川有些傻眼,这样一来新建的重明坊市跟当年重明宗自建的重明墟市还能有多大区别?不又姓康了? 师父派自己来之前不是说好的,目的之一就是来掣肘监视康大宝的。 之前不是还耳提面命的么?说什么要自己确保康大掌门这根马骨,不被黑履道人这类不受州廷掌控的强横筑基带得太偏,避免他与州廷为他规划的轨道离得太远么? 现在么,重明坊市一共才五个位置,康大宝一方居然落了三个,而且本来用来制衡他的许应石也被衮假司马调走. 这么一来,自己居然成了少数派了?!邓百川突地有些憋闷,上位者便都能如此随心所欲么? 这番下来,自己从前的许多布置也跟着落空了,这康大宝就随便孝敬了下,费司马便差不多要把这坊市都送他了? “这也太任性了吧?”小家出身的邓百川有些心疼起来。 却听得此时衮假司马又开口言道:“闲话少叙,我们该谈谈正事了,百川,我交代你办的那件事做得如何了?” 感谢污皇磊哥老哥的五百点币打赏、书友2022121522022747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一起养猫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萧雨楼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孤叶no1、liuhsf轩、郑钗柳、春暖开乐、风吹panties屁屁凉、艾尔伯特_牛顿、龙lu木、黑云客、没事我能飞、道可明、一步恋人心、云霄剑仙、污皇磊哥、圣西罗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xxdawn、会魔术的飞猪、柏嗣、书友150203113109375、ironman2018、书友20210301105262635998、富岳百景、--布衣候、炮鱼一千、我爱d版、你的事发了、巢湖大虾、珍惜感谢、书友20221215222022747、书友20210728015119135、春暖开乐、鸣潮帕弥什、书友20180524222049781、简v、8246、书友20180227122751638、不抛弃不放弃、书友170316161744022、无名之山、书友2018002232137336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96章 立威 第196章 立威 既然重明坊市的官员任命与运营准备这两档子事情在衮假司马眼里头都是闲事。 那他眼里头的正事,想必也只有衮家在重明坊市准备开的铺子这一件事了。 是了,仙朝官场的铁律之一便有这条,公家的事再重要,也不能比自己的事更重要。 从这点来看,衮假司马虽是从行伍里一刀一枪拼杀出一个前程的硬汉子,但也免不了俗。 在仙朝做官,若是学不会损公肥私这一条,那便是不合群的,这是件比贪赃枉法还过分的事情,是官场大忌! 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康大掌门还是禁不住在心里头腹诽了好一阵,直道这匡家天下不败才没道理。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蛀虫没资格腹诽别人的道理,只在心里头叹了声“乌鸦笑猪黑”,旋即在旁赔了半天笑,听着邓百川跟衮假司马谈了半天的生意经。 直到衮假司马颔首满意,架着玄隼当先离去了,康大掌门跟邓百川才得以跟着散去。 离坊市开业没有几天了,作为实际负责人的邓百川还有的忙呢,拉上冯恩便又去做事了。 与他比起来,康大宝则要清闲许多,他倒没有跟邓百川一样这坊市马上就姓康了的想法。 恩出于上,人家因为心情好能赏下来的东西,心情差的时候也能收回去,并不怎么值得欣喜。 不过少了许应石这么个与他不对付的难缠角色多少也能算个好事,康大掌门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和邓百川好好的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一番,好尽量多的从坊市中攫取一些利益以壮大自身。 虽然以重明宗这点本钱,要想马上从棋子成为棋手,是绝无可能的,但哪怕从任人鱼肉转变为任人摆布,有一点进步,也是好的。 康大宝又想起来刚刚衮假司马许下来的两个位置,要让谁做倒是不难定。 此番带出来的三个师弟里头,裴奕作为如今重明宗的二号人物,传功长老,又不擅长厮杀,还是回去守着宗门为好。 邓百川升任假尉后留下来的主计位置,便由精通庶务的叶正文来坐,至于不良帅,袁晋更是早早就位了,是现成的人选。 只是这队伍么 莫以为许应石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了四十号能打能杀的修士便只有好事了。 他这伙人里头有几个领头的修为已是练气九层了,比起康大掌门与袁晋都要高出不少,若是压不服,则是件很难办的事情。 依着康大掌门的本心而言,还不如都打发了事,这些人与不少筑基世家都有联系,不是忠仆便是姻亲。 定是不怎么好管的。 自己跟有个好祖宗的许应石可不一样,又不是元婴之后,要拿出多少手段才能收服得这些人心? 可若真那么做了,衮假司马前脚才把队伍交到你手里头,你后脚就把人散了,是什么意思? 这.不好说也不好听呐。 此时不止康大掌门作难,愀然不乐。 在得知了许应石被明升暗降,调去斤县做县令过后,他纠合的这群人,同样是义愤填膺。 许应石离开之时倒没有做什么鼓动诱导之事,他只语气平静地言明了衮假司马的安排,随后拣选了十人便走。 可他不发难,他留下的人却不约而同地鼓噪起来。 “好,那我们也都跟着许假尉去斤县。” “现在该叫许县尊了!” “对对对,姓康的算个什么鸟人,怎么配我等来投奔。” 康市尉这重明坊市还没开业,似是就要提前热闹起来。 ————翌日坊市外校场内 两伙人尽数到齐,列队而立,泾渭分明。 康大掌门今日没有行太祖皇帝年少时“敲鼓聚将,失期者斩”的戏码,威望不够,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 若是遭了下面这群人反噬,弄得个新组建的缉盗所还没出门剿贼,便先火并一场,那局面可就难以收拾了。 许应石这伙人好歹知道轻重,勿论看不看得起康大宝,得了通知,也都来得整齐,没有给后者挑个倒霉蛋出来发难的机会。 “操练!”康大宝挺着将军肚立在白罴牙旗下头,一声令下,却只有原属于他的那队人马在袁晋的带领下动了起来,反观新来那伙,则没有动静。 “禀市尉,许县尊离开前未定火长队正,我等操练不得。”队伍中修为最高的一名练气九层修士顶着康大掌门的目光站了出来。 康大宝打量一阵,他在坊市中待了这些日子,倒是认得许应石招揽来的此人。 此人原是丰州葛家辖下练气门派无忧洞的一位长老,姓名康大宝记不得了,只记得似是姓秦。 本来丰州葛家此前与州廷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但自葛杨风死后,好像他家也有名家老带着不少族人迁到了云角州来落地生根。 若是康大掌门得来的消息不差的话,无忧洞也跟着这支葛家人一道迁到云角州来了,只是不清楚是在哪个县安生。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佩服许应石的人脉,似山都岗众修那等日子窘迫的散修来坊市当差,多少还能算个美事。 可连秦姓修士这等人物也来,便是实打实的屈尊了,许应石的面子当真不小。 可偏偏人家只想给许应石面子,对于康大掌门不止不怎么服帖,还有点想要跳出来打他的圆脸的意思。 “那就请秦道友屈就火长一职吧。”康大掌门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秦某道行低微,当不得此职。”秦姓修士摇头拒绝道。 “储虎儿,既然秦道友谦逊,那便由你去做他火长。不得倨傲,秦道友是大派长老,道门前辈,你好生学。” 听了秦姓修士如此说,康大宝便也不强求,随后便点了储虎儿出列。 “储虎儿领命!”储虎儿当即从人群中迈出来,中气十足地答了一声。 “市尉,恕秦某直言,这位储道友做不得秦某上官。”秦姓修士眉眼轻抬,瞧着储虎儿的五短身材,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之色。 “哦,秦道友且说说,因何做不得?”康大宝闻言也不发怒,兀自言道。 “修为不济,气息驳杂,这位储道友一看便是野修出身,本事怕是有些笑人,如何做得秦某上官?” 秦姓修士当着储虎儿的面便毫不留情地贬低言道,直贬得这个矮壮汉子当即喘起粗气来。 “那秦道友觉得谁可做你上官?”康大宝仍不气恼,继续问道。 “恕秦某直言,这样的人,场中怕是没有。既然康市尉选不出人,便请发秦某还乡,了此残生。”秦姓修士昂首答道,直视着康大掌门的一双小眼,并不躲闪。 他的话一说完,奔着许应石来的人中大部分都带有跃跃欲试之色,像是皆都盼着康大掌门开口一般。 “呼”,康大宝长吁一声,看来费家嫡婿的名头也镇不住许多人嘛。 此时他投向秦姓修士的目光变得锐利许多,沉声言道:“秦道友,这场斗法,是非斗不可了是吧?!” 秦姓修士嘴角轻扬,并不答话。 “罢了,储虎儿,你就求教下秦道友的高招吧。”康大掌门眼见秦姓修士油盐不进,倒也无法。 言罢了,队伍都跟着他来到了校场中的擂台之上。 “杀!”这储虎儿显是因受了秦姓修士贬低,有些着恼。 上了擂台过后,康大宝的这个裁判喊了开始,便见储虎儿连个招呼也不打,似条大虫一般奔着秦姓修士猛扑过去。山都岗众修是受过李师叔传法的,若把他们当成那些连一阶的五行咒术都念不太全的寻常散修看待,就有些太折辱人了。 储虎儿能在其中脱颖而出,做那领头人物,除了其练气八层的修为冠绝之外,一手斗法本事也足以称道。 储虎儿习练的根本功法不值一提,只是荒阶下品。 这么些年里头,随着修为日益精进,他的眼界也开拓不少,他不是没得过更高阶的完整功法。 可散功重修的勇气,连袁晋这样有宗门倚靠的修士都难下。储虎儿一个天生地养,无有太多手段赚取资粮的散修,又怎么敢呢? 从前他修为低些的时候或许还多少存着些念头,想着假以时日,要换一部品阶更高的功法来练,摆脱到哪儿都矮人一头的窘迫际遇。 可眼见着都快要修炼到练气九层了,储虎儿此时便彻底没了那念头,只得寻些厉害法术、好法器傍身,以为筑基赚取资粮。 储虎儿习练最得意的一门道术唤做《恶蛟拳》,品阶不算太低,已是荒阶上品。许是因了名字相称的原因,储虎儿不过小二十年时间,便将这门道术修炼到了大成之境。 这对于练气修士而言,已算难得,是以储虎儿抱着先发制人的念头,快步奔到了秦姓修士身前。 便见储虎儿大喝一声,肌肉虬结耸动,手中析出一枚黑蛟道印,瞄着秦姓修士照头便打。 秦姓修士本是面色镇定,想着要出言讥讽一番再做动作的。 不想眼前这黄毛矮汉本事不似他想得那般差,只从其指间渗出来的几丝拳风便似恶兽尖爪一般刺人,令得秦姓修士暗道不好。 “这不是个好相与的,托大了!”可秦姓修士毕竟是积年的后期修士,失了先手却也不慌,眼见储虎儿钵大的拳头便要打来,他只一抹储物袋,一道玉符散出一道黄色灵光,将储虎儿的拳头隔绝于外。 可储虎儿的拳头不是那么好挡的,他这早有准备的含怒一击,便是还不如袁晋的猿魔炮锤的威力,却也相差不远了。 秦姓修士的玉符挡不得他,只为其争取一点躲避的时间。 秦姓修士不意自己居然还是低估了储虎儿道法威力,玉符未能达到他预想的效果。 他这头才将挪步,连下一道手段都未来得及使出来,那头的储虎儿却已经调整好了的身形,收回拳架,蹬地猛跃,翻身一落。 秦姓修士只见储虎儿的一只短腿似是一柄厚重的大斧一样,裹挟着恶风蛟鸣狠狠劈了下来! 这老修经历过最初的慌乱,此时静下心来,却是不怎么慌了,运起习练了一个甲子还多的无忧步法。 这门无忧洞的看家步法品阶不低,已是洪阶下品,秦姓修士这么多年习练下来,也只练到了粗通境界,便再难得精进。 不过面对储虎儿,还是游刃有余的。 储虎儿破风而来的鞭腿被秦姓修士晃过,后者一抹储物袋,手中便现出了一件儿臂粗细,丈许长的锁链。 这锁链颇为不凡,通体亮银之色,坚硬无比。 储虎儿的又一记鞭腿被它挡了一挡,反震之力便震得储虎儿硬若精钢的右腿差点断裂开来。 后者不禁一阵心悸,暗道这老头的锁链好生厉害,怕是要比寻常的一阶中品的防御法器还要坚硬许多。 晓得了厉害的储虎儿登时熄了肉搏的念头,祭出一柄独脚铜人拿出来御敌。 这是他当年有幸从一个将死的家族修士身上摸来的上品法器,心情大好的他因此还做了件好事,即是帮那名家族修士消除了痛苦。 只见储虎儿独角铜人尖角上朝着秦姓修士连闪七道玄光,后者仍不慌乱,一条锁链似银蛇乱舞一般,将七道玄光一一打落。 储虎儿这些年靠着这件法器斗法不说无往不利,却也是少有敌手。 不意秦姓修士此番凭着其一把锁链法器,便将储虎儿依仗的七道玄光轻松打落,着实厉害。 秦姓修士的实力要远超过储虎儿的预想,这下便轮到他慌乱了。 只见秦姓修士的锁链法器击落七道玄光过后,也并未被秦姓修士收回手中,仍朝着自己打来,储虎儿不得不祭起独脚铜人相抗。 谁料这件被储虎儿当做心尖肉的法器遭了对面锁链的一阵劈打过后,只不多时,器身上头便已经出现了牛毫粗细的细纹,灵光大敛。 储虎儿登时心疼不已,刚想收回独脚铜人,换出法器应对,却见秦姓修士已经御起锁链绕过独脚铜人,朝着储虎儿本人打来。 储虎儿这时又祭出一面中品法器盾牌,这是康大掌门先时与他见面时赏下来的,储虎儿祭炼时间不长,未能得多少效用,这面盾牌只挨了锁链两记,便出现龟裂落了一地。 直面锁链的储虎儿此时已来不及掉转独脚铜人,只得再一狠心,架起拳架以迎秦姓修士的锁链法器。 康大宝在旁看得清楚,这一记储虎儿若真挨实了,不死怕也要废了。 “储虎儿输了,还请秦道友停手!” 话已落地,秦姓修士却仿若未闻,其手中指决数变,锁链法器去势不减,离储虎儿越来越近。 “停手!” 秦姓修士兀自不理,锁链法器飞舞迅疾,储虎儿的表情愈发狰狞。 此时康大宝正要下场,却见秦姓修士一方的修士各个逼了上来,袁晋见状也不甘示弱,带着人要迎上去。 康大掌门看得眉头紧锁,心中暗骂:“这群苟日的,当真敢跟道爷火并不成?!” 他们这番动作,一时倒真令得康大宝不敢再动了,秦姓修士则颇为得意,嘴角翘得更高了。 眼见锁链法器就要将储虎儿那矮壮的身子打碎,此时三道炽红剑光划破长空,从天而落。掀起来的汹涌热浪,直烫得隔得很远的秦姓修士都皱紧了眉头。 “刷啦啦”,剑光近了,落在储虎儿身前,直接便将秦姓修士那正耀武扬威锁链法器的一击击落。 还不待这个五短汉子松口气,他便见一张由九纵九横一十八道剑气编织成的剑网突袭而来,正朝着秦姓修士当头罩下。 后者脸色大变,连发三五样防御法器,却都连点迟滞作用都难起到,被从天而降的剑网切成渣滓,自此过后,其脸上那副嚣张模样便再见不到了。 秦姓修士到最后只来得及惶恐地喊了一声,便被剑网罩住,现起灵光的法衣旋即碎成破布,大量鲜血瞬时迸溅出来。 受了如此重创的秦姓修士此时瘫在地上,在场众人只看得到其身上还散有热气,却不知道其是死是活。 值此满座皆惊的时候,一个黑衣青年负着一把飞剑步入场中,一人一剑,不发一言,便镇得刚还有所异动的修士们鸦雀无声。 秦姓修士的本事他们都是知道的,绝对算得上是他们中的翘楚,等闲二三个同阶都难近身的。 黑衣青年只出了一剑,便将他败了? 黑衣青年却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的,只迈步上了擂台。 掠过惊魂未定的储虎儿,踩在锁链法器上头,一把踢开。 黑衣青年将血肉模糊的秦姓修士一把提了起来,想了想了,又掷在地上。 待他伸脚在其头上点了点,蹭干净了其足下的血污过后,又用脚尖抵在秦姓修士的下巴上,将他垂下的脑袋掂了起来。 黑衣青年不顾秦姓修士此时眼皮紧闭,兀自冷声问道:“你是聋子?还是傻子?我掌门师兄叫你停手,你听不见?!” 人在外头,有点事,大家的月票便下一章感谢了。 之前的封面有老哥说不好看,今天换了个新封面,大家感觉如何? (本章完) 第197章 筑基大典 第197章 筑基大典 蒋青的飞剑要比康大掌门的好言宽慰管用许多,灵石不够的情况下,拿拳头来补也是可行的。 以秦姓修士为首、心怀不满的修士们,在其重伤不醒的这段时间内,尽都老老实实地习练军阵,再看不出什么异动来。 秦姓修士人虽未醒,可法器却被康大掌门嘱托袁晋好好“修复”去了,等秦姓修士什么时候伤好了,便什么时候发还给他。 当年康大宝便颇为眼馋这把打神锁,未想到鱼山宝会上遭无忧洞拍回去过后,居然还能有一天落到自己的手里头。 正好随着现在的对手愈来愈强,康大宝从前从恶奶奶那里得来的黑色短刃已经不怎么好用了。 于是他还打算在袁晋将打神锁修复好了过后,想先替秦姓修士保管一阵。 至于秦姓修士,康大掌门当然也不会苛待于他,州廷为缉盗所聘来的丹师造诣不浅,炼丹的手艺都已是一阶上品,不比当年凌河墟市有名的陈钰稍差。 邵家兄妹与风家老二也搭着秦姓修士享了福,得了这名丹师的悉心照料。 康市尉延请了二三场大酒过后,这秦姓修士丹师就连看都不看了,只说不能治了,便再未管过。 风家老二上次遭冰刺伤了脑子,口歪眼斜的看似严重,实则最为好治。 那丹师取了三五味丹药,要他佐温好的灵芽酒服下便好了许多,坚持个七八个月,便能恢复许多。 至于治愈,不是丹师无那本事,而是需要耗费的灵石太多,于风家老二而言,还是继续歪着嘴要更划算一些。 邵伟的伤症已成死局,依着这位丹师的说法,便是请了二阶丹师估计也难救得回来。但丹师也承诺能为他调养一二,缓解下病痛。 使得邵伟他就算修为再无法进境,但却不至于折损太多寿元。 邵萌的伤势却要轻上许多,只要舍得灵石,上个一二千灵石服些丹药,四五年后,当能痊愈。 莫说三人要的药石钱可不是个小数目,缉盗所本没有替他们出钱的道理,便是这等级别的丹师面诊一次也要上不少灵石,三个潦倒散修又哪里承受得起。 还是康大掌门想了办法,现从缉盗所监室里头放了几个本事最弱的罪囚出去,再让邵伟几人出门一趟,提着这几个罪囚的脑袋回来,谎称是因为此事才受的伤。 心头了然的丹师不消看便知道康大宝在哄鬼,不过因着后者的身份,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左右这灵石又不用从丹师他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去。 “这三个不值钱的散修而已,康大宝居然这么上心?!”这丹师治病过程中有些诧异。 他也是跟着费司马从京畿一道前来的颍州乡党,又看向那邵萌人比娇的鲜艳模样,便顺理成章的若有所思起来了。 不提这丹师是如何想,眼见蒋青飞剑如此犀利,康大掌门又信守承诺,邵伟几人总算彻底服帖下来,安心在缉盗所过活。 他们治伤所用的灵石虽不用立即交给丹师,但将来还是要打个对折交由康大掌门的。 若要靠在缉盗所当差这点微末年俸,邵萌就是从一红袖青娥当差当到耄耋老太,怕是都难还得清。今后也只得更卖命些,以图立下新功,才好早得自由。 自蒋青一剑把秦姓修士弄得下不来床过后,袁晋操练起众修便如鱼得水了。 说到底,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蒋青的实力过硬。 蒋青若未及时出关,自己与袁晋总算能斗得过秦姓修士,怕也是要狼狈许多,肯定不会如小三子这般轻松写意才是。 多半镇不住下头这些桀骜之人。 无忧洞当年可也是筑基大派,传承有序,已近千年。只是近些年来筑基断档,这才不得已投到了丰州葛家门下做了走狗。 秦姓修士起先能在无忧洞担任长老之职,当然不是个易于之辈,其手段绝不只一把极品法器逞威那么简单。 康大掌门若不拿出看家本事,多半是拿不下他的。 也正因为蒋青赢得太过漂亮,不止先前与秦姓修士狼狈为奸、亟待造反的那伙人被治得服服帖帖。 连谢柳生与储虎儿这些得了器重的修士都更加卖力,只盼能给自己挣一个更好的前程出来。 蒋青一人一剑,便令得缉盗所上下整肃一心,当真比康大掌门这个废物师兄要强上许多。 康大宝在缉盗所跟袁晋一起操练队伍还未过几天,便来到了重明坊市开业的日子了。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七年六月初一,值神玉堂、子干送喜。 穿着簇新官服的康市尉,领着市假尉邓百川、左主计叶正文、右主计冯恩、不良帅袁晋早早来到坊市牌楼下头,等着衮假司马莅临。 微风微腥,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一羽玄隼从天而落。其宽大的后背上立着一座小楼,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绚烂夺目、光彩十分。 衮假司马与一众宾客一路谈笑风生,下了小楼后又来到了坊市牌楼下头。 在州廷势头越来越足的云角州,能和衮假司马这等人物谈笑风生的,自不会是一般的筑基真修。 新云盟盟主叶真、白沙县纠魔司指挥铁流云、衮假司马的族弟衮石德、原佛宗八等执事不色 康大掌门打量着这些人,心中也暗暗心惊,自己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与这些大人物们,都有了一些交际。 比起从前,康大宝现在再看向这些威赫一方的大佬们,心头却要平静许多了。 衮假司马来到了坊市牌楼下头,照例又对着康大掌门这一行人又说了些勉励之言,便带着一众筑基上了装潢一新的重明小楼吃酒去了。 莫看靳世伦年纪小,庖师技艺也才将将入门,可得益于原材料不缺与康大掌门的言传身教,靳世伦焖制的这赤鬃山猪肘的手艺却堪称一绝。 云角州的确是个小地方,入阶的庖师本就不多,能在味道上稳稳胜过靳世伦的,则要更少了。 虽然一阶下品庖师所制出的菜肴,论起其中灵力,对于筑基修士都没有半点功效,但能够满足口舌之欲,也足以让他们这些已可辟谷数月、餐风饮露的修行人,感到颇为欣喜。 衮假司马吃得高兴,加之今日这日子也好,便叫一旁陪坐的康大宝唤了靳世伦来见。 见了来人是个面如冠玉的英俊青年,衮假司马则更为欢喜,当即赏了两件小玩意下去。 康大宝当即要靳世伦大礼谢过,才带着后者回了灶房。 本以为此后便无自己事了,康大掌门只当自己陪好这些大员过后,便可得了清闲。 却不料这场酒宴过后,衮假司马那头倒是无事了,早早离席去看他家的铺子去了。 反倒是铁指挥又将康大宝留了下来。 这老东西上次逼得自己跟霍家面对面地打了擂台,虽然重明宗因此得了蓝银矿脉的好处,但却着实把唐固霍家得罪得不轻。 自此后云角州刺史府又发了许多苦活交给平戎县来做,县令罗恒总是叫康大掌门过去商议,却都被后者以重明坊市事多,离不开人搪塞过去。 可无权无势的罗县尊哪能做得完这些本就是刺史府特意刁难,才派下来的活计。 是以到了最后,这事情往往也做不完。 罗恒要怎么交差康大宝他才不管,前者作为一个霍家赘婿,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料理不清楚,那还是安心做种猪来得好。 刺史府那头也不是没有发文为难康大掌门,但也尽都被后者敷衍过去。康大宝也渐渐看清楚了,自己作为费家嫡婿,勿论有没有跟费疏荷睡在一张床上过,都天然就在州廷内部打上了外来派的标签。 别说霍禀一个将死的老筑基既无前途又无家势,自己不消凑得太近,便是眼前这位近来颇得南安伯青睐的铁指挥,自己也需得保持些距离才是。 可既然人家迎上来了,康大掌门却也还没有躲起来的本钱。 眼见铁流云招手,康大宝旋即换上了一副亲热的笑脸踏着小碎步迎了上去,“指挥贵安。” “莫来这些虚的,找你是有好事!”铁流云拿出一本灿金的请帖,塞进了康大宝的怀里头,继续言道:“下月初五,是西水的筑基大典,莫忘了来。” 康大掌门自然应是,不敢推脱。 “铁西水居然就筑基了?!”康大宝有些妒忌,脑海里头又想起来自己跟袁晋被其强令拦住葛杨风的时候。 那位丰州葛家的真传当真不是盖的,自己跟老二好悬没交代在那里。 “娘的,道爷差点就被那杂种害死了,他居然还筑基了?!”康大掌门心中腹诽一阵,继续埋头想道:“不但如此,道爷还得给他送礼?!这倒霉劲儿” 勿论康大宝如何腹诽,也不敢当着铁流云的面露出半分不满来,对方可不是贾文泽那等孱弱筑基。 在如今的州廷的本地派之中,真正能跟外来派稍稍掰一下手腕的,也只有铁流云等少数几人而已,不是自己这个练气小修能得罪的。 应了铁流云的邀请,康大掌门没走出几步,又被不色与衮石德唤了过去。 这二人为的就不是康大宝本人了,而是在打听黑履道人,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康大宝自然也只能照实说黑履师叔还在闭关,若是出关了,征得了师叔同意,定会立时向二位前辈传讯,这才使得二人满意。 不色当即离去,衮石德离去之前还不忘与康大掌门画个饼,只说若是再寻得了清眸宝液,也还会给他送过来。 这番关心,也令得康大掌门不明所以,只得称谢。 而在应付完了这些大人物后,康大宝也不得清闲。小三子眼见便要筑基了,自己这个做师兄的,不该落得太后头才是,需得认真修行,不得懈怠。 ————七月初一,月盈如镜 在认真修行了小一个月后,康大掌门憋闷的压力终于在霍樱这个美妇人身上今日释放出来了,在打了个冷颤过后,只觉浑身舒泰得不行。 霍樱喘息之余,感受着胸口丰满上的一片黏湿,美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她倒也想得通,身上这人是大家嫡婿,家中的大妇都还未诞下子嗣,自己这个外室若是有所出了,消息再泄露出去,说不得便要被人寻上门,当场就打死了。 但饶是如此,霍樱也还是希冀自己能有个子嗣傍身的,到了老的时候,总算有个依靠。男人么,抖干净了,又有几个还能留情的。 因了康大宝的关系,幻剑盟一方的确不再与自己作难了,自己也可在这重明坊市安生经营与修行。 这倒不是康大掌门的面子足够大,而是他给幻剑盟的生意行了不少的方便。 世间之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幻剑盟高层们挣得了足够的灵石,一个过世真传的遗孀又有什么值当的呢? 康市尉既然愿意玩,那便让他玩就是。若是玩得高兴了,再送几个遗孀过去又如何呢? 便是没有遗孀,都可以制造遗孀。 霍樱并未得歇太久,身上的男人便又开始驰骋起来。 美妇人久经雨露,与康大掌门早有默契,后者只消轻轻在臀肉上捏上一把,霍樱便晓得用手撑着抬起来。 直到天明时分,康大掌门才神清气爽地从房中走了出来,饶是无比留恋此处风光,但因了铁西水筑基大典的关系,康大宝还是不得不带上蒋青匆匆出门。 二人轻车简从,便一路行到了荆南州白沙县,途中康大掌门去了一趟当年与宋二姐等人相见时的翟家坊。 物是人非,宋二姐一人死了死了;刘家四鬼的脑袋也被自己折算成了灵石;守门的翟安翟和已然死了;翟家大宗也萧条得不成样子。 唯有翟家小宗因了翟家大宗的筑基真修身殁过后,抢来了这座坊市照常经营,却依旧兴旺无比。 同室操戈,遭多少外人看了笑话。 康大掌门唏嘘过后,也从其中汲取了些教训。便是骨肉亲情,都禁不起利益的考验呐。只希望自己的重明宗将来不要沦落到如此下场。 在此未耽搁太久,兄弟俩便来到了铁家。 这日宾朋满座,康大掌门却还是受了铁流云亲迎,这等大人物自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用在康大宝身上,能拨冗出来见上一面,便已是了不得的恩荣了,这是实打实的亲近子侄待遇。 铁指挥说了没两句,便让铁西山接棒招待起了康大宝与蒋青,今日的主角铁西水倒是没有露面,想必是还在准备筑基大典的道会。 对此康大掌门颇为期待,黑履道人近日闭关不出,他已有些时日未曾得到长辈教导,修为进境已未有从前那般顺遂了。 今日能闻听一位新晋筑基讲法,当然是再好不过之事。 只是不知这铁西水是何等品阶的筑基,康大宝好奇地试探问了问铁西山,后者也只是摇头,言称不知。 康大掌门听不出真假,却也不好再问。 康大宝与蒋青被铁西山安排了一个很靠前的位置,仅次于今日来的许多筑基宾客后头。 铁西水筑基,来恭贺的大多也都是本地派的筑基真修,令得康大宝有些意外的是,他居然还见到了霍禀也来了这里。 传闻中他为了尽量保存元气,一直深居简出,不想今日居然还有空来恭贺铁指挥了。 只是铁指挥这些年可没少欺负霍禀,不止唐固县的蓝银矿脉被铁指挥横插一脚,霍家的不少产业也尽都遭了铁指挥的“照顾”。 按说他俩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才是啊? 这老修估计也看到了康大掌门,却是没有叫他过去说话的意思。 康大宝自然乐得如此,不想才闭目敛息一阵,便有一个熟人,又找了过来。 感谢白苭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大甸子、吾的horizon、书友2017051404015635、风吹panties屁屁凉、秋天桂香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蔻芤、书友20200108225413321、书友20220326173013000、天主孝子法兰西002、老齐给我冲、桥本邪、daubsss、ands、圣西罗、书友20221111160813763、wqbew、书友20220525163522475、天雪路滑、书友20211020192237732、书友20220607014155420、珍惜感谢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98章 练气八层 第198章 练气八层 “原来康道兄与蒋老弟也在此呐,呀呀呀,真是缘分。”一个长相阴鸷的中年修士笑嘻嘻地开口说道。 “哦,原是戚道兄当面。我等兄弟已有些年头未曾拜会戚师傅了,也不知他老人家仙体是否康泰。” 康大宝一眼便认出来人是戚师傅的二儿子戚多罗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这修为倒是未有进益,还在练气中期徘徊,倒是这身法衣宝光粼粼,一看便不是凡品,足见这戚多罗身家丰厚,不似寻常修士。 有个炼器师老子和筑基后娘就是不一样,康大掌门暗暗羡慕。 “劳道兄记挂,家严身体康健,正和家慈在普州石山宗访友呐。这不,家慈便把来参加铁西水前辈筑基大典的事情,交由愚弟了。不想在此地还能见到康道兄与蒋老弟,当真是意外之喜。”戚多罗笑着答道。 康大宝只道这厮果然不愧是戚师傅唯一有灵根的子嗣,看得出跟他老子一样,是个趋炎附势的阴鸷小人。 当年戚师傅便是靠着这个本领,才一路傍着各个女修有了今天的局面。 自己从前与袁晋登门拜访的时候,戚多罗表面虽也热情,实际却是因为康大宝一行人提着的那点灵石。 如今康大掌门做了费家嫡婿、平戎县尉、重明坊市尉,不消送戚多罗灵石,他都要更热情许多呢,全然看不出什么筑基子嗣的劲头。 康大宝对此有些不喜,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得与戚多罗敷衍了几句。 连向来玲珑八面的康大宝都若此,蒋青就更不愿意与戚多罗搭话了。 被康大掌门叫醒勉强打过一个招呼过后,蒋青便又重新开始闭目调息起来了,对戚多罗拉拢关系的亲热之言也充耳不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好在铁西水的筑基大典很快开始,倒是帮康大宝解了围。 与戚多罗作别过后,各自落座,铁西水驾着一只三足飞马出现在了天幕之上,前后左右各有一十二只一阶白鹤伴飞。 铁西水甫一落地高台上的莲法座,周边三十六名力士立时击缶而歌、四十八名青娥当即翩翩起舞,把个不大的高台渲染得好生热闹。 随后又是三声铜钟响毕,坐在康大掌门位置前头的十数名筑基行平礼,台上铁西水面带肃然之色,先行平礼,以为还礼;再行拜礼,感念同道恭贺之举。 铁西水拜礼过后,筑基真修落座。 又是六声钟响,康大宝一行练气修士齐齐站起作揖,感谢前辈布道之恩。 铁西水颔首过后,便伸手从一旁的飞马鬃毛中间取出一片贝叶道经,娓娓道来起来。 莫看铁西水在台上只轻声念着,在场中的每个人却都只觉言犹在耳,不一会儿满场便都是铁西水的念经声来,如潺潺清泉、浸人心脾。 康大掌门当即沉声敛息,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嘴角微翘。 其中大部分他都听不太懂,但却将铁西水口中叙述都记得一字不差,以图将其带回家中好生咀嚼。 场中大部分练气修士都与康大宝处境相同,唯有蒋青等寥寥几人一直眉头舒展,脸上露出如痴如醉之态。 铁西水一经讲完,场中便陆续有筑基真修发言提问。 前者往往只是只言片语,便能使得提问的筑基真修做恍然大悟之态,足见其在本经上造诣之深,便是寻常这些积年筑基也比不得他。 这部分提问较之先前铁西水讲道的部分,就要高深许多了,连坐在康大掌门身旁的蒋青也时不时地皱起了眉头。 这也使得蒋青开始学着康大宝一样,将内容都死记硬背起来,以待将来回到宗门之后再细细研习。 筑基真修辩经过后,便是练气修士恳请提问了,康大掌门两辈子都是做惯了笨学生的,自然参与不了这等事情。 眼见台上铁西水将目光扫了过来,康大宝当即缩起了脑袋,手也掩进了袖子里头,抚摸起了小奇的凹凸不平的背甲。 同样被铁西水扫到的蒋青则没他这废物师兄这般窝囊,当即挑了几个未明晰的问题,大方地问了起来。 铁西水目中流出赞赏之色,一一作答,讲得深入浅出,令得在旁缩着脑袋的康大掌门也明白了不少,若有所思起来。 有了蒋青开了好头,在场众修也活跃起来了,有那同样问出言之有物的问题来的,铁西水自会认真解惑; 而那些问出粗浅问题的,铁西水却只是摇头叹气,又瞄向了下一个提问的修士去了。 这也令得康大掌门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有站起来出丑。 左右这部经义已近乎都记下来了,便是有不懂的,也可回了宗门,拉着几个师兄弟围着蒋青一起“讨论”一番就是,不消在这里出洋相。 铁西水这场讲道直讲到日昳时分才结束,众修又行礼谢过,才又被铁家修士一路引着往晚宴上去。 康大掌门只消从这日晚宴的菜色上头,便分析得出来铁家这几年的确富裕了不少。 只每人案上这一壶灵酒,作价便是不菲,不是凡品。 其中蕴含的灵力,便是连康大宝这等练气七层的后期修士饮完过后,都能有所小补,不次于一般的劣等丹药功效了。 戚多罗这会儿特意挨着康、蒋二人坐着,热络地拉着二人勾肩搭背、推杯换盏了好一阵,他是开心了,倒弄得正想好好品酒的康大宝好生不快。 康大掌门遂搜肠刮肚地寻了个不太蹩脚的借口,带着蒋青匆匆要离席而去。 二人便待要去寻铁西山先打个招呼,便见一个修士,顶着一个亮晶晶的光头,拦住了二人说话。 “康道友,好久不见,修为进益许多呐。”铁西水笑容和煦,若只看其这副模样,倒比他前些年还未曾筑基的时候看起来还要亲切许多。 “拜见前辈!”康大宝不敢怠慢,带着蒋青作揖拜道。 “道友若是有暇,可否与铁某聊一聊?!”铁西水也未扭捏避过,坦然受过拜礼,口上仍然客气,可康大掌门哪有拒绝的本钱,当即点头应是。 二人撇下蒋青,入了一间静室。 铁西水轻轻拂袖,二人面前的茶壶自提起来,将案上的两个绿釉仙鹤茶盏斟满,茶香立时充满了整个静室,悦目娱心、直沁肺腑。 “这是上次我阵斩葛杨风之后,伯爷赏我的京畿道名茶,名唤‘细露’,康道友且尝尝看。” 铁西水这个大光头筑基过后倒不似先前那副粗胚模样了,现在其身上居然带有些儒雅味道,令得康大宝好不习惯。 “晚辈今日得幸,多谢前辈了。”康大掌门倒是不虞铁西水害他,筑基真修要拿捏他这等练气小修,办法不知有几多,用不着上这点小场面。 这“细露”当真不愧是匡琉亭赏下来的京畿道名茶。 康大掌门只啜了一小口,便觉茶水从唇齿喉舌依次划过,淡淡的清香遍布口腔,一股清明之气直冲天灵,似是之前道场上许多尚不清晰的难题也自此茅塞顿开。 “这铁西水竟然这么大方,莫是存了什么心思,要来赚道爷我吧?” 康大宝欣喜之余心中觉出不对来,莫说他与铁西水交情寡淡,便是与他交情尚可的铁西山,也绝不会舍得拿出这等级的灵茶出来招待于他。饶是心里头念叨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康大掌门还是得感激言道:“晚辈愚钝,这等级别的灵茶于晚辈饮了,不过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前辈厚爱,感激涕零。” 铁西水听得笑了,大方言道:“不碍事,你家人多,若是喜欢,还可以带些回去,”说到此处,铁西水则是一顿:“只是,有一件事情,还望道友相助。” 康大掌门当即言道:“晚辈若有能帮到前辈的地方,定然会效犬马之劳。”,说完之后,倒是腹诽起来。 “这些筑基真修,怎么一个个的,都找我有事呐?!道爷成州廷香饽饽了?” “铁某听闻道友与州廷的不色道友相熟,我这里有一封书信,却是需要道友转交一下。”铁西水摸出一封由禁制封住的书信来,如此言道。 “呼,晚辈回去之后,便去拜会不色前辈,只是晚辈与不色前辈交情浅薄,若是不得面见、有负所托,也还请前辈见谅。” 康大掌门说这话却不是推脱,他跟不色除了后者上次给他送过一回礼之外,当真没有什么其他的交情。 “不妨事,你去送便是了,这枚三露青云丹,是我从前攒下来的。不意这筑基之事比我从前料想得快上一些,于我而言,却是用不上了。索性正合道友用,那便以此作为报酬。” 铁西水又拿出一个青色玉瓶,屈指一弹,便落入了康大宝掌中。 随后也不待康大掌门反应,又言道:“外间还有宾客,铁某不好耽搁太久,便先告辞了,康道友还请自便。” 铁西水走了许久过后,康大掌门方才按下心中的狐疑,拿起那个装有三露青云丹的玉瓶端详起来。 打开瓶盖,一缕丹香溢出,康大宝都不消凑近细细嗅上一阵,面上便瞬时浮出一丝痴醉之色,足见这丹香何等浓郁绵长。 三露青云丹不是寻常坊市中便可看到的大路货丹药,只消一枚,便可使得练气九层以下的修士突破一个小境界。 更为关键的是,修士只要服用的是合格的正丹,便近乎不会有丹毒留存,于今后的修行,几无影响。 这一特点,在练气后期修士的合用丹药中弥足珍贵,可以大大减少他们修行的时间,提高筑基的可能性。 也因如此,三露青云丹在云角州的各处坊市鲜有出现,当年便是宣威城与韩城这两座仙家大邑,也仅有一两家大铺面时有出售。 即便如此,一经现世,也往往被那些大家子弟买走,寻常修士莫说买了,便是问个价钱都没机会。 铁西水不过一个新晋筑基,就算用不上这等宝丹,也该交由后辈子侄,以作培养。亦或是留在手中,与其他同阶换取资粮。 怎的竟如此大方,只要康大宝送一趟信,便给如此丰厚的报酬呐?! 康大掌门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又把面前的小案连同上头茶水茶壶、茶杯茶食,尽都揽入储物袋中。 再揣着满肚子的糊涂,别过留客的铁西山,一路回到了重明坊市。 坊市新开,纵算左近修士不多,云角州的不少势力,因着州廷的关系也要先过来捧场,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邓百川与冯恩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袁晋也勤勤恳恳地带着缉盗所众修四处巡弋。 劫修匪修邪修也都是长脑子的,若没有人授意、再给些好处,也少有人会在这等时候窜出来给州廷找不痛快。 是以袁晋倒也没有什么要忙的,而初来乍到的叶正文,就要更无所事事了。 他虽挂了个主计的头衔,可大小事宜邓百川仍不要他插手。 终日里便只得陪着周昕然和靳世伦这两个小辈守在重明小楼,帮着买卖灵丹法器,偶尔还接几桩灵鉴的买卖,这主计的俸禄倒是拿得轻松。 康大掌门才从铁西水的筑基大典回来,本想着是要直接回了宗内,服下丹药以求突破的。 但一想着这满肚子才听来的道经若是忘了未免可惜,便先拉着蒋青回了坊市中。 他这会儿连霍樱都无暇见,寻了个时候将重明坊市一众门人尽都叫齐,由蒋青亲自讲述所得所想。 可重明宗当代第一剑修一番讲道,却令得在座众人尽是云里雾里。 康大掌门心道这小三子无愧是重明宗迄今为止真正有望煮鸡蛋的,当真要与众不同一些。 于是无奈之下,只得将自己听懂那些粗浅经义先行讲了,又将疑惑之处向蒋青一一问过再转述出来,这才使得一众门人听懂了个七七八八。 直讲了五六个时辰,虽然把康大宝累得白毛汗都下来了,但见在场众人尽都一副大有所获的模样,也颇为欣喜。 这场小型道会散过之后,作为市尉的康大宝当即撇下一堆亟待料理的事情不管,合上静室房门,开始了又一次的闭关尝试。 康大掌门斋戒沐浴过后,身着单衣闭目调息,灵力于丹田经由周身经络,大小周天变化不停。 待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过后,康大宝方才张口一吸,一枚黄豆大小的青色丹丸被其吞入腹中。 一股芳菲尽致的丹香从口腔渗进了血肉骨髓,口涎生津、丹丸化液。 一道靛色丹液立时于康大宝体内化成一股浓郁的灵气,将本有些干涸的经脉滋润得坚固充盈。 康大掌门头顶冒起一缕白汽,周身毛孔渐渐析出黑色渣滓,面上表情徐徐舒缓下来,只听得静室中突地炸响。 一道浊气自康大宝口中喷出,将其面前的玉石地板炸得粉碎。 响声过后,康大掌门眸中现出精光,同时只觉周身灵力充裕无比,周天运行起来前所未有般的舒适。 修行《青木宝光引》衍生出来的灵气开始滋润起先前突破境界时受创的经脉,令得康大宝舒爽不已。 这日是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七年七月廿二,康大掌门三十九岁,练气八层,不消厚脸也可说,筑基有望。 今天为大家推一本家族修仙,评论区评价还是不错的 【青陵仙族,从仙府赐宝传法开始。家族修仙,宗门大战,仙朝争霸,每日稳定更新,欢迎大佬们试读品鉴】 感谢书友20221203093515901、lkf2016、逐利居士、妙明清贞瑶、冤家好说话几位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书友20200620092023276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秋天桂香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无凭书生2、日日涨停板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如意健康、守墓人、春暖开了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99章 师叔出关 第199章 师叔出关 这日惠风和畅、风朗气清,常驻重明坊市的康大掌门为了一桩喜事,回到了阔别已有些久的重明宗。 向来风流蕴藉的裴奕也禁不住落俗起来,脸上的笑脸一直未曾消下去,咧着的嘴角也压不下去。 这也是应有之义。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于裴奕而言,今日确有大大的喜事。 蒯家小妹入门不过一年,便为裴奕诞下了麟儿,这当真让人情味还未消散许多的重明宗热闹了起来。 索性除了重明小楼有些生意,叶正文与周昕然、靳世伦两个小辈依旧在管,康大宝这头左右坊市之事插不上手,袁晋因为周边邪修劫修尽都偃旗息鼓,也显得没有事做。 左右也都清闲,康大宝便带着蒋青与袁晋先回来重明宗吃个喜酒。 重明坊市不消康大宝管倒是件好事情,俸禄白领,每年的红也准时到账,总比康大宝当年建立重明墟市时劳心劳力的,也无太多灵石能拿,要好许多。 康大掌门已经许久未回来了,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会会左近的老朋友。 裴奕因着这个由头,为康大宝延请了不少亲近势力的当家人过来。 只是重明宗如今是不一样了,来贺的宾朋不少,但似琴叶林薛家从前这等还瞧不上重明宗的势力,其家主薛笏这番已经连坐上主桌的资格都无了。 贺德宗坐在主宾席上,眼见这番情景有些唏嘘。 眼见年纪没比自己小几岁的康大宝,短短几年时间不仅是修为从练气四层飞速晋升至练气八层,还由一介货郎转变为一个货真价实的掌门。 而反观贺德宗自己,“筑基有望”、“筑基有望”地喊了许多年了,现在却还是只顶着这四个字招摇过市,这些年几无变化,还继续要为禾儿、为家中各房、为郎前辈奔波不定. 贺德宗闷了一口灵酒下肚,只觉自己每来这重明宗一次,便又要更羡慕康大宝一分。 与贺德宗相比,贺德工的心情则要好生不少。 这自己儿子贺元禀自入了重明宗过后,修行一事真如大兄所有要顺遂许多,观其气息,怕是不消几年便能突破关卡,成为一名练气中期修士了。 这等进益速度,虽远比不得拜在石山宗的侄儿元禾,但比起贺元禀的一众族兄弟,却是要快上许多的。 贺德工的旁边有一人与周遭欢声格格不入,他的修为颇高,也已是练气后期,随着一杯杯的灵酒下肚,令得他眼神已经有些迷离起来。 康大宝注意到了此人,端着酒杯来敬:“韩道兄,来,再饮一杯。” 这人也不推脱,举杯过后都不停歇,便是仰头下肚,郁郁言道:“康掌门,某再问你一言,师叔当真不见我么?” 康大掌门当即言道:“韩道兄此话怎讲?谁不知道黑履师叔自上次追捕陈野无功而返过后,意外有所悟了,正在敝宗闭关。 这些日子,便是我重明宗上下人等,也都未见过他老人家,道兄怎可说是黑履师叔不见你呢?” 韩姓修士听了只点点头:“自你大婚过后,黑履师叔便再未回过我们禾木道了。那便算是如此好了,康掌门,待师叔出关,你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等,好叫我们这些亲师侄也尽份孝心!康掌门!你可不许诳我?!” “哪敢哪敢,来来来,道兄,再满饮此杯。”康大宝自听得出韩姓修士口中的不满,当即答应下来,不过酒话而已,酒醒了可就未必能够记得就是。 又是好一阵推杯换盏,康大掌门终于从韩姓修士身旁中抽离出去,却眼见陆巽拉着周宜修,正热络得说着些什么,使得他有些好奇。 “莫不是想从周师弟这儿多套些侍弄灵植的本事回去?”房室山陆家近些年来又出了四五位位本姓修士,家主陆巽又是个有眼光的,学着康大掌门请了地师勾连恢复了族地灵脉,也请了稼师开辟出了几亩灵田。 只是那位聘来的稼师一走,他家的自培养的那位稼师造诣连重明宗内最次的莫苦都不如,种一年灵植便要赔一年本钱。 陆家倒不是没想过跟康大宝一样招揽有本事的散修进门,他们这些小家族招揽人才可比宗门要方便许多了。 寻摸几个面容出挑的宗女,来做赘婿便是。 不料这才却更加混乱了,几个有点稼师传承的散修吵作一团,各有各的道理,陆巽这个外行也不好分辨,又憋着口气不愿意事事都向重明宗求助。 这下便令得那几亩灵田更加混乱不堪,这下便是真寻来了正经稼师,怕是不个一二年时间,都难料理好了 康大宝知道这些事情,便只道是因为此事,陆巽才在酒桌上找到了周宜修取经。 待二人分开了,康大掌门才好奇地找了周宜修问过,不料后者却是苦笑答道:“师兄猜得倒差不多,不过却不是要找师弟我取经,而是要师弟我娶人。” “娶人?陆芸娘?”康大宝稍稍有些惊讶,不过周宜修这回答倒也在情理之中。 陆巽这算盘的确打得不错,若是周宜修把陆芸娘娶进门了,他陆家不就长期省了一笔稼师的聘资么?! 说起来周宜修虽然妾妾成群,但因了早年间生活困顿的关系,倒是一直未曾娶妻,就连周昕然的生母,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凡人侍妾罢了。 虽然因了周昕然这个灵根子嗣的关系,其母在周宜修家中的地位并不低,但周昕然正妻的位置,可一直都是空着的。 周宜修年纪大了,道途无望,陆芸娘倒是还在能生的年纪,又是陆家人里头最能打的,驯养灵蜂也有些门道,还能赚些灵石。 除了颜色不好这一条之外,康大宝几挑不出什么毛病出来。 若他们结成婚姻,在康大掌门眼里头,倒是件挺好的事情。 他正这么想着,不料那头周宜修却是看出了他的主意一般,红着老脸说道:“掌门师兄,我没理他,我也还是更喜欢好看的。” 康大掌门在旁听得咋舌,这师弟,玄孙子都快有了,还搁这儿人老心不老呢!?贺家小妹倒是足够漂亮,但人家可看不上周宜修这么个糟老头子。 周宜修主意既然已经定了,康大宝自不会说些什么。 酒宴散去,重明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康大掌门才心无旁骛地修行了两日,便得来了一个好消息。 “拜见师叔!”康大掌门入了静室,大礼拜道。 “嗯,修为上有些进益,倒是没有太过偷懒。”黑履道人眸子很亮,将康大宝上下打量一番过后,才出声言道:“只是你身上还有丹香残留,怕是有了什么际遇?” “师叔说的不差,”康大宝闻听此言,旋即便将铁西水于筑基大典上的一系列事宜尽都讲了。黑履道人听后只点点头,倒是未有什么多的话说,只轻轻言了一句:“你自去便是,这事情并无风险,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黑履道人的话康大掌门自没有不信的道理,恭声应了,又将黑履道人闭关后的一系列事情捡了紧要事情讲了。 话才说完,黑履道人便皱眉言道:“州廷那边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么?” “司马府那边,除了重明坊市那些赀货之事,并未安排其他的活路;刺史府那边,除了霍禀派下来的一些杂事,也无什么大事。” 康大宝又思索了一阵过后,才缓缓答道。 “州廷居然未动三香教,倒是有点蹊跷?!陈野一个新晋筑基而已,居然也未抓到,真是奇怪。” 黑履道人面上稍显诧异之色,旋即言道:“不过倒也不消多想,无事便无事好了,过些日子,我要先去书剑门一趟,去拜会下咱们的叶盟主,也好问些消息回来。” 见着康大掌门老实应是,黑履道人临了又特意补上一句:“我出关的事情,不要告诉禾木道的人,省得他们来我这里聒噪。仗着我的名头,就够他们在外头作奸犯科,欺男霸女了,不消来见我。” 康大宝听了此言,自是不会有何反对意见。 黑履道人出关过后,又集合重明弟子讲道三天,直到留下了足够的道经玄理以供众人参详一段日子,黑履道人这才踏上往呙县书剑门去的路途。 行了半日,黑履道人经过一处村子,落脚休息。 倒不是累了,而是黑履道人闭关时间不短,只靠辟谷丹度日,重明宗的灵膳因了康大掌门的缘故,风格向来油腻,不符黑履道人口味。 许久未尝人间烟火,倒令得黑履道人想在此处村子,采买一些食水。 这村子居然有酒肆茶馆,村口还有牛马厢车拉着些浓艳土胖的娼妇,看着倒是富裕。 黑履道人来的时候正是正午,酒肆中生意兴隆、座无虚席。 便只得买一碗浊酒,抱着一捧茴香豆站着喝酒,一口酒来一颗豆,听着坐中的闲人谈起家长里短,吹着带着点泥土腥味的微风,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自从东郭仙师来了我们肖家村,我们的日子便算好起来了,风调雨顺、人寿年丰、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这汉子颇为憨直,说起这“东郭仙师”之时脸上的感激之色不似作假,恨不得将最近发生的一切好事都往人家头上安上去。 这话倒是听得黑履道人颇觉有趣,竟不禁乐出声来,令得这说话的汉子大为不满。 眼见黑履道人穿着破旧,胡须杂乱,吃的也只是浊酒与茴香豆,汉子登时来了气性:“去去去,何处来的穷酸,来与老爷我这儿打岔!!” 连南安伯都以礼相待的黑履道人冷不丁被这汉子一骂,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又觉好笑,只得拱手退了几步,来到了柜台旁边。 柜台上的老掌柜是个和善人,不愿意让外人遭了本地人欺负,旋即吼了说话的汉子几句,才朝着黑履道人歉声言道。 “客人莫怪,这徐二郎自从被东郭仙人医好了寡母过后,便成了这副模样了。东郭仙人在其眼里头便是天下第一仙人,恨不得将他那老妻老蚌怀珠的事情,都感激到那东郭仙师身上去。” “哈哈,老丈这话说的。”乡下人说话诙谐,逗得黑履道人也乐得出声,这时候酒肆旁边又来了一群蒙童,小娃娃正是馋的时候,看着桌上的菜肴留恋不已。 黑履道人看得有趣,将手中还未吃完的一把茴香豆尽数分了下去,收获了一片感激之声。 老掌柜见这外乡人如此大方,便就更乐得与他说话了,言语中又谈起了东郭仙人的事迹,言语中也多是溢美之词。 黑履道人又听了老掌柜赞了东郭仙人好一阵,什么行医施药、雪夜布粥,听得黑履道人都有些感慨。 修行人里头不是没有心善的,但真似东郭仙人这样,能得这村子里的村民尽数称赞的,倒是凤毛麟角。 在许多在村寨镇乡做土霸王的修行人眼里头,仙路既然已经不通,那便只有享受一途。残民施虐者比比皆是,少睡几个童男童女,他们都自觉心善了。 这东郭仙人竟然能被如此赞誉,倒也让黑履道人来了兴趣。勿论其是在蛊惑人心、还是真心造福黔首,黑履道人都想去看一看他。 若是蛊惑人心,另有所图,自是要一剑斩了;若真是个善修士,黑履道人受过山公教诲、也有重明宗老掌门的言传身教,也可以给他一番造化。 从老掌柜口中得知这东郭仙人隐居在村外矮山上的一处野寺,黑履道人又买了一缸浊酒,饮了一瓢过后,又让老掌柜赠与了在座宾客,便洒然离去。 行到矮山之上,不多时黑履道人便发现了老掌柜口中所言的那处野寺。 这东郭仙人的修为怕是低得可怜,野寺外头这点粗陋的禁制怕是都拦不住血气充裕些的寻常武宗。这等禁制自是拦不住黑履道人,衣衫不动,迈入寺中。 寺中只有一个灰衣老叟,青冠长衫,身前摆着一钵一拂尘。钵中还残留着一些稀粥野菜,只一看这道人便知其过得十分清苦。 此刻他正埋头跪在一尊不知是仙是佛的泥塑像下头,诵经不停,给这破败的古寺营造出了一丝神圣静谧之感。 “嗨,演得不错,某差点便被你瞒过去了!”黑履道人只一打量,眸中精光一闪而过,面上露出些惊喜之色。 道人听了黑履道人的话,充耳不闻,连头都未抬起,兀自诵经不停。 黑履道人只轻声说道:“怎么,陈野,你还要再演么?!” 飞剑亮起,似是让这阴暗的古寺里头,布满了阳光。 感谢鲤鱼王使用无敌的水溅跃、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飞志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00章 颇费手脚 第200章 颇费手脚 “黑履道友,好久不见呐。上次见你,还是何道友和你一起来我草巫教赴宴的时候。” 室内清朗的诵经声戛然而止,古素的野寺中升起一丝静谧之感。 陈野合了道书,背脊似一只熟虾一样微微弓起。 他瞄向了身前那把飞剑,看到它亮得骇人,表情微微惊愕。 为了匿藏踪迹,陈野成功筑基过后,便一直隐居在这小村落不问世事了,一心疗伤与修行了。他早年得来的这部易容法术品阶不低,唤作《天巧演》,乃是洪阶上品的法术。 因了多年来,困顿于筑基得来暗伤的修为几无进境的关系,他便把许多精力,都投在了这门法术上头,已修成了趋于圆满之境。 陈野本以为易容过后,莫说极亲近的师兄师弟,便是寻常假丹都识不得他真面目,在他自己想来这已是小心至极的举动了。 只是未想过,这黑履道人目力居然如此惊人,竟只当面看了一眼,就立即辩出了他的身份。 “早知若此,当年便不看重明宗何家人的面子,直接杀了这小子又若何。”陈野心中想起了一桩旧事,感慨起来。 当年黑履道人修为还低时,因为一些小事,杀了草巫教的外门弟子。 黑履道人未成长起来之前,一个连个练气后期修士都无的禾木道,在平戎县又算个什么东西?草巫教何等势大,当时门中的长老本来属意要禾木道以命抵命的。 当时黑履道人那没胆子的师父听闻过后,都快直接答应了,却是重明宗姓何的来找陈野说情。 陈野念着当时重明宗还未彻底败落,何家人又连出了三代重明掌门,姓何的也赔了不少灵石,这才答应下来,使得黑履道人逃脱此劫。 “陈野你当真老了,上次我见你,是我和何兄,剪灭你麾下一十三个收集童男精血的血奴的时候。” 黑履道人摇摇头,并未理会陈野拉拢关系的话语,此时他看向后者的眼神透着些感慨。 那年他因为草巫教的外门弟子生剖紫河车炼制邪丹,将其斩杀。当时他年岁还轻,行事不周,消息被同门师兄得知后,出首告到了草巫教那边。 事后陈野虽然的确未再追究,但那是大兄拿出了大笔资粮作为赔偿、自己又立下将来不得主动报复他家的血誓后,才换得的性命。 可不是因了陈野这厮宅心仁厚。 反观自己,哪怕筑基过后,都未违背血誓、都没有特意为难过任何一位草巫教门人,这才叫宅心仁厚。 他黑履道人,立志是要做那顶天立地的汉子,可不欠眼前这老修一丝一毫! 这陈野年少成名,是平戎县上一代人中数得着的人物,当年一度被草巫教当做宗门崛起的希望、平戎县最热门的筑基人选。 他早先在平戎县可是非一般的风光,草巫教在他的治理下也锐意十足、开疆拓土。便是何掌门与黑履道人这等人,都心甘情愿地以晚辈自居。 谁料到了后来,陈野筑基失败,自此一蹶不振。 再后来便是陈野成日闭关养伤之余,寻找各类偏门筑基方法,都无什么用处。到最后,还是用了左道方法,才能得筑基的。 但陈野能以练气之身杀了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之后得证道基,这等经历,便是放在整个山南道都颇为鲜见。 可黑履道人看着眼前这个老熟人,心中却杀心顿起。 眼前这个人与他那师兄史理,是一丘之貉,为了道途,天下苍生、骨肉血亲,在他们眼里头都是一笔资粮罢了。 这是正儿八经的邪修、实打实的枭贼,就是不要州廷开出来的那点儿赏额,今日也不能放过他了。 “是么,那还真是道友的记性要好些。”陈野长叹一声,心中知道这场厮杀是免不了了。 他掩在手中的灵决一变,白骨幡迎风而涨,一尊白骨魔神当即现出,震碎了这座已经不知道荒芜了多少年的野寺。 朽木破瓦簌簌落下,大片尘烟扬起,似是给身材硕大的白骨魔神披上了一层灰色光晕,使得它看起来多了一些诡秘之色。 黑履道人却不管这些,飞剑一震,数道剑光将白骨魔神轻轻一拦,后者手中的金刚杵伴着巨吼声与剑光猛然相撞。 金刚杵散成灰烬,剑光却去势不减,在白骨魔神暗黄色的板甲上留下了数道深痕。 陈野面色不好,暗自心惊:“这金叶筑基当真不凡,黑履道人的飞剑比起自己之前对过的审卬厉害不知多少。 这还是自己已经成了筑基,若是自己还困于练气之境,怕是连他随手施来的一道剑气都抵不得,当场便是身死道消之局。” 只是试探性的一招,陈野心中便已心生退意。 他筑基初成,连一身的灵力都未转换完成,手中最为得意的白骨幡也还未来得及购买灵材,晋升为真正的二阶灵器。 事实上,山南道绝大部分的筑基真修,若没有家族、宗门、师长其一扶持,那么不经过一些年岁的积累,也攒不下来一件二阶灵器。 陈野虽得了审卬的多年积累,但又要隐匿行踪,生怕拿出些物什来,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这就使得他哪怕守着审卬的积蓄,也无一件趁手的灵器可用。 这些年来陈野当真只是枯守野寺,连收集凡人修士血气都未做,真真是丝毫不敢妄动。 这老修本想着自己只待避过了这几年风头,南安伯的鹰犬们都把审卬身死的这档子事忘得差不多的时候,便可离开云角州海阔天空了。 不想只一反常态的闲来做做好事,却也被这黑履寻到了,当真倒霉。 若是审卬这类青叶筑基当面,伤势未愈却已实力大进的陈野说不得不消灵器傍身,照样可以全身而退,甚至战而胜之。 可此时面对黑履道人,陈野是当真无有一丝信心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便从其人手中逃出去。 莫看黑履道人只随手出了一剑,白骨魔神也犹自未散,还立在远处咆哮不停。 可陈野此时握持着白骨幡的右手却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手腕上有数处经脉已遭了剑气侵袭,出现了许多细微的创口。 那经脉撕裂的疼痛陈野这个狠人却是不怕,但因经脉受创而导致了体内灵力运转不畅,此类伤势,在与黑履道人这等对手对敌的时候,便是要命的了。 陈野面沉如水,心知这时候可不是露怯的时候。 想到此处,陈野一抖白骨幡,掀起大片阴风,白骨魔神瞬时精神大作,眉骨下头的两点萤火燃得愈发旺盛,隔着丈高便让地上的朽木碎屑尽都燃起。 白骨魔神再重重一踏,便有无数火团升起,点点星火相映成彰,只见这时白骨魔神双手一搓,手中玄光一抹,凝出一柄一人宽窄的血剑在手,朝着黑履道人便是一斩。 血剑拂过,一道夹杂着浓烈血气冤念的凌厉剑光出现在了黑履道人面前,声势惊人,肃杀之气充斥左右,令得本还浓艳的日光似都凉爽了许多。身经百战的黑履道人哪看不出陈野这外强中干的模样,他连在康大掌门婚宴上含怒出手的费南応都半点不怕,又何惧陈野这一个将将筑基初期的外道筑基。 眼见黑履道人手中飞剑仍是不变,数道平平无奇的剑光划散无数星火,半点不让地迎着血剑斩了过去。 “砰!”两方相撞,白骨魔神再次凝成的血剑又被剑光斩成齑粉,那道声势惊人的血剑光华在黑履道人的剑气之下,连一息都未坚持下去,便被击散在了此方天地。 黑履道人的这数道剑光击灭血剑过后,威力不弱分毫,又是分毫不差地斩在先前白骨魔神胸甲上的数处创痕之上。 而陈野白骨幡召唤出来的这尊硕大的白骨魔神,在又承受了数道剑气过后,也终于坚持不住,自胸部创口开始,全身骨骼上头布满细纹,最终散成一摊碎骨,再不能战。 陈野面色登时难看至极,黑履道人这一剑可不是简单地湮灭了白骨幡召出来的白骨幻象。 白骨魔神轰然倒下过后,陈野手中的白骨幡便是“唰拉”一声裂开一道尺长的口子,陈野面白如纸,喉头涌动一阵,再按捺不住,“哇”出一大口恶血。 其维系数年都未变化的《天巧演》这道秘术也终于维持不住,现出他本来真容。 只见陈野曾经一头雪白的长发已经浓如墨色,数年前那副将死老修的模样也变作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道人。 只有从一双浊目之中,还看得出他阅经世事的疲态。 黑履道人当然晓得这是伤了陈野的本命法器过后,才令得他遭了反噬,得势不饶人,又是一剑袭来,当即便要将陈野从中一把斩成两截。 陈野张口一吐,无尽黑红的符水便从其肚中吐了出来,黑履道人飞剑速度登时一滞。 这时候又有十数只青目红牙,豹头熊掌,浑身黑肤上密密麻麻尽是毒囊的丈高丑物从符水中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对着黑履道人的飞剑以身相迎。 脏黑的巫兽血液不多时便将飞剑外表浸染得黯淡无光,但黑履道人的剑术造诣却远不是败在陈野手头的那个审卬可比的。 只见他手中法诀一变,吐出一道炫白玄光,割开符水打在飞剑上头,飞剑登时嗡嗡作响,上头附着的脏污立时一扫而空。 饶是陈野别出心裁地将十数只练气圆满的巫兽掩藏在吞水术之中,但这些蠢物还是犹如螳臂当车一般,被黑履道人的飞剑似串葫芦一样,挨个穿过。 细密的剑气将巫兽的血肉骨髓尽都剿落在符水当中,根本无法再侵染飞剑本体分毫。 又是两道手段被黑履道人轻松击破,陈野老眼中现出惊愕之色,不过当机立断,倒是撮指往后一划。 两条细微的红线交叉印在陈野的背上,其尾骨附近的大块皮肉倏然翻开,饶是陈野这等狠人,都面有痛色。 一阵难听的摩擦声响起,陈野伸手往后一握,一把半黑半百的飞剑竟然贴着他的脊骨,被陈野拔了出来。 黑履道人目光一凛,他修道时间虽短,不过才几十年罢了,可前些年也去州外闯荡过一些日子,见识不浅,自诩不是那些闭门造车的无知蠢修。 可陡然一见陈野如此动作,却还是禁不住讶然出声。 惊愕归惊愕,黑履道人的飞剑没有丝毫停滞,剑锋照着陈野眉心点了过去。 剑气惊人,还有数丈之远,陈野眉心便绽开一个细口,殷红的鲜血却是根本止不住,从眉心淌了下来,将陈野苍白的脸印的阴森可怖。 随着黑履道人的飞剑愈来愈近,陈野脸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大,开始只有牛毫粗细,旋即整个额头的皮肉都被翻开,露出森森白骨。 陈野却兀自不管,任凭大股鲜血汩汩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整个人仿似从血池中走出来一般,也置之不顾。 手中灵决变幻飞快,最后手结剑印,步踏太极,其手上那柄飞剑的白色部分突然消逝,从陈野手中飞射而出。 “锵锵锵锵”,一黑一白两柄飞剑在空中又是交击数次,才各自退回其主手中。 飞剑落手,黑履道人只是目露诧异,感觉剑身微颤,剑柄烫手,轻咦一声; 陈野却是狼狈不堪,从脸上与背上两处巨大创口中流下也渐渐少了许多,也不知是止住了还是快流干了。 陈野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惊骇非常,这黑履道人当真如此难缠,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居然才只将他这一剑挡了回去。 要知道他这柄飞剑是从审卬手中得来的,后者已将此剑练成了本命法器。 审卬已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他打上的本命烙印,陈野仅凭寻常手段,要想打磨干净,再行温养,不个十数年时间,怕是都难功成。 于是陈野便从宗门典籍的故纸堆中翻出了这门“血骨浸器”的秘术,虽然痛苦非常,但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将这把二阶灵剑稍稍御使一番,也已足见这门秘术的神奇了。 可现在陈野却清楚,即便自己费了如此大的心力,也远不是黑履道人的对手,莫说取胜,此时他身受重伤,诸般底牌也尽数被破,便是连逃也近乎不可能了。 殊不知陈野对面的黑履道人也暗暗心惊,这陈野果然不是易于之辈,才筑基多久呐,这般手段便比他前些日子斩了几个筑基还要难缠些了。 当年草巫教的积累若是再丰厚一些,为陈野购得到一种高阶些的筑基灵物,令得他不用冒险冲关,受了不可修复的暗伤,说不得陈野便已早早筑基。 平戎县也会早在黑履道人横空出世之前,就出现一个厉害人物。 只是如今双方前有旧怨,后有红,黑履道人于公于私,都不会放过眼前这老修才是。 飞剑再次祭出,陈野目露绝望,再次横剑一接,这时候他手中的飞剑剑锋已经现出白色,威力大不如前,被黑履道人轻松斩落。 飞剑瞄向陈野脖颈,这时他已无余力可避,眼见血线就要析出。 此时一只黝黑的大手骤然出现了陈野身前,将黑履道人的飞剑一把擒住。 “喀拉”,大手被狂暴的剑气尽数搅碎,而陈野却因此留得性命,先前便被大手抛出老远,正瘫坐地上。 黑履道人收起飞剑,看向来人,面沉如水。 感谢难啃了哦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羊驼启点的两张月票 感谢脸谱风、书友20191003232314367、孤影牧风、牛头小德、魇豪、临海九天、书友20230906140751652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01章 山公负伤 第201章 山公负伤 “两仪宗黑砂峰峰钤宋雪桥,见过黑履道友。”一个穿着黑袍的老叟看着幻化出来的黝黑巨掌被黑履道人的飞剑轻松搅碎,心中稍稍惊讶,却还是面带微笑,从容说道。 黑履道人先瞄了眼瘫在地上生死难料的陈野,才又转头看向自称宋雪桥的黑袍老叟,颇觉难缠。 莫看对面这名字起得雅致好听,其身上的那股血煞之气,便是他那件灵器法衣也近乎掩盖不住。一眼便看得清,定是修行了厉害的邪法。 两仪宗历来号称九峰二十三脉,但这黑砂峰却是不在这其中,是在近二三百年才出现在世人眼中的。 相传这是两仪宗的大长老,结识了一位金丹大成的上修过后,以为知己,这才在芦溪山内新开的法脉。 此峰中人向来低调,外界的修士也少有人知晓他们的底细。 只看眼前的宋雪桥便是如此,其人修为高深,法术精湛,筑基境内的修行怕是已趋于圆满,下一步不是尝试结丹,便是要缔结假丹。 可即便是这等人物,也名声不显。在两仪宗的黑砂峰内,更是也做不成峰正,只得为七位峰钤之一。 以此足见此峰虽是新立,实力却也不逊于两仪宗内其他九峰多少,同样惊人。 黑履道人心中瞬时起了计较,若是只有这宋雪桥一人,也不是不能斗上一斗。 可要不要为了缉拿陈野一事,而彻底得罪了两仪宗,哪怕只是其中一峰,黑履道人便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眼见黑履道人握持飞剑并未再动手,宋雪桥面上笑容更甚,开口言道:“州廷暴虐,动辄破家灭门、伐山破庙! 黑履道友应当晓得,陈野道友是不是杀害子枫谷审掌门的凶手还犹未可知,便落得个门人四散、宗族凋零的下场。 道友却不要想差了,贪图州廷那点蝇头小利,便要与云角州诸多正义之士为敌了?” 什么是正义之士?在两仪宗眼里头,但凡愿意跟州廷作对的,哪怕是屠虐生民、祸害苍生,也都称得上是正义之士。 而在州廷那头,这个标准,怕也相差不多。最多也就是州廷多少还顾着点匡家人的脸面,会不咸不淡地规劝几句罢了。 黑履道人听得宋雪桥此言,面色渐渐和缓下来。 他是已成金叶筑基,结丹有望不错; 可结丹有望之人犹如过江之鲫,他今日若是真正的金丹上修,宋雪桥这厮若敢多言一句,一剑斩了就是,便是两仪宗知晓了,怕也不会多言一句。 可他现在还不过筑基初期,前途是有,可在诸多假丹、金丹眼中,也未见得算是个什么人物。 黑履道人不知道这黑砂峰要带这陈野回去,仅是为了打州廷的脸,还是别有所图,可若是因此卷入州廷与两仪宗的纷争里头了,于他而言,可就不太妙了。 黑履道人想要缉拿陈野回去挣份红是事实不错、可想要诛灭陈野这一邪道筑基也同样是出于本心。 但若真要他处于与两仪宗对立的位置去做成此事.黑履道人可没有那么公正无私。 “既如此,此事某就.”黑履道人话未说完,便觉一道身影正在飞速朝自己接近,与此同时,对面的宋雪桥同样感觉到了来人。 宋雪桥倒是果决,他清楚黑履道人心中对于擒获陈野的念头已并不坚定,不管来人是敌是友,自己只消将陈野带回黑砂峰便是。 虽然峰正安排下来的任务还未尽数完成,但他陪着陈野匿在这个村子里头,已经有些时日了,回去之后,多少也能交待过去了。 宋雪桥想到此处,眉头舒展开来,旋即撮指一抹,一道玄色灵光便覆在了生死不知的陈野身上,再挥手一招,陈野便化作个小儿人偶大小,落入了宋雪桥手上。 只见宋雪桥身上的灵器法衣灵光流转不停,黑履道人便晓得前者这是要走了。 此时来人也已经近了许多,黑履道人也感受到了其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正待诧异之际,一道白光掠过,宋雪桥身上法衣散出一团黑气,将白光尽数接下。 这老修眼睛微微眯起,只这一击他便能感到来人实力很差,仅在筑基中期左右,这等小角色,也敢来拦自己,有些蹊跷。 可这会儿不是探明究竟的时候,寻常时候,对付这等人,不过是三两招工夫便能料理,此时最重要的,还是先带陈野回去面见峰正。 这道理不消多想,宋雪桥法衣灵光一震,其上居然还带有少见的飞天禁制,便要带着已化作人偶大小的陈野往黑砂峰回转。 却是不料此时,一道凛冽的剑光袭来,宋雪桥先前由法衣显化的黑气旋即便被击散,不得不又祭出一面鬼脸盾牌,才算将这道剑光接了下来。 宋雪桥面色登时一变,来人是谁?怎么连黑履道人都跟着拔剑了?! 宋雪桥这边还在诧异,便见一个草履猢狲已经从远处遁到身前,手中握持着一把玉钺灵器,朝着自己当头划下! 再近了一看,这猢狲不过只是一个练气小修,只是招式犀利,根基又非止一般的浑厚,这才使得他暂时有了寻常筑基中期修士的威力。 但饶是如此,区区一个练气小修,在宋雪桥这类可以尝试结丹的大人物眼里头,当真跟草芥一般无二。 “哪里来的猢狲,居然敢对本座出手。”宋雪桥心中升起一点怒意,大喝一声:“好胆!” 宋雪桥伸出右手,一股暴虐的黑色玄光凝聚成型,紧接着其面前便出现了一只丈许高矮的黑色巨掌,朝着猢狲当头捏去。 无数怨气冲得手持玉鉞的尹山公大感不适,他虽因妖灵侵蚀多得了一甲子阳寿,又因了多年了始终秉持道心用心修行,但归根结底,也还是只在练气境界。 尹山公能与寻常筑基真修斗上一斗都已是难得之事了,但这点分量,在宋雪桥眼里头,可不够看。 眼见尹山公的玉鉞灵器奈何不得宋雪桥凝出来的巨掌,就要被一把捏碎一般。 黑履道人却是急了,尹山公泽被云角州众修许多年月,万万不能在自己面前有个闪失。 宋雪桥幻出的巨掌如刚才一般,又被剑光轻易搅碎,令得他这时候也来了气性。 宋雪桥先时忌惮黑履道人无非是因了对方道途远大,不想轻易得罪,可不是真怕了他。 想他宋雪桥身为金丹弟子,一峰峰钤,在山南道都算数得着的人物,哪能真容忍黑履道人一个才将筑基的修士屡次三番地出来横跳! 老修将陈野幻成的人偶贴身收好,一指点去,一股迅疾的劲力穿向才将将从巨掌中挣脱出来的尹山公,快如闪电,转瞬即至。 黑履道人快步到尹山公身前,同样并指一点,劲力散开的同时,远处宋雪桥盾牌上的鬼脸大口一张,十数个附着蓝焰的骷髅脑袋被次第吐了出来。 这些个骷髅脑袋各个都有酒坛大小,甫一现身,恸哭之声便瞬时萦绕在了尹山公与黑履道人身边。 尹山公闻声过后只是微微皱眉,黑履道人却是眉头紧蹙,似是连向来坚毅的道心都在轻轻颤抖。 “好厉害的邪术。”从交战伊始到现在,黑履道人头一回在心中惊叹了一番。 这山南道、这大卫仙朝玩骷髅头的修士不知凡几,便是一个寻常练气邪修都能玩出来。 黑履道人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剑下斩了不知多少,也不知靠着一柄飞剑从多少厉害邪修的骷髅头下逃得性命,可能只靠哀怨恸哭之声,便影响他本人道心的,却是头回见到。 这是寻常假丹都难做到的事情。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尹山公的吟唱声在黑履道人耳边响过,便见前者敏捷地避过当面一个骷髅脑袋的撕咬,玉鉞的刃面亮起白光,朝着下一个骷髅脑袋狠狠斩了下去。 “铮”,金铁交击之声过后,骷髅脑袋被削了一截下去,凶性不减,朝着尹山公猛扑过来。 尹山公又暂歇手中灵器,沉心静气,双眼直视骷髅脑袋中的两股萤火,哪怕被灼烧得双眼落泪,亦是半点不让。 随着骷髅脑袋愈发接近,尹山公才一张口,大股炽热的妖炎从其口中喷出,便将当面的数个骷髅脑袋尽都燃成灰烬。“这这是丹火?!”宋雪桥目露惊色,这时候他可半点顾不得心疼自己要数年工夫才能炼制成的一个蓝焰骷髅了。 见多识广有位金丹上修做师父的他自然认得出来,这猢狲口中吐出的妖炎虽然威力不大,但本源品质却是极高,定是丹火无疑。 “这厮是跟哪位上修关系莫逆,还直接就是金丹血裔?”宋雪桥心中惊疑。 金丹之下的修士若想使用丹火法术,那么照常理而言,便是要金丹上修亲自施法,引一束丹火本源才能得行。 可是这丹火本源何等珍贵,便是金丹上修也要耗费大把精力才能补齐,若不是极为亲近之人,怎舍得如此做呢? 以两仪宗而言,金丹门人几要以百计,可能得如此恩遇的,宋雪桥却也只听闻过当代大长老的独女一人而已。 “可眼前这猢狲居然能以练气之身便修有如此厉害的道术!” 宋雪桥想到此关节,手上的力度便又轻了几分,得了尹山公提醒的黑履道人复又御剑斩来。 一时之间,场内剑气纵横,将原本嚣张的蓝焰骷髅也尽数压了下去,宋雪桥拂手一招,鬼脸盾牌猛地张口一吸,场中的骷髅头又尽数被鬼口吞回肚中。 做完这些宋雪桥面色不好,他自己有所留手是真,可眼前这杂毛道人飞剑犀利同样是真。 再加上一个深浅不知的猢狲,现在看来,要想轻易地将陈野带回黑砂峰,却是一桩难事了。 既然威压不服,那便继续以宗门势力恫吓便是。 作为宗门弟子,宋雪桥做起这些事来轻车熟路,前倨后恭的面色变换起来亦是应付裕如。 修行人嘛,为的是长生久视,哪能回回都打生打死。 往往交手不利,宋雪桥只要把两仪宗的牌子搬出来,便多少也能挽回一些局面,至少在左近几州用这一招,是百试不爽! “不知是哪位道友当面?宋某是两仪宗掌刑长老具威上修门下,奉黑砂峰峰正蒋元丹主敕令出门行走,还望道友行个方便。” 假丹不是金丹,不能冠以上修的尊号,只能以丹主称之。 宋雪桥口中的具威、蒋元皆是他的后台,后者虽远比不得前者正品金丹之尊贵,可在假丹之中亦是数一数二的存在,黑履道人亦是有所耳闻。 他是个剑修不错,却不是那种靠着一柄飞剑便要战天战地的莽撞人。 现在若是罢手,在宋雪桥那边,当还有转圜的机会,令其不至于太过针对自己。 黑履道人想到此处,刚要朝身边的尹山公开口,却见后者已经又手持玉鉞冲了上去。 “州廷从京都大理寺带来的那位老修对我说,陈野是换了血,服了史理当年用满城黎庶炼成的那枚血基丹才筑基成功的,这等人,一个都留不得!” 尹山公说话声音一如既往的粗重,其声虽如洪钟,却带有一分浑浊之感。 黑履道人听不懂尹山公口中的血基丹是什么,但见了后者出手,便是想也不想地扬剑挡在最前。 宋雪桥脸色大变,这两个山野蠢货,怎么连金丹上修的名号都不忌讳了,峰正的事情怠慢不得,宋雪桥放出信符,传诏左近的两仪宗同门皆来援助。 黑履道人将他动作看得真切,想要拦却是来不及了,只得将手中飞剑的力度再增一分。 三人乱战一阵,期间令宋雪桥颇为庆幸的一点却是,尹山公那最为让宋雪桥忌惮的妖炎却是再未使出来了。 前者虽因了妖灵侵蚀的遭遇得了一丝金丹丹火本源藏于丹田,可却难以频繁御使,要每三年才能施展一回。 好在宋雪桥不明此事,斗法之余却也暗自防备,这才使得他在与黑履道人与尹山公的斗法之中处于劣势,根本遁逃不得。 黑履道人剑法卓绝,宋雪桥纵是金丹门人、筑基圆满亦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才能与之相抗。 什么血光鬼气、骷髅炼尸,在对方的剑光之下,往往都撑不住几个回合便要消散。 本想擒下这个猢狲拿捏黑履道人,却不想这猢狲虽然修为低微,身法却是鬼魅非常,自己面对黑履道人不敢分心太多,一时之间,居然拿不下他。 他那件玉鉞灵器虽然威力平平,却带有玄门正气,隐隐克制己身手段。 与这二人合战一处,倒令得宋雪桥暗呼难缠。 早知若此,自己还不如早些擒下陈野复命,才懒得听那峰正的交待,仔细观察他行气、采气之法,记载清楚过后,再行其事! 正在三人酣战之时,一个岳美姿仪的修士又赶了过来。 “山公!黑履前辈!”秦苏弗的出现令得黑履道人微感诧异。 就算前者成就的是冰叶道基,这才多长时间,怕是连灵元转换都未完成,战力还比不得尹山公,对上宋雪桥这等强手,来了便不是助拳,而是添乱了。 尹山公也是若此想的,自己跟随秦苏弗受了州廷敕命出来巡检各县生民,途径此处时自己才寻到了疑似陈野的踪迹。 抛下秦苏弗紧促赶来,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这时候再将秦苏弗要来助阵,尹山公还来不及喊,一道银色刀光倏然落下,斩在黑履道人飞剑之上。 正在与黑履道人周旋的宋雪桥抓紧机会,鬼脸盾牌当即吐出一枚墨色尖牙,直往尹山公身上打去。 尹山公躲避不及,玉鉞与尖牙相撞,却不能敌,尖牙方向一偏,划过尹山公法衣,在其肩上擦过,一道白汽升起,尹山公肩上的血肉登时溃烂大片。 黑履道人心道不好,当即撮指将飞剑召回护在身前,抓起尹山公与秦苏弗便遁逃出去。 宋雪桥刚要再追,却被先前那道刀光的主人拦住。 “岳澜,你因何拦我。”同是筑基修士,但宋雪桥自诩是岳澜前辈,后者又没有个金丹师父,于是哪怕是因了岳澜的缘故才击退了黑履道人一行,宋雪桥口中却还是不怎么客气。 “宋峰钤,黑履道人不是好相与的,咱们若是斗得久了,把费南応甚至匡琉亭召来了。现在金丹不出,咱们两仪宗内都无几人是他二人对手,届时怕是连你自己都难走脱了,更莫说完成你家峰正的交待了。” 岳澜却也不客气,当即回怼过去,令得宋雪桥面色难看。 “呼,多谢岳师弟援助之义。”听了岳澜之言,遭遇不顺的宋雪桥沉默一阵,总算将心情平复过来,这才出言告谢。 岳澜回礼,开口言道:“宋师兄,师弟还有别的事情,便不久留了。师兄还宗路上还请小心,近来可不太平。” 岳澜说完,闪身离去。 宋雪桥停在原地,手中紧攥着人偶,不一会儿,亦往芦溪山遁去。 感谢羊驼启点、香小帅、扮神仙的妖怪、大甸子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02章 火龙相邀 第202章 火龙相邀 “啊,山公竟然负伤了!”康大宝在闻听黑履道人带回的消息过后甚是紧张,毕竟尹山公于云角州修士而言,意义可非同一般。 他从重明坊市匆匆赶回重明宗的时候,黑履道人正在与裴奕对弈,后者语气里有些后怕。 “嗯,宋雪桥那厮的道术厉害,若不是南安伯差了宗室配给他的医官出马,用了宝丹秘药,山公怕是就危险了。 好在山公是有福之人,我从州廷回来之前,他老人家便已经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了。秦小子正在那里日夜守着,倒是不消你们再操心” “这就好,”康大宝才长出口气,却听黑履道人那头又接着说道:“陈野被两仪宗带了回去,匡琉亭却未有什么反应,这不太正常。 依着他的脾性,本该是要发作一场才对的。由此我猜近来州廷说不得要有大动作,我从州廷回来途中问过叶真,他却也说不准,你且注意些罢。” “是。”康大掌门恭声应道。 “还有件事,因了新云盟初建,书剑门与子枫谷两个宗门便各有一名筑基身陨。叶真那头与我说,州廷那边为了抚恤民心,各赐了他们两家一枚筑基丹去。” 比起言及山公伤势的时候,黑履道人说起此事却是轻描淡写,瞄向棋局再落一子,语气也不带丝毫波动,似是在谈论什么家长里短的寻常琐事一般。 黑履道人言这事情,康大宝在坊间便有所耳闻了,只是不知真假,今天得听黑履道人也这么说了,自是不会不信。 黑履道人话音落地,康大掌门的圆脸上旋即露出些艳羡之色来:“伯爷这次甚是大方,小子初时闻听这消息时还道是闲人胡诌,未想到居然真有此事!” 筑基丹于云角州这类乡下地方而言,当真是一件珍宝。 寻常练气家族得了一枚,便可有逆天改命的机会;就是筑基大族得了一枚,说不得也可保全将来一二百年的富贵。 两家既然各得了一枚筑基丹,想来其家中定不缺少亟待筑基的练气九层修士的,假以时日,怕是有不小概率便要再出一位筑基了。 “想来不久后又得送礼了。”康大掌门首先念叨的是这件事,随后才无悟出此事也好也坏。 虽然此事一出,各家主事为州廷做事时怕是要再卖命些,毕竟家中当家的筑基真修若有折损,州廷那边的确是肯给抚恤的,这着实是各家最在意的事情。 但.这么一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多少练气高层的修士在心里头要盼着自家长辈“殁于王事”呀? “筑基丹只是对于云角州这类穷地方才稀奇,在京畿望族都算不上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匡琉亭有这手笔,倒不稀奇。” 黑履道人有些瞧不起康大掌门那没出息的模样,随手又落一子,便看得对坐的裴奕眉头又紧了一分。 裴奕再看一眼棋局,眉头皱得更紧,额头上亦渐渐有冷汗析出。 心中暗暗腹诽:“无怪这黑履前辈这般青睐自家掌门师兄,就看这棋力而言,简直是高山流水、伯牙子期.” “师叔说得是,不过这对咱们新云盟来,总是好事,”给人卖命,康大宝自然是希望老板越大方才越好。 旋即又开口言道:“还有一事,先前韩道友又来了,许是已从外头得了些师叔已经出关的消息,特意找上师侄我来闹了一通,言称还是想要拜见师叔。” “懒得见,”黑履道人横着眉一拂手,“让他给禾木道那些人带个话,我的名头好用,可这因果难担,让他们好自为之。” “是是是”康大掌门听了黑履道人如此说,脸上登时笑得跟朵似的,心中那丝微不可查的忐忑也消散下去。 扔下满脸苦色的裴奕和兴致盎然的黑履道人,康大宝甫一退出静室,便见到了守在门口正焦急等待的韩姓修士。 谁料康大掌门才将黑履道人的话和善些的转述出来,便将韩姓修士激得跳了起来。 “姓康的,师叔真是这么说的!你可不要诓我,需知道,我才是师叔的正经师侄。”韩姓修士上次跟康大宝瓜分草巫教典籍的时候很有些默契,两人在这之前也有些关系,近来几次酒宴更是相饮甚欢、相处颇佳。 饶是如此,几次三番求见下来还是见黑履道人不得,韩姓修士终究还是破了防。 要了亲命了!天可怜见! 禾木道从一个破道观起家,三四代人才盼出一位筑基来,天天待在别人家算怎么回事。 现在新云盟另外几家筑基势力,都趁着黑履道人的凶狠战绩都在外头开疆拓土呢! 自己禾木道家里头一堆人也等着出去欺男霸.呸,光大门楣呢,可做这些事没有个筑基真修撑腰,心里头终是悬吊吊的,那可怎么行! “呐,门我可不敢锁,韩道友既然是黑履师叔的亲师侄,那某也不敢拦,请便就是。”卖货郎出身的康大掌门见惯了修士耍无奈,有的是办法。 “你你!”韩姓修士瞄了两眼房门,踌躇一会儿,还是没有推门的勇气,跺跺脚甩袖走人。 康大宝跟到山门外头,目送其离开。 “好家伙,这厮都用得起飞舟了!”康大掌门见了有些诧异。 毕竟重明宗现在虽有两艘飞舟可用,可一件劣些的,是从平戎县令罗恒那儿“借”来的;一件灵器级别的飞舟,又是黑履道人暂借给他们用的。 认真说起来,莫看重明宗这些年颇有点团锦簇的兴盛样子,其实若要用公帑购置一艘飞舟自用,还是有些吃力的。 就是众师兄弟里头,也只有叶正文这位早年间靠着灵鉴挣了不少灵石的富户,捡了便宜购得过一艘残破的飞舟,托人大修过后,勉强能用。 眼见韩姓修士一不消公器私用、二不消依赖长辈,自己一人便可用得起一艘簇新的飞舟,康大宝心中着实有些吃惊。 无怪黑履师叔不愿意搭理你们,这些日子你们是盘剥了多少势力,凭你姓韩的自己挣,下辈子也难买得起! 转头回去,黑履道人已经险胜了一场,正在开心,见康大宝回来,随手掷出一个一看便颇为高级的金丝储物袋来。 “拿去,路上顺手宰了个不长眼的野筑基,这些我用不上的。” “诺。”康大宝圆脸上瞬时盛开笑容。 “不要拘泥外物,修为才是根本。”黑履道人稍显无奈地摇摇头,又告诫一声,这才飘然离去。 康大宝见黑履道人离去,旋即也跟着叹了口气,心道:“师叔这回怎么走得这般早,还想求他顺道去趟重明坊市,先把火龙道人宰了的。罢了罢了,宰筑基嘛,还是得从长计议。” 见得黑履道人离去,裴奕长舒口气,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废了弈棋这门技艺,便见康大掌门已经喜滋滋地坐上了黑履道人先前的位置:“师弟,来来,师兄我再指点你下。” 裴奕一愣,旋即背过头去:“(脏话)”————重明坊市 袁晋照常结束了一日的巡逻,卸了法甲,回到不良帅官寺暂歇。 他每日三餐皆是野平水去重明小楼端来的,这个老实孩子性子有些木讷,对待袁晋这位师父却是孝顺得很。 按袁晋自己的话说:“便是亲儿子,也没有如此孝顺的。” 近来袁晋的心情却有些不好,今年的升仙大会刚过,小儿子袁如意却是个无灵根的。 这孩子本还不觉得有些什么,直到被两位母亲抱着哭了一晚上,才觉察出来有些不对,便也跟着郁郁起来。 家里头的儿子婆娘都不高兴,袁晋这个当家的,自然也更高兴不起来。 虽说他早在袁长生测灵当日便想出了一套“做个富家翁未必比不得做个苦修士”的道理来说服自己,但眼见自己向来疼爱的小儿子不能登上求仙之路,袁晋心中又如何不伤心呢? 他可不是他那授艺师父戚不修,大几十号子嗣,伤心都伤心不过来。 加之今年重明宗也走了背运,本来按说原本由野家管辖的凡人城寨此次也纳入了重明宗的选材范围,但却还是颗粒无收。 这也使得向来喜欢在饭堂祭祖的康大掌门做出了些改变。 今年的万寿节上,全宗上下都换上了宗门制式的簇新道袍,站在祖师堂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祭礼大典。 只是这通热闹过后,到底有没有用,还得看明年收成如何才能知晓。 若是明年的收成照旧还不见好,以康大掌门务实笃行的性格,多半还是会把祭祖大典再搬回到灶房的桌子上头去。 食过晚膳,袁晋在心底赞了一声靳世伦的手艺愈发好了,又考教起来了野平水今日的功课。 野平水虽与段安乐一般是个老实孩子,却与后者有些不同。段安乐虽老实,却腹有内秀,实际是个聪明人,野平水却实打实的是个愚笨性子,时不时便要气得袁晋敲他脑袋。 野家家传的那部荒阶中品的《水源经》他练得不好,袁晋想着重明宗现今又收纳了不少出色功法,野平水境界也浅,还不如早些散功重修来得好。 可试过诸多品阶颇高的功法野平水都不得入门过后,不得已之下,袁晋便只能为其选一部荒阶下品的《蛮牛经》来练。 靠着淳朴的性子,加之又有之前积累的功底,野平水修行得倒是不慢,眼见便要突破到练气四层。对此袁晋倒是颇为满意,至少境界上去了,总比其从前困顿在练气一二层几年还不得寸进,要来得好。 考教完野平水的功课过后,袁晋颇为满意,这孩子虽笨些,却不是个会偷懒的。 只是考教完后野平水仍旧不得歇,晚间袁晋还布置了练器功课与他做,做完了才能睡觉。 莫要以为这有多苦,能有老师尽心教导、能安心修行,不虞担心明日的灵石灵气要哪里去求,这已是许多修行人可望而不可及、梦寐以求的境遇了。 修行人若是连修行本身的苦都不愿意吃,那便可算是自绝道途了。 若真是那样,也不消在修仙界苟延残喘,随意寻个野庄做供奉去便可得自在。未来只要不被寻过来的野修打杀了,自有近百年的富贵可享。 这世上也有的是天骄贤俊,修行几十年说不得也就筑基结丹了,可天妒英才,半道崩卒、享寿不过一甲子的天才亦是屡见不鲜,还不如那些庸碌之辈活得长些。 究竟哪条路要更好些、该如何选,任谁都难说清楚。 出了官寺,袁晋挂着法甲又过来探查韩韵道与裴确所处的岗哨。 二人先前虽未完成剪灭劫修的任务,却与谢柳生一道发现了一处修士洞府,使袁晋与重明宗得了不少好处,自是得了不少善功。 重明小楼就是重明宗第二个宗门大库,二人从周昕然那儿换了不少合用丹药,修行起来亦是顺遂不少。 袁晋便是听闻了此事,才想要特意过去叮嘱一番。 丹药当然是个好东西,往往只手指头大小的一枚,便能为修行人省去数月甚至数年的苦功。 可凡事过犹不及,若是太过依赖丹药,便不是好事了。 特别是重明宗底蕴还浅,派给门人们服用的、和弟子们自己购得的,多半也不是什么上品丹药,用得多了,在体内积攒的丹毒过甚,说不得还要影响将来的道途,反落得个得不偿失的下场。 这些道理康大掌门当然都与弟子们言过,可袁晋还是担心两个师侄意志不坚走上歧路,顺路过来告诫一番,总是要好些的。 不想袁晋刚出官寺,便遇到了出来闲逛的火龙道人。 这位黑鬼匪出身的筑基真修近来可是憋闷得很,邓百川有着衮假司马做后台,对于他当真没有丝毫敬意。 康大宝这小子倒是每回见着火龙道人都堆着笑脸,可他自己其实也只是个任人摆布的印章罢了。 出了那座重明小楼,这坊市里头的大事小情康大掌门都未见得能说得上算,于火龙道人而言,除了能得些尊重以外,几无用处。 这老混蛋见了袁晋却是眼前一亮,笑着言道:“袁小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康大宝与叶正文当年差点被火龙道人杀害的事情,康大掌门自会隐瞒,不好叫他人知晓。但这隐瞒的人当中,绝不会包括袁晋。 袁晋眼见这老混蛋当面说话,心中藏火,脸上却热情应道:“火龙前辈,晚辈正要去几个岗哨巡视一番。” “甚是无趣,我在你家酒肆里头听闲人说了处颇有意思的地方,你小子要不要随我一道去一趟?” 感谢王成铁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简v、一晌为客、羊驼启点、说的是的、生命之箭、书友2020062009203276、无聊2333、妙明清贞瑶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03章 围猎朱蛤 第203章 围猎朱蛤 “哦,不知火龙前辈说的是哪处地方?”袁晋不动声色,继续笑问说道。 “说是你家重明宗附近有处琴叶林,似是有二阶下品的碧皮朱蛤出没,老夫想去撞撞运气。小子,你手底下人多,不少人又都是能打的,若是跟我去了,得了那畜生骨血,我便有大好处与你,如何?” 火龙道人笑起来倒真是个和善前辈一般,说得也甚为诱人。 这火龙道人倒是跟袁晋料想的不同,本以为还要带自己去喝场酒呢,没想到他居然还真有正事可做。 不过袁晋听后却仍是不为所动,早年与康大掌门一起跑生活的时候,袁晋可是得了不少阅历,不似那才出家门的傻相公那般好骗的。 这火龙道人要借人,却连个饼都不肯画圆,只拿“大好处”三字出来哄人,真是傻子才信呢! 袁晋根本没有要答应的想法,他心中念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这琴叶林明明是薛家地方,这有二阶下品碧皮朱蛤的消息是传到了宗门还未传到自己这里,还是已经传到了坊间宗门都不知晓,还是根本就是闲人杜撰出来的假消息,这里头可有说道呢。 只是当前之际容不得多想,还是需要先将眼前这火龙道人应付过去才是。 “不是晚辈不想为前辈分忧,前辈当晓得,晚辈手中这几十号人马,皆是在邓假尉那边挂了号的。实在出不得这坊市太久,要出乱子的。” 袁晋苦着脸答了话,火龙道人当然晓得前者说的确是实情,可眼中却没有什么放弃的意思。 袁晋见状,便只好接着说道:“火龙前辈也甚受假尉尊敬倚重,每日点卯都不得缺,难道还有暇分身不成?!” 火龙道人闻听此言,面色瞬时难看许多。 想他堂堂筑基真修,当年便是面对筑基同阶都曾在战阵上斩落过,未想到受了州廷招安过后,被费南応打发到这地方来,居然还要受邓百川一介练气小修的气。 这便罢了,每日点卯的时候,邓百川也只顾自己修行,连面都不露,皆指派那个无望道途、专心庶务的冯恩来见他。 火龙道人好歹也是堂堂的筑基真修,当真是折辱过甚了! 此时耳听袁晋言及此事,虽然说得客气,但火龙道人面上再挂不住了,也只得负气言道:“不去便是,看他能耐老夫若何!” 袁晋自然看得出这老混蛋是在强撑面子,他若真敢如此做,不消一二天,惹恼了邓百川,告到衮假司马那里去,这老混蛋不吃挂落才怪呢。 理是这么个理,话却不好这么说。 袁晋真巴不得这老混蛋如此行事呢,可也知道对方不过是一时气恼,逞个口舌之快罢了。 当今之计,则是不管琴叶林有无有碧皮朱蛤,都要先打消这老混蛋前往一探的念头才好。 想到此处,袁晋当即劝道:“还有一桩事要前辈晓得,我家嫂嫂的青菡院亦在琴叶林左近。自她嫁来我家,费司马恩宠不减,不止派了筑基嬷嬷、还有几十个练气护卫。 现在周遭天下四处都是费家从京畿迁来的金羽枭,若是前辈这一陌生筑基出现在附近,免不了要被我家嫂嫂,报到费司马那边.” 火龙道人当即色变,衮假司马的徒弟都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费南応这个真司马的亲侄女要是再给他告一状,那他可半点都吃罪不起! “老夫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一炉丹药未炼,时候不早了,走了。”火龙道人自然不是蠢人,袁晋几次三番的规劝,令得他明白了其并不想陪自己走一遭。 虽然袁晋说得道理尽都不错,但火龙道人却不是个太讲理的人。 听了袁晋的话,火龙道人心下登时有些恼怒,既去不得琴叶林了,他也懒得跟袁晋再和言细语地多说什么,只随意寻个借口,便转身而走。 袁晋也打消了去看两个师侄的念头,转身回了官寺。不久后,一道信符又从不良帅官寺往重明宗传去。 这些年重明宗总算富裕了些,袁晋这些门中中坚用得信符品阶也高,纵算是寻常筑基也难截住,自然不虞消息落到了火龙道人手中。 信符很快便传到了正在陪着黑履道人对弈的康大掌门手里头。 与袁晋一样,康大宝同样因这个消息感到诧异。 琴叶林薛家与重明宗毗邻而居,他家有二阶妖兽出没的消息,居然要传到了重明坊市过后,再转一圈才传到自家手里头. 这样看,的确不算正常。 正眉头紧锁看向棋局的黑履道人闻听康大宝疑虑,倒是毫不在意地言道:“你这小子,就是肚子里头弯弯绕得太多了,琴叶林又不是什么凶地,你自己去查看一番,不就能知晓了么。” 康大宝闻听此言,又是毫不客气地落了一子,令得黑履道人更是盯住棋局不放,直呼这胖小子棋力好高,居然比裴奕还要难缠。 “报复”完黑履道人的康大掌门心里头,瞬时起了快意。 “黑履师叔这话说的,琴叶林都疑似有二阶妖兽出没了,还不是凶地?!自己这重明宗全宗上下绑一块,又够它吃几口的?真是说得轻巧、吃根灯草。” 腹诽完自家师叔的康大宝最后也没能得个好下场,被黑履道人绝地求生,险胜一盘。 正所谓“棋逢对手难相胜,将遇良才不敢骄。”,黑履道人今日下棋下得颇为尽兴,倒是又与康大宝提了一句。 “那火龙道人虽然孱弱无能,但现在好歹是州廷的人了,更是你岳家的人,你要我一个外人出手,却是不好。我与山公刚得罪了两仪宗,这时候若再把州廷得罪了.那你怕是要逼着我远遁他乡了。” “是小子想差了!”康大宝当即正色拜倒,向来习惯依仗黑履道人的他,却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本来以他的心思,不至于连这层关系都想不到,却还是贸然开口,累得师叔难做,这却都是他自己的错了! 康大掌门是低头认错不假,那头的黑履道人却是笑了出来,捋着杂乱胡子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师叔请讲。” “你去与你那大娘子生个孩儿出来,抱给费南応一看。他一高兴,莫说一个火龙道人,就是十个,说不得也能宰了给你出气。哈哈.” 黑履道人笑得开心,却把康大宝说得厚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言不出话来。 本来进不得正妻床榻这类事已经够丢人了,这会儿居然还要被亲近长辈拿出来调笑,更是羞煞人也。 饶是康大掌门这似城墙倒拐拐一般厚的脸皮,也是歇了好一阵才恢复自如的。 黑履道人又笑了一阵,自觉无太大意思了,便又说起正事:“你家大娘子那个嬷嬷,前些时候便带了许多人将琴叶林内一处深潭围起来了,布有法阵,怕是薛家人自己多半都不晓得。 我虽知道,可想着连那个婆子都敢起心思的妖兽,多半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便不怎么在意。 却未想到他们的消息居然还是泄露出去了,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事情。莫说一个区区青叶筑基,就是金丹大派有的时候想要封锁消息,也会百密一疏。 不过这谭中居然疑似有碧皮朱蛤这类少见的妖兽,我现在知道了,倒有点想去看一番了。” 黑履道人何等潇洒,想做便做。只是伸手一招,提起坐在身旁的康大掌门,连问都不问,起身便走。 二人行到琴叶林那处深潭的时候,薛家主薛笏也正带着家中几名练气中期的家老在此处查看。 康大掌门运起法目,只看得出深潭附近浓雾重重,雾中似有生灵行走,再辨不清许多了。 这些日子,他靠着清眸宝液修行破妄金眸,进境不小,目力绝不次于一般的筑基真修。连他都看不清这深潭周边的虚实,那便更莫说薛家这几个练气中期的修士了。 更别说薛家人见了康大掌门与黑履道人一同来此,心思哪还能放在这破潭上头。 不过薛笏却是个心头有数的,知道自己不配与黑履道人相谈,施礼过后便找上了康大宝。 这老修现在可没先前那副带着些许高傲的性情了,这些年重明宗说句蒸蒸日上毫不为过,他薛家却因为与史孝一战过后,到现在都还没能恢复元气,连重明坊市的铺子都留不住一间。 小门小户便是这样,稍稍经历些风波,便要好些年头才能缓回来。薛笏若早知道康大掌门这般能干,当年早早嫁出去的那个女儿给他准备着可多好。 那时候的卖货郎,可跟现在的香饽饽不一样,无人问津得很。 可覆水难收,薛家主过去没做成康大宝的泰山,现在便只好伏低做小。 黑履道人当面,时间何等宝贵,康大掌门自不会与薛笏这个小角色寒暄太久。 场面话甫一说完,康大宝便开口言道:“薛道友,实不相瞒,这深潭里头的东西,贵族沾不得手,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康大掌门话方一说完,薛笏身后的几个薛家家老就有些不忿之色,薛笏的脸色虽谈不上坏,却也将初见时的笑脸渐渐敛了下去。 “啧,道友既是不信康某,觉得我要侵占你家宝物,那便算了,去留自便。”康大宝见此情形也只得摇摇头,心道财帛动人心,事涉筑基的事情这等小族也敢掺和,多少有些不知死活了呐。 黑履道人才不似康大掌门这没出息的,还有心思观察这些练气小修的脸色,只站在阵外头看了一阵,便朗声言道:“阵内是孙道友吧?还请出来一叙。” 黑履道人话音刚落,深潭周遭白雾散去,一个拄着鸠杖的白发老妪伴着一位妙龄女子走了出来。 “原来费疏荷也在这儿。”康大掌门倒是沾了自家师叔的光,时隔许久,才再次见得了自家大妇一面。 “晚辈拜见黑履前辈。”费疏荷盈盈一拜,仍是那般的大方得体,端庄娴雅。 康大宝看得出她的修为又涨了一截,比起自己修为又要高出不少了。 想来这大家嫡女只要自己想要奋发,这修行所需的资粮家中自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应俱全。 “好。”黑履道人颔首过后,才开门见山出言问道:“听闻此地有了二阶碧皮朱蛤的消息,某这才来看一看,不知道孙道友方便不方便?” 只要想起来黑履道人与自家主君在婚宴上硬拼一记,不落下风的传闻,孙嬷嬷就不敢有什么反抗之心。 黑履道人虽然说得客气,可自己一方,又有谁能拦得住他呢? 孙嬷嬷晓得的这些,费疏荷自也晓得,黑履道人虽问的是孙嬷嬷,可后者哪有做主的份。 费疏荷也不想自己的陪嫁嬷嬷难做,当即笑颜一展,柔声答道:“前辈既有兴趣,那便请随晚辈移步阵中。” 黑履道人带着康大掌门入阵过后,薛笏这厮胆大包天,竟然也往前迈了一步,想跟着混进去。 守在阵门的孙嬷嬷心头正有气呢,只看了薛笏一眼,后者便觉遍体生寒,当即瘫在地上。 他那昏了的脑袋也终于清醒过来,伏在地上扣头不止:“前辈.前.前辈饶命!晚辈一时被蒙了心,这便滚、这便滚回去!” 这时候几个薛家家老终于起了点作用,壮着胆子顶着孙嬷嬷的目光拽起薛笏便走。 也是孙嬷嬷念着费疏荷就在跟前,不好将场面弄得太过血腥,这才留手,若不然。 薛家今天来这里这几个人因了薛笏一人的冒失举动,说不得都难能回得去。 不提这桩小小插曲,费疏荷引着康大宝二人入了阵中过后,两人才看清阵中竟然还有近三十个练气修士。 除了费疏荷那几个侍女之外,其余人皆是练气后期以上的修为,正在三三结阵,演练不停,显是要为即将到来的猎妖大战做好准备。 这场面倒看得康大掌门有些艳羡,仅费疏荷一人所有的青菡院,实力便抵得上好几个重明宗。 “也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有这副局面。” 黑履道人的到来虽令得在场修士尽都诧异,但却皆不敢怠慢,停下演练,恭敬行礼。 这时候孙嬷嬷亦从后头赶了过来了,朝着黑履道人恭声言道:“实不相瞒道友,这深潭中不知何时流窜来了一只二阶中品的碧皮朱蛤,我家小姐需要这碧皮朱蛤心以为长辈制一份礼物。道友若可帮忙,老婆子真是感激不尽。” “哦?原来是二阶中品,怪不得道友要布下这般大的阵仗。只是怪了,我这师侄媳妇需要的东西,还要劳道友来求我,只消与我那师侄说上一声,什么朱蛤心黑蛤心的,便是整只朱蛤尽都拿走,我难道还会多言一个字不成?” 黑履道人嘴角微翘,看好戏似的将眼神投到康大宝与费疏荷二人身上,表情颇为玩味。 费疏荷却是置若未闻,看也不看对面的康大掌门一眼,只朝着黑履道人再拜谢道:“前辈高义薄云,晚辈不胜感激。” “孙嬷嬷,演练这么些日子,该动手了罢!” 孙嬷嬷自是听得出自家小姐语气中的不快,当即答应下来。 只见这老婆子鸠杖一挥,三三结阵的护卫们便一手持鼓、一手持槌,阵阵声浪旋即在场内响起,原本平静无波的潭水登时变了。 先是一阵涟漪、再是微微波澜、层层细浪,不消片刻,潭水便似烧红的大釜一样沸腾起来。 随着鼓声愈发响亮,黑履道人也露出欣赏之色。 他原以为凭借孙嬷嬷的本事若是带着这一众练气护卫入潭,也根本奈何不得二阶中品的碧皮朱蛤,终要有求到自己头上的时候。 不想大家行事如此不凡,配置了这么多的法器音鼓,如此一来,这碧皮朱蛤说不得还真能被他们用音攻激出来。 黑履道人才这么想着,那头的潭水中便又起了异样,一道水柱冲天而起,离潭水最近的一名护卫当即被一根绵软坚韧的舌头裹住。 这舌头迅如闪电,与他一齐结阵的两个练气修士根本反应不过来,似个木偶一般杵在地上。 还是立在远处的孙嬷嬷反应要伸手去救,可哪里还能来得及,只能眼见那根舌头把那护卫连人带鼓地卷了回去。 这湖中的妖兽显是比孙嬷嬷料想中还要厉害许多,还未露面,便轻而易举的从水潭中卷走了一名护卫。 这些人虽是受了费家恩养的,但也免不了在心中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便连康大掌门,都颇为小心地往黑履道人的身侧挪了半步。 好在人虽胆寒了,鼓声却是一刻不停,不消多时,一只嘴巴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绿色蛤蟆还是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它足有两张高矮,较之一般的蛤蟆还要丑陋得多,赤红的嘴巴不长一颗牙齿。两只前肢上面各长有六颗白点,身上散发着一股妖兽常带的恶臭气息。 便是出了深潭,见了如此多的修士,它也毫不露怯,将猖狂的目光投向在场众人,便是黑履道人与孙嬷嬷,它也不躲闪半分。 康大掌门觉察出来了些许不对,琴叶林这处连丝毫灵力都无的深潭,怎能让二阶妖兽在此盘桓如此之久? 不过看到其前肢上的六颗白点,的确是二阶中品的碧皮朱蛤不假,想来孙嬷嬷就算是斗不过他,自保也当无问题。 费疏荷口中含下一枚香丸,自觉恶臭气息退下大半过后,美眸一转,轻声喝道:“嬷嬷动手!” 孙嬷嬷持着鸠杖,目露坚毅之色,顶着一众练气护卫前头,碧皮朱蛤“呱呱”一阵过后,率先跃了出来! 感谢羊驼启点、lkf2016两位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20220506080133097、羊驼启点、书友20220323175551116、书友20210307112252350、黑云客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04章 一如往昔?情随事迁 第204章 一如往昔?情随事迁 碧皮朱蛤甫一落地,地上传来的强烈震感,好悬没把附近几组护卫掀翻一地。 此刻他们手中的鼓槌已经尽数换成了各自擅用的法器。 这些由费家精选出来给费疏荷充当护卫的练气修士所用的法器品阶不低,至少也是一阶上品。 这些护卫或持刀盾,或持剑矛,以三才成阵,掩在孙嬷嬷身后与碧皮朱蛤对峙,个个虽面有惧色,却也未有退却之意。 他们虽都是跟随费南応从京畿一路跟来的乡党,但与邓百川和许应石这类大有前途的修士不同。 这些护卫若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道途和本事,也不会自甘下贱,来做这高门大户的仆役了。 他们的本事纵然较之寻常散修要高出不少,可要直面二阶中品的妖兽,心头却也不得不怕。若不是有孙嬷嬷这位筑基真修压阵,他们是绝无这份勇气的。 眼见碧皮朱蛤扑杀过来,又伸出舌头,几下便打散了一个围拢自保的练气护卫小阵,正待要再吃一人当个零嘴,不想此时一支鸠杖横来,正打在碧皮朱蛤舌头上。 看似软糯的舌头与来势汹汹的鸠杖相撞,却是后者弱了一筹,被弹飞回孙嬷嬷手中。 遭了朱蛤瞄上的护卫未能得救,还是被卷入口中,连带法衣法器都在朱蛤嘴里被裹了几下,才一道吞入腹中。 鲜肉入肚,胜过孙嬷嬷一筹的碧皮朱蛤脸上闪过一丝极为拟人化的得意之色。 在它漫长的修行岁月里,已经不是第一次与修士同侪打交道了。 这些修士们虽然都狡黠卑鄙,但却也都会被自己这根看似软糯的舌头迷了眼,皆以为舌头会是自己的罩门,多少要在这上头吃点亏。 这些自诩为聪明的两脚兽怎不想想,若真是那样,自己又怎么敢拿出来对敌呢? 碧皮朱蛤其实早已将这根长舌祭炼得不比寻常灵器稍差,刚才与孙嬷嬷的灵器鸠杖对撞一番便是明证。 这世上聪明的不止是修行人,修行兽亦会用各种巧思妙想通过各种方式来补足自己的短板。 碧皮朱蛤那头得意,孙嬷嬷这头心中也起了计较。 “退不得了!”孙嬷嬷暗暗念道,只一个照面便被这畜生生吞了两个护卫,再这么下去,再折损个三五人人,护卫们怕是就要士气大伤、却步不前了。 只靠她一个筑基中期的老婆子,定是拿不下这碧皮朱蛤的。 费疏荷是费家嫡女不假,却不是什么关乎族中前景的芝兰玉树,孙嬷嬷也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护道者,只是一个京畿道内的泯然于众的青叶筑基罢了。 只是因了孙嬷嬷是费疏荷母亲的陪嫁嬷嬷的关系,这才一直留在费疏荷身边。 费司马手中是有不少得力筑基,纵是冰叶都有几人。 可人家道途远大,费司马自不可能让他们来护持费疏荷,那就有些折辱良材了,不是贤人所为。 剩下来可用的筑基里头,比孙嬷嬷能打的没她忠心,比她忠心的也没有,费司马自也不会有什么换人的念头。 只见孙嬷嬷手中灵决一点,擎举手中的鸠杖便又飞射出去,幻成一条绿鳞小螭与碧皮朱蛤战斗一起。 “拘器化灵”是一门大卫仙朝范围内下至练气小修,上至元婴老祖都经常使用的寻常道术,并无什么品阶之分。 此术虽然普及甚广,却也易学难精。孙嬷嬷显然在此道造诣不差,幻化出来的绿鳞小螭一时之间居然也与碧皮朱蛤打了个难分难解。 场上的练气护卫见了已有如此局面,也壮着胆子远远释放法器骚扰起碧皮朱蛤来。 这些练气小修的攻击并不放在这只二阶中品的妖兽眼里头。 若不是这老妪的灵器难缠,他们以三才结阵虽有些门道,但碧皮朱蛤只消认真战上一会儿,此地便定会是哀嚎遍野之局。 时间渐渐流逝过去,期间又死了几个护卫,碧皮朱蛤的身上,亦被绿鳞小螭撕咬出来了几个可怖的伤口,有些狼狈。 在旁观战的康大掌门看见此幕微微吃惊,比起自己当初与蒯恩等人合战过的二阶噬金鼠,眼前这只碧皮朱蛤无疑要厉害许多。 若是当初自己是被这头妖兽堵住了,怕是等不到黑履师叔来救,便要被啃走一身肥肉了… “噢,不对,我还有葫芦,还是死不了的。”康大掌门正这么想着,看着碧皮朱蛤流下的新鲜热血,突地有些想起来老头子了。 老掌门当年有门习得不错的修真百艺,便是制符。 当年为了购得一小罐二阶朱蛤精血制符,老掌门还变卖了一件用得颇为顺手的法器才换得回来。 临了之际,还用这罐精血制了几张保命符箓,这才使得康大掌门能在起步之初带着两个师弟艰难存活下来。 惜得是不仅三个徒弟于制符此道没有天赋,便是整个重明宗当时都无什么人可以承袭老掌门的衣钵。 只有他那独女,自小观摩老掌门制符,磕磕绊绊地学到了些许皮毛,勉强能称得上是个入阶的符师。 康大宝前些年倒是心血来潮又捡起来试过一番,却还是徒劳无功,白白的又折了一笔本钱。 “老头子若是还在可多好啊,勿论这碧皮朱蛤是逃了还是被青菡院一行人擒了,今日都不会缺精血用了。” 康大掌门心头感慨一声,又偷偷瞄向了自己身侧的黑履道人,“究竟是什么事情,才令得黑履师叔和老头子斗了那场法的呢?” 康大宝未能思虑太久,此时场中生变。 连一阶妖兽的灵智都不差,知道躲避杀劫,二阶妖兽便要更加聪慧了。 碧皮朱蛤修行岁月比孙嬷嬷这个筑基真修都还要长出许多,灵智纵算比修士要差一些,但却绝不是毫无头脑的蠢物。 先是几十只法器战鼓音攻,逼得它冲出潭水;后又是几十名修士亡命围攻,不顾死伤。 只要稍有点脑子,哪儿还看不出这是专门冲它来的? 这畜生眸中怒意大盛,“呱呱”声突地一响,似一柄利剑扎进周遭众修耳中,令得众修瞬时一滞。 碧皮朱蛤拼着生吃了绿鳞小螭一记,口中长舌一甩,这次却未有再生吃修士了,两三个修士小阵尽都挨了它这一记,有五六人当即便被打飞出去,生死难料。 围攻碧皮朱蛤的阵型中当即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缺口,看得周遭练气小修皆是噤若寒蝉。 孙嬷嬷脸色瞬变,心道不好。 当年小姐出阁,堂内给小姐调拨护卫的时候她便想言。 只是应山军中不抽调一人还便罢了,居然连被赏识的家生子都无一人,尽调些不堪用的来,这可不是嫡女出嫁应有的待遇。 由此便可看出,自小姐嫁到这穷困小宗来过后,的确在费家歙山堂内没了什么地位。 堂内的老爷们,不会将光耀门楣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自然不会舍得再出些本钱了。 手底下的人不堪用,累得一旁的费疏荷也面色不好,但若要她下令,硬要让这些练气小修拿命去留下这碧皮朱蛤,这等事情她也着实做不出来。 如此一来,便也只能让孙嬷嬷用命些了。 眼见碧皮朱蛤要跑,周遭的练气护卫却尽都胆寒不敢去拦。 孙嬷嬷指间浮现一寸道印,正与碧皮朱蛤穷追不舍的绿鳞小螭当即化作鸠杖原形,浑身灵光闪烁不停,速度肉眼可见地攀升一截,狠狠抽打在碧皮朱蛤的身上。 碧皮朱蛤吃痛,却不转身,只头也不回的跃入潭水中。 妖兽惜命,知道趋利辟害,眼见敌方势大,自然晓得避其锋芒。 碧皮朱蛤遁逃,黑履道人与康大掌门表情淡淡、还能喘气的练气护卫如释重负,唯有费疏荷与孙嬷嬷表情难看。 特别是孙嬷嬷,她这记猛击可耗费了鸠杖不少元气,若不些珍稀灵材、耗费大几年时间,都难回复过来。 本以为至少可以将这把后背都袒露出来的碧皮朱蛤给重创,不想却还是让给这畜生逃回了潭水里头。 “耽误了小姐的事,这可”孙嬷嬷看向或死或伤或怕的练气护卫们皱眉不展,哪怕其中有一个合用的,也不至于. 现在死伤大片,连先前激碧皮朱蛤出来的鼓阵也用不出来了。 若真要下水一战,这碧皮朱蛤定是如鱼得水。反观孙嬷嬷,十成本领怕是用不出来六成,这些练气护卫,则更不堪用,拿什么与那绿皮蛤蟆斗呢?! 想到此处,孙嬷嬷先将目光投向黑履道人,才再看向自家小姐。 费疏荷此时已经失了先前成竹在胸的模样,面带愁容神伤之色。 黑履道人却嘿嘿一乐,站了出来,“孙道友,既然你们奈何不得这碧皮朱蛤,那是不是,可以容我出手了呢?!”“黑履道”孙嬷嬷语气一滞,没有辩驳的理由却又不想被他人得了这碧皮朱蛤,这时候还是费疏荷止住孙嬷嬷,毕竟她才是场中主事之人,倒不好要孙嬷嬷为难。 只听费疏荷轻声说道:“青菡院已然出手了,既无所获,当然不敢阻拦黑履前辈,前辈请自便便是,只是若有斩获,还请酌情考虑售于晚辈一部分。” “哈哈,想买东西莫要找我,你身旁那胖小子才是卖货郎呢?!”黑履道人也只是简单客气一番,场中修士,又有何人能拦、何人敢拦他呢。 调笑了自家师侄媳妇一番过后,黑履道人验看深潭一番,这才双脚一点,落入潭中。 听了黑履道人的话,费疏荷面有难色,瞟了站在潭水前沿看起来甚是老实本分的康大宝一眼,求请的话在嘴边滚了一滚,终还是未能说出口。 本该是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连萍水相逢的陌路人还不如,倒是有些令人唏嘘。 康大掌门不消看也知道费疏荷如今是什么模样,心中却无什么怨怼之意。任哪个大家贵女跟费疏荷一般境遇,对他的态度都不会好上太多。 不过他倒不会与费疏荷共情太久,康大宝被人看不起的时候多了去了,令得他的心态极好。 黑履道人那信心十足的样子也令得他不虞担心什么,于是不消太久,康大宝便将注意力转移过去。 康大掌门不顾自己正妻大妇就在背后站着,兀自想道:“当年要是不被费司马指婚,是不是就能娶上贺家小妹了呢?那样的话,自己孩子不得生.” 康大宝未能走神太久,费疏荷的确是碍于种种不愿意开口求人,可她身侧的孙嬷嬷却是个知道这碧皮朱蛤心对于自家小姐有多重要的。 正待她拄着鸠杖,走到康大宝身侧,方要开口,本来已经趋近平静的潭中突然传出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巨吼声,震得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先前碧皮朱蛤被众修围攻许多,成了那般的狼狈样子,却都没有发出如此凄厉的吼叫声。 黑履道人只身一人、还是在潭中,只短短工夫,便将这碧皮朱蛤逼到了绝境不成?! 孙嬷嬷眼中当即露出沉思之色,这黑履道人的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费家在云角州的人物里头,除了费南応能稳压其一头,其余几位老爷怕是都要与其有一龙一猪之别。 孙嬷嬷才将要开口与康大掌门讲的话吞回去,潭水蒸腾,大片白汽升空,又是一阵凄厉惨绝的吼叫声响了起来。 碧皮朱蛤率先从潭水中猛跃出来,此刻它大口时张时合,血水渗出的同时,也看得到它口中残留的舌根。 这畜生此时眼里头哪还看得见有一丝得意之色,竟都被恐惧惊怖填满。 在它漫长的修行岁月中,似是从无见过这般凶悍的持剑道人,自己无往不利的舌头只一剑便被这杂毛道人削了下来。 剧痛震怖之下,碧皮朱蛤惯来擅用的诸般道法也根本奈何不得黑履道人半点,管他万法齐出,黑履道人亦只是一剑而来,便照样在这朱蛤的主场便斗得它惨叫连连,若不出奔,怕是登时就在死在潭水里头。 这碧皮朱蛤凶性大发之下,倒是无人胆敢直面于它。 方才还有点胆气结阵的护卫们开始慌乱起来,随时都准备“见机行事”。 康大掌门无愧是个精明人,他这时候也不管费疏荷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剐不剐人了,直往人家身侧去凑。 碧皮朱蛤出来了一阵,却不见黑履道人紧随其后。 孙嬷嬷面向这狂暴的妖兽心生警惕,持着鸠杖又浅着拦了一拦,这畜生没了舌头,体魄却也惊人,孙嬷嬷这失了元气的鸠杖同样压不住它,转瞬又被它伸爪捏碎了一个护卫。 “果然更加凶厉了。”孙嬷嬷感慨一声,再不敢独自打那朱蛤心的主意了,忙退回到费疏荷身边,将她与康大宝尽都护在身后。 不料这时候潭中又起来一道水雾,黑履道人一身黑色法衣,不沾半点水星的从潭中追了出来。 “呱呱呱”,这没了舌头的碧皮朱蛤吼叫起来颇有些奇怪,但大惊失色的它却有些慌不择路起来,居然往场中费疏荷这边跑了过来。 “跑!”战阵经验十足的康大掌门当机立断,也一如既往的厚道,遁逃前还不忘扯一把费疏荷的香袖,以做提醒。 就是力道没太掌握好,把费疏荷的香肩也扯得裸露出来了一截,可怜康大宝这时候哪儿还顾得上这些好景色,撒腿就跑。 费疏荷见他这反应先是一愣,她是个标准大家贵女,自小长在深闺,未经雨露。 修行于她眼中,从来都是采气服丹,未有过半点凶险。虽然偶尔有哪家道子、贵戚斩蛟擒虎的事迹传到其耳中,也免不了要心向往之一番。 这身临猎兽的现场,于费疏荷而言,当真是破天荒的经历,若不是那碧皮朱蛤心实在难寻,孙嬷嬷也定不会带着费疏荷以身犯险。 费疏荷看着护卫们一个个的陨落兽口,她倒还未学会上位者冷血的姿态,也会感伤、也会恐惧,但却还未学会逃跑! 孙嬷嬷横着鸠杖,祭出一张符箓,二阶符箓化成的青铜大盾被又恐又惊的碧皮朱蛤一击撞破。 孙嬷嬷回头甩下一声:“小姐快走!”,便持着鸠杖迎了上去,不料这碧皮朱蛤遭了黑履道人这么一吓,潜力迸发出来,与先前几乎不可同日而语。 只见这畜生身上泛起青光,之前看起来还很可怖的创口处的血肉,已经肉眼可见的长出肉芽。 孙嬷嬷十成力的一杖下去,便似是击在了百炼精金一般,震得她两手发麻,反观碧皮朱蛤,则是狂性大发,两只粗壮的前肢突地长长了一大截,将孙嬷嬷左右两下拍击出去。 在场护卫们只见得到孙嬷嬷的法衣碎裂,被拍进一旁的山壁之中,无有反应。 这一幕便吓得有些人才将将在心头升起来那点儿,要奔向费疏荷那儿救主的心思,也跟着湮灭下去。 这一切说起来很长一段,实际只发生在黑履道人将将出水之际,许多人都未来得及反应,碧皮朱蛤就要扑到费疏荷身前。 “小姐,剑符!!”常伴在费疏荷身旁,那个年岁稍长的丫鬟急声提醒。 “对对,爹娘和伯父赠给我的剑符!”费疏荷容失色地一抹储物袋,却迟迟翻不出剑符来。 眼见碧皮朱蛤就要一巴掌将费疏荷与她那几个丫鬟一道拍死,一个状若疯魔的老婆子又遁回来了。 碧皮朱蛤的含怒一击被她拦下,后者自己也累得满口溢血,却还是将鸠杖一挑,刺进了碧皮朱蛤的右眼,这畜生又是吼叫一声,两只前掌泛起青光,将孙嬷嬷打飞出去。 而这时候,费疏荷和她那几个莺莺燕燕,不仅还没把剑符发出来,居然还杵在原地! 两道金光打在孙嬷嬷留在碧皮朱蛤眼球里头的鸠杖上,总算将这畜生痛得止住了步伐,翻在地上,大口呼气。 “哈婆娘!跑啊!练气九层的修为都修到狗身上去了么?!” 康大掌门不怕么?傻子才不怕呢! 至于为什么要遁回来救人,当然是因为怕费疏荷真死在这里,自己要遭费司马问责呀! 不然图什么?!费大小姐的芳心吗?!那有个什么用!还当不得霍樱白白的子柰诱人呢! 说来也怪,听了康大掌门这声骂过后,费疏荷倒是清醒下来了,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捻,符箓燃起,一道凛冽的剑光斩在碧皮朱蛤的后背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碧皮朱蛤痛得又翻身起来了,康大宝在旁却是骂道:“败家娘们儿!怎不知道往要害去斩!” 康大掌门这头刚骂,费疏荷那边剑符又起,从碧皮朱蛤的手臂擦过,康大宝却连骂都懒得骂了。 又是两道破妄金眸闪射而出,却被碧皮朱蛤尽数躲了过去,也将这畜生的眼神引了过来,康大掌门被它那猩红的眸子一盯,竟有些两股战战。 “师叔救命呐!”康大宝骇得大声惊呼,才祭出戍土青元盾挡上一挡,被碧皮朱蛤一撞,真如螳臂当车一般,又是碎成齑粉。 这畜生现在仿似已经痛得有些失了神智,连遁逃的本能都散了许多,一心只想先将眼前的康大掌门一巴掌拍死再说。 这却是未能让它如愿,一柄长虹射来,碧皮朱蛤回身转头,叠起两只遍布青光的前掌挡在身前,却被飞剑似纸糊一般地洞穿过去。 碧皮朱蛤再来不及吼了,飞剑在它的额上留下了一个可怖的大洞,让黑履道人将它脑中那白的红的黑的黄的诸般景象都尽收眼底。 轰隆隆一声,两丈高的巨兽倏然倒地,地面震动一阵,烟尘散去,费疏荷看到了两股还在战战、大口喘气的康大掌门。 他瘫坐在地上,没有半点风度,眼里头也没有费疏荷这位贵女的曼妙身姿,只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还是初见是那副貌不惊人的寒酸模样,额上淌下来的汗水将他污黑圆胖的脸颊上划出些白道子,将他映衬得真如当时肩扛着大槐树的时候一般无二。 可这时候在费疏荷的眼里头看起来,却似是又有些不同了。 感谢无聊2333、不抛弃不放弃100、盗听途说、照死看书、柏嗣书友20240602044554600、书剑恩仇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05章 二阶灵脉 第205章 二阶灵脉 “哟,康掌门,为了救你家夫人有点胆子呢?!”黑履道人姗姗来迟,倚着飞剑一边走过来一边偏头朝着康大宝笑。 康大宝却是只有苦笑以对,口中告饶道:“师叔莫说笑了,您怎么来得这般迟,小子我好悬没吓抽过去。” 黑履道人伸手过去将他拉起来,密声传道:“不是为了让你小子英雄救美,我早一剑将那朱蛤斩了,哪用得着这么久。” “啊?”康大掌门有些错愕,这怎么感觉有些不正经呢? 孙嬷嬷倒是没死,强撑着残破的身子站起,挪步过来,刚要走过费疏荷身边,想往康大宝那头凑过去,求请一声。 这老婆子熟知自家小姐性子,定是在黑履道人与康大宝面前说不得半点软话的, 可这碧皮朱蛤心事关小姐前程,就是连宣威城与韩城这两个云角州最繁华的大邑孙嬷嬷都去过几次,未能找到。 未想居然在左近发现到一头,怎料筹备了小一个月却未能得手,若是眼睁睁地见着黑履道人将碧皮朱蛤给带走了,孙嬷嬷又怎么能甘心呢? “小姐?”孙嬷嬷的嘴角还挂着血丝,看着费疏荷擒住自己的手,语带疑惑。 费疏荷螓首轻摇,打消了孙嬷嬷要去伏低做小的念头。 黑履道人洒然一笑,朝着孙嬷嬷拱拱手,转头向康大宝交待言道:“把这畜生收拾好了,再跟我下潭一趟,有些手尾,还要收拾。” “是!”康大掌门看向硕大的碧皮朱蛤尸体有些激动,他还是头回有处理二阶妖兽尸骸的机会呢。 莫看这碧皮朱蛤在大多数筑基修士眼里头是典型的难啃又不值钱。 除了其一身精血与所有朱蛤一样,是上好的符墨材料以外,其他材料与同阶妖兽比起来都不出彩,是以少有人猎兽时将他们当成目标。 可对于康大掌门这等练气小修而言,这碧皮朱蛤就堪称浑身是宝了。 康大宝拿出来一贯的仔细态度,将这碧皮朱蛤身上的材料一一摘选分类出来,有条不紊地放入储物袋内,便朝着孙嬷嬷与费疏荷各施一礼,就要随着黑履道人遁入湖中。 孙嬷嬷还想说什么,却仍被身旁的费疏荷拦住,前者一叹,最后还是看着康大掌门转身离去。 “玉儿、萍儿,把伤药拿出来,给护卫们施药。洁儿、婉儿,用玉简细细将战殒者姓名生平尽都记录下来,请司马府驿递回乡、并拨给抚恤。还有,那.” 费疏荷清冷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失望,这场失利的确让她十分疲惫,不过倒也没彻底忘了自己青菡院主人的身份。 将这些事情层序分明的安排下去,费疏荷才又看向正在调息疗伤的孙嬷嬷。 若不是自己人,谁会为你这般拼命,费疏荷心头生起些感激,却见那头的康大掌门走到潭边,居然又调转身子回来了。 这胖大汉子连脸上的汗渍污泥都还未擦净,眼神中如从前一样,带着些许躲闪。小小的眼睛里头似是藏着一汪深泉,要认真的去看,才看到清里头蕴着那一丝浅浅的慕艾之色。 康大宝走到费疏荷身前,也不言语,只将一个被锦帕包裹的物件递到身旁的玉儿手中,便稽首拜退。 费疏荷都还未反应过来,康大掌门便已转身而去。 前者杏口微开,朝着康大宝的背影一伸手,似是要说些什么,酝酿许久,却还是未能出声。 身旁的玉儿只听得自家小姐最后轻声一叹过后,收回素手,美眸在锦帕与康大掌门的背影上流转不停。 ——深潭下 “哈,你小子把那碧皮朱蛤心留给那小丫头了,是也不是?”黑履道人入了这深潭良久,却也没做个正事,待到康大宝拿着避水法器跟着下来了,才笑问说道。 “师叔怎什么都知道?!”康大掌门又是一惊。 “莫以为你在重明坊市睡了个小寡妇就懂什么是女人了,差得远呢!”黑履道人先不答他话,随后才言道: “依你那左右逢源的性子,这碧皮朱蛤心只是难得而已,又不值几个钱。连我都算不清小丫头带着那个老婆子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什么,你又怎会不舍得送出去讨好人家呢?” “嘿嘿,师叔倒是懂我。”康大掌门笑呵呵地答了,黑履道人说得倒是事实,若是这碧皮朱蛤心值个几千上万灵石,别说费疏荷,便是费司马在当场,他也舍不得送出去。 “女人嘛,以后也不要什么事情都顺遂她们的意,若不然待她们习惯了,就当是理所应当的了。任你百般辛苦,人家也认为你正在‘愿我如星君如月’呢!” 康大宝老实听了教诲,没成想他这黑履师叔,倒真有点懂女人的架势。不过还是先得做正事吧?自己两人到底下来干嘛了? 似是看出了康大宝眼中的疑惑,黑履道人又出言道:“当年我去过寒鸦山围内山,传说中有三阶大妖出没的地方。未去之前,只听人说里头有多危险危险,实际上,便是连那里头,二阶妖兽的密度也很低,有些时候,几天都见不得一只。 这碧皮朱蛤已是二阶中品,断不会无端在此处出现,该是有什么东西,将它诱来了才是。” 黑履道人的想法倒是与康大掌门先时的疑惑对得起来,两人都认为这潭底该是有什么东西将这碧皮朱蛤吸引过来了才是。 孙嬷嬷跟费疏荷当也想得通这一关节,不过她们若是自己能收拾得了局面,自也会下来探寻一番。可现在么,怕是不敢与黑履道人抢了。 忙活了近一天时间,不仅康大掌门是一无所获、连黑履道人都是两手空空。 后者想起自己先前说的定言,有些挂不住脸,继续言道:“再找半日,许是这里的物什被那畜生掩藏起来了,我们一时未能找到。” 康大宝自是乖乖听命,继续老实探寻起来,又寻了四五个时辰,康大掌门便有些饿了。 康大宝这练气小修可比不得黑履道人,后者纵是身处潭底亦是一般无二,连避水法器都不消一件。 要知道这运转避水法器也是个体力活,康大掌门既然乏了,便先上岸歇息一阵,好补些食水。 康大掌门跃出水面,寻了处裸在潭面的岩板上,拿出离宗前令墨儿炖好的肘子吃了起来。 小丫头的手艺算是全宗除了靳世伦外最好的了,一口下去肥而不腻,满口留香。 待其成功引灵入体过后,说不得还真能吃上庖师这碗饭。 康大宝袖中闻到香味的小奇也探出了脑袋,这小家伙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沉睡了有些日子了。它倒是毫不客气,顺着康大宝的袖子爬到手上,伸长脖子,照着最肥美的部位就是一口。 一口过后就有下一口,别看这小家伙迄今为止还只有康大掌门巴掌大小,这个足有儿臂长的肘子,愣是让它跟康大宝平分了。 虽然吃得满嘴流油,但因了有小奇争着吃的关系,康大宝看着手里头没有一点肉星的光骨头,却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这小家伙日子过得要比它“大哥”过得好多了,现在康大宝手头较之当年不知宽裕了多少,连羊角瑚这类稀罕灵草也都供应得起。 只要有足够的灵材投下去,灵兽的修行速度较之寻常修士要立竿见影得多。由此按康大掌门估计,小奇只要再过半年左右,怕是就能晋升到一阶中品。 一人一龟吃饱喝足,接下来便是继续搜寻了,却见才落到潭底,小奇居然眼神一亮,咬着康大宝的袖子便是一扯。 “嗯?”康大掌门跟着小奇几步便到了一个潭底一个巨大的岩石洞窟。 这般显眼的地方,黑履道人与康大宝又怎可能放过,二人依次来过一遍,却都未发现过什么异常,小奇又能发现个什么? 正待康大掌门正想着小奇是不是带错路的时候,却见它从避水法器中蹿了出去,落到了一堆在康大宝眼里头毫无异常的石球上头。 这些石球只有婴儿指头大小,却见小奇挥出小爪子,只隔水虚舞了几下,石球的外壳便一一剥落下来,露出里头晶莹剔透、灿光夺目的本体来。 灵光乍起,康大掌门愣了一会儿,才盯着这些宝珠讷讷言道:“这些是,纳灵珠?” “嗯,是纳灵珠不错,那畜生还真有点聪明,知道用粪便将这些纳灵珠尽数掩盖起来,累得我们耗费了这般多的功夫。” 不消康大宝传信,黑履道人也能寻着曝露的灵光很快到来,饶是似他这般见多识广之人,陡然一见到如此多的纳灵珠也是面带喜色。 纳灵珠是二阶以上灵脉才能出产的灵物,大略每千年便可吞吐一次,其中蕴藏的灵力不可小觑,便是筑基真修也可以此物以作修行、突破之用。 而且既然有纳灵珠在此,那么. “二阶灵脉?!”康大掌门惊呼出声,那是这潭底有一道二阶灵脉? 裸露在外的纳灵珠约有十五六颗,大概是普通二阶灵脉约莫十年的产量,倒未被黑履道人尽数收走,留了两颗赠给康大宝,开口言道:“这东西我用得上,便不给你留太多了,这两颗留给这小王八买点好的吃。” 小奇在旁小声叫唤几声,甚是不满自己发现的宝物遭黑履道人截胡了这么多去,却也不敢发作,看着康大掌门,露出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这表现看得黑履道人与康大宝皆是哑然失笑,康大掌门用手在其背上安抚一阵,却也未管用,倒是差点被其咬上一口,便索性笑着将其又收进袖子里头,暂不管它。 “这潭底下居然还有条二阶灵脉。整个平戎县自蛮乱过后,也就你家和平戎县衙各有一处二阶灵脉。 你家当年那座小环山落在别家之手过后,他家也遭了宗门内乱,灵脉彻底崩坏掉了,难以修复。县衙那里,也是一般的境遇。 如此说来,这处灵脉,当是平戎县现今唯一的二阶灵脉了吧。” 黑履道人感慨说道,按说他成就筑基过后,便早该离开这贫瘠的平戎县了,似秦苏弗,便是如此做的。 没有二阶灵脉供给修行,于他而言,定是于道途有碍的。 但因了重明宗与其他一些事情的原因,他又暂时离不得平戎县,平日里只好以灵石修行,耗费许多不说,便是这修行起来也不如灵脉便利。 如今能发现一处二阶灵脉,黑履道人修行起来自是要顺遂许多了。 康大掌门也很开心,若不是重明宗祖庭所在的小环山早已被抢走山门的别家祸害得不成样子了,他家自己也因了内乱败落下去,连个后人都寻不着。 那依着康大掌门、县尉、市尉如今在平戎县的地位,早早就复了这七世之仇、好祭告祖师了。 只见黑履道人剑指一撮,潭底下这已不知积攒了多深多久的淤泥便被划出一道深痕,大片灵气失去阻挡泄露出来,冲刷得康大宝舒爽得差点发出了呻吟。 “嗯,这灵脉不似被人掩藏起来的,多半是蛮乱过后地脉生变,杂乱的灵气四散过后,互相吞噬勾连,才冲出了一条固定的灵道,日积月累下来,这才在这无名潭底自然形成了一处二阶灵脉。 不错,二阶下品,灵力充裕。之所以能积攒下来这般的纳灵珠,多半是因了灵气杂乱无人梳理,给灵脉供给灵气的灵道又太过狭窄,这才使得灵气够了却无法进阶。 待我什么时候让新云盟去寻一位二阶地师过来,了几万灵石,说不得一二十年时间过后,便能升至二阶中品、甚至上品。” 黑履道人也大为满意,祭出飞剑将这处岩洞削减规整,整齐打造了几个石室出来。 做完这些,随后又随手掏出来一个品阶不高的避水阵盘,一个简单的水下洞府便造好了。 “好了,以后我就在此处修行,平日里头无大事不要来找我。新云盟那边我会与叶真讲,要他有事给你来信,你自甄别好用不用来寻我。 你们几个,若是想用这二阶灵脉的,我再在洞府中辟出几间静室,分给令牌。至于外间事要如何做,你当知道的吧?”黑履道人说完安排,又提了一嘴。 “小子知道的,师叔放心!”康大掌门自然晓得黑履道人言得是何事,薛家离这处灵脉这么近,那可怎么行,自要寻处好地方让他们搬家才好。 “至于愿不愿意搬好言相劝之下,当不会不愿意吧?”康大宝心底想道。 说到底两家人几代前还算是姻亲,康大掌门还是希望薛家能识相一点,不要把局面弄得太难看才好。 “那只碧皮朱蛤我用不上,你小子都收好吧。回去之后,记得把朱蛤精血放一瓶在大兄墓旁边,莫要小气,炼纯一些。” “.谢师叔,小子知道了。” 感谢羊驼启点、简v、病医生、小彘·shin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06章 四家归一 第206章 四家归一 琴叶林薛家动身得相当利索,倒未出现康大掌门预想中的难堪情况。 都不消康大宝亲自登门,只裴奕带着贺元禀上门,薛家主薛笏就只是苦笑半晌,便连一句硬话都不说,点头答应下来搬迁一事了。 前段时间只孙嬷嬷的一个眼神,便骇得他家几个家老中坚里头至今还有人都无法入定。 现在背靠黑履道人的康大掌门既然开腔要他家换个地方,便是明知道附近那处深潭有宝,可薛笏又哪还有不答应的答应的胆子? 何况康大宝一如既往的厚道,给他家也挑了一处不错的地方,便是当年铁剑门的驻地松林涧。 自谢复斩了任芎过后,那块灵地也被平戎县衙收回,本来是由从白沙县跑来的平戎县做县尉的翟安带着一部分翟姓族人在此安生过活。 而翟安在被刺客袭杀过后,这处还算不错的灵地就一时无主,直到了铁西山走后,罗恒有了些许管事的自由,便一直假公济私地交由黑林堡罗家经营着。 罗家人倒是将铁剑门那处灵地照料得挺好,前两年还请了一位入阶的地师拾掇了些日子,据传不消三四年,便能修复出来一条一阶下品的灵脉来。 罗家自家也有入阶的稼师,还开辟了几亩灵田出来,客观而言,是要比薛家的琴叶林好上不少。 至于罗家愿不愿意让出来?康县尉觉得罗县尊当是会愿意的,不然康县尉不高兴,后者就得乖乖回去当种猪。 唐固霍家现在已经算不上是个什么好靠山了,漫说现在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的霍禀有没有精力来替罗恒出头,便是真来了,也吓不住身后有黑履道人撑腰的康大掌门。 现在的平戎县,托大点说,几乎就只有康大掌门这一个太阳。 事实也正如康大掌门所料,亦不消他亲自出面,只蒋青抽空去了一趟黑林堡过后,罗家人便“心甘情愿”地让出了灵地,便是连自己辛苦开垦出来的灵田、灵脉也不敢有丝毫破坏的心思。 薛家这头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搬家的事宜,他家其实一直没有什么产业,修士搬家倒是利索,把值些灵石的东西都用储物袋带走便好。 可这辖下那十几万凡人要一齐搬至铁剑门的灵地去,倒是个大工程。 重明城与横山野家还有房室山陆家几家都派出了凡人领袖,沿路建些驿站、医所,康大宝也不催促,直言凡人迁徙一年内可以完成便好,连段安乐都被康大掌门派去,赶着杂血驮兽兽车帮忙薛家运输凡人。 但饶是如此,这近千里的路程走完,不知道又有多少凡人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死在路上的人若是少于一成,都算是薛家修士执行得力。 可以薛笏为首的薛家修士似是并不怎么在意薛家凡人的死活,这便使得大量凡人在迁徙途中选择留在重明宗与野家的凡人城邑中安家落户。 对此康大掌门自是不会反对的,还让康大厚建立不少收容站,薛家修士心里头虽不怎么舒服,可也不敢对重明宗等人发作,只得催促凡人们搬迁更甚。 这下倒使得沿途逃亡的凡人越来越多,特别是薛家凡人中的小姓杂姓,在薛家地头上本就是二等人,换了哪里不能过活,眼见薛家修士不敢拦人,便几乎都留在了重明城左近安家。 负责帮忙人员转运的周宜修看得开心不已,他是个会算账的,只看了几天便能算得清楚。 因了薛家这趟迁徙,重明宗怕是能留得下来二三万凡人,对于人丁相对稀少的重明城而言,不无小补。 凡人才是修士之本,凡人数量上来了,仙苗才会多,宗门才会繁盛,这是每一个稍有眼界的修行人都知道的简单道理。 陆家主陆巽当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他带着陆家几位中坚,立在一处山崖边上,看着崖下车水马龙、摩肩擦踵的薛家车队,若有所思。 这几年他看着重明宗愈发兴旺,若说之前还有跟康大宝那么一丝相较高下的心思,现在么,则是彻底没了那个念头了。 “要是小妹长得再好看些该多好!”陆巽瞄了眼身侧的陆芸娘叹了口气,蒋青、叶正文他都没敢想,倒是真没想到周宜修都快耄耋之年了,怎么还想着要找好看的小娘呢?! 娶妻当娶贤呐!自家小妹多好啊,又会养灵蜂、又能打、修为也比那周宜修还高些,有什么不好的?!无非就是,长得. 陆巽越想越气,可一想到不过短短数年时间,重明宗左近三家人里头,野家只剩一孤儿一孤女,皆被重明宗收入门下,横山野家也由重明宗看管;而薛家更是被逼得整族搬迁,连间竹屋都留不下来。 那么,重明宗眼皮子底下,便只有房室山陆家一个邻居了呢。 “自家还能与重明宗相安无事做邻居?”陆巽心头想了想,旋即苦笑出来,这话便是康大宝亲口对他说了,他也不信。 将四家地盘连成一片多好,现在的重明宗已然配得上了,届时只消对着陆巽轻飘飘地言一声:“卧榻之席岂容他人安睡”,他陆家主难道还敢有不走的胆子么? “阿兄.”二家主陆震在旁一脸担忧地看向陆巽,“康大宝那几个师兄弟,尚算仁厚,想来不会将事情做绝的,你也莫要太过忧心了。” 陆震自当年与康大宝、蒋青等人援救过衡山野家,得了大笔抚恤过后,便一直对重明宗印象不错。多亏了那笔灵石,他这几年修行已然顺遂了不知多少,对于康大掌门,他心里头多少是怀揣着一份感激的。 “嗯,康大宝倒的确不是个狠辣性子,可这一天早晚要来的,还不如早做打算。”陆巽看向陆震了好一阵,方才出口言道。 这康大宝邀买人心的本事好生了得,便是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口里头,都听不得他半句坏话,令人唏嘘。 “罢了,终究是斗不过他。”陆巽心中方才想到,眼神中透出一丝黯然。 想当年重明宗老掌门刚刚身陨的时候,陆巽和薛笏自然都曾去吊唁过,也都从对方眼里头看得出野心。 吞并重明宗这个曾经的筑基大派的美梦,陆巽敢肯定薛笏定跟自己一样都做过,只是梦终究是梦罢了。 “阿兄,这房室山不要了吧,这时候献给重明宗,也好赚个人情。”站在陆巽身边,许久未有开口的陆芸娘突地出言说道。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陆芸娘这番言辞,令得在场的陆家中坚们各个面红耳赤,其中不乏陆芸娘的叔伯长辈,当即大骂出声。 “祖宗陵寝之所在,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宗族大事,岂容你这小辈出来置喙?!” “鼠目寸光、妇人之见!” 陆芸娘听了这些话,表情平静得不像话,练气六层的灵威压着这些大放厥词的宗族长辈一一压了过去,只片刻便压得他们偃旗息鼓,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脑子被这灵威压得迅速的冷了下来。 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陆芸娘虽才只是练气中期,但却是蒋青认定的陆家人里头最能打的。这一点,便是陆家主陆巽都比不得她。这时候表情如陆芸娘一般平静的,亦只有陆巽一人罢了,就连二家主陆震,心中或许同样存着这个想法,但陡然一听陆芸娘这般轻松的言说出来,还是涨红着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有陆巽闻听此言,认真地看了自家小妹一阵,似是才第一天认识她一般。 “芸娘且说说吧,都是自家人在场,又哪有什么说不得的?”陆巽咧起嘴角一笑,倒是将压抑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阿兄当知道,如今的重明宗,几乎已有当年何掌门经营时的红火局面了。那康大宝,却是一代雄主,如今得了费家青睐、黑履道人扶持,修为突飞猛进,假以时日,便是筑基也不是不能肖想一二。 其下蒋青、裴奕、叶正文、袁晋、周宜修几个师弟,又有哪个是庸才呢?阿兄本想拉我去议亲,可却未能成行,” 听到陆芸娘言及此事,陆巽老脸一红,却见陆芸娘仍旧神色如常,仿似说起的事情与自己毫不相关一般,继续言道: “这便使得我们两家关系处在瓶颈,不能再进一步了。阿兄靠着与重明宗一道经营商队和多年近邻的交情,现在还能在康大宝面前摆出几分不卑不亢之态,可将来呢? 依着小妹的愚见,还不如这时候主动献上我家灵地,康大宝平日里头是个吝啬性子不假,大是大非上头,却还是有些胸怀的。 勿论是将灵地折价卖给重明宗换些资粮也好,还是要重明宗另给我们换一处合用的灵地也罢,都不见得是件坏事情。” 陆芸娘的话陆巽认真的听罢,只觉每个字都有道理,似是都说在了他的心上。 他身为一家之主,有些话,纵是想得明白,却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不过向来沉默寡言的陆芸娘居然能有这番见识,倒令得陆巽有些吃惊。 他现在倒突地有些庆幸自己没能将她嫁出去了. 周遭的陆家人尽都沉默起来,背井离乡的决心不是那么好下的,还需得从长计议才是。 转眼又是旬日过去,萍儿这日端着青菡院庖师烹制的水晶雪豚肘照常来重明宗给康大宝送饭。 自家小姐这些日子也不知怎的了,不知从哪儿晓得了康姑爷爱吃猪肘的消息,这些日子寒鸦山脉中不少猪属妖兽自此算是摊上了,每天都有三五个练气中后期的修士进山寻他们晦气。 萍儿这些日子,隔三差五便要过来一趟给康大掌门送饭,众弟子知道她是掌门夫人的房内人,自不会拦她。 小丫头模样生得好,又有股大方伶俐的劲儿,重明宗这些姑娘小子们与她相处下来,倒还跟她相处得颇好。 这日眼见得她进门来,值守法阵的张楽便迎了上来,她性子虽要冷淡些,可见了萍儿也旋即露出笑脸来:“萍儿你来了。” “来了来了,食盒里装得有水晶雪豚肘,我算到今天到你轮值,装之前特意为你隔出来了一小碟,你也尝尝看吧。” “掌门师伯都还未吃,我怎么好.” “行行行,那你揣回去吃,给墨儿姐姐也分一些。” 萍儿告别张楽,迈过门岗,行到康大掌门的小院,却被在此处等着听教诲的袁长生告知康大掌门正在会客堂议事。 袁长生自小在这山门中长大,鲜有什么地方是他去不得的,带着萍儿跃过法阵,来到了会客堂外头。 便见康大宝高坐在掌门大位上头,听着陆巽的话,着实有些诧异。 “陆道友是说,要将你家房室山让给我?”康大掌门揉搓着手指头,重复了一下陆巽的发言。 “回禀康掌门,陆某来此,却是为了此事。”陆巽淡然说道,有些事情就摆在那里,不管你想不想得通,终是要去做的。 陆芸娘的提议既然言之有物,那陆巽这一家之主也自该有做决断的魄力。 康大宝自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先前只是陆巽说的话来得太过突然,这才使得他未转过弯来,这下又听了陆巽的话,再稍稍一想,便不难猜得出陆巽为何如此。 天可怜见,他康大掌门这些年得势过后,虽然欺辱过小寡妇、也霸凌过黑林堡罗家,但着实没有动陆家灵地的心思。 他现在充其量只是个土财主,还远够不着南霸天的程度,当真没有那么霸道。 可陆家如此主动的献上灵地,康大掌门还是有些欢喜。 “左近三家灵地,自此尽皆划入宗门所有,这是自四代祖师以降都未曾做到过的事情!中兴之祖,实打实的中兴之祖!” 康大宝已经心中有些振奋,心底也偷偷想道:“若是将来筑基不成,早早身陨了,那便要小三子给我塑一个大一点的像,起码得比老头子的大一些,就放在他的旁边杵着!” “陆道友有心了,康某记住这份情了。”康大宝接过陆巽呈上的舆图,细心收好,接着言道:“采石王家那处灵地占地不小,有处一阶中品灵脉,不差房室山许多。 本来平戎铁家的姻亲刘家此前在那处安生,但那处地方屡有妖兽出没,他家人少,守不得那么大的地方。铁县尊前些时候来信,正要我去帮他家寻个帮手,陆道友若是有意,我觉得那倒是个好去处。” 陆巽自然听得出康大掌门口中的谦逊之词,什么不差房室山许多,那可是一阶中品灵脉,蛮乱后的平戎县没有几家有的! 至于什么刘家守不得那么大的地方,多半也是康大宝要与铁西山言的借口。 平戎铁家大部分族人都跟着铁西山一样,随着铁流云在云角州各县做事去了。 细算下来,平戎县这个祖地留的人还最少,自没有理由像从前一样把平戎县的好处尽都拿捏完了,总得吐出一些予重明宗这个坐地虎才是。 陆巽想通此关节,当即答应下来。 同时也心道这康大宝倒真如自家小妹所说,大事上头自有心胸,进献房室山这步棋,当真是走对了的! “唉,当年还是该把小妹嫁进来的!” 感谢涂涂鸦来了、书友20200424144056473、年年巴巴、简v、看小说里最帅的、尺素寸心寄云崖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07章 再赴宣威 第207章 再赴宣威 段安乐帮着薛家转运人口这件差事并未能做得太久,甫一回到宗内,还来不及休息,便又被宗内主事的传功长老裴奕指派了一件差事。 白羊观主、老掌门的族人何慕仙卒,段安乐作为唯一还在宗内的掌门弟子,需得去白羊观吊唁一番,并察举何慕仙生前定好的下一任观主人选是否堪用。 说是何慕仙生前定下来的,但这白羊观主与重明城一样,照例是要由当代掌门亲族担任。 何慕仙因了康大掌门之前懒得管这摊子事的缘故,一直腆着脸占着位子,才多做了这么些年。 可剩下的何家族人里可没有谁他这般老的资历,没道理再做这观主。 所以纵算何慕仙再舍不得已经在何家人手里头传承了数代之久的观主之位,却也该交出去了。 正好平戎康家小宗那边,之前因了重明城主之位落在了大宗出身的康大厚身上,一直颇有怨言。康大宝索性便让小宗中推举了一人,来坐这观主的位子。 而康荣泉作为平戎康家仅有的两个仙人之一,自然也要出面。遂也暂时停了灵田里的活计,跟着段安乐去一趟。 康荣泉今年便要满十二岁了,入门已有六年,练气三层巅峰,这个速度,比起当年的蒋青都不遑多让。 除了现在的重明宗财况比起当年要充裕许多之外,康荣泉这三灵根的资质也的确是其他师兄弟尽都羡慕不来的。 这小胖墩不止修为日益精进,于稼师一道同样是蒸蒸日上。 如果说当年周宜修先将女儿嫁给康荣泉还带着些玩笑意味的话,那么现在随着这个授艺弟子稼师造诣的与日俱进,倒真令得周宜修心头开始考虑起来要不要把周昕然嫁给这个小胖墩了。 掌门后人、长老弟子、三灵根、稼师. 客观来讲,康荣泉当真是个做女婿的上好人选,只待等他年岁再大些,便可以着手操办此事了。 康荣泉此时却不晓得这些事情,许久没能出宗的他有些许兴奋,正骑着一头荒牛“策牛奔腾”,还是段安乐上前扯住荒牛鼻环,才算将康荣泉拦下来。 看着段安乐表情严肃,康荣泉倒是知错了,讪笑一阵,下了荒牛,转头看着段安乐肩上落着的那只灰精隼,大大的眼睛里头透着些羡慕。 “兽师就是比稼师来得威风。”这只灰精隼可是当年由贺德宗精选出来的,神异非常,康荣泉着实喜欢。 但是平日里头除了段安乐之外,其他人都近不得,灰精隼最多只有在得了段安乐授艺之下,才会让康荣泉白胖短粗的小手摸几下羽毛。 仅一羽灰精隼便足够令康荣泉羡慕了,段安乐此次出门可不止带了一头灵兽,金毛老驴也被他带出来当坐骑了。 韩韵道前段时间从重明坊市回了一趟,除了给师弟师妹们带了不少坊市中卖得红火的零嘴之外,还给老驴也带了瓶丹药回来。 那丹药外表焦黑,味道怪异,一众小字辈自是不会吃的。老驴倒是不挑食,十天半个月过去之后,便吃得干干净净,随后又足足睡了七天才醒。 醒来过后,老驴不仅一身毛发愈发灿亮如金,修为涨了不小的一截,还悟出了一门吐火的异术。 若按练气修士的境界来算,服丹之前的老驴或许才练气四层,服丹的老驴睡醒过后,便已有练气五层甚至六层的修为了。 连叶正文听说过这桩事后都啧啧称奇,毕竟他已是而今的重明宗内论起灵鉴一道最有造诣的修士了。 但纵算是他,在查验过韩韵道与裴确得来的丹药过后,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只能肯定那丹药定是无害之物,吃不死的大牲口的,可以给老驴尝尝看。 勿论中间的过程如何,现在睡醒过后的金毛老驴卖相实力可都比从前强出不少。段安乐出门能骑乘这样的坐骑,也看得出他这在师长的眼里头,着实是个值得信重之人。 二人行到了白羊观后倒无什么大事要做,诸般典礼都已备好,他俩只出面会了一会儿左近的凡人大豪,随后便是在何慕仙的葬礼上头做了主祭之事。 康荣泉对同族出身的新任白羊观主并无什么太大的兴趣。 在听了对方的一阵亲热人的话后,小胖墩觉得耳朵痒得厉害,在葬礼结束过后,便匆匆拉着段安乐离开了坟茔处。 康荣泉让后者带着他回到了当年发现大槐树的小院,饶有兴致的在附近逛了逛。 现在那株大槐树在周宜修与康荣泉的侍弄下生长得很好,已经是重明宗内的一项重要财源。 是以康荣泉还想继续撞撞运气,若是能再寻到一两株灵植回去,哪怕没有先前那株大槐树的品阶高,也能在诸多长辈的面前露个小脸。 事实倒如段安乐所料,康荣泉忙碌一番,却还是一无所获。 这个小胖子似是忘记了当时那株大槐树还是周宜修带着他来移栽回去的,就是此处还有什么被段安乐与韩韵道忽略掉的灵植,依着周宜修的老道经验,也总不会错过才是。 那口大槐树旁边的阴井,也照旧被何慕仙生前带着人封得严严实实,再未打开过。院子被洒扫得相当干净,看不出来这里曾经一地的血腥。 想来也该没有多少人还记得,那院子角落的阴井里头,曾经藏有十二具妙龄少女的遗骸。 这里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阴气森森,感受着炽热的阳光打在自己身上,就连惯来济弱扶倾的段安乐,似也不大记得起来了。 新任观主没被康荣泉甩开太久,便亲自带人捧着茶具茶食候在小院外头。 当年白羊观闹女鬼的事情,他倒是听康大掌门托小武孟告诫过一番。 何慕仙虽因未具灵根的关系无望仙道,但其修炼道家童子功已很有些造诣了,按说再活个十七八年都不成问题。 若不是当年遭那女鬼采补,身心受创,也不至于身殁得如此之早。 新任观主长了记性,替掌门传话的小武孟可是说了,要是再敢有同样的脏事在这白羊观里头发生,他这观主便要被当场打死在观中供奉历代祖师的大堂里头。 新任观主才想到这里,吓得抖了抖身子,便见意兴阑珊的康荣泉与段安乐一道出来了,忙迎了上去。 “二位仙师想必是有些乏了,还请饮口粗茶。” 段安乐言了声谢,接过喝了,表情不见波动,康荣泉的嘴是个被周宜修种出来的灵茶养刁了的,当即皱起了眉头,将茶盏放回了茶盘上头。 “咦?”康荣泉见着茶盘上头放着一个婴儿手指大小的雪白玉圭,散着淡淡的灵蕴,似是摆在此处用做装饰的。 小胖墩突地想起来,上次面见自家叔祖爷爷的时候,康大掌门的腰间上,似是就挂着一枚相同的玉圭! “这是从何来的?”康荣泉毫不客气的将玉圭揣进手里,旋即好奇问道。 “禀仙师,我也不知,但之前有老道士告诉我说这套茶具是当年张祖师建立白羊观时便赐下来的,算下来,当有近二百年了。” “噢,那这东西归我了,我拿一块灵石跟你换。”新任观主哪敢要仙师的灵石,自然推辞,直到推辞不过之后,这才将灵石喜滋滋的收了起来。 段安乐在旁看得轻轻摇头,这师父的宗族的确欠些底蕴,这等人物居然也能公推出来做一任白羊观主,但愿将来莫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康荣泉得了玉圭便再无心情与这同族说些什么了,拉着段安乐便要往重明坊市去寻康大宝,却又被后者拦了下来。 “师弟莫急,师父这时候当不在重明坊市了。” “师兄知道叔祖爷爷去哪儿了?” “蓝银矿脉那头有些事情,他去了唐固县,寻铁县尊去了。” ————唐固县 段安乐其实也不晓得康大掌门去唐固县具体是要做些什么。 蓝银矿脉中是有几处矿洞遭了妖兽袭扰不错,不过因了蒯恩办事得力,康大掌门到的时候,蒯家已经带着聘请的几个修士将事情料理得七七八八了。 自蒯家小妹嫁入重明宗后,蒯恩做事的底气便足了许多,都敢在散修中招了四五个赘婿做事了。 蒯家这些年运道不错,陆续又验出了三个仙苗,令得康大掌门都有些羡慕。想来待他们成长起来过后,也当能够帮蒯恩守住丹潼崖这块灵地了。 康大宝在蒯家没有逗留太久,便是留在蒯家的时候,也是与蒯恩求教《长息决》的修炼,倒令得上次与康大掌门差点成了好事的两位娇儿好生失望。 《长息决》这部功法说来也奇怪,康大宝曾交由黑履道人看过,以后者在云角州内堪称绝顶的天资却都练不明白,重明宗这上上下下自是更练不明白。 偏偏这蒯恩,明明资质低劣成这幅模样,却还修行得颇为顺遂,这倒是令人相当费解。 可康大掌门这通求教也是白费工夫,若不是看蒯恩那副快急哭的模样不似作伪,说不得康大宝就真要怀疑是不是被这粗汉子蒙蔽了。 既然毫无进益,康大掌门便未在蒯家再逗留许久,而是来到了唐固县的官寺,寻铁西山叙旧了一番。 享受过铁西山安排的女乐席面,一路乘着乌血驹又行了两日,这才到了宣威城外。 他来此处,是因了还有封信要送替铁西水送给不色呢。便是把这云角州都翻遍了,似康大掌门这样敢把筑基真修交待的事情耽搁这么久的练气小修,也不怎么多见。 这倒不是康大宝胆子有多大,只是当时铁西水言过了此事不急,有空再去。康大掌门当真抽不出空来,这才耽搁到这个时候。 “康县尉请!”自宣威城换过主人之后,这城门值守的披甲修士实力比之之前还上了一个层次,寻常门丁都是练气七层,论修为都只比康大掌门稍差出一截去。 仙朝命官的名头倒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进城不消排队,入城费更不会收。不仅是门丁会好声好气地问好这一个好处,便是连城楼上当值的官员也下来打了招呼。 “在下衮求寿,忝任宣威西城中关丞,久仰康县尉大名。” “原是衮关丞当面,敢问关丞与衮司马和衮录事.” “二位大人正是鄙人再从父”白面关丞话到此处停了停,笑着说道:“在下亦是费家婿,不知老弟来宣威城是有何要事,若是有暇,可上楼一叙。” “固所愿尔。”康大宝心道原来是连襟啊。 这辈子头回见到待人这般亲切的世家子,铁西水的信都晚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么会儿工夫。康大掌门一时想不到理由推脱,应承下来。 衮求寿大笑着把住康大宝的臂膀,拾级而上,又过了两重守卫,才入了一间宽敞阁楼。 宣威城当真没少来,这城门楼子可是头回上,这让康大掌门这个土包子不免露出些看稀奇的模样。 “好家伙,这装潢,凌河墟市那几家酒楼都没这般阔绰。” 宾主落座,一串穿着凉快的俏婢端来两爵热酒、八盘灵果、十六样果脯点心。尽皆灵气充盈,不是凡品,以康大掌门尚算浅薄的见识,好些都叫不出名字。 四名姿色最为出众的俏婢留下了,轻车熟路地矮下身子与二人捏脚捶背,手法老练,显是有过传承。 直按得康大宝浑身舒泰,还要强作镇定挺直了身子,不敢出丑唤出声来。 “家中大人这回催得紧,愚兄家里好些好用的女史都未带来。只有这几个粗笨丫头在身边,怠慢贤弟了。” 衮求寿拱手致歉,表情诚恳,不似谦辞,却令得康大宝心中更加艳羡。 “衮兄此言差矣,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气。”康大宝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贤弟了,但客气话又不需灵石,康大掌门自然舍得说。 “哈哈,为兄失言,当满饮此杯。”衮求寿朗声一笑,端起爵来,一饮而尽。 可待其将杯子放回案上,那酒爵竟又自动回满了清冽的灵酒。 直看得康大宝心中啧啧称奇,“原来在这豪家之中,连寻常酒器都有芥子阵法镌刻。”转念却一想,“娘的,这孙子刚才是不是在假喝的?” 推杯换盏一阵,衮求寿放下酒爵,终于道出了今日之意:“愚兄得大人令,抛家舍业奔赴云角,为王前驱,将来战阵之上,还要与贤弟相互照拂呢。” 康大宝心道原来如此,自己的战阵本事在五相门一役之后简直是被以讹传讹了,整个云角州的好事之人简直把自己传成周郎在世了。 这些人嘴快得很,若遇上有人质疑,只把他聘娶费家嫡女的事情拿出来一讲,质疑者往往便无话可说了。 那可是从来都只进公卿家的费家嫡女,如今下嫁给一个泥脚汉,这泥脚汉容不是个旷世奇才才是怪事。 攻破草巫教后,那手围三厥一的布置也算稳定了他知兵的名声。 康大宝不是没有去逮两个好耍嘴的人过来问问,他也好奇,传这些话又没有一颗碎灵子可领,怎么就这般好心替老爷我鼓吹呢。 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人家居然真是有灵石领的 康大掌门自此后便骇得再不敢查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声望从周郎在世往卧龙重生的方向一骑绝尘。 随口应承下来,反正今后这上阵杀敌的差事康大掌门肯定是能躲则躲。 衮求寿见得康大宝毫不拖沓的一口答应,亦是喜上心头。 他衮家在州廷各处机要衙门都有官员吏目,消息自比康大掌门灵通了不知多少。州廷就要大动作了,这次绝不是攻灭一两个筑基门派就能收场的。 他衮求寿又不是同父辈一般从血海里头滚出来的,真上了战阵,怕是也没有什么出彩的本事。 这姓康的是入了伯爷眼里头的人,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今天只是一桌席面而已,有什么值当的。若能与其结个善缘,将来上了战阵,万一能沾点光呢? 直喝得俏婢将两脚按软了一双,康大宝才以要拜见不色前辈的借口请辞。 这时日头已斜,衮求寿舍了酒爵俏婢,亲送至城楼下,这才依依不舍的与康大掌门作别一番。 这番礼遇,惹得满口酒香的康大掌门有些唏嘘,在此界混了这么些日子,前半辈子受尽了白眼,还真是大婚之后才尽遇着了好人不成? 他倒也想得通,本来上次衮假司马对自己就稍有示好之意,衮石德更是不用说了,还给自己送过礼呢。 他两都如此行事,衮求寿这类子侄辈多半也受过他一些叮嘱,自己到底顶着个费家嫡婿的名头,跟自己相交也不丢什么脸面。 抛开这些不想,行不多时,康大宝已来到了不色的官邸。却不料递上拜帖过后,守门的沙弥直言师父不在官邸中,在铁流云家中做客。 康大掌门倒不想再拖了,他与铁流云的交情也不差,登门拜访,也不会有失礼贸然之责。 走了小半个时辰,康大宝来到了铁流云在宣威城新置办的宅邸。这宅邸的原主是一位牛家的近支筑基,占地比起齐师傅家还要大上一号。 递过拜帖,出来相迎的铁流云另一名族侄,豹头环眼,不善言辞。 也不报姓名,康大宝自闷头跟着走了一通,穿过数处水榭楼台,这才见到了铁流云当面。 “大宝来了,听说你是来见不色的?却是不巧,他一炷香前刚走,回他官邸去了。”铁流云招呼康大宝入座,此时他卸了甲叶,脸上带笑,身上是一件锦袍仙衣,一副富家翁的做派。 “嗨,瞎折腾么不是。”康大掌门听了这话差点叹起气来,不过刚登门,却是不好直接走人,便与铁流云又聊了一阵。 “不过你进城后是不是在衮求寿那小子那里逗留过一阵。” “铁指挥这都知道。” “伯爷近来要着我重建云角州纠魔司,这宣威城里有几件大事小情能瞒过我的眼,何况你们压根就没想瞒。”说起新差事,铁流云更是春风满面。 毕竟现今除了费南応这样从京畿跟着匡琉亭过来云角州的元从之外,本地效忠州廷的筑基修士里头,便再没有能与他相庭抗衡的了。 只见他接着说道:“衮家在京畿只是不起眼的良姓而已,家品低微,上不得什么台面。也就是衮石禄这支不吝啬脸皮,死命搭上了费家歙山堂这点关系。你莫要跟他们牵连过深,须要守好你费家嫡婿的身份。” “多谢指挥提醒。”康大宝嘴上应承着,心中却在吐槽,你铁流云一个边州土筑基,攀上匡琉亭之后真是好大的口气,居然连京畿豪家都看不上了。 仙朝太祖大定天下之后,将修仙世家分作六个品阶,分别是名门、望族、巨室、豪家、良姓、寒素。 似定南牛家这类称雄云角州百年的角色,也撑死了能够得上良姓的边。还只是区区边州的良姓,跟衮家这类京畿豪家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而铁指挥的铁家,铁西水筑基之前,连个复数筑基都无,怕是边州寒素都难自称,只能说是入不了品阶的土门户。 “匡琉亭到底给这位画了多大的饼?”康大宝心头微微诧异,按说铁流云这些年在左近几州向来都是以实干踏实闻名的仙朝大吏,怎么今日却带有如此重的轻佻之意呢? 膨胀了啊! “哈哈,我也不多留你,灵石矿之事已经定下,过些日子就有消息,届时我再跟黑履道友讲。”一张传音符射进铁流云手里,铁流云面色一喜,端茶送客。 康大宝懂事告退,出门便见了一班女乐从铁府正门鱼贯而入。康大宝立在铁府门口,看见此幕,稍有惊诧,怪不得都到了饭点了,还连顿热乎的都不管。 “那是铁指挥前些日子高价,从丰州鸳鸯堂购置的一班女乐,”一身穿锦袍的中年修士在旁拱手说道,“世兄别来无恙?” 感谢妙明清贞瑶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昨天忘记了-_-||) 感谢起个名字啦、书友20220326173013000两位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不解好看书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海盗杨帆、桥本邪、汉堡包不包饱、书友20220511124811275、书友20240422035131558、书友20210301105262635998、黑云客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08章 美人酒缸 第208章 美人酒缸 “原来是戚兄当面。”康大宝闻言偏头一瞧,便看到了一张盛满笑容的丑脸。 “多日未见世兄,真让小弟想念得紧。”戚多罗笑着堆出满脸褶子,肉麻话不要钱地说出来。 “嘶。”康大宝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这家伙往日里仗着有个炼器师亲爹,筑基期后娘,骨子里都透着一股衙内味儿。 可自上次在铁西水筑基大典见过过后,便对自己这么客气了。 不对,今天怎么还要客气许多?着实有些让人不习惯。 “康某惶恐,”康大宝淡淡客气一声,戚多罗却接着说道:“世兄若有暇,可否一起饮杯薄酒。” “不瞒戚兄,我受了铁前辈嘱托,正要去不色前辈官邸拜谒一番。”康大宝面对戚多罗的热情有些不适,只好搬出两位筑基真修的名头来搪塞他。 “呀呀呀!不意世兄如此受得二位前辈青睐,”不意听了康大掌门的推辞的言语,这戚多罗反倒更加殷勤了。 说到兴起,更是直接抓住了康大宝的袖口不放,直言道:“这倒是巧了,不色前辈官邸外头,便有一间好酒家,世兄先去拜谒前辈,小弟在外头候着便是。 世兄好容易来此一趟,小弟忝为地主,难道还能让世兄一场酒也不喝便回去么?” 两家毕竟有交情在,戚多罗都将话说到了如此份上,康大掌门自不好再行推脱,只得与戚多罗一道行到了不色的官邸。 门口的沙弥见是康大宝去而复返,旋即笑迎道:“师父闻听道兄来了,甚是欢喜,正在堂内等着呢。” “怎好让长辈多等,”康大掌门面上做出一丝惶恐来,先与戚多罗打了招呼,才跟着沙弥进了大堂。 堂内的不色照旧还是那副肥头大耳、笑如弥勒的模样,看到康大宝进门,脸上的笑容便又更盛了一分:“小友许久不见,风采更甚,将来你举办筑基大典,莫忘了叫我这老家伙。” “拜见前辈!”康大掌门先不答不色的谈笑之言,毕恭毕敬,行礼作拜。 “你呀你,何必如此客气。”不色虚扶一下,趁着康大宝起身的间隙,偷偷用神识掠过后者那双小眼,心头便明了了。 暗道这胖大汉子瞳术一道天赋不浅,那瓶清眸宝液也不知他用完没用完。便是用完了,进境也还要比不色当时预测的还要快上三分之多。 这么一来,就是不看在黑履道人的面上,这小子也值得他不色高看一眼。 拜礼行过之后,康大宝也换上一副笑脸来,“得闻前辈高升,晚辈特来拜谒。” 听得康大宝言及此事,不色脸上笑得差点绽出来,当真是被其搔到了痒处。 自唐固县矿脉那次他从黑履道人手中换得了应必过后,便挣了前程,受到了匡琉亭的青睐,被点为州廷录事。 近些日子,更是又被拔擢为州廷司马府长史,论地位只在二位司马之下,算是彻底压过了当年骑在他头上的衮石禄。 正是得意的时候呢,谁提这茬他都高兴。这倒也对,不是为了跟着匡琉亭升官发财,他一个原佛宗的八等执事,何苦来这边鄙穷苦之地? “咳咳,都是伯爷信重。小友身为一县县尉,又是费司马的东床,也要时刻记得为国精忠才是。”不色笑完过后,颇觉自己有失态之举,干咳两声过后,打起官腔。 “多谢长史教诲!”康大宝自觉地改过称呼,又哄得不色开心一阵过后,这才言起了正事。 “哦?”不色屏退左右过后,才接过康大宝呈上来的铁西水手信,法目扫过,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下去,此后沉鸣良久也未说话。 “小友可知道这信中内容?”半晌过后,不色才开腔问道。 “晚辈不知。” “那”不色欲言又止,想了想,最后还是一拂手,轻声言道:“罢了,小友颠簸辛苦,我便不留你了。此后自可来州廷司马府寻我,费司马日理万机,有些小事,不消劳动大人才是。” “多谢前辈。”虽不知铁西水为何要自己与不色传信、虽不知不色欲言又止是为什么、虽不知不色与铁西水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但康大掌宝却知道不该问的一个字都别问,闭着眼睛耳朵便是。 答完过后,不敢劳不色亲身相送,康大宝跟着小沙弥出了堂门。 戚多罗正在门外候着,看在其那位筑基后娘的面上,守门的小沙弥倒是没有慢待他,邀着他一道坐在门口的知客房内喝茶。 “世兄出来了,走走走,吃酒去。”戚多罗做出一副急色来,转头又招呼着小沙弥言道:“多谢小师傅的灵茶,等下次有暇,我带你去鸳鸯堂走一遭。” 戚多罗说完便不管被惊得面红耳赤的小沙弥了,看着康大掌门满脸期待。 “固所愿尔。”康大宝推辞不得,只得拱手谢过。 短短时间内拜了两家筑基,说起来也都是体面人物,但却愣是连个留饭的都没有。 康大掌门这时候倒也想通了,既然戚多罗执意要请客,那就当柳暗明又一村吧,不灵石就能吃顿好的,就算这戚多罗着实有些惹人厌,却也不是不能忍。 说话谈笑间,二人携手入了康大宝曾经心心念念的妙云斋,大好良辰正是时候! 门外是红彤彤的两溜灯笼,门内是白的一屋风流。 “戚掌柜来了。”有熟透的老鸨嗲声嗲气地早早迎上来,戚多罗先没理他,先帮康大宝赶开几个热情的龟公,转头说道:“置些好菜,选个清净地方,我要与世兄畅饮一番。” 戚多罗又偷偷在老鸨胸衣内掏了一把,随即才强调着说道:“不要叫些闲杂人等,我们兄弟有正事要谈。” 康大宝跟着龟公进了一处清新淡雅的院子,满心失望,几要溢于言表。 家中虽有霍樱那块美肉可吃,但难得出一趟门来,倒也不是不能换个口味。 想来这妙云斋虽不得鸳鸯堂这类分布几州的大势力,但也是不少间客颇为认可的好去处,康大掌门许久之前,便颇想来领教一番了。 “苟日的,偏请道爷喝寡酒。”康大掌门暗啐一声,情绪不高。 戚多罗可真是没旁的心思,他今天找康大宝便真是来谈事情的。 退一万步讲,他怕是吃酒吃多了才敢请费家的嫡婿吃酒。 落座后戚多罗掏出一盒棕榔片,被康大宝板着脸婉拒,再换香散,又被拒绝。 说来这两样本都是于修行有益的上好灵物,偏偏一些擅长奇淫巧技的修士弄成了成瘾的消遣物什,弊大于利,康大宝向来不沾。 却不料这两番下来,见康大掌门的脸色依旧不对,戚多罗登时会错了意,他虽与康大宝认识已有些年头了,却还真不怎么了解这位世兄癖好,于是当即忙起身斟酒致歉言道: “小弟知道世兄是高洁之士,本不该在此放浪之所宴请世兄,在此赔罪。” “谁特么的是高洁之士!”康大宝低头骂了一声,看向桌上菜色,旋即皱起眉头。 就特么这么几个素菜,还要先谈什么事情才能吃得了? 戚多罗是个市面人,心儿早练得玲珑了,自察觉得出气氛不对,于是从储物袋中掏出两个晶莹的玉瓶来。 “这两瓶梅菉丹,是家母交待小弟,特意带来给世兄的。” “长辈赐,为兄就愧领了,不日再去府上拜见储姨娘。”康大宝闻言坐直了身子,坦然收下放入袖中,戏肉该来了。 “家母想请世兄给黑履前辈带两句话:‘观山洞、枧水桥’。” 康大掌门皱起眉头,这些筑基真修都什么情况,把本掌门当成豢养的灵禽了,怎么各个都托自己传信?! 等等,这六个字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呢?这位储姨娘不会跟自家师叔有事吧? 于是康大宝试探问道:“仅止此事?” “仅止此事,”戚多罗忙点头,又给康大宝将酒斟满,接着说道:“不过小弟倒还有一事想叨扰世兄。” “贤弟但说无妨。”康大宝心道你这家伙倒会别人钱办自己事。 “鸳鸯有心来一道发财,霍二爷不晓事” 鸳鸯堂?康大宝暗暗念叨一声。 鸳鸯是平戎县鸳鸯堂的堂主,鸳鸯堂不是只在平戎县有处势力,其实在左近好些州县都有分布,其幕后掌舵的相传是位经年筑基。 是以虽然都是些做皮肉生意修为低微的女修操持,但也尽可以相对平安地赚些灵石。 但妙云斋背后也是有筑基的,就是如今的霍禀霍刺史家。堂堂一州父母摆在台面上做这些皮肉生意,简直脸都不要了! 只是当年各位筑基也有了默契,不想去触怒霍禀那个没几天活头、又与定南牛家勾勾搭搭的筑基。 是以妙云斋虽然收益不小,但也一直是霍家的独门生意。 里头虽也有几个小东家,但大抵都跟戚多罗一样,沾着些身后筑基的名头过来分润些利润,至于其身后的筑基是否为此处站台,那可不一定。 戚多罗的意思是,鸳鸯堂身后那位筑基,是要对霍家的买卖下手了?!这霍禀到底还能活几天呐,怎么谁都想来欺负一下的样子? “嘿嘿,相传鸳鸯在平戎县攀上了位不得了的.霍家那位小少爷服丹筑基又失败了,已有两回了。” 戚多罗话说得不多,但该说的都说了。康大宝听得恍然大悟,原来是后人不争气,那又有什么办法。 鸳鸯攀上了位了不得的.康大宝想起了当年在鱼山宝会那个时候,兴许就是那个时候攀上的。 霍禀这些年估计也干不成什么事了,该想想怎么多留些遗泽给后人吧。不然就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其身殁过后,唐固霍家怕是要被人扒皮拆骨,刮得干干净净了。“霍二爷我可惹不起,贤弟莫开玩笑。”想是如此想,但康大掌门却只玩味地看着杯中酒。 “哈哈,世兄得罪不起霍二爷,可霍二爷也怕世兄呀,”戚多罗话说到一半,提杯笑道: “似咱们兄弟这类资质平平、道途无望的微末小修,苦苦修行一生求那点遥不可及的筑基机会,何其艰辛! 有些人枯坐寒窑六七十载,也难修到练气后期,到了耄耋之年才猛然醒悟,原来珍馐美人、名器山珍都是伸手可得,原来这世间这般欢乐。何其晚矣! 世兄你看看,你看看外间这些人,他们哪个不快乐! 求道是为何!何苦去求道!这山南道里一年要死多少筑基真修,又有几个能比得上霍家二爷寿昌享福!您看看,看看吧!何必去求飞升,这里就是仙界!” 戚多罗拉开绣帐,禁音法阵运转暂停,耳边传来一阵欢声。 一串环肥燕瘦的美人在池中笑语嬉戏,雪白的细肉裸露大半,白得晃眼。 池边有几名相貌不一、年纪不一的小修围坐在小圆桌边,服散饮酒一通,没了意思,便往池中扔着各色灵丹,美人们立即便作游鱼状竞相争抢,令得池边的小修大笑不止。 那些吞咽下灵丹的美人,便走出池中,坐进池旁修士的怀中,任其采撷把玩。 “酒池肉林,这不就是酒池肉林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康大掌门只得感慨一阵。 若说不眼馋是假的,他又不是那些好守戒律的释修,真没多少定力可言。 “可恨这戚多罗,好不晓事!怎么就不知道按这么招待我一回!” 许久过后,戚多罗才放下绣帐,欢声笑语渐去,这里又只剩了一屋寂静。 康大宝回味着先前的场景,心头流连,二人一时无话。 戚多罗自含了一块棕榔片入嘴,张开嘴带着浓郁难言的香气哼了一小段小曲,随即说道:“练气修士百二十年,若天天都是这样的神仙日子,足矣啊!” 康大宝默然,练气修士寿百二年,又有几个人能活到那个寿数? 此时其袖中收好的梅菉丹瓶中溢出一股香气,与戚多罗那棕榔片散出的浓香、桌上的酒香搅在一起。 康大掌门在不经意间,便吸了几口进去,而与此同时,康大掌门这眼中,也渐渐起了一丝迷离之色。 此时他脑中陡然浮现出了许多人的模样:各处墟市死在容居屋里烂得不成样子的散修,先前几次战阵里被阵法轰灭肉身的士卒、被自己一击挑杀的熟客. 他们跟这处酒池肉林之所待着的修士本质上并无不同,虽然穷些,但也并不是不能选。 墟市住不起了就寻个凡人坞堡好了,就算比不了妙云斋,可比起在墟市里遭人差遣、受人白眼的时候,过得肯定也算是神仙日子了。 可总有人要修行到身子行将就木、带着行气出错的浑身伤病再去找个凡人居所开枝散叶,把修行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 可下一代人往往也只会去了又回,重复着上一辈人的故事,何苦来哉。代代都是耗材,白白成了滋润上头那些高修们的脂膏! 一开始便享清福,不好么!这些道理,自己本来早就知道的呀! 何况自己跟那些人不一样,自己有的选啊! 黑履师叔是靠山、老三如今资源不缺,以后也会是靠山。 重明宗已经走上了正轨,费疏荷自己碰不了,也完全可以安安心心地娶上几房外室,活上个百二十年。 在身故前传位蒋青,到身故后被后者放进用来安葬重明宗中兴之祖的棺材里,心安理得地享用后人门生的香火。 这哪里不好了!这样的一生或许不算波澜壮阔,但比起前世那个总被父母操心的模样,难道不是已经胜过太多了吗? 自己苦苦修行到练气八层又若何,有筑基丹又如何,定南牛家的少主服了筑基丹难道又没死吗?! 连筑基都难,难道真想要做道祖不成吗? 破葫芦和破骨头也可以给老三,他脑袋比自己聪慧,说不定就研究明白了。届时十年筑基,甲子金丹,若是运气好,还能见到他成元婴老祖的那天。 届时莫说云角州了,整个山南道仙凡,他康大掌门会怕谁啊!这不好吗! “哈哈,这处仙境,小弟几个不但想请鸳鸯来入一股,也想算世兄一份,您看您意下如何呢?” 见到康大宝眼中的坚毅一点点消退下去,戚多罗目中闪过一丝得意。 心道:“到底是鸳鸯从那位前辈身上讨来的手段,拿捏姓康的一个练气小修,又哪有不成的道理。为了拉他家黑履道人下手,前辈可算是大费周章了呐!” 听得戚多罗这蛊惑之言,康大掌门只下意识地便要回声好,却在其将要开口之际,刚才还在打瞌睡的小奇闻到了梅菉丹瓶中的异香,张口狠狠咬住了康大宝掩在袖中的手指。 好在康大掌门也只是一时不察,并未彻底陷入进去。 指间的痛楚便是小奇的示警,康大宝旋即心头一紧,不动声色的将腰间佩戴的清心玉佩悄然于手中攥紧。 只是数息过去,待双眼逐渐回复清明过后,康大宝再看向戚多罗时,心已了然。 “这遭瘟的东西,定是给乃公上手段了!” 想通此关节的康大掌门未有当场发作,只是表露出已然清醒的状态,吓了戚多罗一跳过后,却又仍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厮和他身后这些人,是想要扯黑履师叔的虎皮,禾木道那群人急速膨胀的身家,有好多估计就是受了戚多罗这类人的投效。” 康大掌门只稍一想想,便知道这事情定然做不得,偶尔来欢场吃酒是一回事,但若真要把手掺进这类脏事里 别的不说,照着康大宝对黑履道人的了解,那他康大宝在后者的眼里多半就跟禾木道那群“豚犬尔”差不多了。 享不享福另说,这买卖做不得。 眼前这个戚多罗面对是自己笑脸盈盈、有礼有节“戚贤弟”,暗地里就是令人破家灭门、迫人卖儿鬻女、差人逼良为娼的“戚老爷”。 自己上辈子跟这类人便道不相同,这辈子也不会深交。修仙者自不是神仙,但起码也要做个人! “戚兄客气了,重明宗只能做些简单生意。”康大宝淡淡说道。 “太可惜了。”戚多罗一惊,稍显愕然,“这姓康的居然清醒得如此之快!” 戚多罗脸上浮现过一点凶光一闪而逝,旋即又堆出一副笑脸过后,又面色平静地坐回桌上,放下酒杯夹菜。 便是心知手段被康大宝识破了,戚多罗倒也没有什么紧张情绪。 此时他脸上的假笑也尽数收了回去,倒显得他本来阴鸷的模样不那么令人心生厌恶了。 只听得戚多罗边吃边言:“康道友有个好师叔、戚某有个好娘。可这师叔不是亲师叔、娘也不是亲娘.” 言到此处,戚多罗舍了筷子,似见不到康大宝那愈发难看的表情,站起身来轻声说道:“道友慢用,戚某还有些紧要事要谈。” 戚多罗出了门,康大宝则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桌上的残羹剩菜,有些作呕。 但当康大宝回过身去,发现一幕绣帐将他与那处仙境格开,不禁又深吸口气,沉鸣良久过后,终是又伸出了手,轻轻掀开。 欢声入耳,引人入胜。 “多好啊!”康大宝又不由得感慨一声,他似是有些分不清先是那些不堪的念头到底是被戚多罗手段所害而生,还是本就是他自己心中所想。 他又想起了修道三十余载里头,大多时候有的只是寮房昏暗、素床冰冷、道书烂旧、点灯枯黄. 可外间现在触手可及的便是碧水骄阳,诗酒红袖! “多好呀”只不知不觉之间,道心又遭蒙尘。 康大宝看到此刻圆桌边的有一粗眉修士一手挑着美人下巴嘴对嘴地将酒送进去,送完又扎进酒缸又饮一口。 前头的美人饮酒退下,后头又有美人排队等着,粗眉修士哈哈笑着,乐此不疲。 直到最后一个年岁稍小的美人轮了上来,似是被粗眉修士的胡茬剐疼稍皱了下眉头。 粗眉修士见状顿时大怒,乱骂了一声,当即摔了酒缸,反手一拳轰在美人胸前。 康大宝听到重物砸地的声音和美人的嘤咛近乎同时响起,美人和酒缸也近乎同时碎在地上. 康大宝看到了粗眉修士还在暴怒,看到了一众美人惊恐下还在强颜欢笑,看到了粗眉修士的好友正在旁拍手鼓噪,又看到了戚多罗出来,笑呵呵地打着起圆场。 好生热闹,偏偏似是没有一个人将地上碎了的女娃看到,仿佛她当真只是那活在池中的一尾游鱼。 她眉宇间稍带着的那点天真稚气,好像还没因为生命的离去而散走,还悄悄地冲淡了她脸上不怎么适宜的浓厚脂粉,看上去似是要比开先模样还可爱些。 如果不是此刻她颊上已沾满了血的话 微风习习,裹来了三分暖意,也将女娃眉间残留那点天真稚气又吹拂到了康大宝这边,也帮着将道心上头覆满的尘土卷走了些去。 尘土渐渐散去,道心露出清澈澄碧的本貌出来。 康大掌门似是有些明白了,怎么活,自己这类卑微小修从来说了不算。 世人都想做那饮酒的高修,可谁能保证自己不是陪酒的美人,抑或只是盛酒的大缸。 想到此处,他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愤懑,只随手将绣帐放下,屋内再无声响。 感谢汉堡包不包饱老哥的一千五百点币打赏 感谢书友160702234320312、书友20220917014324709、尺素寸心寄云崖、kevinhk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09章 疏荷省亲 第209章 疏荷省亲 康大宝手起刀落,黑亮的短刃将一个粗眉脑袋和矮壮身子分开,血流如注,哗哗地洒了一地。 黑色短刃的胖主人这才猛地呼出口气,“舒服了。” 死者边上还躺着两个死者,是死者那日圆桌围坐的好友,死得更快,被康大掌门一刀一锁随手打杀。 来前他跟妙云斋好几个龟公挨个套了话,打听清楚了这三人的来头,知道了皆是些没有根脚的,跟着山中劫修厮混的野修。 于是在宣威城外候了十天,跟着他们又走了两日,这才寻到了个僻静地方。 本来想打杀的只有粗眉修士一人,后来又怕泄了消息,索性顺手将两个同路的一道打杀。 似这类纯靠打熬法力瞎混了几十年的练气野修,斗法手段太劣。就算是康大宝刚遇上刘家四鬼那会儿,单手也能打几个,不值一提。 便是戚多罗,也是靠着他那位筑基后娘,才让康大宝免了杀心。 说来也奇怪,他混迹此间已有四十余载,见惯了强者欺凌弱者,比之那日妙云斋之事惨烈的不知道有多少,按说早该见怪不怪了,怎么偏偏这次怒成如此地步了呢? 康大掌门想了许久,也未想得清楚,索性也不再想,偶尔快意恩仇一次,当无大事才对。 死了的三个人都是信奉享乐主义的盲流之辈,并无什么身家,三个人加起来也只有一个储物袋。 其主人是个白脸小嘴汉子,康大宝记得龟公说过,似是姓吴。 储物袋里没啥值钱物什,只有一堆低阶灵药灵矿,两件符器,三五颗下品灵石,一小堆碎灵子,看得如今身家暴涨的康大掌门都有些懒得数。 可康大掌门看不上他的储物袋,却不代表康大掌门的储物袋看不上他。 那节已沉寂许久的黑骨从康大宝的储物袋中骤然射出,目标正是那吴姓修士的尸首! “第三回了!” 照旧是熟悉的景象,康大宝没有去关心眼前的一地齑粉,一手伸出,抓住正竖立空中的黑骨。 眼见此时黑骨上那枚仙篆已经不是起先那副时隐时现的模样了,而是泛着一点白色荧光,颇显圣洁。 “这黑骨绝对是有来头的!”康大掌门眸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事不过三,这回总该有些眉目了吧?!” 康大宝如此想着,随即将黑骨握持手中,寻了处僻静山崖,打神锁狠砸一通,几下便凿了个深洞出来,再随手布下一层法阵过后,康大掌门才认真拿起黑骨一寸寸地端详起来。 康大宝一双小眼中现出一对灿亮的金瞳,自用了清眸宝液过后,康大宝便发现破妄金眸的“破妄”之用终于有了比较具象的表现。 不仅是寻常的幻阵迷阵难瞒住他的眼睛,就连现在这样参详物件的时候,用上一双金瞳,也要清楚许多。 依照张祖师留下的典籍来看,这本是将破妄金眸修行到大成境界后,才能有的表现。可见这清眸宝液的确是难得的珍物,对于瞳术着实有不小的增补作用。 康大掌门面带肃然,用金瞳将这黑骨从上到下一遍遍细细扫过,连骨缝中夹杂的污泥草屑都未放过。 不过饶是如此,还是未能有什么发现,且不大一会过后,康大掌门的双目便有乏累之感。 原来这黑骨上的仙篆只是看着柔和圣洁,待康大宝运起破妄金眸过后,随着时间渐渐推移,只不消半刻钟,双目便有灼伤之感。 再又过了半刻钟后,康大宝的眸中金光便又被震得散开,恢复成本来颜色。 非止如此,此时康大宝眼中又跟着淌出血来,当真是仿如刀绞一般。 可饶是这样,康大宝却犹不放弃,继续验看不停。直到眼中出现黑斑,把双目皆涨得痛得几欲抠出来过后,康大宝这才骂了出声。 “娘的,竟还是看不懂!” 此次足足端详了有小半个时辰,也仍是一无所获,康大掌门满心失望之余,却也幡然醒悟,知道这真是再也看不得了。 此时他双目已伤得几不能视物,才突然醒悟自己这是犯了欲速则不达的大忌。 按说这等修行忌讳,依着康大宝向来不忙不暴的性子,自入道过后,甚少发生。今日怕是受了先前在妙云斋的影响,心境并未平复下来,这才落得个如此下场。 反省完后,康大宝放出了小奇来护着自己服丹疗伤,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月过后,方才觉得好些了,蒙上块黑布眼罩回到了重明宗中。 ———青菡院 一羽健硕的金羽枭从天空俯冲下来,稳稳停在一个裹着兽皮大衣的老修腕上,后者口中喃喃了几声过后,便听得金羽枭叽叽咕咕叫了一阵。 老修脸上露出了了然之色,这才面带恭敬地朝着立在身侧的孙嬷嬷回话说道:“甲字陆号说见到了姑爷双目渗血,负伤而回。” “姑爷怎的又受伤了?!”孙嬷嬷听得蹙眉不止,跟着又叹了一声,心道这小地方出身的人就是要贱些。 明明都做了费家嫡婿了,还要跟那些行伍出身的厮杀汉一般整日搏命,这哪像是体面人物该做的事情。 “玉儿,传话药房丹师去对面看看姑爷,不要讲别的,一应灵药但用便是,只言是小姐的意思就好。” 孙嬷嬷话音刚落,她身侧那面容姣好的大丫鬟便细声应了,转头往药房去了。 “王教头还要多久才到?”孙嬷嬷又看那架着金羽枭的老修说道,后者轻轻抬下手腕,让那金羽枭振翅腾空过后,才接着恭声回道: “昨日王教头才来了信,只说是五老爷那头还有事未忙完,还要晚些时候才能动身。非止王教头一人难以成行,便是司马许给小姐的那队家生子,也还没有眉目。” 孙嬷嬷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早先受的伤势也未尽好,当即拄着一根灵木手杖干咳了几声出来。 先前围猎二阶碧皮朱蛤的时候,非但是孙嬷嬷一人手上,这青菡院中的护卫,几乎称得上是死伤殆尽。 死了的自没甚话可说,但那些还活下来的人,孙嬷嬷也厌恶他们不怎么堪用,便向费疏荷提请要主君换队人马过来。 费疏荷自无不从,去信过后不久,费家便有信来,却是费南応的正妻韩氏回的。 信中语气照旧亲热,也讲清了此事已交由费南応五弟费南並去安排,只说放心便是,人手不日便来。 可不日得有些久了,却还是没有传来队伍动身的消息,便由不得孙嬷嬷这个陪侍费疏荷左右的大管家不急了。 晚间用膳时候孙嬷嬷想了想,还是将此事告知了费疏荷。 “仆妇无用,累得小姐还要操心这些琐事。” “嬷嬷这话是从何说起,”费疏荷螓首轻摇,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既然五叔那里尚缺人手,那便算了,我们也回趟家去,给五叔帮帮忙吧。许久未回娘家了,正好也哭哭穷去,省得大人们都将我忘了。” 孙嬷嬷听了费疏荷说起此言,眼皮微微向下,眸中也流过一丝心疼之色。 “托玉瑶妹妹制得‘宜爱香’是不是也好了?咱们先看看去,婶娘最爱这香了,也不知离了颍州这么久,她那里是不是缺了呢。” 孙嬷嬷自是知道费疏荷说的“宜爱香”是怎么回事。 这是在京畿一代贵妇圈子中甚为流行的奢侈之物,要选用数样珍稀二阶灵物才能制成,往往只指头盖大小那么一块,便要千块灵石起步才能购得。 其中有些稀罕物什,却只在京畿道中分布得有,在云角州这边鄙地方,便是抱着灵石也难寻到。 费疏荷与孙嬷嬷之前之所以大费周章地围猎碧皮朱蛤,便是因为碧皮朱蛤的心头血,就是制造“宜爱香”其中一味难寻的二阶辅料的替代之物。 这消息也是费疏荷在此地唯一一位闺中密友衮玉瑶告诉的,这等秘辛之事,一般人是难知道的。 青菡院上下费了莫大心力加之费疏荷又出了一些嫁妆过后,才算将这制作“宜爱香”的材料制备齐全了,交由衮玉瑶手中。 衮玉瑶背景与费疏荷大致相同,同样是失怙后由宗族长辈一手带大的孤女。 莫看衮家门第不高,但这衮玉瑶却在京畿一代名声不小,比衮假司马这类平平无奇的筑基真修可要出名得多。 这便是因为其制得一手好香,引来了一众贵妇追捧。据说其年岁虽轻,但制香手法之细腻,造诣之高,便是连当今皇后都曾耳闻,遂调任衮玉瑶于宫中,任尚寝局典执女官。 这些时日她正好告假,随衮家一支迁徙来云角州安生的族人一道过来,看望其族叔衮假司马。费疏荷闻知消息过后,这才请托她帮忙制香。 所为的,自是能讨得长辈欢心,寄人篱下这么些年,费疏荷要远比费家人意想中,还知事得多。 轻车简从,费疏荷既然定下来了主意,便只带着孙嬷嬷与贴身丫鬟,行到了宣威城。 从衮玉瑶处取了宜爱香后,才又折返到了费家宅邸。当费南応着一身绿色官袍回来的时候,便见到了费疏荷正跟自家夫人话家常,笑问言道:“今日怎的回来了?” “问伯伯安。”费疏荷脸上登时现出些真挚的笑容来,她母早丧,父亲早年游历不知所踪,是费南応这个亲伯伯一手带大的,恩若父女。 “回门不带新婿.不好。”费南応环顾四周,接着说道。 “荷儿难得回来一次,不说这些。”费妻满脸不高兴地瞪了一眼自己丈夫。 “伯爷那边咱们费家已给足了脸面,还要如何,天下还有几家这般恭顺的巨室,他匡家还不知足不成。” “妇道人家.”费南応摇摇头,想起老妻却是望族出身,便不再多说。 “谢谢婶娘。”费疏荷俏脸上露出笑来,美得费妻都稍愣了下神。“多好的丫头,合该嫁进我们韩家的。” “用过饭了罢。”费南応不接夫人话,关心问道。“才跟几个姐妹一起用了莲子青鱼羹。”费疏荷做出副欢快语气,乖巧答道。 “是了,你最喜欢府上刘婆子的这道菜,回去时候把她带上。” “谢谢伯伯。那婶娘跟家中几位姐妹可就吃不上了。”费疏荷捂嘴笑。 “这老头子,何曾管过我呢。”费妻故作恼色,说完也跟着笑。 “你在夫家清苦许多,不消管她们的,天天在府中吃好的,都吃胖了。”费南応挥挥手,全不顾身侧老妻已经真的得生气了剜了自己一眼,接着说道: “康大宝近来可有什么事做。” “听孙嬷嬷说,这些日子他可忙得很呐,县中有事要去,坊市中有事亦走不开,剩下来的那点空闲也要都放到宗门上去。”费疏荷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喜怒来。 “之就这点消息,却还要婆子跟你讲你才晓得”费南応摇摇头。 “修行倒是有点进益,心境却万莫忘了跟上来。莫以为筑基丹早早给你备好了便万事皆休了,堂内这些年服了丹也筑基不成的废物大有人在,你再怎么也要筑基罢?真要耽误了,莫要把我跟你家婶娘哭死!” 这话说得蛮重,话刚落,那头费疏荷便红了眼眶。 费妻忙出言维护道:“好了,不就筑基嘛,我家荷儿闭眼睛都能成!去去去,一回家就给人摆脸色看,走走走,我这里不缺司马大人来抖威风,忙你的军国大事去。” 费南応出言也稍有些后悔话说重了,索性借这个台阶退出门去,唤过门外侍立的孙嬷嬷,行到一处僻静偏屋。 “说说康大宝罢。” “诺。”孙嬷嬷似是早有准备,将近来的几个事情一一道来,从唐固县灵石矿、蓝银矿脉、霍家擂台、收服山都群修、坊市立威,直至围猎朱蛤 孙嬷嬷心思伶俐,知道费南応无暇多听废话,便简要洁明地说了小半柱香功夫才完。 待孙嬷嬷将事情讲完,费南応颔首示意,他每日经手的多是州廷的大事。因了有司关注了黑履道人,康大宝身上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却不可能无孙嬷嬷这般如数家珍。 待其大略听过之后,费南応只轻声一叹:“听着倒是不错,可惜呀,看似好大的阵仗,不过是过眼云烟。呵,若没了黑履那厮啧,自身终还是个不成器的。” 费南応在屋内自言自语一通,孙嬷嬷只是弓着身子恭敬听着,前者不开口,她又哪有插话的资格。 “做得不错,我会去信,你家小子在颍州本宗里自有前程。待他筑基成功,我便在应山军里给他一个职司。” “谢老爷。”孙嬷嬷的浑浊的眼中瞬时有了神采。 “疏荷上次来信,说有几个护卫被二阶朱蛤生吞,还说吓到了,惹得夫人好几天都睡不好。你这么说了一通,我才知道事情首尾。 你自把疏荷守好就是了,何必去那些险要地方。诸般道术也可暂停下来研习,只是这心境修行务必抓紧,我观其离筑基还差得远。 老五那边我昨日骂了他一通,人手已经备好了,你们这次一并带回去。这丫头成婚了,心思也变得重了,受了委屈就似从前一般与我直言便好,何苦.” 费司马说到一半,便又止住不言。 “仆妇知道了。”孙嬷嬷恭声回道。 “嗯,好生做,让疏荷跟康大宝带句话,州廷不日便有大动作,莫要给伯爷丢人!”费南応临了又提了一句,才挥手示意孙嬷嬷出去。 待孙嬷嬷退出去合上门,费南応微眯起眼,又拿起副算盘来敲了一阵。 “噼里啪啦”的声音突地停下来,费南応拨弄算盘的指节一顿,幽幽叹了一声:“金叶呐好大的造化”语气中透着一丝难掩的羡慕。 那头费妻刚轰走丈夫,转头给从女擦拭干净眼泪,才细声劝慰道: “你也莫怪你伯伯,他也是真心疼你。他原是属意的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家的长男,束郎将也有意动。 只是他家长男小时在左宗正跟前做过六年采露童子,左宗正于他有半师之恩,束郎将不敢独断乾纲,直说此事还需左宗正应许。 你伯伯就差请叶涗老祖出马跟左宗正求请了,未曾想你这丫头命这般不好,遇上匡琉亭这混账东西。前些日子家里传话,找着闻烟那丫头了,老祖发了话,把她扔家生子里挑一人配了。 都是她害苦了你,前次你伯伯求老祖下了令,把她家那支从小宗位格上降一等下去。 再过两个甲子要是还出不来金丹,那就再降成旁支,到时候便连筑基丹都不发她家,任她们去跟宅里那些贱命一起厮杀挣前程去。” “谢谢伯伯、婶娘给我做主。”费疏荷听完只觉委屈,小声哭出声来。 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出身左江束家,这在仙朝一众望族中都排名很前,门楣要远胜费家。 束郎将早年间曾在北王座下学道,学成后经京兆府举荐出仕,如今已是简在帝心,掌六百红叶郎官卫戍宫室。 其长男之母更是望族玉昆韩氏当代族长之女,其本身又跟大卫仙朝左宗正有一段缘法. 若不是这长男资质也差些,这等好人家,只怕只以费家的门楣想要够上,还差了一些。 “好孩子,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只是苦了你了。”费妻也眼睛发涩,两人痛哭一阵,费疏荷又喝了两口清蜜,这才从内室退了出去。 孙嬷嬷已领着丫鬟在外恭候,玉儿见费疏荷出门忙迎了上去引路。 青菡院已经搬走,如今费疏荷在这宅院里没了住处,她回来省亲,便只能带着仆役们暂居客房了。 “小姐,五爷说人手已经备好了,只待咱们回去.”孙嬷嬷话言道一半,便看到了自家小姐眼中的落寞之色。 费妻先时的热情话语还萦绕在费疏荷耳边,但却在后者心头留不下一丝印记。 “若是我是伯父亲子.”费疏荷又想起匡琉亭踏进院中的情形,龟缩无声的诸家长辈。“那时若是伯父也在,那.”费疏荷轻摇螓首,心知就算费南応出面阻拦,在匡琉亭面前多半也硬不起来。 “可若是被伯伯带来的是雅晴呢?”少女心中生出一分怨怼,“伯伯怎不带雅晴来呢。” “小姐,”费疏荷被孙嬷嬷一声轻呼唤了回神。 “无事。”费疏荷掩藏下自身情绪,浅笑道:“嬷嬷跟几个小的收拾下吧,待跟伯伯一起用过晚膳,咱们就回去吧。” “小姐早间不是还说想再跟几位小姐玩耍几日吗?” “不耍了,终是嫁出去的人。”费疏荷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脑子里突地想起来了个阔面重颐,大耳朝怀的胖大身影。 费疏荷只觉心湖中泛起一点波澜,轻声说道:“我想我自己的院子了。” (这两章剧情是有点慢了,因为是刚好写到这里了,不好脱开,下一章开始推快一些。括号里头的字我算过的,不算钱的,请大家放心) 感谢妙明清贞瑶老哥的三百点币打赏 感谢临海九天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难啃了哦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简v、dk玄子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00226175245564、书友20210307112252350、书友20200326173013000、书友170316161744022、书友20220620000315857、扮神仙的妖怪、书友20220424144056473、过客黄和、桥本邪、大腾鸭、书友20200529150317865、禁言五十年、英洲仙道彰、书友20231213223933566、书友20170514104015635、凤羽山庄、对口升学、天主孝子法兰西002、丶沉默话不多、虎破天地、汉堡包不包饱、kevinhk、黑云客、尺素寸心寄云崖、书友150203113109375、十一镶月、书友20181026134329403、这是个好名字zz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10章 两年后 第210章 两年后 白净的云朵被两排灰色覆羽轻轻划开,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云层中轻盈的穿过,擦过浓密的树梢、嫩绿的树叶,最后只一个盘旋,才稳稳地落在了一个宽阔的臂膀上。 段安乐脸上露出憨笑来,伸手摸了摸辛苦探查回来报信的灰精隼,以示抚慰。 他眼前是一支长长的驮队,由百来头杂血驮兽与近二十头入阶灵兽组成,浩浩荡荡,尘土飞扬,几要宽阔的官道填满。 “段师兄,陆副管事说前头垭口有米家大档派的人来请,咱们要不要转道去一趟?”杜青乘着一头背着六叶青莲旗的荒牛小跑到了段安乐身边,请示言道。 “不去了,便劳陆副管事与米家大档告个罪,就是家里头催得紧,我这小辈无暇登门,还请世叔见谅。” 段安乐听了杜青的话,盘算一阵,还是摇头拒绝了。 这位米家大档与贺家贺德宗私交甚好,被后者带着与康大掌门喝了两回酒过后,便也开始称兄道弟起来了。 他手下的米家寨算是最近数县最为兴盛的寨子,寨中有三百练气巫兵,其本身还有一道诡异的咒术傍身,手段着实厉害。 只是他家似是纯粹的外地户,虽然占据此地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这名气却传得很快。 相传他曾靠着这三百巫兵斗败过两个散修筑基,虽然坊间不少人说起此事都是言之凿凿,但段安乐却不轻信。 这等强人不好得罪,却也莫要深交。 段安乐的决定很快便由杜青传信给了米家大档派来的心腹,与此同时,商队里头的其他修士也尽皆知道了这个消息。 得知不去米家寨走一趟了,大家心里头不由得有些泄气。 毕竟米家大档是个大方个性,重明宗的商队每每经过,都要送些灵膳美人来给大家伙享用一番。 虽说米家大档是做什么买卖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而米家大档这些灵膳美人是从哪儿来的,也无人不晓得。 可这年头敢豁出性命跟着商队行商的散修能有几个好人,只要能舒坦,他们才懒得管这些是哪儿来的呢。 可埋怨归埋怨,大家纵是心头不舒服,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出来。 他们倒是想得清楚,人家米家大档何等人物,派人来延请,为的也只是重明宗康大掌门的徒弟一人而已,跟他们这些泥脚汉哪有半个碎灵子的关系。 心中更是不敢有什么怨怼之言,先不提段管事的师父是重明宗掌门这等奢遮人物的这层关系。便是其自身的本事,也足以压服这些惯认拳头的散修了。 本来重明宗派了掌门二弟子过来接替陆巽做商队管事之初,大家是不怎么看得起这位小爷的。大派子弟嘛,出身是好,可年岁太轻,手上的本事可未必有多犀利。 直到有一回商队遇到了一个不长眼的寨子,那寨子中足有六七号练气初、中期的修士,愣是被段安乐一人一隼杀败了,又把寨子中的灵物尽都分下去后,大家这才心服口服。 毕竟要想服众光靠能打可远远不行,还得能舍得发灵石下来。 论起这一点么,副管事陆巽比起段安乐来,就稍显有些小家子气了。 加之莫看段安乐才不到二十岁,也只练气四层的修为,放在这支商队中并不出挑。 可大家私下头偷偷议论过,大多人都觉得,陆巽这个商队中唯一一个练气后期修士真要跟这位小爷试试手,多半也是占不得什么便宜的。 如今段安乐已来商队做了两年管事,在商队中威望愈发深重,他既然开了口,那大家便照着做便是了。 所幸前面再行不久就要到重明坊市了,现在那里被康市尉经营得颇为兴旺,大家自可拿着才发下来的聘金去寻些乐子。 说来这重明宗的商队虽然规矩是要严些,行商路上连骚扰个凡人村寨这类寻常消遣都不许做,但却有一点好,便是按时足量发放聘金。 不像其他家商队,不是要拖些日子,便是要挑些错处出来少给些灵石。 这也使得他家商队在左近的散修中名声较好,一般只要进来了的,只要看在灵石的面子上,也都不怎么舍得走,能稳定地干些年头。 揣着满心期盼,散修们驾着驮队行到了重明坊市外间。 一个五短身材、黄发黑髯的矮壮汉子穿着一身灵甲,立在重明坊门外头,看着段安乐带着商队走来,面带笑容。 “储师叔,”段安乐走在商队前头,见到了轮值的储虎儿,当即下了荒牛,稽首拜道。 储虎儿半年前才由裴奕求请,引入宗门,拜在了康大宝的李师叔门下,成为了正式的重明弟子。 储虎儿的这番经历倒是激励了不少山都岗散修。 他们如今大多都挂着个外事弟子的名头,平常日子里都在重明坊市里做些巡逻值守的差事,缉拿震慑已经有些冒头趋势的劫修匪修。 康大掌门倒是着人在房室山与琴叶林这两处新得的灵地给他们安排了些洞府,可巡防兵假少事多,难得清闲,没几个人能去个几回。 只有孙不二这个有门酿酒手艺的老家伙占了便宜,不仅常驻在洞府修行,还将他那有灵根的小孙也带来了。 闲的时候,他甚至还能跟重明宗正式弟子一样,去赏功堂领些便宜任务做,再挣一笔资粮,当真羡煞旁人。 “好,韩师侄昨日路过坊市,说他在去帮几戊悟在重明城除妖的路上碰见过你们,我就想着你今日怕是能到了,便出来迎一迎。” 储虎儿揽着段安乐的肩膀,他进重明宗的时间不长,面对段安乐这个掌门弟子,可没想过要摆什么长辈架子。 “袁师兄前些日子回宗去了,离开之前,这巡防队暂交我管。邓百川那双眼睛盯得紧,师叔今日便不好给师侄你摆酒了,只简单用些茶饭,改日再补上。” “储师叔,不消如此的。”段安乐听后,脸上浮出一丝无奈之色。 在这个老实孩子的眼里头,储虎儿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叔倒无什么别的毛病,就是不分场合对谁都是这般恭敬客气,倒让他们这些晚辈好生不自在。 在与储虎儿和叶正文这两个常驻在重明坊市的长辈用过其实并不怎么简单的茶饭过后,段安乐迈步进了已经装潢一新的重明小楼。 周昕然照旧还是那副俏执事的做派,但这两年随着裴奕、袁晋各自手艺精进了不少,店铺一楼的货架上的货物已经丰富了许多。 周昕然身后案板上的素色玉简里,也已记好了几页熟客新下来的契单,其中也零星夹杂着一些一阶中品的丹药、法器的生意。 “周师姐,劳您取一瓶练气散和灵兽丹来,这是灵石。”段安乐先是朝着周昕然一乐,才摸出一把灵石排好放在案上。 重明宗每年虽都会给门下弟子发放一定数量的丹药,但对于段安乐这类勤奋修行的修士而言,其实还是不大够的,自然要采买一些。 买谁家的都是买,当然要先照顾自家的生意。 “师弟走了趟洪县回来,可遇到什么新鲜事了么?”周昕然跟着一乐,麻溜地收了灵石,递了丹药,便好奇问道。“倒不曾闻过什么新鲜事,无非就是听说了又有几个筑基宗门被州廷剿灭了,几个从京畿道南下投奔州廷的小族又被不明来历的人在路上截杀了之类的。” 段安乐想了想,才摇头说道。 说完后,他打开瓶塞闻了闻丹药香味,心中一叹:“裴师叔这手艺其实还是差了些,照比几家筑基大派炼制的练气散来,效力应该差了一分之多。” “宗里头近来有什么事么?”见得周昕然听了自己的话表情淡淡,段安乐也好奇问道。 不是他在席上不问储虎儿与叶正文两位长辈,而是他作为小辈,二位长辈只会与他说他该知道的事情。 若想知道些别的,便只能来周昕然这儿打探一番,毕竟周宜修那边,不会对她隐瞒太多的消息。 周昕然听得段安乐一发问,笑颜渐渐敛了下去,表情变得有些纠结起来。 “袁师伯前些时候,似是” ——重明宗,掌门云房 康大宝双目紧闭,盘坐在青玉蒲团之上。其双手上各自攥着一枚雪白色玉圭,一枚玉简正悬空而立,浮在康大掌门面前。 只见两枚玉圭在其手中时不时地便泛出一丝浅浅的灵光,沿着康大掌门掌心而入,再经由周身经脉运转周天。 每每吸纳一分这玉圭散出的灵光,康大宝的眉头就舒展一分,只不多时,便见得其缓缓睁开了双眼,长舒口气。 “这《长息决》总算练成了,没有这对玉圭,我肯定是练不成的。”康大宝收起面前玉简,感慨言道。 这对玉圭是由袁晋与康荣泉分别捡来交到自己手中的,分开之时平平无奇,与许多低阶灵玉不差多少。 可一旦被修士同时握持手中,那便瞬间会感到灵台清明,悟性大增,参悟道法的速度较之从前起码要提升两倍之多。 也因如此,自蒯恩那处得来的《长息决》才被康大掌门参悟了出来。 这等宝物康大掌门从前只在一些闲人编纂的话本的故事中听说过,倒真没想过能被自己遇上。 这可是个了不得宝贝,就是也不知将来参悟高阶的功法道法能不能同样保持这样的增益效果。这东西金丹有没有康大宝猜不着,但一般筑基肯定是没有的,康大掌门着实捡了个大便宜。 话说回来,蒯恩那小子只看一眼便知道不是个聪明人,也不知道他怎么也学会《长息决》了的?这里头定有古怪。 康大宝决定过段时间还得去趟蒯家,寻蒯武问问清楚,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宝贝来。 只是他现在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倒是暂时顾不得这头。 念头一动,黑骨出现在了康大掌门的手中,这时候只稍稍一看,便觉得这黑骨已有很大不同。 玉圭于康大宝最大的帮助还不是参透了《长息决》,而是将黑骨的神秘面纱揭开了些。 先时印在黑骨上头的那枚银篆仙文大部分已被康大宝参透,其笔画已由银色转为金色,只有最后一笔还闪着白光。 按照康大掌门自己所猜,若是再将这最后一笔也悟透了,届时这黑骨定会有新的变化,应该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说不得,自己就能稍稍见到些灵宝的威能了? 只是这望山跑死马,莫看只有这浅浅一笔,康大宝握着玉珏在这一关足足卡了大半年工夫,实在熬不过了,才转而参详《长息决》。 好在今日《长息决》终于功成,便可以继续把精力放在黑骨上头了。 康大掌门刚要再运起破妄金眸,小奇便从它专属的矮屋里头,憨态可掬地走了出来。 “一阶中品,你这惫懒货,总算成了!”康大宝查看到小奇的气息已有大幅增长,当即乐得笑出声来。 小奇却只昂头朝康大掌门稍稍打个招呼,随即便龙行虎步地朝着屋子另一角的狮虫巢行去。 小奇沉睡突破之前,因为有些好奇,便凑头往狮虫巢那头探了探。 只是未曾想,康大掌门当时正在诵经,未发现这头发生的事情,害得小奇被护巢的狮虫群狠狠围殴了一顿,连常年掩在背甲内的嫩肉,都有不少被狮虫群咬坏了不少。 小奇这番出关,自然是要跟这些蠢虫子算算账了的。 不料才发现小奇的动作,康大宝便将它拦住,握回了手中。 倒不是康大掌门好拉偏架,而是仅仅小奇沉睡突破这短短半年的时间,狮虫群不仅集体进阶为一阶中品,其种群数量也突破到了百数之多。 这要多亏那块星霜壤的功劳,自大部分狮虫进阶至一阶下品过后,康大掌门便按照高人所言给它们喂食星霜壤了。 莫看只有巴掌大小这么一块,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也不见有多少缩水的。 而狮虫在服食过星霜壤之后,在进阶之余还在背上还生出了一些银星斑点,口器上也隐有银光闪烁。 只这卖相,一看便比先时要厉害不少。 如此数量、如此犀利的虫群,已经足以威胁到大部分的练气修士了,绝不是小奇可以报复得来的,康大掌门拉它才是救它呢! 只是这番好心却没得了好报,小奇在康大宝手中气得兀自挣扎不停,把四条小短腿蹬得似是要飞起来一般。 康大宝好容易才安抚好它,这时候却有一张信符飞进了他的小院,贴在云房外头的禁制上。 康大掌门推开房门,取来一看。 先前因为诸多好事而来的好心情便当即消散许多,“又要死人了呐” 感谢香小帅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星耀四方老哥的九章月票 感谢书友20180525184557300、哒哒耗子、看书超认真、木头竹子、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20429000943447、书友20180201210714132、书友20210301105262635998、听南11、不抛弃不放弃100、kevinhk、皆可休、一步恋人心、污皇磊哥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11章 大战伊始(感谢韶华天君老哥的一万点币) 第211章 大战伊始(感谢韶华天君老哥的一万点币) 消息是从新云盟传来的,一张信符上只寥寥数字,却怵目惊心。 说起来,康大掌门这两年深居简出,已经很有些日子没有往重明坊市和平戎县衙这两边跑了。 康大宝收好信符,将小奇抓在手上,再伸手一招,一小群狮虫也从石室中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顺着康大掌门的手指方向渐次落进了其腰间崭新的灵虫袋中。 转手结太极印,云房门口架子上的一尊兽形小鼎绽出一道荧光,化作个扳指大小,套在了康大掌门的左手食指上头。 这尊小鼎是康大宝当年在唐固县灵石矿脉打杀了那个三香教弟子得来的。 那场大战过后,小鼎外部带着点些微损伤,康大掌门看着心疼,便交由了袁晋,要他修复。 但兽形小鼎毕竟是极品法器,袁晋这个很是勉强的一阶中品器师在参研了小半年工夫过后,才敢着手修复之事。 大功毕成之后,按照重明宗当代第一器师的说法,这尊兽形小鼎当是不会逊于市面上能见到任何一件极品防御法器的。 康大掌门听得自然高兴,唯一使人懊恼的是,原主已将其这件兽形小鼎从前已被人炼制成了本命法器,神识烙印凝实得很。 饶是康大宝了不少时间将其打磨掉后,这件法器在他的手中仍然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为了弥补这一点,由袁晋制成的第四面戍土青元盾也照旧被康大宝带在身边,毫不嫌弃它和它的前辈们一样的粗笨耐用。 想起袁晋,康大掌门眯起了眼睛,推开了云房,走出了小院。 此时正值晚课,值守经堂的是周宜修和韩韵道,弟子书声琅琅、经师孜孜不倦。 周宜修早年出身破落家族,传承有缺,未在家中待了几年,几个家老便因了分家之事打得不可开交,他不想做那骨肉相残的事情,便孤身出来闯荡。 周宜修自己其实于道经上头都是个二把刀,说是他与韩韵道一道轮值,其实事情大多都是后者在做。 甚至连周宜修自己也跟着这些小字辈一道,学到了些过去未曾听闻过的经义。 此时韩韵道手握道书,眉宇间显露出一股英气,看向众师弟敛容屏气,颇有点台阁生风的样子。 在下头这些师弟眼里头,韩韵道这个当代大师兄严于律己的同时也严于律人。如今的早晚经课,除了蒋师叔值守的时候之外,便要属韩师兄的最难熬了。 按康大掌门定下来的规矩,重明宗弟子只要是突破过了练气四层,成为了中期修士,这每日的早晚经课便可停下来了,只消每三月通过传功长老的经义答辩便是。 可这经房的后头一间狭小的静室里头,却有一位身材矮壮的练气后期修士,独坐其中,诵经不停。 康大掌门只草草从经房窗户边掠过,看了一眼过后,便走到静室门前。 只见他手结玄印,静室房门上的禁制打开,经声一停,传出了一个有些责怨的声音。 “师兄今日怎又来得这般晚?”袁晋正盘坐康大掌门当年于五相门一役带回来的青玉蒲团上头,这是重明宗现今唯一一件法器蒲团,一阶中品,有聚灵清心之效用。 袁晋面有凄苦之色,身前是一摞摞道书佛经,上头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足看得出静室中人这段时间的用心程度。 “今日如何?”康大掌门却先不回袁晋的话,率先开口问道。 “什么如何如何的,师弟我早早便与你讲了,无事无事。我每日都是灵台清明,神魂皆在,哪有你说得那副走火入魔的模样?!”袁晋将手中道书轻轻放下,面上换出副无奈之色。 “要我说,还是重修吧?”康大掌门神色却不见半点轻松,提议说道。 “师兄你也不想想,师弟我也快不惑之年的人了,若是重修,弃了这研习了三十载的《白猿经》,师弟还能有几分筑基的可能?”袁晋想也不想,摇头言道。 “我是真见着你走火入魔了!魔气冲体,灵息紊乱,真真是千钧一发!虽不知你为什么化险为夷了,但若再有下次,可该如何!”康大宝厉声喝道,现在想起来当时那副情景他还心有余悸。 一年前袁晋冲关成功,突破成了练气后期修士,本是个值得庆喜的事情。 当日康大掌门与袁晋饮到很晚,最后后者为了躲避二董埋怨,遂也不回屋了,直接与康大掌门抵足而眠。 翌日清早康大宝酒醒过后,却见到了正坐在屋中间修行的袁晋眉心印堂黑气萦绕,恶气冲腮,两颊肌肉抽搐不停。 这显是入魔的征兆,康大掌门慌得投鼠忌器,正待要叫人去请黑履道人出关的时候,却见袁晋气息又趋于平复,还复正常了。 二人此后各执一词,袁晋言是康大宝吃醉了,酒还未醒;后者道前者是在讳病忌医,掩耳盗铃。 叫来几个师兄弟又要袁晋当众修行一番,修行本是极为私密之事,但袁晋却拗不过康大掌门,只得让周宜修等人都来做个见证。 这下却是康大宝自己傻了眼,袁晋当真无有半点异常,修行之时气静神闲,周天运行也全无迟滞。 便是连修行人常有的七捞八攘的毛病都未见到,更莫说什么恶气冲腮之类危险境况了。 可饶是如此,康大掌门尤不放心,又将袁晋圈了起来,二人同吃同住,共同修行了小半年时间,却都无异样。 见此情形,康大宝也只觉纳闷,他修行破妄金眸多年,造诣绝不算浅了,便是寻常筑基修士,目力也未必强得过他,按说断无看错的可能。 可偏偏袁晋与他一同修行这半年里头,确实一直都是安适如常,这便奇了怪了。 康大掌门放心不下,袁晋便不敢与他争辩,老老实实地听了前者吩咐,这半年里头,不仅停了修行,连炼器的生意都暂时搁置了下来。 只潜心待在经堂后头的静室抄诵经典,以化解心中杀虐戾气。 “.师兄,过去那些宗门前辈修行《白猿经》有碍,不见得就是这功法本身的问题。师弟我研习了三十载,将功法本章、意见经注逐字逐句穷究百遍。 从前那些师长的批文校注我也一一看过,大部分皆是金玉良言,可也不是没有错处。你看,这些,还有这些,师弟都挨着写过经论,绝对都是经得起推敲的! 师兄,你便信我吧,师弟我未必能筑基,但替宗门涤清《白猿经》经义中的弊病、纰漏,有生之年说不得还是能做到的。届时咱们重明宗,便又会多出一门可靠的筑基传承!” 眼见袁晋一副开心见诚、言之凿凿的模样,康大掌门紧蹙的眉头犹未松开,但心中的念头却真不如初时那般坚定了。 他捡起来地上那些经典上的批注感悟看了起来,字迹工整,别有见地。袁晋的经义造诣,比起半年之前,也当真有了长足的进步。只听得康大掌门合上道书,幽幽一叹,“收拾下吧,今日有事要讲。” 待康大宝与袁晋一道踏进重明宗的议事堂里头的时候,其间已有不少人在等着了。 康大掌门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便示意辛苦传话的小武孟自先回去休息,腰间掌门令牌才亮起来,堂内禁制便自动开启,将堂外之人尽都屏蔽在外。 “新云盟叶盟主有信传来,三日前南安伯与定州弘益门太上长老解意上修大战一场,小胜而回。”句子倒是不长,康大宝吐字也清晰得很,可大家还是都觉得自己似是听错了。 原以为南安伯身为宗室贵胄,出身高贵,筑基斩假丹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没曾想,筑基战正品金丹,居然还胜了。 “好啦,不消多想。南安伯和金丹上修都是天上的神仙人物,由不着我们去想去担心。 叶盟主这信里头只有一个意思,世道又要乱了。我们小家小户,只要谨守门户便好。话不多说,以下这些事情听我之言速速做好,不得拖沓。 叶长老,灵燕传信,叫回所有在善功堂接了任务的弟子,即日还宗。” “领命。” “周师弟,即日起带着荣泉、莫苦,将宗门各处灵田、灵植都盘点一通,哪些可以抢收、哪些应该催熟、哪些要做好焚毁的准备,这些你们自己去安排,门内人手也任由你们调用。 某只求一点,若是真有大敌临门,那他们也别想抢走咱们一颗灵谷。” “师弟领命。” “储师弟,回去告诉邓百川,袁晋的不良帅一职由你暂代。整合编练好坊市巡防兵,许应石招来的人挑几个出来杀鸡儆猴,大乱将至,不能再有不齐心的声音了。” “谨遵掌门师兄法旨。” “裴师弟、老二,你们这时日辛苦些,连同丹房、器房弟子都莫要休沐了。灵丹法器的原料也多备一些,若是真打起来,必是要涨一波价钱的,且还未必能买得到。” “师弟领命。” “师兄放心。” “老三,你带着魏古将门中关键阵法节点一一验看修复。这些日子早晚经课都停,你常驻经堂,教授新弟子御敌之术。” “师兄放心,定会做好。” “还有.” 康大宝向师弟们洋洋洒洒地布置了一系列章程下去,又想了想自觉无有遗漏过后,才开口言道:“好,各司其职吧。老二,” 被康大掌门突然点名的袁晋脚步一顿,转首回去,却见康大掌门又说起了曾说过的话来:“这次我若死了,你把掌门做好。” 刚还颇为热闹的场子突地又静了下来,袁晋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家师兄一眼,眸中流出些不可置信的眼神出来,接着才缓缓涩声答道:“师弟.领命。” “大师兄他,终还是信重我的。” ——青菡院 “小姐,主君信上怎么说的?”两年过去,孙嬷嬷自身的伤势已好了大半,但当时那根被伤了元气的鸠杖却仍是还未恢复。还交由费家派驻在宣威城的二阶器师处,未曾修复。 此时费疏荷正坐在一张印有鱼戏青莲的拨步床上头,愁眉锁眼,面有忧色。 她的肩上还停着一只小雀,虽然乖巧可人,却是凡鸟,时不时便从口中蹦出几句吉祥话来,费疏荷平时却也不觉它吵。 这时候却是要言正事的时候了,费疏荷将小雀交由萍儿带下去,才向孙嬷嬷解释说道。 “伯伯说,此次定州弘益门坏了摘星楼主与南王殿下此前定下的规矩,派有金丹下场。伯爷败了解意上修过后,心头仍不爽利。 要州廷司马府即日发兵,先收复云角州全境,再整合队伍,编练锐卒平灭定州弘益门,不给两仪宗留一丝颜面。” 孙嬷嬷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谁不知这定州弘益门与两仪宗已狼狈为奸数千年之久了。 费司马若真照着匡琉亭的令旨去做了,这云角州反正已被州廷蚕食大半,现在丢了两仪宗也未必心疼。 可弘益门现今只有一位金丹在世,前些年又出了变故,门内中坚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便是假丹也只有四五人。 既然解意上修面对匡琉亭都败了,那这弘益门现今还真未必能挡得住云角州廷的雷霆一击。 弘益门与两仪宗其实法脉源自一家,向来亲善,他家若真被州廷平灭了,两仪宗定是要震怒的。 孙嬷嬷跟费疏荷想到此关节,前者突地问道:“那主君信上可说过姑爷那边,要如此.” 依着孙嬷嬷的想法,虽然康大宝而今奋发了些,一身本事在练气修士中勉强可称为翘楚。 可这场大战若真打起来,便是寻常的筑基真修参与其中,都未必能够自保,康大掌门若是牵扯其中风险极大。 孙嬷嬷倒不怎么在意康大掌门生死与否,可勿论康大宝与费疏荷是不是那有名无实的夫妻,若康大宝真死了,费疏荷一个小寡妇的名头却是躲不了的,这却是孙嬷嬷万万不想的。 “伯伯在信中说,要我转告他,报答伯爷栽培的时候到了,莫要丢了伯爷的脸。这些日子,编好队伍,整好武备,还有得好厮杀呢!” (今晚真的写不完咯,韶华天君老哥的打赏加更容老白我先欠着,还有简v老哥月初打赏的,都先赊着。有记性好的老哥可以帮我记一下,这月底要是没还上,那就九出十三归。括号里头的字还是不算钱的,大家放心。) 感谢书友20210123223217708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文昌塔、香小帅、书友20180303131633143、利塔尔菲奈、韶华天君、牛头小德、书友20180209133132003、云从雨鹤、支持武侠、陆铼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本章完) 第212章 毁家纾难 第212章 毁家纾难 “宋师兄留步。”刚从训练机傀处返回的宋晖被人叫住,大战将至,师父周宜修要他好好修行下自身本领。 这一块周宜修没什么好教的,他这大半辈子靠着一门稼师手艺走到哪儿过得都是太平日子,少有与人交恶的时候,用不上这项本领。 真要论起来,都不一定能斗得过女儿周昕然。 宋晖转头一看,见是去年刚入门的师弟宋诚叫住了他。 后者虽然与宋晖同姓,却与平河堡小宋氏这只大姓非是同宗。他家是前些年因为遇到了兵灾,才一道迁来重明城安家的。 这宋诚资质不错,是继康荣泉之后,重明宗又一位三灵根的仙苗。 此前康大宝本属意他拜在蒋青门下,可却被后者以要准备筑基之事,无暇授徒,给拒绝了。 于是宋诚便拜在了叶正文门下,后者出身颇高,家学渊源,门下又暂无弟子,是个教徒弟的上好人选。 “哈,原来是宋师弟,”宋晖停下脚步,笑问言道:“宋师弟有何贵干。” “师兄,家师有事相召。”还只六七岁的宋诚童真可爱得似个瓷娃娃,偏偏表情严肃,让人看得更是忍俊不禁。 宋晖自己也才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自不会笑出声来,只跟着宋诚行到了叶正文的小院。 待他来到小院的时候,宗门中年岁稍小的弟子们已然到齐,年岁最大的便是宋晖自己了。 此时坐在上首的闭目调息的叶正文缓缓睁开独目,有些喧哗的院内便瞬间安静下来。 客观而言,叶正文这幅尊容,的确要比其他门中长辈更令得这些小家伙们心生敬畏。 叶正文细细打量着院中弟子,完后轻声言道:“掌门与诸师弟已接到了司马府诏令,不久后便要启程了。掌门点袁师弟为宗门留守,我为副守,有些事情,二三子细细听了。” “是。” “宋师侄,你修为最高,这几日与几戊悟一道将各家直系亲眷迁入宗门灵地安置,事情做得隐秘些,不要声张。” “师侄晚些时候便去寻几师兄安排此事。”宋晖当即领命。 “张师侄,董师侄,你二人带着师弟师妹们搬出各自小院,搬入掌门院中修行,明日起,那处地方便要空置了。” “师侄清楚了。” “袁师侄”叶正文才要说话,便见袁晋阴沉着脸走了进来,闷声言道:“叶师兄,暂停指派,情形有变。” “情形有变?”叶正文诧异言道。 —— “情形有变,州廷先锋军在小吴山小挫,这下连我家十岁以上仙苗也要征发去州廷?”康大宝眼神震怒,气得直接拍了桌子。 “康市尉,看看地方,这是市尉官寺,不是你家的掌门大堂!”邓百川厉斥一声,康大宝不为所动,身后的蒋青却站了出来,一双眸子锐意十足,真似飞剑一般,锋芒毕露。 “这厮好强的剑意,”邓百川只稍稍与蒋青对视一眼,双目便隐有痛意,心中颇为惊讶。 从前总听坊市中的闲人说重明宗蒋青如何如何,邓百川过去听闻,心中都不以为意,只道是田舍夫没见过市面。 以他自忖,这蒋青连个青叶筑基的师父都无,重明宗又是个破落户,哪会是什么出挑的人物。 可今日得见才知道,当真是名不虚传,若是与其对上,邓百川倒还真无全胜的把握。 “老三,回来。”康大宝生气归生气,可真没有跟邓百川动手的胆子。 蒋青退了回去,邓百川的话却也软了下来,开口言道:“事情不是费司马与家师定下来的,是州廷中有人与伯爷谏言,要选一忠义之家,以作各家表率。伯爷便当庭便点了你家,这份恩典,谁都拒绝不得。” “这”康大掌门此时无暇追究是哪个婢养的提的议,但既然是匡琉亭亲点的安排,那下面人便只得听了。 他现在连正品金丹都能败了,这他做下的决定,云角州廷自上而下哪还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况且只凭康大掌门这点儿分量,可还远未到能够使费南応向匡琉亭求情的价钱。 忠义之家,什么是忠义之家,最好是全家都为国尽忠,殁于王事。这是要拿康大掌门这根马骨出来做招牌。 “连颍州费家的嫡婿都毁家纾难了,你们这些人算得个什么破烂出身,凭什么不出些人丁资粮来为国尽忠!” “假尉容禀,我家人丁单薄,家中那些小儿”裴奕刚要开口说些软话,便见邓百川摇头不止,“伯爷定下的事情,你怎好跟我来讲价钱,你自去求伯爷给你家谋个恩典吧。” “一个,留一个后期修士守家,我家还有二三个未入练气的小苗,总该与我家留些本钱。”康大宝目光灼灼,刺得邓百川都有些不敢看了。 “此事稍后邓某便报由二位司马定夺,但能不能成,不敢担保。”邓百川稍稍犹豫一阵,才答应下来。 众人闹得个不欢而散,邓百川是个属狗脸的,实打实的州廷鹰犬,翻脸便不认人。 巡防队中凡是挂着重明宗外事弟子名头的修士,尽都上了他的征召簿子。 反倒是谢柳生与邵萌这些被康大掌门招揽来的修士,暂时还算安全,可以留在重明坊市静观其变。 一堆人如丧考妣,一堆人心有戚戚。 就算是从前因为许应石而来应募的修士,见了重明宗上下这般境遇,在幸灾乐祸之余,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这些人本是奔着富贵来的,许应石远走斤县本就心中不忿,此时又有要被州廷点去阵列厮杀的风险,怨念自然便要更重了。 当晚便有十数人向康大宝与邓百川请辞,二者当然不许,由是当晚便有两人夜遁而逃。 邓百川得知过后,一人一剑追上去尽数斩了仍觉不够,还单枪匹马破了两家大阵,再将阵中仙凡都尽数带回了重明坊市,发卖出去。 就连为了讨好许应石而送两人来重明坊市的筑基势力,也遭邓百川发文训斥了一通。后者文中将那位筑基跟骂儿子似的一顿好骂,当真是一如既往的未将这些乡下筑基放入眼中。 这番操作倒是颇有成效,巡防队中少有人敢动小心思了,被邓百川骂过的那家筑基势力,也又送了十名练气后期的修士来填补空缺。康大掌门在铁家符箓铺又采买了一批符箓,准备发给弟子们护身。 如今两家交好,在重明坊市值守的铁家主事倒是没有坐地起价,还按前些时候的原价售出的,倒是让康大宝心中稍稍好受了些。 康大掌门回到宗内,编练弟子,静待消息。 这两年的升仙大会收成照旧不怎么理想,现今宗门中只有宋诚与一个叫刘雅的弟子还未引灵入体。 后者也是泯然于众的四灵根资质,是叶正文去年在唐固县一处修士庄园中偶然发现的仙苗。 经由其寡母同意过后,才带回来的,遂也被康大宝安排拜入了叶正文的门下。 其他人中,便是年岁最小的袁长生与董柳儿,都已是年满十岁的练气修士了。 康大掌门先将桌案都从灶房里头搬出来,规规矩矩地摆进了祖师堂里头,上了三牲祭品、制备了六酒六饭,一丝不苟地做了一场仪制严谨的大祭过后,才觉稍稍安心了些。 此时邓百川也传来了消息,费司马同意了康大掌门的求请,还带了句话来:“莫要丢人。” 康大掌门听得愣了一下,只片时便懂了费司马这句是什么意思。 什么“莫要丢人”,“莫怕死人”才是。 便是连带康大掌门这个费家嫡婿都为州廷死在了战场上头,费司马也未必会不高兴。恰恰相反,怕是康大宝的死法越忠义,费司马的面上便越有光彩。 当然,康大掌门带着他的门人弟子若是毫发无损便能立下大功,费司马自然也会高兴,那也能显得他与南安伯都有识人之明。 两头都是赚的,费司马实打实的稳坐钓鱼台。 康大掌门从前便知道这马骨的恩典早晚有还的那天,可却未曾想过来得如此之快,还要连累得师弟门人们跟自己一道踏入险境。 邓百川那头既然已经回信,那康大宝便再无可以拖沓的理由。 还是点了袁晋看家,守着宋诚与刘雅两根仙苗。袁晋得知过后,口中嗫喏了一阵,还是未曾说出话来。 队伍中士气不高,不止是为了巡防队那点年俸被康大掌门招揽来的山都岗众修面带哀容,便是周宜修与魏古这类对于重明宗已经很有归属感的门人弟子都是一脸懊丧之色。 州廷于小吴山小挫的消息已被叶正文探听来了明细,州廷一方由录事衮石德、典军秦苏弗率领十名筑基,一千二百本地大家联军攻伐瑞锦门,顿于对方的二阶极品大阵下头,已有三月不克。 衮、秦二人正待要撤军返还之际,被围困太久,瑞锦门仅有的两名筑基真修心急如焚,竟然祭出了其金丹祖师留下的一枚三阶下品离火燃江符。 州廷给录事衮石德带来的防身宝物根本抗衡不得,后者当即身死道消。 典军秦苏弗重伤,被尹山公于阵中救回,还在州廷医治。 其余十名筑基死伤大半,各家势力也因此分崩离析,被同仇敌忾的瑞锦门弟子掩杀过来,溃不成军,死伤无数。 这消息不只门人弟子们听着汗洽股栗,便是康大掌门也是一头白毛汗。 直道咱们这位伯爷不愧是个死要面子的,州廷遭逢如此大败,通知下来的消息居然还只是“小挫”两字。 形势如此严峻,康大宝都不晓得自己带人去了州廷,是不是转手就要被费司马点去小吴山,以向南安伯表好忠心。 康大宝不是没想过要黑履道人求请一阵,可后者前年便已将禾木道掌门印信交还了那位韩姓师侄,自此便以散修身份修行。 其中最大的原因固然是黑履道人在禾木道的晚辈皆不成器,伤了这位纯道人的心。但黑履道人其本身,也未免没有些想要超脱出云角州两方纷争的意思。 这时候若是再去请黑履道人,不免有些令长辈为难的意思。 加之黑履道人只要不承诺加入州廷效力,那在费司马那儿也难说有多大面子可言,这事情自然做不得。 所以勿论大家情绪如何,都免不了要先去云角州廷走一遭。 整合完自己家弟子还只是第一步,平戎县各家人经历了几年还算太平的日子,刚长起来了一波新嫩修士,正是收割的好时候。 康大宝作为平戎县尉,照旧还是要征丁整军。 南安伯自来了云角州后,还真没吃过类小吴山这类的亏,司马府下发的征丁指标很高。 的亏罗恒来了平戎县这些年除了狎妓玩相公之外,多少还是做了些正事的,将各家名册录得颇为清楚,几要比康大掌门这个本地户还要熟悉各家情况。 县中胥吏按照县尊罗恒的簿子各家抓人,康县尉则抓着罗县尊操练不止。 既然州廷要自己忠义,那这平戎县索性便一个流内官都别留了,县尊县尉都亲冒礌石,为王前驱,既显悲壮,更显忠义。 待县中人马聚齐,康大掌门细细一点,除了重明宗阖家而出,计有五十二名练气修士之外,平戎县其他各家加起来,也不过就三百二十一人。 自己一家居然出了县中起义之数,康大宝才算出账,一声长叹。 州廷的便宜当真不是好占的,莫看云角州中连筑基大家都屡屡有破家灭门的,可重明宗却是顺风顺水,添丁进口,颇为兴旺。 可这次大战过后,康大掌门辛苦经营存下来的这点本钱,怕是就要折进去大半。 自己那些自小在宗内长大的儿徒,终日被压着诵经学艺,不止无法像同龄稚子在父母膝下承欢,享受童趣之乐,还要在连半点“仙人”好处都没尝过的时候,就跟着自己这个掌门去提着脑袋上阵 康大宝心中自责,难受到倏地说不出话来。 合上人员册簿,康大掌门蹙着眉头走向县中校场,编练队伍的速度还是慢了,州廷那边已经开始催了,耽误不得。 感谢书友20181002232137336老哥的五百点币 感谢liuhsf轩、将军兼领霍嫖姚、大甸子、书友20190311082513774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90610035920446、汉堡包不包饱、珍惜感谢、书友20181002232137336、书友20231212120653788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今天老白有点事,要是来得及就再补更一张) (本章完) 第213章 小花(补更) 第213章 小(补更) “哗啦啦,”一片血雨罩在了野平水的灵力护罩上头,对面是一个也仅只有舞象之年的稚嫩少年,手段却比野平水差了一筹。 被野平水用葫芦法器中喷出来的黑砂,烫杀成了一堆肉泥。 “呼,第二个啦。”野平水大口地喘起粗气,将那少年簇新的储物袋捡回手里,心里头默默记着数,避过了身旁的一堆紫土,才找了个矮堆坐了下来。 这已是他跟随掌门师伯来小吴山的第二十天了,却还未习惯。 康大掌门大小是个官,就算被费司马点了这要命的差事,需得率领麾下修士驻扎在甲字戌号山头这等危险地方,却也能给自家弟子谋一些相对安全的位置。 野平水与宋晖等人离双方交战的阵线不近,这次野平水之所以会与清云盟修士遭遇,其原因和上次的一样。 是因了前方值守的鸳鸯堂修士又被清云盟的锐卒冲垮了,速度快得连蒋青都未来得及带人堵上缺口。 好在储虎儿带着人扎紧了缺口,堵住了涌上来的清云盟修士。 而赶来的叶正文虽带着人将对方这股子锐卒杀败了,却还来不及围拢清剿,便让他们在阵中乱窜逃命。 这才累得野平水也要与清云盟修士厮杀一场。 好在这乱跑到野平水面前的也是个面嫩的小修,斗法技艺稀松得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那支锐卒的队伍中去的。 说起来,这里的确相对安全,野平水来此二十天,才第二次见到了清云盟修士,却也杀了第二个人。 这个老实孩子怕倒是不怎么怕,当年横山遭难的时候,他也经历了全程,只是杀人的手艺还不熟练,不怎么熟练罢了。 此役阵仗要比费司马当年攻灭五相门的时候大得多,二位司马亲临,调来了二三十位筑基真修,皆不是等闲之辈,其中不乏司马府长史不色这样的京畿来人。 云角州各县乡兵尽数发动,大县五百,小县数十,连同州廷牙军与铁流云的獬豸卫,合成了二千练气修士组成的联军,浩浩荡荡,开拔过来。 之前按康大宝私下所想,怕是整个云角州都只有万余修士,且州廷还一直都未尽收云角州全境,说起来,此役已算是下了极大的本钱了。 而瑞锦门一方,此时算上各处附庸,自家仅有四百练气修士皆困守阵中,几无胜算。 两个当家的筑基真修眼见州廷势不可挡,不是没有反水的念头。 可两仪宗早在开战之前,便已经将他家的筑基种子,尽数转移至了霞泊山总坛。 非仅如此,两仪宗还派出了一名峰正丹主游说各家云角州的筑基势力,有那心向州廷的让他家反水、而那心向两仪宗的则要他家声援瑞锦门以分担压力。 两仪宗在云角州积威已久,这位丹主就是不以武力威胁,只这么一路封官许愿下去,也很是劝说成功了几家。 毕竟大家心里头都清楚,当年沈灵枫上修平蛮之役后坐镇山南道,担任一道总管之时,仙朝也是如今日一般如此势大。 跟随其后影从的大家、宗门不在少数,其中不少都是云角州内首屈一指的大势力,风光无限,而两仪宗的死忠们却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可今天只要掰着手指头稍稍数一数,就数不出还有几家沈总管的拥趸仍有道统留存了。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呐。 既然州廷联军行到一半,后院便有起火的趋势了,费司马不得已之下,便分兵交由衮假司马,要他回首将这些首鼠两端之辈一举荡清。 而趁这当口,瑞锦门的阵法当中便陆续有其在清云盟的盟友来援,其中已经有了八百修士。 费司马失了速战速决,雷霆一击的机会,而那位被两仪宗派出来游说各家的假丹同样不怎么幸运。 他身陨在了前往洪县莫家的路上,临死前还含着不可置信的眼神,便被岳家老祖岳檩斩了。 他到死都未想到,两仪宗曾经的铁杆鹰犬韩城岳家,竟然已经彻底地倒向了云角州廷一方。 南安伯都纡尊降贵,哪家人不馋呢? 据传此事过后,南安伯匡琉亭与两仪宗掌门栗云上修在重铅峰见过一面,谈了什么无人晓得,只听人说两人似是相谈甚欢。 这次商谈过后,州廷放了一位两仪宗的假丹进去,而岳檩,也又回到了韩城。连同岳家众修,也同样未行到小吴山下为州廷助拳。 明明大人物们抬抬嘴皮子便能讲好的事情,他们却偏就要这些低阶小修拿命来磨。 而野平水所在的由费司马指派给平戎县驻守的甲字戌号山头,曾是瑞锦门设立在外,以为他家那处宗门大阵提供灵能的一处关键阵点。 费司马甫一到了小吴山下,便寻到阵师查验好了位置,挥兵将这个山头上的二阶大阵阵脉断绝。 立时令得瑞锦门的宗门大阵,失去了很大一部分灵力来源。 这使得如今的瑞锦门只能以灵石为大阵供能,这便要靡费许多。哪怕他家曾是出过正品金丹上修的高门,也支撑不了多少时日。 是以尽快夺回这处关键阵点,便是瑞锦门现今要做的重中之重。 费司马料到了这处地方关键,瑞锦门定会反扑,便将驻守甲字戌号山头的任务,交到了平戎县县尉康大掌门的身上。 毕竟这是个要害地方,只凭平戎县这三百良莠不齐的乡兵多半守它不住。 为此费司马还调拨了一队州廷牙军过来,为首者,正是康大宝从前见过的宣威西城中关丞、衮假司马的族侄衮求寿。 其中还有不少费家的旁支子弟,费司马当真是没有辜负南安伯的信重,是实打实的将自家最亲近的队伍都砸在了最危险的地方,以做表率。 只是他倒是没有算到那位假丹的本事厉害程度,不比岳檩稍差。 只一人便能压得费司马连带十数名筑基走脱不得。 本来初始的两千修士联军分做两处,一处由衮假司马带队平叛、便已分走了不少人马。 但而今费司马这处的大半筑基都被两仪宗派来的假丹丹主牵制,现在州廷一方这剩下的筑基数量,不比阵中瑞锦门连带各家助拳而来的筑基多上多少。 练气修士方面,又有甲字戌号山头分走了四百号人马驻扎。 如此一来,州廷围攻瑞锦门的队伍中的修士,勿论是质量、数量,都不见得能比阵内修士强出多少了。 费司马那头脱不开身,于是现今州廷的大军,其实皆是由司马府长史不色指挥。 后者本事不能说差,但要说将他与费司马相比,便有些霄壤之别了。 除了萧规曹随地日夜围攻瑞锦门大阵不停,他还将费司马布置下的,要平戎乡兵死守甲字戌号山头的军令执行得很是彻底。康大掌门在甲字戌号上带着门人乡党驻守了十数天,山下围攻瑞锦门大阵的其他修士,愣是没有一个活着的修士从甲字戌号上头下来过。 这番下来,其他各县乡兵固然感受到了州廷对于攻灭瑞锦门的决心,可心中也有些震怖。 更不提不色一个无后的和尚,他为了身家富贵连两位司马的族裔血亲都不体恤,又哪会在意这些被征召来的修士性命。 仗打到这个份上,州廷一方下头的底层修士其实都清楚,勿论这瑞锦门的大阵到最后能不能被州廷攻灭,他家道统会不会自此灭绝,自己都是很难活下去的。 士气已伤,可不色却还是执迷不悟,连仅剩下的一位州廷录事的劝说也不听,队伍未得休息,轮番攻阵,日夜不停。 这番下来,州廷一方很快便出现了筑基真修的伤亡。 前一日瑞锦门突然放开大阵,令得州廷正围攻阵法的队伍措手不及,连洪县莫家当代家主也被两三名同侪咬住,未能走脱,没入阵中。 反倒是帮瑞锦门当家的两名筑基狠狠地鼓舞了一番士气。 曾与康大掌门做过买卖的洪县莫县尊拼死将自己父亲的尸身抢回来了半截,才朝着不色哭嚎一阵,另外半截便已由瑞锦门派人送了回来。 席卷大势而来,顿兵不克也就罢了,居然还比龟缩于阵中的瑞锦门一方还先折损一位筑基真修。 州廷一方士气大伤,偏偏衮假司马那处也遇到了麻烦。有筑基大族勾连数县散修,令得他无法脱身驰援,这便使得州廷的攻势停滞不前了。 州廷的将士们虚应故事,瑞锦门一方的修士却是气势如虹。 两仪宗那边已早早地将饼画好了,这次只要使得州廷大败抑或是无功而返,清云盟一方不仅可以得到二十枚筑基丹,诸家的筑基修士,甚至还有前往霞泊山,听金丹讲道的机缘。 此消彼长,州廷的攻势威胁愈发不足,清云盟一方甚至敢走出大阵,与州廷联军阵列而战了。 但州廷一方修士的数量与质量终究还是占据着一定优势的,在不色的指挥下,瑞锦门一方小挫而回。 人家这下可是正儿八经的小挫,瑞锦门殿后的筑基,甚至还杀败了一支冒进的州廷小队,这才从容而回。 而与此同时,眼见曾以为州廷会摧枯拉朽的平灭瑞锦门的景象并未发生,那就免不得人家要生出些不该生出来的心思了。 清云盟的各家主事,甚至敢将家中留守的修士再抽出一部分来,组成一支三四百人的联军,围攻康大掌门驻守的甲字戌号山头了。 这里头可不乏筑基大家的门人子弟,除了州廷派来的那队牙军之外,康大掌门麾下的其他修士与他们对上并不能占上多少便宜,坚守起来甚是艰辛。 好在总算是又守住了一天! 野平水见着清云盟一方的修士被叶正文带着韩韵道等人剿杀干净了,这才松了口气,与身侧的宋晖互相搀扶着,走到了裴奕所在的医所。 二人来得晚些,此时裴奕与州廷派来的几个丹师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对手的这次进攻,又使得己方伤亡了十数人,而其中好些伤者,也是救不回来的。 要知道,县尊罗恒的簿子上点的不少人可都是各家中坚,此役过后,平戎县中那家家缟素的场景定要重现了。 甚至那被破家灭门、自此绝了道统的,都未必会在少数。 宋晖年岁还小,顾不得感慨这些。 他的右边胳膊刚刚被野平水打死的那个清云盟修士的灵虫蛰了一下,疼是不大疼的,就是使不上力气了,便想要找裴奕看一下。 裴奕到底造诣不高,关切地看了一阵,却看不出异样,便找上了随着州廷牙军派来的丹师。 后者现在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碍于情面只过来草草看了一眼,拿一枚二阶妖兽制成的骨针扎进了宋晖的创处验了下。 过了半晌见骨针仍无异样,这丹师便冲着裴奕没好气地说道:“嗨,有甚看头,不过只是皮外伤罢了。” 裴奕虽有些诧异,听后却也放心下来,只连声道谢,又给野平水包扎了腿上的伤口,叫二人先回营中休息。 野平水与宋晖又互相搀扶着往外走去,刚要出门,便见贺元禀与张楽抬着董柳儿进来了。 董柳儿此时面容枯槁,皮肤褶皱得似个八旬老太一般,面如黄纸,一头浓密的青丝已经由一把黑白相间的稀疏头发替代,众人若不是一直与她朝夕相处,定也是认不出这个天真少女的。 “呀,这小丫头元气怎么败坏成这个样子?!”此时不消裴奕来请,丹师便已探头过来了。 “唔”董柳儿见到了师伯裴奕面露凄然,她此时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艰难的张开小嘴,苍白的唇瓣不带有一丝血色,而本该莹白的两排贝齿也被一口龋牙替代。 “我们.我们被两个冲散的邪修咬上了,叶师叔来不及救.”贺元禀脸上露出一丝羞赧,他们三人以他为首,却害得董柳儿沦落到如此下场。 宋晖则在旁紧紧地盯着董柳儿,他似是还记得起董柳儿与他一道拜进宗门的那一天,两个懵懂的孩子呆愣愣地坐在一起,只互相地看着,好久都没说话。 宋晖后来便知道了,这个小姑娘爱、爱鸟,在有了自己小院过后没多久工夫,就把它布置得鸟语香、生机勃勃了。 她是宋晖身边最好的朋友,她是个大方到乐意给宋晖分享灵石的好朋友,她是个 “没气了,救不活了,先放到那边去吧,等会儿让人一起埋了去。” 宋晖未来得及想完,身旁丹师那冰冷麻木的声音便传进了耳朵里,刺得他脑子生疼。 “劳您再看看,她才十二岁呢!”裴奕把着董柳儿的脉不肯放,徒劳地喂了几颗增补元气的丹药进去,紧跟着涩声求道。 “救不活了,可惜了。”丹师只摇摇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只朝着下一个伤员走去,“裴道友,你也莫歇太久了,快些来帮忙。” 贺元禀与张楽听到这话瞬间哭了出来,宋晖没哭。他先将红着眼睛的野平水放在椅子上坐好,又在室内的角落里头收拾出了块干净的地方,再将董柳儿用块干净的白帛包好,才放了过去。 “她才十二岁呢!”宋晖耳畔响起来了裴奕的话,他呆呆地站在董柳儿面前好一会后,才伸出手指头蘸着鲜血,在白帛上头,几笔画了一朵红色的小。 “鸟儿我画不好,等我们带你回宗过后,我再请墨儿姐姐来与你画。” 感谢啥名都存在了、夏初12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无名之山、盗听徒说、一晌为客、生命之箭、随缘_吧、平平淡淡才是王道、书友110227133916250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14章 筑基来援 第214章 筑基来援 野平水来到甲字戌号山头的第二十五天,清云盟援军一直隐匿的两名筑基突然杀出,甲字戌号山头主阵外围全部失守,州廷一方死伤惨重。 康大宝带着三百残兵龟缩阵中,亟待长史不色发兵支援。 可被围困瑞锦门大阵中的清云盟联军自上次阵战过后已经打出了信心,这些日子出阵而战的时候愈发多了。 州廷一方先是照旧小胜、再是久战不下,到了昨日那场,若不是不色又拼着使出了金刚法相,败了对方两名强力筑基,说不得州廷一方便要小败了。 在这种情形下,不色能给甲字戌号山头提供多少支援,有些难说。 夜风凛凛,康大宝眼角泛红,小奇从袖子中探了出来,用圆脑袋轻柔地蹭着康大掌门的手背安慰,未有奏效。 康大掌门看着身旁几戊悟和宋晖的尸骸,痛得他几要喊出声来。 前者都到了该含饴弄孙的年纪了,却被送到这等死的地方,让清云盟修士的六枚短刃划成数截,当场便活不成了。 从前他总说是重明宗帮他报了灭族之仇,今日他也算报答回来了。 几戊悟的尸身是用了上好的玉蚕线缝制好的,这样的尸身,对面的清云盟一次性便送来了三十四具。 死者穿得都是灵锦寿衣,也不知是从哪儿准备来的,不过清云盟倒都是有心的,穿上前,还特意用了熏香渲染。 对面的清云盟修士,似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瓦解州廷阵中修士的士气。 而事实证明,他们也的确做到了。 阵中渐渐有啜涕声响起,连裴奕眼中,都有泪光浮现。 直到宋晖毒发身死之前。裴奕他都还以为州廷那丹师判断无误,咬伤宋晖的那只灵虫,当真无毒。 “唉,我是个虎子脑袋,都过了两日了,晖哥儿还在喊胳膊疼,我都以为当真无事,我怎就不再想想,不再.” 裴奕担任传功长老,这些门中弟子跟他修道的时候不少,短短几天就又折损一人,当真心痛。 “裴师弟莫自责了,这天下灵虫奇毒何其之多。莫说我们认不得,州廷的医官也认不得,便是今上身边陪侍的太医院正,说不得也认不得。” 不过一个月左右的工夫,周宜修已肉眼可见地苍老下去了。他正被张楽和周昕然一左一右两边搀扶着,一双老眼中浊泪止不住的淌下来,无力地张着嘴,却又说不出话。 董柳儿身死的时候他不敢看,宋晖身死的时候却是就在他身边。 这个好孩子翻到了一部灵植手札,正献宝似的给他这个师父呈过来,谁料周宜修伸手还未接. 这老修缓缓合上双眼了,不敢再想了。 他一共才三个徒弟,自收入门下过后,各个都是当亲儿亲女一般养着的,但今天过后,便只剩一个了。 “这世道,好不讲道理。”满头银发的周宜修最后还是喃喃地念了出来。 “安乐、世伦,帮你们两位师兄弟入殓。” 康大宝没有在此处难过太久的资格,强忍悲意,走到了法阵中心的阵点,此时衮求寿正在这里等着他。 “贤弟回来了,”鏖战近一月之久过后,如今的衮求寿身上已看不出与康大掌门初见时的贵气了。发髻散乱,双目中也不见什么神采。 “嗯,衮兄,现在咱们阵中” “长史回信了吗?什么时候可以派遣筑基前辈过来救命?此处阵法简陋,筑基围攻之下,挡不得多久的。” 不待康大宝说完,衮求寿便已急不可耐的连声发问,看得康大宝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位衮假司马的族侄身上,当真是未继承到半分他族叔的行伍本事。 清云盟两名筑基最先突破的,居然是由州廷牙军驻守的小阵。要知道,这一队人马,可是清一色的后期修士。 其甲具之精良、功法之高深,不止比康大掌门手头的平戎乡兵高出许多,就连清云盟阵中照样找不出队伍可以比拟。 按说凭借这一队牙军,依阵而守,还有一具二阶下品的射星弩。 就算挡不得两名筑基,但只要带队之人莫要进退失据,从容退回主阵,当是无有问题的。 可在阵中出现伤亡之后,衮求寿直面筑基一击,不敌过后受了轻伤,居然连个安排都不做,便丢下队伍直接跑了。 若不是其副手力挽狂澜,说不得这支队伍大半都要折在那两名筑基的手里头。 可即便这位副手带着折损了不少的牙军退回了主阵,可其他小阵却因了没了阻拦,被两名筑基带着大队练气修士长驱直入,一一告破。 这才使得现在州廷一方几无全无招架之力,只能龟缩阵中。 “衮兄放心,咱们亦不是全无依仗,阵中还有三具二阶下品逐星弩,对面纵有筑基,一时也破不得咱们的阵法的。” “是是是,咱们还有射星弩在的!”衮求寿跟着康大宝的话念叨起来,又拉着后者袖子许诺了好久,康大宝见与他实在商议不出个什么事来,这才借口巡查阵点,走出门外。 修士阵战,不消顾忌白天黑夜,只是清云盟一方日间大胜,这时候又用了伤敌士气的计策,是以才不怎么着急围攻州廷主阵。 但饶是如此,各处关键阵点还是有专人值守,严阵以待。 除此之外,蒋青从平戎县乡兵中拣选一些较为精锐的人马与残余的州廷牙军合成了一支救火队伍,会在紧急时候,第一时间顶上去。 那位衮求寿的副手是个聪明人,康大掌门不消与他说太多。 阵破过后,这阵中其他各家的修士兴许还能有活路,但他们这些南安伯匡琉亭的亲信乡党,可就难说了。 是夜月朗星稀,除了蒋青发现了一名在外试探的筑基真修,令操持射星弩的操弩手射出了一发弩箭过后,便再也无事。 康大掌门未敢歇息,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远方。 直到日头初升,清云盟浩浩荡荡的队伍便由对面浩浩荡荡地开拔过来,士气如虹,那昂扬的斗志几要凝成实质,看着似是比太阳还要耀眼三分。 对面的两名筑基真修没有要与康大掌门费口舌的意思,其下的练气修士们已经各持着法器,甫一站好阵列,遮天盖地的道术符箓便就冲着州廷主阵砸了下来。 “射星弩,放!” 一支巨大的银色飞羽狠狠地砸在了州廷主阵散出的防御光幕上头,光幕登时溅起波纹,瞬时震动不停。 这一箭直令得清云盟正围攻法阵的修士们振奋非常。而州廷一方立在主阵节点护阵的修士们则是压力骤增。 不少人身侧的阵法立柱也已经跟着防御光幕颤抖起来,而他们手握阵旗的手,亦是颤栗不止。 衮求寿的牙军副手将这幅场景看得清清楚楚,气得切齿拊心。 若不是自己这上司实在无用,遁得太快,似射星弩这等军国利器,又怎么可能会陷落到对面的逆贼手中! 只是多说无用,对方本就大胜了一场,又有筑基真修坐镇,如今还得了二阶射星弩,更是如虎添. 牙军副手正这么想着,突见己方三架射星弩已经同时发出!而那三道银色飞羽瞄向的,正是清云盟仅有的那架射星弩! “哼!”只见对面一位红面长耳的筑基真修手拿拂尘,轻轻一扬,万千塵丝迎风而涨,将三支弩箭紧紧缠绕,而另一位身着锦衣的筑基真修则祭起一张金色网兜,将这三支银色飞羽次第纳入网中。 锦衣筑基将网兜召回手中,将三支弩箭一一点好,这才朝着州廷阵中扬声大笑:“正愁弩矢尚缺,阵中小友倒是大方,多谢多谢!” 笑声过后,缩在阵中的州廷修士各个面色难看,独康大掌门神色如常,沉稳自如。 “再发!” “可县尉”操弩的几位修士出自州廷牙军,一击失利过后,信心尽失,听了康大宝的命令有些诧异。 “发!” 又是三道银色飞羽射出,两名筑基故技重施,笑容更盛。 “再发!” 如故。 “再发!” 仍未奏效。 “发!!” 州廷一方六轮一十八支弩矢飞过,换了六轮弩手,却并未伤到清云盟那架射星弩本身。 且清云盟一众练气修士在此期间,对着州廷主阵攻伐不停,州廷修士全无士气,形势当真喜人至极。 照这样下去,怕是只消数日,清云盟联军便能砸开州廷修士这烦人的龟壳,重新夺回甲字戌号山头,为瑞锦门重修阵基了。 但两名筑基真修表情却已不复初时的明朗了,面上隐有忧色。看来这场景,倒是并未如同他们起先所预想的一般发展。 “再发!!!”康大宝却毫不泄气,兀自沉声下令。 州廷这方连发数轮弩矢无功,而对面那架射星弩却是瞄准了大阵,数发弩矢连续击中主阵,令得防护光罩颤抖不停,连许多阵柱都已有裂纹出现。 这幅景象令得阵中诸修几无战心,若不是因了日前与清云盟修士鏖战之时双方杀戮太重,互相之间已结下了死仇,说不得现在便有人于阵中跳反。 而就在这连蒋青、周宜修等人都已经开始觉得自家师兄也与衮求寿一般自暴自弃了的时候。 异变突起。 红面筑基的拂尘照常裹住弩矢之后,倏地传出了一声轻响,令得他额上当即现出冷汗,忙朝锦衣筑基使个眼色。 后者的金丝网兜还未发出,红面筑基的拂尘塵丝已经在三道弩矢夹带的锋芒下大片断裂开来了。 红面筑基的拂尘似是奏出了一曲琵琶,“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只须臾之间,便塵丝尽断,四分五裂开来。 灵器遭毁,痛得他闷哼一声,红脸发紫。 这时候锦衣筑基的金丝网兜可就无用武之地了,他忙祭出一面极品法器级别的赤金盾牌,意图挡下三道弩矢。 可弩矢的威力可不是他仓促使出的手段能比的,赤金盾牌只挡得下来一道,剩下两道撞在射星弩上,土石飞溅,尘烟四起。 好在这射星弩本是便是二阶灵器,两道锐意已失的弩矢倒未把它伤得太重,只是操弩手当即身亡,扬起的血肉脏器浇红了一片。 “射星弩无事便好!”锦衣筑基刚松口气,才刚想将射星弩纳入储物袋中,却听身后风声大作,便吓得手决一变,又翻出两件极品防御法器挡在射星弩身前。 “啊!”身侧一声惊呼入耳,锦衣筑基脸色倏然一变,慌得喊出声来:“遭了!” 这回这三架射星弩瞄向的,竟是他身侧的红面筑基! 红面筑基短时间内用拂尘连挡二十一枚弩矢,弩发之时,也如锦衣筑基一般,料想到敌方是趁势要将射星弩击毁。 自身稍稍失了防备,却因此吃了大亏。 现在其太极法衣已经破碎得不成形状,面色也由紫转白,连左手胳膊也被弩矢擦断了半截,创处淌血,从空中落下来一道长长的红线。 “婢养的,还想诈道爷。”这时候康大掌门面色终于变了,露出冷笑,恨声言道。 张祖师当年留下来的的行军手札早有记载,莫看射星弩只是二阶下品的物什,其威力其实能等同筑基后期全力一击。 清云盟里头如瑞锦门大长老一般的出挑人物,要么被黑履道人杀了,要么还被不色围在阵中。 对面这两个筑基真修名声不显,不像是如此轻描淡写就能接下来射星弩的人物,康大宝这场豪赌,倒是赌对了。 “再发!” 眼见又来的三道弩矢直接将锦衣筑基的两件法器掀翻,红面筑基却不敢战了。 他手臂的创处还有弩矢的残余灵力肆虐,十成本事六成要用在压制伤势上头,稍有松懈,创处便要传来噬心之痛,血肉翻涌,烂成肉泥。 失了红面筑基那件拂尘灵器,锦衣筑基自身本事仅是一般,如何能靠两件极品法器便将三道弩矢挡住。 清云盟仅有的那架射星弩正中三发弩箭,被炸得支离破碎,万难修复。 刚还斗志昂扬的清云盟众修见了这桩变故,势头一下便弱了下来。 康大掌门环顾四周,见到己方修士也肉眼可见的有了神采,便拍了拍操弩手的肩膀,自己坐在了弩机上头。 这射星弩不消旁人炼化便可使用,是大卫仙朝的军用制式灵具,极耗灵力却操作便利。 当年平戎县的武库中,便有一具残破的射星弩,康大掌门也曾研究过一段时间,知道操弩手的目力越好,灵力越足,这射星弩的威力便越准越强。 只听他一边运起破妄金眸调试弩弦,一边轻声说道:“康某明白,众位跟着康某来这要害之地,心有怨气。康某也知道,鏖战近一月,各家都有伤亡,打完过后,怕是又要家家缟素,户户白绫。” “喀拉”,说到此处,康大宝将二阶铁骨蟒蟒筋制成的弩弦猛地拉起,再倏地一放。 银色飞羽结结实实地扎在一个头戴赤冠的练气九层修士胸膛,当场便将他的肉身炸碎了一地。 康大掌门的声音与对侧修士的惊呼同时响起,他脚踏弩机,扯开弩弦: “可大家也要想清楚,若外头的逆贼突进来了,不但是死了的人都白死了,咱们这些还活着的又有几个能活。” “活”字一落地,一道弩矢又连穿清云盟三名练气中期修士,把他们扎成了淌血的葫芦。 康大掌门运起长息决,体内灵力又充裕许多。 “便是能活着的,也要想想自己能怎么活?是做药人、做矿奴、还是做炉鼎?” 康大掌门说完这句话,不消休息,弩弦一松,这次目标则是还正抱着断臂背身而走的红脸筑基,不想这次却未功成,对方脚下步法数变,就遁出了弩机的范围 弩箭撞在红脸筑基身后的矮山崖璧之上,炸出了一场石雨,似是将清云盟修士的气焰都浇落了下去。 康大掌门轻声一叹,暗道祖师手札中的记载当真不差。操习弩机不到家的练气修士果然很难凭借这类灵具伤到筑基真修,哪怕是红面筑基已经身受重伤,却也不是能被射星弩轻易击杀了。 而二阶中品以上的弩机,则不是普通的练气修士可以操持的了,一般都要筑基真修才能御使自如。 康大宝连发三矢,不止震得清云盟修士偃旗息鼓,连自家人看向他的眼神亦有所不同了。 这灵具操作便利不假,可先前那些操弩手也是出自牙军的练气后期修士,修行的也是高阶功法,却也只能发出一矢,便要换人休整。 康大宝连发三矢面不改色,灵力之充裕,当真惊人。 康大掌门的道理讲的不差,可若没有显露出这手本事来,大家也未必听得进去。 清云盟的修士总归还是占着优势的,射星弩犀利不假,但每十发下来,便要更换弩弦,加上弩箭也是由二阶灵木制成,平摊下来,每一发便要耗费六十灵石左右。 红面筑基暂退疗伤,主持大军的锦衣筑基只要舍得死人,不信耗不完州廷的弩弦弩箭。 “上宗许诺,先破此阵者,赐一阶灵脉一座,筑基丹一枚,阵斩伪官之人,成假丹弟子,前途无量!” 这锦衣筑基画饼的本钱显是比康大掌门要足得多,甫一开口,先前被康大宝弩矢震碎的士气便又极速恢复过来了。 连康大掌门听到对方开出的条件都大为动心,灵脉,筑基丹,丹主弟子… “也不知宰了衮求寿出奔过去,自己换不换得回这些东西。” 康大掌门心头震怖,不动声色之间,挪步往蒋青身侧靠了靠。 现今自己这个脑袋可值钱得很,要小心被利欲熏心之人摘了去。 康大掌门未能担心太久,一小队人马似一道火光一般,飞速从清云盟最稀疏的阵列中冲杀出来,直奔州廷主阵。 无有防备的清云盟瞬间被杀散了小几十号练气修士,锦衣筑基见状大怒,先飞身去拦,再划出一支队伍随他同去。 可对方却无意与之对敌,在当头的筑基修士的带领下,极速遁入了州廷主阵之中。 锦衣筑基面色铁青,想着本来大好的局势就这么毁于一旦,大为恼火,取出一面灵器战鼓,鼓槌不停。 “盟中弟子听好,某先前许诺半点不假,阵杀伪官者,可拜入丹主门下。仙缘已赐!尔等自取!” 锦衣筑基的话似是比那灵器战鼓还要振奋人心,清云盟众修先前面上那点怯战之意已经悄然褪去,换上了一副果毅之色。 而州廷一方因为有筑基来援,方才那点心思也随之压了下去,康大掌门也瞬间感到了自己的脑袋已经安全许多。 进阵的筑基真修和几个后期修士被人引到了康大宝面前,后者见了来人,不得不与心中泛起苦笑。 “呵,有意思。” 感谢20220326173013000老哥的五百点币打赏 感谢麦子3501老哥的五张月票 感谢xxdawn,看书超认真,书友20190131150739578,书友20210307112252350,云从雨鹤,难啃了哦,书友16111815884244,这是个好名字zz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15章 急转直下 第215章 急转直下 “火龙前辈。”康大掌门见了来人心里头轻叹一声造化弄人,随即恭声拜道。 跟着火龙道人一道入阵的,还有七八个练气后期的修士,康大宝皆认不得,应该不是与前者一道从重明坊市出来的。 “嗨,这时候还做这些虚礼干什么。”火龙道人看着康大宝如此恭敬,心里头颇为受用,脸上露出丝浅笑来,嘴上却还是客气一句,目露赞赏之色: “州中闲人常谈你这个平戎县尉知兵善战,是州中一等一的将才。从前老夫还只道是他们夸大其词,借着你夸费司马有识人之明,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前辈谬赞,”康大掌门此刻可无暇在意火龙道人的夸奖,这道人怎么分不清时候,眼见清云盟的修士已经压上来了,怎么还在叙这些闲话。 火龙道人可算不得州廷嫡系,值此危难关头,甲子戌号又是如此要害之地,州廷为什么会派他来? 重明坊市已算是州廷费了大心力才打造好的,听了邓百川平日里闲谈,二位司马甚至想向南安伯谏言,将重明坊市塑造成云角州境内首屈一指的大坊市,只在韩城与宣威城之下。 这等关键地方,火龙道人也可抽调出来?是衮假司马陷入平叛之中,已抽不出别的人手了吗? 尤为可疑的一点,火龙道人当真如此忠义?居然可以冒着对方的重重重兵,拼死来援 他一个黑鬼匪出身的破落户,究竟被州廷许诺了什么?才舍得豁出性命,来做这等稍有闪失便要身死道消的事情? 康大宝正在疑惑之时,便听火龙道人已经开口言道:“衮司马才平呙县五青盟,本要回师来援,可半路洪县莫家又反。不得不改道洪县,一时抽不开身,才行文坊市,点了老夫与霍禀霍刺史带上他家三十练气修士一同来援你这处。 来的路上,我与霍刺史被清云盟的两名筑基追上杀散了,最后便只收拢得这些人来。” 火龙道人说得简洁明了,康大宝却听得心头忧虑却更重了。 “洪县莫家家主才为州廷在阵前死了家主,他家留守族地的修士居然又反? 那州廷本阵内的莫家修士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了?会不会也鼓噪而返反。 久攻瑞锦门不下,本来就士气已衰。如今又出了这等变故,万一瑞锦门一方将消息放出来,州廷本阵中出身其他大家土霸的修士会不会跟着也躁动起来?” 饶是康大宝觉得火龙道人带来的消息没一个好的,又要与这个从前的仇人并肩而战更是大感别扭。 可阵中的其他修士们眼见有筑基真修来援,士气较之先前又何止猛涨一截。 莫看康大掌门先前又是弩伤筑基、又是良言相劝的,其效果,还真没有火龙道人入驻阵中的一半来得好。 阵中诸修士气大涨不假,此时阵外受了激励的清云盟修士们同样不带半分松懈。 便是其中有些曾经已安于现状,无望筑基的修士,听到了“筑基丹”、“假丹弟子”这等奖赏,亦是也燃起了几分野心,铆足了气力,拼杀起来。 莫以为寻常假丹在正品金丹眼中若豚犬尔,便看他不起。 这云角州九成以上的修士,穷其一生,说不得都还未见过一位假丹丹主。 曾经云角州一南一北的两大土霸,韩城岳家与定南牛家,明面上也都只有一位假丹在世而已,便已能得到两仪宗青睐,在其麾下分治云角州足有数百年之久。 对于这世上九成九的修士而言,假丹已经是云端上的神仙人物了。 若真能有机会拜到一位假丹丹主门下,那么整个家族、宗门说不得都有逆天改命、鸡犬升天的机会。 清云盟一方开出的赏额,当真令人垂涎,敌军士气瞬时犹如钢浇铁铸,再难撼动。 加之康大掌门驻守的甲子戌号这山头布置的阵法实在仓促,州廷派来的二阶阵师才来了三日工夫,便被长史不色抽调回了瑞锦门外的州廷本阵。 这便使得由二阶阵师构成的混元八柱阵不仅品阶只有一阶极品,还只有防御之能,无有御敌之力。 面对清云盟修士蜂拥而来道术、符箓、法器、灵具,阵中州廷一方的修士便无法借助大阵反击,只得以自己本事御敌。 好在州廷一方多少有座阵法稍做保护,伤亡比起清云盟总要少些。 康大掌门连发三弩过后,再发两矢,当先一发瞄准的是一气息深厚的赤冠老者,被其使用身法险险避过。 一发瞄向的是一个持剑修士,被他身侧拥趸的一队练气修士结成圆阵,死伤数人后勉强接下。 康大宝的灵力就算较之同阶较为深厚,五发过后却也得服用丹药好生歇息了。 只见他下了弩机,在旁等候轮换的牙军操弩手眼含敬佩地让过他,操起弩机,蓄灵良久,弩弦猛响,却是打空了。 守在射星弩侧边的康大掌门没有责怪的意思,射星弩本就兼具着势大力沉与难以命中的特点。 州廷牙军虽是精锐,但这等一发弩箭便要六十灵石的利器,平时这些操弩手也鲜少有习练的机会,准头差些,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州廷拨付的军需先要由几位大人分润一番这等事,还要更在情理之中一些。 三架射星弩发了数轮,杀伤了小几十人清云盟修士,却仍是没能打灭对方修士那股燃起的斗志。 康大掌门看得忧心,费司马起初本以为州廷携重兵而至,区区一个瑞锦门,就算有两仪宗派出假丹坐镇,也自是能如当年的五相门之流一般数天而下。 毕竟费司马本身已处在筑基巅峰多年,修行的又是宙阶功法,只待能圆满丹论,备齐灵物,便可尝试结丹了。 面对寻常假丹,费司马纵算不能战而胜之,但自保定是无虞的。 在他看来,康大宝这处甲字戌号山头,看着凶险不假,但瑞锦门定会因了主阵被州廷大军猛攻,而抽不出多少人马围攻康大宝这支偏师,只要小心些,当是能守住的。 按费司马所想,就算瑞锦门发了狠,精选锐卒分一名筑基带队来攻,甲子戌号山头也只要扛过最初的几天,多死些人,还是能守得下来的。 说不定州廷还可设伏将瑞锦门的这支锐卒吃掉,更或是直接趁敌方分兵之际,一举将瑞锦门主阵攻陷。 如此一来,报捷的战报上头,康大掌门亦可为自己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费司马是要康大掌门做出副毁家纾难的样子来给南安伯表忠心不假,可也不是真想要这个嫡女婿现在就殁于王事。 这根马骨还是需挂得久些才行,现在的费家歙山堂,在整个云角州,可都翻不出第二个嫡女来。 可费司马却偏偏未曾想到,两仪宗派出的假丹丹主如今棘手,不单他自己被对方缠上脱不得身,便是带来的筑基真修中,亦有半数以上要被他带去应敌。 这便使得好端端一支州廷大军,不止分兵两次,连筑基这些中坚战力在各处战场上都不占优势。而最令康大掌门忧心的却是,不色指挥的州廷本阵,其状态已经从能压得瑞锦门龟缩不出,到现今与敌阵战之际稍处下风。 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不色虽然已算是个强横筑基,但其个人之力毕竟还远未达到能影响双方战局的程度。 何况,本阵还有遭人跳反的危险。 细想下来,甲字戌号山头岌岌可危不假,可州廷主阵形势同样艰难。 费司马已经暂时走脱不得了,若是衮假司马平叛也陷入泥潭之中久久脱不得身,这次州廷浩荡而来,说不得便真要铩羽而归了。 届时匡琉亭带着他的京畿乡党在过去几年时间内好容易才开辟出的这点局面,争取来的这点人心民望,还能剩下来几分,便犹未可知了。 康大掌门和他的重明宗作为被州廷挂起来的邀买人心的马骨,下场可就… 锦衣筑基的战鼓敲得愈发响亮,将康大宝的思绪拉了回来。 转头看向清云盟的队伍,目不转睛。 清云盟过去在云角州算是个大盟了,由包含瑞锦门在内的四家筑基宗门勾连结成。 在黑履道人一战剑斩瑞锦门四名筑基之前,清云盟足有二十名筑基真修,在云角州声势只比岳、牛两家稍逊,要压得以书剑门为首的涟水盟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势力其门下弟子的实力,的确不是康大掌门前几次轻松应对的那些散修盲流所能比的。 四家之中,要数巧工堡擅长机傀。 其门下弟子修习有锻炼神识之术,大部分皆配有符合本身修为的各色机傀使用,与同侪斗法,甚占便宜。 若不是其门中根本功法上限不高,门中弟子筑基难成,中坚战力稀少,他家都未必能有与瑞锦门等其他几家结盟的必要。 从此次驰援便可看出,其他两家都还能派出筑基修士来,可他家却已只剩了一名筑基守家,遂就只能派出练气弟子来表表心意了。 但饶是如此,锦衣筑基坐镇指挥,心头又忌惮着三架射星弩不敢轻动,那巧工堡弟子在战场前沿的表现可就显得最为突出了。 几个练气后期的巧工堡弟子,寻了处不显眼的地方,将自己的兽形、人形机傀都拆卸开来,用调好了各色兽血、矿精的灵墨在拆卸下来的部件上绘满了灵纹。 不多时,灵力大损、额头冒汗的几人便攒好了一架的砲车,立在阵外,一道狂暴的灵力砲弹朝着混元八柱阵的灵力光罩上猛轰过去。 “轰”的一声,这架由数名练气修士拼成的砲车给大阵造成的损伤,居然要比先前二阶射星弩造成的破坏还要大上一些。 这倒不是这些练气修士还能造的出堪比二阶下品的灵具,而是因了州廷主阵之人看到清云盟唯一一架射星弩已经碎裂,失了警惕之心,才遭了这队巧工堡修士偷袭成功。 不过他们倒也没能得了好,只一击过后,那涂满砲车的灵墨密文便黯淡下去,砲车本体倏地崩裂开来,巧工堡几人也失了战力。 锦衣筑基在旁看得暗道可惜,若是巧工堡门中如这几人一般的精锐门人再多一些,那自己攻破这个乌龟壳就要轻松许多了。 锦衣筑基看到那州廷一方的混元八柱阵在遭受了这记炮轰过后,其中一座支撑大阵的阵柱居然裂开了一道足有丈长的缺口,靠近阵柱的灵力护罩也肉眼可见的变得稀薄起来。 守护这处阵点的正是被康大掌门拉来精忠报国的罗恒罗县尊,见到此等情况,当即便吓得他面色雪白,几无血色。 “罗恒,护阵!”康大宝见势厉喝一声,罗恒持着阵旗的手微微颤抖,离裂开的阵柱明明就仅有半步之远,却就是挪不过去。 “护阵!护阵!!”催促声接连传入耳中,罗恒想着康大掌门过去在县中的狠辣手段,知道再不听令怕是就要被这厮拖出去一刀砍了,于是心下一横,嚼穿龈血,踏出半步。 方持着阵旗贴着阵柱站好,罗恒便觉一股莫大压力从天上灌下来。压得他膝盖半弯,浑身骨骼嘎吱作响,整个人都差点要直接砸在地上,骇得他忙运转熟记于心的阵旗灵决,方才觉得稍好一些。 而一直认真观察阵中的锦衣筑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将手中战鼓交由一亲近子侄猛槌不停,其本人则趁着有一座阵柱受损、罗恒立足未稳之际,领着阵外修士猛攻一阵,便是连天雷子这类珍宝,这一波都放了近二十枚之多。 这锦衣筑基时机抓得恰到好处,此一番攻势下来,完好的七座阵柱中又有三座受损。 罗恒更是直接被震碎了腹中脏器,内脏碎片和着大股血水一道从口中吐了出来,也不知还能活不能。 好在锦衣筑基发动这阵攻势虽然犀利,但州廷一方还是在损伤小几十人后挡了下来。 天雷子这类东西造价高昂,便是清云盟这家大业大的也未必再拿得出来多少。 火龙道人将罗恒捡了出来,阵旗交由另一位练气后期的小家族长护持。 后者当然知道这是个送死的活路,可筑基当面,又哪里敢言半个不字。 才懊丧着持旗进去,只不多时便又身死当场。 火龙道人大怒之下,正待再找个倒霉蛋填补空缺,突地,他的耳边似是传来了一丝轻微的破壳声。 这个声音传来过后,便是接连数声巨响传入耳中。 只见原本完整法阵护罩瞬间塌了大半下去,火龙道人抬眼一看,八座阵柱竟已有四座轰然倒地。 火龙道人正板着的老脸上头变成了慌乱之色。 阵破了! 感谢平平淡淡才是王道老哥的一千五百点币 感谢ands,20190401223809986两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书友20220326173013000,桥本邪,法拉第笼,对口升学,星耀四方,书友20201122222200635,书友20210301105262776214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16章 大败 第216章 大败 阵中一时甚嚣尘上,阵外的锦衣筑基却又怎舍得放过这个机会,整好队伍,掩杀过来。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陡然出现了一股浓烈的焦糊味道,一条狰狞的赤色长龙从火龙道人的手中的无极道印喷薄而出。 它足有四五丈长短,丈许粗细,整条龙身似是由无数焰火构成,只在呼吸吞吐之间,都有烈火与烟尘从齿尖掉落下来。 赤龙于空中扭曲翻腾一阵,咆哮着朝着突得最前的一队修士冲去。 这队修士出身长县林家,与洪县莫家一样,曾经都是云角州的一流大族,其族中以练器起家,法器甲具较之清云盟中其他势力都要强出不小的一截。 但饶是如此,赤龙掠过其阵,林家众修还是尽都感受到了周遭温度骤升,身上的战甲都已发烫,若不运起灵力抵抗,怕是连贴身的亵衣都要燃成灰烬。 赤龙来得突然,昂扬向前的林家众修一个不慎,被赤龙从阵中擦过,四五名修士当即被燃成黑炭,整个阵型一顿,不敢再轻易冒进。 锦衣筑基心道这火龙道人不愧是云角州有些名头的散修筑基,手上本事当真不差,只这手化灵术而言,便要胜过自己许多,若真要对上,胜负难说。 只是他好容易用了一枚珍惜的二阶下品破阵珠才破开的州廷大阵,胜势已成,自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挑上火龙道人捉对厮杀,以分出个高低。 就连长县林家,也只不过是被火龙道人困住了半数人马罢了,根本无碍大局。 只待击溃了州廷这支偏师,重新在甲字戌号山头为瑞锦门本阵设好阵基,那今次清云盟替着两仪宗与州廷打得这场擂台,清云盟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锦衣筑基也自会得到上宗青睐,金丹讲道,以证仙缘。 事实也确实如此,赤龙喷出的焰火被从慌乱中醒悟过来的林家修士齐心挡下,这些家族修士互相之间相处多年,合战之时自有章法,比起康大掌门东拼西凑草草编练了几个月的平戎乡兵可要强出许多。 便是火龙道人这个筑基真修当面,要想破开这大几十人的小阵,亦要费些手脚。 可清云盟一方远不止这一队人马,康大掌门带着人亲操射星弩,数轮弩矢射入阵中,直杀得接替林家修士冲上来的真灵门修士人仰马翻。 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仰马翻,他家修士颇善御兽,豢养的一队“铁鳞骑”在云角州名气不小,骑士都要精选练气中期以上修士,骑乘的也是一阶灵兽铁鳞马。 带队铁鳞骑的披甲老者趁着林家前阵被困的机会想要一举冲杀进来,却被数轮射星弩击退,使得他家这支精锐死伤惨重,懊悔不已。 可清云盟的锦衣筑基面上却仍见不到半点急色,抢过先前交由身侧子侄辈的战鼓,间歇不停地猛槌起来。 巧工堡的弟子们虽然再造不出先前那般威力的砲车了,但也照旧推出了一排一阶极品的机傀来。 这可不是当年康大掌门从宣威城店铺购得的训练机傀那些便宜货了。 每一尊机傀造型不一,或人形,或兽形,或喷水火雷电,或御冰风霜雪。 各个都能抵得上寻常练气巅峰的修士战力。手段诡谲,又悍不畏死。 平戎乡兵一方被派驻最前的修士小阵,是由同修会与禾木道两家本县大派组成的,却还是被这队机傀杀得节节败退。 大阵遭破,平戎县各家组成的乡兵中还无有几人尚存战心,之所以还未崩溃,无非是见了火龙道人与射星弩两方稍有斩获,心中便还存着一丝侥幸念头罢了。 可这下巧工堡这货真价实的机傀突进来了,大家的心头就免不了真生出些变化了。 亲如手足的同门次第倒下,不是被劈碎了半个身子就是没了脑袋的,谁不害怕。 当鲜血的味道浓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会冲得这些乡兵的脑子,再记不住康大掌门战前承诺的那些灵脉洞府、仙法美人。 “不打了,打不过了!” “呜回去后我自去做散修,哪怕老死在凡人坞堡,总胜过在这里被人踏成肉糜。” “遭瘟的州廷与两仪宗,我日你” 饶是康大掌门已经调转方向,数道弩箭将巧工堡的那队机傀已经射得残破大半,可还是收不回平戎乡兵已经流矢的战心。 偏偏这时候,射星弩的弩箭、弩弦也已见底,亟需更换。 “收!”康大掌门最后射出一箭,将尤不死心的真灵门带队老修扎死当场,随后便下了弩机,要操弩手们将射星弩收好。 这等军阵利器,可不好再被清云盟一方缴去了。 “该撤了!”康大宝心头清楚,便是连平戎县最精锐的同修会与禾木道两家修士在阵破之后,都抗不住巧工堡的机傀的一个突击,那其他各家面对筑基大派的兵锋则要更不堪了。 莫看战到此时,双方修士数量相差不大,都仅还剩不到三百人。 可平戎县乡兵中连个练气后期的修士都是难寻,质量远比不得清云盟这三家筑基宗门,对面法器符箓、灵兽傀儡样样不缺、件件都精。 康大掌门手里头的这三百羸弱之卒没有在阵破之后当场崩溃,还扛了这么一会儿工夫,都已经算是他带兵有方了。 精心布置的阵列之法此时根本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平戎县各家修士此刻根本记不得从前康大掌门代表州廷所说的那些威逼利诱之言,连陆家、铁家这类颇为亲近的人家,只待逃回性命再说。 州廷若是此战不胜,那将来再在云角州内发什么海捕文书之类的,还有几个人会看,怕是都成问题。 各家都是些聪明人,以倒也不用太过惧怕州廷秋后算账。 康大掌门心头倒不怎么慌乱,毕竟他惯来喜欢未虑胜先虑败,防线甫一崩溃,周宜修、叶正文便按照之前康大宝的设计,带着重明宗弟子飞速撤离。 黑履道人留给康大宝的二阶飞舟,此时正合用场。 “康大宝,失阵之罪,你可当得起吗?!”却是火龙道人看到这一幕,弃了久攻不下的林家修士,飞遁回来朝着康大宝厉声喝道。 康大掌门心中诧异之际,却也未因了筑基真修的怒斥慌了阵脚。 他先尝试着组织了一下身边的州廷牙军且战且退,发现居然连他们都毫无战心过后,康大宝便当机立断,带着一直跟在他身侧的蒋青与储虎儿二人也朝着飞舟遁去。 这时候他可不会把火龙道人的恫吓放在心上,天知道州廷到底给这个老贼许了什么好处,令得他如此卖力。 若是大阵还在,康大宝未必不能带着自家弟子在这里毁家纾难一回,赌一赌鹿死谁手。 可现在大势已去,火龙道人这位筑基真修既然做不到力挽狂澜,那便也别想着自己还带着门人弟子在这里精忠报国了。 摆明了要输的战阵,自己又不是什么天命所归的气运之子,人心尽失,这还打个什么劲头。 纵算州廷将来秋后算账,也不过就是破家灭门罢了,与今日又有什么两样。锦衣筑基这时候也不再作壁上观了,摸出金丝网兜,罩住了同修会数名练气后期的长老,灵决一变,网兜便缩成了巴掌大小,这数名同修会修士便直接被金丝切割成了一地碎肉。 筑基下场,清云盟一方士气大振,火龙道人的赤龙弃了林家修士,龙尾一摆,怒目切齿,冲着锦衣筑基呼啸而来。 锦衣筑基不敢怠慢,金丝网兜这件灵器对战同阶并不适合,收起过后,重祭出一面宝光粼粼的古镜出来迎敌。 古镜镜面似是一汪深潭,将周遭的火浪尽都纳入其中。 赤龙的气焰才稍稍止住,火龙道人赫然而怒,灵决一变,赤龙龙鬃内侧现出一枚金色鳞片,光芒大作,片刻之间,赤龙周身鳞片便尽都脱落,嫩肉上头,须臾之间密布金鳞。 其龙角上头,隐有雷光闪现。 锦衣筑基眉头才刚皱起,金龙龙角上头打出数道白色雷霆,古镜只吸了一道,锦衣筑基便觉经脉之中有酥麻之感,古镜再将雷霆一一挡下。 此时古镜镜面已是一片焦糊,锦衣筑基周身筋脉也似被炎火灼伤,痛得他只得深吸口气,看向火龙道人目露惊愕。 “这厮散修出身,怎么能将这化灵术修炼到如此地步?!” 锦衣筑基心头骇然,眼见火龙道人手段较之之前所预想的要高出许多,他心中登时升起了一丝不妙来。 不说别的,火龙道人这金龙就是再发几道雷霆,自己怕是都抗他不住,有身死道消的风险。 锦衣筑基朝正在追缴平戎县残兵的真灵门阵中一招手,真灵门带队修士却兀自不理,照旧闷头追杀。 “我家的筑基真修先前都被射星弩擦断了一臂,没道理这个时候还要自己这些练气修士为你这个林家老祖打生打死!” 见到真灵门诸修置之不理,锦衣筑基才险险避过一道雷霆,眸中闪过一丝怒意,手中灵光一现,显出一杆小旗。 离着两名筑基战局很远,已咬住了一伙同修会修士的林家修士们见了令旗,当即弃了眼前残敌。 左右两座小阵立时合做一路,飞速赶到锦衣筑基身下。 锦衣筑基于空中将手中小旗掷给主持阵法的林家老修,身材壮硕的魁梧老修涨红着脸,双手紧攥着小旗猛地朝下一挥。 老修只觉自己的精气血肉似是瞬息之间便被旗幡尽数抽走,原本红润的圆脸这会儿只剩下了一张薄皮与面骨贴紧。 只见林家阵前倏地起来一道罡风,老修干哑的喉咙中涩声吐出一个“敕”字。 林家众修闻声而动,跟着于口中齐声喝道:“敕”。 火龙道人甫一听到这声“敕”字,只觉突遭重锤击胸,脸上的血色也顿时消散许多,“敕”声过后,场上登时狂风大作。 由旗幡带起的罡风应声而涨,似一柄数丈长的斩马刀一般,狠劈在正用四只尖爪压得锦衣筑基几要喘不过气的金龙脖颈之上。 “嘶啊!”金龙惨吼一声,大片鳞甲裂开,却无鲜血渗出,金色灵光淌了一地,一身金鳞由渐渐地化成赤色。 林家修士方才结阵救下了自家的筑基老祖,刚刚主持阵法,持旗一挥的林家老修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阵中有那关切的晚辈伸手去救,怎料才将老修举起来,那晚辈脸上便泪流不止。 一个将将还牛高马大的和善长辈,现在竟似个纸人一般,用两根指头都能捻得起来。 这显是一身的血肉骨髓都被小旗抽走了,整个人身上半点元气不剩,哪里还能救得活! 火龙道人见着林家修士结阵的罡风如此犀利,互相之间又如此齐心,又恨又羡。 眼前这锦衣筑基若不是占了出身比他好上太多的便宜,今日必是要被火龙道人阵斩当场的。好在这锦衣筑基除了有两件灵器以外并无额外需要忌惮的地方,火龙道人有这自信,便是赤龙也能胜他。 就在火龙道人以为林家修士失了主阵之人,总要暂歇片刻之时,另一位白发苍苍,鸡皮鹤发的林家老妪又从先前那位林家老修手中捡起旗幡,照旧运起秘法,涨红着脸,猛地一挥。 这老妪道行显要比之前那位老修还要差上一截,林家众修唱喏刚落,罡风都还未成型,便经脉尽断,横死当场。 林家众修面上哀色更重,从人群中间竟走出又一麻衣老叟,只见他捡起旗幡,猛地一挥,罡风瞬时成型,正猛斩在赤龙脖颈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之上。 火龙道人瞋目扼腕,灵决数变,赤龙却还是当即分崩成无数光华,于甲字戌号山头上,落下了一地红。 “噗,”道术被破,火龙道人面色大变,吐出口逆心之血。这是已伤了元气,一身本事怕是都剩不下五成,心头再无半点念想,当即掏出灵舟,飞遁逃命去也。 林家的锦衣筑基见状冷哼一声,这厮累得族中两名德高卓著的老修丧命当场,居然还想要全身而退,这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当即立于空中,朝着清云盟一众修士扬声喝道:“真灵门、巧工堡两家修士原地修整,护卫阵师恢复阵基。林家诸修功绩不足,随我追缴残敌,不可懈怠!” 真灵门与巧工堡两家修士哪听不出这是锦衣筑基要为林家抢功,充耳不闻,脚步不停,兀自朝着一个个逃窜的人头军功追击过去。 特别是真灵门修士,他家筑基只是伤了,又不是不在,修为还要高出林家筑基一头,哪会睬他。 锦衣筑基勃然大怒,连火龙道人都先不理,金丝网兜涨成十丈方圆,朝着真灵门众修挥洒过去。 谁料真灵门弟子居然半点不让,符箓法器铺天盖地的朝着锦衣筑基打去,下手之狠辣,比起先前围攻法阵之时都不遑多让。 锦衣筑基一招不备,手中惯用的几件极品防御法器也尽都被射星弩击毁,只得用金丝网兜将真灵门弟子的攻击拦下大半,再划出一道灵光护罩挡在身前,将剩余的攻击勉强挡下。 锦衣筑基恨得目眦欲裂,真灵门诸修亦是整好队伍严阵以待,林家主阵的灰衣老叟更是直接攥起来了小旗,只待锦衣筑基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留情的斩下罡风。 眼见巧工堡弟子们此时已占了便宜,锦衣筑基的脑子终究没昏,若是大胜过后己方再发生火并之事,传到盟中,甚至上宗大人物的耳朵里头,场面亦不好看。 想通此关节,锦衣筑基于空中收了灵器,才朝着真灵门众修冷哼一声:“各自散阵,追缴残敌,此间之事,待盟中议事之时,某再与你家师长分说!” 言过之后锦衣筑基乘起飞舟疾速往火龙道人方向赶去,既然不能独揽全功,那这最大的功劳,可不能放过了! 感谢宅天齐仙老哥的五百点币打赏 感谢书友20221215222022747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书友20190221135010472老哥的八张月票 感谢脸谱风、一晌为客、鉴别方法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孤影牧风、看书超认真、w艳阳天、一个人的夜97、onlyevva、难啃了哦、非鱼语几位老哥的月票 (本章完) 第217章 火龙重伤 第217章 火龙重伤 “伯伯,师父跟蒋师叔他们追上来了。”立在舟尾,一直朝后打望着的裴确倏地兴奋地大叫起来。一众重明弟子本都惴惴不安地围坐一团,此时尽都跟着站起身子,惊呼起来。 “叶师兄,慢些、慢些。”舟上的裴奕其实还要比裴确发现得早一些,面上同样浮现出喜色,忙朝着正掌舵的叶正文小声呼喊起来。 “呼,好,后头还有贼人追蹑,慢不得许多,咱家掌门保命本事不差的,追得上来。”叶正文听得此言心头踏实许多,嘴上还不忘暗讽康大宝一阵。 紧接着叶正文手结玄印,前舵上的游鱼灵纹靛光稍降,二阶飞舟的速度便缓缓慢下来了一小截。 “呀!”跟在灵舟后头的康大掌门见到此变化心头一紧,“怎么在此时慢下来了!” 他原本可没有在此时上舟的意思,此役州廷败得一塌糊涂,清云盟内三家修士各个都盯着平戎县乡兵们的脑袋呢。 莫看重明宗因为准备充足,已经逃出了不短的距离。可清云盟还有筑基在场呢,二阶灵舟的速度,比起筑基真修的遁速并不占太大优势,此时可还远称不上安全。 重明宗的灵舟速度是慢下来了不假,可还未待接到康大宝他们,便有一小队巧工堡修士,率先撵上了后面三人。 他家制造灵舟的本是显是要高出另外两家一截,不消多久便就横在了三人身前。 “砰”,蒋青的七曜斩心剑硬撼了对面领头的玉冠修士所御使的牛形机傀一击,灵光碰撞、火星四溅、竟是平分秋色。 二者眼中均露出意外之色,玉冠修士心中讶然,他在巧工堡中,已算是几位筑基下的顶尖人物,蓄力一击未能建功,惊得他心中暗忖: “我已在练气九层之境停留了近半个甲子,纵算是服丹筑基失败,也未伤过经脉灵体,照旧还是巅峰之境。 这牛金刚更是请了师父赐下来不少二阶灵材,才炼制成的一阶极品傀儡,依照师父所说,就是遇上新晋筑基都能稍稍抗衡一阵,在同阶之中向来无往不利,不意今日居然在这个黑衣青年手头,居然还” 玉冠修士惊讶才过,将注意力十成十都放在了对面持剑而立、剑眉星目的黑衣剑修之上。 偏偏此时对面一道金光打来,玉冠修士只一个不慎,未来的及拦下,便直接令金光将他身后一位练气中期的巧工堡弟子连同一尊中品机傀,一并打成碎屑。 “呼!不愧是费家嫡婿,当真不容小觑。这厮占了好大便宜,不知道吃了费家多少天才地宝,才从一个庸碌之辈成长到如此地步。” 玉冠修士心中又羡又妒,将为同门师弟感伤都压下来许多。 这么一看,对方三人之中,除了那个五短身材的黄须儿手段一般,黑衣剑修和那个善欺妇人的平戎县尉,可都不是易于之辈。 “这份军功难挣、却也值钱!”玉冠修士才这样想到,其后剩下的四名却早已比他想得透彻了,不打招呼直接越过玉冠修士,带上各自机傀朝着康大掌门扑奔过去。 这位的脑袋上可顶着三顶值钱的帽子与一顶不值钱的帽子,若是能摘了回去,这假丹弟子的位置就真稳如泰山了! 只凭先前那名碎落一地的同门,可吓不住大家的进取之心。 大敌当前,储虎儿临危不惧,紧攥的双拳上头现出蛟龙道印,率先将扑的最前的一位巧工堡后期弟子拦了下来。 “老三,速战速决!” 康大宝爆喝一声,祭起打神锁将一只空中游弋的鹰型机傀打得一颤,其翅膀上的符文禁制差点被打神锁这件一阶极品法器一击打散。 骇得其主人登时惊呼出声来,再不敢有冒进贪功的心思,反手便将鹰型傀儡收得近些,只待等着另两位同门一道对敌。 如此一来,三名练气后期修士,四五尊一阶后期机傀,将康大掌门围得密不透风。 而此时三人对着康大宝已无半点小觑之意,只把他当做与玉冠修士一般的顶尖同阶看待,一时之间,康大掌门也难以破局。 “好,师兄稍待!”蒋青挺起飞剑,一道赤色剑气激出,点在牛金刚的肩骨关节之上。 “咦,”玉冠修士心头讶异更重,这小门小派出身的剑修,怎么知道的自家傀儡的机芯便安在那处地方? 若不是牛金刚肩骨处的部件是用二阶中品妖兽的胸骨以秘法制成的,说不得蒋青这一击,便真要毁了玉冠修士这引以为傲的傀儡兽了。 好在蒋青一剑过后,便挑剑向自己本人而来,玉冠修士心头稍定,只当是对方先前只是歪打正着,旋即又放出一尊虎形傀儡,口吐乌雷,意图先将蒋青的攻势止住。 这后者若真如此好相与,那便当不起重明宗当代第一剑仙的名头了。 只见蒋青连避也不避,一张俊脸之上仍是古井无波。 七曜斩心剑剑身上头荡出三道剑芒,径直将虎形傀儡碗口粗的乌雷直接打散、割成四截,散落四方。 而蒋青射来的剑芒却去势不减,直斩在虎形傀儡额头上,将斗大的王字切成工字。 虎型傀儡由百炼风铜制成的额头护甲被掀开一块,使得虎形傀儡头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缺口。 蒋青步伐未停,掠过虎形傀儡再斩一剑,犀利的剑芒夹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似是要将这尊难得的一阶极品傀儡一剑斩落。 玉冠修士面色凝重,掩在袖中手指结印,右手食指指尖染成玉色,朝着牛金刚隔空一点。 牛金刚仰天怪吼一声,一双琥珀色的兽眸显出赤芒,再摆头一扬,其头上两根健壮的弯角便似两柄飞刀一般,冒着银色玄光,将蒋青的剑芒击散。 剑芒消散,虎形傀儡逃过一劫,与牛金刚的两支弯角分做三方,朝着蒋青猛扑过来。 足有面盆大小的虎掌破空拍下,周遭带起来的劲风似刀子一样刮过来,蒋青面无表情,只持剑一挑,剑尖将厚重的虎爪轻松卸下,再次第荡出三股火浪,将气势汹汹的两支银色弯角阻了片刻。 虎形傀儡再吐乌雷,蒋青仍是不避,并指一抹,七曜斩心剑从剑柄到剑尖通体一亮,炎阳之气大盛,这看似凶狠的乌雷竟是未能近身,便被七曜斩心剑散出的炎气冲散。 场中的熊熊焰火,烤得连在远端遥控的玉冠修士面上都渗出细汗。 只听蒋青再轻喝一声,七曜斩心剑上“锋锐”、“爆裂”、“灼心”、“破甲”四重禁制一并激发,再将三阳剑诀运到极致。 牛金刚射出的两支弯角甫一撞上飞剑本体,银芒淡去,弯角表面亦已隐有了烧灼之色。 玉冠修士大惊之下,不及动作,便见七曜斩心剑已经脱手而出,直插进虎形傀儡的额头缺口,剑身飞速擦过,发出一声暴响,将虎形傀儡头颅连带脖颈一道带走。 剑身散出的炎阳之气喷薄汹涌,从巨大的缺口之中灌入虎形傀儡体内,大块由各样灵材煅成的部件被燃成金水。 不消太久,虎型傀儡便已被由内而外地烧成赤铜之色,一身坚硬的厚甲更是被烧灼得松软如泥,再不能战! “这厮似是比当年的铁西水还要骇人!”玉冠修士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自己居然还是小觑眼前这位玉面剑修,心中陡然生起了些许惧意,几无再有战胜蒋青的信心。 此时空气中还散发着浓浓的炎火气,这使得玉冠修士无暇为自己刚刚折损的得力傀儡伤心。 先将牛金刚拉回了自己身前护持,玉冠修士才在心中暗忖:“先与这小子游斗一阵,待身后真灵门与刘家修士来了,再一举将其拿下,总要稳妥些。” 可康大掌门却未如他的意,打神锁在他手中,比起秦姓修士御使起来岂止又高出一个层次,几番下来,便已打碎打残了三具一阶中上品的兽形傀儡。 康大宝修行长息决已成,灵力较之寻常同阶本就要绵长许多,打神锁又自带一重“节灵”禁制,这使得康大掌门几可以肆无忌惮耗费灵力。 打神锁在场中上下翻飞,被康大宝御使得仿似一条银色匹练,时而鬼魅如电、时而刚猛如锤,打得围攻他的三名巧工堡修士叫苦不迭。 明明他们才是围攻他人的一方,却已被压得抬不起头。 打神锁刚柔并济之下,便是身前坚若磐石的傀儡都不了他们多少安全之感,一个个缩起脑袋,还祭起了各自的防御法器护持己身。 久守必失之下,康大掌门先下一城,便是理所应当之事了! 手中两尊傀儡都被打神锁打成瓦砾残渣的长眉修士最先倒了大霉。 打神锁先将他那面龟甲法器掀翻,再缠上其那瘦长的脖颈,康大宝都不消用力,只打神锁倏地一亮,凶猛的劲力传入,这长眉修士的脖颈哪里能挡。 长眉修士的脑袋带着好长一截的脖颈滚落,血柱冲天而起,将打神锁染得红梅点点。 康大掌门却看也不看,只伸手一招,先将长眉修士腰间的储物袋收好,手中的夺命锁链片刻不歇,调转方向,朝着侧面的一只巨猿傀儡凶狠抽了过去。 巨猿傀儡的主人是个青衫修士,见状也未坐以待毙,隔空浇出一瓶高阶灵墨,将巨猿傀儡胸前的莲刺青染成赤色,光芒大作,不仅气势显而易见地拔高了一节,连一对由翠色灵玉凿成的眼珠,也颇为拟人的现出来了一丝凶意。 只见巨猿傀儡咆哮一声,口中喷出一道焰火红莲。那头的打神锁丝毫不惧,闷头撞上,将焰火迎面冲散,红莲瓣尽没,打神锁不仅威力不减,反将身上那些血渍也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青衫修士心中一惊,朝着身侧的同门使个眼色,后者自是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苍鹰傀儡振翅而出,尖喙上头灵纹乍现,似一柄尖锐的短匕一般,携着锐金之气,朝着康大掌门狠刺而下。然而这位巧工堡弟子的围魏救赵的计谋却是并未得逞,康大宝撮指一抹,将兽形小鼎当头祭出,苍鹰傀儡连小鼎散出的灵光都未击破,只得无功而返。 而在另一头,巨猿傀儡却已在其主人的操控下,张开双掌,意要将这凶猛而来的打神锁紧紧攥住,却不料这打神锁甫一入手,这猛烈的劲力便直接将巨猿傀儡凝于双掌的玄光打散。 “咔啦啦”,巨猿傀儡的双掌崩碎尤为止住打神锁的侵袭,双手至小臂以下均被打成碎屑。 巨猿傀儡似座小丘一般魁梧的健硕身子亦跟着轰然倒地,将青衫修士直接暴露出来。 这便是康大宝久等的机会了。 其眼中一双黑眸顷刻间裹上金色,两道金光威力更甚,朝着青衫修士径直打去。 金光还有数丈之远,青衫修士却已觉到一股肃杀之意已将自己锁定,浑身汗毛炸起,汗出如浆。方想要腾挪闪躲,脚下也已失了分寸,步法凌乱如初学稚子,只有等死而已。 金光离得青衫修士愈发近了,青衫修士只觉自己的法衣已经自动散出了护身光罩。 面对康大掌门的看家本领,青衫修士这道护身光罩倒是如其本人预想的那样,似鸡蛋壳一般的脆弱。 金光透过护罩,几无半点迟滞,仍朝着青衫修士透射过来。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却是另一巧工堡弟子犹豫一瞬,才御使着苍鹰傀儡过来挡了一道。 金光散去,苍鹰傀儡虽将一道金光尽数挡下,但其身上密布的灵纹却也崩裂大半,足有丈长的翅膀萎缩成儿臂长短,再撑不起这庞大的身子,从高空中猛地坠下,跌在地上四分五裂。 而仅剩的那道金光,玉冠修士自也不会置之不理,两支弯角分做两处,一支勉强与蒋青剑光支应片刻,一支则绽出银芒,角尖竖起,护在了青山修士身前。 眼见金光退散,那根弯角银芒稍淡,却无太大损伤,而那青衫修士终于也回过魂来,重放出两尊一阶中品的灰狼傀儡,康大掌门脸上终于现出急色。 若是换个时候,大占上风之下,他自有的是办法,能带着两个师弟将这几个巧工堡弟子生生磨死。 可身后追兵已然越来越近了,若是再走不脱,可就危险了! 储虎儿被与其对阵的青狮傀儡一掌打散了双拳上附着的黑蛟道印,整个身子也跟着倒飞出去,翻了几个跟头才抵在墙上,“哇”出一口黑血来。 他对面的银发老者算是巧工堡众修之中除了玉冠修士之外,最为出众一人。 储虎儿功法术法皆不如人,仓促不敌,却是不稀奇的。 只是他一受伤,银发老者也跟着腾出手来,与玉冠修士两人合战一处,蒋青与康大宝飞剑银锁频出,打得对阵狼狈十分,却是迟迟拿不下来。 此时动作最快的两名真灵门弟子也各乘着一匹铁鳞马追了上来。 一持长枪,须发皆张;一夹铁殳,豹眼圆睁。灵驹踏云、长兵染血、兜鍪携凶、铁衣带煞,冲杀过来! “敕!”却是叶正文从灵舟上头跳下来,祭出一柄黄玉如意,泛出一十八道无色灵光,将两名真灵门弟子拦了一拦。 叶正文替康大宝挡在铁鳞骑前,口中却仍带一分讥刺:“掌门您那逃命的工夫怎么未奏效了?” 裴奕也赶了回来,明光刺掩在袖中,偷施冷箭,将那失了苍鹰傀儡的巧工堡修士脑子扎透。 “裴师弟,先带着储师弟上去飞舟!老三,不战了,我们…” 话音刚落,一道炽炎从空中坠在两名真灵门弟子身上。 两名大派嫡传一身的道术神通都还未来得及施展片刻,便被炽炎灼成灰烬。 双人双骑瞬息之间成了一地渣滓,看得三名巧工堡弟子生起震怖之色。 正在三人惴惴不安之时,空中传来了一声稍显沉闷的低喝:“动作快些,林家那杂碎快撵上来了!” 此声入耳,康大宝法目一横,只见一个身影从后赶来,掠过还在缠斗的双方,赶到了重明宗的灵舟上头,稳稳落下。 “婢养的,”康大掌门细声骂道,他自晓得来人是谁,一想到全宗老小都落到了对方手里,心头颇不自在。 此时真灵门两骑已灭,算上伤势颇重的储虎儿,重明宗一方足有五人,而巧工堡一方,不过只有三人罢了。 青衫修士强力傀儡尽失,又遭裴奕暗伤,正是最薄弱的一环。 蒋青剑光发力,康大宝金光频出,压得银发老者与玉冠修士再难抬头。 叶正文趁此良机,黄玉如意轻松撇过两头灰狼傀儡,刷出一十八道翠色玄光,正打在青衫修士面上,神魂碎裂,一命呜呼。 “这个练气小宗怎么养得出来如此多的好手?!”玉冠修士心生骇然,想也不想,掉头就跑。 银发老者亦是如此想的,等着己方筑基追上来了再来不迟! 这泼天大功虽然紧要,却还得能先保住性命才行。 玉冠修士本领不俗,吃了蒋青一剑,还能驾着牛金刚逃得性命。 银发老者则没有这样的本事,青狮傀儡被打神锁紧缚过后,储虎儿报仇心切,连身受的内伤都全然不顾,双拳再结蛟龙印,直接将战心全无的银发老者截住,打神锁弃了青狮傀儡尾随而来,将银发老者身子打穿,透胸而过。 青狮傀儡倏地安静下来,银发老者脏器骨骼不知被打烂了多少,还哪里能活?! 好容易才剿灭了追兵,几个师兄弟互相搀扶着上了灵舟。 此时靳世伦正代替着叶正文掌舵,周宜修将一众弟子尽都屏退,独自侍立在火龙道人身侧,躬着腰杆,表情恭敬。 叶正文上了灵舟便将靳世伦换下,此时康大掌门自不会吝啬灵石,二阶飞舟全速而行,迅速便将身后追兵拉开一截。 追兵踪影渐渐模糊,可灵舟甲板上还盘坐着火龙道人闭目调息,令得康大掌门面色严峻,生不出半点轻松之感。 又过了盏茶工夫,火龙道人才徐徐睁开眼睛,朝着康大宝说道:“先回洪县,衮司马在那处地方,洪县翻不起浪,纵算长史主阵有所…” 火龙道人说到此处不再言了,见得康大宝乖乖应是,未有半分异样。火龙道人又在灵舟上头打量一阵,眼神掠过墨儿之时,目露异彩。 转向康大宝轻声言道:“康小子,你且过来,我与你有话说。” 叶正文背朝着火龙道人,后者的话一入耳,心中便警觉起来。 却见康大宝仍是淡然应道,方一走到火龙道人跟前,这老贼密声传音,细若蚊鸣。 “我这伤可重了,多半敌不得身后撵来的那个杂碎。你把那丫头孝敬给我,我好好采补一番,回复些元气,才好带着你们…” 感谢书友2022051320520863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布甲帝威龙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嗳仙尊,照死看书,飞似梦d,失重二十一克,水母蜘蛛,随风走天下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18章 自作聪明 第218章 自作聪明 “我才好带你们逃出生天。此役大败,你小子身为阵中主官,论起这失阵之罪,比老夫都还要大些。 待合力助老夫养好伤势,老夫带着你一道斩了那林家筑基,将功补过。回到州廷,伯爷责问下来,老夫也才好为你说话。” 康大宝心中惊怒交加,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沉声言道:“前辈怕是吃醉了.” “你”火龙道人勃然大怒,伤口却又开始剧痛起来,令得他不得不转换脸色,再闻声劝道:“你这些女娃娃里头,又无半个出挑的人物,有什么舍不得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我用你一个四灵根五灵根,回去过后转手便还给你两个三个三灵根,养着这么些无用小辈,除了白费你家灵石,哪还有半点用处?你只要” “前辈怕是吃醉了.”康大宝复述一遍,仍是埋着脑袋,语气不变,姿态恭谨。 “呵好,”火龙道人也不说话了,将康大宝认真看过一眼,目中现出一丝异色。 随后再冷笑一声,继续闭目盘坐起来,小声念道:“那你快去将你那些乖乖门人儿都抱好了,等下大家便一道赴死去。” 康大掌门退下过后,火龙道人才又睁开眼睛,目光于周昕然身上停留一阵,比起墨儿而言,周昕然的颜色虽然稍差了一筹,但修为可要高出一大截。 既然要用以采补,自然首看修为道体,颜色要放在最后。 火龙道人自看得出墨儿这女娃年岁不算小,却还是练气一层,根基又尤为扎实,怕是个五灵根。本以为拿此女做个前菜,涉及性命前途,康大宝也不好拒绝。 倒未想到康大宝这厮居然连个五灵根废物丫头都舍不得,那便更莫说周昕然了,当真如传说之中一般吝啬小气。 自己重伤未愈,十成实力三成难保,真要与这些练气小辈做过一场,伤势怕是还要加重许多。 何况林家筑基真追来的话,说不得还要这些小辈帮忙,自己才好逃得生路。 “遭瘟的,早知道便不图衮石禄许给我的那枚四青妙云丹了,现在莫说突破到筑基后期,便是养好伤势,都不知要耗费多少年头。” 火龙道人咳出声来,心生懊悔,暂且不提。 康大掌门此时退了回去,心头愁绪不减半分,火龙道人这个仇敌再侧觊觎自家门人是一;能否带着弟子们逃出生天是二;将来如何面对费南応,甚至匡琉亭的责难是三。 人家能把你挂起来做马骨,亦能够把你当马谡斩了,在匡琉亭那等天家贵胄的眼里头,这又当得个什么事呢? 在一众师兄弟簇拥之中,康大宝并未将自己心中的愁绪细细叙说,只轻声交待一句:“都做好准备吧。” 众人屏息敛神,都未再言。 裴奕带着康荣泉、袁长生给舟上伤重的修士施药裹伤,这两个徒弟药理、丹方均未掌握纯熟,这时候帮不上许多忙,只能简单地打打下手。 此役重明宗可不止折损了董柳儿、宋晖、几戊悟三人,外事弟子中亦有四人丧命,连康大掌门一直颇为青睐的,可酿出入阶灵酒的孙不二都殁于阵中,损失当真不小。 裴奕手中的伤药灵丹多是市面上大路货,就是再怎么用心医治,弟子们身上的许多伤一时都难治好,痛得他他这个传功长老几要再流下泪来。 “前辈这是.”裴奕愕然问道,却是火龙道人擦身而过,递来了上等伤药。 “给大家施药吧,这时候多恢复一分也是好的。你家这灵舟着实不错,便是我都眼馋。可却难说能不能甩脱后头的尾巴,养好气力吧,咱们还有得好厮杀呢!” 火龙道人一反常态地与裴奕这个普通的练气小修言了这许多,后者捧着伤药认真验看一番,并未发觉出异样来,又转头看着在舟上挣扎哀嚎的门中弟子,心生不忍。 火龙道人的伤药在寻常小修眼中,的确已算是上等好药了,可那些身受重伤之人也难救活。 只裴奕与火龙道人说话之间,重明宗中便又有一外事弟子溘然而逝。他先前被一骑真灵门的铁鳞骑一枪扎穿了肚子,内里的脏器乱成一团,早就不能救了。 储虎儿与这个弟子相熟,见此情形,痛得双眼泛红。连他这厮杀惯了的粗汉都是如此,其他人便更是哀从心起了。 数十人拥挤在灵舟之上,一时之间却落针可闻,当真是怪异无比。 康大掌门看着袁长生这些娃娃才止十一二岁,就要板着小脸为人清创裹尸,深吸口气,不忍再看。 叶正文架着灵舟疾速飞驰,其他门人裹伤调息。 舟上的重明弟子们并未能安静太久,火龙道人之前所言的事情便发生了,林家筑基驾着一条黑虎灵舟,距离己方不过只有数里之远罢了。 来得追兵毕竟是筑基真修,舟上重明宗弟子不同程度地露出慌色,火龙道人则未受影响,仍旧闭目调息不止。 康大掌门晓得他这是要拉上重明宗上下做块人肉盾牌。 火龙道人若此时一人遁逃出去,速度的确要比两艘灵舟快上不少,可却难保不会被林家筑基拼死缠上,重伤之下,胜负难言。 还是稳坐在重明宗舟上来得好,乱局之中,说不得还好脱身。 “老贼!”康大宝暗地里啐骂一声。 叶正文已将灵舟驾驭到了极致,可身后的追兵出自长县林家,本就是云角州有名的炼器世家,他家所用的灵舟,当然要比黑履道人从三香教长老应必那儿得来的要强。 他家的虎头灵舟露面过后,这番追逐之战开始不久,康大掌门便已能看清林家筑基锦衣上的纹饰了。 “火龙前辈.” “唤我作甚,等死就好。你这般性子如何做得当家之人,先前舍不得一个人,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可言。要我说,直接让这满船的人直接自抹了脖子,说不得还要来得痛快许多。”火龙道人拿乔起来,教训了康大掌门一通,这才又温声言道: “林家那杂碎本不是我对手,可他家小辈太多,我诸般术法施展不开。你家这些师兄弟倒也勉强可用,只要你们用心帮我,咱们挣得一条生路,当是不难的。” “但凭前辈吩咐就是,”康大宝丝毫不介意这通讥讽,恭声应下。转头朝着蒋青使个眼色,后者挨个与几位师兄弟密语一阵,众人会意,皆不再言。 林家修士很快便撵上来了,由风铜精炼成的虎头撞角朝着重明宗的灵舟猛撞过来,叶正文操作不及,避不开,只一节二阶灵舟外壳上便出现了一个巨洞,速度也瞬时降了下来。 “日他娘的,甩不脱了!”叶正文话音才落,林家筑基便已与数个后期修士从虎头灵舟飞跃过来。 “杀!”康大掌门带着门人们施了一把符箓、道术,林家筑基仍然稳稳落地,但紧随其后的后期修士却登时被轰杀两人。 这下便惹得林家筑基怒意更甚,反手一招,金丝网兜罩住两名外事弟子,当场便又掉了一地的颜色。 泄愤过后,林家筑基先前的古镜已被火龙道人的化灵术伤了元气,舍不得御使,遂又祭出一柄紫铜锏来对敌。 虽只是件极品法器,却同样煞气冲人,朝着火龙道人破风砸来。 火龙道人伤势未好不敢怠慢,林家筑基没有合适与同阶相战的法器不假,可火龙道人之身家本就寒酸,一个筑基中期的散修,也只有一面极品法器玄印六木盾拿出来御敌。 林家筑基心头对火龙道人的化灵术尤有忌惮,又知晓后者有伤在身,久战必败。 紫铜锏并不急于建功,于火龙道人对阵的间隙,还敢抽出工夫,打杀了两个离得最近的外事弟子。 也因于此,他们这处筑基战场,倒是显得不怎么惊心动魄。 反倒是练气小辈们,已经战得如火如荼。 虎头灵舟再撞一阵,拿着游鱼舵盘的叶正文心道不好,此时重明宗的飞舟龙骨已然断裂,外侧护板崩裂四溅,这等损伤,便是虎头灵舟再不理它,它自己也飞不得许久。 与此同时,林家众修亦陆续跳荡上来,不由分说便选好了对手厮杀起来,手段之狠辣,似是要将他家折损了不少家老的怨气尽数发泄在重明宗这些孱弱的弟子身上。 裴奕、叶正文等一众长辈被林家修士纠缠得暂时摆脱不得。 周宜修则更要不堪,就是面对个练气初期的林家少女,都要祭出靠着丰厚身家采买来的护身符箓才能保全自身。 只有蒋青与康大宝偶尔能弃下眼前敌人,救援一下处在下风的自家弟子。 这便使得这些年岁尚小的门人弟子们,大都处在险境之中。 贺元禀拉着莫苦缩到了甲板上的一个角落,清亮如玉的飞剑荡出七道翠色剑气,挡下了对面两名林家修士的飞刀长枪。 贺元禀这个如今重明宗内鲜见的出身修仙家族的弟子,同样未能参得《三阳经》这部镇宗之法。 论起来他比韩韵道还要稍显不足,便是《三阳经》其中的《三阳剑诀》他也悟不出些皮毛,只得从蒋青那么多储物袋中拣选出一部荒阶极品的《清枫玄墨法》来练。 好在这储物袋的原主是个有心的,此部功法品阶虽不能算高,但其中注释讲解详细非常,倒令得贺元禀修行此法自带的《枫剑经》顺畅十分,已得了些许剑法真义。 配上其练气四层的修为,其父贺德工赠下的上品法器青玉剑,论起本事来,已不比小辈中最是醉心剑道的韩韵道稍差。 也因于此,饶是在两名练气中期、手段不俗的林家修士围殴之下,贺元禀亦能将斗法本事几近于无的莫苦护持周全。 韩韵道、段安乐与裴确三人带着一众师兄弟结成圆阵,数量要比围攻他们的林家修士多出不少,却是异常辛苦。 不说袁长生、墨儿这等修为浅薄的,便是康荣泉与张楽等人,因了平日里疏于习练术法的关系,亦帮不上太大的忙。 魏古修为不高,斗法本事更是稀松平常,但作为阵师总有些保底的本事。在战线外侧观风移位,时不时抛出个合用的阵盘与前面鏖战的师兄弟们提供些许增益倒是能做到的。 靳世伦此时没有祭出他最喜的长刀法器御敌,手中操着摄魂铃,一具冒着死气的魁梧炼尸悍不畏死地跃入敌阵之中,将几个林家修士饶得方寸大乱,倒是给韩韵道几人减轻了不少压力。 惜的是康大掌门对要不要将《呙山炼僵法》这等左道术法传给门下弟子还心有顾虑。靳世伦未得此道真义,由康大宝赐下护身的这具一阶上品炼尸在靳世伦手中威能大打折扣,怕是都发挥不出三成,若不是林家修士忌惮这炼尸通体剧毒,怕是也难起几分功效。 储虎儿带着外事弟子们结阵与林家修士阵战只稍处下风,巡防队毕竟是在袁晋的手头上操练过些日子的,合阵之时自有默契。 只是外事弟子们的心性远不如韩韵道等人坚毅,有些人起初便是奔着灵石来的,自觉也没吃过重明宗几升灵米,这大难临头各自飞便是应有之义。 明明林家修士的伤亡还要高些,可储虎儿身后的外事弟子人数却越来越少,现今重明宗主事之人皆陷入苦战之中,也乏人监管,如何还能止得住这逃亡之势! 林家带队老翁显是个知道轻重的,并未派遣族人追杀逃窜的敌方弟子,这便使得纵算不想逃命的外事弟子们也想逃命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两位筑基真修那头终于分出了胜负。 林家筑基离了两件灵器过后,本身道术难称精妙。其现在用以对敌的那柄紫铜锏在同为筑基的火龙道人眼中也毫无出彩之处可言。 火龙道人伤势虽重,但是他的修为本就比林家筑基要高出一头,哪怕前者伤势不轻,林家筑基仓促之下,也拿不下他。 但好景不长,战到一半,火龙道人压制伤处的一团灵力于体内翻腾起来,这老贼的面色刷的一白,御使玄印六木盾的指决只慢了一分,便被林家筑基抓住机会。 紫铜锏分作一真七假八道幻影,晃过玄印六木盾,从四方八面朝着火龙道人扑打过来。 火龙道人暗骂一声,心道若是刚才不顾康大宝的反对,随手强抢一个女娃吸了六根之血,自己方才这处纰漏怕是不会出来的! 他也心知此时不是懊丧的时候,手结火印,数道火浪喷薄而出,只烧化了三柄紫铜锏虚影,火龙道人便被铜锏本体打中,胸前法衣破碎看来,双乳被打得一片黑紫。 火龙道人受伤过后原本的伤势再压不住,一大口逆心之血喷出了一幕血雨,只听这老贼连声喝道:“康小子,还不快来助我?! 康大宝正用短刃与眼前三个林家修士周旋,倒是未曾想过火龙道人败得如此之快。听了老贼呼救他也不理,只大声喝道:“老三!” 蒋青闻言,手中剑诀一变,刚还自以为和面前这位黑衣剑修棋逢对手的林家老修便觉脑袋一轻,丢了性命。 蒋青随手将这老修储物袋取下,掷给裴奕,反手又是九纵九横一十八道剑气交织成网,杀的裴奕面前的三名林家修士支离破碎,连块好肉都无。 裴奕未来得及喘气,便现祭出一并银色飞梭,:“二三子,速来!” 火龙道人苦苦支撑之下,见此情形还是怒喝一声:“好杂种,你家果然还有后手!” 蒋青大发神威,被刚刚登船的几名林家修士又围上来,康大掌门抽出空来,打神锁突现在手中,将面前两人打得一死一残,再闪身挪到叶正文身前,二人合力将其面前之敌打得狼狈逃窜。 康大宝与叶正文拼了老命,去为韩韵道等人解围,一众小字辈开始登船。 储虎儿诸人离裴奕处最近,总算有几个老实的外事弟子先登上了飞梭,储虎儿独木难支,差点被身前结阵的林家众修轰杀当场,却是蒋青步法一挪,换了个战场过来,替他挡下。 储虎儿却也忠义,兀自不走,蛟龙道印再现手中,与蒋青合战面前十数林家修士,半步不退。 可这跟来的林家修士属实太多,杀得远没有来得快。 那头火龙道人再中一锏,却是也失了战心,直往奎星飞梭遁去,林家筑基哪里肯放,紧随其后,此时重明弟子还未登完,火龙道人便已要到。 两道金芒投射而来,威力骇人,便是两名筑基仓促之下都要祭出法器挡下,就这么一瞬工夫,康大宝一声厉喝:“走!” 裴奕目露不忍,却并指一摇,飞梭合上舱门,腾空而去,其遁光之快,便是极擅遁法的筑基后期修士怕都难以追上。 火龙道人登时大怒,恨不得立刻就将康大宝这小辈掌毙当场,可林家筑基却已尾随而来,倒是没给他泄愤之机。 韩韵道、段安乐与一脸苦色的魏古未能登上飞梭,被焦急赶来的蒋青带离二位筑基,各塞一个储物袋轻声交待一声:“往琴叶林去,黑履师叔在那处闭关,定能护得你们周全!” 一大二小讷讷应是,蒋青将他们推下飞舟,反身挡下追兵,再朝着韩韵道叮嘱一句:“韵道,《三阳剑决》并不难悟,你既已得了一分妙用,那便再记好一言:‘所谓剑者,无惧并无畏,无畏则无敌。’ “快走!小子们,好好活着罢!”康大宝用兽型小鼎将面前攻击悉数挡下,尤不好受,眼见韩韵道三人遁去了,才算安心。 火龙道人的伤势愈发重了,挨不住这越战越勇的林家筑基,带着后者来到了康大掌门这处。 “老贼!“康大宝开口,轻声骂道,打神锁绽出银光,随着眸中射出的两行金光一道朝着林家筑基攻了过去,后者此时无有趁手的防御法器,抹了一件中品法盾握持身前。 林家筑基的中品法盾形同摆设,金光打出大洞,投射而过。 林家筑基面有慌色,心道这胖大汉子好生强横的瞳术,忙祭出一张二阶下品金钟符打在身上,金光熄灭,再不能进。 打神锁撞在金钟符上,符箓居然也消散了,这反震之力还痛得林家筑基胸口生疼,令得他倒吸口凉气。 先前他是托大了,这胖大汉子只以这手瞳术而言,寻常宗门的筑基种子便就难敌,他却只把这粗汉当个普通练气小修看待,这下倒是吃了个不大不小的闷亏。 火龙道人终于抽脱出来,哪还会管康大掌门的死活,便要跳下灵舟遁走,那头与蒋青、储虎儿鏖战的林家老修知道轻重,索性弃了二人不顾,带着十数名后期修士将火龙道人围在当中。 火龙道人震怒不已,不惜元气,召出几手威力非凡的火系道术,便将这些立足不稳的林家修士压得灰头土脸。 这下倒将与叶正文拼杀的林家修士也引了过去助阵,蒋青储虎儿此时也已空了出来。 火龙道人把康大掌门当肉盾,三人自也不会去救他。 康大宝的兽型小鼎处在林家筑基紫铜锏的猛攻之下,此时这件康大掌门新入手的极品法器已被打得灵光黯淡,岌岌可危。 林家筑基本事纵是再不济,却也不是现在的康大掌门独立能抗的,后者被压得只拼死扛着小鼎,连眼中瞳术都发不出来。 蒋青先来,七曜斩心剑将紫铜锏稍稍击退,叶正文手中黄玉如意轻扬,再刷出一十八道赤色玄光,逼得手中没了防御法器的林家筑基再退一步。 储虎儿紧接跟上,双拳击出,一道黑蛟虚影打在紫铜锏上。储虎儿这黑蛟虚影声势不小,威力却只泛泛,紫铜锏只轻轻一晃,便将黑蛟虚影力道尽数卸了下来。 但却让康大掌门将小鼎一顶,翻身侧闪,两道金芒荡出,打得紫铜锏灵光一黯,林家筑基心疼得刚要收起法器,再祭出金丝网兜,却见火龙道人被围之处火光大盛,林家众修惨叫连连。 林家筑基又急又怒,一锏先将蒋青击退,再往火龙道人疾射而去! 火龙道人却是于嘴角现出一丝浅笑,挨了一锏的同时,趁着林家筑基放松警惕,一道符箓脱手自燃,只听火龙道人涩声喝道:“定!” 林家筑基顿觉似泰山压顶,再不能动! “要遭!” “刷刷刷”,蒋青抓紧机会,七曜斩心剑光芒大盛,三道剑光脱手而出,一剑破其法衣,两剑开其胸骨,三剑剖其脏器。 康大宝与叶正文同样跟上,银色锁链将林家筑基脑袋圈住,往上一提,连带脊骨一道抽出。 如意玄光紧随其后,林家筑基的残破法衣连带残破身子被一并打成齑粉! “老祖!” 正在围战火龙道人的林家众修悲愤交加,自家老祖一名堂堂的筑基真修,竟然遭几名练气打得尸骨无存! 火龙道人似是也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诡异手段,挨了几锏过后,反倒道法更强,打得一众围殴他的林家修士死伤大片。 老祖先殁,林家带队的老翁亦摸不清火龙道人底细,不结战阵,他们可没底气与一全盛的筑基相抗,带出来的都是族中中坚,要是折损太多,便要被其他几家占了便宜了! “撤!”林家老修老泪纵横,不甘地看了眼这舟上仇敌,才带着族人撤回自家灵舟。 康大掌门好容易九死一生活下来,更不会带着师弟们做那追击的事情。火龙道人面色诡异的红润起来,看着林家修士登舟,还再使了一道炽焰,好悬将最后登舟的林家修士燎成灰烬。 “外强中干?”康大宝向蒋青交换个眼色,若有所思。 随着虎头飞舟的远去,火龙道人身上的强横气息却也徐徐落了下去,他闭目吞下一丸丹药,面上露出痛苦之色,朝着康大宝喝道:“拿些灵酒来,助我化丹,往后再与你算账!” 康大宝小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忙恭声应道,掏出个葫芦小跑过去。 火龙道人闭着眼睛伸手,轻喝道:“拿来!” “来了!”康大掌门掩在袖中的左手结印,一道黑光从袖中疾射出来,瞄向的正是火龙道人的心口。 “啊!” 康大宝飞出老远,撞在石山上头,浑身剧痛,胸口处正插着他往火龙道人心口扎去的黑色短刃。 只见火龙道人嘴角微微翘起:“好杂种,你是不是以为你聪明极了,以为老夫我记不得你颈上的那道疤!” 众人闻声皆惊!祸事来已! 感谢书友20170616152533486,书友20190610035920446,书友20210301106564407594,汪欣仁,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全真尹志平,尺素寸心寄云崖,soldmid,一个人的夜97,书友161219075146243,宙室主人几位老哥的月票 谢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本章完) 第219章 影响 第219章 影响 “甲字戌号山头已失,清云盟修士已在原处将瑞锦门大阵阵基复原?” 衮假司马右脚上的官靴已经脱线,靴底已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此刻他正裸着五根脚趾踩在莫家老祖刚掉下来的脑袋上头,听闻亲校从信符上得来的消息,面上表情稍有惊愕。 闻听战报过后,使得他心中不免有些懊恼起来。早知如此,还不如多给甲字戌号山头派几个筑基过去呢。 本以为以万钧之力横扫洪县是易如反掌之事。 可谁料洪县莫家在此地盘根错节,纠结了好几家筑基势力,十数家练气势力,平叛便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容易了,直到今日,才尽全功。 至于康大掌门与自家族侄的生死,闲下来的时候他可能也会念叨几句,但比起面前这些亟待处理的军国大事而言,则多少有些不值一提了。 “郎道友,此间事了,衮某定会向伯爷禀明道友反正之功。”衮假司马将这些心思暂且放下,连染血的战甲都不着急卸下,便看向一个鸡皮鹤发的枯瘦老修,温声许诺。 “朗乙这草芥一般的人物,能有幸略出绵力,为国尽忠,不敢言功。”枯瘦老修声音粗哑,态度笃敬,嘴中表忠心的话十分露骨,却是听得衮假司马略感舒适。 毕竟云角州这边鄙地方可找不出几个郎乙这样的带路党,哪怕这刚被破家灭门的洪县莫家是他嫡女的夫家,他都毫不在乎。 这老东西当真没几天活路了,一枚延寿三载的丹药罢了,当真值得如此吗? 不足百岁便已修炼到筑基后期的衮假司马不太能理解郎乙的所作所为,只细声言道:“道友还请放心,令爱及其那两个无灵根的孩儿,衮某已差人送至道友洞府。” “多谢司马。”郎乙则是粗哑的语气未见得什么变化,似是毫不将自己的亲生骨血放在心上。 衮假司马听得郎乙薄情的语气有些不喜,可州廷现在举目皆反,难得有后者这样的强力筑基投奔过来,州廷可没有挑挑拣拣的本钱。 但衮假司马却也懒得与郎乙在此虚与委蛇,只随便找个借口便抽身走人了。 郎乙见得衮假司马离得远了,才用食指指节轻轻叩了叩腰间的黑木令牌,待令牌上头黑犬争食的符文徐徐亮起,贺德宗面带恭谨之色地走了上来。 “郎前辈。”便是贺家给郎乙上供了这么些年,贺德宗能直接面见郎乙的机会都是不多。 这个同辈眼里头的奢遮人物此时自不会带着平日里常有的那份四海之气,面对郎乙这个筑基真修,眉眼低垂,恭谨至极。 “都备好了吗?”郎乙眼都不抬,身材佝偻的他身高与贺德宗相比起码差了有二三尺之多,可任谁看了贺德宗这个魁梧巨汉在其面前这副伏低做小的模样,也都不会生出诧异之感。 “第一笔五千灵石早在三日前,晚辈便交.” “老夫问的是第二笔!”郎乙的语气陡然凶狠起来,“你当知道的,还是你故意在搪塞老夫?” “前辈容禀,这第二笔,晚辈还需要典卖些族产,才可凑齐。只是这时间太赶,买主一时不好找,若是卖得贱了,这损失的也是前辈的.” “老夫再给你十天时间,凑得齐吗?!”郎乙却不听这些,兀自在问。 “晚,”贺德宗方才开口,便见到了郎乙那双摄人的浑浊老眼,便再不敢有半分求请之意,只得低头应下:“晚辈这便去办,必不会耽搁了前辈大事。” “好,”郎乙这才稍满意地点点头,二人正说着话,衮假司马的亲校手中拿着一张露布走进了中军帐中。 郎乙身为筑基真修,虽是个白身,却也敢去中军帐中凑个热闹。 不一会儿郎乙便走出帐来,面带古怪之色,才朝着贺德宗传音道:“霍禀被清云盟筑基擒了,降了。 南安伯大怒,要衮假司马抽出偏师平灭唐固霍家,将灵根子发往海西,凡人就地发卖。霍家姻亲同样要受牵连,此次征丁份额再提五成,立即发往小吴山战场听用。” 郎乙心头诧异,这霍禀旁人都说他今年内必死,既然被擒,为什么还降了? 还不如身殁王事呢,匡琉亭是个好面子的,凭着这份忠义,霍禀死后纵是霍家暂时出不来一位筑基,也会保全他家富贵的。 这下好了,云角州又一筑基世家要遭灭族了。 而贺德宗听后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虽不知兵,却也晓得州廷此时正是处处烽火的时候。 本来声势浩大的平叛大军就因了分兵一事吃了大亏,不色顿兵城下,久攻不克,已现颓势,平戎乡兵驻守的甲字戌号山头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要衮假司马分兵? 不过衮假司马现在好像也不怎么缺兵了,被平灭的这些造反的大家、门派中,除了首恶尽都被诛以外。 其他的子弟、门人里,除了小部分腿脚快的未被擒获,剩下那些畏死投降的修士却皆被州廷牙军种上了签军符。 签军符是本朝开国太祖为操控奴军而开创出来的特殊符箓,五阶的签军符本体还供在太庙之中,享受着皇家香火。 每隔三甲子便可由轮值的兵部侍郎替当今圣上请出一道四阶签军符、二十四道三阶签军符、一二阶签军符若干。 其用途,便是种入对应的修士体内,自此手持奴军虎符之人便可操控其生死,将其转换为仙朝征战的奴军。 说起来,类似的手段诸多名门大宗都有一些,或是种下蛊虫、或是度人做金刚力士之类的,但却都不如这签军符远矣。 当年太祖横压一世之时,多少大派的道子仙姬都成了为王前驱的填线牲口。 太祖鼎盛之时,只明面上被军符操控、沦为太祖手中傀儡的化神真君都有三人之多。至于元婴真人、金丹上修之辈,便是数不清有多少了。 靠着这些奴军,太祖当年出征外海之时,都能骇得苦灵山辖下其他势力瑟瑟发抖,谨守门户,不敢露头。 只能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皆有来因。 仙朝当初如此霸道,今日沦落到这般萧条落寞之境,倒也是应有之义的。 郎乙却不管这些,要知道唐固霍家从前跟着南安伯咬下来一大块得自定南牛家的肥肉,去平灭他家可是个大好事。 若是能跟着一起去,自己手中短缺的这点灵石,怕是用不着压榨洪县贺家这样穷哈哈的练气小族,便能凑得齐了。 只是这等好事,衮假司马又不喜自己,又怎么才能轮得上呢?! 郎乙突地想到了什么,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朝着贺德宗伸手比了个手势,老脸上泛起一阵诡异的红色,厉声喝道: “三天!三天我就要再看到五千灵石,你去偷去抢,去劫去卖,老夫我都不管,我只要灵石!你可清楚?!” “晚辈清楚!”郎乙此时的表情已有些癫狂,贺德宗见状半点都不敢求请,只在心中泛起一丝悲意,咬牙应下。 “筑基不成,猪狗?蝼蚁?浮尘?” 贺德宗告退下去,营寨口有几个门军是此次衮假司马回程途中,临时从米家大档处征来的,与他见过几次。 其中一个白脸门军见他出来,热络说道: “贺家哥哥忙完了罢,若是有暇,还请晚间用过酒饭再走。我们兄弟几个前番去莫家端了坛一阶上品仙芙春回来,哥哥难得来了,咱们正好孝敬一番。” 贺德宗此时哪有这份心思,不过见这门军面善,又是一番好意,便只得拱手抱拳一番,婉拒言道:“多谢兄弟美意了,只是前辈有要事交待,耽搁不得。下次再与兄弟们相见,便寻个酒肆,好好饮一场。” 说话这门军自不会见怪,只接着又言道:“那我等便将这仙芙春藏好,等哥哥下次来再饮。只是我听说,平戎县有个叫重明宗的,他家有个姓康的掌门、还有那些长老之流都是哥哥的世兄弟,不知是真是假?” “哦,倒是不假,兄弟这么说是有何事?!” “哎呀,不愧是贺家哥哥的世兄弟!”门军兴奋得拍起双手,语速亦是快了几分。 “先前司马那亲校路过,我听他与旁人谈起,说是长县林家有位筑基本来都要将火龙道人诛杀了的。 是哥哥你的几位世兄弟力挽狂澜,不止将火龙道人救了回来,还合力将林家那位筑基都打得尸骨无存了!想必不日就要回来授功了!” “阵斩筑基,尸骨无存?”贺德宗听得一惊,内心不敢相信之余,又有些不愿相信。 贺德宗草草应付了这门军几句,独自驾着坐骑有些萧索的走在官道上头,脊梁似是暂时的从他的血肉里头抽离了出来。 微风带起些许干燥的尘土,一片落叶轻轻落在了贺德宗宽大的肩头上,几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唯有林间休憩的秋虫听到了他的轻叹,“呵,筑基有望.” 衮假司马的动作比郎乙之流所预想的要快上许多。 不过只过了一日,衮假司马便带着大队疾速增援小吴山。 而伤势才好的典军秦苏弗则被留下带着一小队州廷牙军,在押着一半从各个叛乱世家中俘获的奴军,付出了较为惨重的伤亡过后,便直接攻陷了霍家刚刚费十年时间才布好的二阶上品大阵。 几个被霍禀聘来做供奉的散修筑基也倒了血霉,被秦苏弗不分青红皂白的当做叛乱胁从,也各自种上了一张签军符。 说起来他们亦是赶上好时候了,在大卫仙朝国力强盛之时,二阶签军符可不会用到他们这些功法不堪、修为不济的青叶筑基身上。 也就是自太祖失陷禁地之中太久,国势败坏得不成样子,这兵部每轮请出来的各阶签军符都被禁中压在手里头,用不出去,这才能浪费在他们身上。 霍家崩灭得如此迅速,云角州中的叛乱又如水中泡影,旋起旋灭。 不少还有些作壁上观意思的大族、宗门纵算知道了小吴山州廷也是久攻不下,可州廷鲜亮的屠刀愈来愈近,他们也只得收起心思,老实屈从了。云角州各家已为两仪宗死了不少人了,该够了才是! 他们既然都识相了,那州廷牙军中的将佐携着破家之威,带着衮假司马的亲签往霍家的各处姻亲中走了一趟,再带回一茬新的炮灰,便是信手拈来之事了。 不过这些人只是受了牵连,秦苏弗便不好再将签军符种下,只恩威并施地告诫一番。 回到帐中,点起名册,秦苏弗发现不对,蹙起眉头叫过身侧小校:“为什么幻剑盟派来的修士少了一人,一个练气中期的弟子都把他家难住了?” 小校讪笑言道:“典军息怒,他家掌门言有个修为出身尽皆不凡的门人还在平戎县的重明坊市,正着人去唤了。” 秦苏弗一眼便看出其中有猫腻,可他却无意追究这点细枝末节,他也不管这小校是不是收了幻剑盟的好处,随口言道:“既如此,速去催一催。时局在变,不会给我们多少编练队伍的时间,莫要耽误了。” 小校应声而退,秦苏弗则喃喃念道:“平戎县,重明坊市。这信报上头明明说得是贤弟他们帮着火龙道人斩灭了林远峰,这怎么还迟迟未归呢?” ———— “我我去小吴山?!”正在店中带着人铺货的霍樱见着幻剑盟派来的布衣长老,容失色,身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布衣长老看得这美妇人香肉一颤,目中淫邪之色显露出来,嘴上却是正色说道:“霍师妹你即是和师弟的遗孀,那总该也要为宗门出力才是!” “我不是,我”霍樱急得眼中噙泪,那头布衣长老却已接话:“那霍师妹便觉得自己是霍家人罗?那好,我去请一张签军符来给” “不不不”霍樱更急了,签军符的名头哪个不怕,只得将目光投向来看热闹的邓百川。 这位衮假司马的亲传弟子却只是面无表情,他跟康大掌门本就交情泛泛,没道理替生死不知的后者留下来的外室费上半点力气。 布衣长老见到如此情形,心道还真是赌对了,这康大宝当真如外间听说的一般生死不知,自己使的好处总算没有白费。 康大宝一死,这重明坊市与重明宗可就无多少关系了。既然重明宗自此后照拂不得自家幻剑盟的铺子,霍樱这小寡妇的陪睡生涯便可以告一段落了。 至于得罪? 重明宗若真没了费家嫡婿、没了平戎县尉、没了重明市尉这一个人,幻剑盟好歹也是有一位筑基真修在世的经年大派,有什么好怕一个练气宗门? 黑履道人难道会因为这等事来找幻剑盟算账?除非康大宝是他野儿子差不多! 带回去,将这美妇人的衣服与继承的和师弟遗产都一一扒下来把玩一番,再送到州廷军中赴死。 “想想便是美事!” 布衣长老目中淫光更甚,就要上手。 从前不少从康大掌门这儿得了好处的人也都汇集此处,此时也皆不怎么想替他的外室出头,人走了茶都凉,何况这人生死不知呢? 裴奕倒是闻讯赶来了,此役重明宗损失不少,这重明小楼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人手料理,开不起来,他正带着靳世伦等人过来收好货物回宗,便遇上了这档子事情。 “你是哪来的猪狗,在重明坊市放肆?!”裴奕甫一进门,对着幻剑盟来的布衣长老便是罕见的破口大骂。 康大宝等人与韩韵道三人都未回宗,令得这个向来儒雅的男子近来忧心忡忡,焦躁之际,不免火气重了些。 布衣长老被骂了也不见恼,只阴恻恻地刺了一句:“尊驾好大的口气,旁人听了,怕是要以为这重明坊市还是你家产业呢!” 邓百川听得出这是这老家伙在拉他上船,他如此高傲的性子如何能被这乡下泥脚汉利用,对着布衣长老冷哼一声,扭头便走,其中恩怨,他也不怎么感兴趣。 眼见搅混水的策略未奏效,还将邓百川得罪了,布衣长老有些为先前自己耍的那点小聪明懊悔,不过面对裴奕却还是语气生硬:“我自带我家弟子去精忠报国,与你何干!” “霍执事是我师兄的.”裴奕语气一滞,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词来。 “我替你言,你师兄是这淫妇的姘头吧?!”布衣长老面带讥讽,气得裴奕掏出明光刺来。 这时候由康大掌门一手建起来的巡防队却就登场了,带队的是被康大掌门点做火长的谢柳生,只见他此时正色言道:“裴道友,坊市之内不许动武,你这是作何?!” “好好好!”裴奕放下法器,气得目呲欲裂。 这狗东西,往日里“世叔”、“世叔”攀附不停,今日却叫上自己道友了! 裴奕倒是知道巡防队的杂碎们听说康大宝出事过后,除了邵萌等少数几人便尽都投靠邓百川了,但倒是未想到一直颇受重明宗信重的谢柳生都如此. 裴奕气得砸了幻剑盟的货柜,布衣长老毫不心疼,面上嚣张之色更甚,伸手便要来擒霍樱。 靳世伦挺身去挡,裴奕亦要风度尽失地去拉扯这老修,霍樱被吓得哭出声来:“冤家,冤家,你到底在哪儿啊?” 却听得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你这爪子若是不想要了,便再向前一分试试。” 布衣长老闻听看去,一个拄着灵木手杖的老妪跟着一位气质典雅的女修走了进来。 “师娘!”靳世伦当即大喊出来,费疏荷听了,颔首点头,面上带笑:“倒是个聪明孩子。” 刚刚还一脸正色的谢柳生带着人跪倒在地,刚刚还事不关己的邓百川也立即去而复返,刚刚还在看重明宗几人笑话的围观闲杂,又转头看起了布衣长老的笑话。 “邓假尉,你这假尉做得好。我嫁到平戎县这么几年,只今日这么一天出来逛逛,你便准备了这等热闹给我看。好啊,明日我就去信,定会在伯父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费疏荷说话之时面上笑容绽开,当真如芙蓉出水一般清丽姣美。 可邓百川却听得冷汗连连,他的恩师都是费家的走狗罢了,真要被费疏荷告一状,哪怕是在费南応心中留下那么一丁点儿的坏印象,亦是实打实的影响前程之事。 “小姐容禀,邓某.” 费疏荷却不管他,直盯着布衣长老问道:“先前我家叔叔问你,你是哪里来的猪狗,你为何不答?” 布衣长老脸上的嚣张之色荡然无存,只悻然言道:“唐某忝为幻剑盟长老,先前裴道友所言,实在是折辱过甚了。” 费疏荷冷声言道:“哦?如此说来,先前是我家叔叔折辱你了?那么我这会儿便再问你一遍,你是哪来的猪狗,敢在重明坊市放肆?!” 布衣长老被喝得面色煞白,只得嗫喏出声:“唐某是” 费疏荷听得柳眉倒竖,葱指一挥,嗔怒言道:“话都说不利索的猪狗,也敢来重明坊市放肆!孙嬷嬷,拉出去打死了,让人挂到幻剑盟门口去,挂一个月,我倒要看看他家敢说什么!” “贵女饶命!”布衣长老求饶的同时还不忘破开屋顶逃遁出去,可孙嬷嬷这筑基真修在场,他这点盘算又如何能行。 孙嬷嬷手杖一勾,一股磅礴的灵力便将布衣长老带了回来,前者再举杖一挥,幻剑盟铺子的门前便溅了一地黄白。 普通的练气小修在筑基面前,当真是连丝毫还手之力都无。 裴奕在旁看得心头大快,“今后这嫂嫂此后便真是嫂嫂了!” 费疏荷看都不看这布衣长老的尸身,只朝着邓百川又交待一句: “邓假尉。” “小姐尽请吩咐。” “青菡院人手少,将这蠢物挂到幻剑盟门上的事情便请假尉代劳了。” “是是,谢柳生,你这便去做!” 费疏荷说完这些,朝着裴奕颔首告别,带上快吓傻了的霍樱回了青菡院中。 进了屋中,屏退左右,将霍樱仔细端详一阵,展颜笑道:“他眼光倒是不差,挑了个俊俏的。” 她年岁明明比霍樱还要小些,嘴里头却是与小姑娘谈话的口气:“你眼光倒是一般,身上用的穿的怎么一件值钱的都无,就这么被他哄到手了不成?” “我我.,多谢主母救命之恩!”霍樱脑子还未醒转过来,只得哭着拜谢。 费疏荷却是笑笑不与她言了,交待萍儿为其上些干净衣物、清淡食水,孙嬷嬷又跟着她一道步入鸟园中。 一只小雀跃上了她的指尖,兀自叫着“恭喜”、“恭喜”,费疏荷见了眉眼弯弯,语气轻松:“看着倒像是个没心眼的,就帮他收进来吧。” “小姐菩萨心肠。”孙嬷嬷在旁接道。 “我可不是什么菩萨,”费疏荷螓首轻摆,脑子里头又出来一个在潭边捧心而来的身影,心里头对自己说道:“只当是还他一个人情罢了。” 费疏荷突地想到,此刻这院子中的好些女人,似是都在惦记着某个人的生死呢。 “冤家,你到底是死是活呐?!”霍樱蒙着脑袋睡在这辈子都未见过的锦被绣床之上,哭红了眼睛,喃喃念道。 (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只是觉得大家这几天天天看斗法有些腻了,换个视角可能会舒服一些。括号里的字依旧不算钱的,大家放心) 感谢书友20220713073813062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桥本邪、看书超认真、丶沉默话不多、扮神仙的妖怪、简v、书友20221029143148693、是作者小号、书友20190627081112356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20章 柳暗花明未见村 第220章 柳暗明未见村 “老贼!”叶正文须发皆张,痛骂一声,黄玉如意再刷。 火龙道人眉眼一抬,身上气息渐渐回复起来,见了叶正文施法他都不起身,只捻指掐诀,口中吐法。 一面焰火城墙倏然立在其身前,叶正文黄玉如意刷出的一十八道玄光甫一遇上火墙,便湮灭下去,毫无作用。 火墙火势稍稍一振,便燎得足有数丈之远的叶正文肌肤上起了大片水泡。 后者手中如意还要再起,便见那道焰火城墙轰的散开,一块城砖便是一个火球,一片火雨铺天盖地地朝着叶正文飞射而来。 叶正文腰间金丝蹀躞正中的一枚青犀角銙陡然亮起,现出六层圆光水幕。 火雨盖来,水幕消散,云气蒸腾,角銙炸裂。 叶正文周身遭了火气所伤,面上的肌肤干涸得似是块龟裂的大地,鲜红的血液从裂缝与独目中渗了出来,却不待淌到颏颔,便就被滚烫的脸庞灼成血渍。 “这老贼没受伤?!”叶正文心下震怖,自己的这件彩纹蹀躞可是件伪灵器,纵算寻常筑基全盛之时,也绝做不到一击破之。 此时他体内的灵力仿似被火龙道人的火法烧干,自觉连紧握如意力气都没有了一般。 火龙道人却似是不急取四人性命,他面上带着一丝得意之色,轻咳一声,看了眼那捂住胸口短刃挣扎不停的康大宝,面带讥笑: “这满云角州的人都跟吃了你家蜜蜂屎似得,提起你康大掌门来,鲜有说你坏话的。皆传什么你康大宝用兵如神、白手起家,如何如何。” “可你这黑猪脑袋怎么就不想想?你当年都敢把从老夫我手中逃出来的消息,说给你那姓宋的姘头听了。老夫我又不是什么聋子瞎子,都来了平戎县这么久了,这些消息怎么能不往我耳朵里头灌呢?” 火龙道人又嗤笑一声,摇头晃脑地一指叶正文,后者此时浑身的皮肤都被先前的火法灼伤得十分酥脆的,看起来狼狈非常:“老夫不光记得你,便是这个独眼也未曾忘过!老夫还记得,他的那只眼睛,亦是我用手指头活生生抠出来的!” 叶正文闻听此言,独眼中已分不出黑白,皆是一片炽红之色。 只听他低喝一声,挥手掷出两枚黑丸,饶是剧痛钻心,他仍紧攥着黄玉如意,再刷九道玄光。 储虎儿的独脚铜人紧随而来,蒋青给康大宝上好伤药,才服了丹丸挺剑而去。 火龙道人尤不起身,面上笑意不减,撮指一点,两颗火苗从其指尖跃了出去。 火苗将两枚黑丸擦过,巨大的爆鸣声响起,将储虎儿的独脚铜人一并炸碎,蒋青脚步一顿,回身收剑。 “天雷子这东西,也就你们这些练气小辈把它当个宝贝!你们可曾听闻过,有被天雷子伤过的筑基真修。” 奚落过后火龙道人仍不停歇,伸手一张,一只丈许高矮的赤焰巨手冲着蒋青扑来,他施法的时候甚至还敢调笑: “桀桀,老夫全都想起来啦!这个独眼的道侣啧啧,江家商行的大小姐,她那一身嫩肉,妙不可言呐!等等,老夫杀她的时候,你康大掌门似也哭了罢! 哈哈,就你这模样,也能有这么多姘头,艳福不浅呐!等会儿我把你扒光了看看,这‘潘驴邓小闲’,你总该占一样才是罢?!” 可火龙道人的赤焰巨手并未建功,蒋青以火对火,三重火浪将巨掌挡下,也只是稍处下风罢了。 一丝急色从火龙道人的目中一闪而过,他收了盘腿,猛然跃起,踩在云朵上头一拂袖袍,袖中瞬时落下无数火星,裹在脚下白云之上。 白云转赤,赤云成烟。 烟气汇聚,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驮起火龙道人,龙声阵阵,直冲云霄,这片小天地似是已被火光笼罩,入目一看,皆为赤色。 这条白云所化的火龙威势似要比火龙道人初时在甲字戌号山头所用的化灵术还要高出一截。 饶是蒋青如此负才傲物的性子,见到此龙,亦是被惊得有些失了方寸。 这庞然大物着实骇人,火龙道人面上的自得之色再重一分,叫嚣言道:“若不是你康大宝与费司马有亲,你那破烂宗门,全宗仙凡,早就被老夫一个不留,烧成焦炭了!” 火龙道人话音刚落,两道金光再来。 这倒是出乎这老贼意料,并指一挥,焰火城墙再现,颜色却是已经浅了一分,与金光相持一阵,一把已沁成血色的如意本体打来。 城墙破裂,金光并着如意一起,同时打在那恶煞神俊的火龙龙首之上。 火龙没有丝毫挣扎之力,化气如云。 火龙道人面露惊愕,失了依托,落在地上,只细声念道:“怎么可能,你怎么敢的?!”按他所想,这个时候受了他恫吓的一众小辈,本该跪地求饶才是! 仍旧捂着胸口的康大掌门也学着火龙道人语气嘲弄笑道,“银样镴枪头!村口老太太搓袜子的时候,都说不出老贼你这么多废话。” 火龙道人这障眼法着实不凡,他自己用过几次,知道就算是寻常的筑基真修不下细去看,亦要遭骗。 可康大宝赖以傍身的瞳术总有几分高明,他惯来用破妄金眸金光应敌,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破妄金眸”之所以能被历代祖师评定以为不低于宙阶下品,重要的却在前面的“破妄”二字。 因为一直寻不到月蕨这味灵草的关系,康大掌门纵是洗过清眸宝液,亦只提升了些金光威力。 不将破妄金眸修行至大成境界,便远达不到张祖师手札中所说的,“既破眼妄,亦破心妄”的程度。 不过看清火龙道人这条外强中干的火龙,还是做得到的。 就是这平日里这短刃被康大掌门打磨得太过犀利了,现在扎在胸口着实太痛。康大宝一发金眸过后,倒吸口凉气,低喝一声:“老三,试试。” 这康大掌门的话,蒋青没有几回不听的,闻听此言,压下储虎儿,独自挺剑而去。 火龙道人震怒不已,饶是口角溢血,亦是挺着极品法器玄印六木盾迎了上去。 剑盾相交,蒋青被震得倒飞出去,火龙道人则是闷哼一声,口唇再闭不住,一道血线喷了出来。 “娘的,老杂种,看道爷等会儿怎么剐了你!”康大宝看得火龙道人丑脸上的血色飞速褪去,兴奋得自己脸色也由煞白转为涨红起来。 只见火龙道人却是掏出飞舟,便要遁逃而走。 不是斗不过这些小辈,而是现今他已伤上加伤,再留下来,便是将这些练气小修尽都宰了,自己也要亏损许多元气,那便得不偿失! “老三,莫去了!”康大宝厉声喝道! 穷寇莫追,何况火龙道人到底还有几分实力、还有哪些手段康大掌门都不晓得。这时候蒋青若是追上去,祸福难定。 康大宝根本不想蒋青去犯险,先前要杀要剐的那通喊,也不过是为了吓唬老贼才言的。 此时他手结慈尊印,胸膛一鼓,卸气一喷,伴着康大掌门已有些年头的黑色短刃便带着一股血色被喷出来。 蒋青关切过来,康大宝运起气劲将创处紧紧锁住,便觉好受许多。 好在火龙道人夺刀反刺之时,康大掌门及时反应过来,并未闭目等死。 暗中操控短刃微微偏了一分,出门之前还将袁晋当年给蒋青攒成的内甲穿在法衣之中,勉强卸了几分力道。 若不然,怕真是要将葫芦救命的机会浪费在此了。 当然,他这伤势虽没有为了麻痹火龙道人所装出来的那般重,可骨骼经络具有损伤,不养个二三年难说能好。叶正文则真要惨上许多,须发皆被齐根燃尽,身上连一块好皮都翻不出来。 一只独目中尽是暗黑的淤血,让人分不清黑白。 “老叶啊,婉君的仇,咱们来日再报.”康大掌门看到他这幅模样,踱步过来,也跟着嗟叹一声。 “嗯,”叶正文闷闷答道,倒不见得有多少激动之色。 其皮肤已经脱落了许多,身上各处皆在渗血,全身各处都被干涸的血渍粘连得不成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怖。 “老三,你去寻寻韵道他” “师兄,不对!”蒋青朝着刘家众修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喊了出来。 康大宝运起金眸,才看了一眼,便刺得往这处驶来的灵舟上一个左手断了半截、面色红中带白的筑基猛然睁眼。 “跑!快跑!我们去撵上火龙那老贼!” ———— “魏师兄,可歇够了吗?”段安乐搀着虚弱不已的魏古疾驰一阵,满脸焦急。 后者则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无了,只轻轻晃下脑袋,算作回答。 这身后的林家修士一直穷追不舍,撵得他们三人跟只兔子一样,哪里能有一瞬时间的喘息之机,这般情形下,纵算吞了回灵丹药,也根本无有炼化的工夫。 “师兄!”段安乐朝着韩韵道喊了一声,拉着个人奔了这么久,便是他修行《青木宝光引》已有些火候了,时间一长,却也吃不消的。 “极品神行符只够我们三人再用两次了,”韩韵道拿起蒋青临行时塞给他的储物袋,将其中的神行符翻出来点了点。 段安乐忙接道:“不妨事,我继续拉着魏师兄便好,那咱们还有三次能用。” “一张符箓,怎能带两人,那这极品神行符跟上品还有什么区别。”韩韵道知道段安乐心善,往后追兵的方向望了望,才道: “咱们就在此处先停留半盏茶时间,将灵符各自备好,待魏师兄稍稍回复了灵力,咱们马上便走。前面便是唐固县了,之前听说铁县尊此役并未带队去小吴山,咱们可以去县衙中避一避。” 段安乐听了也觉有理,魏古则连回话的力气都无。段安乐抱起魏古喂了丹药,又灌下去一小碗灵酒化丹,魏古直接放弃了调息,整个人似团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丹药中蕴含的灵力渐渐化开,浸润着魏古早已干涸的经络,使得其面色渐渐转好,有了气力盘坐起来。 魏古刚要拱手向韩、段二人感谢下救命之恩,却被韩韵道伸手止住:“魏师兄莫要讲这些虚礼,快些炼化丹药,我们停不得许久。” 魏古听得心头有些感动起来,跟着面上也升起了一点赧然之色。 他散修出身,不止修为仅有练气四层,修行的也只是荒阶下品的《水灵决》这类大路货,根基薄弱得厉害。 韩韵道与段安乐自小便在宗门内长起来的,是掌门弟子,修行的也是高阶功法。虽都还未到弱冠之年,修为也只与魏古相仿,但相较起来,二人的根基却是扎实无比。 不然三人若都是魏古这般,便是储物袋中有一千张极品神行符来,也定被身后的林家人追上了。 段安乐修行《青木宝光引》本就气力绵长些,又放出了灰精隼与火豺,散在一空一地游曳警戒。 在休息期间,本该由他来值守才最合适,韩韵道却是拒绝了这个提议,只说自己修为高些,要段安乐抓紧时间回复灵力。 段安乐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再劝,闭目调息起来。 一支锃亮的灵竹箭矢瞄准了在空中游弋的灰精隼,其主人将眼睛眯成细缝,咬紧牙关,弓如满月,只待手指一松,便要将这厌人的畜生射下来。 忽的,弓弦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扯落,林家弓手满面怒容,看到来人便失声问道:“九叔!” “喊什么!族叔都死了!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一路追过来,是为了杀天上那只扁毛畜生的吗?”被称作九叔的美髯男子低喝一声。 林家弓手眼睛一红,整好弓弦,再不说话。 死去的林家筑基林远峰是家中晚辈最钦慕的长辈,处事公允、待人和善,家中的晚辈们对其印象极佳,甚至都盼着他在家主退位过后接下位置。 没想到他们在追上韩韵道等人的路上,居然收到了族老传信。 信上说林远峰遭火龙道人暗算,被重明宗一群宵小合力害了性命,竟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林家众修登时悲愤不已,饶是族老的来信上头已然言了要他们择机回到小吴山与家族大队汇合。 可带队的林家九叔却还是想带几个重明宗弟子的人头回去,好祭奠族叔,这才咬着韩韵道三人一路跟来。 前面不远处便要到唐固县了,听说那里还有铁流云留下的一队獬豸铁卫,林家九叔看着天上重明弟子放出的灵禽灵兽,心头起了盘算。 “嗷呜嗷呜”段安乐听到火豺的狂吠声,立即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灰精隼闻声过后,亦振翅赶了过去。却见是一只沾满了果泥草屑、浑身脏污的银臂灵猿见了火豺这个冒失闯入地盘的家伙,与其厮打起来。 段安乐吹起长笛,火豺听了抽身要走,银臂灵猿却还在后头猛追不止,又将火豺缠上。一时之间,大家的注意力瞬间都被这山间冒出来的野生妖兽带走。 韩韵道直呼倒霉,拔剑走去帮火豺解围,才行到一半,空中游弋的灰精隼目中突地闪过一丝锐光,尖声鸣叫起来。 “师兄小心!” 一道灵箭瞄着韩韵道的左眼而来,后者腰间火灵佩一声轻鸣,一面一人高的明火盾瞬时而出,将来势汹汹的灵箭燃成灰烬。 “婢养的!”林家弓手登时大怒,千算万算,还特意引了头银臂灵猿过来迷惑众人,却未想过这小小练气宗门的弟子,居然也能有这般贵重的护身之物。 韩韵道看着面前的明火盾,若无火灵佩傍身,便真要死在此处了! 六七个林家修士也不掩藏了,各持法器跃身出来,韩韵道着急大喝:“安乐,我来断后,你带魏师兄先走!” “师兄!” “不许做扭捏姿态,我是师兄,我是当代大弟子!听我的,走!” 韩韵道英朗的面上毫无惧意,一人一剑,挺身迎敌。 感谢杂志老哥的一千点币打赏 感谢韶华天君老哥的十二张月票 感谢吾的horizon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linairy、骑着彩虹放风筝、不抛弃不放弃100、书友20210307112252350、书友20220326173013000、星耀四方、书友20230323022340674、书友20200620092023276、天雪路滑、tkehc、书友20230121194722312、书友20210301106541035456、书友20230715094128185、书友20220614212007861、mingming明明、哈士野猪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21章 陨道 第221章 陨道 “九叔,我去追那两个小贼。”林家弓手朝着灰精隼射出一箭落空,气急败坏,便要越过韩韵道去追击段安乐与魏古二人。 一道赤色剑光将其圈了回来,韩韵道低头敛息默不吭声,十数道赤色剑气荡射而出,逼得林家数人又后退一步。 那位九叔面色不好,眼前这小贼修为不高,但这手剑术倒是有些造诣。 就算未得真义,却也不是那些拿着把飞剑就以为自己是剑修的野狐禅能相比的。 “速战速决,不可让他们跑到唐固县城之中的。”林家带队的那位九叔目露凶光,低喝一声。 林家修士一齐动了起来,打头二人一高一矮,一使短棒一使长戟,皆是练气四层,与韩韵道修为相仿。 这二人不是弱手,短棒力沉,长戟锋锐,来势汹汹、不可小觑。 韩韵道朝后迈了半步,默念口诀,手中飞剑鱼跃而起。 金铁相交,剑气长存。 林家两名修士面色不好,被一剑压回了先前的起点,手中传来的反震之力是在族中受那些长辈指点时,才会有的体验。 “可惜了,”韩韵道面上未有波动,心头却又叹息一声。 若是自己习得了《三阳经》根本奥义,那三阳剑诀在自己的手中威力定要跃升很大一个档次。先前面前这一高一矮两个林家修士,至少是有一个要当场殒命的。 “齐上!”林家九叔看得心惊归心惊,不过面前这俊朗少年也远未厉害到能让他噤若寒蝉的地步。 林家修士应声而动,还是那弓手打了头阵,灰精隼跟着段安乐撤走了,他的灵竹箭矢便狠狠刺入了正扑杀而来的火豺右眼之中。 刺耳的骨裂声响起过后,掀起的颅骨碎片便立时扎进落进了这灵兽的脑袋里,令得这可怜家伙当场了账。 韩韵道此时无暇顾忌这才被段安乐新到手的灵兽,只一柄薄如蝉翼的三尺青峰,先格棒戟、再退斧刃,震得林家诸修心中稍有忌惮。 可林家九叔身为筑基大族出身的后期修士,自不会被这持剑小辈吓到。 只见他手中金瓜绽出灵光,重重禁制激出,先将挥锤一提,将韩韵道刺来的一剑猛地推开,再持锤一砸,金黄灿烂的金瓜便要将韩韵道的脑壳开开。 后者腰间一亮,再激出一面火灵盾来。 金瓜入火,火星四溅。 韩韵道腰间佩戴的火灵佩倏地裂开,残玉坠地,引得地上的枯草尽都愉悦的燃烧起来。 蒋青赠给韩韵道的火灵佩虽不算差,却也只是他们当年一道去宣威城寻到的一件大路货的中品法器罢了,挡不得这林家九叔的含怒一击倒也正常。 不过韩韵道总算趁此机会抽脱出来,身子才让了半步,脑后便有恶风袭来。 韩韵道背剑一挡,三道剑芒透射而出,将身后的棒戟斧钺尽数拦下,长剑哀鸣,剑锋上开出来一个牛毫粗细的裂纹。 韩韵道面色殷红,毫不在意,手中指决飞快,飞剑并不反身护持,而是掉头扎向林家九叔。 飞剑迅如流星,林家九叔却是早有准备,一面白玉佛牌祭出,玉雕佛陀含笑推手,一面巴掌大小的佛牌中居然伸出一只足有丈高的巨掌,要将飞剑一把攥住。 “嗡嗡嗡!”飞剑燃起炎阳之气,韩韵道虽只得习得《三阳经》之皮毛,却也照旧灼得佛手泛红,倒退回去。 林家九叔面上现出一丝不满,老早便与十二弟言过要将自己这受创过的上品防御法器重新炼制一番,却总说“无空”、“无空”,令得自己连个练气中期的小辈都难一把制住。 林家九叔心中有气,猛掷金瓜,韩韵道险险避过。 他这些年经课工夫向来都遭师长们嫌弃不已,在修行各项术法上却进境不错。 短短几年时间,已将一门荒阶极品的《云鹤游》练至了小成境界,莫说林家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晚辈尽都弗如,连带队林家九叔步法亦要差他一截。 也因于此,才使得韩韵道身处在林家众修的围攻之中,还有闪转腾挪的机会。 可这林家本就是这云角州有数的炼器世家,这些家族子弟法器犀利还是其一,筑基传承的家族,手段更不会弱。 这便使得韩韵道只与他们战不数合,便已是险象环生、冷汗淋漓了! 这些年他虽经历过不少战阵了,连巡防队围捕一些练气后期的强横散修的时候也都在场,但大多时候真是在师长的羽翼庇护之下做些轻巧活路。 从前那些顺风顺水的日子多了,这般艰难的险境,当真还是头回遇到! 殊不知,这韩韵道的表现在对面这林家九叔的眼中,已是了不得的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敢在先前的灵舟乱局之中,跟着林家九叔出来追蹑韩韵道一行人的,在林家族中自不是什么庸手。 可面对一个区区练气四层的小辈,林家九叔这个后期修士与一众子侄却是迟迟拿不下他! 这便使得林家修士中最为急躁莽撞的粗眉修士心中恼火,玉斧一划,韩韵道左脚并右脚一个闪身,月牙形的劲气从其身侧掠过。 “无时不可用剑。”韩韵道此时剑势已尽,按说本该腾挪横转,却突地想起来蒋青的教导,心中一横,扬剑一挥,一股从未体会到的奇妙感觉出现。 最为冒失的粗眉修士吃到了苦果,韩韵道的长剑不如先时的侵略如火,只平淡的在粗眉修士额头上斩出了一条红线。 红线现在额头,再现后脑。 只见粗眉修士的脑袋被均匀的划开,连周围边角都无一丝骨茬碎肉,平整得似是由高超的匠人精心打磨出来的一般。 林家九叔登时暴怒起来,金瓜一挥,却被韩韵道横剑挡下,后者只觉三阳剑诀从未如今日一般运转纯熟。 “若是三师叔在,定要夸我开窍了罢!” 飞剑灵巧卸力,林家九叔这蓄力一击却是未见奏效,韩韵道心头颇为振奋。 再看向那持戟、持棍的两名修士时,其眼中也不带什么忌惮之色,飞剑上头裹满了炎阳之气,朝着二修凶狠斩去。 康大掌门如若能在场看到,多半也会觉得自己大弟子还倒真有了蒋青当年的一丝风采,还有与蒋青一般的莽撞。 若是康大宝在如此处境,早在那粗眉修士半截脑袋落地之时,便会趁势从那缺口冲杀出去。 这一高一矮的修士不是蠢材,看得出韩韵道剑法之中的生涩之处已经圆润太多,一道退出数丈,避其锋芒。 这世上有的是惊才绝艳之辈,眼前的韩韵道就算放在云角州这个小池子里头,也最多当得起一句“不错”而已。 林家修士单枪匹马斗不过他,那便一拥而上便是。 宗门、家族凭什么能比散修他们攫取到更多的利益,无外乎就是人多欺负人少,境界高欺负境界低罢了。 韩韵道出剑未有斩获,自己却被林家九叔缠住,金瓜逞凶,终于从背后撵了上来。 韩韵道不是个纯剑修,却也舍不得已经受损的飞剑再受损伤了,祭出一面一阶中品岩精盾稍稍一挡。 金瓜势大力沉,林家九叔这练气七层的修为亦要胜过韩韵道许多,当即便将岩精盾击退回去,震得御器的韩韵道一个趔趄。 一支翠绿的灵竹箭来,迅猛地扎进了韩韵道的右手肩窝之中,骨肉筋膜传来钻心的痛楚,差点令得他当场便甩脱了手中长剑。 林家弓手终于等到了机会,但将韩韵道射伤,他脸上的愤怒之色也未消半点。 想起来脖颈上头裹满颜色的族兄,林家弓手恨得嚼穿龈血,心中发狠,再施一箭。 这一箭却是偏了一分,只将韩韵道的发髻冲散。 这令得林家弓手有些不满,再发一箭,再偏一分,箭气掠过,只将韩韵道的发丝割下一截。 弓手心头不顺,嘴中乱骂:“小娘养的小白脸,看林爷我送你归西!” 不消林家弓手再动手,韩韵道已经为他的莽撞吃了一亏。 一直被他看不起的持戟修士转了回来,戟刃上恶虎符文灵光大作。 长戟脱手一刺韩韵道持剑斜挡,长戟顺势一扫,韩韵道手中青锋一振,便要将长戟压回去。持戟修士并无硬抗的意思,长戟飞速转动,带起一条血线,稳稳回到其手中。 韩韵道初时不察异样,直到感觉到手腕处传来一股黏湿温润之感。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持剑的右手手腕已被划出了一条大口子,浓稠的污血淌了出来,将剑柄上的云朵都染成了墨色。 “中毒了!”韩韵道突地一惊,步法亦不敢停上一瞬,只胡乱服了几丸解毒丹药。 好在这长戟上的毒相当一般,康大掌门费重金为徒弟们备好的丹药没有白费灵石,只小半会儿工夫韩韵道便觉舒适许多。 但他终究只是个初入练气四层的小修士罢了,能与这么多林家修士周旋这么久,已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了。 又用一把符箓挡下了持棒修士的横扫,后者又不是平戎县里头那些连五行灵决都背不全的土修士,身家比起韩韵道不差许多,反手也撒出一大把攻击符箓回击。 韩韵道方才祭出岩精盾挡下一波金枪火矛、岩殳木槊,林家弓手又连发三箭。 箭如流星,直射要害。 岩精盾再扛不住,落地成泥。 “该走了!”韩韵道见林家九叔的金瓜又来,自知自己再留下来,怕是难有活路,心中飞速思索一阵,提剑纵跃到林家弓手身侧。 剑光袭来,林家弓手半点不惧,弓如满月,无矢劲射。灵光攒动,箭气如云,竟比先前的数箭还要骇人。 韩韵道本就是为了夺路而逃,却被林家弓手当成了要来与他拼命,想也不想的使了底牌。 韩韵道心中顿时叫苦不迭,只是此时他防御法器已失,走投无路之下,便也只得运起步法勉强一试。 《云鹤游》无愧是重明宗内有数的步法,帮着今日鸿运当头的韩韵道避过了这林家弓手的看家本事。 掌门大弟子没有浪费这个机会,掠过林家弓手身边胡乱斩出一剑,落荒而逃。 “我去追!”林家弓手右手尾指被剑气擦过,两个指节当场消融下去,血肉糜烂成泥。 “我去!”林家九叔将林家弓手拦了下来,他是发现了那小子步法不凡、滑不留手,但实力却是硬伤,肯定敌不过自己这个后期修士的。 “你带着这些族兄弟,去将另两个重明宗弟子带回来,万万不可放过了!”林家九叔朝着林家弓手交待完,便随着韩韵道方向追去。 林家弓手恨恨地再看了眼韩韵道遁去的方向,又不敢违抗族叔的命令,取了几枚丹丸嚼烂,和着口水一道喷在断指处。 一阵清凉之意浸人心脾,林家弓手怒色稍霁,“走,若是抓不到那两个重明恶贼,我们便去平戎县抓几个回来。” ————两天后 韩韵道不敢停歇,只胡乱吞着丹药,他感觉此时双肺中似是安了一尊燃着熊熊烈火的丹鼎,散出的大股烟气撞得他胸口似刀割一般的剧痛,仿似随时随地都要炸开一样。 林家九叔目光阴沉,他倒没想过自己追杀一个练气小宗出身的中期修士,居然费了两天时间! 还没追上! “那小子的步法、剑法,似是都有突破?!”林家九叔觉得自己似是成了一块磨刀石,既心中恼怒,也心中担心林家弓手那队人手的安危。 “再跑下去,就要到韩城了!”林家九叔心头犯憷,岳家那老东西连两仪宗的假丹都敢杀了,他一个长县林家的小小练气,哪怕被岳家人当街宰了放血,林家人可敢吐半句脏话出来? “再追追,好在那小子功法品阶不高,若是换上个气息绵长的,怕是真.,再追一日!”林家九叔暗下决心,脚下飞剑的速度再快一分。 韩韵道直逃到这日日落,寻了处溶洞藏身,此时他肩头的灵竹箭矢已将他的肩胛骨磨得滋滋作响,法衣每日被血水浸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安乐他们,当赶到唐古县衙了吧?”韩韵道累得呻吟一声,斜靠在崖壁之上,闭上双目,不想逃了。 可肩头的剧痛使得他无心睡眠,只得一咬牙一狠心,左手逮住箭尾,猛地一拔,一股浓血和一大块血肉被箭头一并带出。 生血生肌的丹药不要钱的吃下几丸,韩韵道右肩上那拳头大小的肉洞边缘刚刚长出肉芽,便被箭气重新扫成一滩肉糜。 韩韵道知道这伤要养才行,可现在的他哪有时间养,他太累了,不知不觉间便合上了眼睛。 睡梦中的韩韵道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先前那出剑时的奇妙感觉又在他的梦中重温起来。 “原来是这么用的,怨不得过去三师叔总说我是个榆木脑袋!三师叔说的不错,剑修果然不是锁在家里头便” “呀,这剑应该这么出的,再重一分,我这一剑便能卸了那持棒的高个儿脑袋。” “回去后,演给荣泉看,看看他还服不服我这个大师兄!” “安乐!!师父!!”韩韵道饶是劳累成了这般样子,却仍旧还是没能安睡多久,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先晃晃昏沉的脑袋,再将伤口草草包好,走出溶洞,调转个方向,又疾速御剑飞行起来。 才出溶洞未过多久,他便感到似是被人咬上了,回头一看,空无一人,转头回来,金光短锤正朝头砸下。 韩韵道颇为狼狈地接了下来,落在一处崖壁之上。 同样不得休息、十分疲敝的林家九叔红着眸子冲了上来,只想着早些将这个可恶的小贼砸碎。 韩韵道不敢怠慢,可战着战着,他便发觉这林家九叔的金瓜短锤已不如先前那般的犀利了。在自己的眼中,已能看得出林家九叔身上的数个破绽。 饶是对方修为高深,可自己以巧破法,照样能够与之战得有来有回。 “难道是方才的那个梦?!”韩韵道似是想到了什么,生死攸关之际,却也笑了起来。 林家九叔也渐渐觉察出来不对,“不好!这小子的剑法怎么进步得如此之大!得快快拿下!” 一人要以力证道,一人要以巧破法,二人杀红了眼,毫不留手,将这处向来僻静的崖壁,染成了凶气逼人的战场。 此时二者的眼中都容不得他物了,只有将对方斩落一件事情。 韩韵道越战越顺,林家九叔则颇觉吃力,他已经能看得见对方那略带兴奋的眸子,令得他震怒不已! “娘的!是真把乃公当磨刀石了吗?!”林家九叔爆喝一声,金瓜短锤灵光绽起,要将韩韵道连同飞剑一并砸烂。 韩韵道不怒反喜,他手中指决一变,搓捻之间似是还有着几分生涩,紧接着数十道炽炎剑气却已从残破不堪的飞剑之中散出,交织成网。 “哈!‘所谓剑者,无惧并无畏,无畏则无敌。’三师叔,我好像懂得了一些了!” 眼见一直使不出来的炎剑网终于成型,韩韵道连落地的金瓜短锤与林家九叔的残破尸首都不去看,只顾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没力气了!”韩韵道瘫在地上,只觉自己的浑身一丝气力都无了,躺在石板上,不想动弹。 “练气四层,阵斩练气后期修士!师父知道了,当会夸奖的吧?!嘿嘿,怕是还要挨骂。挨骂也无所谓了,回去之后,再叫上师兄弟们,都去我那小院开场道会,定要让荣泉坐中间来听我讲! 呼,不能歇太久了,我是师兄,我还得回去找安乐他们。这里也不安全,随便路过只妖兽、修士,都能害我性命! 先将这林家人的储物袋打开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待师父回来了,就给他。这次死伤了这么多师兄弟,师父肯定很愁灵石的!” 想到此处,韩韵道缓缓睁开了双眼,一个身负双剑的老叟正眼神麻木地看着他,不见悲喜。 “三阳剑诀,重明宗。” 山风与老叟的话一并从韩韵道的耳边擦过,然后便是飞剑闪过,在韩韵道白皙的脖颈上现出来一个可怖的缺口。 韩韵道倒不觉痛,脑海里陡然闪出一个念头:“送不成十个漂亮女修给师父做师娘了。” “婵娘呐,你看看吧。” 感谢kakulukiya、书友20190401223809986、书友20210212010639197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90126134623012、书友2020513205620865、道可明、云海瑶、雪豹顶针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明天应该照常发 明天应该照常发今天的确太晚了,请各位追读的老哥见谅。 本来是十一点多能勉强发出来的,可我还是想要认真写一下韵道下线的这章,所以又修修改改到现在才发的-_-||。 不过水平有限,可能大家读起来也还是就那样,有点矫情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22章 非胜 第222章 非胜 “狗杂碎!”火龙道人朝着掠过身边的康大宝等人怒骂一声,玄印六木盾才迎着红脸筑基的兽骨棒挡了上去。 好在这红面筑基先前已被康大掌门拿射星弩击碎了趁手灵器,擦断了左手小臂。 火龙道人虽然伤势还要重些,可这红面筑基要拿下他,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直娘贼!想跑!”火龙道人才不甘心给康大宝等人做肉盾呢,战到一半,便又鼓足了劲背身逃遁。 红面筑基面露古怪之色,他只听了逃回来的林家修士说,这伙残敌十分凶残,将林家那林远峰弄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这林远峰都死了,没了人与自己抢功可是件大好事! 红面筑基听了同道身亡,虽也有几分惧怕,但却更舍不得在两仪宗面前邀功的机会。 修行人本就是逆天而行,一步慢、步步慢!有些时候,只要豁出性命赌一把,赌赢了,那便能脱胎换骨! 红面筑基怕自己来得太晚,导致到嘴的大宝飞了,还特意甩下了几名同他一起来的后期弟子,独自追击。 在其赶来之前,本以为是要经历苦战一场的,可眼前 “这里头有猫腻!”红面筑基有些担心是康大宝等人伙同火龙道人一并示敌以弱,心头提了一分警惕,脚下的荷叶法器也慢了一分,只咬在火龙道人百丈之外,不敢冒进。 “老贼!本事不错呐,还没死!”康大掌门驾着叶正文的飞舟,看着身后逼近的火龙道人,恶声骂道。 蒋青立在甲板上头,就要拔剑,却被火龙道人喝了一声:“慢着!” 火龙道人看着这个俊朗剑修心生忌惮,若在自己全盛之时,莫说一个蒋青,便是五个、十个都未见得怕。 可此时自己这伤势,不个十数年都难痊愈,现在本身的实力又十不足一。 生吃一记蒋青飞剑倒不当事,可身后还有强敌紧紧跟着,平白在此处耗费了元气可就大大的不利了。 蒋青可不听火龙道人废话,当即便要一剑斩下,却被掌舵的康大掌门拦住:“老贼你有什么屁放?!” “嘿嘿,康掌门,后头那位真灵门的筑基可晓不得咱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在人家眼里头,只知道你我的脑袋都是能拿回去向两仪宗表忠心的。 合作、咱们合作,先合力斩了他,我们的恩怨,容后再算。若是这时候我们互相之间还要厮杀,不是平白被身后那混账东西捡了便宜么?” 火龙道人语气转好许多,再听不出半点先前的猖狂嚣张。 “呵,你这老贼打得好算盘,你这筑基脑袋如此值钱,后头那位真灵门前辈可顾不上我们这几个不值钱的练气小修!我凭什么要去为你卖命?” 康大掌门听了火龙道人的话,做出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伸手在船舱内换了一块全新的中品灵石,飞舟的速度便又快了一分,将遁速已经越来越慢的火龙道人甩下来一截。 “咳咳,你这杂碎莫在祖宗面前装怪,你难道不晓得你这费家嫡婿的脑袋值钱!当年便有一岳家筑基,都要跋山涉水地来寻你的脑袋邀功!” 火龙道人此时面色发紫,看得出他的伤势着实不轻,仅是疾速的御器逃窜对于他而言便是一件极为费力的事情。 可毕竟火龙道人这老贼狡诈无比,康大掌门也辨不出这老贼是不是装的,饶是被他说中了痛处,却也仍不接话。 “好好好,那你等着吧,看看我死过后,这真灵门的筑基还舍不舍得不来摘你这颗值钱的脑袋。”火龙道人也气得用了秘术,脚下飞舟调转方向,也不与康大宝几人并行了。 “咳,储师弟,你来。”康大宝并不如他先前表现出来的那般硬气,火龙道人才走,他便露了怯。 短刃造成的伤口并未愈合,康大掌门脸上析出冷汗,急得储虎儿与蒋青一并奔了过来:“储师弟,你伤势不重,先驾着飞舟,将老叶带回宗门。 回去之前,先给青菡院传信,求请她们派位高明的丹师过来,务必要保住这混蛋的性命!” 叶正文自上了飞舟过后,便再睁不开眼睛了。 他这伤势太重,康大掌门有些拿捏不准,若不请高明的丹师看看,生死难说。 “掌门师兄,那你呢。”储虎儿刚要一口答应下来,却又出口问道。 “火龙那老贼说得不差,真灵门那筑基不会放过我跟他任意一人的。与其被他各个击破,还不如由我带着老三,去试着跟火龙道人一起拼一拼。” 康大宝面上浮现出一丝决绝之色,蒋青眉头紧蹙,持剑言道:“大师兄也受伤了,小弟去便好!” “放宽心!我晓得的!按我说的去做,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拖过你的后腿。”康大掌门摆手拒绝,蒋、储二人还要再劝,却被他用手势止住。 “无须再言,我是师兄,我是掌门,听我的便是!” 康大宝都如此说了,储虎儿也只得照办,接过了掌舵的位置。 蒋青又给康大掌门换了伤药,待他凑近的时候,康大宝才细若蚊声地问起来:“几分把握?” “五分!大师兄,你信我一回,就跟着储师弟先回去,我定能全身而退的。” “我没事,我的瞳术还能用,多少能震住那两个老贼一些!” “好,”听得康大宝如此说,蒋青也不再劝了,紧接着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去与火龙道人汇做一处?!” “不急,待他再吃点苦头再说!” 红脸筑基见着敌人分做两边,以为他们是要分开逃窜,瞬时便有些急躁起来。 可这时候犹豫不定,说不得就要竹筐挑水两头空了。红脸筑基明白这道理,飞速思索一阵,还是先踩着荷叶法器,奔着火龙道人而去。 他心头想着,这先难后易,总要稳妥一些。 红脸筑基自信待自己拿下火龙道人这一同阶过后,再返身撵上康大宝几个练气小修当无问题。 如果反之,就算拿下来了费家嫡婿的脑袋,火龙道人这个筑基多半便要跑了,这便多少有些不美。 他是个赌性大的,到了此时,还抱着要尽全功的念头。 若不然,他先前也不会连接二十一支弩矢还要赌拂尘接不接得下来第二十二支,使得自己折了灵器还失了半截手臂。 若不然,他也不敢甩下门中后辈,孤身来挣这份功劳。 火龙道人先前与康大掌门所言的那些话九真一假,真的部分是当真几无再战之力了,单独与红脸筑基对上,怕是不消片刻,便要被斩落当场。 假的部分么,自然是他根本没有要与康大掌门合力迎敌的心思。 他心里头始终还打着让康大宝带着几个师弟与红脸筑基打生打死,自己端坐看戏,坐收渔翁之利的算盘了。 可未想过康大宝竟然是个冥顽不灵的愚钝蠢材。 “不会审时度势的蠢材,居然不采纳老夫的妙计!” 火龙道人嘴中啐骂一声,突地脊骨便一阵发凉,这种感觉,厮杀惯了的老贼再熟悉不过,几比神识还要敏锐。 “杂碎!”火龙道人晓得便是求饶这个摆明了要挣红的红脸筑基也断不会放他生路,索性便省些力气,直接大骂一声。 红脸筑基似是无意直面狗急跳墙的火龙道人,轻轻一抹,腰间的灵兽袋中现出来一头足有两丈多高的巨熊,猛地一跃,便落到了火龙道人的飞舟的甲板之上。 红脸筑基在人人都要豢养灵兽的真灵门中是个异类,他并无做兽师的天赋,却也得证筑基。 不过虽然他的御兽早造诣在一众同门之中是垫底的状态,但落在火龙道人甲板上的这头巨熊却也不简单,已是一阶上品巅峰的灵兽,对于此时的火龙道人而言,亦是个强劲的对手。 只战不数合,火龙道人便在这自己飞舟的甲板上头,被这巨熊撵得十分狼狈。 “蠢畜生!”眼见自己的飞舟被巨熊拆的满目疮痍,火龙道人闪过飞来的残木碎屑,恶声吼道。“当真是虎落平阳,待老夫伤好了,定将你这蠢物的四只爪子剁下来,一一焖了吃!” 红脸筑基的巨熊听不懂这些,仍旧张着巨口流着涎水,跃过残破不堪的飞舟甲板,朝着火龙道人猛冲过来。 火龙道人当年最不怕的便是这不习术法,只凭蛮力的妖兽了,只用法目一扫,便能轻易地从这些蠢物的身上找出不少破绽来一击致命。 可他现在却只得持着玄印六木盾苦苦抵挡,倒不是他没有底牌了,而是真正的正主那位红脸筑基还立在上空虎视眈眈呢。 若把底牌用在这蠢笨的畜生身上,怕才是真遂了红脸筑基的意了。 巨熊见着火龙道人无有还手之力,骨子里头的残暴溢了出来,爪牙齐上,将火龙道人的护身法器挠得遍体鳞伤。 红脸筑基看得也大为满意,正待他想着要不要趁势直接出手将火龙道人了账之时,两道金光朝着巨熊激射过来。 “好胆,居然还敢掉头回来救人!”红脸筑基又惊又怒,心头想着这些人多半又是在玩什么情深义重的老套戏码。可有他在此,又哪能容一个练气小辈伤到了自己的灵兽呢?! 红脸筑基脚下的荷叶法器飞速转了起来,叶盖叶柄各自分开,拦在巨熊身后,将两道金光分别挡下。 巨响过后,金气散去,红脸筑基这柄极品法器亦不重回脚下,叶盖化盾、叶柄做剑。 法器方一入手,红脸筑基便觉一股浓烈焰气充斥四周,紧接着周遭便有一道炎气剑网扑面而来。 叶盖盾牌被划出数道深痕,震得红脸筑基都是眉头一皱。 剑网过后,又是数道炎气剑光斩来,红脸筑基有些惊愕的发现,受伤之后的自己,面对对面那个年岁很轻的剑修,似是难成碾压之势了。 这使得他开始有些焦急起来,若是火龙道人与其联手,这胜负怕是难分。 想到此处,红脸筑基居然祭出了一张二阶剑符,符箓自燃,一柄凌冽的青色剑影,朝着蒋青猛刺过来。 蒋青自看得出这剑符不是凡品,他倒也不惧,十数张极品金盾符祭出,护在身前。 青色剑影初时面对金盾符便如砍瓜切菜一般,层层击破,到了最后却已成了强弩之末,被蒋青持剑一顶,轻松格开。 红脸筑基倒也未想过一张剑符便能将蒋青解决了,他只是趁此机会,游走到了火龙道人的背后。 那练气剑修虽然棘手,可在红脸筑基的眼里头,还是火龙道人这名筑基更令人忌惮。 “再不用便真要死了!”火龙道人察觉得到杀气逼近,所以明明知道康大掌门此时正待他与红脸筑基拼个鱼死网破再捡便宜,可他暗藏的底牌却不得不用了。 “啊!”火龙道人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或者说红脸筑基的动作非常人可及的快。 又是三张剑符,火龙道人的玄印六木盾被割成六块木牌,他的底牌还未掏出来,便被当面的巨熊咬穿了脑袋,发出一声惨嚎。 这声惨嚎一出,红脸筑基叶柄飞剑向前一刺,要将火龙道人的心室扎穿,却又被蒋青持剑拦下,康大掌门趁着巨熊凶性大发之际,也再发一眸,直打在巨熊宽大的后背之上,炸得这畜生凶性大发,又将嘴上的力道加了一分。 火龙道人陷在熊口之中,胡乱地挣扎了一阵,康大宝只觉他的气息越来越弱,看得有些焦急。 说来实在讽刺,火龙道人先是差点害了康大掌门的性命;再些年又同殿为臣;随后来到这小吴山甲字戌号山头,并肩作战;刚才把窗户纸捅破后,二人又生死搏杀;最后到了这时候,康大宝居然还要来救他性命。 这一饮一啄,还真有命数不成? 顾不得感慨这些,康大宝的忍住胸口传来的剧痛,把打神锁挥得好似银龙,刚猛的锁头朝着巨熊的脑袋狠狠砸下。 这畜生受了这等伤势,居然只是闷哼了一声,有些眩晕之态,连头骨也只凹下去了一点儿,这坚硬程度,不下于寻常上品防御法器了。 见着蒋青那边暂时无碍,康大掌门也发了狠,再狠狠砸了一通。 他那最开始的一记倒也不是全无作用,似是将这蠢物砸得更傻了,连闪避都不晓得,只咬着火龙道人的头颅脖颈一刻不放。 康大掌门都能看见火龙道人的脑子从巨熊的口里头漏了出来,便晓得这定是活不成了。 想到又失了一援手,康大宝瞬间焦急起来,最后总算将这巨熊脑骨开开,黄白溅了一地,当场了账。 另一边,蒋青则与红脸筑基相战正酣。 前者剑法巧妙,锐气十足;后者法力雄厚,老脸毒辣。 一时之间,蒋青倒是与一个残血筑基杀得难舍难分。 可红脸筑基终归多活了百来年,又怎能无些压箱底的本事。叶盖盾牌倏地脱手飞出,似一面飞轮一般,就要从蒋青脖颈割入,将其分成两截。 蒋青险险闪过,见到红脸筑基面前已无了遮拦,当机立断,飞剑盘旋转向,朝着红脸筑基猛然刺去。 红脸筑基倒也不慌,双手掩在袖中,手决同时一变。 叶柄飞剑上头析出一片绿油油的灵液,蒋青飞剑斩来,居然被这灵液粘连住了。 蒋青大惊之下,连催术法,饶是叶柄飞剑已被七曜斩心剑的炎气灼成黑色,七曜斩心剑却还是被黏在了上头,取不下来。 红脸筑基突地有些得意,哈哈一笑。开战这么久,仿似还是头回令得蒋青吃瘪! “没了飞剑的剑修有甚可怕的?!”红脸筑基骤然兴奋起来,又祭出兽骨棒,当意图砸碎蒋青的脑袋。 可他却未得逞,一股熟悉的劲风袭来,令他左臂上的伤口又痛了起来。 想也不想,当即闪身! 一道银光飞羽从红脸筑基身前一丈掠过,擦得他足下长衫裂开了一道口子。 康大掌门见此情形有些懊丧,这平戎县武库里头的射星弩果然是残次废品,居然偏得如此之远! 而就在红脸筑基庆幸劫后余生之时,一把洁白如玉的飞剑袭斩过来,将他手中的叶盖盾牌一击击破。 强劲的剑气尤不停歇,在红脸筑基的胸膛,划出了一道可怖的伤痕。 “灵器飞剑!?”红脸筑基惊得失声,一为此物珍贵,就是寻常小派的筑基,也未必置办得起;二为蒋青居然能御使灵器,大惊失色。 须知,修士手中的护道之器首重适宜合用,并非品阶越高越好。 寻常的练气修士便是手握灵器,效用也远不如伪灵器、极品法器来得好。 能够在练气阶段就将灵器御使纯熟的,在练气小修中都算是极为出挑的人物了。 例如那铁指挥的族侄铁西水便是如此,筑基之前,便凭着一件灵器级别的翻天印在云角州内很闯出了些名声。 红脸筑基之前倒未曾想过,自己今天出门也能遇上一位。 以有心算无心,红脸筑基伤势加重,蒋青却气势如虹。 白露剑作为南安伯赠给康大掌门的新婚礼物,果然不是凡品,杀得红脸筑基脸色又紫,几无喘息之机! “放我性命,真灵门定有厚报!” “你这小辈,做事留一线,结好善缘,未来我两未必不是同道之友!” “储物袋在此尽取,只留我性命便可!” 红脸筑基苦苦哀求,蒋青苦苦相逼,只一道绚烂的剑光斩开红脸筑基赖以挣扎的法器兽骨棒,后者深紫色的脸庞上瞬时闪过一丝癫狂。 “呀呀呀,都死吧!”红脸筑基身上射出了一枚赤金色的雷丸,这可不是练气修士都能淘换来的天雷子可比的。 这是红脸筑基的师父早年从一处假丹洞府中寻到的庚金神雷。 其师父只用了三枚,就曾暗算过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炸得后者尸骨无存。 红脸筑基在其师父故去后,只分得了一枚,却也一直留存手中,视若珍宝,可蒋青咄咄逼人,已无活路,这好东西自不可能留下来的。 “死吧死吧!”红脸筑基的伤口遭了剑气侵袭,此时已从前胸蔓延至后背,整个人几要分做两截,既然活不成了,自然要拉人垫背! “轰隆隆。”康大掌门从未听过如此震耳的响雷,天雷子与其相比,自是云泥之别。 只见雷火散尽,一柄洁白如玉的飞剑带着点烟火气,刺入大地。 身处爆炸中心,一心求死的红脸筑基已经飞落得到处都是。捂着伤的康大宝此时眼中满是恐惧与慌乱,他从一片片的红脸筑基身上踩过,连看都不看,只四处寻找着蒋青的踪迹。 “小三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康大掌门终于从冒着火星的焦土中将蒋青刨了出来。 此时他的胖脸上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泪来,似是被眼前的场景抽出了脊梁,整个人只觉从所未有的无力。 “小三子!!” 感谢妙明清贞瑶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zdeli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30703225137813、书友20221130190838571、飞似梦d、陆铼、真想、说书人与梦、书友20190627081112356、陌陌刀霍霍、骑着彩虹放风筝、书友20190728233927000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23章 棋子落泪 第223章 棋子落泪 “伯爷既已将云角州荡浊涤清,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让解意道友,先回山门看看?” 两仪宗掌门栗云上修盘坐在一团白云上头,身前是一张放满了茶具的黑玉矮几。此时他朝着匡琉亭说话,语气亲热,却全无一派之主该有的气派。 “解意上修明明在州廷中替匡某处理些冗杂俗务,为国尽忠,乐在其中,不愿回去。栗云上修若是怕他弘益门的弟子记挂,我这便着霍.州中传信一封便是。” 听了栗云的话,对坐的匡琉亭却轻轻摇头,语气虽无异样,但话里头却夹枪带棒,听得前者怒火中烧。 “呵,这匡家人当真如师父当年所说一般,全族上下皆无一个好人。便是都杀了挨个放血,也无一个是冤枉的。” 栗云心中冷哼一声,生气的同时,看向匡琉亭的心头却也有些忌惮。 他结丹的年头也只与弘益门太上长老解意相仿,功法、丹品也未见得能胜得过后者许多。 解意被匡琉亭擒回州廷,其中肯定有其大意轻敌的缘故,但匡琉亭这位宗室贵胄的实力却也当真可怖。 现只一小小的筑基真修,便能生擒正丹上修,那将来结丹之后,怎还了得?! “无怪听说上头这许多真人都看好他,说他必结上品金丹,若真如此,便是成就元婴真人,也是指日可待。” 栗云上修越想越深,如今这仙朝宗室本就暗弱,若能再出一位元婴,对于其的意义不言而喻。 按说匡琉亭这等能成元婴的宝贝疙瘩,当是锁在门内,不好由外人晓得最好。 当居于京畿腹心之地安心修行,待到结婴过后,再出来大杀四方才对。 可今上与朝堂上的那些王公们,怎舍得把他扔到云角州这么个苦哈哈的穷地方呢? 栗云上修思索片刻,仍是猜不出大人物们是作何想的。 上头那些元婴真人们各个享寿千岁,心里头的那些弯弯绕与开阔的眼界,自不是他一小小金丹可以揣度出来的。 现目前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要先让匡琉亭将解意上修放回去才行。 挨着云角州的定州也非一团和气。弘益门是经年的金丹大派,又向来与两仪宗交好,其门下弟子因此也一贯跋扈。 现在弘益门却被匡琉亭灭了威风,门内陡然没了解意这位当家老祖,时间一长,左近的其他金丹势力,不起些别样心思才怪呢。 弘益门与两仪宗毕竟师出一门、同气连枝,两仪宗自不会坐视弘益门遭了其他金丹势力的侵吞。 但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想要做成此事,两仪宗又得在这事上头消耗不少人手精力。栗云上修既身为两仪宗本届掌门,自是不会想陷入那个泥潭里头浪费资粮的。 “伯爷说说吧,还要什么条件,解意道友才能回宗一趟?” 栗云上修他本是个不喜庶务的性子。 可自担任了掌门这些年来,轻易入手了大笔的修行资粮过后,尝到了做掌门的一大口甜头,他才晓得为什么曾经的那些宗门长辈,为什么总要为谁做这掌门翻脸。 这亮盈盈的灵石还是捏在自己手里头最好,栗云上修并不想卷入与其他金丹势力的厮杀里头。 就连这云角州,栗云上修其实也无多少兴趣。 灵脉破碎、边鄙穷苦,从这些穷棒子的身上也榨不出许多油水出来,近些年,更是连个像样的仙苗都难找出来了。 从头到尾,两仪宗的几个当家金丹其实就没把云角州当回事。 只是这些金丹长老的意见也都是一致。 明明这天下如此之大,仙朝富有四海,哪里不能去?偏偏要屡次来云角州这犄角旮旯抢食吃,这便有些打脸的意思了。 “自己碗里头的肉哪怕是块臭的,也轮不到旁人来夹。” 两仪宗诸长老抱着这种心态,又皆有怨气,加之也还想向摘星楼主表表忠心,这才与匡琉亭的云角州廷弄得如此难堪。 但现在匡琉亭本事高超,连与两仪宗交好的金丹都被他逮了一个,再这么闹下去,对于两仪宗而言也有些得不偿失了。 “金丹不出”,是摘星楼主与南王殿下一道定下的红线。 两仪宗私下鼓动解意出手,本就是犯了忤逆真人的大忌。 别的不说,只要南王在给摘星楼主的信中多揶揄几句,后者自觉自己的脸皮有一分损伤,这两仪宗也要担着莫大的罪过。 可事已至此,山南道中,金丹之下,又能挑得出来几个人可以跟匡琉亭这宗室芝兰相抗的? 两仪宗如今要破此局,又不能以武力相逼,便只有与匡琉亭认真商谈这一条路走了。 认真说来,这云角州本就是摘星楼主他老人家输给南王殿下的,两仪宗的小动作也搞了有些日子了,多少能交待得过去些了。 这时候若两家停歇兵戈,对于双方,似也是都可以接受的。 栗云自己是这般想的,遂也认为匡琉亭也是这般想的。 可匡琉亭却偏不遂他的意,只听他缓缓说道: “匡某还是那句话,解意上修主动留在州廷为国尽忠,并无返回山门之意。栗掌门若是不信,可以去信,也可差遣门人往州廷走一趟,或是亲自去一趟,都无不可。” 栗云听到此处,倒是听得出匡琉亭的意思了,自己若不拿出些实打实的好处,逼不得人家收手。 “此后两仪宗再不插手云角州中之事,”栗云顿了一顿,见到匡琉亭居然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心头暗骂好个桀骜小辈,嘴上却继续说道:“清云盟修士这便撤出小吴山,不,撤出云角州!” “撤?为何要撤?”匡琉亭似是听得有些乏了,取了一壶灵酒自饮起来。 “衮石禄已经带着奴军奔赴小吴山了,这时候我还放这些悖逆恶贼走干什么?先前既不想走,那便都好好留着,留着给小吴山肥肥灵地。待我将来赏出去,也好令人家满意些。” “伯爷,请开价吧,要如何才能放了解道友?”栗云有些怒了,粗声粗气地言道。 “栗掌门,那我可就说了。其一,本伯我只还人,身上只能穿条亵裤回去,其他的一个碎灵子都带不走; 其二,解意回山过后,弘益门要常备十名筑基弟子任云角州廷驱使,其余弟子亦要登记造册。至于解意本人,在半个甲子内也不得出山,安心修行就是,本伯等他来寻我报仇; 其三,云角州叛乱各家其中余孽,本伯要发下海捕文书,两仪宗要全力配合; 其四,这天下二十九道、四百余州府,都是仙朝之土地!两仪宗本就不该插手,再莫要拿这些东西出来当条件!否则,哼,自有你家楼塌了的那天!” “好,”栗云又恢复了金丹上修该有的矜持风度,对于匡琉亭最后那点威胁之言,他毫不在意。 大卫仙朝国势沦落如此,绝非一日之寒。 这天下已然离分崩离析不远了,匡家人若想把这天下收拾干净,除非再出一位太祖试试。 匡琉亭这话吓不得栗云上修,他也不记挂心上,权当这位宗室贵胄是个“铁嘴豆腐脚—能说不能行”的就是。 至于其他三个条件,也不怎么苛刻。 栗云自信便是此刻将这些条件都答应下来,依着两仪宗在左近几州的威名,将来面对云角州廷,自也有转圜的余地。 栗云既替弘益门上下将条件都答应了下来,此时面对匡琉亭便未再多费口舌。 他在身前茶碗里头捞出一片泡开了叶片,稍吹口气,一辆简素的黄叶法器便落在了栗云脚下。此时他也无了要与匡琉亭道别的意思,踏上法器便从云朵上消失不见。匡琉亭盯着栗云离去的方向又饮了一大口酒,目露异彩,却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栗云上修连派出的那位假丹丹主的生死都不关注,至于其他修士危机与否,他便更不会费力多想了。 无数小修士的生死,就在这四尺长短的矮几上头,被大人物三言两语定了下来。 匡琉亭言而有信,栗云上修回宗的第二天,定州弘益门便传出了太上长老解意上修游历归来的消息。 而就在此事发生的同一天,一直被假丹围困的费南応费司马将这位假丹真修击伤,带着残存的数名修士又一举攻破了甲子戌号山头。 这便使得小吴山中的瑞锦门修士们再一次地陷入了孤立无援窘境。 偏偏祸不单行,在费司马脱困的第二天,由衮假司马押来的州廷奴军,便已顿兵在小吴山下了。 “这时候想降了?”费司马看着由小吴山阵中一众筑基亲签的降书,嗤笑一声,揉作一团。 费司马机警得很,那位困住他的假丹相当不俗,凭自己的本事根本伤不得他,可偏偏就是伤到他了。 如此一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匡琉亭与两仪宗形成了默契,后者不大会插手瑞锦门的死活了。 “明日我亲擂战鼓,你带着奴军猛冲!手段要辣一些,他们也被包围了这么.”当晚费司马在酒宴上布置的方略还未说完,小吴山上的大阵中便传来了猛烈的厮杀之声。 正当席中众将都稍稍诧异之际,一个牙兵带着一个破衣烂衫的人走了进来。 “禀二位司马,这厮说阵中起了内讧,一派要降、一派要打。连几位筑基都下场了。” “好!走快些,跟你家老爷说,若能有献阵之功,伯爷那边,我也会为他求得几分面子,将来自有前程。” 费司马用兵持重,得知消息也并未冒进,待阵中两伙人杀到了天亮,州廷的奴军才突进了瑞锦门的大阵。 这事情的发展可要比费司马预想的要顺遂很多。 清云盟在阵中的几个伤势不轻的筑基,很快便被费司马带头一一摁了下去。 由谋逆罪人编成的奴军如今生死由人,自是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杀得已被围困许久,神经疲惫的清云盟修士们节节败退。 如此情形之下,他费司马带队只数天时间便将瑞锦门本阵攻克,这长史不色与其相比,简直是霄壤之别。 又做了些封印宗门大库这类琐事,费司马打了一阵算盘,便觉索然无味了。 “也不知那惫懒货怎么样了?临阵脱逃,好大的胆子,也不知伯爷怪罪与否,总不至于要我也吃个挂落吧?” ——重明宗 “活是能活,道行也能修炼回来,但这条断臂都快被烤熟了,安不上去的。” 被费疏荷请来的二阶丹师与黑履道人轻言一句,后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了躺在玉床上头的蒋青与他的右臂,才与丹师一道走出门外。 “另一个皮都快被烧没了的,我就不再去看了。伤药已给他留足了,不出半载便能好。只是他遭了火脉攻心,这筑基一事.黑履道友交游广阔,若是有认得其他的出色丹师,也可以多问问吧。” 黑履道人将丹师一路送到重明宗的牌楼下头,后者又交待一番,这才离开。 一路上黑履道人一直面无表情,默不作声。转过头在身后紧跟的人群中寻摸了半天,才开口问道:“他人呢?” “师叔,大师兄在祠堂里头。”袁晋涩着嗓子开口,黑履道人甩开众人,独自进了宗门祠堂。 康大宝一身脏污的法衣都还未换下,只呆愣愣地看着韩韵道已经熄灭的魂灯,默不作声。 他还记得这魂灯不便宜,康大掌门当时不舍得给这些初来乍到的外事弟子们这份钱,却又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厚此薄彼,还特意舍近求远,偷偷跑了趟韩城,才购得回来。 只是未想到,这般快便用上了. “韵道刚上山的时候,最怕疼了。这下不晓得,受了.受了多少罪才”康大宝发白的嘴唇颤抖不止,嗫喏了好一阵,才喃喃的念了出来。 “哭了?”黑履道人进门后不看康大宝,也看着一盏盏熄灭的魂灯说道。 “没哭,师父当年便说过,哭是最无用的。”康大宝愣了一阵,讷讷答道。 “你请来的丹师看过了,青哥儿的手没保住。自此道体不全、经络不通、百穴已残、筑基艰难,你怎么想?” “.师叔可知有多难?” “低于百一。” “若小子这里有筑基丹呢?” “不足一成。” “师师叔可见过道体不全筑基成功的?” “听说过,未见过。” “我不想小三子筑基了,也不要光大这门楣了,只要再不打这些恶仗,只要.只要。” “呵。”黑履道人冷笑一声,“还是哭出来吧,脑子里头都是水,说些胡话,昏了头了!” “.”康大宝佝偻的背略微打直了一些,沉默一阵,才低着头缓缓说道: “师叔说得对,我家不出筑基,这类恶仗便绝不了,只会越来越多。小三子性格刚强,我若不准他筑基,他自己纵是没有灵物辅助,也敢背着我去争那百一之机会。可是.可是师叔!我怕呐!” 康大掌门登时恸哭起来,“我是掌门、我是师兄!他们一个个的都我怕呐!” “哭完了就去做该做的事,你是掌门、你是师兄!”黑履道人没有出言安慰,迈出祠堂,任那身后的哭声染得整个重明宗充斥着悲意。 她从前便总是如此,唯望将来再不如此。 感谢简v老哥六千六百六十六点币打赏 感谢书友20220429175526449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她不懂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白苭、随风走天下、汉堡包不包饱、书友2022209153253732、江心岛主、南楼烟水长、kakulukiya、大笨北极熊、沧澜阳天、书友20230323022340674、逆解相思如解意、又是江南道、读者14919666811514626048、君子显昭、转瞬已经年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不好意思最近下班太晚了,所以都更得很晚) (本章完) 第224章 问罪 第224章 问罪 “康掌门,州廷传信,暂停你平戎县尉、重明市尉之职。” 谢柳生看着有些惊愕的康大宝,想起来前些时候在费疏荷面前露怯的遭遇,脸上登时露出些许快意出来。 再勉强将嘴角压下来,正色言道:“邓假尉差谢某带康掌门往重明坊市走一遭,罗恒与衮求寿也会在那处等你。铁指挥差了一队獬豸铁卫过来,要带你们三个罪官回州廷一趟,还请康掌门快些动身,不好误了时辰。” “姓谢的!”储虎儿摔了杯子,裴奕、袁晋面色不善地瞪着谢柳生,贺元禀、段安乐更是直接从位置上走了出来。 “怎么?州廷的令旨,你们重明宗也敢违抗了?”谢柳生虽被吓得有些生怯,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便是黑履道人正坐在康大掌门上首,谢柳生都还是强撑起架子,朝着重明宗众人怒斥一阵。 “咳,好了,我去。”康大宝眼中照旧无有什么神采,此时他胸口的伤势还未好,干咳一声,起身说道。 “好,康掌门总算是明理之人。”谢柳生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又朝着袁晋言道:“袁道友与叶道友的不良帅与主计之职,邓假尉也暂免了,二位无事便不要往坊市去了,免得白走一趟。” “得志猫儿雄过虎,谢道友,今日你倒让我刮目相看了。”袁晋表情不好,阴恻恻地言了一声。 谢柳生听了这话却只是浅浅笑了一阵,根本不惧。 此役州廷大获全胜,不仅一举攻下了小吴山的瑞锦门本阵,还将这云角州内的不稳定势力横扫一空,剐得干干净净。 这番下来,两仪宗在云角州的千年积威,算是被扫落了大半。 坊间甚至还有人传,便是普州三香教、丰州葛家这类与两仪宗为虎作伥做得久了的势力,也都被南安伯着人清扫干净,断绝了他们的道统传承。 州廷如此强势,已经彻底转为邓百川拥趸的谢柳生便自然高兴。毕竟州廷政通人和过后,他这自认为的州廷爪牙,也能跟着水涨船高一些。 他被康大宝带上船的时候,州廷这台灶虽不算冷,但也不热。 这番举动,多少能够体现他乐意为国尽忠的心思。 加之现在邓百川也颇为青睐他,这位可是衮假司马的入室弟子,若是在其手下当差把事情都做好了,将来再外放出去,做个贪官蠹役的,岂不美哉? 康大宝自觉得出眼前这个悖逆小人的心思,但他却也无意与其白费口舌了。 只强打起精神与几个师弟匆匆交待几句,便在门人们担心的目光中,跟着谢柳生走出了重明宗的大门。 黑履道人只一直看着,目送着康大掌门佝偻着身子走出去,也未说话。 “康掌门,得罪了!”谢柳生嘴上说着得罪,实际给康大宝戴上灵枷的动作却很粗蛮。 坚硬锋锐的灵枷边框磨得康大掌门不明显的脖颈血肉模糊,一股强大的灵禁从灵枷上压了下来,使得他体内的法力运转生涩无比。 整个人似是在背着一块磨盘行走,走起路来,艰难无比。 “呵,”康大宝突地觉得好笑,从前都是他给旁的人上灵枷,今日总算轮到自己来尝尝这份滋味儿了,有趣,有趣。 “康掌门省些力气,莫要笑太久,先想想,见到了专管刑名的大人该如何说罢。”谢柳生见不得康大宝开心,故意拿些丧气事来说与他听。 康大宝却无心说话,倒令得谢柳生讨了个没趣。 押着康大掌门刚走出没几步,一个拄着灵木拐杖的老妪便挡到了路中间。 “孙前辈!您老怎么来了?”谢柳生当即赔上笑脸。 照他所想,这康大宝犯了连南安伯都要过问的罪状,费家那边当不会再与他有什么纠葛才对。 说不定前脚康大掌门刚入死监,这费家的和离书便要来了。在这般情况,他倒着实未想过,费疏荷还会派自己的陪嫁嬷嬷过来。 “卸了,”孙嬷嬷面色不好,轻声喝道。 “诶,这就卸了,这就卸!”谢柳生才不傻呢,狐假虎威也得看看对面是谁。 前段时间被孙嬷嬷打死的幻剑盟长老,还在其自家门口挂着呢。都快风干了还没取下来,谢柳生只是坏,又不是傻!才没胆子触孙嬷嬷的霉头。 灵枷打开,康大宝只觉自己背上的大山陡然卸了下去,轻松不少,才抱拳谢道:“多谢嬷嬷了。” “姑爷受委屈了,”孙嬷嬷只是摇摇头,轻声说道:“仆妇却也做不得许多,小姐已经给家中长辈去过信了,明日便启程回去见一见夫人与老夫人,姑爷莫要忧心。” “多谢嬷嬷,也请嬷嬷替我,替我多谢.多谢她。”康大掌门想了想,才出口言道。 “都是仆妇分内之事。”孙嬷嬷并不居功,朝着谢柳生又言道:“一路上好生伺候着,若是我家姑爷回来之后,嘴里头有你半句不好。老身便将你挂在重明坊市的牌楼上头,当街剐了。” “是、是、是,前辈放心!我一定小心伺候着世叔!”谢柳生心头懊悔,嘴上又哪敢言个不字,忙头如捣蒜地答应下来。 “姑爷保重。” “嬷嬷慢走。” 孙嬷嬷又告诫了一番谢柳生,才有些许不放心往青菡院走去,路中却见到一个黑履素衣的持剑道人正在等她。 “黑履道友恭安。” “多谢孙道友了。”黑履道人望着已卸了灵枷,正被谢柳生请上坐骑的康大宝,轻声道谢。 “都是我家小姐的嘱托,老身来前也跟小姐说了,有黑履道友坐镇,也定不会让姑爷受多大的委屈。”孙嬷嬷淡淡笑道。 “我不成,我若出面,怕是忍不住要将下头那杀才一剑砍了。到那时就真要弄巧成拙了,那匡琉亭不是个气量大的,若闻知此事,宝哥儿免不了要多受些苦头。” 黑履道人面有愁容,轻声叹道。 “黑履道友想得周全,”孙嬷嬷赞了一声,心道无愧外界都说康大宝是你的野儿子,不然寻常一个晚辈罢了,又何须如此上心。 “某还有一言想问孙道友,” “道友请讲。” “先前道友所说,费家淑女想要回家求请家中长辈,为这不成器的开脱几句。这话到底是孙道友在做宽慰,还是当真如此,还请道友明言。” “黑履道友这是从何说起?老身可做不得小姐的主,她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老身又怎敢轻言呢?”孙嬷嬷摇头讲说,面对黑履道人,语气中破天荒地有了一丝责问。 “好,我信道友!”黑履道人认真听完,紧接着又认真言道:“那便劳孙道友回院之后转告疏荷,自此之后,她这媳妇,黑履便认下了。” 说完这些,黑履道人便不再与孙嬷嬷再言,作揖道别,跟着康大宝与谢柳生二人往重明坊市行去。 谢柳生的坐骑是前些日子康大掌门与邓百川一道定下来的金喙雁,这类灵禽斗法、速度都是平常,却胜在行得颇为稳当。 康大宝这一路上没有受到什么颠簸,待行到了重明坊市门外头的时候,脖颈上的伤口都已结痂了。 谢柳生则累得有些脱力,如今的康大掌门可不似从前的面团性子,驾着金喙雁一路都未停过,谢柳生不敢停也不敢劝,被折腾得有些狼狈。 “康掌门辛苦了。”邓百川笑吟吟地迎了上来,语气中也不带奚落嘲讽,与谢柳生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截然不同。 邓百川见康大宝是坐着灵禽来的,倒是对谢柳生颇为满意。 “这厮还有点脑子,不似刚才那个将衮求寿锁拿过来的蠢材!他怎都不想想,那是家师衮假司马的亲近族侄,弄得这般难堪,将来可如何相处?!” 邓百川拉着康大宝的手,露出副颇为亲热的表情,将其带到一处装潢豪奢的酒楼上头。 康大宝被邓百川引进厢房过后,才发现原来衮求寿也已在此,此时他的样子颇为狼狈,整个人身上都未见几块好皮,显是已遭过不少苦楚。 “贤兄无恙,真是大幸!”吹了一路冷风,康大掌门的情绪虽然依然低落,但打起精神,正常的与人交际,却已经不成问题了。 “贤弟,唉.”衮求寿语带哭腔,几句话都未说完,便已委屈得带起哭腔。康大掌门见此情形,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答。 衮求寿临阵脱逃,使得阵线全溃,固然是个废物不假。“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话用在他的身上也再贴切不过。 可面对两个筑基带领的清云盟数百修士,就算是他真誓死不退,其结果多半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人现在都是戴罪之身,境遇相同、同病相怜之下,康大掌门也无心情与衮求寿论个对错。 与如丧考妣的康大宝不同,此时进来的邓百川却是满脸春风。 便是从康大掌门口中得知了州廷派来常驻重明坊市的火龙道人殁于阵中,都未影响到邓百川的心情。 为了招待康大宝二人,邓百川布置了一大桌子珍馐灵肴,席间推杯换盏谈笑自若,毫无异色,对着两个罪官照旧亲热,甚至比起康大掌门没获罪的时候,都还要热络。 康大宝有些摸不着头脑,衮求寿一通哭过之后,倒是来了精神,饮酒吃菜不提,吃到一半,还拍手让邓百川叫了两个女乐进来。 “嗨,老弟可不晓得,我才被你带着的乡兵裹回到平戎县衙,都来不及歇息。便有家老带着族叔的传信寻到我了,当着衙门口的一众仙凡,用软犀鞭子毫不留手地狠抽了三十鞭子,还不让人与我施药,为兄苦啊!” 衮求寿也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只几壶灵酒下肚,便有些微醺起来,眼睛通红,嘴也把不住门了。 “哈哈,家师也是一片苦心,若不给贤兄添点颜色,伯爷那边若是过问起来,也不好交待。此役全线大胜,就是甲字戌号山头稍有小败,那也是怪在清云盟那群逆贼狡诈,怪不得二位贤兄的!” 邓百川又给衮求寿斟满酒杯,他自小便拜入衮假司马门下,与衮求寿已有了多年的交情,相熟得很。 “这是当然。”衮求寿理所当然地一点头,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满不在乎的与怀中的女子调笑起来。 与女乐嘴对嘴地饮了杯酒,衮求寿又一脸轻松地言道: “这么一场小败算得什么?伯爷如此英明,不会做那自断臂膀的蠢事的。这些年禁军在京畿一带都输了多少场了,大型灵石矿都丢了十来座了,也没见追责被砍的人里头有几个不是泥脚汉的。” “原来这厮之前痛哭不是因了担忧性命问责,是因了身上痛?”邓百川与衮求寿这两个京畿老乡说话,康大掌门插不上嘴。 不过听得他们将去州廷这件事了得如此轻松,心头也安心了不少。听衮求寿话中的意思,此次往州廷一行,多半也只是走个过场,再把身上的官皮扒下来便可以了。 若真如此,倒还真遂了康大掌门的意,这芝麻官他也当腻味了,灵石没捞到过几颗,血却都快流干了,不当才好呢! 为小三寻找弥补根基的灵物、提升个人修为、教导弟子门人、将寒鸦山平戎县段的四家灵地梳理整合、重新将重明小楼开起来 康大宝着急要做的事情不要太多,若真能挣脱枷锁,得个轻松之身,自然算是好事。 三人饮罢,结伴走出坊市。 此时坊市门口摆着一个死状凄惨的坊市巡丁,康大宝听得到别人交谈,晓得了此人正是一板一眼将衮求寿锁拿过来那位。 坊市是开门做买卖的地方,平常时候就算是打杀了做错事的巡丁,也断不会摆在门口这么显眼的地方。 邓百川如此做,出于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衮求寿目中露出一丝快意,而谢柳生却是被吓得冷汗淋漓。不想那孙嬷嬷的一番告诫,竟救了他一条狗命! 谢柳生后怕不已,看向康大掌门的情绪有些复杂。 自己这草芥一般的人物,是看不清形势呐。人家都没有失势呢,自己就落井下石,异日康大宝若是卷土重来了,那 似谢柳生一般醒悟过来的人终是少数,坊市里外此时有不少人聚集在此,一个胸重屁股翘的丰腴女修尤为显眼。 听说这康大宝都要被押解入狱了,她便特意舍了生意不做,来此处看这桩热闹。 见到康大宝的目光投了过来,女修啐口唾沫,心头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姑奶奶当年自荐枕席,你这厮还拿乔看不上!却与霍家那小浪蹄子搅在一起! 呸!本就是个卖货郎的贱命,还当真以为自己翻身做了老爷呢!香肉都不晓得吃,去死牢里头吃牢饭吧。” 康大掌门倒不晓得这女修心头对自己存了这般大的怨气,抵着脑袋跟着衮求寿掠过本该是罪臣乘坐的囚车,一道上了架豪华的兽车。 本该三人同乘的囚车此时只有一个眼神涣散的男子独自在里头,有些寂寥。 饶是当年与罗恒共事之时相处得很不痛快,可见到对方如今这副模样,康大宝仍免不了有些唏嘘。 心知这罗恒便是衮求寿与邓百川交谈时所说的“没有跟脚出身的泥脚汉”,三人同行,真正要掉脑袋的多半也只有他一个。 康大掌门做不出“失火唱山歌”的事情,倒是因了罗恒的境遇,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凄凉感来。 兽车上没了女乐、灵酒,衮求寿的谈兴也不怎么浓了。 他对康大掌门心头其实都有些气,本以为后者被云角州众修吹得震天响,用兵的本事当真有多强,自己还好跟着混个功劳呢。 结果嘛,也就那样,与自己一样,都要靠着家势才保得下来性命。 康大宝见衮求寿这副做派,倒是也未主动开口相谈。 他这辈子其实最不好做那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情,当游商的时候碍于生计,倒是无法。只是此刻康大掌门身上都担着这般重的官司了,就真没心情去攀附身边的这位衙内了。 二人一路无话,拉车的灵兽一路踩着云朵行到了宣威城。 定南牛家曾统治这座大邑数百年,可如今这座大邑却已寻找不到他家的半点影子。 临近宣威城,康大宝与衮求寿便被安排下了豪华兽车,上了囚车与罗恒作伴。 行到了城中刑曹所在,邓百川便进不去了,乘车而返,临了还托衮求寿向衮假司马问安,衮求寿自是满口答应。 二人语气中不带半点担忧,明明来的是这刑狱之所,心情却当真如郊游踏青一般惬意轻松。 州廷的刑曹掾照旧是跟衮求寿交情不浅的长辈,见了康大宝这个费家嫡婿,同样语气亲切。 只差人先将罗恒带上去受审,便亲手给康、衮二人倒起了灵茶。 不到盏茶工夫,有小吏便来禀告,罗恒将甲字戌号失阵之罪尽都认下,只是伤势太重,当庭便暴毙了。 三人都心知结果,面色正常,刑曹掾笑嘻嘻地说道:“二位贤侄谁想先上堂呢?” 衮求寿此时当先站了出来,“小侄先去吧,出来久了,也好早些回家。” “嗯嗯,贤侄放心,走个过场便好。”刑曹掾胖脸上满是笑意,还约了衮求寿明日过府饮乐。 衮求寿走后,康大掌门独自与刑曹掾这位筑基真修相处,颇有些忐忑不安。 后者暗道这小地方出身的人果然养不出那份泰然自若、处变不惊的贵气,面上却仍旧笑容和煦,招呼康大宝品茗谈话。 这次衮求寿去了许久,二人都不见他回来。 此时不止康大宝心头发慌,连刑曹掾都觉有些不对了,正待要唤人来问,却见刚才那小吏已经一脸慌色地奔了过来。 “孟公!孟公!大事不好!衮关丞被当堂斩了!” (今天感谢的部分id没写全是因为“作家的话”有字数限制,不过也真是受宠若惊,头回收到这么多老哥投票,谢谢大家!括号内字数仍然不算钱的,大家请放心!) 感谢书友20190609103851549老哥的五百点币 感谢冤家说好话老哥的八张月票 感谢布甲帝威龙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90213131126054老哥的五张月票 感谢lkf2016、书友20220513205620865、书友20220916181435670、书友尾号758417、书友尾号751652、挚爱lyx、书友尾号013513、书友尾号926348、这是个好名字zz、往事随风1994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突然跑地图、书友尾号907792、书友尾号844432、myth牧云、书友尾号609673、冰淼熔焱、书友尾号112356、杯盏长生水、书友尾号649534、景鲤跃龙门、书友尾号128185、不解好看书、liuhsf轩、羽林少郎、哈哈哈哈哈、照死看书、书友尾号744022、秋天桂香、蔻芤、沧澜阳天、书友尾号350583、wzhhhhh、书友尾号551116、张酒、逐利居士、书友尾号851549、书友尾号821808、书友尾号626646、书友尾号426302、落叶随风、星空、春暖开乐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25章 上堂 第225章 上堂 小吏慌得有些语无伦次,孟刑曹掾吼了一通,又打了张清灵符上去,也未将其骂醒过来。 孟刑曹掾此时面色难看极了,他与衮石禄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交情,替同僚的后辈子侄脱罪这件事情放在别人那里,自是件难事。 可放在他主管一州刑名孟刑曹掾的眼里头,这也不过是件针尖大小的事情。从前都做过多少回了,轻车熟路、向来圆满,怎么偏偏此次出了差错呢?! “这这见了衮兄该如何说才好!”孟刑曹掾感慨一声,再朝着小吏愠怒言道:“刚刚主审的不是温公吗?他就算仗着自己是伯爷从帝京大理寺带来的老人,也不该不给我这点面子吧!” 小吏期期艾艾了半天讲不出来,孟刑曹掾气得起身,先与康大宝宽慰一番,才温声言道:“贤侄放心,我去寻他算账,定不会让你再有闪失!” 康大宝讷讷应下,这桩变故使得他方才抱有的侥幸荡然无存,心头没有轻松半分,听了孟刑曹掾的话,也只公式化地言了几句谢辞。 孟刑曹掾还未走,便见到了衮假司马走来。后者此时脸上正横着一条淌血的口子,看上去有些骇人。 “衮兄,”孟刑曹掾刚开口就被衮假司马抱拳止住,后者面带歉意,出声叹道:“孟老弟,此次是为兄连累你了,将来定有补偿。” “什什么意思?”孟刑曹掾眼神一变,隐有些恐慌之色。 “伯爷来了.”衮假司马涩声言道,“这会儿堂上由他亲审,本来一切如故,我家那混账东西都快被放了。伯爷却突然出来了,问明过后当堂便斩,温公也被摘了官衔,说是要流去凉西戍边。” “这这.那.我”这下便轮到孟刑曹掾支支吾吾了,主审的温判只是一个犯了个胁从之罪都流了,那自己跟衮假司马这狼狈为奸的,不得. 康大掌门听得清楚,这下保住脑袋的机会可就更渺茫了。 葫芦是能救命不假,可也只能保一次命,那堂上那么多筑基呢? 又能带走几个?便是连匡琉亭一道带走又如何,只要杀不绝仙朝宗室,那康大掌门的重明宗灭门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康大宝想得清楚,是以来前都未将葫芦带过来,与一应好东西都藏在掌门密室头去了。 那处地方袁晋现在也大概晓得,康大掌门想着自己若是回不去了,凭着留下来的这份底蕴,让袁晋厚着脸皮与自己立个中兴之祖的牌子,应该勉强也当得起的。 “伯爷传我带你二人现在上堂,”衮假司马又叹了一声,再朝着康大宝言道:“上去之后谨言慎行,我与司马也唉,看命就是了。” “多谢衮司马。”康大宝听了此言,似是比身侧的孟刑曹掾还要镇定许多,倒令得衮假司马高看了一眼。 三人神色各异,一道进了明亮肃穆的公堂之上。 此时堂下正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绿袍官员,从衮假司马与孟刑曹掾的表情不难看出,这应该是他们之前所说的,那位主审此案的温判官了。 匡琉亭坐在正堂上手,看起来又与从前不一样了。 康大掌门见过这位南安伯三次,第一次是他与费疏荷成婚当日,这位伯爷面善亲近,还赠了一柄二阶飞剑,真如个亲近长辈; 第二次是他与黑履道人返程途中,匡琉亭虽是为了黑履道人而来,但面对着康大宝,照旧亲热和善; 第三次便是今日了,南安伯坐在主座之上,凛若冰霜、笑比河清。 正座下头还有两个位置,本来坐的都是温判官的副手,自匡琉亭来了过后,便尽都打发赶下去了。 费南応占了一个,而还空着的那个位置,按康大宝所想,应该是衮假司马挨鞭子之前坐着的。 堂外还立着十数个州廷高官,大多都是筑基修为。长史不色、典军秦苏弗都赫然在列,看着康大宝被押入大堂面色各异。 “孟轩,你这刑曹掾做了这般久,到底放脱了多少有罪之人,又构陷了多少有功之臣?”匡琉亭并无意在堂下的两人身上费许多时间,开门见山,就是一通训斥。 “伯爷!伯爷!孟轩认罪!孟轩认罪!下吏万死!万死!”孟轩先“扑通”一声大礼拜道,这才敢出言解释:“伯爷,下吏失职,庸碌得分不出好人歹人!愿自辞官职,再去凉西边境为国效力!” “哼,你倒是好盘算!”匡琉亭冷哼一声,怒地猛拍公案,吓得还愣愣站着的康大掌门也猛地一下跪了下去。 康大宝自听得出孟轩是在诡辩,匡琉亭明明是说他枉法,他却辩成了自己失职。 二者所造成的结果未必有多大区别,可性质却截然不同,前者蓄意、后者无心。加之孟轩又主动提出要为国尽忠,这便是真搔到了这位南安伯的痒处了。 州廷中人谁不知道,匡琉亭最喜欢的便是忠臣了,哪怕明知道是装出来的忠臣,伯爷照样喜欢。 “无愧是惯帮人脱罪的老刑名了,这孟轩当真有些本事。”康大掌门心头感慨起来。 他也看得出来,匡琉亭是头顺毛驴,拍桌子的时候语气虽不好,但却怒意却已消了不少了。 连康大宝这外人都看得出来,费司马作为南安伯的亲信,自然晓得这时候走出来给匡琉亭个台阶下。 只见他迈到堂前恭敬行礼,朗声言道:“伯爷容禀,下吏知孟轩此僚罪不容诛,可外敌当前,值此用人之际,还是留他在门下听用,更于国有益。 孟轩虽然庸碌,可自乾丰三百六十七年起,便参军报国。先入赤云卫于凉西御妖,再于海北随平波侯剿匪。帐中存有筑基海贼头颅三颗、二阶妖兽尸身六具,练气斩获数不胜数。 下吏之所以在这时候提这蠹役的薄功,不是要给这厮开脱,实是不想令仙朝白白损了一沙场锐卒,倒不如让他死在御妖的战场上。既显伯爷仁慈宽厚,也好让这厮有始有终。” “革去孟轩一应官职,暂代署理刑曹一职。罚俸灵石十万,十日之内,交到户曹处,不得拖沓。” “伯爷宽仁!”孟轩当即感激得涕泗横流,顶礼参拜。 “伯爷英明!”费司马在内的堂下属官尽都齐声唱道。 “滚下去罢,”匡琉亭面色仍不见好,将孟轩吼下去过后,便朝着康大宝看过来,却不开口问他,指着身旁一个头带草色幞头的老修轻喝一声:“去!验伤。” “诺,”老修不敢怠慢,提着家伙什一路小跑着来到康大掌门面前。 康大宝这个土包子还以为要被当堂扒个精光呢,谁料人家只拿着一面铜镜散出灵光来照了照,便将康大掌门全身上下看得清清楚楚。 “如何了?”老修才拿着铜镜认真照了不过数息时间,上首的匡琉亭便已经不耐地问了起来。 “禀伯爷,此人身披数创,前后里外都有、轻重不一。其中有几处伤得不算轻,多少坏了根基,若没有丹药调理,十数年都养不回来。”老修恭敬回道。 “哦?”匡琉亭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康大宝,又朝着费南応看去,后者面色坦然,未见有一分心虚的模样。 此役战局牵扯甚广,匡琉亭自做不到事无巨细都了如指掌,下面有功的属吏说什么,他一般也就会信什么。 只是甲字戌号山头是州廷此役为数不多的失阵之处,他便心血来潮地带着州廷属官到刑曹来看看审理罪官的经过。衮求寿一身是伤不假,却只涉及皮肉,又全是被软鞭抽出来的新伤,匡琉亭一眼就看得出来其中猫腻。 当场夺了温判位置,只随口一番恫吓之后,衮求寿便扛不住威压,将自己失阵而逃的事情全盘托出了。 匡琉亭勃然大怒,不仅将衮求寿当堂斩了,连向来被他信重的衮石禄也因为包庇族侄一事,被他赏了一鞭子打在脸上。 他对康大宝自是还有印象的,毕竟是他推出来做马骨的,这次又被他点做旗杆,本是图着他要么满门忠烈、要么再立新功的。 可却没想到,康大宝居然带着门人失阵而逃了。 匡琉亭闻听此言自然心头有气,本以为费南応这个嫡亲的侄女婿也与那衮求寿是一丘之貉,倒未想过,事情经过似是非他所想的一般。 “仔细的讲,从你带着乡兵往小吴山集结开始,到怎么失阵而逃,不要漏了一处,都细细讲了。”南安伯脸色变得和善了不少。 费南応也给康大宝使个眼色,要他抓紧这个活命的机会。 “回伯爷的话,罪臣自接了伯爷诏令过后,带着几乎全数门人从宗门往平戎县衙处集”康大掌门自不敢有丝毫怠慢,将此役经过刨除与火龙道人恶斗那段都细致讲了。 堂内此时寂静无比,只有康大掌门稍显粗砺的声音回荡。 匡琉亭从听到宋晖、董柳儿身死之时表情便不见好,待听到清云盟筑基攻阵,被康大掌门弩矢所伤,眉头才稍稍舒展。 再之后,清云盟两名筑基被重明宗门人与火龙道人合力阵斩,眉宇间已有喜色。 又听到重明宗弟子死伤大半,再不能战,不得已才逃回宗门,匡琉亭面有不豫之色。 随即抬手止住了隐有哭腔的康大掌门发言,转头看向最先谏言让重明宗全宗应募征伐的僚佐,厉声问道:“本伯什么时候说过,要征发他家十一二岁的娃娃也跟着上阵的?” 那佐官持着笏板从人群中站出来,听了匡琉亭的斥责,面有难色:“下吏只是觉得,如此更显忠义。” “王八蛋!忠义!忠义!你既如此忠义,怎么不让你家的儿孙跟着重明宗的娃娃一道上阵去?!”匡琉亭怒意不减,虎形镇纸猛地掷出,砸在那佐官头上,鲜血横流。 一众属吏尽都吓得噤若寒蝉,那被砸的佐官更是骇得连头上的伤口都不敢去捂,任鲜血淌在这洁净的大堂之内。 匡琉亭砸了一个还不解气,又点出一人来,愠声怒道:“不色,你出来!” “下吏在!”不色心头叫苦,脚下却不敢不动,挤出人群,立在堂下。 “衮石禄远在后方平叛,都晓得派火龙道人支援甲字戌号,你就在小吴山阵下,却不晓得么?”匡琉亭厉声再问。 不色心知这会儿自不能拿出什么兼顾大局之类的话来答。 虽然他当时也确实斗不过清云盟联军,分不得兵了,但这会儿的匡琉亭想必也听不得这些了,便只好闷声应道:“却是下吏指挥不力,恳请伯爷降罪!” “降罪!降罪!旬日前州廷论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跳出来认罪呢?!” 匡琉亭没好气地将不色再喝退回去,再将目光从州廷一众属官面前一一扫过,觉得没有要再骂的了,才又看着康大宝言道: “不色给你下得军令是死战不退,两个筑基就把你吓跑了,没出息的东西,将来还如何担得大任!?” “是,罪臣失职,辜负仙朝栽.”康大掌门很是光棍的再叩首拜道。 “哼,你当然是个罪臣!为国尽忠,当是本分!宰了清云盟两个筑基过后,怎就未想过召集人手,再将甲字戌号夺回来呢?!” 匡琉亭说完此言,语气中已无了多少怪罪之意,只是其中言辞照旧令人生厌,听得在场不少州廷属吏都心头发凉。 康大宝不能答,埋着脑袋不敢抬起来。 “呵,本伯知道,你不想为仙朝赴死,”匡琉亭轻轻一叹,又朝向堂内众属吏,沉声念道:“便是他们,面上一个个冠冕堂皇的,其实心里头也不想为仙朝赴死。” “下吏有罪!” “伯爷息怒!” 二位司马当先下拜,后头的州廷属吏动作亦不慢,跟着跪下。 “本伯又怎么能怪你们呢?庙堂上的王公贵戚、台阁重臣,又有几个愿意与国同休呢?”匡琉亭这话说得太重,似是一块巨石坠地,震得在场众人都不敢言了。 “康大宝,抬起头来。”匡琉亭不再理堂下一众属吏了,轻声喊道。 康大宝应声抬头,面上已是满头大汗。 只见匡琉亭面上怒气已消,朝着康大宝温声言道:“你有罪,罪不小;亦有功,功更大。按说这功是功,过是过,二者本不该相抵。 可你失阵前后都在为州廷效死拼杀,宗门上下,毁家纾难、可称忠良。失阵之事,罪在你,也在司马府、在州廷、在我。 本伯若再不分青红皂白地降罪于你,就太苛待功臣了,传出去也要被人笑话。” 匡琉亭说在此处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便不单是与康大宝一人说了,他俯视着堂下众人,沉声静气。 “本伯知道你们现在觉得仙朝凉薄、仙朝孱弱、仙朝无有前途,所以皆不愿意为仙朝效死。无妨,再跟着我南安伯看看,再看看我是如何做的便好!终有一天,你们会改的!” 堂下众人皆不敢答,皆不出声。 “将南王赐给本伯的医官派到重明宗去,即刻出发,医资灵药皆由府中拨付,不许吝啬。康大宝再留在宣威城几日,等本伯想好了怎么赏你再走,不能空手回去!” 感谢迎春路上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书友20220323175551116、萝卜拌白菜、书友20220513205620865、重阳爱看小说、第十套广播体操、书友161201125510244、鉴别方法、书友20210809110228898、灰之烬、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转瞬已经年、书友160520141721210、是个舰长呀、张攀、年年巴巴、书友20230906140751652、书友33021212302480、相逢是首诗、天主孝子法兰西002、青衫小韩郎、书友20170514104015635、书友20200325235236584、书友20230515224723813、霞城闲行、宙室主人、废柴男孩、神祥少年zz、尘缘孤鸿、随风飘落的叶、hhwwxx75117、神语者草、萧雨楼、书友161216132541291、书友160713221609673、读者1674244554100543488几位老哥的月票 谢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26章 领赏(八月欠账还清了噢) 第226章 领赏(八月欠账还清了噢) 因了匡琉亭的话,康大掌门便又在宣威城待了些日子,期间费司马也领了医官来给他看伤施药。 直到待满了旬日过后,才有近侍带着匡琉亭亲自手书的八个字赏了下来。 “稍有材气、有勇自奋。” 客观而言,这八个字,不算是好话,最多能评得上一句不褒不贬罢了。 好在康大宝也根本不在意这些,匡琉亭这位伯爷可是个体面人,自不会只给康大掌门这不能吃又不能用的物什。 也就是在南安伯那八个字下来的今天,费司马自上次过堂之后,才头回出现在了康大掌门的面前。 他持着一卷长长的诏书,洋洋洒洒地说了一连串的四六骈文,最后才将康大宝最感兴趣的封赏明细念了出来: “筑基丹一枚、五行筑基灵物各一、清眸宝液三瓶;二阶灵器一件、一阶法器十件;洪阶功法十部、附详解批注,可修炼至金丹境界。还有灵石一万,平戎县境内一阶灵矿一条。” 费南応看着有些被震住的康大宝叹了口气,卷好诏书交到后者手中,继续言道:“伯爷交代了,筑基丹给你选枚上品的,寻常筑基丹约么只加三成概率,上品的则能达到四成。 五行筑基灵物,也专挑似六合正阳枣这类最好的给你家,二阶灵器中下品任选、法器不限。洪阶功法州侯亲自为你家挑选了十部好的,你看过之后若是想换,亦可。 灵石一万皆给你换成中品灵石,平戎县的灵矿,你任挑便是,若是有主的,便让他家挪个地方。” 费司马说完这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康大掌门一眼,轻声言道:“你当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伯爷恩重,晚辈铭记五内。”康大宝当即作揖拜道,恭谨乖顺。 “好,我便当你懂了吧。”费司马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又言道:“晚些时候,铁西水会带你去州廷府库拿这些东西。他如今被伯爷点做典库使,听说你两从前也有些交情,莫要生疏了。” “诺,”康大宝认真应道,费司马张了张嘴,似是又要说些什么,话都滚到了喉咙,最后却还是又忍了回去。 “咳,”干咳一声过后,费司马才又开口:“罗恒已死,伯爷属意你任平戎县令,后续县内与重明坊市都归你管辖。任命不久就会下来,邓百川若是与你相处的不好,你就与衮石禄去说吧,调他回来,换个差事。” “是,晚辈知道了。”康大宝知道自己也没有想不想当的资本,只是低头应下。 “唉,回去路上小心些,若是有事,可以让疏荷传信来讲。”费司马说完这些,便不等康大宝反应,便踩着祥云法器往司马府行去了。 康大宝听得费司马言谈起费疏荷来,想起了前段时间她带着孙嬷嬷来看自己的场景。 在州廷里头康大掌门熟人不少,但在此期间除了秦苏弗这位世兄之外,来看他的也只有费疏荷这个正妻了。 两口子一如既往的手足无措,隔着两尺宽,干坐了两刻钟,愣是没有说出完整的两句话。 费司马走后,铁西水很快便来。他见到康大宝面有笑意,拱手笑道:“恭喜贤弟了,再受伯爷褒奖,名满全州!” “前辈谬赞,听闻前辈右迁典库使,得伯爷信重,该是晚辈恭贺前辈才是。”康大掌门当即言道。 “你我兄弟就不要互相吹捧了,来,先去府库。”铁西水淡淡笑道,引着康大宝到了州廷府库。 “衮假司马平叛方归,府库中稍有凌乱,贤弟若是不好找合用的物什,那便直接与愚兄讲便是了。一阶物什都在此处、二阶物什则在二楼,贤弟将这块令牌收好,亮出给楼梯值守的流银傀儡看过,便可上去。 只是贤弟需记得,上了二楼之后,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可以挑选灵器与洪阶功法,若是超时了,那便只能由傀儡帮你随机挑选了。 诸般灵物在架子上头都有注解,用灵力倒入其下的赤木牌便可详看。贤弟拣选好了之后,来找愚兄便是。 筑基丹、五行筑基灵物、清眸宝液这三样东西,伯爷都已交待了专人拣好放在愚兄那儿了,你出库之时一道拿走就好。” 康大宝感激道谢,铁西水抱拳离去。 据说这次云角州中到底有多少人家被两仪宗蛊惑起来叛乱,州廷似是都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康大掌门只看着这满满登登的法器架子,便晓得定不会少。 要知道,这可是州廷的府库,一般的法器怎么可能进得来。 架子上大部分都是一阶极品法器,偶有几件一阶上品法器,却也是同阶中的杰出之作,才能得幸列在其中。 一楼当然不止有法器,什么荒阶功法、天雷子、傀儡、阵盘、丹药、灵兽.一应俱全。 只是南安伯的诏书里头赏给康大掌门的也只有法器,其他的好东西,自然也只能看着眼馋了。 形状各异的法器差点令康大掌门挑了眼,这里头的法器少说也有千柄之多,每件法器都专门由入阶的炼器师写了千字详解,康大宝拣选起来,倒也不怎么费工夫。 只是他这时候还惦记着家里头的事情,归心似箭,草草看过几件过后,发现皆是精品,索性便捡了攻击法器与防御法器各四件,辅助修炼的极品法器两件。 刚要离开一楼,康大宝便从一放置灵物的架子上看到了一个物件,当即惊呼出声。 “玉珏,原来这里也有一块!” 康大掌门自得了两块玉珏过后,参法悟道进益匪浅,本以为已将玉珏收集齐全,倒未想到这里还有一块。 康大宝按下心头激动,走到架子旁边,验看其下的木牌详解。 这玉珏的详解与其他法器、灵物的大不相同,便是连州廷的灵鉴师都查不出这玉珏的妙用,只“材质不俗、作用不详”这寥寥八个字便打发了。 若是可以换,康大宝定是想也不想的便拿许给自己的灵器、法器出来换这玉珏回去。 只是匡琉亭此次却并未给康大掌门拣选灵物的机会,他再怎么眼馋也只得放弃。 仅是两块玉珏便能给他修道提供那般大的帮助,若是能再收集一块,那. 康大掌门心头生出些遐想来,连上楼拣选灵器、功法的兴奋之情都淡下来许多。 康大掌门心头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再来一趟,走到一楼尽头,亮了令牌,足有四五丈高的流银傀儡石眸亮起过后,挪开位置,露出其身后的木梯。 康大宝沿着木梯上了二楼,可能是因为被衮假司马平灭的筑基势力里头也找不出许多二阶的精品物什,这二楼相比起面积相同的一楼来就要空旷许多了。 灵器架子不止空了不少,相较而言,质量也有所下降。 不过这也不错了,要知道,就连子枫谷那样的经年筑基大派,审卬身为一派掌门,也要把那柄下品灵器飞剑当镇宗宝物看待。 重明宗现今连个筑基真修都没有,康大宝便能抱一把灵器回去。这等待遇只说出去,便足以令云角州绝大部分势力艳羡不已了。 至于该选什么灵器,康大宝甫一上楼便有了主意。 他修行洪阶下品功法《青木宝光引》,灵力本就比同阶充裕不少,再后又靠着玉珏参出了《长息决》。 自觉修为虽不高,但灵力之充裕,应能与练气巅峰,甚至部分功法暗弱的新晋筑基相比。 待康大掌门再洗练完这三瓶清眸宝液,届时破妄金眸也当能再上一个台阶。 若是修为再提升至练气巅峰,那康大宝的实力在练气修士中当会相当可怖,起码能与当年掌握灵器的铁西水一较高下。 这样一来,康大掌门于斗法一道,便显得有些攻强守弱。 那尊兽形小鼎品阶虽不低,却已被人炼作了本命法器,发挥不出全部的威能。 所以康大掌门之首选,还是要选一防御灵器为好、次之则是选择一攻守兼备的灵器、若是还无合适的,再去拣选攻击灵器。 不过这灵器品阶太高也不行,最多只能二阶中下品。 若是选一上品灵器,康大掌门在练气修士中尚算充裕的灵力,怕是要被一举吸干。 挑来挑去,一柄黑面大纛被康大掌门一眼选中。此物名唤“墨渊旗”,二阶中品灵器。 旗面是由二阶上品灵兽山牙豕的皮制成的,旗杆是以风寒铁、琉璃钢两种二阶中品灵矿锻造、附着十一重秘制灵纹。 这墨渊旗攻防一体,威力不俗。 旗杆杆头被器师放在三阶下品境界的云蟒毒腺中浸泡过一些年头,还带有毒攻之效。 康大宝颇为满意,他的斗法手段本就单一,现在选出一杆墨渊旗便自带许多效用,正合他意。 选好灵器,康大掌门挪步到了功法区域,由匡琉亭为他挑选的功法都已摆放整齐。 康大掌门一一看过之后,便就尽数带走了。 这位伯爷的眼光,整个云角州怕是都挑不出一人能比。他认真拣选出来的功法,康大宝一个后学末进,哪能看得出什么差错。 康大掌门实在心忧自己那个小破宗门,所以哪怕此时时间尚有、这等地方又如此难进,康大宝也无有什么留恋之意。 匆匆下了二楼,只路过那枚玉珏的时候才回头看了一眼,便带上挑选好的灵物来到了铁西水这里登记造册。 铁西水此时正在与一个牛高马大的修士相谈甚欢,后者见得康大宝出来,也停下谈话,与他打起了招呼。 “康掌门,别来无恙。” “许县尊,风采依旧。” 许应石此次见到康大宝,也未见他生出什么怨怼之色,只平静地与后者打过招呼,再将康大宝交还的令牌再从铁西水处领走,便进了州廷府库。 “许县令此次破阵有功,率领着斤县近百修士围杀了瑞锦门一名重伤的筑基真修,伯爷便也赏他来府库拣选灵物,当然,数量质量与贤弟都是不能比的。” 许应石走后,铁西水才朝着康大宝解释说道。 康大掌门晓得这许应石当年被衮假司马赶出重明坊市,跑到斤县这个最为穷苦的县邑去做县尊,定是心头不顺的。 这件事康大宝自己虽未插手,可许应石走后,这巡防队的实惠,实打实是由康大掌门占了的。 依着康大掌门过去对许应石的了解,他的气量可真称不上大,多半已经迁怒了自己,将自己记恨上了。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许应石被打磨了这些年过后,便不复从前那直来直去的性子了。 今日纵是与康大掌门面对面碰上,他都能挤出副笑脸来,这在过去的许应石身上,可万难想象。 他毕竟是出身望族,虽是旁支,却也一直以为自己要高人一头,过去才不会费心思与康大掌门这类土包子虚与委蛇呢。 似是看出了康大掌门眼中闪过的那丝忌惮之色,铁西水又出声提醒道:“听说伯爷念他有功,不日便要调他回州廷听用了。 这次伯爷赏给他的物什里头,也有一件合他用的筑基灵物。愚兄观这许县尊根基不浅,这成功概率怕是不低,贤弟,恐怕需得小心些了。” “前辈言重了,晚辈与许县尊同殿为臣,向来亲近。”康大掌门现在说起昧心的话张口就来,毫无顾忌。 铁西水听后也只是笑笑不语,将康大掌门的物什尽都用灵匣装好,礼送出去,此时一队州廷牙军已在门口列好。 这队牙军是费司马派来的,康大掌门得了这么多好东西,难保有些穷疯了的筑基要动些歪心思。 若是不派人护送,康大宝的性命与灵物不保是小,再折了南安伯的面子是大。 带队的筑基真修铠甲鲜明、气宇轩昂,康大宝从前未曾见过,只小心地打个招呼。 那带队的筑基同样无有与康大掌门寒暄之意,简单通过姓名,再受了康大掌门一拜,众人才齐上了一艘印有蛟龙灵纹的二阶灵舟,往重明宗驶去。 康大宝看着身后渐渐褪去的府库阁楼,心头却是轻松无比。 “回去了,终于回去了。”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呐。 感谢默墨莫、山边野宅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161110232150514、书友20220513205620865、日日涨停板、照死看书、hhwwxx75117、书友201907282333927000、书友110227133916250、鬼火铁血、书友20220804113444891、落叶随风、星空、小琪2号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27章 阴霾渐去 第227章 阴霾渐去 “那医官没再言别的了?”康大宝眉头微皱,攥着袁晋的手腕紧张问道。 “师弟我怎会记错呢,一字不差,”袁晋叹了一声。 裴奕这时候也上来接话:“南安伯派来的宫廷医师确是如此说的。若找来碧落灵根,说不得还能替蒋师弟换得一根手臂。 只是那东西,便是金丹上修手中都是难得。那医官也是听说在仙朝内地之中都鲜见非常,除非到外海去寻。我们.” 康大宝沉默一阵,未想过急切地赶回来,还是与匡琉亭派来的医官错过了。 想也知道,医官口中所说的碧落灵根肯定珍贵非常,州廷都未必有。纵是有,肯定也舍不得拿出来给蒋青用。 南安伯是当堂说了要医官不许吝啬,可自家也该知道见好便收,不能蹬鼻子上脸的道理。 “呼,倒也不必太过担忧了,现在至少是知道办法了,总比之前不知道哪里去拜菩萨来得好。”康大宝强颜欢笑,松开了袁晋的手,又故作轻松地朝着几个师弟安慰起来: “我在州廷这些日子,也听人谈起过,万宝商行似是就要在宣威城开分行了,届时我们也可去那里打听一下,说不得就能寻到那碧落灵根的下落呢。” 众人听他此言,面上也尽都装出一副笑脸来。 万宝商行在大卫仙朝名声显赫,据传其背后也有元婴老祖、甚至化神老祖存在。 他家生意做得很大,大卫仙朝只是他家一处比较次要的市场,更多的精力还是用在苦灵山旗下的其他势力处深耕。 在过去,也只有一些相对富裕的州府能够被万宝商行选址开设分行。 云角州在山南道这个排名很后的地方都算是穷的,万宝商行这次能来,多半还是为了匡琉亭来的。 只是就算将这分行建成了,能去那里头交易的,也该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康大掌门就算勉强进了门,但按那医官所说,碧落灵根在金丹眼中都是珍稀之物,便是万宝商行真有的卖,重明宗又能拿什么买呢? 至于再去找匡琉亭,多少就有点不懂事了。怕是刚刚表明来意,当堂的阎王还没说话,自己就要被下头的小鬼们撵出来。 “老叶已经醒了,那医官是说小三子这几日便会醒的吧?”康大宝尤不放心,再问一句。 “是这么说的,掌门师兄你伤势也没好,我留在此处守着便是。”裴奕则将看守蒋青的任务揽了下来,康大掌门再看过一眼还紧闭双眼的蒋青,这才带着袁晋等人退了出去。 “这些日子,咱们扎紧篱笆,守好门户,外头的事情便都不要去掺和了。”康大宝走出蒋青的小院,带着众师弟又走到议事堂。 他胸口的伤势还未尽好,说起话来有些无力,听得一众门人皆是沉闷不已。 康大掌门没力气再登阶梯了,就在议事堂主座下头选了把位置坐下,众师弟都围在一旁,恭敬站着。 “老二,山都岗来的弟子还有几人在的?” “被裴师兄一路带回来的有五人,这些天陆续又有七个零散回来的,也不说清之前是跑了的还是走散了的。” “这五人登记造册,下月齐办入门典礼。另外七人,储师弟与他们相识多年,当知秉性。细细盘问,找人求证,总能问出他们的战场表现。 若查清了确是路上逃散了的,与那五人一并入门; 若是辨出来有那临阵脱逃的,也不要太过苛责。毕竟当时大难临头,我家与他们恩义不重,趋利避害亦是人之本性。 便请储师弟给他们每人封十块灵石带走,如此既断了两家交情,也顾了双方体面。” 储虎儿出列应是,低着脑袋,情绪不高。 康大掌门又将目光投向裴奕:“门人弟子的伤势虽都有南安伯派来的医官诊治过了,但后续养伤还要裴师弟多费心思。” “师弟明白。”连裴奕自己其实都受了不轻的伤,这时候却还是一丝不苟地领命应下。 “周师弟,之前咱们商议的,将琴叶林、房室山、横山与我们重明宗,四家灵脉梳理,灵田、灵植重新布局一事,过些日子便该做起来了。劳你先议个章程出来,好了便拿来与我看,莫要耽搁。” “师弟定不会辜负师兄信重!”周宜修看着康大掌门有气无力的模样,红了眼睛。 “我有些累了,想睡一觉。老二,老三若是醒了,速来叫我。”康大宝再与袁晋交待一句,便起身离开。 回到依旧简素的掌门云房,康大宝连法衣都不脱,便卧在床榻上睡了一觉。 这一觉直睡了三天,若不是被饿着了的小奇咬了耳朵咬醒,康大掌门也不知道要睡多久。 这三天里头他做了好些梦,梦到自己结丹了,什么匡琉亭、费南応都要在自己面前老实跪着; 又梦到师父了,他的棋品还是很烂,一输棋就喜欢拿棋盘砸人脑袋; 还梦到了宋二姐、江婉君、龟儿子,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宋二姐跟江婉君摘了满兜子的山果,一个劲儿地喂龟儿子,龟儿子小眼都眯成了缝,吃得不亦乐乎; 再梦到了宋晖、董柳儿,梦到他们背不下来道经,被气急了的周宜修拿着藤蔓满院子追; 最后梦到了费疏荷,梦里头她是热情似火的火辣娘子,自己已跟她生了几个孩儿 康大掌门有些不舍得醒,因为勿论哪个梦里头,小三子的手臂都是好好的。 饶是躺了三天,康大宝也不觉饿,小奇闹得却欢,康大掌门便只得托着小奇一道来到了灶房。 这时正是深夜,灶房里头的水晶盏却还是亮着的。 这也算是重明宗内院的特色了,议事堂跟祖师堂这样象征门派脸面的地方用的都还是兽油大烛,偏偏灶房这样无关紧要的地方却是挂着十颗灵石一座的琉璃盏,昼夜不熄。 灶房里头靳世伦与墨儿都不在,只有一个曲线婀娜的丰腴女修轻托香腮,看着琉璃盏发呆。 “诶,你怎么在这里?”康大掌门稍显惊愕,这霍樱什么时候来的重明宗?怎么都无人提起过呢? “你那些徒儿弟子们在这里守了三天,备着你醒了过后,能给你做顿新鲜饭食。我见他们这样怕是要耽搁了修行,想着便来换他们一会儿。” 见了康大宝进门,霍樱莹亮的眼睛里头充盈着惊喜之色,令得康大掌门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般。 “噢,”康大宝被这眼神灼得有些不适,低下头抚摸着小奇的脑袋,轻声说道:“会做饭吗。” “会做、会做的。”霍樱喜得忙不迭地站了起来,灶房里头一阵叮咣乱响过后,一碗颜色古怪的糊糊便上了桌子。 小奇口味多刁呢,只看了一眼,便紧闭了六识。 “哈,”康大掌门尝了一口,却笑了出来。 “我”霍樱羞得粉脸通红。 “其实也能吃的,”康大宝又喝了一大口下肚,再看向霍樱的眼神却有些不一样了,“谢谢。” 后者脸上登时露出些受宠若惊的表情出来,“委屈郎君了。” “是不好吃,”康大掌门这次仰脖饮尽过后,才又感慨了一声:“但贵乎真心,多谢了。” 霍樱看着康大宝转身离开,心头也生出了些别样感觉出来。 二人相交有些时间了,后者还是头一回在穿着衣服的时候与她待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的话。美妇人心头一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呆呆地看着康大掌门在孤身往蒋青院子走去。裴奕此时正在给蒋青施药,那丹师临了前留了伤药。 只是每日仍要入阶的丹师以金针刺原穴十二处、落穴十五处,还需于十四经穴灸疗,于经外奇穴灌火。不止繁琐,连手法、顺序、时辰都有诸多考究。 而今的重明宗内,也只裴奕一人可以胜任,他人难以替换,是以还有伤在身的裴奕脸上难免现出一丝憔悴之色。 “掌门师兄来了?这些日子蒋师弟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了,怕是过一二日便能醒了。” 裴奕见到康大宝的时候脸上的疲惫便一扫而空。 康大宝闻言也颇为高兴,偷偷瞄了一眼蒋青的右臂,见还是空荡荡的,便将内心的失望敛下去,朝着裴奕道声辛苦。 “叶师兄的伤势也好转许多了,新皮已经长出来了,这些日子,一顿能吃五个肘子。” “哈,他那夯货饭量本就大,烂命一条,难死得很。”康大掌门听了又轻松不少,嘴里头也多了些俏皮话出来。 “唉,” “叹什么气呢。” “若是师弟早些回来,掌门师兄说不得还要轻松些。”裴奕语气中有些内疚之意。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何须自责。万事莫要都去求圆满,老天爷是个不长眼的,他看不见。”康大宝不以为意地开解一声,拍了拍裴奕的肩膀正待要走,却见蒋青已经睁开了眼睛。 “大大师师兄。”蒋青干裂的双唇轻轻张开,艰难地吐出来几个字来。 “天爷呐,小三子,醒了!醒了便好。”康大掌门看着裴奕将灵丹给蒋青喂了下去,又喂了汤药,佐以化开吸收,心中的大石总算卸了下来。 将眼角的泪先逼回去,康大宝才接着说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快跟我和你裴师兄讲。” “一切都好,便是这胳膊,也轻快了许多。”蒋青服了丹丸汤药,面色便有了明显好转。 强坐起来,倚在隐囊上头,偏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臂,面上也无有什么异色,反而还咧开嘴角笑笑。 “胡说什么!我们已找了高明丹师看过,你这伤势不多时便能恢复如初的。莫想要懈怠,筑基灵物我都卖了老脸去州廷求了回来,我还等着你早日筑基,光耀门楣呢。” 康大掌门故作恼色,涩声呵斥一通。 “好,师弟一定能筑基的。”蒋青笑得更灿烂了,“大师兄,若不是那红脸儿玩赖,我那日便真能剑斩筑基了。” “先把伤养好才是,胜不胜的,莫去再想。”康大宝语气中仍有训斥之意。 “哈哈,好,现在不提,下次若还有筑基不长眼,我再斩给大师兄看。韵道跟元禀呢,我这次用剑体悟颇深,快叫他们都过来,我与他们好生讲讲。” 受了如此重伤,蒋青这脸上也当真无有一丝颓丧之意,仍是那副豪情满腔的模样。 话一出口,本来稍有欢快的房间却倏地寂静下来,蒋青意识到了不对,其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下去:“谁出事了?” “韵道.没了。”裴奕似失了力气,坐到蒋青塌上,叹了一声。 “又又没了一个,”蒋青的眼神也黯淡下去,“却是个笨孩子,《三阳经》入不得门,剑诀也习得一般,连命,都难保住。” “长县林家,我记住了,他家好像没几个筑基,慢慢杀,总能杀干净的。“蒋青突有些意兴阑珊之意,整个人也疲惫了许多。 裴奕也不说话了,康大宝这时候也不想再训斥蒋青了,三人一时无话,对坐到了天明。 蒋青的苏醒,给如今的重明宗驱散了天上笼罩的乌云,连小字辈们做早晚课时,都精神了许多。 曾经他们在经堂的时候,最怕的便是蒋青与韩韵道这二人值守。如今这二位都来不了了,这些娃娃反倒还更认真了些。 于小吴山一行,只是短短的二三月时间过去,他们便已经成长了好大一截。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八个字说起来再浅显不过,但也只有真感同身受过后,才晓得那种滋味儿有多难受。 也因于此,而今重明宗的小字辈们不消鞭策,便皆是满满的上进之心。 便是早已无望道途,有了含饴弄孙之心的魏古,都开始认真的研习起来了康大宝带回来的阵道手札。 魏古倒也想得清楚,当初若不是他这个累赘,韩韵道跟段安乐这两位手段不弱的师兄,多半是能保得性命回到宗门的。 韩韵道生前最爱说的便是他是师兄,当为众师弟之表率,他也确实是如此做的。 可韩韵道也还有好些想做的事情没能做成,他魏古既得了苟活,便也想继承着前者遗志,替这个师兄多做一些。 “哈,姓康的,你这掌门着实做得不错。”这日伤势好转了不少的叶正文与康大宝并坐在一处,看着校场上一个个大汗淋漓的娃娃有感而发。 “难做,却也好做。”康大掌门难得没了要与叶正文斗嘴的心思,“婉君的仇已经报了,你也该松快松快了。” “是啊,我前些时候梦到婉君了。”叶正文顿了一下,嘴角轻扬:“她叫我跟你道声谢。” “巧了,我也梦到婉君了,”康大宝也笑了起来,看着叶正文关切的模样投了过来,才悠悠说道:“婉君说她当初选错人了,该选我做江家长女婿才是。” 叶正文登时气得脸色涨红,晃晃悠悠了好一会儿才站稳了,指着康大掌门的鼻子骂道:“你个杂货佬,你放屁。” “哈哈,反正婉君是那么说的。你不信,那我这会儿便再回屋去梦一回。” “姓康的,你不准你别走!” 畅快的笑声终于再次出现在了重明宗内,也似将众门人心中那层阴霾都驱散了许多。 黑履道人正立于云端,看到此幕,眼神又往祖师堂中何掌门那金身塑像望去:“大兄呐。” 感谢一叶知秋2012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大笨北极熊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jash、我亦非吾、书友20180526234227100、书友20190221135010472、萧雨楼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xxdawn、陌霂、一晌为客、书友110227133916250、成往坏空、书友20230318005052986、张攀、似故人、飞马啊、卖女孩的火、无凭书生2、孤叶no1、书友20240302085012140、九云在天、书友131016090758417、夜λ舞、虎破天地、魇豪、江心岛主、书友2017051410405635、乐清远、书友20210728015119135、书友20240731723-ab、书友20220717155359228、大雕萌妹嘤嘤嘤、说书人与梦、zgt899、书友20181127155612563、书友201704190426302、书友20200328104047324、书友160726133832283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28章 重抖擞 第228章 重抖擞 康荣泉立在一大片灵田里头拄着灵锄,深深地叹了口气。 往常时候,宋晖作为周宜修唯一的男徒弟,虽在稼师一道无有什么天分,可也都是会来与自己帮忙的。 而董柳儿与宋晖也有点焦不离孟的意思,大多时候也会跟着来。 三个人忙完过后,聊聊闲天,喝着宋晖从周宜修窖中偷出来的灵酒,再一起在背后黜臭一阵韩韵道好装腔作势的坏毛病,别提多开心。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不免有些寂寞。 “呀呀康师兄,康师兄,我来晚啦!”却是莫苦戴着一个素色幞头,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经历了小吴山之战过后,向来只知道埋头饲弄灵植的莫苦,也会主动抽出时间往训练机傀处去一去了。 只是他这资质实在平庸得很,认真练了许久,进步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罢了。 “啊,莫师弟来啦,我还以为周师今早带你去琴叶林了呢。”康荣泉从追忆中走出来,看见莫苦过来,笑着打个招呼:“不急不急,我都弄好了。坐会儿吧,这会儿风正好,一起吹吹。” 康荣泉给自己施了一个清风咒,身上的灰尘与汗渍便被带走大半,再伸手一招,一柄银环法器便从厚土堆中蹿了出来。 “康师兄的寒银土灵环要炼化圆满了吧。”莫苦有些小心的挨着康荣泉坐下,看着后者手中那寒光凛凛的法器,眼里头满是羡慕。 “差不多了,按说应该找一土属灵矿中好好吸收精气,再蕴养几个月才对。可此时白苜蓿快熟了,离不得人手,便只能放在灵田中了。也好,总有点裨益的。”康荣泉笑呵呵地答道。 莫看而今的他还是顶着一副圆乎乎的脸蛋,却已是货真价实的练气四层弟子了,修为已经赶上了段安乐,只比家世最好的贺元禀差上一筹。算是重明宗下一代中最为出彩的一人了。 “若是韩师兄还在就好了,他是个最好热闹的,待师兄弟都聚齐了,我也好上台去讲讲道法,显摆显摆。” 与莫苦也倒上一杯灵酒,康荣泉饮尽过后,便悠闲地躺在了干土上。 看着蓝天白云,小胖子又想起了过去呛韩韵道的日子,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不多时,天空中一道矫健灵巧的灰影掠过,康荣泉稍稍惊讶地坐了起来,他还未说话,身侧的莫苦却惊叫了起来:“是段师兄的灰精隼,段师兄出关了!” 此时距离韩韵道魂灯熄灭已有了近三个月,段安乐只有康大宝回宗与蒋青苏醒这两件大事发生的时候出过门。 连他惯来挂在脸上的憨笑也不见了踪影,整个人一板一眼的,一丝表情都无,跟个精钢傀儡似的。 众人皆晓得他与韩韵道向来交好,这是心中难受,转不过弯。偏偏想劝却也无从下手,连宗门中的一众师长都束手无策。 “叔祖爷爷说得不错,时间总能将人拉出来的。”康荣泉心头这么想着,站起身来,招呼着莫苦将东西收好,二人结伴返回。 此时就要到晚课时分了,莫苦修为还未到练气中期,未有告假,缺勤不得。 康荣泉倒是不用去,只是他有些时候未去了,又想着段安乐今日出关,说不得也会去经堂,遂也跟莫苦一路过去了。 二人甫一进门,便发现本该由裴奕坐着的位置换成了个面相淳朴的雄壮青年,正是才出关的段安乐。 陆续进来的小字辈们皆是又惊又喜,七嘴八舌地冲着段安乐打起招呼,后者也一如从前一般的亲切宽厚,这状态令得大家都是兴奋不已。 又聊了一阵,经课钟声响起,段安乐瞬间都将脸又板起来了,整个人庄重肃穆,正襟危坐,将身侧的戒尺在矮几上狠敲了几下:“噤声,今日习《列子冲虚真经》后四篇,随我念来:‘殷汤问于夏革.’” 众小都被赶了下来,几个动作慢了半拍的也真挨了戒尺,便是同样来凑热闹的贺元禀也不例外,仗着关系与段安乐最好的袁长生还挨得最狠。 康荣泉好悬也挨了一记,只觉段安乐今日翻脸比翻书还快,“段师兄今日怎么跟韩师兄似的。” 有这感觉的不止康荣泉一人,在经课时候,不少人都觉得这个手持经卷、向来和善的憨直师兄像极了曾经的韩韵道。 连那副学师长说话、训斥的做派,也都惟妙惟肖。 经书只念到一半,大家却也都明白了,便也跟着聚精会神地念诵起来。直到经课结束,众人才从矜持不苟的气氛中抽脱出来。 散课起身皆拜:“多谢师兄。” 段安乐肃然回礼,低下头时也喃喃念道:“多谢师兄.” 散课过后,裴确带着靳世伦一道来邀:“二师兄,去我那儿坐坐吧。” 饶是段安乐经课毕后又换上笑脸来,靳世伦尤不放心,面上浮出些忧色来:“小武孟刚从重明城带了几样小食回来,师兄一道尝尝吧。” “当然要去,容我收拾一下。”段安乐面上倒无什么异常,先点头应道,再慢条斯理地将桌案上头的经卷收好,三人这才一道进了裴确的小院。 康大掌门这几个弟子的小院布置,与康大宝的掌门小院几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连当年老驴用的拴马桩都是一般无二,只在细微处有些许区别。 三人进门后都觉亲切,小武孟正用手托着脑袋,杵在圆桌上头打瞌睡,见三人进来了,才一脸惊喜言道:“呀,哥哥们来了,快坐快坐。” “又长高了呢,听说靳家叔父要给你定亲了?”段安乐见了小武孟也是开心,后者近些年一直待在重明城内,随靳世伦之父靳火华习武,少有回来的时候。 小武孟虽然个子已与寻常成人差不多了,武道更是已到了炼髓大成之境,但也不过是个不满舞象之年的少年人罢了。 猛然听得段安乐这么说,他当即闹了个大红脸。接着有些扭捏地回答起来:“是掌门老爷让靳家叔父操办的,我” “哈哈,”眼见小武孟这副模样,三人都笑,不看尊位,次第落座。 聊了没几句,便听见康荣泉气呼呼地揪着贺元禀与野平水来叫门,小武孟去开门,将三人迎了进来。 “平水,我说吧,他们三个掌门弟子在这里吃独食呢!你还不信!”康荣泉直接将野平水这个老实孩子点了出来。 “这,康师兄这话说的,圆桌上头连盘荤菜都看不到,这也能算什么独食。”野平水小声嘀咕着,可在场众人又哪会听不到,尽都笑了起来。 “康师弟,你既晓得我们掌门弟子在此宴饮,你来此处又是作甚呢。”裴确故作烦恼之色,打趣说道。 “哈!裴师兄,你少跟我说这些!你是掌门弟子,我还是掌门嫡脉呢!小武孟,上酒、上酒!”康荣泉才不怕与这些师兄斗嘴呢,当即拉着贺元禀与野平水一道坐了下来。 众人又笑,小武孟搬了个半人高的酒坛过来,与众位师兄弟一一满上。酒是浊酒,菜是素肴,众兄弟倒也不嫌这些,聊天打趣一番,时间倒也很快过去。闲话聊得差不多了,话题不知不觉之中,便又转到了修行与前程上头。 “前番师父与我说,他近些年怕是要将大部精力都放在修行上头,要我在练器上头再使一把子力气,将担子多少接些过来。” 野平水面上有些苦恼,众人也心知这件事情重要,各自出起主意。 “师弟修为若是早些突破到练气四层,于练器一道,当也能有些助益吧?”段安乐最尊最长,先开口言道。 “嗯,是会有些益处,”野平水点头应道,“我这《蛮牛经》品阶低些倒也是好事,再过一二月,当能突破了。” “修真百艺入门阶段,提高修为也只是锦上添,动不得根本。”康荣泉年纪虽小,却是在场众人中唯一有门入阶手艺的修士,他虽有些好卖弄的毛病,但于这方面却是最有说服力。 众人听他开腔,也尽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多学多做多想,莫要学而不思、思而不学。不过这本就要讲些天赋,急也急不来的。 莫苦师弟学什么都很认真刻苦,可偏偏就是什么都做得一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袁师叔不过是要野师弟更投入些,你也不用抱太大压力。” 他这话说得质朴,大家听后都觉有道理,尽都赞同。 贺元禀听到康荣泉提起了莫苦,也突地想起来一件事:“听周师姐说,师长们有意让莫苦师弟去接几师弟生前的重明城镇守位置,不知是真是假。” “暂代外事执事的储师叔倒是提过,不过他也知道莫师弟斗法本事差了一些,是想着让魏古师兄与莫师弟一道去的,不过还是被我师父于堂上否了。 师父说,魏古师兄这些日子都在皓首穷经地参研阵道手札,听说已经进境不小。这我师父马上又要开出新的灵田了,莫师弟这半个稼师也走脱不得。他两人怎么能放下手头的事情,去重明城中驻守呢?” 贺元禀听了康荣泉的话,这才放心下来。 莫苦是由他一路从小吴山庇护回来的,前者的斗法本事他再清楚不过,便是等闲散修也是斗不过的,怎么做得好那重明城镇守的差事。 而且,这重明城镇守明摆着是个苦差事,离开山门,没有灵脉修行之余,也不好与宗门高层亲近。 按说几戊悟身殁过后,众位师长也该似从前一样,放一个道途无望的老修才对。莫苦修为虽低,却也才年过弱冠,怎么算也轮不到他才是。 倒是曾经从山都岗招来的一些外事弟子中间,似有不少合适的 连贺元禀这个不理俗务的少爷性子都想得通这些关节,储虎儿暂代外事,没理由想不到才是啊. 贺元禀才想到此处,便突地一惊,似是头一回在重明宗内闻到了一丝内讧的味道。 裴确瞧出来了贺元禀脸色不对,想了下,还是出言解释道:“前段时间,伯父训斥过储师叔了。牛匡师兄被点了差事,这几日便要去重明城赴任了。” 几个年岁大的听了裴确的话脸上尽都放心下来。 人都说“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话虽粗鄙,却也易懂。 康大掌门当年既然做了吸纳山都岗众修入宗门这件事,那么承受重明宗内出现了山头的苗头这个代价,也是理所应当的。 山都岗众修入门之后,天然的与储虎儿和裴奕二人亲近,与重明宗其他弟子就要疏远不少,这种状态哪怕是康大宝在短时间内都无办法能扭转过来。 储虎儿作为山都岗众修的领路人,因了他们在小吴山一役中死伤惨重而心中有愧,事后想要为他们多谋些好处、躲一些苦差事,这也是人之常情。 好在裴奕作为李师叔货真价实的亲传弟子,立场并未被储虎儿等人带偏,做的决议还是很公允的。 “若是重明城也有处灵脉便好了,那样便是师弟我去镇守也行。反正师父也常说,关在屋子里头,是练不成剑修的。” 贺元禀牛饮下一碗酒水下去,颇有些豪气地言道。 “前日我还见到蒋师叔了,他半夜还在校场练剑。”野平水语气中满是钦慕之意。 “听说蒋师叔不愿意歇,”裴确点点头,接着言道:“不过伯父倒是说了,蒋师叔这伤比那医官预想中还要好得快些,怕是再过半年,就能痊就能好了。” “三师叔纵有小挫,但道心强横如初,想来异日筑基也不过是信手擒来之事罢了。”年岁最大,修为最低的靳世伦也跟着赞了一声。 “待师叔筑基了,我们就杀到长县林家去,为韩师兄报仇!”野平水突地摔了碗,狂吼一声。 当年野平林新丧,他跟着野瑶玲入重明宗过后,韩韵道这个大师兄对他照拂最多,心中自然感激。 本还稍有些欢快的气氛被野平水这声吼吼散了不少,众人也尽都将酒饮尽,沉默起来。 康荣泉想了想,挺着小肚子最先开口了:“咱们开个道会吧,韩师兄便最喜欢开道会了!我们不能只想着再荫蔽在师长们的羽翼下头吧,也得跟着锐意进取了。” “好!”野平水一拍桌子,最先站出来响应,“我先来讲,我跟师兄弟们讲讲如何温养法器。” 众人齐撤了桌案杯盏,野平水带着一分醉意站在立在院中的金桑树杈上头,下首众人聚精会神听着。 连小武孟也如从前一样,搬了个小马扎在下头如痴如醉地听起来了那些于他而言玄而又玄的道理。 段安乐看见眼前这副场景,突地又湿了眼眶,低着头喃喃念出了声:“一辈子师兄、一辈子师弟。” 随着野平水稍显浅白的器论悠悠入耳,这个憨直青年在下头又攥紧了拳头:“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把师兄的那份也一并做好就是,当振作了!” 夜色渐浓,微风轻拂,阵阵清新,渐次将众弟子身上的颓丧带走。 高挂的明月用光洁的笔触,在简素的小院中倾洒下一片银白,映得二三子的道心又坚定了一分。 一如从前,又不似从前。 (有点矫情了,下一章开始加快进度了,给筑基的事情做好铺垫。ps:括号字不算钱的。) 感谢鉴别方法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麦子3501老哥的五张月票 感谢ricardo·lu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90612231055068、河恼溪湬叶溪、半扇笨猪、jash、对口升学、香小帅、汉堡包不包饱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110227133916250、读者1674244554100543488、山边野宅、十一镶月、萧雨楼、牛头小德、书友20220915125630331、小徐x、cybaster、萝卜拌白菜、输欧20230310064208327、龙lu木、书友20190328112121856、迎春路上、无名之山、脸谱风、黑云客、书友20190610035920446、福颜暖语、魇豪、南楼烟水长、你的事发了、不抛弃不放弃100、书友20220513205620865、8246、书友2020301106488435882、书友20220301222058015、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致青春之看书三十年、书友20221124194605414、桥本邪、天主孝子法兰西002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留言,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29章 莫衷一是 第229章 莫衷一是 “见过县尊。”邓百川在重明坊市待得时间不算短了,近来还升做了市尉,却还是头一回登了重明宗这小门小户的门槛。 按说康大宝刚回来的时候,他便该上门了。 毕竟他的消息惯来灵通,早就晓得了康大掌门将来要统管平戎县与重明坊市这两档子买卖的事情。 只是邓百川骨子里头多少还有点儿京畿子弟的傲性,在康大宝任状未下来之前,他还是有些抹不开脸面来寻这个泥脚汉。 但这日却有大事要与康大掌门商量,邓百川也不得不登门拜见了。 “邓市尉太客气了,”康大掌门收礼的动作还有些生涩,简单寒暄几句过后,引着邓百川入了正堂。 净炉燃香,宾主落座。 康大宝轻轻扣响身前的灵木条几,墨儿步子轻快,从堂后出来,随命看茶。 这丫头如今出落得愈发好看了,连邓百川这见惯了市面的人物,都禁不住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 见此情形,康大掌门忽的有些担心起来。心中盘算着这丫头既没有道途可言,那近来还是跟师弟们再商量下,看看配给下头哪个小子吧? 至于这堂内伺候的事情,还是让康大厚从重明城中挑几个乖巧的凡人女娃好一些。 “火龙前辈殁于阵上,伯爷开恩,拔擢他的两个血亲晚辈入了州廷做事。至于这重明坊市新任的筑基,多半是要从哪个新投效来的筑基势力里头挑选一个过来。” 邓百川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这件事作为谈话切入的话题。 火龙道人已死,州廷便是寻到其尸身,也可明明白白地验出,其是死在了真灵门筑基的灵兽口里头。康大掌门的手上干干净净,并不怕遭火龙道人的后人记恨报复。 当然,若是能寻得个合适的机会,可以将火龙道人的血裔屠个精光,康大宝也是乐得如此的。 他听了邓百川对于重明坊市新任筑基的猜测,倒是颇为赞同。邓百川依着州廷的大胜之威,不愁压不服这些坐地虎。 而今的两仪宗的确在践行着与匡琉亭的承诺,正在逐步减弱其对云角州方方面面施加的影响。 在这样的背景下,州廷对于云角州各处势力的控制力堪称与日俱增。 许多曾经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势力,如果没有迁徙他州的勇气与机会,也不得不城头变幻大王旗。 此次小吴山一役又战陨了几个县中主官,州廷抚恤完后,却再未依照惯例,从这些县官出身的小门小户中挑选继任者,而是直接点了不少之前指挥不动的筑基真修充任。 听说便是那些还活着的练气县令,州廷也会在不久的将来,一一裁汰掉。 康大宝觉得这消息多半不假,不过他自己这任命既然是匡琉亭亲点的,多半也换不到他头上来。 坊间传闻,按照南安伯的意思,要争取在半个甲子之内,将云角州所有入品官员都换成筑基真修担任。 这便是件相当艰难的事情了,匡琉亭显然未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收编云角州这些心思各异的本地势力上头。 原本颍州费家、安山衮家这类匡琉亭的核心拥趸,就已经在做将家中一些庶脉、偏支迁徙过来这件事情。 而自小吴山之役州廷胜了之后,京畿各家响应匡琉亭的移民实边之策的速度又提了起来。 他们中间纵算有那吝啬到连自家的庶脉、偏支都舍不得的,那么将旗下一些不起眼的小族、小派支应过来,总是不会心疼的。 匡琉亭以筑基之身生擒正品金丹一事,已在京畿一带传开了。 弘益门的解意上修自然是成了各家口中的笑话,可匡琉亭在各家心头的份量却要重上许多了。 仅越阶而胜在这些高修眼中,可算不得什么。 大卫仙朝富有四海,许多常人眼中的所谓“天才”,在他们这些大人物的眼里头,其实也不过是如过江之鲫一般,屡见不鲜。 练气胜筑基、筑基胜假丹的事情虽然艰难,但能做得这等事迹之人,每隔些日子,总能冒些出来。 可似匡琉亭这般的,便足够惊才绝艳了,往往一两个甲子都未必能出来一个。 是以像往云角州移民实边,这类举手之劳的事情,一些与仙朝更为亲近些的名门望族,也都是愿意给匡琉亭一些面子做一做的。 于是仅这近三个月以来,从京畿迁来云角州,有名有姓的门户,便有十一家之多。 好在州廷近期才将两仪宗在云角州的铁杆打扫干净,倒也无虞没有灵脉给他们做封赏之用。 这十一家势力的带队之人中,便是连假丹丹主都有一位,筑基真修十数人,练气修士则要更多。 这些也只是先头小队,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修行势力会舍得丢下自己凡人根本,而这个迁徙的过程则是相当漫长的。 不过筑基势力下头庇护的凡人少则数十万,多则百万,也没有谁有本事可以尽数迁过来。 不说成本若何,只是从京畿到云角州的这番长途跋涉,对练气初、中的修士而言都不会简单,那些身体羸弱的凡人就更是如此了。 哪个势力若想一次性将百万凡人都迁来,除非是请顶尖的金丹上修甚至元婴真人出手,否则这些人中的十之七八都要死在路上。 而那等人物便是匡琉亭都请不来,寻常的小势力就更是连见都难见得到了。 于是这些才迁来云角州的势力却也只能选择修士护送、飞行驮兽、灵舟.这些较为常见的运输方式,将所属修士的直系血裔先迁过来了。 至于其他的凡人,则多半会在留守修士的带领下,一批批地迁徙过来。 不过按州廷的意思,这件事情暂时还做不成,仅是沟通协调这一路上的坐地虎便是件麻烦事。这一路途径的有好些州府里当家的势力与仙朝关系并不和睦,很难求得个方便。 虽然迁徙凡人的事情还需得从长计议,但随着这京畿十一家门户的到来,州廷于云角州的根基又扎实了许多,却是不争的事实。 如此一来,曾经被练气散修都嗤之以鼻的各县主官位置,似是又变得值钱了不少。 康大掌门倒并未感到多么开心,重明宗如今要做的事情数不胜数,更别提他还要为自己谋算下筑基一事。 是以康大宝是真没心思再将精力投到平戎县这上头,只想着要是帮罗恒把脑袋粘回去,就能把他救活才好。 邓百川此时若是晓得康大掌门在烦恼什么,定会哂笑一阵。 这些小门小户的当家人大多都会有这样的苦恼,大事小情都系于一人身上,免不得要耽误自身修行。 如康大宝的世兄贺德宗便是个典型的例子。外人都道洪县贺家如何兴旺,可自贺德宗从其父手中接过门户过后,康大宝这个素有“筑基有望”名头的贺家大兄,修为进境便相当缓慢了。 这些小地方哪有那么多能有本事两头兼顾的当家人,顾此失彼、竹筐打水,才是常态。 不过康大掌门自不会将这满腔愁绪说给邓百川这个外人听,二人又叙了些近来发生的大事小情。谈着谈着,邓百川便与康大宝聊到了挑选灵矿这件事。 这其实也是件要紧事情,平戎县是个康大掌门用自己这双铁脚板量完过的地方。 哪里有灵矿,这矿是贵是贱、是贫是富,康大宝不说洞若观火,称一句大略清楚却不是大话。 说起来这平戎县还真当得起“贫瘠”这两个字,不止灵脉杂乱,连灵矿也少得可怜。 似同修会那样,仗着山公的虎威,只在鱼山湖下占得了一条一阶中品的寒铁灵脉,便已是平戎县本地势力中最令人艳羡的了。 而之所以要强调本地势力,则是因为平戎县还是有一条好矿脉的。 从前平戎县山中无老虎,霍禀作为筑基真修,又是本地刺史,便将一条一阶极品的黄石珀矿脉霸占了。 有段时间,那矿脉左近的几个小家族,还被其尽数征召做了挖矿的奴工。 按说现在霍禀投向了两仪宗,康大宝将霍家这条强占的黄石珀矿脉收回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偏偏自邓百川来了平戎县,主持重明坊市全局过后,因霍禀这老筑基不敢得罪他身后的衮假司马,于是这条矿脉便落到了邓百川的手里头。 如此一来,康大掌门便着实有些为难了。 “家师也晓得是伯爷金口玉言,已跟县尊说过了,平戎县中所有矿脉任君挑选。只是孟刑曹掾遭了伯爷罚俸十万,他为人向来四海,手里头一时没有那么多灵石可用,便向家师又拆借了些。 偏偏就是这么巧,县尊看上的这条黄石珀矿脉,在县尊的赏额下来之前,便已被家师寻到一老友,抵出去了。” 邓百川面上略带尴尬地言道,康大掌门听后,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勿论衮假司马是真的将这矿脉抵出去了,还是就是因为不愿意将这黄石珀矿脉让给自己,才让邓百川编了这番由头,康大宝都不想因了这条矿脉,而与衮假司马撕破脸皮。 后者毕竟是南安伯的心腹股肱,对自己也多有照拂,也勉强能算得上位和善长辈,没理由为了这笔意外之财跟人家翻脸。 “既如此,那邓假尉可知衮司马是想康某如何做呢?” “哈哈,家师常言康县尊为人虚怀若谷,有屈己待人之德,果不其然。”邓百川先赞了一声,然后才接着言道:“既然这黄石珀矿脉康县尊愿意谦让,那家师定也做不出那食亲财黑之事来。” 邓百川说到此处,悄悄瞟了眼康大掌门的表情,顿了一顿,又抿口灵茶,这才开口说道:“县尊当也晓得,霍家在唐固县的资产才是霍家的膏腴之处。 唐固县内有一条一阶极品的苍翠石矿脉,品阶极高,与寻常二阶下品的灵矿都相差不多,比起这黄石珀矿脉自要胜过许多了。家师的意思是,便用这条矿脉,还给康县尊了。” “唐固县?”康大宝此时听得邓百川所说的这通安排,只瞬间便在心里头闪过了无数念头来。 “市尉,康某可否多嘴问一句,衮司马他老人家,是将黄石珀矿脉许给了哪家旧识么?”康大掌门故作自然地问了起来。 “哈,县尊既是个聪明人,又何必问这些呢?”邓百川脸上倒无什么异色,摇摇头接着说道:“你只要知道,你家做这笔买卖,总不会亏便是了。” “那这苍翠石矿脉,我也不要了,便算孝敬二位司马的。” “县尊,你说错了是吧?你是以为,二位司马是那巧取豪夺之人不成?”邓百川横了一眼,语气也冷冽起来。 “.是,康某失言。”康大宝默然一阵,才又点起头来。 “既如此,下吏便告辞了。灵矿契书旬日内便会有专人给县尊送来,另外,县尊家在坊市中的那处店面,也歇了有些日子了。那般好的地段,不好一直关门的,县尊您看.” 邓百川起身要走前,还不忘又点康大宝一句。 “晓得了,过些时候备齐货物便开。”康大宝面色木然,心头也晓得邓百川是什么意思,照旧点头。 “哈,正该如此!届时下吏定要带着亲旧去捧场,一起好好热闹一番。”邓百川草草行了个礼,不待康大掌门反应,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重明宗的大门。 “唐固县、铁家,这又是何必呢。”康大宝低声念道。 他倒未想过才刚死了一拨人,州廷里头的大人物们便急不可耐的要开始大卫仙朝的优良传统了,当真是难得片刻消停。 康大掌门心头有些烦闷,回到自己的小院,却见蒋青正坐在棋桌前头等他。 “好些了罢?”康大宝开口第一句仍是关切,蒋青脸上又冒出些无奈来:“好多了,大师兄你可能换句话说。” “那你怎么来我这儿来了,找训斥吃不成?”康大掌门挨着蒋青坐下,嘴上厌烦,眼睛却偷偷往后者伤处再瞟一眼。 “哈哈,来谢师兄的!”蒋青话一落地,康大宝面上便浮出疑惑之色:“你这混小子自小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哪样不该谢我,能谢得过来么?好端端的,今天来谢个什么?” “啧啧啧,晓得了晓得了,待师弟筑基金丹,便一次谢过师兄。” 蒋青也不着恼,仍是满面笑容,先掏出一瓶晶莹剔透的灵液出来与康大掌门看过,才解释说道:“这是嫂嫂先前令她那贴身婢女送来给师弟的肢回续灵汤,有固本培元、壮筋续骨之效。 师弟请叶师兄看过了,他说只这一小瓶,便不下八千灵石,罕见至极,等闲筑基都难买得到。嫂嫂如此大方,师弟能不来谢师兄么?” “她送来的,你自去谢她,谢我是做什么?”康大宝听了此话心头稍有惊讶,面上却还是做出副不耐的表情来。 蒋青却接着言道:“那丫头替嫂嫂传话说,此物虽远比不得碧落灵根之奇效,但也可替师弟稍稍补回些根基来。于筑基更是大有好处。便是帝京的一些宗室贵” 康大宝听到一半,不知怎的,心头诸多的烦忧愁绪瞬时揪在一起,突地打断言道:“小三子,若我说,咱们.咱们不筑基了可好?” 此言过后,掌门小院瞬时寂静下来。 不久后,又再被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打破,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不行!” 感谢秋天桂香、dk玄子、邹封仙几位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日日涨停板、木头竹子、白苭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五反田田、沧澜阳天、书友2022050161926348、书友20170514104015635、山猫.辉、柏嗣、月下静听松风寒、俊才非扬、夜读史书、书友20231120980——ba、书友20220323175551116、书友20190728233927000、书友20200108225413321、老齐给我冲、书友2024020949——dc、书友20220506080133097、落叶随风、星空、书友20181201080837789、书友20180401095516287、书友20221209153253732、胡为乎惶惶、yg9773、污皇磊哥、守墓人、冤家好说话、书友2019062708112356、虎破天地、书友20190412114955269、、书友20240330311——bb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昨天第一次上了仙侠分类月票榜,虽然只在榜尾,也很快下来了,但还是很感谢大家对于本书的支持。) (本章完) 第230章 明家来信 第230章 明家来信 蒋青并未因了康大掌门的良苦用心,而改变自己的心意。 若说康大宝自从何掌门手头接过掌门扳指之日起,所立下的誓愿便是成为重明宗的中兴之祖。那么蒋青自小到大,也有着早日筑基、帮着掌门师兄光大门楣这一心愿。 向来亲近的两兄弟因了康大宝的一番话,闹得个不欢而散,孰对孰错,却谁都难说清楚。 其实康大掌门话一出口,便晓得是自己言差了。阻人道途,乃是大忌,不该犯的。 可话既然都出口了,他又是个做惯了家长的,若要他去向蒋青说些软话,却也难拉得下脸来。 自此两兄弟一两月内都未说过话,这么一来,其他师兄弟便是再迟钝,也能觉察出不对来了。袁晋两边各劝了几回,总算旁敲侧击将事情经过问了出来。 黑履道人召他去问,他自是不敢有半点隐瞒,将知道的信息尽数吐了出来。这下却把黑履道人也惹恼了,叫着康大宝过去骂了一阵。 黑履道人骂到最后还不过瘾,撮起指头沾起灵光,几下便点得康大掌门额头发青发紫,接着恼怒言道: “你是个山间竹笋转世,嘴尖皮厚腹中空!平日里头我还当真以为你有百般精明,你说话前怎不想想?筑基一事需得凝心铸魂,凝的是求道道心,铸的是无畏之魂。 向来为父为兄的,都是鞭策鼓舞还来不及、怎会有似你这蠢材这般,大发厥词与自己师弟泄气的?!当真是个无脑无志的混账东西!” “是极是极.师叔骂得对,却是小子失言了。师叔息怒、息怒。”康大掌门被骂得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半点。 他虽自小便认识黑履道人,算起来也有三四十年了,但被这般劈头盖脸地骂上一顿,还真是破天荒的。 康大宝先低头认错,看着黑履道人表情转好了一些,才敢赔笑着说道:“师叔也说过小三子筑基功成概率不足百一之数,小子也是关心则乱,还请师叔莫再怪了。” “疏荷送了肢回续灵汤来、你也从匡琉亭处得了上品筑基丹。如此双管齐下,青哥儿虽道体有缺,但道心坚毅,跟你这粗笨混账截然不同。往少了算,筑基成功概率,也起码有两成。” 黑履道人语气依旧不好,但看起来却消了些气,落回座上。 康大宝听了黑履道人这话,脸上的表情却未转好,涩声言道:“小子知道不该说那等话,可筑基一事,两成的概率还是太小,小子实在有些怕.” “前怕狼、后怕虎!我那大兄怎么会有你这般似个妇人性子的窝囊徒弟!既然要与天挣命,畏畏缩缩,如何挣得来?!两成的概率,还低么? 只说那陈野,靠着左道手段得成道基,你可敢想他才有几分概率?!又用了多少心血?!天底下又有多少修士,就是连那一成的概率都没有,想了百般手段,也要过那道难关?!” 黑履道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朝着康大掌门又斥了一通。 康大宝的脑袋又被骂得低了下去,低着头闷声再言:“师叔说得是,小子错了。小三子伤未尽好,距离筑基,多少也要个一年半载。 这些日子,我便再为他多收集一些筑基用得上的灵物。想来就是能再稳妥半分,也是好的。” “这才像点样子,”黑履道人听了康大宝这话,总算熄了骂人的心思,旋即又岔开话题:“你可知道,衮石禄要你去接手唐固县那条苍翠石矿脉是何用意?” “小子知道,只是当时又实在推脱不掉,便也只得去淌那浑水了。”听起黑履道人说起此事,康大掌门不由得叹了口气。 “青哥儿若是筑基了,你又怎么会担心这其中的蝇营狗苟。目光短浅、鼠目寸光!” 黑履道人听了又骂,康大宝的语气中却有些懊丧:“小子是真没想过,州廷方才在两仪宗面前些微占得些便宜,衮假司马便要将我掺去唐固县做沙子。 那铁流云早就把唐固县当成了他家的禁裔之地,恨不得经营得水泼不进才好。衮假司马塞给我的,又哪是好做的差事! 小子是看清了,州廷里头的这些大员们,一个个嘴上念着相忍为国,背地里头却还是从前结党营私的那一套。党同伐异之下,便是尺布斗粟都要争上一争,半点便宜都不能舍了去。” 黑履道人闻听康大掌门的怨怼之语,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这道人只直言说道:“从庙堂到边州,自今上到小吏。大卫仙朝何处不是这副光景?连今上都做不到让他的臣民上下同欲,匡琉亭就更做不到了。” 康大宝听得点头不止,只觉这师叔说得当真不错。其实这道理他自己又何尝不懂,只是这心头的苦闷,总得要找人抒发出来才好。 “快些筑基罢,筑基之后,我也好带你们去寻一场机缘,那样,我多少也能再放心些。”黑履道人意味深长地扔下这句话过后,便走出大堂,自回到琴叶林修行去了。 若非这重明宗蕴着何掌门的一生心血,以黑履道人的洒脱性子,定是不会多少心思的。 他与康大宝这劳碌命是泾渭分明的两路人。 前者修的是超脱大道,求的是无拘无束;后者的身上却挂碍太多,难得爽利。 恭送过黑履道人过后,康大宝也不得修炼,疾行到了周宜修近来常驻的房室山灵地。 “师弟请地师看过,房室山这处灵地下头有好几处灵脉搅在一起,乱得不成样子。据那地师所言,要想梳理干净,怕是二三千灵石都拿不下来,便是梳理过后,这灵脉的等级也难保证。 是以师弟便不敢独断了,特请师兄一道来看一看。”周宜修自失了两个徒儿之后,整个人都明显的萎靡了起来。 往常常自夸能夜御数女的一个精神老头,而今连一众小妻的房门都不怎么登了,只埋首于灵田里头。 往往几天下来,都难得能看到一个笑脸。 康大宝看着周宜修这副模样,不免有些心疼起来,出言安慰:“师弟还是要先保重身体,宗门规划的事情,咱们慢慢做就是,总能做得完的。” “掌门师兄不消担心,师弟虽老,却也能一饭斗米,肉十斤,不觉辛苦的。”周宜修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 “房室山中散布着一类无名野,虽未入品,却很得不少灵蜂灵蝶的喜欢。师弟便自给他起了个名字,唤作‘素雪蕊’,想着若是能将其培育入阶,定能更得这些灵蜂灵蝶的青睐。 届时咱们弟子中间,若有人于御虫一道有些天赋,便也可像曾经的陆家一般,养蜂酿蜜,也能多个进项。” “师弟费心了。”康大宝听后脸上现出些喜色来。 对于任意一个有进取之心的势力而言,开辟财源都是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康大掌门在这块上头做得一直不错,重明小楼、灵田、商队组建、陆家灵蜜分成、大槐树、蓝银矿脉、灵石矿脉. 可若能再增加一条养殖灵蜂的进项,康大宝自是会更开心的,他收拾下心情,继续言道:“师弟顾虑得有道理,这房室山灵脉既然如此复杂,那么咱们便先不要梳理了。 师弟先请地师将琴叶林与横山两处灵地弄好,看看能不能先带着荣泉与莫苦,将灵田再多开些出来。无有那么多人来种倒是无妨,大不了头几年我们广种薄收就是,只要能把种子钱挣回来便算不亏。 为兄再让老二在善功堂内发些寻找灵壤的任务。用弟子们带回来的灵壤,将新开的灵田养一养,不出几年,咱们怕也能种些低阶灵草之类的值钱物什了。” 康大掌门的话言之有物,诸般规划都恰到好处,不似空谈。这番安排下来,便是周宜修这个一辈子与灵植打交道的老稼师,都听不出什么错处。只见其听得连连点头,随后却又似突地想起来了什么,看了左右无人,才凑到康大掌门耳边细声言道:“掌门师兄,储师弟现在可还提过,要将莫苦那孩子派去重明城驻守?” 康大宝听后脸上登时露出丝无奈来,直道:“师弟莫忧,此事咱们初时不就否过了吗?现今牛匡师弟都已在重明城坐镇了月余了,咱们又怎会再派莫苦去呢?” “呼,掌门师兄笃定便好,师弟可是听说过了,有些人到了重明城过后怨念颇重,正找着宗内的靠山说呢,想要换个职司。”饶是周宜修这向来不争不抢的性子说起此事,语气也不见好。 康大掌门自晓得这是储虎儿当时提议,要周宜修颇为看重的莫苦去重明城做驻守一事,将周宜修得罪了。 加之牛匡去了重明城后,便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往宗门回来跑门路,在康大厚的来信里头,也说了些这位在城内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事情。 如此看来,这牛匡倒的确无个用心做事的模样,惹得周宜修这类老实人心头不满,却也正常。 至于如何平衡好各派的事情,也是个需得认真做的学问。康大掌门如今当真分身乏术,暂时还管不得这一摊。 好在裴奕是个脑子清醒的,每当储虎儿被山都岗众修怂恿了,做些昏头的事情出来,也不消康大掌门开口,裴奕便自会教训他们。 不过如此一来,却也造成了山都岗众修与重明宗原有的门人子弟成泾渭分明之势,这便是件相当值得康大宝注意的事情了。 想来如果处理得不好,将来迟早是要出大事的。 康大掌门晓得这些,一时却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周宜修此时也看出了康大宝面上的难色,也为先前自己所说的话有些自责起来。遂也主动岔开话题来道: “师弟也晓得师兄难处,陆家主于小吴山新丧,安乐已从其手中彻底接过来商队。世伦与昕然这些日子,也在筹备着小楼开张一事。 魏古学阵、荣泉稼灵、平水练器、长生习丹,皆有职司。小儿辈们成长起来了,师兄身上便要轻快一些了。” “是啊!”康大掌门听后心头也颇为宽慰,这么些年,总算没有白费辛苦。 待得小三子筑基过后,再个一二年将门中大小事情一一理顺、制度宗法明晰清楚,他康大掌门也自可做个甩手掌柜,将大部分时间精力都用在提升修为、着手筑基一事上头了。 康大掌门心头美事才想完,别过周宜修,独自回到了掌门小院。 康大宝正想着要不要去霍樱房中与其谈谈心,便连续收到了两封信符。 当先一封信符是许久未听到消息的蒯恩发来的。 唐固县尊铁西山与康大掌门交情不错,因着这层关系,与重明宗有姻亲关系的蒯家倒是受到了铁西山的不少照拂。 小吴山之役,蒯家都没未出人,只了大几十个灵石雇了条散修性命,便蒙混过去,这便都是铁西山的功劳。 靠着贩卖蓝银矿脉所得的灵石,又披着“费家嫡婿的师弟妻家”这层宣纸描出来的虎皮,蒯家这一二年在唐固县日子过得颇为不错。 不单又发现了一根资质尚可的仙苗,连蒯恩自己,也讨到了一个小家族孀居娘家的女修做了正妻。 如此,蒯家修士人数总算恢复到了蒯武当家末期时的四人之多。 蒯恩自是知道自家能够苟存下来因的是谁,信上言辞照旧恭谨乖顺。 说的事情倒也不多,只大略讲了一些唐固霍家被州廷清算过后,他家的那些值钱家产是由谁分走了的。 还有哪些被群狼撕扯下来那些边角碎料,分布何方、估价几何、在哪个练气小势力手头握着、他家有哪些厉害人物蒯恩也列得颇为清楚。 康大掌门看得明白,这是撺掇着他带人跑过去,好分一杯羹呢。 霍禀既已投敌,那么其所一手扶持起来的唐固霍家,在云角州许多亲近州廷的筑基势力眼中,无疑是个皮薄馅大的鲜肉包子,任谁都想咬上一口。 蒯武这信中便写得很清楚,铁家此次是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二阶灵矿都得到了两条之多。 但在康大宝的眼里头,铁流云所得到的东西可远不止此。 霍禀失节,铁流云作为如今云角州廷中,官阶最高的本地派,靠着此次侵占来的霍家资产,似是拉拢了不少唐固县的筑基势力。 靠着团结他们,如果真能将唐固县这个云角州内仅次于宣威城、韩城这两处修仙大邑的富裕县城经营得铁板一块,那么铁流云在州廷中的地位便势必要水涨船高。 不过,一个小小的铁家而已,当真能扛起大旗,与以费南応为首的京畿来人做对手吗? 康大掌门不大能想得明白,却也晓得霍家这些资产如今烫手得很。 只被衮假司马塞到怀里的那条苍翠石矿脉就够令他烦恼了,其他的东西,他当真没有半点念想再去掺和。 持家之人,最忌讳的便是眼馋肚饱、欲壑难填,当晓得饮河满腹的道理。 康大宝早已打好了主意,在蒋青筑基之前,自己谨守门户便好。外间的事情,除非事关重大,都不参与。 草草画了几笔便将蒯恩的信符回了过去,康大掌门再拿起后一封信符,待看清了信符上头的亲签,便不由有些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明二爷的信?” 感谢飘逸无尘、求玄鉴和掌门修真路一样的两位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痴傻之人、jash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木头竹子、吾的horizon、书友20200309000226463、听水吟、病医生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31章 求助(感谢简v老哥的一万点币打赏) 第231章 求助(感谢简v老哥的一万点币打赏) “明家二爷来了信。”当晚康大宝将袁晋与蒋青一道叫齐,三兄弟也不坐蒲团,各自盘在康大掌门的软床上坐着。 蒋青的面色还未转好,不过他听了康大宝的话,却还是有些紧张起来,待袁晋阅过信符之后,他便将其正色接过。 康大掌门话里头的这明家,便是三人师娘的家族。在师娘、师父相继故去后,三人都受过师娘之父的照拂。 特别是蒋青,聪慧俊秀,玲珑剔透,最受那位老爷子的喜欢。 他小时还被康大宝单独放在明家修行过两年,受过明家二爷的剑术启蒙。 若不是康大掌门怕后面领不回来了,多次去接,明家怕是还真舍不得还,蒋青多半真要留在明家做女婿了。 明家跟贺家一样,虽然从未出过筑基真修,却也是练气大族。 比起重明宗来说,算是人丁兴盛。 足有六七十名练气修士在家修行,在唐固县这样的富裕县邑中,也都能算是有数的一号势力。 便是似火刀寨这类名声狼藉的亡命匪修,也不敢侵占这些大族的利益,最多在蒯家这类小门小户那头占些便宜。 明家那位老大人前些年身故时,康大宝三兄弟还曾去拜谒过。 又过了几年后,待重明宗境况好些了,康大掌门这边三节两寿也不曾忘了走动孝敬。 可人情淡薄,自老大人仙去过后,两家关系还是渐渐疏远下来。这一点,从康大宝当初招惹上史家之后,明家无人来援便可看出。 直到康大宝亲自登门见不得明二爷、重明墟市开业,明家也无人来贺,这两件事情过后,两家的关系便算是断了下来了。 可即便如此,认真说起来,相较于贺家、蒯家这些姻亲而言,重明宗与明家的关系,也还是要单纯许多。 不管怎么说,明家与重明宗而言,毕竟是有恩的。他家若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便是只看在明家老大人的面子上,康大掌门这三兄弟,是不好不管的。 “我前些日子听裴师兄从坊市买灵草回来说过,酒肆里有人传些风言风语,说是唐固县衙谴人去过之前与霍家关系不错的几户人家,要了不少东西。” 袁晋开口说了起来,康大宝将信收好,听得此言,倒是将心中的猜测落实了。 “明家二爷信上只有些关切之语,倒未是说有什么事。”康大宝觉得这事情不寻常。 自己资质不好,遂明家二爷跟自己向来不怎么亲近。便是小时候与贺德宗一道去他家的时候,也要少分几颗。 按常理而言,明家二爷他老人家若是要写信,也该是给蒋青写才对。 “我记得早些年明家有位姨娘,好像是师娘的从姐罢,是嫁进了霍家小宗吧?”康大掌门突地问了起来,蒋青一脸茫然,他年岁还小,哪里清楚这些事。 袁晋倒是点了点头,他在三兄弟里头算是个人面熟的,对康大宝提的事情有点印象。 康大宝思忖一阵,打定了主意:“老二你去库里头备些拜礼,我得去找铁西山一趟。” ————唐固县衙 “康老弟莫要拘礼,快快满饮此杯。”唐固县廷的后衙内,一片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景象。 铁西山左拥右抱地坐在主席,放浪形骸之余,不忘招呼着康大宝吃酒,席上一列唐固县僚佐也是各自搂着莺莺燕燕,好个靡靡之所。 席上坐着的康大宝脸上笑容已有些僵硬,这已是他在来唐固县的三天内,吃的第十场酒了。 坐在主席上大笑不止的铁西山令康大宝倏地有些陌生,曾经那个在擂台上令得一众筑基真修都开口赞赏的苦修士,似是已经淹死在了面前这些灵酒灵肴里。 三天来都未曾说过正事,康大宝已有些心急。 宴饮过后,待一众僚佐各自散场,康大宝终于将铁西山截住:“道兄留步。” 铁西山醉眼朦胧地应了一声,见编了几个借口康大宝也不走,最后到底还是留了面子,旋即扔下两个还在抱怨的美姬,邀着康大宝入了静室。 屏退左右,自沏了两碗滚烫的热茶牛饮下去,铁西山总算醒了些酒气,捧着茶盏笑眯眯地说道:“老弟是为何事而来,老哥我大抵也是清楚了,只是这件事,老弟我帮不上忙。” 他说到此处时顿了一顿,习惯性地观察了下四周,才开口说道:“霍家老儿做了悖逆之大事,霍家资产已经瓜分得七七八八,跟着他家为非作歹的那些伥鬼,若不狠狠拾掇一番,又算得个怎么回事?” “纵是霍家有罪,我师娘家在左近可是有名的良善人家,对于仙朝亦是忠心耿耿,道兄”康大宝适时插了一句。 却被铁西山伸手打断:“老弟你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明家自跟霍禀结成姻亲过后,伸手揽了多少好处,你当真不晓得?这唐固县哪家哪户没有几十张状子在衙门里头压着,又哪有你口中的良善人家?” “不瞒道兄,唐固明家于我家有恩,还请道兄高抬贵手,放他一放。”只从铁西山的口气里,康大宝便能轻易觉察出,铁家是当真有意要清除曾经与霍家亲近的势力了。 康大掌门而今虽也算有点分量了,但也绝达不到能改变铁流云心意的程度。 后者而今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哪容得康大宝这小小练气在耳边聒噪。 康大掌门索性便绝了去寻铁流云的念头,从衣襟内摸出封灵石来,放在铁西山身前。 “老弟这是做什么,”铁西山连忙板着脸将灵石推了回去,“我两交情,何须这些阿堵物。” 康大宝见他居然是真的不想要,不禁发问道:“道兄是铁指挥的亲近族人,这等小事,怎可能在铁指挥面前说不上话。” “老弟莫要难为人,阿叔自己定的事情,我这晚辈怎好去说。”铁西山一脸难色,他与康大宝交情不错,后者如今也能算得上是左近几县中,最值得相交的几个同辈之一。 若真是抬手便能做个顺水人情的小事,他自然会放上一把。 可敲打明家一事,当真是铁流云亲自交待下来的,铁西山作为下僚与晚辈,又哪敢置喙半个字呢? 铁流云如今可真成了云角州的风云人物,随着州廷在云角州落得越来越稳,匡琉亭除了大事之外也只一心修行,静待结丹之机。 由此,整个云角州的政务便几乎都被费南応这类京畿来的家臣与铁流云这些本地大豪分润。 特别是如今云角州纠魔司的架子也已经粗粗架好,铁流云受了伯爷亲点,担了指挥佥事这个职司,纠魔司又由他一手操持。 自此依着这个名头,铁指挥旗下的纠魔司司卒们,打杀了不知道多少伙流匪坐寇的同时,也将云角州内倾向两仪宗的本地势力祸害得够呛。 仅康大宝知道的消息,就是在小吴山之役之前,光是被铁流云破家灭门的筑基势力也都有两三家了,更莫说那些被打秋风的了。 而在小吴山之役过后,两仪宗明面上已经彻底撤出了云角州中的触手,纠魔司行事便要更加肆无忌惮了。 莫说破家灭门之事做得多了,会激起其他势力唇亡齿寒的念头。 铁流云不是个好吃独食的,手段高超得很,每次行事之前,总要带上几家与苦主有冤仇的势力一起做个幌子。 如此拉一派打一派之下,反令得他这指挥佥事位子越做越稳,在云角州的凶名也愈来愈盛。 说来明家也是倒霉,便是在匡琉亭这位南安伯空降之前,他家也算是跟仙朝一方走得近的,不然也不会攀霍家这门亲了。 毕竟霍家是有筑基不假,可霍禀在云角州一众筑基里头,实力差不多也是垫底的存在,谈不上有多高的地位。 按说如此忠义的人家,便是在整个山南道中都难找,这清算之事怎么也轮不到他家才对。 可偏偏霍禀在匡琉亭初到云角州的时候得了器重,连带跟着他家亲厚的明家等势力也沾了些油水,如此明家便被铁指挥惦记上了。 他如今正着急着招贤纳士、丰满羽翼呢,灵石资粮自然是越多越好。 在而今的唐固县,当真没有几件事,是他铁指挥想做、又做不成的。 只看看铁西山在唐固县做了县尊,铁西水在州廷做南安伯的典库心腹,铁流云自己则担任着纠魔司指挥佥事这关键职司。 铁家子弟在整个州廷而言,都能算是官运亨通的,区区一个明家,当真是挥手可破。 不说铁指挥这类大员,只看现今各县中的普通官员,也都要比从前值钱得多了。 州廷如今真能为人撑腰了,旗下的大小官员手里头便才真有了权势。 堪称是小吏能破家、末官能灭门。 这时候州廷若指派个势力出个人来做县中主官,可就不会像先时那样,被各家视为洪水猛兽了。有些人家,甚至都在大价钱去寻州廷的关系买官了。那有门路的还是好的,没门路的纵是抱着灵石,你也都不知道往哪儿送! 现在再让这些势力听到康大宝当初是怎么当上官的,都得羡慕死! 而今的仙朝官职能让人如此的趋之如骛,自然是因为做了官便能捞到好处。 至于到底能有多么滋润,只看看铁西山便知道了。 他自来了唐固县担任主官之后,每日沉溺酒色,荒废修行,修为却在购得了数枚破境丹药后突飞猛进,达到了练气五层。 先勿论这些虎狼药有没有什么丹毒后患,若是他买不起那些丹药,说不得再过二十年还会卡在练气三层。 至于买丹药的灵石从何而来?当然是靠着县令这个牌子拷掠得来的。 如今康大宝既然了解了事情症结,铁西山又确实做不得主,他便不想再耽搁后者的好事。 又即刻编了个理由走脱,匆匆作别过后,自出门骑上老驴,朝着明家族地学林山而去。 给阵外看门子弟递过拜帖,明家现任族长明二爷大开中门迎了出来。他是康大宝师娘的嫡亲叔父,已算是很亲的长辈了。 便是康大宝最初得知要被逼迎娶费家女时,也是考虑过,要请他去坐那个长辈尊位的。 见得长辈亲迎,康大宝不好失了礼数,将携来的拜礼交给身侧的明家家仆,下了老驴落地过后,恭敬行了拜礼。 “宝哥儿来了。”明二爷笑着点点头,他身侧还站着明家的数位中坚,迎接的场面算是不低了。 见不同人,便有不同的处事之道。 进了议事厅,喝口俏婢端来的灵茶漱口,任俏婢擦了嘴角粘的几点茶水星子,再将在唐固县所见所闻说给堂内众人听了。 康大宝这才坐直了身子正色说道:“好叫二爷和诸位长辈兄弟晓得,小子听那铁县尊说话不似作假,他也只说这事情不是他能定的。如此看来,咱们还得另做打算。” 明二爷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康大宝,不禁令得他有些恍惚。 这个当年又懒又馋的胖小子,如今竟带有几分风调开爽,器彩韶澈的样子。接着便是心头唏嘘,脸上添了一分赧然之色。 家逢巨变,陡然遇到了这么大的难处,明家去过信的姻亲故旧,肯定不止重明宗一家。 只是明家被唐固县盯上了这件事情,便连邻县的重明坊市都有人谈,在这左近便更称不上是什么秘辛之事了。 陆续去了几封信后,只回来了几张不咸不淡的信纸,明家人自然也明白了人家的意思。 如此双方尚留了体面不假,可摆在面前的问题终究还得解决,明二爷这才死马当成活马医,给康大宝写了信。 倒未曾想,人家重明宗还真当自家事忙了。 况且人家康大宝不仅来了,还去明家人屡次都求见不得的铁西山那儿,得了紧要消息。 这便令得前些年私下指使着明家人,与重明宗划清界限的明二爷有些汗颜。 什么叫不计前嫌、什么叫廓达大度,明家二爷也算是见识到了。 又联想起前些年自家大兄在世之时,还总说什么:“重明三子、俱非凡品,袁家楚壁、蒋氏隋珍、康门芝兰。” 明二爷当其时还只当是自家大兄老糊涂了,倒未曾想,而今大兄的话却当真应验了。 加之康大掌门之前还让蒯恩登门,送还了明悦的进贤冠,如此一来,对待康大掌门的态度便更好了。 这位老爷子不是蠢人,他辈分虽高,却不算老朽,脑子还好使着呢。 他算是明家老大人当年最满意的接班人,年轻时候不仅是被筑基真修赞过有望筑基的,便是连整个明家也被他经营的愈发红火。 不止是康大宝师父在世时要在他面前听教诲,便是连贺德宗那位最善持家的父亲,也都对他服气得很。 这样的精明人,自然听得出康大宝话里的意思。 唐固县准备对明家动手的人身份很高,高到连现任的县尊铁西山没有去调停的资格,那么这人是谁,自就不言而喻了。 “指挥佥事那里,宝哥儿可搭得上话?”明二爷开口一问,在场众人的眼神便聚焦在了康大宝身上,内里尽是希冀之色。 没被放在油锅上煎过的人,是不晓得这种滋味儿的。 “事情症结不是晚辈如何去与铁指挥说,而是要如何要让铁指挥满意。” 康大宝放下茶盏,说出心中早已打好的腹稿:“唐固霍家本就与铁指挥有些龃龉,咱们身上又背着霍家姻亲的名头.恕晚辈直言,依晚辈看来铁指挥纵是做得再过分些,州廷那头怕是都不会过问。” 明二爷听得默然,这道理如此简单,他自然晓得。心头自也明了,这便是没了靠山的下场。 唐固县当年受平蛮一役的波及影响小,不似平戎县那般破败,没有个筑基势力能看得上。 这里大鱼吃小鱼的生物链早已稳定。 似明家这类练气家族在外界散修眼里看着算是团锦簇,实际若是没个靠山依着,就算是铁流云不出手,迟早也会被别家吃干抹净。 只是此时明家麻烦缠身,左近也没有哪家筑基势力,愿意冒着得罪铁指挥这风云人物的风险,来接受他们明家的投效。 “宝哥儿说得有道理,我这几天,便备好一份礼单。宝哥儿你既与铁指挥能说得上话,那二爷便厚颜再劳你去拜见一番。” 明家二爷面露惭色,直为当年与重明宗割席之事感到懊悔不已。 “晚辈定会竭力去做,只是结果如何,这当真”康大掌门正坐应道,他不是个好夸海口的性子,做派谨慎严密,倒令得明二爷更加高看他了一眼。 只听后者拂手打断,大方言道:“勿论事成与否,明家都欠宝哥儿你一份人情。二爷也替我那大兄,谢谢你!” “晚辈不敢!”直到听得明二爷听起仙去的明家老大人,康大宝才站起了身子,面上表情也终于又有了些变化。 “好孩子,你只管去便好。明家虽小,却也当不会令你失望的。”明家二爷这话说完,今日议事便算结束。 有那侍婢引着康大掌门去了一间珠围翠绕的客房休息。 康大掌门回房过后,还想起来明家二爷最后找补的那句话来。 后者是个能辨得清人的,明晓得康大掌门是个重恩义的性子,却也不会光想着拿这份情谊来打动他,还晓得多少要许些好处。 虽说当家人多少都要有这点精明才对,但康大宝听完过后,却还是觉得有几分失落。 无怪明家二爷先前能做出与重明宗断亲这等短视之举,其格局比起明家老爷子来说却是小了不少。 毕竟后者可做不出语气亲热却只画空饼、弄得助拳之人好大不快这类事情。老爷子若是在场,怕是在开口之初,就要将事先准备的报酬之物相交出来。 可明家二爷就 康大宝只觉自己在对方眼里头,真似是个捉刀人一般,仿佛专是奔着他家赏额来的。 一番酸楚涌上心头,不得不说,明家二爷此举,倒真亏了康大掌门这满腔情谊。 “只待将此事料理干净,还过老大人多年照拂之恩,此后,少来往便是。” 康大宝闷闷想道,旋即又想起来过几日要再去拜见铁流云,他的眉头跟着紧皱起来,“心余力绌、如此而已。不成筑基,终是蝼蚁呐!” (加更容我先欠着) 感谢伊迪斯、大甸子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简v、木头竹子、盗听徒说、扮神仙的妖怪、书友20230522505278、书友20200201230957278、大脑袋、啸云嘶月、光明教教主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本章完) 第232章 托孤 第232章 托孤 “小子你许久未来了吧?”铁指挥照旧着着一身戎装,只轻轻瞥了一眼拜帖,便又随手放下。 “些许俗事,不好叨扰指挥清修。”康大宝一如既往地恭谨谦顺。 铁指挥听后却是冷笑一声,“此次为了明家之事而来,便不算叨扰了是吧?” 转头又道:“实话说罢,你若是愿将衮石禄许给你的那条苍翠石矿脉按市价售给我,纵是饶了明家,也未尝不可。” 康大宝闻言脸上瞬时浮出苦笑来,未想到衮假司马安排的事项,才过了几天,便被铁流云晓得了。遂也只摇头叹道: “指挥当晓得晚辈哪有这胆子,话又说回来,便是晚辈收了这条矿脉,与指挥而言,又有何碍呢?” 铁指挥脸上冷笑并未被康大掌门的话头打消半分,只听他冷声言道: “哼,你小子少拿这些话来诳我!你现在见着你那伯老子泰山,就紧贴上去,半点记不得我这举主了。你小子这将来啊,多半是要做马前卒来害我的。” 康大宝听得出铁指挥这怨气颇重,心头想着多半谈不下来,正待要换个说辞再言一番,却见铁指挥摆手说道: “路子已经跟你讲清了,你若想帮,那就痛快答应。若不想帮,我叫灶房摆桌大席,你吃过之后,闲事少管,自回去守着你那大家贵女生娃娃去!” 铁流云都已将话说到如此份上了,康大掌门自不能再言其他。 自己已经尽心尽力了,奈何人微言轻,既然扭转不得什么,便只好偃旗息鼓、打道回府了,总不能为了救明家,将自己搭了进去。 黑履道人那头,自己出门前已留言于师叔门前,师叔看后,也自有计较,康大掌门管不得这些。 不过铁流云这场席面康大宝却是要吃的,而今铁指挥成了州廷红人,宴饮规格自不会低。 康大掌门借着敬酒之机,咕噜噜饮了好些珍品灵酒下肚,铁指挥自不会心疼,又叫侍从端了好些酒来,还笑着言道:“你这小子,愣是半点贵气都未养出来。” “指挥见笑了,”饮到一半,康大掌门转起了另一个话题,言道:“指挥可听说过碧落灵根?” “碧落灵根?你这费家嫡婿当真见识不浅呐,只随口一言,便是我修行百来年都未曾听闻过的高阶灵植。”饮过酒后,铁指挥心情似是已经好上不少,语气轻快,不复之前那般严肃。 康大宝略过铁流云语中的调侃之意,眉头微蹙起来。 无怪便是黑履师叔在新云盟中悬赏碧落灵根的消息也无人来报。 这依着铁流云的见识,居然都没听说过碧落灵根的名头。那这云角州中的修士莫说见过,便是知道的也定没有几个。 康大掌门倒未曾想过此物如此难寻,失望之余,却也再开口问道:“那敢问指挥,可知道什么补全根基的灵物的下落?” “嚯,倒是晓得。”铁流云面上有些戏谑之色,“你还没死心呐,还想着要你家那个剑修师弟筑基?他道体已损,便是得了你被伯爷赐予的上品筑基丹,筑基概率也超不过两成。 若筑基不成,不过是白白浪费了上等资粮。这又是何必呢?你小子自己便进境不慢,最多只过个一轮工夫,便能用得上那等好丹了。 届时就算你自己筑基的概率,都要比起你师弟大上许多。那筑基丹本就是伯爷赏给你家的,你是掌门,自然该用,何必如此” 康大宝默然一阵,低着头并不答话。 铁流云看着他这副模样,想了想,才开口言道:“韩城岳家下月有场高规格的筑基拍卖会,其上或有不少好东西,也许就有你要寻那灵物。 你家黑履道人若是想去,便将这份帖子给他。他若是不想去,你便将帖子卖了,寻常筑基也会舍得个百来块灵石买。” 康大掌门接过来小心收好,这事情事关蒋青筑基,容不得马虎。 是以他还是想着回去之后,要腆着脸央求黑履道人去韩城一去。 酒才吃到一半,门子便又来报,“指挥,洪县贺家贺德宗持着郎前辈的信件登门拜访,您看?” 铁流云眉毛动了动,摇摇头,反朝着康大宝言道:“你这世兄弟好不知事,只当谁都能见本指挥的吗?” 康大掌门刚想为贺德宗求请一番,却听得铁流云接着又言道:“郎乙算得个什么东西,他若是亲自登门,本指挥说不得还会礼迎一番。一封手信、一个末学后辈,呵。” 铁指挥语气虽桀骜,但康大宝却不觉得他托大,人家确实有资格摆这个架子。 这位州廷大员表情明显不悦起来,照直言道:“康小子,你吃过之后,便自带着你家世兄弟回去吧。本指挥还有要务,不陪你了。” 康大掌门不是不知礼的人,起身恭送铁指挥过后,自己便识趣地离开了这处富丽堂皇的宅邸。再由门子一路引到偏门走出,便见到了一脸赧然的贺德宗。 明家会去信与贺家,康大宝倒是毫不意外。 贺德宗、贺德工两兄弟的母亲与康大宝的师娘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都是学林山明家的嫡女出身。 明家便是他贺德宗的母家,论关系他比康大宝三兄弟还近了一层。作为下一代人里最为出色的晚辈,明家有了难事请他来一起出主意、想办法,这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贺德宗居然也直奔着铁指挥来求情,倒是康大宝事先未曾意料到的。 “世兄,走吧。”康大掌门拉着贺德宗便走,后者倒也无别的话,多半是亮出郎乙手信过后,便已遭了门子的奚落,有些抬不起头来。 看得出贺德宗心头焦急,康大宝也不卖关子,将与铁流云的谈话经过直截了当说个清楚。 贺德宗听后百感交集,为母家担忧之际,对于康大宝这位世兄弟,心头也生出些复杂滋味儿来。 自己堂堂洪县贺家家主、持着郎乙这位筑基真修的手信都进不得门。再看看人家康大宝,铁指挥不单要跟他开玩笑,还要与他摆宴吃酒. 在云角州内,这怕是一些落魄的筑基真修,都求不来的待遇。 眼见向来与自己判若云泥的世弟而今已经是州廷大员的座上宾了,贺德宗突地有些恍惚。 自己这个同辈中所谓的“奢遮人物”,似是成了个笑话一般。这让他不禁在心头开始默念起来:“筑基、筑基,再晚不得了。” “呼,”贺德宗到底是同辈中的标杆人物,只沉默了一阵,便又开口言道: “倒让贤弟看笑话了。外祖逝后,从外祖操持家事不易,家母本就常要我来多孝敬些,结果还是出了这事情。家母担忧得很,便催愚兄去寻郎前辈,愚兄也知道.可.,唉!” “贤兄这是哪里的话,”康大宝看得出贺德宗眼中的疲敝之意,听了贺德宗的话,同时倒也将之前的诧异打消掉了。 他刚还奇怪,依着贺德宗的处事之道,怎可能做得出这般冒失之举。原来是贺家姨娘强逼着来的,这倒是想得通了。 两兄弟一路无话,携手回到了学林山。 明二爷得知康大宝回转、贺德宗也跟着登门,颇为高兴,邀二人一道进了自己清修的静室。 此次谈话明二爷便未着急明家其他的大小主事之人了,听得康、贺二人将经过细细叙述过后,明二爷便已是愁容满面。 虽然此前明二爷便已清楚此次关隘难过,但心头不免还抱着些侥幸心思,想着铁指挥又无可能只是打打秋风。 待将明家不该吃、不该拿的都收回过后,明家纵算元气大伤,也总能延续下香火才是。 却未想到,这铁指挥竟然连半点情面都不讲。 说来也是,明家这所谓的练气大族,在铁指挥的眼里头,又哪有什么情面可讲。 “从外祖,孙儿有相熟的弟兄在纠魔司中做事。他也讲说,纠魔司近期正忙着给一些人家罗织罪名了。”明二爷面色还未转好,便又听得贺德宗话里头坏消息,更是愈发焦急起来。 这官字两张口,向来说什么是什么。构陷便构陷了,明家这些连个筑基都靠不上的势力难不成还敢多言半个字不成? 便是说了,又有谁会来理睬?纠魔司里头的一个刀笔吏,只消在玉简上轻轻刻个几笔,便足以从明家这些势力上头狠狠刮下大把人命下来。 贺德宗这消息言完过后,三人不约而同地缄默下来,明二爷用指头将灼得通红的茶壶盖碗点得叮叮作响。 清脆的声音倏地停下,只听得明二爷开口说道:“好,今日便先议到这里罢。两个哥儿一路颠簸辛苦,正该好好休息,咱们明日再议。” 客随主便,两人依了长辈所说,各回了客房休息。 可康大掌门回到房门过后,约么只过了半个时辰,明二爷便敲门来访:“宝哥儿可曾歇下了?” 康大宝恭敬迎着明二爷进了门,明二爷坐下过后,再将康大宝细细打量一番,心头又叹了一声,只道当时自己无识人之明。 若是当初未做出那断亲之事,这时候说不得还能厚着脸请康大宝去求求黑履道人帮忙。 现今云角州少有人还不知道,黑履道人对康大掌门比对野儿子还亲这件事情。康大宝若是去求请,加上明家也是何掌门的岳家,黑履道人说不定还真会登门与铁流云说道说道。 奈何木已成舟,明二爷短视不假,可也不是半点事理都不晓得。认真说来,依照明家之前那般处事,康大宝还能愿意在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候来到明家帮忙,自己已是承了大情了。 人家尽心奔走已是仁至义尽了,明家之危既然暂时解不得,那便不好多留康大宝了。 省得大难临头的日子来得太快,届时人家若是在场,那对自己有帮是不帮?救是不救? “家兄在世之时,还曾言过要十一娘与你定亲。当时我不好反对,虽应下了,心头却还是不喜。谁料不久后我那侄婿不幸身故,这事情也就耽误了。 后来家兄又数次提及此事,你家却愈发破落,我也不再说话应他,久而久之,他便也不再提了。现在看来,还是他有识人之明。” 明二爷这时提起旧事语气坦荡,他话里说的也都是实情。话中意思虽不如先时见面时那般好听,康大宝听后反不觉愤懑。 他又想起来明家老大人当年对自己师兄弟的看顾之恩,心头也生出些别样感慨,当即开口回道:“老大人爱护之情,小子铭记五内。” 明二爷眼见康大宝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又听得他话里只提过世的长兄恩义,丝毫不提议亲一事,便晓康大宝的心中定不是全无芥蒂。 不过这时候他拿出过去情谊来讲,却不是为了要康大掌门去求黑履道人转圜了。 明二爷顿了一顿过后,才按着来前腹稿言道:“宝哥儿,实话先讲,今番我本未想你能来,倒是我瞎了眼,不晓得你这孩子是个如此重情义的。既如此,我便直说了,以下事情,还请你仔细听了。 你若能应,老夫明家上下感激不尽;若是你觉得难应,亦请万万莫要勉强,明家也不配有半点责怪念头。” “二爷言重了,您说便是。” “第一件事,我那侄孙刚才修行五年,金火木三灵根,勉强可堪造就。我意让你这次收下他拜进重明宗修行,你看如何。”明二爷甫一说完,便是目光炯炯看来。 康大宝不料这先头一件事情,便是件要紧事情,不得不低头思索一阵,却是点头应下了。 “第二件事,明家日后或有灭门之难,若是将来重明宗有余力,还请庇护明家血裔一二。” 这件事情康大掌门却要思索更久,最后还是应下了,只是又补充言道:“好叫二爷晓得,晚辈虽然应了,但此事却不是以重明掌门的身份应下的,而是以先师弟子应下的。” 明二爷再深看了康大宝一眼,颔首过后,才轻声言道:“好,也好。” 见得连续两件事情,康大掌门尽都应下了,明二爷脸上也终于有了些笑意出来,似是卸了一块大石: “不瞒你说,这些事情,我连贺家大郎都未曾讲过。既然你应下了,那这些物什你也带去吧。” 他这次不待康大宝回话,自顾自将拿出几样东西置于案上。 “这部《青甫子剑经十论》,青哥儿小时候便曾见过,只是我那时候藏着私心,不曾传他。修撰此书的前辈虽未成假丹,但剑法已得真意,我这身本事,大半也来自此书。 只是我资质愚钝,又受了家里拖累,早年也未寻得那上乘的筑基灵物,便熄了冲关筑基的念头。到头来蹉跎半生,却也难领会书中真意。 现在青哥儿的剑道修为想来已经已胜于我,他又青春鼎盛,说不得倒是可以凭着此书更上层楼。明家而今尽是庸才,用不上它,你带回去。 这是两间铺面的店契,皆在宣威城的边角巷弄,皆是家兄当年从霍家卖命赚来的。莫看地方不好,可那宣威城寸土寸金,也能值当些灵石。 而今这两件铺子都是给外面人赁着,一年约么也能收个一二百块的赁钱。 还有,这是我这一房早年间在平戎县开的一处庄子。原是要给你师娘做嫁妆的,可又想着在洪县那边找不着产业予你贺家姨娘,就作罢了。 这处庄子挺有名,想来你也知道地方,就在清溪山那里。这庄子开垦有三十亩一阶下品灵田,先时是交给了家里子弟管着,却都是些没心肝的,倒管得入不敷出。 便索性都赁了出去,从前跟那青竹帮签了十年约,还有几月也就到期了,届时要收要赁都凭你自己。这一二三样物什,便算作我那侄孙儿的束脩罢。” 平心而论,在过去那些年里,依着明家的家势,要送个弟子进重明宗那都是抬举之事。康大宝要是在过去得知这个消息,都得美得小跳一下,根本别想着能有什么束脩了。 他家早几年前若是舍得送这堆东西做束脩,加之要送的子弟又是三灵根这类良才,怕是直接拜进普州石山宗那样的筑基大派做个内门弟子都半点不成问题。 但如今嘛,却还要再拿出两家情谊来缚着康大宝,这才送得进重明宗了。 康大宝心头陡然生出些感慨,向来有些贪利的他却破天荒的将东西一一推了回去,口中言道:“二爷,不消如此的。” “且拿着吧,你为明家担着如此大的干系,说来这些东西,还是给的有些少了呐。” 明二爷见得康大掌门还要推脱,却一改口气,带有几分告诫之意:“宝哥儿你重情谊自是好事,可持家之人,也不能太过重情谊了。心肠硬些,你这家才能当得再好些。非只是当家时候心肠要硬,修行亦是。” 康大宝听得明二爷将话都说到如此份上,倒是不再辨了,再说下去,反显得自己有些惺惺作态了。 先将《青甫子剑经十论》放在储物袋中最紧要处收好,从前康大掌门便听蒋青提起过这部剑经,这番带回去,纵算帮不得小三子弥补元气,也当能哄得他高兴些。 再联想到曾经如此红火的明家如今要为了保住家中血裔,舍掉如此多的家当以图断尾求生。 康大掌门倒是与他那贺世兄一般,心里头也不自觉地开始念叨起来了:“筑基、筑基,耽误不得了!” 这便回去了,守着小三子,在他筑基之前,再不出来了! 感谢道亦有道道可道、书友20210304235124274两位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书友20220727204419498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难啃了哦、zoukun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30712125013513、木头竹子、iauniz2、服了u、书友20231215198——be、大道直简、尘缘孤鸿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33章 筑基之道 第233章 筑基之道 事情都谈好了,明二爷便叫了他那侄孙过来给康大宝见了。这孩子单名一个“喆”字,十一二岁的年纪,眼神清澈,看着聪睿,修为更是不错,已是练气三层。 只是身上带着股浓厚的书卷气,是个长养在家里的模样,身上少了些血腥气。 “明喆拜见世叔。” “让他拜在青哥儿门下吧。”明二爷又交待一声。 康大宝点头应下,哪怕蒋青道体有缺,可明二爷这些长辈还是觉得重明宗中他最有出息。明二爷这是害怕自己后人耽误了,多提上一嘴,倒也是人之常情。 康大掌门非但不恼火他插手门中之事,反而因着明二爷对蒋青的这份看好,令得他很有些高兴。 翌日清晨,康大宝带着明喆与贺德宗一起拜别了明二爷。 老爷子将侄孙拉到身边殷殷嘱咐了许多,明喆已是十岁出头的人了,家族子本就知事得早,见到叔祖如此做派,心中也隐约猜到了些。 一想到祖孙二人,今生或再不能相见了,明喆澄清的大眼珠子里噙着泪,好悬才忍住了未掉下来。 明二爷活了这么多年头,前半生已见惯了生离死别,此时他满是沟壑的脸上不见悲喜,最后只轻声交待明喆一句:“好好学本事,将来才能把性命攥到自己手里头。” 明二爷颇有些郑重地将明喆拉回康大掌门身边,后者不是个好轻言许诺之人,只与明二爷话声:“二爷珍重”,便拉着明喆返身往重明宗行去。 康大宝骑着老驴与贺德宗的彩黄骠并走。康大掌门本就比这位世兄要稍矮些,胯下的老驴肩高更差了彩黄骠一尺有多。 两人并排,一高一矮,颇为滑稽,倒令得紧随其后、还有些感伤的明喆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康、贺二人各怀心事,明喆更是才刚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家族,情绪低落,未有开腔。 三人一路无话,只有三匹驮兽的蹄子落地的嗑嚓声,倒显得气氛格外沉寂。 “安乐可真是个好孩子,比那陆陆巽道友都不差什么。贤弟家中那商队被他经营得不错,便是许多靠山吃饭的老朋友见到我时,也都要夸他一句。” 最后还是贺德宗率先打破僵局,他显是位极会说话的,熟悉康大掌门的秉性,晓得夸康大宝的弟子要比直接夸他还要令他高兴。 “贤兄谬赞了,只是个不成器的娃娃罢了,还要请贤兄多多看护着些。”康大掌门虽听得出这是贺德宗特意挑出来的夸赞之言,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些喜色来。 “唉,你呀,就是太谦虚了。”贺德宗笑着摇摇头,朝后看了一眼明喆,才悄悄传音言道:“回去过后,愚兄便要尝试筑基了。” “那小弟便先提前恭贺贤兄了,待贤兄出关,小弟怕是便要改口叫做前辈了。”康大掌门听得稍有些惊愕。 贺德宗修行洪阶上品功法《凝心诀》,不消筑基灵物辅助,独立筑基的概率便能达到一成有余。 这对于贺家这类连个筑基真修都从未出过的练气家族而言,已是了不得的概率了,足够他赌上一把了。 更何况,贺家世代行商,纵是其中大部分膏脂都被压在头上的郎乙真修攫取去了,可依着世代积累的底蕴,攒下一枚乙木青柳心这档次的筑基灵物总应该有的。 如此一来,贺德宗筑基成功的概率,便当能达到两成、甚至三成以上了。 康大掌门目中不由露出丝艳羡之意来,只道自己这位从小钦慕的贤兄当真不凡。自己才借着费家与黑履道人两层虎皮稍稍压他一头,他便又寻到了一条坦途要赶上来了。 “你啊你”贺德宗听过康大掌门的玩笑话指着后者笑了一阵,心头却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贤弟,愚兄若有个闪失.” “哈,贤兄未免有些俗了。不说贤兄定能马到功成,便是元禾也还在普州石山宗做那真传呐。偌大一个贺家,满堂贤才彬彬济济,又何须小弟看顾的?” “是,是。老弟说得对,倒是我有些俗了。”贺德宗也昂首畅笑起来。 想他贺德宗,只用七月入道、十四岁便成练气中期修士,三十岁时继承贺家家主之位,将本就有些规模的贺家商队经营得愈发火红。 这左近数县中三山四水的草莽英豪、端坐正堂的青绿邑尊,又有哪个不是他贺家大郎的知心故交? 区区筑基而已,说起来好大回事情,其实不过是道途上头的一个小关。他贺德宗勤勤恳恳苦修四五十载,为的不就是风云化龙之机么? 怎么好容易等到这天,反倒还畏缩起来了呢!? 贺德宗心头陡然升起的一番豪气,将因先前在铁府受的冷遇而产生的些许颓唐,一扫而空。 康大掌门看得也高兴,若贺德宗真若得成筑基了,那么重明宗便又多了一家亲近的筑基势力。 虽说贺德宗便算真筑基了,其影响力也定远比不得黑履道人与费司马,未必能给重明宗带来多大的助力。 但康大宝还是希望自家这位世兄能成功筑基,就似从前一般。 这番过后,二人的谈兴便又都升了起来。 一直在后头紧跟着的明喆倒也未受到冷落,两个长辈话题暂歇的时候,也会出几个题目,轮番考教。 明喆家学不差,康大宝与贺德宗都挑不出什么错来,面上也尽都现出几分满意之色来。 三人行到了分岔路上,贺德宗怅然一叹:“修行数十载,还是未得超脱。劳碌半生、奔走不定,若不然,愚兄还真想跟贤弟一道回重明宗去,与众兄弟畅饮数天再回家中。” 康大掌门听得贺德宗这番话来,倒也在心里头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感,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出言宽慰说道:“贤兄道途远大,只得证筑基过后享寿四甲子,有的是空来寻我们兄弟喝酒!” “哈哈,贤弟惯会说话,那便借贤弟吉言了!将来我那筑基大典,还要贤弟帮忙操持呢!”贺德宗驱走愁容,复又大笑起来,紧接着脚跟轻轻一敲彩黄骠马腹,朗声言道:“走啦!贤弟也多珍重!” 康大宝再朝着这位世兄的背影行礼作别,才转身看着骑着黑骨驹的明喆轻声言道:“小子,走吧,我们也该回去抓紧修行了。” ——琴叶林、碧蛤洞府 黑履道人正襟危坐,闭目调息。蒋青五心朝天,吐纳不止。 待黑履道人听得后者三十六个周天运完,才轻轻睁开双眼,口中轻赞了一声:“好!” 蒋青收功过后,面上也隐有喜色,朝着黑履道人稽首拜道:“多谢师叔指点之恩。” “这门《呙山行气法》本就是你那笨蛋师兄从五相门修士尸首中捡来的,只是他不识货,只当是部普通的开蒙行气之法,束之高阁、便不再管。 若不是青哥儿你今番寻来给我看,这部上等奠基之法,怕是在藏经阁里头积灰生虫都不一定。” 黑履道人说完过后,脸上便生出些满意之色。 论起来,蒋青之天资,在如今的重明宗中的确是头一档的。更难得的道缘亦佳,能够在这个时候寻到这门《呙山行气法》上等的奠基之法,对于蒋青筑基一事,又能增加不小的助力。 蒋青听得黑履道人这番夸奖,欣喜之余倒是不忘为康大掌门再开脱两句:“大师兄持家事忙,一时晃了眼,却也正常。” 黑履道人听后笑笑,这两兄弟,自己斗气归斗气,却不能容他人指摘一二,也是有趣。 “好了,不提那丧气家伙了。而今有了疏荷赠来的肢回续灵汤、匡琉亭给的上品筑基丹,你再个一年半载,将这门行气法掌握纯熟了。筑基之事,便已有两成把握了。” 黑履道人心头盘算起来,脸上表情也变得明朗起来。 若说康大宝是黑履道人略有牵强的“野儿子”,那么蒋青则是黑履道人眼中的实打实的得意门生了。 资质不俗、悟性上等、面容俊秀,勿论怎么看都是某位康姓掌门远比不得的。 只是黑履道人看着蒋青的断臂处,心中泛起些悔意来。 若是自己当时旗帜鲜明地站在云角州廷一边,说不得. 只想了想黑履道人便不再懊丧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若自己真的去了,依着匡琉亭的性子,也未必会多么留情面。 届时重明宗上下跟着自己,说不得还要随着自己跟费南応一起卷入与那位假丹的相争中去,真要那样,也未见得就能比现在好上多少。 州廷与两仪宗的纷争还远未有落下帷幕,小吴山一役看着热闹,累得两仪宗折了一位丹主和云角州全境。 州廷看似占了多大便宜,但这实际都未伤到两仪宗这个庞然大物的筋骨。 他家明面上七名正品金丹仍然列在其中,那才是两仪宗的根本。 而今才死了几个人呐,双方真正的斗法,还是要等到匡琉亭这位宗室贵胄结成金丹过后,那才热闹呢。 雏虎不畏犍牛,这场厮杀定是好看得很。 真打起来,说不得要比隔壁叶州杨家嫡庶之争斗得还要激烈,照样厮杀个大几十年都难平息。 若真是这等阵仗,便是金丹都难自保,黑履道人实不想参与其中。 黑履道人想到此处,将心情收拾起来,再朝着蒋青言道:“青哥儿,且仔细听了。所谓筑基,是为筑成求道之基。常言道万丈高楼平地起,故而这一步较之引灵入体,还要重要许多。 其中细节,我这里有几部筑基真修从前留下来的体悟,你认真去看。我现在只大略跟你言过,道要自悟,纵是尊长至亲,同样教不得你许多。” 这筑基的第一步,便是精游百脉。先以虚养神,再以神化气,最后以气生精,待这份精元与百脉窍穴游走滋润过后,修士得成百脉通泰,脉络坚韧,便要开始下一步,灵气化液。 因了练气修士浊性未失,脉中灵气难免驳杂,而灵气化液,便是要将体内灵气锤炼凝实、去芜存菁,以到达精纯灵气的目的。” 黑履道人说到此处顿了一顿,“许多无有传承的野修,往往连第一步都完不成,便要落个百脉寸断的下场。但相较起第三歩而言,这两步还尚算简单,也当是难不住青哥儿你的。” 蒋青认真听着,没有丝毫松懈之意,只听得黑履道人又言道:“第三步便是,神炉生莲。” “以灵气所化灵液,养育道种,再以道种于丹田生出道莲。道莲开后,瓣皆赤、蕊皆黛,独叶分四色,自成道基四等,便是常人所说的紫、金、冰、青。 这一步拥有莫大凶险,精、气、神三宝需密,精脱者死、气松则亡、神失亦卒。 古修兴盛之时,提倡道法自然,不修外丹之道。筑基这道天堑,非意志坚定、道缘深厚之人,皆不能过。 是以古修筑基之后的道法相较今时今日,勿论修行门槛与功法品阶,都要高出许多。古修之成就,也要超出今人许多。 直到若干年前,相传是本界曾有一任界主从另一小世界带来了外丹之道,自此破境丹药便开始于赤天界中泛滥开来。只要资粮充裕,求道之路便能顺遂许多。 筑基丹虽小,却是外丹之道于此界兴盛的见证之一。它可助人稳固三宝,辅成筑基。 这等靠着外力成就筑基的修士虽然多是青叶,连冰叶都十分鲜见,可却着实为不少天资较差的修士提供了上升之路。 青哥儿你道体尚缺,自此数条大脉不通,还较常人失了十数大穴,这便连灵液也会少上一截。 是以前两个步骤虽难不住你,但你也切记小心。好在咱们也有些弥补之道,以我看来,青哥儿你结成道基,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多谢师叔教诲!”蒋青诚心再拜,筑基之理论冗杂无比,可谓汗牛充栋。 黑履道人能费大把心力、鞭辟入里的为蒋青概述出来,这是实打实的授道之恩了。 若非是亲近后辈,又有哪个修士会舍得将自己的体悟分享出来。 况且黑履道人连句不得外传的告诫都未出口,蒋青还可将今日所得所闻尽数传给师兄弟们,这便是要为重明宗留下来了一门传承了。 蒋青不得不感激肺腑,叩首再拜。 “不消如此。”黑履道人将蒋青虚扶起来,随后轻咦一声,出声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那窝囊师兄来了。” “师叔、老三。”康大宝看上去有些着急,直到进了洞府见过二人过后,才松下急色,朝着黑履道人恭敬行礼。 “怎么,是以为青哥儿已经瞒着你闭关筑基了?”黑履道人面上有些戏谑之色。 “呼,师叔料事.没有,只是有件大事,要与师叔商量。”康大掌门说到一半便就改口,又将铁指挥所说那韩城拍卖会的事情与黑履道人讲了。 黑履道人听后却是点点头,“你这次出门,总算做了点正事。明家的事情现在何必去管,待青哥儿筑基过后,你这脸面就值钱了,还怕护不住一个练气家族吗?” 康大宝点头应是,蒋青的脸色也转好许多,面对着背着自己长大的康大掌门,他这脸也实难再板下去。 “就这样吧,青哥儿修行《呙山行气法》还要些日子,我便去韩城一趟,看看能不能购得弥补根基的灵物回来。” 感谢一晌为客、不爱红装爱武装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五反田田、感谢盗听徒说、wzhhhhh、长歌不须和、黑云客、书友20180801230837036、书友20200328221504881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34章 筑基 第234章 筑基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二十九年八月廿二,值神玉堂,百事吉、求事成。 离开宗门已有段日子的靳世伦驾着一头荒牛从重明坊市中告假回来,朝着在牌楼值守的张楽笑着打个招呼,入了阵后,往康大宝的掌门小院疾行过去。 这一年靳世伦已二十二岁了,四灵根的资质难说得上好,是以哪怕重明宗给他这类心腹门人的待遇已算优渥,可靳世伦的修为还是只在练气四层。 相较起泯然于众的修行资质而言,靳世伦在庖师一道上头的天分却当真不俗。 现今康大掌门的四弟子已成了入品阶的正经庖师,这也算是开了重明宗自开派以来的先河了。 靳世伦紧赶到掌门小院,想要拜见师父,却听得守在外院伺候的小武孟脆声言道:“靳家哥哥,掌门老爷三日前便出门了,还未回来哩。” “啊?”靳世伦有些失望,他在修行上头遇到了些困境,正待要向长辈求教呢。 “武老弟可晓得还有宗内还有哪些长辈有暇的?”靳世伦开口问道。 “袁二老爷闭关练器已有月余;蒋三老爷从半年前便未露过面了; 周四老爷才将琴叶林、横山两处灵地勾连出来,又带着地师去了重明城,想为城中镇守仙师引一眼灵泉过去,如此便可不依赖聚灵阵与灵石修行了; 储老爷回计县访友,也有一二月了,都未回来;算起来,门中诸位老爷,只有叶老爷与上旬才出关的裴老爷或有暇。”小武孟掰起满是老茧的手指头算了起来。 “这倒是,算起来,这旬日里是该裴师叔门下于经堂讲课,我这就去问问他们。多谢武老弟了,这串圆叶蒲桃,乃是周师姐在坊市中从西番修士手中购得的。 除了师兄弟们外,师姐想着武老弟炼髓在即,还要我给武老弟也带来一份。这圆叶蒲桃虽未入阶,但对于低级的练气修士而言都有些助益。 是以老弟不可多服,最好每三日服一粒,莫要咀嚼、带皮生吞,想来不日便可炼髓大成了。” 靳世伦将一个盛着圆叶蒲桃的玉盒递给武孟,也不听他道谢,便闪身来到了经房之中。此时经课还未开始,宋诚与刘雅正带着一个才入门的仙苗朱云生研习道经。 而今与靳世伦前后入门的弟子中还需每日来经堂的,也只有墨儿一人了。 这丫头虽然愈发好看了,但修为却还卡在练气二层突破练气三层的关卡,也不知道要多少岁才突破得了练气四层,暂别经堂。 靳世伦进门后不久,才与四人寒暄两句,便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靳师弟。” 康荣泉正立在门口处,朝着靳世伦大笑走来:“师弟什么时候回宗的,怎么都不言语一声,正好今日晚上摆席吃酒。” “方才回来,这便着急赶来见师兄了。”靳世伦也笑,他与康荣泉向来亲近,二者相见,自然高兴。 “哈,”康荣泉已快十四岁了,身上的小孩儿性子淡了不少,“课后再来与师弟说话。” 在门中遭变过后,他也多了些稳重气息,是以这会儿虽然高兴,但在经堂中的一众师弟面前,还是敛起了笑容。 经课钟声响起,康荣泉将小圆脸板起来,一手捧道经、一手持戒尺于堂内游走起来。 靳世伦见得此状,又想起自己似是已许久未上经课了,倒是有些故地重游般的感觉,双脚似踩在了往昔与今朝的交汇点上头,心生感慨,也挨着墨儿坐下,捧着道经跟读起来。 朱云生这位新晋师弟没赶上好日子,而今重明宗师兄勿论平日是否和煦,值守经课的时候可都是一副做派。 皆是一丝不苟、铁面无私的模样,让几个小家伙不敢有半点松懈念头。 经课散后,墨儿与靳世伦与康荣泉聚在大槐树下,她与后面两人自小相识,不止与靳世伦学过庖师,还在康荣泉小时候看顾过,情谊自然不浅。 可惜此番时令不对,倒是不好在树下煮茶品。周宜修那手催熟灵植的技艺康荣泉也未学会,三人便索性将靳世伦带来的圆叶蒲桃当成零嘴,分吃起来。 “哦,师弟是来寻家师求教的?”康荣泉眉头一皱,“可是今天一早诸位长辈便都出去了,便是连闭关练器的袁师叔都出门了。” “二师叔闭关都出来了?”靳世伦听得稍有惊讶,却听得一直墨儿也开口言道:“我早间遇到野师兄了,他也是如此说的。” “长辈们都不在,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靳世伦轻声念道,康荣泉却是摆摆手,让前者莫要忧心。 “既然长辈不在,那师兄我便去召集其他师兄弟吧,今日晚上开场道会,大家集思广益就是。想来,也多少能给师弟提供些一得之见的。”康荣泉复又提到。 靳世伦在道谢之际,也不由心生感慨。 连他也不清楚,从小时候便最厌恶道会的康师兄是从何时开始,成了重明宗中最爱组织道会的人。 “只是长辈们到底是做何事去了?” ——琴叶林,碧蛤洞府 蒋青立在黑履道人身侧,于康大宝等师兄弟一一行过拜礼,师兄弟再一一回礼,最后再齐拜黑履道人。 黑履道人此次不单要为蒋青筑基护法,还又向面前几人又布道讲法一日。 于他们这些也在筹备筑基的修士而言,当真如醍醐灌顶、拨云见雾一般。这拜礼黑履道人坦然受过,不见忸怩虚假之意。 黑履道人于上首从下方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才开口言道:“蒋青筑基,依我之见,不过是瓜熟蒂落之事,本不该需做这般大的阵仗。 可是又怕某些人不放心,这才搞出这番附赘悬疣的动作来。”说道此处,黑履道人瞪了康大掌门一眼,才接着说道: “再用盏茶时间说些话吧,明明再过一二月便可再见了,有些人呐,婆婆妈妈,毫不爽利。” 裴奕、叶正文与蒋青陆续上去说过几句,袁晋强做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大笑言道:“哈哈,一月后,我便是筑基真修的师兄了!妙极妙极! 待我什么时候再回宣威城了,定要好好与戚师傅门下那几个仗着自家有筑基长辈的混账显摆一番。他们是筑基真修的门人儿孙又算得个什么,我袁晋可是重明剑仙的师兄呢!” 袁晋把蒋青肩膀拍的啪啪作响,蒋青脸上也浮出笑来:“待师弟出关了,便先与二师兄一道,回宣威城一趟。” 袁晋过后,便是康大掌门了,两兄弟面面相觑了一阵子,谁都吐不出来句软话。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二人一时无言。 “大师兄,信我吧。”蒋青开口说话了,眼神坚毅得似是扎在岩缝中间,经受过千年风雨的苍松。康大宝看得此幕,笑了起来:“怎会不信,我家小三子天资卓越、颖悟绝伦,什么事情做不成?快些出关,师兄还指望着你早些拐位筑基娘子回来,为宗门增添底蕴呢。” 蒋青也面有喜色,曾经对师兄那点怨怼之意,似是只因这一句话,便烟消云散开来,就像从未有过一般。 “说够了吧,青哥儿,走罢。”黑履道人一招手,蒋青再朝康大掌门拜过,飒然离去。 直到黑履道人将蒋青带入闭关静室,又折返回来,盯着康大宝与袁晋二人言道:“你们两小子模样不对,瞒得住青哥儿,瞒不过我。说,是出什么事情了?” “可是早间袁师弟收到的那道信符?”裴奕也开口问道。 康大宝脸上的笑容徐徐淡去,换上一副悲色,涩声言道:“贺家大兄闭关筑基未成,殁了。德工老弟传信,要元禀归家奔丧。” 袁晋眼中噙泪,跟着言道:“我早间便说,再让老三等上一等。好歹问清了贺家大兄失败原由,再可大师兄偏偏不让!” 贺德宗为人四海,豪爽大方,自有一股令人钦慕的魅力。 得听他筑基殒命的消息,就算叶正文这入门不久,与其交情尚浅之人,也为之感伤不已。 裴奕突地又想起了自家师父,李师叔当年同样是满怀信心地入了闭关静室,再出来之时却已是天人两隔。 如今再听得贺德宗的消息,对于蒋青筑基,心中也不由升起了几分惴惴不安。 唯有黑履道人听得袁晋之言骂了一声:“混账言论!你这窝囊师兄总算做了件对的事情,这时候若与青哥儿说这些,万一乱了他的道心,等上一二十年,都不见得再有筑基之机!如何能讲!” 袁晋低头不语,康大宝却为之转圜说道:“老二是因世兄身陨一事迷了心窍,师叔莫怪了。” “世兄遭了天妒英才,但老三本就如师叔所说,道心坚毅、福缘绵长,定能成功的。各位兄弟也不消忧心,各司其职便是。” 康大掌门这番话也不知是宽慰在场众人还是说与自己听的,作用不大,在场众人中除了黑履道人以外,皆有忧色。 黑履道人也不言了,返身回转,守在蒋青静室门外,盘坐调息起来。 认真说起来,黑履道人心中也未必没有几分忐忑之意。他虽接了铁流云令康大宝带来的帖子,但这些年他去韩城两趟,拍卖会上莫说碧落灵根这金丹上修都要眼馋的珍宝,便是寻常修补根基的灵物都稀少得很。 这就意味着,蒋青成功筑基的概,率比起刚刚身亡的贺德宗还要低上一分。 若放在平常时候,黑履道人自不会在意,可偏偏这消息就是在蒋青筑基之前才传来的。 “莫不是天老爷示警?” 修道之人,对于命数这类玄而又玄的东西,总要信上几分的,是以连黑履都被这消息扰得心中有几分动摇。 康大掌门瞧不出自家师叔的异色,待得黑履道人离去过后,又朝着裴奕与袁晋言道: “我想再守老三一会儿,裴师弟,你与袁晋一起,带上元禀,回洪县贺家一趟。老二你到场过后,与贺家姨娘道声歉,就说我跟老三伤势未好,还浸在药池之中出来不得。待好了过后,我俩再一道去世兄灵前谢罪!” 裴奕与袁晋沉声领命过后,康大宝再将目光投向叶正文言道:“老叶,这些日子,劳你替我守好门户,让丫头小子们也多加小心。” “晓得了,你莫要太担心了,青哥儿芝兰玉树,非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比的?贺家大郎道缘浅了,不代表青哥儿同样会有损伤。”叶正文思忖片刻,也开口安慰。 三兄弟一道离去,康大宝寻个角落,长出口气,也认真修行起来。这碧蛤洞府是重明宗境内难得的二阶灵地,在此修行事半功倍。 如此,便来到了冬月廿二,此时距离蒋青闭关当日,已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而据黑履道人所说,一般而言,服丹筑基,只消半个月到一个月,便能见出分晓了。纵是不依靠外物筑基,那最多也不过只消再多半个月而已。 康大掌门此时已根本无心修行了,连黑履道人都整日看着布满禁制的闭关静室愁眉不展。 期间袁晋等人依次来探望过几次,也都被康大宝打发回去。 康大掌门仍旧与黑履道人守在洞府中,寸步不离。 便是带着衮假司马手信的邓百川、受了铁指挥差遣来访的铁西山,也尽都被康大宝安排门人以自己正在闭关为由搪塞过去。 认真算起来,自蒋青闭关满一月过后,康大掌门便再未食过一顿水米,只以丹丸支撑着身子。 “都三月了,好了吧。”黑履道人见不得康大宝这副失神模样,却又不忍在这个时候还出言责备,最后只长叹一声:“上品筑基丹、上等灵药、高阶行气法,你这师兄做得够多了。青哥儿唉。” 黑履道人要打开静室,却被康大掌门拦住,后者此时语气中已有了五分悲意:“师叔,可否再等一等。” “可,等三天、等三月、等三年都可。只是你自己需得清楚,这.” 黑履道人方说到一半,已经三月未曾打开的静室石门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推开,露出一个风度翩翩的惨绿少年。 “师兄、师叔!青,未负所托!” 康大掌门眼中欢喜、诧异、震惊、后怕.百种眼神搅作一团,双唇张合不定,却言不出声。 他整个身子似是都在微微颤抖,直到最后淌下泪来,才涩声吐出了字:“好好呀!” 这声过后,康大宝终是再抑制不住,瘫坐地上,大声恸哭起来:“好!好好呀!” 重明宗自开派祖师张元道立派传道,已有二百零六个春秋,终于于乾丰四百二十九年十一月廿二这一日,再出了一位筑基真修。 重明宗七代掌门康大宝,“中兴之祖”,当之无愧! 感谢书友170316161744022、青云散修、大脑袋、五反田田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35章 都回来了(感谢简v老哥的一万点币打赏) 第235章 都回来了(感谢简v老哥的一万点币打赏) 连黑履道人面上都有惊愕之色,见到蒋青出关,喃喃念了几个字来:“大胆.难怪.可惜呐。” “青哥儿,好胆魄,居然不用筑基灵物,也可筑成冰叶道基。你这道心之坚、道缘之深厚,我求道半生,简直闻所未闻。”黑履道人夸赞一声,目中流出一丝惋惜。 若是蒋青道体未残,说不得便能一举成就金叶,乃至紫叶,也不是不能存一分肖想。 偏偏事已至此,再想更多不过是噬脐莫及之举,好在蒋青总算是筑基成功,这便比什么都好。 蒋青闻听黑履道人赞许,当即拜谢言道:“全赖师叔授道之恩。闭关半月之时,小子其实便已倒在了神炉生莲这一步了,只是祖师庇佑,丹田未损,只被破碎的道莲化气冲坏了部分经脉。 小子便再用了一月时间,养好了伤势,本来是打算先出关与师叔、师兄报备一声,下次再服丹筑基的。 可是疗伤之际,大师兄从明家带回的《青甫子剑经十论》突然在灵台回荡起来,小子心中跟着灌注入了一道锐不可当的胆气,再升起一股福灵心至之感。 便料想着这当是我的成道之机了,于是当机立断,不敢耽误。却不料在神炉生莲这一步还是险象环生,其中有三处地方颇为凶险.” 话未说完,蒋青便眉头一皱,后又一松,站立不动,未有动作。 钵大的拳头砸在蒋青肩头,痛得这位新晋筑基都差点叫出声来。 “小王八蛋!不服丹,便去筑基,还是两次!逞能!惹祸精!”康大掌门的软履已经被其脱了下来,打在重明宗第一剑仙的身上啪啪作响,连绵不停。 这下便是黑履道人都未出言拦他了,面含笑意地看着蒋青被康大宝坐在身上,不住求饶。 “痛痛痛!师兄莫打了、莫打了!” “什么莫打了!本掌门打不得筑基真修么?!小王八蛋,你就没想过,我踏马在外间.” 黑履道人看得有趣,目中也升起了一丝追忆之色,这头两兄弟正哄闹着,便见袁晋从洞府外头连滚带爬地奔了进来。 他的状态同样不好,面容枯槁,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双目中不见什么神采,跌在地上的同时还在大声喊着:“师兄、师兄,小三子的魂灯亮了些了!你去看看吧,看看吧!已亮了些了!这闭关石室开不.” 袁晋才喊到一半,便见了一脸惭色的蒋青已然出关,见到了咬牙切齿的康大掌门正在抽打。 “小小三子,你筑基成了?!”袁晋嘶声嚎了一声,眼中的颓丧一扫而空,满是惊喜之色。 “成了成了,二师兄,快来救我!”蒋青满脸苦色,哀求不止。 “哈哈哈,道祖庇佑!师父,你看到了吗,小三子是筑基真修了!”袁晋边哭边笑起来,他颤巍巍站起来,挪到康大掌门身侧,也不消问清缘由,便跟着一脚踹在了蒋青的屁股上头。 直到康大掌门打够了,三兄弟尽都狼狈的瘫坐地上,对视一眼,突地又同时大笑起来,笑声朗朗,将这偌大的碧蛤洞府都填得满满当当。 “拜谢师叔!”康大掌门率先立起,整理着装过后,领着两个师弟大礼拜道。 “拜谢师叔!” “无需谢我,去谢你们师父吧,”黑履道人面带欣慰,复又点了康大掌门一句:“往后祭祖需得好好弄,莫要糊弄,再不许把我大兄放进灶房里头了。” “师侄知道了。”康大宝面有赧然,低头应道。 “都回去吧,现在莫要扰我清修了。后面筑基大典需弄得热闹些,这是你师父当年想做没能做成的事情,好好操持。邀客时,也可附我之名。” 黑履道人又交代一句,拂手将三兄弟赶出碧蛤洞府过后,他独自回到静室之中,落在蒲团之上。 半晌都未动作,也不知突地想起来了什么,嘴角轻轻扬起,笑出了声。 “大兄呐。” 待鼻青脸肿的蒋青被两个师兄押回了重明宗过后,得知蒋青不仅未有身故,还成就了冰叶筑基过后。 宗内原本压抑的气氛瞬间反转过来,全宗上下勿论老少仙俗,也尽都沸腾了起来。 莫看这几次州廷与云角州的摩擦中死了不少筑基,可在而今的平戎县里头,蒋青可是黑履道人之外的第二个筑基。 这可值钱的很,更不说,蒋青也非泯然于众的青叶筑基,这便更加难能可贵了。 认真说来,就算是黑履道人,又与重明宗自家的筑基,有个什么两样? 这么说起来,小小平戎县里头仅有的两名筑基都是重明宗的人,这消息一旦传出去,重明宗便是实打实的平戎第一门了。 平戎县的大小家族若是识趣,当晓得今后该如何与重明宗相处了。 康大掌门想到此处,脸上不禁露出喜色,挥手吩咐言道:“老二,先去写信!先写给当年那些师叔们!让他们都看看,我康大宝这个掌门当得如何?!” “哈,”袁晋自看得出自己这个掌门师兄当真高兴。 若不然,平日里头如此稳重的一个人,也不至于到现在这样近乎得意忘形一般。 “师弟等会儿便去。”袁晋倒并不推脱,笑着应下。 “我的个乖乖,老周我活到了七十岁,都未想过自家还能有跟筑基真修做亲师弟的一天。”周宜修小心地走到蒋青面前,上下仔细端详一番。 这也是造化了,除了蒋青之外,他老周还敢对哪个筑基真修有这般逾礼之举。 “周师弟,看够了罢。”蒋青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呢,哪禁得住周宜修这般看。 “哈哈,莫说周师弟了,便是老叶我,也未想过蒋师弟能成就冰叶筑基”叶正文不禁唏嘘起来,他与康大宝很早便有交情了,蒋青说是被他看着长大的也不为过。 虽然总听康大掌门献宝似的炫耀自己这个师弟如何如何,但叶正文却真未料想到曾经整日待在康大宝货栏上头的总角小童,会有今日这番成就。 裴奕这时候也不忘传功长老之职,不顾蒋青这番的狼狈模样,仍将他比给一众小辈做起了榜样。 小辈中最为惊喜的当属才来没多长日子的明喆了,他虽被康大掌门算在蒋青门下,但他来的日子不巧,才入门的时候蒋青便已经在筹备筑基之事了。 直到现在师徒二人说的话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过百句,自然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明喆自入门过后,其实一直都是传功长老裴奕与亲师兄贺元禀带着修行,未想到再次与自家师父相见,自己便已成了令人艳羡的筑基弟子了。 家族子知事得早,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高兴之余,似也为明家寻到了一条路来。 因了康大掌门根本未想过要隐瞒消息的缘故,蒋青筑基一事很快便在左近传开了。 最先收到的消息的大多是自何掌门殁后,康大掌门那些背门而走的师叔们。 这些老家伙们,大多已不在平戎县过活了,但留过地址、还能被康大掌门寻到的那几位,心中也多少还能惦记着点儿香火情。 收到蒋青筑基的消息之时,他们或是长吁短叹、或是大笑出声、或是老泪纵横 说起来,他们年少之时,又有几人没存过要光大门楣的念想呢?而今终于被一后辈实现了,自是百感交集。 ——呙县,墨云庄 “呵,这胖小子似是怨气十足呢。”修安山看着信符笑了起来,目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 许久过后,他才朝着其下一个矮壮敦实的少年人细声说道:“去给重明宗回封信,家中的这棵榆树,让掌门遣人移回去罢。我师兄当年留下来的东西,而今他,也都当得起了。”修安山还顾忌着颜面,只叫了康大掌门将榆树移栽回去,便未再说什么了。 而有几位师叔便有些不要脸了。 康大宝背着货栏做行商的时候未见得他们回来;重明宗被谢复征丁的时候不见他们回来;全宗上下被州廷派去做旗杆的时候更不见他们回来。 偏偏蒋青筑基过后,他们一个个老眼通红的嚷嚷着要回来了。 而今整个云角州都难寻到什么太平日子可过,他们在外头做个小门小户的,也难说过得多么舒服。若能回到重明宗给一位筑基真修做长辈,这是多么大的福气?!如何不想回来? 可在重明宗上一代弟子中,除了何掌门、李师叔、连师叔三人之外,都不过是庸才罢了。 康大掌门既看不上这些师叔的本事,又厌恶他们前倨后恭的做派,于是便只将他们从前从重明宗中分家带走的事物尽数折价收了回来。 至于回归宗门一事,康大宝却未松口,只说将来再看,将这些老东西尽都吊着。 当年被师叔们分走的物什已经收回来了大半,这下能让康大掌门还念念不忘的东西,便只有当年被修师叔移走的那株榆树了。 正好修远山也来了信符,康大宝还要为蒋青筹备筑基大典之事,脱不开身,便只好将这件事情指派给周宜修去做。 周宜修领了要去修安山处移回榆树的指令过后片刻不歇,叫上康荣泉,二人各乘着一匹荒牛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呙县修家的墨云庄。 修家从重明宗建派伊始便是重明宗第二大家族,先是仅次于张家、再是仅次于何家。 如今修家算上修远山在内,还有三名修士,尚算不错了。 修远山倒未想过康大宝三兄弟竟是一个不来,意外之余还带着些许失落。 于是只朝着年岁与他也相差不多的周宜修遥指一下大榆树的方位,轻声言道:“就在那处,这棵大槐树当年是我与大师兄一道从寒鸦山中移回来的。 后面分家又移栽了一道,是以亏了元气,一直长得不好。老夫也请过几位入阶的稼师来看过,都说不敢动作,再动怕是就种不活了。” “无妨,晚辈先去看看就是。”哪怕眼前的修远山修为还不如他,周宜修仍旧持晚辈之礼,言辞恭敬,未见倨傲。 修远山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自然知道眼前这老修不是在敬自己,便带着周、康二人行到了榆树下头。 “哈,”修远山轻轻拍下榆树的树干,面上浮出一丝惭色。 这株榆树自被修远山迁来过后,元气损失不轻,这榆树叶也再不复从前那般蕴含灵力、几可比拟一阶下品的灵植了。 也因如此,修远山自己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来过这里了。 “当年我家嫂嫂心善,明明知道榆树钱可以换些灵石回来维持宗门的,她却偏要留下一些给小辈们做顿饺子吃才干。还要拿话哄他们,说是用拾起来的榆树钱做的,好让他们莫要生出愧疚来。” 修远山感慨过后,又叹了一声,才朝着周宜修沉声言道:“周道友,这便开始罢,将我这不孝门人对宗门的最后一分眷恋也斩了去。” “多谢前辈。”周宜修不在意修远山这伤春悲秋的做派,朝着榆树上下仔细端详了一阵,皱眉过后又舒展开来,向康荣泉一招手,小胖子小跑过来,便听到周宜修开口言道:“荣泉你来看看。” 康荣泉应声领命,先掐起灵决,指尖泛起一点翠绿色的灵光,点在根茎上头。 熟悉好了叶脉过后,再摘了叶片端详一阵,又切下一小片树皮在口中咀嚼起来,不久过后,他的小胖脸上便现出了然之色: “回周师,这榆树叶生黑斑、树皮辛辣泛苦泛干、入喉有烧灼之感,应是得了炭疽之症。只消以三两明铅磨粉融于三明液中,再涂抹于树根表面上头,不消半日时间,怕是就能祛除病症、还复元气了。” 康荣泉话后周宜修还未发言,便听得修远山面带怀疑之色,出言问道:“你这小娃娃可莫要胡吹大气,省得坏了这榆树,你家掌门寻你麻烦。 老夫之前请了二三位入阶稼师都看不得好,你这娃娃只看上一眼,便能寻到病症了?” 康荣泉听得此话却是满脸的不服气,在重明宗内,除了各位长辈,哪个师兄未遭他怼过,怎会面对一个陌生老修就忍气吞声了。 于是这小胖娃娃只皱眉回道:“前辈好不讲理,这榆树病症明显,哪怕是初入稼师之道的蒙童都能识得出来。明明是前辈舍不得多灵石,请来的所谓入阶稼师皆是欺世盗名、浑水摸鱼之辈,怎好说是晚辈在此胡吹大气呢?” “你”修远山听得有些意外,脸上也跟着浮出一丝红晕之色。 周宜修也未想过康荣泉居然说得如此直白,于是只拦住修远山小声劝道:“前辈息怒,小儿辈不知事,但我这师侄稼师一道却有天赋,前辈不妨稍待片刻,容他施为一番。” “也罢,反正掌门是派你来行此事的,你既要这小娃娃动手,就听你的便是。只是,这娃娃是哪位师侄门下?”修远山面色稍霁,又开口问道。 又是不待周宜修开口,康荣泉听得此言便颇为自豪地言道:“晚辈康荣泉,家师裴奕,乃本门传功长老;当代康掌门,乃是晚辈叔祖。” “康家,康家都多少年未出过修士了,既然又出来一位,当真是好造化。裴师侄回来了?那.那李师兄?”修远山突地紧张起来,小声问道。 “李师叔殁于筑基之时,棺椁、灵位都已迁回宗门.”周宜修话一说完,便看得到修远山眼中露出一丝悲意。 “掌门师兄、李师兄都死了,重明宗的擎天柱、紫金梁都倒了,偏偏我这庸碌之人苟活了下来。”修远山面上浮出悔色,怅然若失之际,便无心管这区区一棵凡木的死活了。 周宜修与康荣泉示意,后者当即会意,操弄起来。 当真如康荣泉所说,这榆树所患的只是小疾,依着康荣泉的办法用过之后,才过了小半日工夫,榆树周围便有一丝浅浅的灵气浮现。 修远山此时哪还能看不出这榆树已然大好,可他之前所说可毫不掺假,当真是两三名稼师看过都看不好的。 康荣泉一个才不足舞象之年的娃娃,好些家族门派里头这等岁数的少年说不得修为还在练气二三层打转,康荣泉不止修为已达练气中期,居然连稼师一道,都有如此高深的造诣。 再加上造诣显然要高出许多的周宜修. 若说之前修远山心中还存有不过是蒋青争气、康大宝靠着师弟抬举,才捡漏成了中兴之祖的想法。 那么现在只看眼前这一老一少,修远山便知道康大掌门定然将宗门经营得十分兴旺。 “周道友,劳你回去之后再替我带封信给掌门吧。”修远山长叹一声,再朝着周宜修请托言道。 “晚辈敢不从命。”周宜修也不问修远山信上要写什么,答应过后,便带着康荣泉收拾起来。 完成了眼下这件掌门师兄特别在意之事,周宜修心头也轻松了不少。 接下来只待将榆树平安转运回去,重明宗便真能如康大掌门一直惦念的那般:“都回来了。” (先欠着吧.) 感谢linairy老哥的一千七百三十一点币打赏、感谢青衫小韩郎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看书超认真、读者1674244554100543488几位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照死看书、xxdawn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陆铼、书友161210202322519、书友20201023180509516、书友20180525184557300、书友161118015804244、简v、书友20240727582-bd、风吹panties屁屁凉、书友160520141721210、hehhe、俊才非扬、书友20181201080837789、书友20201028174907792、吃老羊的嫩草、羊驼启点、盗听徒说、书友20170514104015635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36章 化险为夷 第236章 化险为夷 在周宜修与康荣泉将大榆树移栽到大槐树旁边的旬日后,康大掌门便迫不及待地安排霍樱,给小儿辈们包了顿榆树钱馅饺子。 连还在重明坊市值守的周昕然,都被康大宝叫了回来。 算起来,只有还在外间跑商,暂不得暇的段安乐错过了这口福。 霍樱这些年埋首灶房苦练手艺就为了这天呢,自是抓住了这次机会,饺子包得皮薄馅大、又快又好。 小儿辈们是好日子过惯了的,一顿普通的饺子罢了,更别说这做馅儿的榆树钱还不是灵物,就是吃进嘴里头了,他们也觉不出什么好坏来。 康大掌门却吃得美滋滋的,只觉这顿饺子,已有了当年师娘手艺的三分滋味。 吃完后才想了想,又差遣了康荣泉跑腿,往青菡院也送了一些过去。 小儿辈们难以理解透彻到康大宝这忆苦思甜之深意,裴奕、袁晋、蒋青心头倒是起来了些唏嘘之意。 就连叶正文,都咀嚼出了其中一丝味道。 得了蒋青筑基消息,才回到宗门的储虎儿倒是觉得味道平平。 他从丰州计县山都岗兼程赶回来,为的可不是这顿饺子。 而今他修为、年纪都已快到了筑基的上限了,这番蒋青成功筑基,对于他的鼓舞作用不言而喻,更莫说他还在这件事情当中得了别的好处。 储虎儿回计县一趟是为访友倒是不假,但也还有另一桩事情要做,便是讨账。 本来事情进展颇不顺利,那借债的老相识似个滚刀肉一般水火不进,矢口否认借过储虎儿灵石一事。 储虎儿这火爆脾气哪里肯干,这一下,双方便几要弄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可储虎儿本事在散修同侪之中虽不能算弱,但他现在可靠能打的亲朋故旧毕竟都已在平戎县过活了。 真打起来没个援手怕是要吃亏的,遂正准备回趟宗门,召些帮手呢 而就这时候,外界也传来了蒋青成就冰叶筑基之事。 这则消息一出,便吓得那老赖气焰消了下去。于是不止本金、利息如数奉还,对方为了维护双方交情,还给储虎儿赠了一份赔礼。 比起蒋青筑基,只这老赖的这点儿赔礼,在储虎儿眼中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遂也才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由这件事情便可看出,筑基宗门的弟子与练气宗门的弟子,在左近数县之中,地位的差别。 平戎县各家势力而今也都清楚,现今的重明宗,已经又回到了他们建派伊始的地位了。 平戎第一门的名头,也已经又被康大掌门伸手盖在了重明宗的牌楼上头。 饺子吃完,康大掌门忙起来了正事。 蒋青的筑基大典开办在即,重明宗要与哪些势力发帖、如何排座次、哪些会来、哪些又只会上礼这些事情冗杂得很,康大宝做起来却是乐此不疲。 好在周宜修也算是精通庶务,帮得上康大掌门的忙,总算给后者分担了些辛苦过去。 重明宗这头仙山上头还未料理清楚,重明城已在康大厚的操持下披红挂绿、张灯结彩起来。 因了蒋青筑基一事,仙山上还与城主府传来旨意,免除了重明宗辖下所有凡人的三年课税,当真是与民同乐。 值此这重明宗上上下下其乐融融之际,段安乐却被人关在一处幽暗的牢寨里头,不得走脱。 而重明商队从上到下,也无有一人走脱,都陪着段安乐关在了这处牢寨里头。 可将重明商队擒下来的主使—米家大档,此刻的表情也不怎么好。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虎骨架子上头,其面上尽是用尖刀划破血肉过后生成的暗色伤疤,脸上还涂抹着一些绿绿的巫墨颜料,看上去颇为狰狞可怖。 此刻米家大档眼神阴鸷地看向台下一个魁梧壮汉,语气森冷,尤为不耐地言道: “说呀,你个狗杂种!你起先不是说只要擒下来重明宗弟子了,就可以用其换一件上乘的筑基灵物回来么?你现在怎不敢去送信了呢?之前那挥斥方遒的能耐呢?!” “大档,小的先前只是听说,康大宝那厮从州廷那头得了不少赏赐,筑基灵物当不会少的,便是筑基丹也应该有一两颗才是。 只是小的也未想过,那蒋青居然还能成就冰叶筑基。消息传来的时候,小的都快行到平戎县了,但也还是不得不折返回来。要是不回来,说不得当场就要被那蒋青斩了。” 魁梧大汉做出副委屈的忸怩姿态来,与他那挺拔的身形毫不相符。 米家大档见他这副模样,气了一通过后却也只能作罢了。到底是自己的枕边人,总不好太过苛责。 只是这事情着实太气人,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盘算,想着自己这娈童的主意不错,正好贺德宗也已身死,重明宗与自家的交情也算断了,总不会因了此事坏了在好汉中的名声。 至于重明宗本身的实力,米家大档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头。 他手下这三百巫兵虽然因了当年合战筑基之时,折损泰半。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米家大档自以为仅凭着剩下的巫兵势力,也根本不憷损兵折将、人丁单薄的重明宗。 而黑履道人是重明宗背后靠山这件事情,米家大档也毫不相信。 若是真如传说中那般,康大宝都成了黑履道人的野儿子了,那重明宗被征辟之时,怎未见得黑履道人出手庇护呢? 重明宗这一代公认的筑基种子蒋青,又怎会残了道体,落得个道途断绝的下场呢? 在米家大档开来,这黑履道人于重明宗而言,也不过就是郎乙于贺家罢了。 都是骑在各自附庸头上吸血的老爷,了不起黑履道人的手段比郎乙要怀柔一些。 饶是如此,在生死大战的时候他都不管,为了一支练气商队,黑履道人便更不会出手了。 米家大档自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识破了康大宝披虎皮的操作,于是想好过后,下手就相当利索了。 段安乐带领的重明商队在常人眼中尚算有点规模,但在米家大档这类坐地大豪眼睛里头,就不排不上号了。 米家寨毕竟是逼退过两名筑基的势力,米家大档只派心腹略施手段,便将重明商队尽数擒下。 得手过后,米家大档都已派出这魁梧大汉去重明宗索要灵物了,偏偏这时候,又传来了消息。 得知蒋青已然筑基,还非青叶,这便着实有些令人难办了。 若是擒下商队一事还未发生,那么大不了就把这个念头胎死腹中。 米家大档再靠着占山为王,老老实实地凑灵石去买灵物就是,再与重明宗送份丰厚的贺礼,也算好事,充了条筑基势力的人脉; 若是灵物已经先一步换得了,那么就更简单了。 米家大档连这米家寨都大可不要,自拿了筑基灵物远遁他乡。如能成就筑基真修,享寿四甲子,这天下哪里不能快活,何苦留恋米家寨这穷乡僻壤。可偏偏. 现在要米家大档独自跑路,他可舍不得。若没了这般大的基业,独自离家去做散修,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赚得够买筑基灵物的灵石。 可若是不跑,勿论段安乐是杀是放,万一这事情败露了,那这米家寨怕就有倾覆之忧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米家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逼退了两名最普通的筑基初期修士,虽然胜了,却也是惨胜。 此时再对上蒋青这冰叶筑基,哪怕蒋青刚刚筑基不久,实力大损的米家寨也未必还能守得下来。 米家大档想到此处,眉头又紧皱起来,魁梧大汉适时建言:“大档,按小的说,若不然直接将这伙人挨个宰了,重明宗未必能查得到咱们。” “好啊,你现在就去做吧。只要那蒋青杀过来的时候,你第一个去挡他就好。”米家大档横眉冷哼一声,就又吓得那魁梧大汉“容失色”起来。 此时堂内一个文士模样的素衣修士站起说话,“大档,若我说,咱们将这商队放了便是。” “放了?”米家大档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维度,一双凶目圆睁,便将这素衣修士骇得汗毛竖起。 “小生的意思是,大档于整件事情之中又未露面。那重明商队中的人最多只晓得是米家寨的人绑的他们,也确认不了大档是否知情,不如,就将此事安在这动手的人上头。 咱们在重明商队的人面前演一出大义灭亲的戏,又再向重明宗赔一份厚礼让他们带回去,也算勉强能堵住重明宗出手的借口。 毕竟他家商队也未吃什么亏,人员、货物皆是毫发无损。大档威名远扬,咱们米家寨也不是软柿子。 重明宗那头得了实惠、又有了台阶,也未必愿意为了一些练气中低阶的门人,找咱们的麻烦。 退一万步讲,就是重明宗当家人真不识好歹,执意要来问罪,可咱们米家寨也不在平戎县的地头上。 他蒋青纵算厉害,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新晋筑基罢了。师出无名之下,左近的筑基势力也不会让重明宗在他们门口放肆。” 素衣修士只觉身上衣服已被冷汗浸湿,提起胆气,强撑着身子才将这一想法言了出来。 话音刚落,米家大档的面色便已转好,而那魁梧大汉则是目露惊色,失声尖叫说道:“大档!大档!可不能如此做,此次派出去擒重明宗那商队的,可都是大档的心腹好手。如此做,定要寒了寨中上下的心呐。” 米家大档自晓得魁梧大汉因何而怕,毕竟前番就是他带人去拦的重明商队,真要按计行事,他定逃不脱。 这素衣修士若不是被米家大档的凶狠模样吓着了,想来也不会当着魁梧大汉的面,就将这计划托盘而出。 可平心而论,魁梧大汉说得也不算错,事关筑基灵物,米家大档派出去做此事的的确都是他麾下的心腹。 若是就这么被自己尽数剪除了,折损了手下实力还是其次,人心思变之下,米家寨中这三百巫兵,米家大档可就未必能握得稳了。 米家大档瞬时陷入了两难境地,阴鸷的目光在魁梧大汉与素衣修士之间摇摆不定。 魁梧大汉时而搂住米家大档的大腿苦苦哀求,时而指着想出这等毒计的素衣修士破口大骂,场中一时热闹至极。 也不知闹了多久,场中突地出现了一声脆响,魁梧大汉的闹声嘎然而止。大片迸射的脑浆溅在堂内的云石地砖上头,堂内渐渐散发出一丝淡淡的腥气。 米家大档只随手在自己的黑羽大氅上头擦了擦手上的浆水,阴冷的目光朝着素衣文士扫过去,细声交待道:“这件事,你自去操办,事情做得漂亮些。要怎么才能做得干净,不消我跟你讲吧?” “是是.,小生这便去做,定会做得周全。”素衣文士也不顾地上还有大片黄白,很是光棍地扑通跪下,任自己的长袍被云砖上头的粘稠液体浸湿。 “嗯,去吧。事成之后,某再好好赏你。”米家大档语气中透着一丝黏腻,令得素衣文士急忙将拱起来的屁股又压了下去。 “小生,定不负大档所托!” 翌日清晨,血迹斑斑的十一个脑袋便摆在了段安乐一行人的面前。 商队中有些人是跑老了江湖的散修,认得这些人皆是米家寨的中坚人物,几乎尽是练气后期修士。 其中有些人成名的时间,要比段安乐的岁数还大。现在却跟三牲祭品一般,规规矩矩地摆在段安乐这后生的眼前。 段安乐被关了有些日子,也是在今天才看到了米家大档这个当家人。 后者倒是与当初于米家寨摆酒筵宴的时候一般做派,只是脸上除了装出来的一分慈蔼以外,还有惺惺作态的歉意。 “嗨呀,老夫御下不严,累得小友遭此大罪!真是无有脸面再与重明宗几位道友相见了。”米家大档甫一进入牢寨,就拱手赔罪。 不同于商队里头的其他人,被这血淋淋的十一个脑袋吓得战战兢兢,脑袋空空。 段安乐立在牢笼中间,却一直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听得米家大档如此言道,他只是淡笑回应:“晚辈伊始便知道这其中定有误会,前辈品性高洁,怎么做出如此宵小行径。” “小友慧眼如炬,”米家大档稍带一丝愕然之色,暗道之前怎未看出这小子如此内秀? “老夫为聊表歉意,已置好宴席,以为小友赔罪。” “前辈美意,本不该推脱,但出来日久,家中长辈想必已经担心了。游必有方,正好家中有大事发生,晚辈不敢耽搁,还是要先回一趟宗门才好。” “哦,”米家大档目中闪过一丝讶然之色,旋即又展颜笑道:“既如此,那老夫便不留小友了。待小友下次再来,定要在蔽处多住几日。” “多谢前辈。”段安乐亦是笑着回应。 二人谈话过后,段安乐便带着商队成员出了牢寨,带着他们有条不紊地点好货物,了小半个时辰,才朝着米家大档再做拜别。 米家大档目光复杂,忌惮、欣赏之色交织一处,心头微微升起些悔意出来。复又看向身侧的素衣文士,若有所思。 直到商队远离了米家大档的视线过后,杜青才终于敢释放出来。 只见他又哭又笑地凑到段安乐身侧言道:“段师兄,咱们这次到底是得罪谁了啊?咱们快些跑吧!” 便是连杜青这庸才也未被米家大档的蒙骗过去,足见后者的演技之拙劣。 “无需惊慌,再走远些,咱们再加快速度。若是跑得太快,惊得那厮反悔了,反倒弄巧成拙了。” 段安乐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才又言道:“如我所料不差,当是三师叔筑基成功了。若不然,这厮也不会如此温驯。” “师弟放心便是,待咱们回去禀告师长过后,长辈们自有主张。说不得咱们下次来这米家寨,就是来此破家灭门了,待时守分就好,这笔账,迟早要算的。” 感谢linairy、桥本邪、书友161203221207812、黑云客、牛头小德、书友20180209133132003、看书超认真、吃老羊的嫩草、书友20220528144318366、书友130520124353956、妹与妞皆失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37章 不请自来 第237章 不请自来 “哦,米家大档?”康大掌门听完段安乐的讲述,愤怒之余也不禁后怕起来。 自己之前因了忧心蒋青筑基一事,居然忘了重明商队的商路,从前几乎皆是仰仗着贺家的关系才开通好的。 人走都茶凉,人死自然更. 麻痹迟钝的后果,便是险些害了门下弟子的性命! 更关键的是,想来过了这么长时间,匡琉亭赏了重明宗筑基灵物的事情,想来也已经传到了不少有心人的耳朵里头。 黑履师叔作为虎皮,不知道已经震慑住了多少包藏祸心的宵小。 虽然其中似米家大档这类自以为是的蠢材总是少数,但若是老三未能筑基,这些麻烦事定也会接踵而来。 人性本贪,哪怕黑履道人、费家、州廷这三块牌子一块比一块硬,可重明宗自身若是个怯懦的病夫,定也会受到周遭豺狼的觊觎。 在外游曳的他们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总能寻到扑上来狠咬一口的机会的。 比起堂内皱眉不展的几个师兄,蒋青的反应则要标新立异许多。 “安乐,带路。”青年剑客的声音听起来不容置喙,段安乐下意识地便要答应,却见康大宝倚在椅上一抬手,将他止住。 “来日方长,不着急的。”康大掌门经历了最初一段时间的得意忘形过后,这些日子,已将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渐渐收敛起来了。 整个人又恢复了从前的沉稳谨慎,心态跟过去做练气小宗掌门的时候一般无二。 “老三未筑基时大事小情要忍、筑基了还要忍,这筑基不是白筑了么。”反倒是袁晋这些日子的脾性上来了不少,康大掌门话一出口,他便低声嘟囔了起来。 “掌门师兄说得对,来日方长,米家寨也不是软柿子,从长计议才好。”裴奕也觉得不能够太冲动。 料敌从宽,米家大档从前带领着米家寨三百巫兵逼退两名筑基真修的事迹,当真给他增加了不少声望。 等闲筑基如无什么事关核心利益的大事,也都不会去招惹米家寨这等势力。 蒋青虽然已成筑基、品阶还很高,但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新晋筑基罢了。若要贸然跟米家寨这等势力对上,纵是胜了,万一再有个什么闪失. 康大掌门与裴奕所想的相差不多,毕竟此番米家大档给出的借口也勉强能说得过去。 而今他那群心腹也杀了,段安乐一行也毫发无损地放回来了,场面上倒是被米家大档这厮做得颇为好看。 重明宗若还想动手,反显得自己一方还有些得理不饶人了。仅这一点倒是无伤大雅,毕竟大卫仙朝修行界,在什么时候靠嘴巴讲过道理。 只是米家寨身后也是有着筑基势力庇护的,除非黑履道人也一齐出手,否则现今的重明宗未必能将米家寨一举平灭。 按康大宝所想,此时的重明宗正处于蓄势养望、修好内功的阶段。要做到不出则已,一出便要犁庭扫穴、斩草除根。 只有一战扬名过后,那些暗处的蚊蝇鼠蟑,才会清楚,而今的重明宗他们碰不得,挨着就伤、擦着便死! 康大掌门又出言讲道:“此事先放一放,待得筑基大典过后再说。米家寨都杵在那里快二百年了,短时间跑不了的。” 而今蒋青虽然筑基了,但康大掌门私下里还是能张口便骂、抬手便打。重明宗虽然多了位筑基真修,可重明宗仍还是康大掌门的一言堂。 蒋青虽然未必认可康大宝的想法,但后者一锤定音过后,他还是似从前一般坐下,看不出来半点不满之色。 连蒋青都是如此,其他师兄弟便更不会置喙什么了。 康大掌门倒也未觉出什么异样来,毕竟这些年来重明宗也一贯如此,从未见得哪个师兄弟言过要改。 “安乐先下去休息吧,商队也先莫要出发了。待得咱们寻个时候再议一议,将后续行商的章程定好再说。” “徒儿领命。”作为此次事件的受害者,对于康大掌门没有马上兴兵复仇,段安乐也未有半点怨怼之意。 恰恰相反,作为最常被师长们夸赞是腹有内秀的后辈,段安乐自然懂得不能怒而兴师的道理。 康大掌门的做法,倒真令段安乐放心不少。 米家寨于从前的重明宗而言无疑是个庞然大物,但现今蒋青已然筑基,米家寨便已算不上什么肘腋之患了。 想来不消多久,已将内功修好的重明宗,再要荡平米家寨,就不会是什么难事了。 段安乐退下过后,这场小小的风波暂歇,而重明宗为蒋青筹备已久的筑基大典,也终于要开始了。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三十年元月廿六,值神金匮,宜昏宜祭。 筑基大典,不仅是重明宗近二百年来未曾经历、操办过的大事情,便是整个平戎县,也许久未有这般热闹的事情了。 是以这天日头才刚升起,禾木道、陆家、薛家.这些与重明宗关系不错的势力,便争前恐后地提着各式礼品奔赴过来。 他们之后,才是明家、贺家、蒯家.这些与重明宗亲近的外地势力,接踵而来。 康大掌门当年重修礼堂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弄得有些铺张了。 按当时重明宗收纳仙苗的速度算起来,怕不是要一个甲子才能坐得满。 可此时一看,明明离筑基大典开始还足有小两个时辰,大半个礼堂便已经被来送礼的各家代表坐满。 贺德工看着正因为招待同道忙得不可开交的儿子,面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起来,心中也倏地浮起一丝酸楚。 “若是世兄今日也能来就好啦,他与老三最为要好,想必也会十分欣慰才是。”康大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贺德工身侧,轻声叹道。 “世兄.”此时的贺德工看上去要比康大掌门当年在妙云斋见到的时候沧桑了太多,前者似是由内而外的将过去的自己抛弃。 贺德宗死了过后,曾经那个玩世不恭、风流倜傥的贺德工便也跟着一起死了。 “老弟见谅,这些时候事情太多。待忙完过后,我跟老三便立即去吊唁贺家大兄。”康大掌门见贺德工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又叹一声,许诺言道。 “多谢世兄。”贺德工低声道谢,面上的疲惫难以掩饰。 自贺德宗这个洪县贺家的掌舵人身殁过后,偌大的贺家便再选不出一个有足够威望,可以掌家的主心骨了。 若不是郎乙担心自己的灵石袋有个闪失,派出老仆来贺家整肃了一场,点了作为贺德宗胞弟的贺德工继续掌家,这洪县贺家怕是早已经四分五裂了。 但贺德工勿论修为、手腕还是掌家之能都与故去的贺德宗判若云泥。当年贺德宗掌家之时都觉心力疲惫,那么各方面都远不如其兄的贺德工就更为不堪了。 康大掌门自然看得清楚,这洪县贺家只失了一代英主,他家近二百年才攒下来的这点儿族运,怕是就要烟消云散了。 贺德工定守不住这份家业的,贺家人迟早还是要陷入同室操戈的境地的。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康大宝心中若有所悟。二人才谈了没多久,只听得负责来客唱名的野平水与康荣泉的声音,陡然拔高起来: “子枫谷掌门,审辰真修贺。” “书剑门掌门,叶真真修贺。” “翡月单家家主,单晟真修贺” 三名风采不俗的筑基真修在随扈的簇拥下,走进了重明宗的礼堂,瞬时便将剩下来的一小半位置占了不少。 “啧啧,三家筑基大派掌门莅临,蒋前辈好大的面子呐。” “是啊,算上禾木道新上任的韩掌门,今日新云盟五位掌门便尽都到齐了。真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啊。” “你们懂什么?这三位掌门哪是为了蒋前辈这个后辈来的?你们各位未发现,重明宗康掌门这回发的帖子上头,还附了黑履前辈的尊名么?” “嘁,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黑履前辈与重明宗的关系左近谁不知道?大家都说康大宝是黑履道人的野.” “呜呜呜” 那还没开始喝酒就醉了的人话未说完,便就被身侧的玄衣修士捂住了嘴巴,同伴恶声言道: “你这厮,口无遮拦惯了跑这儿来耍浑,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那可是筑基真修的亲师兄,是你我这等角色能编排半个字的吗?” 玄衣修士话才说完,便看到了负责这一片的知客魏古偏头看了过来,骇得两股战战。玄衣修士也不敢确定魏古是否听到,仓促之下,只得生挤了个难看的笑脸出来赔笑。 魏古看到此幕不免唏嘘起来,他当年便是害怕因言获罪,才带着家小,从荆南州袁家的治下,遁逃到平戎县来讨生活的。 见得玄衣修士这番做派,心头顿时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不过同情归同情,而今魏古作为重明弟子,自是不能容许外人在自家地盘上头,对自家掌门品头论足的。 才要走到多嘴的几人面前告诫一番,魏古便听得迎宾的康荣泉声音又高了一个维度,扭头看了过去。 “州廷司马,费南応真修贺!” “州廷假司马,衮石禄真修贺!” “州廷纠魔司指挥佥事,铁流云真修贺!” “州廷司马府,长史不色真修贺!” “州廷司马府典军,秦苏弗真修贺!” “州廷典库史,铁西水真修贺!” 数位州廷大员居然联袂而来,这气场,立时便将场中的练气小修震得不敢大声说话。 连康大掌门都稍稍愣了一下,毕竟而今州廷事情不少,这些大员们平日里头少有空闲,抽不开身。 本以为今天能来一两个,就算康大宝自己的脸皮些微能值点钱了,却真未想到竟都来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便是当年张元道祖师开创宗门之初的掌门开派之时,重明宗都未必来过这般多的高官。 “下吏拜见.”康大掌门自是又惊又喜,才疾步过去刚要弯腰拜见,便听得负责铁流云爽朗一笑,伸手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好了好了,此番是来参加你家道会的。腰杆子挺直些,莫要拜来拜去。” 铁指挥的离间伎俩在费司马眼里头拙劣至极,后者只是朝着康大宝简单点点头,便随意选了一处地方坐下,认真闭目调息起来。 不过令得康大掌门稍有意外的却是,剩余的州廷五人中,竟然只有衮假司马一人跟着费司马走了过去。 铁西山跟着自己族叔,自是理所当然; 秦苏弗当年受过铁指挥的知遇之恩,自不会对向来与铁指挥不对付的二位司马有什么好感; 不过连从京畿原佛寺跑来挣前程的不色,都选择了跟铁指挥一道,这件事便令得康大掌门有些诧异了。 看起来,如今在匡琉亭的云角州廷之中,两派人马不说水火不容,却也是泾渭分明。 这边才请了几位大员落座,康大掌门还不得歇,便又听到康荣泉唱名的声音:“韩城岳家执事,岳沣真修贺!” “岳家?”康大宝只觉诧异,他除了当年去韩城向岳家一位老爷求过商引之外,就再与岳家没有任何交际了。 这等门第,康大掌门自以为攀附不上,是以也未给韩城岳家送过请帖,倒未想今天还来了位岳家执事。 “见过岳前辈!” “不请自来,叨扰道友了!”不同于两仪宗战堂长老岳澜的傲气凌人,今日来贺的岳沣却是一副谦逊君子模样。 哪怕面对康大宝这么个练气小辈,也是语气和蔼,面容和煦。 “能得前辈莅临、蓬荜生辉!”康大掌门才引着岳沣到了前排,后者便已自己找上了铁流云等人,围坐一团,畅谈起来。 康大宝眼见此幕,似是才晓得铁流云到底哪来的底气敢在州廷中邀买人心,与费司马分庭抗礼了。 眼看时间已快到了,该来的不该来的客人也已到齐。 康大宝正待要叫弟子去将蒋青请出来讲道,牌楼外头,却又来了一健硕的中年修士。他不待康荣泉唱名,便自顾自走进大门,高声言道:“两仪宗战堂长老岳澜,不请自来,万望海涵!”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康大掌门此刻面色变化不停,心中也突地不安起来。 此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倏地产生出来:他期盼已久的筑基大典,似是要朝着他未预想过的方向发展了。 感谢书友20201012201420348老哥的五百点币 感谢银杉路小佩奇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liuhsf、书友20201012201420348、书友2022111160813763、我今年100岁了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黄胡子、一个人的夜97、书友20220523063120949、雷霆骄阳、hauru、貅修休、书友150831151542359、书友20210728015119135、不抛弃不放弃100、书友20200507092504523、书友20201012201420348、烟酒专卖、木头竹子、书友2019082322440713、书友130520124353956、书友20210918154841146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38章 金丹相邀 第238章 金丹相邀 “两仪宗长老来贺?就我重明宗这破落户也配?”康大掌门心头自嘲一声,晓得这定是要涉及州廷与两仪宗的斗法了。 这等大事,由不得他这小人物置喙半个字,只是企望这场风波莫要太凶,省得将重明宗这小门小户搅碎了。 康大掌门先看了眼端坐堂上的黑履道人,才又朝着身兼伯丈人与司马的费南応看了过去。 见得两人脸色都未有变化,皆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倒令得康大宝也跟着放心了不少。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岳澜真要发难,堂内如此多的州廷大员呢,轮不到他康大掌门一小小练气率先动作。 提着贺礼的岳澜表情寒若冰霜,不似来恭贺的,比起常人参加奠礼还要肃穆三分。 岳澜自顾自踏进牌楼,门口唱名的康荣泉与野平水又哪里敢拦,瞧着康大掌门的眼色,退到了角落中去。 岳澜进门过后,将目光从座中一个个筑基身上扫过,只在岳沣与铁流云身上稍稍停得久一些,最后才落在了费南応的身上。 “费司马,久违了。”岳澜面色不变,语气冰冷。 眼见得他这副做派,在场不少宾客面上尽都现出不忿之色。 勿论是在费南応小吴山平灭瑞锦门一役中,还是衮石禄扫平各县的叛乱的阵仗里,在场这些亲近州廷的各家势力可都没少死人。 看见了两仪宗这个幕后黑手还敢派人前来,在场众人自都有些愤怒起来。 费司马此时若是一声号令,大家怕是就要蜂拥而上,将这两仪宗的战堂长老殴杀于此。 气氛一时诡异起来,可此时牌楼下头又现出一位尖嘴缩腮、耳生藤萝的修士,将这肃杀的气氛打破。 这修士不消他人唱名,只踏着草履轻快地迈进重明宗来,身子虽然佝偻,说话却中气十足:“敢问主人,尹某空手来贺,可能听法?!” “山公?” “是山公来了?便是当年受过山公教导之恩,才成就筑基的几位真修都未请到过山公来贺,这蒋青好大的福分!” “山公这是彻底跟仙朝绑上了?” “噤声,你这夯货,怎不想想,山公是什么出身?他当年可” 场中响起来的议论声将这沉寂的氛围冲得粉碎。 眼见尹山公现身,出身云角州的这些练气修士当中,几无一个人还敢坐在席上。 接二连三地转过身来,也不知是何人带头,便见得百修俛首,齐声拜道:“拜见山公。” 还不待山公还礼,似新云盟的三位筑基掌门,也都以晚辈之礼带头见礼,本地的筑基又拜了一片。而一直端坐的黑履道人自然也动了,跟着秦苏弗一道快步迎了出去。 岳澜眼见此景微微皱眉,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破,他先前的算计便落空了。也只得叹一声尹山公这近二百年来的养望当真厉害。 岳澜想得清楚,若是易地而处,勿论是韩城岳家还是两仪宗,都不可能得到这么多云角州本地修士的真心爱戴。 好在韩城岳家跟两仪宗,也从来都用不着这些臭鱼烂虾的真心爱戴。 他们只要安心做好仆从、耗材、资粮、养分就好,高门大户顾不得在他们身上费什么心思。 秦苏弗与黑履道人掠过近处的岳澜,先一道将远处的尹山公先迎进了前排。 费司马从前也听说过这位尹姓修士的事迹,但百闻不如一见,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意识到尹山公在云角州的人望当真可怖。 “铁流云这厮,倒是走了一步好棋!”费司马瞟了一眼,正笑着凑到尹山公面前寒暄的铁指挥,在心中冷哼一声。 无怪伯爷器重他,总说他办事得力呢。也怨不得韩城岳家,要在霍禀死后,选了他铁流云在州廷中立招牌呢。 “康大宝,还不请贵客就坐?”费司马未见恼怒之色,他也并不与岳澜说话,连身子都不侧一下,只偏头与康大宝轻声言道。 悄悄看过黑履道人也未有反应之后,康大宝才低声应是,将岳澜引入前排列坐。 这下不止宾客已齐,还来了位贵客、多了位恶客。 康大掌门心头颇有些后悔起来,倏地为自己大张旗鼓操办的这场筑基大典,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又低叹一声过后,康大宝才唤贺元禀去将其师父蒋青请出来。 台下众人只见一个身着玄衣的俊秀青年足踩赤色飞剑从一朵白云中闪身出来,飘然落地,仿似真仙。 此时蒋青的身上还裹着一层淡淡的云气,饶是蒋青右边衣袖已经空了一截,但当他立在由蛟骨木搭建起来的高台上的时候,台下许多人还是为其身上渊渟岳峙的气质所折服。 哪怕此时被数百双眼睛盯在残肢创口处,这个玉面郎君的面上,都未出现半点惭凫企鹤的丑态,一如既然的落落大方、坦然自若。 蒋青哪怕肢体有缺,但只需简单立在台上,那副鸿俦鹤侣之姿便难掩饰得住,反而映得台下不少人中生出些自惭形秽之感。 登台过后,蒋青先与山公见礼过后,才正坐在蒲团上头,专心讲法。 “好风姿、好修为!”台下的衮假司马不禁小声赞道,连他身侧的费司马都露出了鲜见的欣赏之色。 “若是疏荷的夫君是.”费司马迅速将自己这念头打消,瞄向斜侧的岳澜若有所思。 “两仪宗来人到底是为作甚?两仪宗又为什么要派岳家子弟来?”讲道的声音徐徐传入了费司马的耳朵里,他却并不为之所动。 纵是蒋青在同侪之中已算是后起之秀,这场讲法之中也不乏干货,在费司马眼中也能勉强称得上是可圈可点。 可费司马从前在颍州族地的时候,便是连金丹讲法都听过数次,自是难从蒋青这稍显稚嫩的讲法中汲取到多少养分。 依着费司马自己起初的想法,此番来重明宗不过是走个过场,为南安伯彰显一份恩宠罢了。 可偏偏两仪宗也有动作,这倒是超出了费司马预料,令得他不得不有些紧张起来了。 蒋青这场讲法足讲了小两个时辰,他这次讲法事前是认真做了功课的,讲的道理虽不高深,只是些修行基础,却是讲得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直听得在场的练气修士们各个如痴如醉,皆在心头暗呼走了好运。其间不少散修、小家出身的修士听着听着,便要落下泪来。 “法不可轻传”这五个字,可是修行界的铁律。也因着这条铁律,不晓得有多少微末小修,因了没有资粮传承,行岔了气、修错了路,却闷头不知,埋头修行。 有那运气好的,说不得还能在将老时候幡然醒悟,却又悔之晚矣! 山公与陪坐的康大掌门见此情形,面上皆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 前者已时日无多,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一个出色后辈,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后者此时心中也无暇去想岳澜来此是何目的,只觉自己多年来的殷切期盼终于瓜熟落地,老怀大慰之下,情到深处,竟是泪眼婆娑起来。 细算起来,将一介稚子蒙童养成筑基真修,将重明宗从之前的风雨飘摇带到如今的中兴在即,康大掌门已足足了二十五个春秋。 其中辛苦自是不足为外人道,可这收获的喜悦,旁人也自难体会得到。 三声铜钟响毕,蒋青讲法已完,与场中一众筑基真修行过平礼、拜礼。真修落座过后,再是六声钟响,场中一行练气修士齐齐站起作揖,感谢前辈布道之恩。 莫看蒋青讲法排场很小,还远比不得铁西水那场筑基大典,可场中修士对前者的感激却是要胜过后者许多。 蒋青这次讲法很是用心,不止彰显了他个人提携后辈的高风亮节,还将重明宗自跟着州廷做事后,就逐渐败坏的名声也转好许多。 费司马无暇关心这些小门小户是什么心思,令得他有些意外的是,岳澜在蒋青讲法期间一直未有动作,倒像真是来恭贺、听法的一般。 若是寻常时候,费司马怕是不会逗留太久,便要抽身去青菡院见见费疏荷了。可这会儿岳澜没有走的意思,他便不好走了。 蒋青下了高台过后也不得歇,被康大掌门带着与各位筑基一一见礼。 待二人来到铁指挥身侧时,便听得铁指挥笑着言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蒋道友当真了得!唐固明家既然与你家有亲,那某便给蒋道友这个面子了。康大宝,你让明家将这上头东西备好便是,这之后,他家与霍家余孽的干系便算是甩脱了。” “多谢道友!” “多谢道铁指挥。”对于自家师弟突地比自己高了一个辈分这件事情,康大掌门还是颇有些不适应。 好在铁指挥只大笑一阵,也并未着恼怪罪,只在话语最后,隐约与康大掌门点了一声 带着蒋青别过铁指挥,康大宝心头又开始唏嘘起来,只道这便是家生玉树的好处。 从前康大宝觍个脸亲自登门去求请铁指挥高抬贵手之时,铁指挥也兀自不管,只说让明家举家上下闭目等死便好。 而在蒋青筑基过后,都不消康大掌门开口再问,这铁指挥便已主动饶过了明家。 这一前一后,铁指挥的态度几可用判若云泥来形容。 一桩心事了结,兄弟二人也轻松不少,又听了衮假司马一通赞许之词,暂且谢过了翡月单家所说两家议亲之事。 二人便来到了尹山公的面前听教诲。 “哈,老夫也未曾想过,只当年零星教过何小子几次,他便还了我一个冰叶筑基回来。”山公的脸上的欣慰毫不作假,说到一半,又顿了一顿,朝着身侧的秦苏弗望去:“哈哈,还有个青叶,也是不错。” 听得此话,几人的心情亦都愉悦了不少,笑过之后,只听得山公复又言道:“蒋小子,而今你修为高了、寿元涨了,却要记得莫生自满之心、勿行骄纵之举。守卫桑梓、庇护凡俗,这些事情老夫或许做不得多久了,你们能做多少,便去做多少就是。” “康小子,”山公转向康大掌门轻念了一声,后者俛首应道,山公才缓缓说道: “你今日挣得的这副家业,若何小子看到了,不知道要多么欢喜。只是善泳者溺、善骑者堕,你现在用惯了州廷之势,迟早要还的。 你又不似弗儿这孩子,他而今连血裔亲族都不在了,自可拿自己这条命去挣个前程。你麾下既还有许多人命要管,就要小心许多了。 这几年的动作才是开始而已,从京畿处来的这位伯爷心气不低,这云角州后面还有得死人呢。” 康大掌门与蒋青各自应诺下来,山公话已说完,不愿在此多留,执意要走。秦苏弗便于铁指挥处言过之后,才搀着山公一道离去。 眼见着已零星有人离去,一直沉寂的岳澜此时坐不住了。只是他才刚站起身,黑履道人与费司马便一道迎了上来。 “二位这是什么意思?”岳澜语气并未转好。 “倒是无甚别的意思,只是还请道友莫要在今日做出些有伤和气的事情。”黑履道人率先出言,冷声说道。 “岳长老可是韩城岳家在两仪宗留下的后路,当晓得不能轻掷自身于险地的道理。莫要自误,今日勿论你要做什么都是做不成的,速速离去就是。”费司马语气不好,话中也毫不掩藏对于韩城岳家的敌意。 若不是州廷才收纳了大片地盘,正处在消化吸收的关键时刻,不好给两仪宗再开战端的借口,岳澜今日怕就真回不去了。 “费司马何出此言?岳澜这一支与我们韩城本宗已经断亲,如今已是毫不相干。连伯爷都已知晓此事,你”岳沣的话才说到一半,却被赶来的衮假司马出言嘲道:“首尾两端、两头下注罢了。这等伎俩、不堪入目!” 眼见岳沣被骂得白脸泛红,铁流云在旁见了,又哪里肯干,带着不色与铁西水奔到了衮假司马身前。 现今韩城岳家,是铁流云带领本地势力与州廷中的京畿来人相抗衡的最大助力,他哪能任衮假司马出言嘲讽。 费司马面色阴沉至极,他倒未曾想过这些人居然当着两仪宗来人都能斗得起来。 “这些本地土族,也未免太不识大体了些!”费司马刚想伸手拦住衮假司马,却见岳澜已经从人群抽出。 这位两仪宗长老走到乱局之外,朝着蒋青与康大宝的方向大喝一声:“蒋青,你且听好。某今日是替本宗掌门栗云上修来问,‘金丹弟子,你做不做?!’” 感谢青衫小韩郎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星耀四方老哥的五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20504100626646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风l月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黑云客、羊驼启点、书友 20221213120013198、书友16126132541291、五香五色、书友20220513205620865、书友20180707223646093、貅修休、啸云嘶风、书友20211229170440034、书友20220828222339294、书友830883、海棠谢了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抱歉啊,这个月比较忙,除了周日应该都会很晚更新,请大家见谅!) (本章完) 第239章 虎头蛇尾 第239章 虎头蛇尾 “金丹弟子?”在场的筑基真修们倏地都安静下来,纷纷咀嚼起这四个字的味道。 云角州大部分的筑基真修们,漫说拜在金丹上修门下,便是连一场金丹讲法都未曾听过的,也是大有人在。 岳澜口中的“金丹弟子”只有短短四个字,一张一合之间只消一息工夫便能清楚念出来,却不知道是多少普通修士,企盼多少年都求不来的福分。 听得此言过后,他们连岳澜是否包藏祸心都先不论,瞄向蒋青的眼神中便已经带了一丝嫉恨。 至于答不答应?他们也想不出来不答应的理由。 先不谈这是多么大的福分,现今岳澜于大庭广众之下广而告之,两仪宗掌门栗云上修要收你蒋青做徒弟,你敢拒绝?你敢打金丹上修的脸?就凭你这新晋的冰叶筑基? 真以为小小一个重明宗凭着运气,做了州廷的马骨,就能得罪两仪宗这个威震数州的坐地虎? 再说得现实些,便是费司马这等人物,也不想遭任一个金丹记恨。 “你若有意,三阶灵脉、筑基剑仆、极品灵器、宙阶功法,掌门都已为你准备齐全。一应待遇,都与门中嫡传的师兄弟看齐,不差半点。蒋青,你意下如何?” 若说先前“金丹弟子”那四个字,只能令在场的筑基真修们稍有艳羡的话。岳澜现在这会儿所言的物什,便是差些的假丹丹主都要垂涎,更莫说他们了。 跟这些比起来,重明宗还有个什么?拿什么比? 在外人眼中看来,重明宗而今最值钱的便是康大掌门的正妻费疏荷了。 莫说这是掌门夫人,落不到蒋青嘴里头,就算真.也肯定无法跟三阶灵脉、筑基剑仆、极品灵器、宙阶功法这些物什相比。 以常理而言,蒋青没道理不答应。 只是还有两点尚需考虑:两仪宗的金丹上修有没有拿话诓人与云角州廷对于此事的态度。 这事情着实难办,岳澜再次开口过后,蒋青倒仍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令得旁人瞧不出他心中是否意动; 康大宝面带愁容,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破局的主意; 费司马脸带愠怒,牙关紧咬,将拳头攥得铁紧,直勾勾地看着岳澜,表情不善: 黑履道人眉头紧锁,看着岳澜久久不曾挪开眼睛,似是想从后者面上读出点儿东西来。 岳澜将在场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头一叹,果然如掌门算计的一般,无有什么意外之喜。也是,金丹弟子,本就是莫大的福分了,再加上许诺出来的这些财、地、法、侣。 这在两仪宗是连岳澜自己这等两仪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都未有过的恩遇。小派出身,道体又有残缺,又哪里能抵御得了这份造化的诱惑? “可惜呐,”岳澜瞧出了岳沣眼中的不忍,也看清了费司马等一众州廷大员,毫不掩饰的怒意。 “若是蒋青答应过后,费南応却不应许,号召着在场的州廷鹰犬们将蒋青与自己一道殴杀当场,掌门想必会很称心如意吧。”岳澜心中泛起一丝酸楚来,他来前便已想清楚了,栗云这回传旨为什么要点他这个岳家子弟亲自出马。 以常理而言,费南応肯定是不能眼睁睁地见着自己将蒋青带回两仪宗的。 后者可是彰显州廷对重明宗这块马骨恩遇的活招牌,若是真被岳澜撬回了两仪宗,那么在匡琉亭那头,在场的州廷大员们又要如何交待?想要顺风顺水的回去怕不是个笑话。 “也罢,免不了是要做过一场的。”岳澜立时警觉起来,从前依着栗云自忖,费南応若要对蒋青动手,黑履道人当是会帮忙的。 再加上蒋青、蒋青师叔黑履道人与岳澜自己,想胜自无可能,遁逃回两仪宗倒是会有几分概率。 期间若是折了一二人、甚至全折了,栗云也都不亏。 能将两仪宗内首鼠两端的岳家人斩断一臂,又能让州廷的人自己将马骨撇在地上,栗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一点岳澜自己倒是想得清楚,这逃回两仪宗的路上,他自己死便死了,若带不回蒋青、完不成栗云的任务,两仪宗的岳家子弟怕是就要一起倒霉了。 如此说起来,岳澜今番的境遇,却与当年丰州葛家派去护送采石山王家的葛杨风,颇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岳澜将指决掐好,拧腕掩于袖中,这是已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只是他却未料到,此时场中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便使得他所做的准备都落了空。 “多谢岳前辈美意,晚辈自有师承宗门,无有福分再做金丹弟子。”蒋青只俛首谢过,便再无他言。只轻飘飘地二十来字,却震得满座皆惊,喧哗大作。 —————— 此时的虚空当中,一个清瘦道人在幻光镜中看得此景,不由得大笑着鼓起掌来:“哈,栗前辈可是输了!” 清瘦道人对面一位脸若银盘的中年修士面上稍显惊愕,随即却是轻笑言道:“伯爷好运道,便是这等事情也猜得到。” “可惜了,前辈原来的想法想必就是待岳澜被那些不成器的殴杀过后,再闪身出来,在晚辈回来之前,护着蒋青与黑履道人一道返回两仪宗的罢? 倒也不难猜,毕竟重明宗这上下几十口子,也就这二人能勉强入得前辈法眼。只是,前辈怕是未想到,这场打算却落了空。” 匡琉亭说话时的表情稍有些得意,栗云被前者三言两语窥破了心思,却也未见有什么恼怒之态,仍是淡笑说道: “伯爷说得不错,老夫先前也未想过,这蒋青竟是如此愚钝不堪之人。老夫修道已逾三百个春秋,似他这般看不破的修士,也是当真少有。一步慢、步步慢,眼下他失了这场造化,怕是就要老死在筑基一境了。” “哈哈,这便不劳前辈费心了。”匡琉亭自然听得出栗云语气中浓浓的讥讽之意,对其更是无有了好感。 摘星楼主与南王殿下明明已经定好了“金丹不出”这条禁令,可栗云却还是又违反了。 不止是违反了,还派了岳澜来“狗咬狗”,若是岳澜真被费司马带人殴杀了,那说不得还要给栗云上修提供一个出手的机会,满足下他亲自点杀几个州廷大员的念头。 甚至栗云还可趁此机会,将自己摆在受害者一方上头,再起战端,以达到打断云角州廷消化、梳理整个云角州的计划这个目的, “这老东西,心可太脏了!”匡琉亭于心中暗忖一声。 若不是自己想着州中僚佐而今泾渭分明,难得因了蒋青筑基汇于一处,想看看他们私下相见互相之间是否还存有分寸,才特意来寻。 这时候,这栗云定是无人能挡,说不得都已经马到成功,得胜而归了。 “唉,本来还为这新徒弟备了一份厚礼,却这般不巧呢!”栗云口中轻叹一声,匡琉亭听得出他正是说给自己听的,于是便反驳言道:“栗前辈,两仪宗能给蒋青的,我们州廷无有不能给的。” “续肢灵根,州廷给得了吗?”栗云上修并不争辩,只是又发问言道。 这下匡琉亭便有些言不出口了,这次他自京畿而来,帝京的宗室长辈们叮嘱的话说了一箩筐,却并未给太多财物上头的赠予。 论起来,匡琉亭的身家虽然不菲,但肯定做不到与两仪宗这个积累了千年的庞然大物比拼财力的地步。 “栗前辈做得了主?”匡琉亭可晓得两仪宗的规矩,是由其辖下各峰轮流出一正品金丹来做掌门的。 续肢灵根这类金丹都大有兴趣的东西,栗云若想从宗门大库之中取出来,若没有其他宗老的应允,断不能行。“只一个真假不知的消息而已,老夫如何做不得主?”栗云自信地笑了起来,淡淡言道:“费家歙山堂的镇族之宝,不就是一条碧落灵根吗?” 匡琉亭听得此言,眼睛又再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栗云见状只是笑笑,而今他的盘算已然落空,再于此逗留也是无益,便行礼与匡琉亭别过。伸手一划,云层破开,露出一架砚台型的飞舟,待栗云轻轻踏上落稳过后,飞舟才灵光大作,消失于这方天地之间。 —————— “蒋青,你可都听清楚了?事关你今后道途,认真思虑,莫要自误!”蒋青话音刚落,岳澜便诧异不已,禁不住发声问道。 “听清楚了,承蒙栗云上修与岳澜前辈厚爱,可晚辈有师父师承、有师兄师弟、有弟子门人,实在无有福分改换门庭,做那金丹弟子。”蒋青语气之坚定,连初时便晓得结果的康大掌门都稍显意外。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小三子是在康大宝背上货架里头长起来的,后者自然对前者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 自小便天赋异禀的青哥儿,若想要改换门庭,又何必要等到今天。 明家、贺家当初的条件不知要比重明宗这破败门户好出多少,也未见蒋青动过心思。 只是康大掌门也未想过,面对金丹之邀,蒋青的选择还是这般利落干脆。 照实说,便是康大宝自己听到了岳澜为蒋青所开出的那些条件,都禁不住心动了一阵。 连康大宝都为之惊讶,更莫说场中的其他人了,尽都惊愕不已。 蒋青这第二段话刚刚回完,连给栗云上修传话的岳澜都还未言过什么,康大掌门便瞧见了有几个散修筑基被气得脸色涨红。 他们脸上那副表情再明显不过,只恨不能可以对蒋青取而代之。 “呼,”见得蒋青再次坚决地拒绝过后,费司马与岳澜却是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旁人还皆未反应过来,唯独站在人群中的岳沣却是跟着轻松了不少。 黑履道人在侧旁观,见得此幕,只略微思索一阵,再稍一推敲,就已经悟出了七八分真相。 蒋青不肯答应拜入栗云上修门下,除了重明宗此次将这位金丹上修得罪死了之外,几可算作皆大欢喜。 也就在此时,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渐渐淡了下去,作为主人家的康大掌门终于有机会站出来,先朝着一众筑基歉声言道:“陋室空堂,怠慢各位前辈了。下榻之所皆已备好,还请前辈们” “不了,既然蒋道友自有打算,那岳某还是要早些还复宗门,禀告掌门才是。诸位道友,来日再见。” 直到这个时候,岳澜这个登门的恶客脸上才终于露出些笑模样来。 与众修告别过后,岳澜也不待众人反应,食指搭在无名指上,指尖微微合拢。 片刻过后,一只二阶灵雁从天边疾速驶来,待离得近了,岳澜腾身而起,稳稳落在灵雁宽大的后背上头,乘着灵雁飒然离去。 岳澜这头是走完了,费司马与衮假司马商议一阵,却是各自落了客房休息。也因着这二位司马还逗留此处,以铁流云为首的一行人,也都未舍得离开。 康大掌门才将这几位州廷大员安顿好,本以为总算能歇息片刻了,却见蒋青耐不住人情应酬,已经径直回了小院修行去了。 他这么一走,康大宝却怎么好走得脱。要知道,此时堂内还有数位筑基真修呢,又如何能走。 他们可看不上裴奕、叶正文这些所谓的长老、执事,蒋青这个同侪不在,便只有康大宝够格与他们说话了。 康大掌门刚一回来,便被单家家主拉到一边,前者面上露出苦色来:“单前辈,非是我推脱不许,而是我家师弟你也见到了,实在无有什么成就婚姻的念头,我这做师兄的,也不好.” “嗨,康掌门,这话说的。先前都是某考虑不周,我家犬女的确配不上蒋道友,但我家也确有与你家议亲的意思,你看”单晟本来的文士风度已然不见,露出些油腻市侩来,倒是与某位掌门显得有些相得益彰。 “前辈,我家今番可是将栗云上修得罪狠了.”康大掌门面带疑色,按说这等时候,翡月单家怎么还敢硬凑上来的。 “哈,你家的确是将栗云上修得罪狠了,但在南安伯眼里头,定是忠不可言!我单家都如此境地了,如何不敢赌一把?!”单晟说道此处,颇有些激动起来,手中折扇拍在掌心,打得啪啪作响。 “这”康大掌门倒是晓得翡月单家经历过小吴山一役过后,而今就剩下单晟这一个筑基撑场面了。 州廷抚恤,得赐了两枚筑基丹,精心培育出来的两个筑基种子却未有一人成功,反落得个一死一伤的下场。 听说单晟早年伤过根基,是以寿元也要比起寻常筑基短上了一大截,是以赌性重了些,却也说得通。 “不瞒前辈,晚辈家中无有适龄坤道,这个若要议亲,恐怕只能求娶前辈家中的贵女了。”康大掌门做出副难色来。 “这个好说,你家师弟都还不错,那个裴小子如何?” “已有妻室。” “那个矮壮敦实、根基深厚的小子呢?” “一妻一妾。” “那你家还有什么人?” “晚辈倒是还有一个师弟,稼师一道造诣甚高,已是一阶上品,大有前.” 感谢恨天有我地有环老哥的两千五百点币 感谢青衫小韩郎、不抛弃不放弃100两位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恶龙嗷呜呜、恨天有我地有环、珍惜感谢、温柔的木星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子听海、天上海洋008、阿特拉斯鱼、zoukun、书友20181016091013901、书友20190915004010247、书友20201224142602322、简v、道玄大法师、是阿伟啊、书友20220811210445739、临海九天、书友20230120142248647、天雪路滑、书友20220429195526449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40章 筑基机缘 第240章 筑基机缘 几滴细雨洒在小院中那株黄桷树的阔叶上头,给淡黄色的叶片又增添了一分生气。 雨水在宽大的叶片上头汇成水珠,沿着斗折蛇行的叶脉滚落地上,将一层薄薄的尘土打湿,溅在了一双玄色布履上头。 布履的主人微微低头,看着被雨水溅湿的鞋面,抬起头来,沟壑丛生的脸上现出了些忐忑之色。 片刻过后,只见他老脸微微泛红,开口缓声言道:“按说掌门师兄特意为师弟请来的红鸾,师弟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师弟都已经快耄耋之年了,在这含饴弄孙的年纪,还要与筑基大族的淑女议亲,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呼,周师弟不反对便好。”康大宝自听得出周宜修语气中的欲拒还迎,长舒口气。 起先他还真怕周宜修顾忌着老脸不应下这桩婚事呢,这下便好,如此一来,总算能在单晟那边交代过去。 说起来翡月单家如此高的门第,但这家主单晟看上去文质彬彬,实则却是个赌徒性子。 持家之人赌性这般重,难免要出事的,将来莫要受他家连累才好。若不是单晟主动来提,康大掌门也没多少心思与他做亲家。 可谁知道就算康大宝将周宜修推出来,这单家主也照旧来者不拒,这便是实打实地躲不开了。 不过总的说来,这桩婚事还是利大于弊,重明宗又多了一筑基姻亲,总是好事。 院中此时可不止他二人在场,师兄弟们尽皆到场,见得周宜修答应下来,大家面上也都有三分喜意。 饶是叶正文这冷面汉子见了周宜修这副模样也笑:“哈哈,周师弟大喜之时,咱们定要搞得热热闹闹的。” “叶师兄,一切从简就好,不好.不好铺张的。”周宜修连忙拂手止住。 周宜修这性子软,又让得人,自与谁都合得来。便是在门中只跟裴奕亲近的储虎儿,也与他交情尚好。 听得周宜修如此言道,储虎儿当即调笑说道:“那可不行,将来的嫂嫂也是大家出来的姑娘,怎好如此慢待呢?真若如此,岂不是要将单家得罪了嘛!非要风光大办不行!” “哈哈,”众兄弟听了都笑,康大掌门跟着笑过一阵,便抬手将众人止住。 “老二,你后续备份礼单,不要小气了,待我请冰人看过之后,再定章程。好了,周师弟这场喜事暂罢,说说正事吧。” 眼见康大宝陡然正色起来,一众师弟便尽将脸上笑容敛了回去,换上了一副专注的神色。 “这头一件事情,是老三既已筑基,那么,自即日起,老三便是我们重明宗的执法长老了。” 众人闻听得这个消息,自是无有意见。 漫说蒋青身为重明宗现今唯一的筑基真修,被掌门点做执法长老了。放在有些规矩不行的宗门里头,说不得都要给蒋青涨个辈分,就是太上长老也做得成了。 待得蒋青出列领命,众人恭贺完后,康大掌门才又开口言道:“这第二件事情,裴师弟,召集门下弟子开堂经课,无故不得告假缺席。着重讲一讲,让他们安守本分、认真修行的事情。 莫要以为家中出来个筑基真修,自己就成了大派弟子,就能跟着鸡犬升天。好好叮嘱着他们,这尾巴一刻钟是都翘不得的。若是养出来个混账东西,说不得哪天就要闯下祸事,连累宗门了!” 康大掌门所说这事情慢待不得,裴奕肃然领命。 康大宝这话中说得虽是要裴奕给小字辈们敲响警钟,在场众人中却也有一两人被震得醒过了神。 他们心中因着蒋青筑基而带来的那点与有荣焉的骄纵之意,也瞬时消散许多。 “这第三件事情,老三此番筑基所用的筑基丹,非是某一人独有之物,而是赖得全宗上下、勠力同心才从州廷得来的恩赏,合该归宗门所有。 所以,不但老三先前在宗门所存善功自此一笔勾销之余,他还需在两个甲子之内,再还给宗门五万善功。若是未能还清,那便以年息累计,直至还清为止。” 康大掌门这话有理有据,在场众人听后都无意见。 筑基丹在云角州这边鄙地方能算是珍稀至极的灵物了,任意一枚都能在这不大的浅滩中掀起一阵风浪。 蒋青虽是宗门内公认的筑基种子,可若是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便能白得一枚筑基丹,却也实在说不过去。 当事人蒋青想来在此之前就已晓得了这消息,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来,只是又挪步出来,出列应道。 他在道体有缺的情况下,未服灵丹便成冰叶筑基。这消息若是被外人得知,就多少有些骇人听闻了。 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在山南道中,都能被人拿来做个不小的谈资,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以此事由始至终,也只有黑履道人、康大宝与袁晋三人知道。这几人自然值得蒋青信重,替他守口如瓶至今。 可储虎儿却识不得这些,作为半路出家的重明弟子,他此时只是在心头暗赞起康大宝来。 直道这掌门师兄当真要得,这蒋青是他实打实的亲师弟,居然也如此得铁面无私。 “今后我也要更用心做事,这掌门师兄一碗水端得差不多平,定不会亏待了我。也不知乙木青柳心这等级的筑基灵物,要攒得多少善功才可换得。” 储虎儿心头才这般想道,那头的康大宝便已做个手势,让师弟们各自回去。他却是还歇不得,再过两刻钟后,费司马便要见他。 康大掌门这也是出息了,遍数整个云角州的练气小修,都没有几个人,能似他这般的与筑基真修“彻夜长谈”。 “坐吧,”康大宝进门的时候,费司马兀自在房内打着算盘,只简单招呼一声,便不再理。 他身侧的衮假司马沏了一壶灵酒,本在独酌,见得康大宝推门进来,热络的将后者一把拉了过来,又取了一个水碧杯子斟满: “来来来,尝尝我于京畿带来的灵酿,山南道这地方精穷得很,离了我这处,康县尊你可是尝不到这滋味儿的。”“前辈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康大宝小心接过手中,与杯口水齐平的灵酿被他张口一吸,汇成水柱一滴不落地落进口中。 舌头一卷,一股芬芳馥郁的酒香弥漫口中,激得康大掌门差点舒爽得呻吟出声。 “哈哈,好喝罢?来来来,再尝一杯。”衮假司马见得他如此模样,笑了起来,又提起酒壶,要与康大宝斟满酒杯。 “好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他多饮个什么!”康大掌门才伸出的手被费司马说的这话吓退回去。 衮假司马面色讪讪,将酒壶收了回去,稍稍辩解一句言道:“司马这话说的,老衮我这‘梦汴州’虽然于修行无有益处,却也是九百灵石一斗的佳酿,怎么就算不上好东西了。” “于修行无益、勾人醉生梦死,如何算得上好东西。”费司马冷哼一声,将算盘一收,止住了还要辩解一番的衮假司马。 站起身来朝着康大宝沉声言道:“有些消遣,道子仙姬们玩玩尚可,无碍大道。可于你这资质一塌糊涂的小修而言,就是销骨噬魂的穿肠毒药。” “侄婿谨遵大人叮嘱,不会再沾。”康大掌门当即正色应道。衮假司马听得此言也不着恼,自顾自将酒壶小心收好,似是要与康大宝一道等着听费司马的教诲一般。 费司马也只是简单提醒一句,见得康大宝听了劝,便也不再多言,“好了,先谈正事。” “伯爷有意要娶岳家嫡女,”费司马说到此处,语气一顿瞧起来了康大掌门的反应。后者听得冥垂眼帘,微微低头,眼珠在眼眶里头转了又转,却久久未开腔。 “莫装啦,某早说过你不是个蠢人,当晓得这是什么意思。”费司马语气严厉了些,激得康大掌门不得不抬起头来:“侄婿草莽出身,大人说的这州廷大事,实在不敢置喙。” 费司马听得眼睛眯了眯,将康大宝上下打量一阵,才又开口言道:“你若再敢这么说话,本官就要赏你戒棍吃了。” “这大人是要侄婿做些什么?但凭驱使、绝无二心!”费司马连这大白话都言出来了,康大掌门这会儿便晓得再装不得傻了,弓起身子,稽首拜道。 “呵,若不吓唬吓唬,你这康大掌门,还尽跟我玩些弯弯绕呢!”费司马语气淡淡,盯着康大宝良久都未说话,只盯得后者汗毛竖起,才又开口言道: “伯爷是想娶岳家女,可这事情在帝京那头却还未批复。奏请还被压在宗正府里头,宗室贵胄们围着这张条子吵了好些日子,都还未定下主意。 按那些老爷们的想法,韩城岳家门第实是太低,岳家女实难够得上伯爷的正妻之位。这事情阻力太大,多半是做不成的。 岳家自是云角州的豪大家,可他家与两仪宗牵涉过深、举棋不定,将来未必能有个好下场。京畿一带迁来云角州的门户已有近二十家了。 虽说比起岳家来,这筑基假丹都算不得多,但这只不过是些探路的石头子儿而已。你是我费家歙山堂嫡婿,当想清楚了,铁流云会信你么?你难道还能有个什么反复不成吗?” “侄婿清楚的、清楚的!”康大掌门听得额头冒汗,忙不迭的连连答应。 “清楚就好,蒋青与黑履道人,都是良材美玉,你与他俩关系莫逆,当晓得带着他们往哪处投吧?”费司马周旋了这么久,才终于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康大掌门心中叫苦,刚刚才得罪死了两仪宗的当代掌门,这下却又无端牵扯进州廷的这两派内斗来了。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侄婿会将司马所言一字不落地转述于黑履师叔与我家师弟的。”康大掌门心头有苦,却是不敢表露,只得猛地点头。 康大掌门的表现倒令得费司马有些称心,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个原因,只听得费司马也一反常态地开口一叹: “唉,某也知道你这家难当、事难做。再等些时候吧,等些时候便要好些了。不说其他的,衮石禄早年战阵用命,被伯爷许过一个假丹前程。 而今他已筑基大成,伯爷许诺他五年内必成假丹。他假丹若成,那岳家那老修却未必能压得服他,不怕铁流云之辈现在闹得欢,将来拉清单少不得他。” 莫看这假丹虽是小道,却也是许多底层修士可望不可求的前程。费司马只提衮假司马结假丹一事,却未说他自己结丹是何时候,想来是这事情还未有什么眉目。 若不然,他费南応作为南安伯的左膀右臂,也犯不着在这时候拉拢黑履道人与蒋青两人。 只是康大宝听到此处,又是认真许多,才斜瞟了一眼仍是面含笑意的衮假司马,才又听得费司马继续言道: “我自比不得伯爷,但你也比不得衮石禄。伯爷能许一个假丹,那我许得一个筑基出去,却也是轻松的。你自用心做事,颍州费家天下望族,少不得你的筑基丹的。” 康大掌门垂首道谢,心中却只道这天底下的驭人之术也无外乎“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和“望梅止渴”这两条,没甚别的新意。 这匡家人的天下也合该败落,庙堂之上结党营私,州郡之中朋比为奸。 两仪宗之危难称已解,似费南応这类匡琉亭的肱骨之臣却已开始了党同伐异,这云角州廷也不似个能成大事的模样。 费司马看不透康大宝这心中的百转千回,也无意多看,继续宽慰言道:“你且放心,虽说你那师弟将两仪宗的栗云上修得罪狠了,但待此事传到了伯爷的耳朵里,他便自有一番前程了。 伯爷前途之远大,不是你等小修可以肖想,金丹上修虽然厉害,可若他真想保下的人,两仪宗还无有胆子敢动的。” 对于费司马这宽慰之言,康大宝听得将信将疑。 费司马宽慰完后却未停下,继续说道:“我观你修木法已有了三分火候,此道我与衮石禄都不擅长,司马府虽还有不少筑基,但底下那些庸人的道法少有可听之处。 既如此,你最近便寻个日子,持我手信往洪县一趟。若你道缘足够,求得三分真法,那你这筑基一事,便能平添一成胜算了。” 费司马于此顿住,缓缓言道:“回来之后,安生修行。起码要求成道基,才做得成我费家歙山堂真正的女婿。” 感谢一品大巫师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子听海、月下独酌灬间、大甸子、汉堡包不包饱、梅塔特林2012、看书超认真、书友161203221207812、大脑袋、陆铼、无语空灵、日日涨停板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41章 鹤灵山 第241章 鹤灵山 从费司马房中退出来过后,康大宝心绪未定,便又被铁西水请到了铁指挥的静室之中。 康大掌门喟叹一声,暗道似他这般洛阳纸贵的练气小修,可真不多见。 “康掌门,坐吧。”那头是衮假司马斟酒、这头是长史不色沏茶,这等待遇说出去,不知道要引得多少修士艳羡妒恨。 “多谢长史,”康大宝双手接过,屁股回落,只剩半边挨在胡凳上头,如坐针毡。 “尝尝吧,这是某从寺中带来的佛茶,虽未入二阶,但胜在滋味不错,常饮亦可滋补神魂。”不色胖大的脸上满是笑意,他这前程和性命都是因着康大宝才有机会保住了的,自然对后者有些亲近之意。 康大掌门浅啜一口,甘露下肚,满口茶香,紧接着便觉口舌生津、灵台清明,整个人都立时清爽了起来。 此时他再抬头看看铁西水与不色二人,暗道声难怪。却不说话,埋头再饮一口,抬头连声赞道:“长史珍藏,果真不俗!” 听得康大宝赞了一声,场中三名筑基却皆不说话。场中一时安静下来,似是仅为了专门将康大掌门叫来品茗候月一般。 正待康大掌门杯中茶将要喝干的时候,房门无风自开,岳沣面带笑意走了进来:“有劳康掌门久候了。” “正主是岳家?”康大宝稍有讶然,起身迎道:“拜见岳前辈。” “哈哈,莫要前辈长晚辈短的,我与大宝你年岁相仿,平辈相处便是。”岳沣显得十分热络,康大掌门却是不敢信以为真,照旧恭敬。 “哈哈,大宝你莫要紧张,就是费司马知道了你来定也无事。岳某无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常听闻州中贤达说大宝你尤擅兵事,几番恶战中皆有大功,还得了伯爷证婚、州廷厚赏。 因此便特意请了铁指挥,将你这位青年俊彦请过来,好好结识一番而已。” 岳沣的表情不似作伪,只夸了这一阵还不尽兴,又堆了满筐好词将康大掌门夸得再世无双。 康大宝却没有被这筑基真修的胡吹吹得迷了心智、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只又吐了几句官面上的自谦之词,就算应付。 前者见了他这副表现也不着恼,只是又继续说道:“大宝你既心有顾忌,那我便不多留你了。此后大家同殿为臣,还要互相扶持。” 康大掌门对岳沣今晚做的这场文章不明就里,重明宗凭什么与偌大的韩城岳家相互扶持。 康大宝虽听得一头雾水,但听得岳沣最后这话,还是怡然自若地与众修筑基一一作别过后,才退出了静室之中。 待得康大掌门退出门后,岳沣才又打开折扇,轻轻摇晃起来,待得室内渐渐被一股幽香填满,岳沣才开口言道:“平平无奇,不见材气。” “此子却只是个庸碌之人,但岳道友只要能与他交好,那么黑履道人与蒋青这两名” ————翌日清晨 康大宝将两拨筑基分别礼送出去,才颇感疲惫地回到了宗门之中。 蒋青这时候已经点好了行装,正看着段安乐带着人将重明商队的货物码放整齐。 贺德工此时也在,没有闲着,正尤为卖力帮着段安乐指挥安排。 贺德工勿论是行商还是修行,自然都比不得其兄。但其带队多年,也有愚者一得,总有些经验教训可以对段安乐言传身教。 康大掌门见着此幕心头颇感欣慰,贺德工经此一事过后,已然蜕变了不少。 若能将这份劲头保持下去,洪县贺家虽大概率还是免不得要分崩离析,可贺德工守住贺家长房的那份家业,当也有几分希望。 康大掌门既得了费司马提点引荐,要去洪县寻一高修求道,便想着顺路与蒋青一道去祭奠下贺德宗,拜见下贺家姨娘。 他两既然有如此打算,那么贺德工便没有不同路回去的道理。三人商量了下,又将贺元禀也叫上,一道回去拜见祖母。 至于带着重明商队一起,则是蒋青提出来的。 而今被段安乐募来的这些散修行商在重明宗也歇息了有些日子。干拿年俸不干庶务,不一个碎灵子,便能在康大掌门了好大心力才勾连养成的一阶上品灵脉上头肆意修行。 这等待遇,怕是寻常小家小户的继承人听了都要妒忌。 于是蒋青便想着,莫要这样继续让他们歇下去了。左右贺德工此次亦在,人熟路熟,便选一条商路认真走一趟。 赶路的同时,也好用蒋青的白露剑,给一路上的坐地大豪、山川土霸们打个招呼。 既然从前他们只认贺家家主的面子,那现在便得重新认识认识重明剑仙的剑光才行。 吃刀口饭的劫修中不顾惜自己性命的不多,此次重明商队靠着蒋青这位筑基真修的飞剑,这一路上当真是畅通无阻。 众多练气小寨的首领听闻蒋青到达过后,漫说拦路设卡、卖路收钱了,一个个尽都要前赴后继地提礼来贺才行。 路中偶有几个筑基大寨,听闻蒋青亲来,寨中主事之人虽做不到练气小寨的同行们那般露骨,却也尽都是摆酒设宴、礼遇至极。 这一路上蒋青的飞剑连出鞘的机会都无,便已经使得随队的陆巽等人将各家摆出的肥肉厚酒,吃得肠满肚满。 盖因如此,陆巽在只觉行商路上从未有过如此滋润的同时,也是在心头感慨起来: “这筑基与练气之间当真是霄壤之别。那贺家大郎从前在左近人中提起来了,谁不得夸一声他是如何的奢遮人物。可就算若此,他又何时吃过筑基主持的酒宴,何尝能与重明蒋三相提并论呢?” 将厚着脸皮来夹自己碗中豚肉的杜青撵走,陆巽用手捂住碗口的同时再抬头看着和主位上头谈笑风生的康大宝,便只能埋下头去,微不可查的叹了声气。 纵然早已经熄了要与康大宝一较高下、独霸四家灵地的念头,可眼见得此幕,陆巽心中还是升起一丝壮志难酬的悲凉之意。 “听说周宜修都要娶单家贵女了”陆巽又喃喃念了一声,差点替周宜修这萍水相逢之人后怕起来。 “当年若是他答.呸呸呸,趋炎附势的蠢老物罢了,谁稀罕似的。”酒宴吃完,陆巽收拾好心情跟着段安乐将商队修士集结整齐。 用一阶灵兽脂油保养完善的厢车车轮没有嘎吱作响,只有夯实的路面上印出的一片浅浅的辙印,向这一路上的各家势力宣示着,此后这条商路上头,又多了一位上桌吃饭的客人。 康大掌门带着商队赶到洪县贺家的时候,贺家的门梁上头还挂着白绢,似是连门口两座本来颇显富贵的青石雕塑都带着一丝哀色。 “哟,家主回来了?此处不知道家主又送了多少好东西,给你那世”从门中迎出来的一位贺家主事奚落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见到了面若寒霜的康大宝与蒋青二人。“拜拜见前辈!”这贺家主事当即拜道,想起来刚才自己的揶揄冒犯之言,直吓得浑身毛孔张开,热气蒸腾,簇新考究的云纹道袍,当即便被析出来的冷汗打湿。 “六叔,莫在此处丢我父兄的人了,先回房休息着吧。”这主事毕竟是贺家长辈,贺德工不好见他如此模样,出来解围过后,便三言两语地将这贺家主事打发回去了。 康大宝在侧看了也是摇头不止,贺德宗一死,便连这等货色也都敢出来争权了。而贺德工居然连这等货色都压服不了,实在令人唏嘘。 将商队留在外院,嘱咐陆巽带人看好,重明宗四人则跟着贺德工七绕八绕地进了贺家后宅。 康大掌门年幼的时候没少跟着师娘来贺家见姨娘,那时候他看着人家这雕梁画栋、粉墙黛瓦着实羡慕,有好几次都令得师娘面子大失下不来台。 而今故地重游再看,这贺家大院已远没有小时候看起来那么富丽堂皇了,已带了些破败缟素的模样,还远当不得康大掌门新修的重明宗驻地。 待跟着贺德工进了贺家姨娘独居的小院,二人方一进门,这贺家姨娘才瞧见了蒋青,便将后者紧紧揽在怀里恸哭起来。 贺元禀眸中隐有泪浮现;康大宝与贺德工也跟着眼眶泛红。段安乐这老实孩子也想起来这位世伯当年在重明宗喝酒、赠礼的场景,心头亦不好受。 这番过后,康大掌门心中因着从前贺家姨娘的势利刻薄而产生的那点不满,便一下子消散了许多。 后者现今已看不出贺家持家大妇的那股威风,似是真成了个快将眼睛哭瞎了的普通老妪一般。 “老年丧子、何其痛哉!”康大掌门低声念道。 直到守着老太太哭累了,贺德工才带着好容易抽脱出来的蒋青和康大宝走出房门。 此时院中已挤满了贺家的头面人物,自是都听见了动静,才从各处赶来集结在此的。 才被贺家姨娘放出来的蒋青肩头都还未干,只横眉朝着这些贺家男丁一一扫了过去。 其目光如戟,扎得他们不敢多看,一个个连句话都不言,次第低下头去。 眼见得院中这些叔伯弟兄如此乖巧,贺德工心头瞬时解气不少。 又想到自己绞尽脑汁才想出来委曲求全之策,都治不了院中这些人的欲壑难填,到了来还当不得蒋青的一个眼神好用。 念到此处,贺德工不由慨叹一声,想着自家大兄若是也能筑基功成,贺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三人先不理院中的米虫膏粱,贺德工引着二位世兄弟给贺德宗上过信香。 贺德工自要留歇,康大宝将蒋青留在此处,帮着贺德工整顿贺家,自己却要去费司马所说的那位筑基真修那里求法。 贺德工也是忙昏了头,这才想起来问康大掌门是要去何处求教。 “鹤灵山?世兄要去的竟是鹤灵山?”贺德工惊呼出声,康大宝不明所以,开口问道:“老弟这般反应,是有何不妥么?” “世兄当晓得,我家头上有位筑基供奉,是位经年筑基,名唤郎乙。说来也巧,这郎乙前辈,便是一直在洪县的鹤灵山上清修的。如无意外,世兄要去见的这位筑基真修,便是他老人家了。” 提起郎乙,贺德工眉头近乎本能的微微蹙起,思索一番,才朝着康大掌门解释说道。 康大宝听后也觉这天下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不过于他而言,这倒是一件好事,贺德工作为新任贺家家主,这郎乙清修之地他也曾去过一次,正好可以为康大宝引路,也省得了后者一番辛苦。 想着康大掌门将这般重要的道缘都暂且放下,还要特意先带着蒋青来一趟贺家,其中是何用意,贺德工自然清楚。 自大兄故去过后见惯了人情冷暖的他心头瞬时涌上一股暖意,知道这还是受了大兄遗泽,一时情难自禁。 不过贺德工早已将这辈子该流的眼泪都流干净了,也不至于难以自持。他收拾下心情,点了个亲近族侄过来,嘱咐其安顿好重明商队、招待好蒋青、段安乐。 转身便带着康大掌门踏上了前往鹤灵山的道路。 一片片浮云从飞舟擦过,风声时急时缓、云气旋起旋灭。康大宝存在心中的那点哀伤之情,亦随之消散许多。 行到半途,贺德工摸出青榔片来与康大宝让了一让,被后者婉拒过后,自己又摸出最次一等的白榔片含在口中。 经历过先前之事,贺德工自觉已与康大掌门亲近了不少,是以也放松地露出些本性出来。 只见贺德工倚在围栏上头轻声说道:“小弟听说这郎乙前辈一身木法曾经受过假丹夸赞,想来世兄此次前去,定能满载而归!” “但愿如此吧!”康大宝习惯性地自谦言道,忽的心中涌起来股不适之感,旋即改口说道:“应该如此吧。” “哈哈,世兄变了些,也正该如此。按我大兄所说,筑基之人,没有这股子舍我其谁的锐气,也是修不成的。”贺德工才言过这句话,鹤灵山的巍峨身形便已出现在了二人眼帘。 这时候的贺德工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数变,话到口中,又裹回腹中。 如此往复三四回,待到二人已看得清鹤灵山上猿猴、豹追逐打闹的时候,贺德工犹豫再三,方才开口:“小弟有番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兄弟,有何讲不得的?老弟但讲无妨。”正专注打量着鹤灵山的康大宝突地听到贺德工此言,虽稍有些意外,却仍是点头说道。 “世兄求法之余,还请多加小心。小弟.小弟怀疑,我大兄筑基不成,便是遭郎乙前辈害了的” 感谢冤家好说话老哥的两百点币、感谢书友161105184354481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卢云、编号186188、书友20180205164919553、水鱼共生、唯v心、四处飘荡的风12、书友20230328120020829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白苭、书友、说的是的、书友0220914172054157、kevinhk、书友20230628192439079、书友20240223160816096、落叶当思秋、hellohua、个性昵称都有人起了、我有一条大咸鱼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42章 求法 第242章 求法 贺德工停好飞舟,当先走下,双足落在鹤灵山顶干黄的尘土上头,溅起一片尘埃。 “文先生,您老贵安。”贺家家主朝着洞府前一个面色阴鸷的白眉修士恭声行礼。 “嗯,事前不是说过吗?老爷正在清修,无有要事,莫要来拜见!今天又是作何?”文先生语气不善,老脸上现出几分愠怒,看着贺德工,面容不好。 “文先生的教诲我等怎敢不听,今番不是晚辈有事要来拜见郎前辈,而是我有位世兄,要.” 贺德工的解释之言才言道一半便被这文先生打断,只听后者拂手言道:“好了好了,莫以为你做了贺家家主,就能引荐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货色过来见老爷?!早前便言过了,贺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要来烦前辈。 你若是做不好,那便请辞换人;若是贺家上下都无这可用之人,那便索性都光屁股走人!你文老子自再去为老爷寻一家得力的人手回来,也省得被你家再拖后腿。” 这老修身量不高,人也小巧,语气尖利得似把利刃尖刀,剐得人耳朵生疼。 看得出他这通训斥之话是说惯了的,只三言两语之间,愣是把个子高他一尺还多的贺德工训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直羞得这玉面郎君一张俊脸涨红如枣,狼狈不堪。 “后学末进康大宝,受家中长辈之命,特来拜见郎乙前辈。”康大掌门自是看不得贺德工受辱,当即站了出来解围,朝着文先生朗声言道。 “康大宝?文某孤陋寡闻,道友这名号倒是未曾听过。敢问你家长辈,又是何方高人?”文先生见得康大宝步履平稳地走下飞舟,眸中厉光一闪而过,微微蹙眉。 这老修虽没有胆子筑基,但跟随郎乙已逾一甲子之久,修为也已达到了练气巅峰,自然看得出眼前这胖大汉子根基深厚,几已不比当年筹备筑基的贺德宗稍差,半点不似寻常练气散修。 既如此,这讲话的语气自不能还跟与贺德工说话时一般,用词、语调皆是柔和了许多。 能与筑基真修做贴身近仆的,若没有这点儿眼力,早死了多少回了。 “康某忝任重明宗掌门,历来在平戎县讨生活,少有出门的时候。是以名声浅薄,道友晓不得,却也正常。康某家中长辈令我持他手信过来,拜见郎乙前辈,遂烦请道友拨冗通传一声。” “重明宗、平戎县、康大.康大宝!”直到这三个词将连起来,这文先生才猛然想起来眼前是何人物了。 “这可是在小吴山一役中宰过筑基的费家嫡婿!是了!他们贺家早些年却与这重明宗做过姻亲。只是就算在贺德宗那死爹还在时,两家都来往不多。 而今贺德宗都死了,贺德工这膏粱子居然还能跟重明宗搭得上关系?” 文先生将这通念头在心中飞速地走过一场,随即又飞速地绽出一张笑脸来: “哈哈,未想居然是威震云角的康掌门当面!哎呀呀,恕小老儿眼拙!道友莫怪!莫怪!老爷三日前刚才出关,正在圃内赏,小老儿这便去禀报!” 文先生这会儿说话的声音柔和舒缓,跟前番与贺德工说话的语气截然不同。何等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待得文先生驾着法器疾速奔回洞府之中过后,贺德工才敢抬起来头来跟着康大掌门笑了几声,又过了不久,再开腔的时候,贺德工的语气中便有已带上了一丝悲意。 “咳咳,不瞒世兄。小弟与文先生见了这么多次,也是到了今天才晓得,他老人家竟是会好好说话的!”贺德工摇摇头,笑中含苦。 康大宝跟着叹了一声,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二人又等了不久,便见一道青色灵光从远处遁来,待这灵光渐渐近了,康大掌门不消运起法目便看得清来者眉目,贺德工也才小声提醒道:“世兄小心,这便是洪县第一修士郎乙。” 鸡皮鹤发的郎乙瘦得似条久违尝过雨水的枯藤,干焦焦的,似是轻易地一抹,就能搓下一层脆皮似的。 一双白眼已经微微泛黄的眸子被故事和风霜填满,深深的凹进在眼窝里头,看不出几分生气,憔悴得不成样子。 只这副容貌,全然看不出郎乙作为筑基圆满的真修气度。 便是跟康大掌门当年行商在墟市脚铺中时常见到的那些求仙不得、只待等死的寻常老修比起来,亦瞧不出多大的区别来。 见得竟是郎乙亲来,康大宝想起来贺德工先前在灵舟上头的话来,目中流过一丝忌惮。却也是不敢表露出来半点,与贺德工一道恭敬拜道:“拜见郎前辈!” 郎乙却是连看也不看康大宝身侧的贺德工,只与康大掌门还礼过后,又急切言道:“可是费司马要小友来此的?!” “前辈所言不差,正是晚辈伯岳要晚辈来此的,这是大人手书,请前辈一观!” 郎乙急匆匆地伸手接过,将巴掌长短的一张帛书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长出口气,面上也跟着露出喜色来:“慢待小友了,请、请,府内已备好了酒席女乐,小友快快请进。” 康大掌门本想拉着贺德工一起,后者心头却是百感交集,摇头要走。郎乙这时候才有心情看一眼贺德工,好半天才认出来这是被他刚点的贺家家主。 郎乙而今满腔心思都放在了费司马派来的康大宝身上,哪有闲工夫管贺德工。 不过见得贺德工如此识趣,倒令得郎乙颇为高兴,正好刚才被郎乙甩在身后的文先生也赶过来了,郎乙便开口言道:“文六你带着贺家主去领件法器回去。他与康小友带路有功,莫要小气,带他去地字库选。” “是,老爷!”文六恭敬应命,语气谦恭至极。 贺德工推脱不得,便跟着文六一道下去了。 郎乙亲自架着青色飞剑,载着康大掌门入了其在鹤灵山费了不少心血才打造好的“老松洞府”。 康大宝自是瞧得出来这洞府的名字很有些寓意,心中对于贺德工所言贺家大兄是郎乙害死的怀疑,又重了一分。 不过他倒是不虞担心什么,眼见这老贼如此做派,显是有求于费司马的。 想来就算不愿意在康大掌门筑基一事上头帮些忙,也定不至于要谋害他才是。 至于会不会是费司马勾结这老贼来害自己?康大宝自觉自己还没有这么大的斤两,需得费司马这么大费周章。 郎乙所开辟的老松洞府虽带着“洞府”二字,其内却不同于旁人所想的那样只是几间逼仄的石室,而是庞大非常。 康大掌门进了洞府,放眼望去,便有大片凡人夹杂着零星几个修士列在其中,酒肆茶铺、青楼妓馆样样不缺。 洞府内甚至还开垦有一大块灵田,种有些外头鲜见的二阶灵药灵植。 各式各样的灵蜂灵蝶三五成群、肆意飞翔,欢悦地在灵田上方追逐嬉戏,当真是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模样。 康大掌门看得出这是极为高超的地师手段,心中稍有些讶然。 勿论是从贺家兄弟处还是这外界的名声而言,郎乙都算不得是什么好人物。其对手下附庸堪称敲骨吸髓,一贯地欺压良善,简直令人发指。 康大宝听得这些言论,自是要将郎乙当做一位不事生产的筑基真修才是。但康大掌门现在只看到这洞府,便晓得定不是如此,这位要老死的筑基绝对是位此道高手,对于其的评价自然又高了一分。 郎乙将康大宝引到了一处圃之中,他左手食指轻弹,一尊足有丈高的傀儡力士用力搅动缆绳。 轰鸣声后,一副晶莹剔透的绿碧桌椅从圃旁的水池中缓缓露出。 与此同时,池中又出来一只水灵与傀儡力士默契衔接。只见它鼓起圆嘟嘟的小嘴轻轻一吸,桌椅上头残余的水露水汽便顺着一道清风落入水灵的小嘴巴里头, 郎乙邀着康大宝一道跃过水池落在池中碧椅上头,再先将过来撒娇的水灵轻轻一拍赶走,才转头朝着康大掌门笑言道: “老夫倒是未曾想过费司马居然如此瞧得起我,还要劳小友你来洪县,寻老夫学这点儿微末伎俩。” 康大宝方一落在这碧椅上头,便觉一股精纯的木系灵气经由周身毛孔涌入体内,再稍稍一试探地运起《青木宝光引》。 虽只片刻,却已能确定这碧椅是件了不得的辅助灵器,怕是在二阶之中都非凡品。 这等珍物,等闲筑基怕是见都未见过,足见郎乙身家之丰厚。 “此物是老夫在一个甲子之前,从定州一处上修别府中寻来的。为此,还颇费了一番手段。”郎乙言及这段往事,面上也无什么异状,只是淡笑一声。 “前辈本领之高超,晚辈早有耳闻。”康大掌门这话却不是虚言。 盖因郎乙虽是一文不名的散修出身,却是云角州内少有的筑基圆满修士。 加之他资质也是平平,不过最常见的四灵根罢了。可郎乙却仅凭着这一手烂牌,早在二三十年前,几就有了云角州第一散修的名头。 以郎乙的出身之低来看,他能得这番成就,着实令得云角州不少低阶修士心生钦慕之情。 只是英雄迟暮,郎乙早已没了原先那意气风发的劲头了。他道基低劣,修成正品金丹无有万一希望,只有走假丹一条路来。 只是成就这假丹虽是小道,但其中所需灵物,哪怕连郎乙这在筑基之中身家尚算丰厚的,也购置不起。 自己无法,便只得企盼再能入得州廷的眼,看能不能求得那增寿一甲子的机会了。 郎乙如今已整整二百一十岁了,早年又受过许多暗伤,离筑基真修的大限不远了。 为求后路,郎乙在许多年前便对两仪宗屡有示好。 只是后者作为威震数州的土霸,门中人才济济,纵是家大业大,也没有多余的资粮舍得拿出来,给郎乙这么一资质平庸的散修所用。 是以郎乙的这番投效,却是成了襄王有情。 好在这时候州廷也入驻了云角州了,郎乙也算是瞌睡遇上了枕头。哪怕州廷未给他半分许诺,他也不觉要紧。 衮假司马初至洪县平叛,郎乙便很是利落地软下身段做了带路党,将自己的姻亲洪县莫家光棍地卖了个干净。 饶是郎乙做下了这般丑事,可假丹灵物何等珍贵,记功还不够,也换不回来。 不过他倒是也想得通,而今寿元将尽,便是全心给州廷做狗,也做不得几年了,又何不也试一试呢? 好在苦心人天不负,费司马还记得自己木法造诣尚可,还将他家嫡婿派来求道,这便是郎乙一定要抓住的机会了! 闲话叙完,郎乙拿出块皂色玉牌出来,轻声言道:“既然司马抬爱,瞧得起郎某。那么郎某也定不会不知好歹,这是一间配有二阶灵脉的静室,小友任用就是。至于木法,” 郎乙说到此处一顿,:“老夫三岁亡母、七岁丧父。待大些了又资质不行,仙门不收,便只得拜了一位修为尽废的练气散修做了师尊。 拜师六年,直蹉跎到二十一岁那年才侥幸成了引灵入体。自此后,做过劫修、学过地师、入过邪宗.为求仙道,不知走了多少弯路。 此番得蒙司马信赖,言我木法尚可,要小友来与我求道。可实不相瞒小友,老夫自幼无人教导,便是行气法都用错过十数种。 糊里糊涂地修行了好些年头,才改回来。至于我为什么能成筑基,却是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郎前辈的意思是?”康大宝眉头紧皱,觉得这郎乙是在推脱。 “小友莫急,老夫还未说完。这后来我也咂摸出来了些味道,论起种种,最后可能的,便是我向来喜欢收集木法研读,悟出真意的缘故了。 这个储物袋中都是老夫所藏的木法典籍刊印副本,从荒阶下品至洪阶上品尽数都有,共计一百六十六部,其中大部我也都做过批注精解。 正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想来以小友的绝佳天资阅完过后,定能求得筑基机缘的。老夫保证,小友但有不懂需要向老夫求问之处,老夫绝不藏私,定是倾囊相授!” “一百六十六部?哪怕这其中荒阶功法占了绝对的多数,但如果想要看完,也不是短时间能做得到的。”康大掌门才听得此言,脸上便露出惊色。 “小友若是刻苦些,五年之内,便应有所获了。”郎乙淡淡说道。 “五年?!!”康大掌门禁不住当即惊呼出声,而郎乙看着康大宝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模样,心头颇为不爽。 想他当年求道,耗费了多少辛苦。纵是将程门立雪、卧冰求鲤这些手段使了个遍,也未见得能求得一门最基础的荒阶下品功法可学。 这康大宝若不是带着费南応的手信,郎乙又何苦如此用心。 要知道,就算加上郎乙自己寻来的一些延寿灵物,郎乙也不见得还能有二十年能活。而今还愿意抽出这么多时间尽心教导康大宝,这已能算是了不得的推心置腹之举了! 康大掌门自然也晓得这个道理,惊呼过后,他便将心情重新平复下来。 “罢了,五年也不算长。这道缘实在难得,只盼手中玉珏能再发发威吧。”康大掌门暗暗想道。 感谢来自迎春路上老哥的五百点币 感谢山边野宅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桥本邪、书友20230709192438847、编号181688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不抛弃不放弃100、噶德尔、书友20211114103021334、书友20190610035920446、kevinhk、失重二十一克、书友20190930160935050、爱吃腊汁肉夹馍的小王、义和团、掌门路快更新把、我有一条大咸鱼、忘仙过红尘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43章 练气九层 第243章 练气九层 “洪阶上品一部有缺、洪阶中品四部不全、洪阶下品七部无有筑基部分,只有荒阶以下百五十部倒是未有残缺。哈,这郎乙前辈,倒是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慷慨。” 康大宝足了三月时间,夜以继昼、焚膏继晷,才算是将郎乙所赠的一百六十六部木法典籍粗略看过。 粗读下来,其中大部分都难称珍品,连称得上可圈可点之作的都是少有。 康大掌门心知这是郎乙为自己抛下来的饵料,后者显然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未见好处,真正的珍藏怕是不会拿出来。 郎乙多半是打着自己去信与费司马,求些像样的灵物资粮过后,再将珍藏托出的盘算。 只是郎乙这通盘算在康大掌门看来却是难成,毕竟连康大掌门自己都并不觉得费司马会再多为他付出什么心思。 郎乙这待价而沽的眉眼,倒有些给瞎子看的意思,到了最后,多半还是要落了空的。 不过康大宝细细想来,只在这里修行五年,老松洞府中不仅有二阶灵脉,还有郎乙这位筑基真修悉心解惑。 期间只消安心修行,不沾惹俗务,更还一颗灵石不、一分人情不欠. 康大宝这等待遇说出去也可称是十分难得了,足以羡煞一众筑基大派的嫡传了 届时就算求不得筑基机缘,康大掌门自将修为提升到练气九层,回到重明宗静待时机,也定是不亏的。 康大宝想到此处,嘴角轻扬,又服下一颗辟谷丹,正待拿出一枚玉简认真验看,便收到了一张信符。 阅后康大宝思索片刻,屈指一弹,闭关室外石门的禁制徐徐散成灵光,于岩壁游走消逝过后,身材瘦削矮小的文六低着头,一脸谦卑地走了进来: “康县尊,这是蒋前辈托贺德工送来的,要小人务必亲自交到县尊手中。” “多谢文道友了,康某叨扰日久,属实与道友添了不少麻烦。”康大宝伸手接过,和煦说道。 “不敢、不敢,县尊若无事的话,小人便不再打扰县尊清修了。”文六面上还是那副恭而敬之的小心模样,心中却道:“你也知道来了是给自己添麻烦呢!” 从前他作为郎乙的贴身近仆,在这鹤灵山老松洞府中只消伺候好郎乙一人便是,在其他人面前都是横行无忌、飞扬跋扈的存在。 这头上猛然又多出康大宝这么一位祖宗来,文六自不适应。 至于为什么要将康大掌门当成祖宗供着,自是因为文六前些日子照例下山,去几个附庸家族中打秋风的时候,在贺家那里吃了瘪。 吃拿卡要这类事情,身为郎乙亲随的文六自是做惯了的。 以文六事前所想,就算康大掌门而今是郎乙的座上宾,但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康大宝迟早是要走的。 这个道理浅显得很,纵算自己不开口索要,贺家人也自会识趣才是。 可他却没想到,重明掌门是上山修行去了,可重明宗却还在贺家放了位筑基真修呢。 当其时蒋青的飞剑才出窍半截,文六的嚣张嘴脸都还来不及收,心就凉了大半。若不是还存了三分定力,差点就骇得粪门一松,拉了一地。 这老仆鞍前马后地伺候了郎乙大几十年,烧了这么久的香,纵是再怎么不堪造就的庸才,身上也能沾染一分佛意。 洪县修界未受过当年平定山蛮一役的多少波及,相较平戎县修界自要繁盛许多。 是以这筑基真修在洪县虽然仍旧鲜见,但以文六的阅历,自也是见过不少的。 可即便是这样,以他看来,便是洪县那些经年筑基的身上,都无有似蒋青这般锐利的剑意。 文六能捡回条性命都还是靠着贺德工出言相劝,这下好处没捞着,却反倒欠了贺德工一桩大人情。 自此文六便暂时收了猖狂之心,返回鹤灵山上老实修行。直到这番来给康大掌门送东西,还是他这么久以来首次出门。 康大掌门对这老仆的心路历程知之不多,他与后者的相处方式却与蒋青截然不同,一直是以礼相待。 毕竟以重明宗而今的势力,还远达不到能将贺家从郎乙的手中抽脱出来的地步。 就算精心设计害了文六这伥鬼,也自有其他的伥鬼补位。这新上来的恶鬼肚子里头亟待油水,敲骨吸髓的手段说不得要比文六还更厉害些。 如此一来,还不如与这老仆交好,以给贺家换得些善缘呢。 文六东西送到过后,谢过康大掌门的挽留,便小心地退出了闭关石室。 康大掌门拂手一挥,方才散去的禁制又重新集结起来,汇成一团黏吝缴绕的银色禁制将石门紧紧护住。 这时候康大宝才将文六送来的储物袋打开,袋中的物什倒是不多,一封手信,一尊小簋而已。 按常理来说,这么点东西,当是不消用储物袋来盛的,可谁让蒋青手里头最不缺的便是各式各样的储物袋呢。 手信上只有简短几行字,大意是将蒋青已经在贺德工的陪同下,将左近从前与贺家交好、交恶的势力尽都走了一遍。 不只是练气势力尽都毕恭毕敬,便是连附近一伙筑基散修,也与蒋青意气相投、有了交情。这四人还承诺会在能力范围之内,看护贺家安危。 如此一来,蒋青的一柄飞剑,不止镇得贺家其他几房中人再不敢有所异动,便是连左近的人家也都熄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蒋青自觉此间已无事了,便想着要跟着段安乐在这商路上头走一遭。 既然有些不识趣的坐寇不认贺德宗的香火情了,那却正好,蒋青索性直接用剑扬了他们,也省得段安乐等人行商之际,再与这些魑魅魍魉虚与委蛇了。 康大宝看后慨叹一声,莫看蒋青这手信只有寥寥几行字,其人也只在贺家留了三月而已。 可做成的这许多事,若要康大掌门却做,不晓得要多少精力物力、用多少盘算心计,才做得成。就算做成了,其后也难免有所反复,还未见得有蒋青走一趟来得好。 “筑基、筑基呐!”康大掌门将手信贴身收好,然后才打开那只小簋。 这小簋倒是不大,仅有常人脑袋大小,打开簋盖,白烟袅袅升起,透过烟雾可以看到,簋中躺着一只黑乎乎、油汪汪的赤鬃猪肘。 康大宝先是愣了一下,方才笑出了声。 袖中的小奇听见动静出来一探,本来看见小簋这只厨具还饶有兴致。待凑近了一观,看见这猪肘色香味形意未见其一,则又瘪嘴摇头不止,钻回了袖子里头。 小奇都嫌弃,康大掌门这老饕更是只用看的也晓得味道,是以心中虽然感动,但却没有半点动筷子的念头。 不过他却是个节俭惯了的性子,这好歹是用灵物制成的“菜肴”,便又扬手一抬,一小群狮虫嗡嗡飞了出来。 它们倒是不挑,更不会面有难色,直接便在康大宝的指令下对这赤鬃猪肘大快朵颐起来。 狮虫们进食之际窸窸窣窣的声音连绵不绝,康大掌门却不觉吵闹,又拿起方才放下的玉简,仔细研读起来。 ————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转眼便是两年过去。面容枯槁的郎乙看着眼前这个阔面重颐、器彩韶澈的后辈,目中毫不掩饰的露出讶然之色。 “本以为以其过往的资质推算,便是五年都算少了,而今一看,却是老夫打了眼!”郎乙心头这么想着,看着方才考教中对答如流的康大掌门,不由于心中升起一分欣赏。 “小友两年而成,便是那些大派之中,九成九的筑基种子,怕都达不成这等成就。”郎乙将手中玉简放下,淡笑言道。 “前辈谬赞。”康大掌门却不言什么“全赖前辈教导之功”之类的违心之言,若是这么说了,自己可是就要欠下这份人情了。 郎乙为的可不是大发善心、提携后辈,他图的是想从费司马处得到结成假丹的资粮,双方不过是利益交换,并无真心可言。 更何况郎乙身上可能还背负着贺德宗这位世兄的血债,康大宝与他将来难说是敌是友,便更不想再与这老修有什么人情往来了。 “若是自己还年轻,说不得便要投上一笔,结个善缘了。”郎乙再认真上下打量着康大宝,如此想道。 只是后者在鹤灵山修行这两年间,郎乙数次传信司马府汇报康大宝修行的境况,却从未收到费司马的只言片语。 由此郎乙便也知道了,康大宝在费家人眼里头或许并没有什么分量。 想来也是,天底下有几个巨室嫡婿,能摊上被挂起来做马骨这么个苦活累活的。 故而郎乙却也想通了,除了在最初的几个月内对康大宝关怀备至之外,近来康大掌门登门求教,郎乙都已开始避而不见了。 如此说来,康大宝超出郎乙的预计提前学成这些典籍,对于双方却也都是好处。 再待得久了,郎乙目的未能达成,免不得要对康大掌门相看生厌,若是五年都未学成,怕是就要撕破脸皮轰出门去了。 毕竟二阶下品灵脉的洞府,就算赁出去,一年也得收个二三百灵石呢。哪能容得某些对郎乙没有什么用处的人肆意修行。 好在康大宝是个识趣的,并未耗多少工夫,便已对这些木法典籍颇有见地。 康大掌门虽未看到郎乙实际的珍藏,但也所获颇丰,对于将来筑基一事,怕是又多了半成把握,当然算得上是不虚此行; 而郎乙虽未似他所想的那般,轻易的便从费司马处得到假丹灵物,但靠着一些粗浅典籍,也勉强算是与司马府和重明宗结下了个善缘,算不得亏。 纵是郎乙这位筑基真修与其论道,后者许多理论虽然稍为粗浅稚嫩,但也时有言之有物、妙手偶得的发言,令得郎乙都颇受启发。 若不是郎乙寿元将尽,说不得都要动那收徒的念头。 然而令得郎乙还未想能到的是,康大宝在这两年时间里,依着玉珏之功,非但将他给的百余部木法典籍牢记于心,而且还顺带手接着这二阶灵地,将修为也提升到了练气九层。 如此一来,筑基之前的所有关隘,康大掌门已经尽数破之,只待将法力修成圆满,便可尝试服丹筑基了。 当然,康大掌门之所以能将这些典籍研读得如此之快,除了玉珏之威之外,还有郎乙使了心思,所付典籍同质严重、多是滥竽充数的原因。 说是百余部典藏,实则书中许多真意大同小异,只要通得一本,再看其他,便事半功倍了。 若无玉珏激得康大掌门悟性大增,使得康大宝从几部残缺的洪阶功法上头都悟出了不少门道。 那么靠着康大掌门自己原本这点悟性,在这鹤灵山苦修了五年之后,到底能从这些典籍中汲取多少养分,犹未可知。 勿论过程有多曲折,至少结果对于双方都还尚可,勉强能算得上宾主尽欢。 康大宝是个懂事的晚辈,自意会得出郎乙没有多留自己的意思,此次出来前就已经收拾好了行装。 见得郎乙话已说完,便开口请辞:“既事已毕,晚辈也不好叨扰前辈清修,今日便拜别前辈,自回去了。” “如此甚好,小友正是锐意进取的好时候,一味闭门苦修,难有进益。”郎乙听后颇为高兴,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说完这句场面话后,郎乙又唤过文六过来,送康大宝下山,见其神情,是当真对这位费家嫡婿不抱什么希望了。 文六的态度倒是依旧未变,毕竟康大掌门勿论从前还是现在,与人相交都无傲气,折节相交、不耻下问之举比比皆是。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却在许多身居高位的人身上半点都无,却也是许多人装都装不出来的。 这两年文六与其的关系非但无有恶化,反还变得颇为和睦了。 也因于此,康大宝在受到郎乙冷遇之后,在鹤灵山修行之时,也照旧得了许多便利。 更不用说,洪县贺家在这一二年里,因了蒋青的余威和文六的照拂,已经渐渐从贺德宗身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这等好处了。 待二人行到山脚处,事先康大掌门未从郎乙身上感受到的惜别之意,却是从文六这欺善怕恶的老仆身上感受到了些许,当真令人有些唏嘘。 再与文六拜别过后,康大宝回头望山,时值深秋,山色深邃、层林尽染。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苍茫的鹤灵山上,为这幅秋意盎然的画卷增添了几分色彩。 秋风萧瑟,吹拂在康大掌门的脸上,只听得他长出口气,微微一叹:“总算能回去看看了。” (本章作家的话篇幅不够了,大家的月票感激附在下一章吧,再次叩谢各位读者老爷的一路支持!括号内字不收钱的,大家放心!) 应运营官的邀请,现为大家推荐几本小说,可来一观: 《叩问仙道》 凡人少年求仙道,在仙路上探索前行,再回首,青山依旧在,故旧皆白骨。 《大汉:从丝绸之路开始》 漠北击匈奴,饮马恒河,从丝绸之路西征拓土,普天之下,莫非汉土,率土之滨,皆为汉臣! 《人在诸天,摆烂成帝》 诸天流,九天十地唯唯诺诺,诸天万界重拳出击 《重燃青葱时代》 重回过去,这一次,一定要弥补遗憾,然后,努力搞钱! 感谢香小帅老哥的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44章 掌门回宗 第244章 掌门回宗 重明小楼近来在坊市里头的生意不错,除了康大掌门定下的薄利多销、靳世伦用各色妖兽猪肘制成的灵肴愈发出彩,这两点优势之外。 还因为曾经被幻剑盟放在重明坊市的霍樱执事,如今已成了重明小楼的霍掌柜。 这倒不至于说霍樱的姿容能比周昕然好上许多。 如果说前者是初夏的朱樱,肥美丰润、风姿绰约;那么后者便是盛夏的梅食,酸中带甜、别有风味。 二者之间自谈不上什么高下之分,春兰秋菊、各有所长嘛。 可而今出入重明坊市的高阶修士仍不算多,在低阶修士里头能免俗的总是少数。 眼见重明宗的丹药法器都算便宜,还能进来看看幻剑盟这筑基大派的笑话,大家自然乐得如此。 如此境况下,重明宗自是高兴了,幻剑盟则是恶心得不行。 不过他家却是敢怒不敢言,盖因如今这整个重明坊市、乃至整个平戎县都是重明宗康大掌门为尊。 若是从前还好,幻剑盟那位筑基登门,说不得还能在重明宗一众练气小修面前摆摆前辈架子。 不说要重明宗俯首认罪,但要他们将霍樱收回去重新养在康大掌门宅里头,这个面子总还有的。 但而今么. 幻剑盟那位筑基虽是青叶,修为还一直在初期境界停滞不前,但依着剑修的身份,在云角州也算是薄有威名。 也因于此,幻剑盟还可借着这点威势,招揽到一阶巅峰的器师为其效命,这在寻常筑基门派中都算不得穷的。 问题的症结却已在此,现今的幻剑盟可不敢再招惹重明宗了。 同是筑基初期、同是剑修,一个成就冰叶,大有前途;一个垂垂老矣,潜力尽失。 前者还有州廷、费家、新云盟三方庇护,当代掌门贵为平戎县尊、费家嫡婿;后者,额. 重明宗若是要与幻剑盟为难,都不消兵戈相见,只消开口招揽其下几位出众的一阶器师,后者就要焦头烂额了。 毕竟同是拿钱效力,为什么不换个好些的主家。 幻剑盟的一众高层,都能做得出来欺压门下弟子遗孀这等悖逆人伦之事了,这门风可见一斑,其下那些器师未必做得有多痛快呢。 是以虽然幻剑盟新派来重明坊市的张执事心中不爽,却也半点不敢表露出来。 非但如此,在坊市中见了周昕然、靳世伦这两位常驻的重明弟子,张执事还得远远地奉上笑脸才行。 至于霍樱,张执事好歹是出身幻剑盟这个筑基大派的练气后期修士,只要自己想躲,总还是躲得掉的。 今日万剑斋生意不好,守了快一个白天都未能开张,张执事看着颇有点车水马龙气象的人流,叹了声气。 正待要交待门中带来的赀货弟子检查禁制早些关门歇业,自己也好去那在重明坊市愈发兴旺的鸳鸯楼会下“朋友”,却见两个巡丁正大摇大摆的朝着自家铺子踱步进来。 张执事微不可查地骂了一声,又挤出个相当自然的笑脸来,拉高声音,悦声言道:“原来是付爷和郭爷二位,快快请进,邵师侄,快快,把我那金眉尖端上来。” “不了不了,茶就不吃了,张执事,你快些将这一季的常例交了,我们兄弟待会儿还有事呢,耽搁不得。” 那被张执事唤做付爷的黑脸汉子大手一挥,便止住了前者的话头。 “哈哈,早就备好了。这点小事,何须二位亲自登门呐,小老儿让晚辈送到不良帅官寺就是了。”张执事强忍肉痛,在常例之外又多摸了十块灵石进去。 两个跑腿的巡丁自拿不了这么多,大头是给不良帅的。当然,这些灵石也不会尽入袁晋手中,半数都会充入市尉官寺与不良帅官寺的公帑之中。 不过幻剑盟在重明坊市做一天生意,便要给袁晋送一天灵石却是免不了的。除非他家也多出几位筑基,或是也跟重明宗做姻亲。 “只会看人下菜碟的腌臜泼才!”看着那付爷将灵石细细点过之后才小心收好,张执事脸上堆笑,又在心头骂了一声。 “数目正好,既如此,我们兄弟便不叨扰了。老郭,咱们走吧。”付爷一拍储物袋,转头朝着那白脸的郭爷说道。 “好等等,老付你再等会儿,我族中有位小辈正待引灵入体了,差件法器给他作贺礼,正好在这里看看。”说话间,郭爷拉着付爷进了门。 这时候张执事才算露出来点真心的喜意。 哪怕这姓郭的定不会给家中引灵入体的小辈配什么上品、极品的法器,但若做成了这桩买卖,今日总算能开张了不是? “拿了我的也得给我赚回来!”张执事心下一喜,他这盘算自算不得错,只是这事情却未如张执事所料的那般顺利。 郭爷看着张执事拿出的法器,一一问过价钱,越问眉头却皱得越紧,好容易有件中意的,却也还价不下来太多。 “走吧,”站在一旁的付爷却是等得不耐了,张执事都来不及留,前者就将郭爷又拉出门去。 张执事行到门口,正待要说话再拦一拦这桩生意,两位巡丁的谈话声就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早就说了,重明小楼虽然没有上品、极品的法器,但低阶法器比起其他家却是要好些、便宜些,你还不信!” “我也知道啊,只是重明小楼法器早就断货了,这不是不赶趟嘛。他家周执事说是袁帅正在闭关呢,要下月才有新的法器可售。” “你也是个蠢的,下月早些去排队不就好了。在重明小楼采买,多少能能省下来几块灵石,再给你那晚辈换枚丹药,又如何不好了。” “老付你说的倒也对,加上这幻剑盟好像和县尊有些过节,是不该看的。更莫说,重明小楼的法器,还尽是袁帅过手的。” “知道你还看,真是个榆木脑袋。走快些,走快些,再晚些去重明小楼,需得等位不说,这赤鬃猪肘说不定也吃不上了。今日收了孝敬,正好去打打牙祭。” “对对对,咱们走快些” 张执事听得直要气得七窍生烟才行:“这重明宗抢了我家的婆娘、拿了我家的孝敬,居然还要抢我家的生意!” 张执事见得两个巡丁走得远了,刚想再骂,突地又想起来挂在自家牌楼上那个早已风干的脑袋,最后却是一句话都没胆子骂出来,自生闷气,开了禁制,闭门谢客。 也就在这时候,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进了重明坊市。 值守坊门的不良帅府新人巡丁拉下了脸色,正待要学学前辈之前的威风,将拦下商队收税。 却被身侧那资历老些的猛地踹了一脚,拦了下来。 只听这老巡丁收好法器,朝着商队带队之人长揖拜道:“段领队,许久未见了,近来可好。” 段安乐从乌血驹上翻身下来见礼,端详了下这老巡丁面容,淡笑言道:“原来是云道友,托道友的福,一切都好。” 这巡丁不意段安乐这大派嫡传居然还记得自己这小人物,当即笑了出来,寒暄问道:“领队辛苦,这回是行商结束了吧,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出发?” 这些事情段安乐却不答他了,只将一个布口袋拿出来放在老巡丁手上:“这些门钱还请二位道友点好,里头还有份心意,莫要嫌弃。” “这这,嗨,领队高义,小的们便愧领了。请进、请进。”老巡丁脸上登时笑出来。 被踹了一脚的巡丁却也才反应过来面前是何人物,听得段安乐话中还有他的一份,当即喜不自胜,揉着屁股凑了过来,长揖作拜。 这两个巡丁有多欢悦暂且不表,段安乐只招呼一声,后头的商队又跟着动了起来,行到了重明小楼后头的货栈之中。 这货栈是明家在重明坊市新置办的产业,明二爷特意派了几个辈分小的后辈过来打理生意,依着重明宗这层关系,每年倒也能挣上不少。 段安乐到达的时候,裴确正在此处候他。 一声脆亮的鹰唳声后,本来落在裴确肩头的灰精隼振翅一飞,扇出来的劲风将裴确一张俊脸刮得生疼,让他笑骂一声: “好个扁毛混账,见了你家主人,直接就不认我了!将刚吃下去的那只圆耳兔吐出来,足了九颗碎灵子买的呢,不记好的畜生。” 灰精隼却不听这些,欢快自然地落在了段安乐的白玉臂鞲上头,用尖喙轻轻地撩拨着主人的发梢,以示亲昵。段安乐见了裴确亦很开心,将先一步回来报信的灰精隼安抚好,朝着裴确淡笑言道:“师弟安好。” 裴确走过来拍拍段安乐臂膀,笑着言道: “师兄安好,师弟也是才出门回来。前些时候才跟着贺师弟、明师弟去丹潼崖附近帮蒯家除了一伙匪修。 想着师兄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便特意来坊市待上几天。倒不出师弟所料,还真将师兄堵住了。” “除匪,你们可曾受伤了?!”段安乐原本轻松的表情倏地紧张了些,裴确却是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一个叫洪秦的草巫教余孽,也不知道在哪儿隐姓埋名地躲了这些年,现在风声过了,改头换面地出来做匪修了。 手段倒是颇有些厉害,但纠结的一众杂鱼却不行。明师弟年岁小些,他将那群杂鱼斩了过后,我们三人合战洪秦,拿下来倒也简单得很。 只是贺师弟的飞剑却被污了,回到宗内怕是要挨三师叔的骂。对了,” 裴确言到此处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摸出几个储物袋来说道:“师兄你也看看,看有没有合用的物什。” “不了不了,师兄我这趟出门也拾了几个。”段安乐一指腰间几个形色各异的小袋子,婉拒了裴确的好意。 “这么说来,贺师弟、明师弟也都在坊市中了,那么正好,今日我在小楼做东,让靳师弟卖卖力气,弄些好菜出来。”段安乐听得三人无有受伤,脸上的紧张之色却又褪去,现出笑来。 “非止我们几人,康师弟、莫师弟也才从横山的灵田回来。横山那处地虽是新垦,听四师叔说,却比我们重明本宗的灵田还要肥沃些。方才种得了一季茶色谷,收成大好,康师弟、莫师弟在这旬日里,正在坊市中招募散修去收割呢。” “哦,往年这事情不都是四师叔掌舵的吗?康师弟而今稼师造诣已经如此之高了?”段安乐听后稍显讶然。 毕竟若是都需要招募散修才能收割完成的产量,那这些茶色谷换成灵石定也是笔不菲的数字了,段安乐倒是未想过周宜修这么早就舍得放手了。 “咳,”裴确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才低声传音说道:“还不是四师叔娶的那小婶婶,单家贵女出身的是不一样,又闹起来啦。” “又闹起来了?”段安乐听得皱眉,周宜修与单家这桩婚事是去年成的。 因了在新云盟内只有单家一家仅有一位筑基在世的缘故,是以在好几次分配利益的时候,单家人都说不上话,很是吃亏。 单家主单晟颇有些着急的意思,不待康大掌门回宗,就已经拉着裴奕、袁晋将这门亲事操办好了。 重明宗拿来议亲的周宜修是个老鳏夫,单家嫁来的也是个小寡妇,还带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娃。 孩子爹是单家的一位赘婿,六年前随单家探访某处筑基洞府的时候未能回来。 这等卑微之人自是不会配备魂灯的,只是因着这赘婿资质不错的缘故,起初单家人还破费周章地找了数月。 到最后也只做了无用功,撤回人马之后,过了几年也未见赘婿归来,遂也就彻底放弃了。这大卫仙朝上至化神真君、下至凡俗草芥,谁死了都不奇怪。 但寡居家中的单雪容资质不好,姿容身条却十分出挑。 这样的族女,单家人自是不会白养在家里头的。纵算此次不与重明宗议亲,也定要嫁到别家去换些资粮好处回来的。 只是拿单雪容来与周宜修议亲,在单家各个主事眼里头,勿论从什么方面来看,二者都很相配而已。 至于单雪容愿不愿意嫁给一个古稀老修,这事情就轮不到她愿不愿意了。拖油瓶都还在那里放着呢,不怕她要死要活。 重明宗主事的袁晋见得周宜修十分满意,自也不会多说什么,这桩婚事就此定下。 只是两家人都未想过,自此后周宜修跟单雪容能将这日子过得一地鸡毛。连周昕然也跟周宜修的续弦相处不来,算起来,怕是都有小一年未曾回去了。 事涉长辈,段安乐的性子自不会与师弟多谈这些。 自将这消息压进肚子里头,嘱咐好陆巽将商队安顿好,段安乐才与裴确一道行到了重明小楼。 二人刚来的时候,一个敦实黑壮的青年修士正在与周昕然笑着说些什么,守在柜台内的霍樱还是那副小心模样,只是在旁笑着听二人谈话,并不怎么插言。 “咳,师兄,近来野师弟可与周师姐来往挺密呀。”裴确行至门口,不急进门,朝着段安乐小声说道。 他们伯侄二人当初若不是韩、段心善,都未必还能回到重明宗,说不得就真双双丧命于吕文手下了。 加之裴确与段安乐可是出自一师门下的亲师兄弟,是以前者倾向于谁,自不用说。 “师弟莫要胡言了,”段安乐只无奈地摇摇头,率先进门。先朝霍樱行礼,口称夫人,再与周昕然、野平水一一见礼。 裴确跟着走了进来,先朝着野平水笑问一句:“野师弟怎么有暇来了,听闻二师叔闭关未出呢,师弟怎未守着。” 野平水正与周昕然相谈甚欢呢,见着二人进门,特别是见着段安乐也在,心中稍有点不快起来。 听着裴确的问话,作为师弟,却又不好不回,只语气转低地答了一句:“裴师兄有所不知,师父旬日前便出关了,要师弟将这些法器送来之余,还让我采买些阵法材料给魏师兄带回去。 魏师兄现今离一阶中品阵师,只差临门一脚了。师父要我不要吝惜灵石,买些好的供他练手。 还有,三师叔在洪县结识的四位筑基前辈传信说是不出三五日,便要来宗门拜访。三师叔嘱托我顺带也买些上乘些的灵酿、榔片等物什备好,以作招待。” “师弟真是个大忙人哩,”段安乐听得几件事都是好事,随即便面露喜色,“师弟一人来的?” “哪能啊,足价值有千枚灵石的法器,师长们怎会让他一人成行。储师叔一道来了,邓市尉今晚延请他过府一叙,所以不在店里。” 周昕然笑着替野平水答道,女儿家心思玲珑,很是自然的从与野平水的谈话中抽脱出来,转身拉着刚进门的二人挨着坐下。 “那还真是可惜,今日却与储师叔喝不成酒了,他那酒量,我可是佩服得很。”段安乐看得清周昕然这小动作,却未表露出什么来,只是哈哈笑道。 “师弟这一路可还顺利?”周昕然又端来茶水,将二人面前茶水斟满。 段安乐见此场景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微微一愣,突听得周昕然说话,才又回过神来: “三师叔年初一人一剑,差点就在无忧坊,将欺行霸市的魏家人杀绝了。连他家筑基老祖都没能走脱,只余在外的几个魏家子弟不知所终。 而今在寒鸦山西段,还有哪家势力不知道分寸。咱们该给的例钱也不少分毫,头脑清楚的人家自也不会与我们为难。师姐不消担心的。” 段安乐略过这一路上的惊险之处,若无其事地摇头答道。 这便是性格使然了,若是康荣泉在此,行了这么远的路,便是一路无事也能跟周昕然吹上半个时辰,绝不会像段安乐这般几句话就带过去。 堂内一时热闹起来,除了还在灶房的靳世伦不得歇,几个师兄弟正相谈甚欢的时候,满头是汗的康荣泉走了进来:“嚯,大家怎么都来了,好长时间未聚这般齐了都。” “招人可还顺利?”段安乐性子使然,勿论何时都先问正事。 “顺利得很呐,现在世道愈发不好了,收割一亩茶色谷,师弟我只开七颗碎灵子的价钱,还要验看稼师手法,却都大有人做。我让莫师弟将人都带去明家货栈安置了,明天一早养足精神便带他们去横山。唉。” 康荣泉说完叹了一声,也不知是在为这世道还是为这价钱。 众人正说话之间,却见莫苦脸色激动的奔了进来:“霍夫人、诸位师兄,我刚才见到陆家的陆亢道友了。他说他在来坊市的路上,见到掌门了,他老人家正在往山门行去,按脚程,怕是都已经到了。” (作家的话篇幅还是不够啊,没想到老白月中也能一天得到大家这么多月票,不能感谢的老哥们就放在下一章了,我争取十二点左右发出来,谢谢大家!祝大家中秋愉快!八月十五两更起步吧,能力不足,请大家见谅。ps:括号内字不算钱的) 感谢大黑雄老哥的一千五百五十五点币打赏 感谢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老哥的一千点币打赏 感谢jhyfjthxz、大黑雄、书友尾号1719、我为群众办实事、electric、书友尾号6192、空雨星缘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迎春路上、老齐给我冲、噶德尔、椒川、书友尾号3641、书友尾号6473、戴三欧巴、kevinhk、妙明清贞瑶、桥本邪、巢湖大虾、大甸子、书友尾号4878、读者尾号1152、不抛弃不放弃100、书友尾号3844、书友尾号5998、日日涨停板、书友尾号4891、南楼烟水长、书友尾号7865、书友尾号0034、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书友尾号0348、深海盗蓝、柠檬冰酱、书友尾号9685、陌陌刀霍霍、忘仙过红尘、逆解相思如解意、书友尾号9079、书友尾号8647、书友尾号1909、书友尾号6214、书友尾号3376、书友尾号4878、scfy、冰淼熔焱、黑猫k、陪衬s、雪豹顶针、书友尾号1432、陆铼、iauniz2、kakulukiya、五反田田、dragonets、书友尾号5219、书友尾号98be、书友尾号7813、无凭书生2、书友尾号4485、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 (本章完) 第245章 再服灵露 第245章 再服灵露 “袁师弟,今年平戎县各家的礼单都在这里了。”叶正文自经历上次大变过后,非但身上那阴郁气质淡了不少,连独目里头也终于有了些神采,不复从前那般淡漠。 “有劳叶师兄了,”袁晋郑重接过,跟着验看起来。 而今重明宗作为平戎县唯一的筑基大派,纵算仙朝势大,无法像其他筑基势力一样,收些附庸拿来剥削。 可平戎县的各家练气势力总该识趣,除了给州廷应有的课税之外,还该晓得每年不能少了重明宗的孝敬。 如此境况下,送多少、送什么倒非是最重要的,毕竟这些小派手中的东西送了过来,重明宗也未必能看得上、收了也未必记得住。 但若有哪户人家连这点儿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的,那重明宗定是忘不了他的。 袁晋看了一半,他倒没有康大掌门那般对敏锐的本事,便只得边翻边问道:“师兄可有看过,这礼单与去岁有何不同?” “禾木道还是未交,同修会对比去年少了三成,其他各家略有涨跌,总价还是相差不大,约合七百五十块灵石左右。” 叶正文来前便已将功课做好了,回答起来却是不消多想。 袁晋只点点头,验看过后,听得这两个变化,却也不多说什么,只向叶正文又交待言道: “还请叶师兄陪着裴师兄将这些物什梳理清楚,哪些要入库、哪些要交由商队发卖的,待安乐回宗过后,二位师兄安排就是。” 叶正文点头应是,又问道:“蒋师弟那头要招待四位筑基前辈,不知道是否要从公帑之中,支笔灵石出去。” 袁晋摇摇头,半是欣慰半是无奈地叹了一声:“老三说他自有灵石,不消我们管。那便由他便是,反正他储物袋里头的东西也还没变卖完呢。对了,” 说到一半,袁晋想起来个事情,表情有些怪异地问道:“师弟我听说大师兄当年收编的那伙匪修里头,有个叫邵萌的女修,近来出手把那卖灵谷的马寡妇打了一顿?” 叶正文听后表情同样古怪,反问道:“师弟这才出关,又代理掌门之职,日理万机的,怎么这等闲谈也入了你的耳了?” “叶师兄你消息向来灵通,快些说说、快些说说。”袁晋面上好奇之色难掩,叶正文干笑一声,才缓缓道来:“听说是那马寡妇编排她自己跟老康睡过” 袁晋表情诧异:“她倒是个不要脸的,不过这跟邵萌又有什么关系?” “她怕没人信,把邵萌、还有不少在坊市中姿容不错的女修也一并编排进去了。”叶正文边说边摇头,这三人成虎之下,康大掌门“善欺妇人”的名头算是愈发的牢不可动了。 袁晋没忍住,先是一乐,遂又摆出一副正色出来,厉声言道: “都是些什么混账东西,我这就给邓百川写信,要他将那马寡妇即刻赶出坊市去。还有那邵萌,我这边传信给世伦,让他去带话,若是这女修再不安分,宗内这便停了她和他兄长的丹师调养。 一年算下来足要近二百块灵石呢,怎么得了好处还不安分,成天搅风搅雨的。” 叶正文点头赞同,还未来得及走,便见周宜修面色不怎么好地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袁晋出言发问道。 “没什么,师弟去单家借了些稼师典籍回来,想从里头找些方子,看能不能试着将琉璃宝树种活了。”周宜修话里头都带着些颓丧气,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嗯,”袁晋瞧得出他心思,虽看不惯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却也不说破,开口言道:“周师弟,明家二爷说的那处赁给青竹帮的庄子,你可去看过了。” “前番去看过了,青竹帮被同修会折腾得他家那几个执事倒是蛮好说话,只说若是同修会不管,这庄子咱们随时都能收回来。” “给同修会发文,就说山公和秦道兄而今都不管他们了,我家却还念着香火情,一直颇有尊重,让他家莫要不识趣。”袁晋眉头一皱,安排下去。 这件事情按下不表,袁晋复又言道:“大师兄还在鹤灵山求法呢,给郎乙前辈备份年礼吧,莫要轻了,省得人家怪咱们不知礼数。” “不送不送,幸好回来了,若不然差点又折一笔。”这议事堂的禁制如何拦得住康大掌门,甫一进门,听得袁晋的话,便急得喊出声来。 “师兄?!”堂内三人尽都惊诧,说好的五年,怎么才两年就回来了? “嗯嗯,回来了。”康大掌门满脸疲惫,这小几千里路疾奔回来,纵算是有飞舟代步,也不是一般的辛苦,如此表现却也正常。 “师兄求法如何?”刚还没什么精神的周宜修兴奋了不少,出言问道。 袁晋让出位置,康大掌门落回坚硬的掌门白玉椅上,也不觉怎么舒服,索性盘坐地上,才道:“略有所得。” 三人都知康大宝的稳妥性子,便是话有十分也只言七分,要留三分把握在手里头捏着。 听得康大掌门如此言道,三人反倒是尽放心下来,袁晋先前被周宜修败坏的心情也总算找回来了,哈哈笑道:“既如此,便提前恭喜大师兄了。” “少说这些,老三呢?裴师弟呢?”康大宝环顾四周,出声问道。 “裴师兄正在闭关炼丹呢,而今重明小楼中的丹药法器都不愁卖,紧俏得很,我也是才出关呢。老三老三好像邀了几位筑基前辈来宗,估计是出门相迎了吧?”袁晋猜度想道。 “嗯,生意好是好事,但你们也莫要因小失大,耽误修行才是。”康大宝又习惯性叮嘱一声,对于蒋青这番动作,却也有些奇怪起来。 盖因后者从来也不是个好结交的性子。只是现今蒋青有许多事情都是事涉筑基了,康大掌门虽是师兄,但也确实要站得矮些,有好些东西怕也说不清楚了。 于是只得喃喃念了一声:“筑基前辈?” —————— 康大掌门并未与师兄弟们相谈太久,而是连宗门大小事情都未及问,肘子也未及吃,小寡妇也未及睡,便一反常态的闷头扎进了自己的掌门云房中潜心修行起来。 康大宝将云房阵法灵石换满,又贴了几张一阶阵符,认真验看了好几遍,确认无有疏漏过后,才小心地摸出腰间的黑釉葫芦来。 向来沉稳的康大掌门,此时也不禁生出些枯苗望雨之感。 黑釉葫芦还是从前那般平平无奇,黑釉红底,镀银的塞子紫铜色的嘴儿。勿论从何处论起都算不得好看,还隐隐带有几分土气。 毕竟当年康大宝将它从凡人酒肆中顺走的时候,就没看出来它是个宝贝。 康大掌门有个感觉,自己手中这混元葫芦的品阶之高,定要超出黑骨和玉珏许多。 毕竟哪怕是在这残破的葫芦中,也都藏有两道保命造化青烟。 每一轮还可蕴出一碗灵露,康大宝这些年来能修行得这般顺遂,这能替人伐骨洗髓的灵露当真功不可没。 而早在康大掌门在鹤灵山老松洞府之时,这新的一轮时间便已过了。 这混元葫芦关系重大,康大宝不想冒那万分之一的风险。 毕竟郎乙这类将要老死的修行六识可灵敏得很,若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康大掌门说不得就要再浪费一道宝贵的造化青烟了。 届时就算得到了郎乙的遗藏却也无济于事,还远不足以弥补康大宝的损失。 小心惯了的康大掌门,愣是忍到了回到自己的小窝之后,才再将这镀银的葫芦塞子轻轻扭开。 掌门云房中落针可闻,兽油大烛燃起昏黄的烛光,在静室中轻轻摇曳,将一个影子投射在古素斑驳的墙壁上。 一股仙灵之气与云房中的低阶灵香融合一起,弥漫开来,墙壁上的影子似也在这同时,微微一颤。 塞子彻底打开,仙灵之气瞬时大增,康大掌门随之灵台清明无比,只觉室中的灵香味道已被冲得几可忽略不计, 康大掌门放下塞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葫芦内清冽的灵露,手指轻颤,心中的激动难以言喻。 十二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康大宝等待这一天,已等了足足四千余个日夜。 云房中寂静无比,康大掌门能清楚得听到自己愈发粗重的呼吸,强劲的心跳声如马蹄疾驰,热烈却又激昂。 “喝便是了!也不知这回还能将我提升到何等资质?三灵根、二灵根、亦或是” 康大宝扬起葫芦一饮而尽,冰凉清冽的灵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紧接着无数仙灵之气跟着浸入周身毛孔之中,毛孔张开,散出浊气,整个人显得灵光熠熠,无尽的圣洁之感。 就这么又调息了足足旬日,康大掌门终于睁开眼睛,只觉双目清明如月,周身轻盈若云。 康大宝回味起灵露在体内运行的场景,用说不清是喜是悲的语气叹了一声:“唉,未想到这一次,却是这么个结果。” (大家中秋愉快哦!白天再更一章吧,谢谢大家支持!) 感谢西域懒驼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韶华天君、书友尾号9986、阿蒙10001、书友尾号9458、书友尾号3513、鉴别方法、书友尾号7000、出发1、kevinhk、这是个好名字zz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6250、吃饱犯糊涂、书友尾号5788、书友尾号4157、盗听徒说、书友尾号6302、a阿俊a、那天风云、书友尾号5269、书友尾号1652、书友尾号8693、不解好看书、书友尾号0983、渴望飞翔772、书友尾号5635、怎么取名字都有人用了、书友尾号3403、椒川、萧雨楼、子听海、羊驼启点、书友尾号6750、风吹panties屁屁凉、大脑袋、脸谱风、是阿伟啊、书友尾号0674、月下独酌灬间、书友尾号0631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46章 掌门筑基(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246章 掌门筑基(祝大家中秋快乐) 康大宝沉下心来,再内视丹田,只见一汪澄清无暇的灵泉,正静谧地躺在其中。 泉眼潺潺、水声淙淙,悠扬之余似有道韵萦绕。 升起的烟波水汽,不间断地冲刷着这处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脉之根,使得其渐渐清澈若鉴、圣洁如玉。 康大掌门对于自己这处丹田的异变全然摸不着头脑,只能判定得出,当是好事。 但丹田作为修士的性命之祖、生气之源,若是不将这其中的异变深究查清,这好事也未必不会变成坏事。 康大宝沉吟一阵,服下辟谷丹来,聚精会神的研究了月余时间,除了发觉丹田逐渐转为玉色之外,还并未发现有什么别的异常和变化。 但康大掌门却隐隐有种感觉,这汪由灵露化成的灵泉和玉色丹田,或对自己筑基大有裨益。 这混元葫芦是曾救过康大掌门的命的,康大宝不信这葫芦会害他,遂也放下心来,开门出关。 康大掌门出门便见康荣泉正在院中,用扫帚一丝不苟地打扫庭院。 如今后者已经十八岁了,这孩子长大之后抽了条,当年的胖娃娃而今已经长成了个面如徐公的俊朗青年了。 三灵根的资质当真不俗,哪怕是康荣泉还兼着门稼师手艺,现今也已修行到了练气六层。 这等速度,比起当年的蒋青都还要快上些许,稳压修行比康荣泉还要早上不少的段安乐、裴确一头。 因了修行一路顺遂的缘故,这孩子身上还带着些跳脱性子。 不过康荣泉个性虽不怎么稳当,但依着修为和那份稼师手艺,在重明宗却实打实的能算个青年俊彦了。 “叔祖爷爷出关了!”康荣泉登时露出喜色,欢悦念道。 “你小子怎么在这里?”康大宝言语一句,也不待康荣泉答,便自顾自走进了灶房里头,随意拿了几样吃食。 辟谷丹虽然好用,但对于康大掌门这般好口舌之欲的人而言,着实有些寡淡了。 “才将茶色谷收割了回来,周师说今岁行情不好,便要孙儿先将这些灵谷带回宗门储备。孙儿这才从仓房交割完回来,想着叔祖爷爷这院子无人洒扫,便过来看一看。”康荣泉嘻嘻笑道。 “嗯嗯,修行才是正途,这些小事,不要记挂。”康大宝对康荣泉这份孝心虽很受用,却还是开口告诫言道。 “好了好了,敲钟,召宗门之内,身有职司弟子入堂议事。” “铛铛铛” 天色已沉,重明宗内钟声悠扬,康大掌门出关的时候正巧,门中骨干尽数到齐。 议事堂中数百根兽油大烛燃得极旺,青烟缭绕之余还将这堂内照得犹如白昼。 康大宝端坐主座中,先请传功长老裴奕出列唱名,待确认诸弟子皆到齐过后,裴奕才整衣敛容,率先大礼拜道:“拜见掌门!” “拜见掌门!” 康大掌门起身揖首回礼,掠过众人之后,才淡声说道:“两年未归,宗门大事尽劳诸君操持,倍感惭愧。今日议事,还请诸君就事论事,不虚谈、莫拘礼。将这过往两年之中之事,不消隐瞒、尽数讲来。有过纠、有功扬,畅所欲言、百无禁忌。” “诺!” “裴师弟任传功长老,掌门中弟子训导考教之职,便请师弟先言。”康大宝想了想,勿论从何种角度来言,都还是让裴奕发言为好。 “禀掌门师兄,赖师兄励精图治,这二年又有六名仙苗入宗,计有四灵根五人、五灵根一人,先都安排在雏鹰殿,由督导开蒙弟子张楽统一教导。 而今本宗计有筑基弟子一人、练气后期弟子五人(康大宝、叶正文、裴奕、袁晋、储虎儿); 练气中期弟子一十八人(周宜修、段安乐、裴确、康荣泉、靳世伦、张楽、贺元禀、明喆、周昕然、野瑶玲、野平水、魏古、杜青、牛匡等山都岗弟子四人); 练气初期弟子七人(墨儿、袁长生、宋诚、刘雅、朱云生、山都岗弟子两人); 未引灵入体仙苗六人。 至乾丰四百三十二年冬月,门中在册弟子共计三十七人,宗门之兴复已成,全赖掌门师兄殚精竭虑之功。” 裴奕收好笏板,正色拜道。 “好好,师弟辛苦。”裴奕这类方正君子拍的马屁可比那些趋炎附势之徒所拍的值钱多了,加之这宗门发展速度确实不错,令得康大掌门心中舒畅至极。 遂也直接把刚才自己所言的那些告诫抛到脑后,强忍笑意,将视线转到了周宜修身上,问道:“周师弟,灵田灵植一事,还请师弟详细说来。” “禀掌门师兄,而今本门成型灵田(都是一阶下品)分布在以下几处:清溪山灵地三十亩、琴叶林灵地二十六亩、小环山本山二十一亩、横山灵地一十六亩、房室山灵地四亩。 成型灵田共计六处九十七亩。其中除了清溪山三十亩灵田是熟地,师弟种了阳灵草,四年一熟之外。 其余灵地皆是新垦,地力不足,哪怕是本山这二十一亩灵田,开垦时间最长,也仍需用白苜蓿跟茶色谷轮种之法,才能保证收益。 也因各处灵田地力不一、气候灵脉皆有不同之故,遂互相之间的收成也略有偏差。师弟只以过去两年的所得粗算,若将还未成熟的阳灵草收益一并算上。 那么平均下来,往少了算,除去灵肥、种子、人力、畜力这几样成本,本门这九十一亩灵田,每岁约合能赚得五百四十块到六百二十灵石之间。 于此之外,师弟还与荣泉、莫苦勘探了六处灵地,明年之内,或可再定下二十亩灵田新辟,届时还要请师兄定夺。 至于灵植,大槐树元气恢复得愈发快了,以师弟目测,怕是不消十年工夫,就能恢复到一阶极品的程度。 师兄仁德,至今陆芸娘来驱蜂采蜜都还未涨过价钱。 不过她家灵蜜这二年却是更值价了些,而今灵蜜分成一项我们也要赚得多些,约合能挣一百五十块灵石到二百一十块灵石之间。 槐的品质却要高些了,师弟去岁大半卖给了翡月单家在重明坊市开设的百芳斋,小半留在重明小楼供昕然与世伦售用。 这两处加起来,约合能挣得一百五十块灵石上下。 大榆树移栽回来时日还短,但此树根基不差,师弟选用《灵植九论》的换壤之法,现在看来效用不错。想来不出五年,便可使得此树入阶,又多一门产出。 除此之外,师弟去岁还求了笔款,了八百灵石收了桃、梅、桑、枣四株一阶下品灵树移栽本山,明年当有产出,每岁或能增加六十到八十块灵石收益。 师弟还在房室山新辟了一亩灵地,试种‘素雪蕊’,目前进展不错。想来再过个五六年,本门便能有一样独门灵植稳定出产。师弟从前与掌门师兄所说的,养蜂、酿蜜亦也可行。” 康大掌门越听心头越喜,当年他要代师授艺,收周宜修做四师弟,门中其实还是有人反对的。 而今再看呢,粗听下来,便是往少了算,由周宜修负责的灵田灵植,每岁也可为宗门赚得九百灵石的净收益。 若往多了算,便要一千灵石往上了。 更何况,周宜修来重明宗才不过十年左右,重明宗而今正是兴复之际,将来定还有大片灵地、灵地可供周宜修施展拳脚,届时其会给重明宗带来多少收益,还尤未可知呢! 莫看在大卫仙朝,稼师的地位要比丹师、器师等光鲜百艺矮上不少、那些没有正经稼师的势力也照旧在开垦灵田,种植灵物。 可耕作灵田其实是个易学难精的事情,门外汉就算学得了些把式皮毛,真做起来却是事倍功半。 那些将种子、灵肥抛掉,用出产灵物换得灵石,再减掉自己的人力,最后还能剩得下来几块灵石的人家其实都还算好的。 更多的门户,特别是其中那些好高骛远的,上来就要种植入阶灵药的,落得个赔光底裤的下场却也正常。 明家二爷前次许给重明宗的清溪山庄子便是明证,好好的三十亩下品灵田,被四体不勤的明家子弟管成了个入不敷出,后又由青竹帮接手,赁了十年。 后者勤勤恳恳地耕作了十年,到头来也没挣得多少灵石,连做惯了敲骨吸髓之事的同修会,都榨不出青竹帮上下多少油水。 可周宜修接手过后,却就是可以试种阳灵草这样的一阶中品灵草的熟地了。 二者之间,不消多言,高下立判。 康大掌门听得有所意动,他虽回宗不久,可周宜修近来的烦心事他却也耳闻过几句。 眼见这师弟如此能干,过些时候,怕还是要蒋青抽空出来,带上飞剑往翡月单家走上一趟,给单晟加深些印象才对。 这筑基门户出来的小寡妇从哪来养出来的这般大脾性,还跟颍州费家学起来了。 好的不学、偏学坏的,进门这么久,连个手都不让碰,这像个什么话?! 康大宝心头打定主意,若是单家连这点小事都料理不好,那两家这桩婚事便退了算求。 毕竟翡月单家而今在新云盟中处境也越发不好了,前番好几个风险颇大的任务,盟主叶真都点给了翡月单家去做,以致于单家残存不多的那些出色后辈又死伤了不少。 也就是这一二年,因着跟重明宗结成姻亲的关系,这才有所好转。 这桩姻亲看起来是单雪容这个双十年华的小寡妇嫁给了周宜修这老鳏夫,可翡月单家却没吃亏,他家实则才是占便宜的那方,康大掌门不怕吃不住他家。 至于周宜修的脉,康大掌门也把好了的,无非就是年轻、漂亮、女修这三个条件,他不怎么挑的。 由康大掌门出面让单家给他换一个更年轻些的,周宜修说不得还更开心些。 “即日起,迁周师弟为本门灵植长老,其下辅佐弟子,依次擢升,一应待遇,即刻就位。”康大宝面上的欣喜压抑不住,门派发展,财地法侣,道家四决缺一不可。 四决排名先后或有争议,但有一点康大掌门却是清楚的,这个“财”万不能是横财。 重明宗先前靠着一堆储物袋攫取了初始资本,剩下来要做的便是如何开源节流、稳扎稳打了。 有恒产者才有恒心,整日想着靠杀人夺宝发展壮大的宗门,要么是外道邪宗,要么旦夕而亡,万不可取。 “谢掌门师兄!”周宜修激动之色毫不掺假,他之前可也从未想过,自己能成为重明宗继裴奕、蒋青、叶正文之后的第四位在任长老。 毕竟连袁晋这位预备掌门,都还只是挂着练器执事的名头罢了。 这可是筑基大派的长老之职!说出去谁不高看一眼? 周宜修现在回首望去,只觉自己当年在年近古稀之际,脱家舍业地投身到了重明宗这个微末小宗来,当真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待堂内其他弟子道贺完后,康大宝也将内心的欣喜掩藏下来,再点起了自家二徒弟的名字,轻声问道:“安乐,你也出列,与在座长辈说一说罢。” “是,师父。”段安乐淡然出列,朗声言道:“弟子自接手重明商队迄今已逾五年,带队出门行走也有一十七次。期间刨除修行聘资、物资损耗、人员抚恤、各家分成等等耗费,共计赚得灵石千五百枚、新辟商路一条。” 康大掌门听得这话颇为满意,重明宗与贺德宗之前定下来的两家协议年期已满,那么段安乐说的利润里头自不消扣除这部分来。 其实早在贺德宗身殁过后,贺德工便已经来信与康大掌门讲过,言称这十一之利就此作罢,还要将过去所得尽数还回来。 康大宝虽然喜欢灵石,可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等事,自是一口回绝,令得贺德工又好生感动了一场。 抛去了这部分影响,康大掌门心下暗暗算了算,如此一来,这支只有段安乐带队加之一个杜青凑数的重明商队,除去各项成本,每行商一趟就可为重明宗八九十块灵石。 当然这个平均数并不具备什么可靠性。 毕竟行商路上风云莫测,前一趟或许能赚得数百灵石,下一趟因着天灾、流寇、兽群等等境况,出现了货物遗失与人员折损,少赚、甚至多赔,也都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不过这支重明商队也不过是在贺家商队的帮助下才草创出来的而已,有如此境况,已经大为超出了康大掌门的预期了。 况且段安乐管理商队也不过五年,自比不得那些老鸟,定还有好多能够提升之处才对。 届时段安乐若能将自身管理短板补足,重明宗人手充足过后,再给商队配备齐精兵强将,这商队的收益,想必也会更为可观才是。 “再说说兽苑吧。”康大掌门又提起同样由段安乐负责的另一桩事情来。 “回禀师父,兽苑之中,徒儿除又将一阶下品荒牛收拢七头之外,乌血驹、老驴都未新增。 师父前些年交由徒儿驯养的一窝火彘幼崽,安乐失责,本是初有见效,后却未能养好,都未长成;至于草鹿繁衍一事,徒儿迄今也还未摸到头绪,兽苑中至今也只还有一公六母。 至于未入阶杂畜,在兽苑中繁衍已逾十年,现今存栏已有三百之数。 其中大半不甚健壮公畜每年发卖,小半由重明商队租赁使用,也偶有几头拨入重明小楼供作肉用。这一块三方加起来,约合能为门中挣得六十五块灵石,堪堪能将兽苑中的入阶灵兽驯养资粮抵平。” 段安乐说起兽苑来,心中不由有些引咎自责,毕竟这兽苑弟子的名头,可还是挂在他的头上的。 十余年过去了,兽苑也未见什么起色,他内心有愧。 康大宝听得却只是跟着叹了一声,他心知此事怪不得段安乐。毕竟这老实孩子一年中的大半时间要用在行商路上,剩下的时间里,还要抽出大半时间出来修行。 这兽苑一事,繁琐难弄得很,他如何还能做得好。 若不是几个年岁小的,感念他这个二师兄仁义,在家修行之余还去兽苑乱帮了些忙。 而今兽苑还能不能有方才段安乐所说的这副光景,都还是未知之数呢。 康大掌门看着正抱罪怀瑕的乖徒儿,一时陷入了两难之境。 “商队才有起色,按说是不应该调安乐回宗,可兽苑也不是鸡肋存在,做得好的也有生发。当要找个人弟子尽心操持才是。 只是现今小的之中也无此道人才,啧 是了兽苑离不得安乐,商队那头,后续试着由确儿或是元禀、明喆三人中挑选一人接手。” 康大掌门厘清思路,打好主意。面对段安乐也未见苛责,只扬手虚抬,让后者先行退下。 若段安乐是其他师兄弟门下弟子,纵算兽苑管得不好,却也是事出有因,康大宝因着这商队的成果,说不得也会拔擢段安乐做个执事。 但段安乐是自己门人,却不好太过宽宥了。 擢升得慢便慢些,康大掌门自己私下多多给些好处贴补,左右不让自己这老实徒弟吃亏就是了。又转头言道:“昕然侄女,你也说说。” “禀掌门师伯、各位师长,本门重明小楼而今在坊市口碑极好,去岁一年售卖法器共计盈余有百二十块灵石、售卖丹药盈余二百一十六块灵石,经营酒肆食宿盈余百五十块灵石。 仅重明小楼所得,一年便可获利四百八十六块灵石。 另有商税所得五十一块灵石,每岁会经由市尉官寺派主计送来师侄手中,二者相加,宗门每岁在重明坊市便可获利五百三十块灵石上下。” 周昕然继承了周宜修的好脑子,康大宝选她做这重明小楼的赀货弟子,却是没有选错人。在靳世伦的帮扶下,重明小楼的收益也算是节节攀高。 至于州廷曾经承诺的重明宗可从整个重明坊市的商税中分润一成的事情,则是在原先重明墟市未曾升格成坊市的时候定下来的。 包括二位司马在内的州廷大员们都不辞辛苦做成此事了,怎还舍得让重明宗这点分量就分润这许多了。 于是这些大员们的官字两个口上下一合,原定的一成就直接变成了一分。 至于商税明细。康大掌门自然验看不得,市尉官寺中送来多少便是多少,哪有胆子过问。 重明小楼一事也问询清楚了,总得来说尚算兴旺,周昕然与靳世伦合力的效果不错,还有霍樱也去帮忙。 说起来现在这盈利还是受了裴奕、袁晋二人都正处在需要潜心修行的阶段的影响,丹药、法器一直不足,若不然,重明小楼的生意当还要再好些才是。 康大宝心中有数了,转头点了储虎儿出列。 叶正文的外事长老现在只是挂名而已,而今外事弟子这一摊大半都交由储虎儿在管。 究其原因,一是前者伤势才将养好,费不得许多心力用在此处;二是叶正文若长期留在宗门内,那他这一身灵鉴的本事可当真可惜。 康大掌门有意将他派到重明坊市去开个铺面,定期鉴宝捡漏就是,不大耽误他修行,也能赚得大把灵石回来。 既如此,储虎儿自要出来挑起来这个担子了。而今重明宗的外事弟子只是个名头,从前那些山都岗弟子经历过小吴山一役,大半逃散,只有五人被裴奕收到飞梭之中救了回来。 后续回来的七个弟子中,经过储虎儿的甄别,最后也只又收进来了一人,便是牛匡。 这六人已经由裴奕代师收徒,拜在了李师叔门下,成了正式弟子。储虎儿这个外事执事要管的,其实就是他门下这些师弟罢了。 其中被裴奕带回来的五人资质本事都只平平,若不是侥幸被裴奕收进了飞梭里头,也未必不会跑不会死。 他们进了重明宗后,就算有宗门典籍用以修行,各项本事进境照旧不大,足可用难堪大用来做评价。 是以认真算下来,这六人之中,也只有牛匡一人本事稍强,勉强可用,这也是康大宝将其放置在重明城的缘故。 重明城已由聘来的地师引了一汪灵眼,规模虽不大,可也能供二三名练气中期弟子修行。 依着康大掌门所想,牛匡入驻重明城做镇守之后,庇护门下凡人之余,也能不耽误修行。 可储虎儿而今提起这除他之外唯一有职司在身的山都岗弟子,却是有些难开口,但也不敢虚言,: “自牛师弟担任重明城镇守已逾两年,这期间,打杀邪修一人、生擒一人,驱走数人,除一阶中下品妖兽三头。而重明城下凡人遭邪修所害七十二人、妖兽所害二百六十人、私下.械斗一千三百二十余人,共计” 这事情议到这么久,众修终于在康大掌门面上见到些不悦之色了。 储虎儿额头上冒出些细汗,说到一半见到康大宝那眼神,便说不出口了。 裴奕也是心下一叹,于他看来,山都岗这些而今还留在重明宗这些师弟,除储虎儿之外的其他人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爱护凡人之心和本事一样,都是半点没有的。 是以他当初同意储虎儿的提议,属意莫苦和魏古一道去重明宗坐镇守也是出于公心,没有半点门户之见。 只是倒未想到,牛匡能将这镇守做成这副模样。 邪修、妖兽或还可说是预防不得,但如此大规模的械斗,足称得上是血流成河了。这牛匡居然还不管,这就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了。 裴奕后来才晓得,是因了牛匡当时在屋中服了榔片,香糊涂了脑子,这才未能去管。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给李师叔一系丢了大脸 裴奕看着被掌门师兄盯得不敢抬头的储虎儿,暗道师兄这积威似也养成了。 要知道储虎儿可不是外间坊市里常见的那些没骨头软脚散修,居然都被康大掌门这眼神压得说不出来话。 裴奕刚想出来为储虎儿解围,却被康大宝施以眼色止住,只听后者淡声言道:“罚牛师弟一岁年俸,储师弟失了监管,便也罚三月,如何?” “谢掌门师兄宽仁!”储虎儿如蒙大赦,当即应道。 康大掌门又看向蒋青,这位重明剑仙对于堂上这些事情并无什么兴趣,见着康大宝视线过来,却也只轻轻摇了摇头。 毕竟重明宗历来门风就严,他这执法长老也真无有什么事情可讲。 堂内该问的都问过了,好消息坏消息也尽都听完了,康大宝最后才点起袁晋说道:“老二,把每年用度好生讲一下。” 袁晋应声出列,拿起帛书来缓声讲道:“如今宗门内开销对比过去已然增多了不少,大头仍是各弟子的年俸与职司津贴。” “本门筑基弟子,年俸八百灵石,每岁需得八百灵石;练气后期弟子年俸四十块,每岁需得二百块; 练气中期弟子年俸二十块,计三百六十块; 练气初期弟子年俸十块,计七十块; 未曾入道六根仙苗,未发年俸。 迄止乾丰四百三十二年冬月,未及舞象之年(十五岁)的入道弟子每年还发五块灵石补贴,计一十五块灵石。 年俸一项,合计一千二百四十五块灵石。” “除年俸之外,担任职司弟子各有津贴如下(不计康大宝堂内临时拔擢): 掌门一年一百块灵石(往下省略一年); 传功长老六十块灵石、外事长老五十块灵石、执法长老五十块灵石; 炼丹执事二十块灵石、练器执事二十块灵石、灵植执事二十块灵石、外事执事一十五块灵石; 商队主管弟子十块灵石、重明城镇守弟子十块灵石、灵植弟子五块灵石、坊市赀货弟子五块灵石、兽苑弟子五块灵石、庖师弟子五块灵石、督导开蒙弟子五块灵石。 自此职司津贴一项,每岁共计三百八十块灵石。 另,初期弟子每年凝气丸两瓶,只以原料算,计两块灵石; 中期弟子每年练气散一瓶,半买半发,计十块灵石; 后期弟子丹药自理,加拨十八块灵石; 筑基弟子,宗门暂不补贴。 丹药开支一项,宗门共计需费二百八十四块灵石。” 由此,加上每年需得交给平戎县衙的六十块灵石,本宗每年的固定开销,便是一千九百零九块灵石。” 而今重明宗的家业、人丁对比从前都已有明显提升,袁晋用了好一会儿才将这封帛书念完。 康大掌门算账的本事尚佳,袁晋方一放下帛书,他便算出了而今重明宗的各项收益纵算都往丰年多的时候算,也离一千九百零九块灵石这个数字有个大几十的缺口。 方算出来的时候,康大宝还有些忧心。但转念一想,其中大约有半数灵石皆是发给蒋青的。 重明宗府库里头的东西,蒋青自己其实已经不大看不上眼了,由此康大掌门便真拿了一枚筑基丹于他。 那么蒋青这五万善功却也实打实地欠下来了,他的年俸、津贴,只以善功相抵便是了,不消发下去。 至于剩下来的一半灵石,弟子们多半也会将其中的大半折算成善功,以兑换宗门府库中的合用物什。 特别是储虎儿、叶正文这些已经着手准备筑基的弟子,为了求筑基灵物,肯定是一枚灵石都不领的。 是以重明宗的财政压力,其实不怎么紧张,一年少说也能存下来八九百灵石入账。 细细一捋,重明宗虽在两年之前才有蒋青这一位筑基真修出世。 但宗门之富裕、人才之繁盛,早已经不逊于那些已经衰落,似翡月单家这样的筑基势力太多了。 康大掌门了近三十载春秋,着实挣下来了好大一个家业。 再闭目将这些于脑海中一一过过,康大宝再睁开眼睛,隐有金芒浮现,缓声言道:“诸长老、袁师弟暂留,其余弟子,各归其处、各司其职。” “诺!”兼着职司的弟子们一一退下,堂内又只剩下来了五人。 康大宝未卖关子,直言说道:“你们将宗门看顾好,我要闭关筑基了。” 其中三人先是惊讶,旋即又平静下来,毕竟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唯有蒋青面色不变,非止是因了他并不觉筑基一事有多艰难、有多凶险,而是就像师兄信他一样,他也信师兄。 康大掌门这一路上行得磕磕绊绊,资质虽差、出身虽微,却已将一众条件远胜于他的同辈修士甩在身后了。 四十五岁便可尝试突破筑基,手握数份筑基灵物,还有筑基丹傍身,这等条件,足以羡煞九成九的大宗弟子了。 蒋青不觉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师弟等师兄回来喝酒,去妙云斋喝也行。” 众兄弟听了都笑,康大宝也觉放松了些,再偷偷将这些师弟一一看过,行礼别过,再未多话。 整衣敛容驾着飞舟驶出宗门,康大宝似是想到了什么,手决一松一紧,飞舟行到青菡院的时候,还是慢了稍许。 掠过之后却也未停,康大宝一路疾行到了碧蛤洞府。 康大宝已有两年未见过黑履道人了,在他看来,后者的气息似是又涨了一大截,几可用浩瀚如烟来形容。 黑履道人见了康大宝未露喜色,只上下打量一眼,淡声问道:“可怕?” 康大宝沉吟片刻,“不该怕。” 黑履道人颔首,缓声开口:“那么筑基一道,我再为你讲一遍吧,认真些听。灵气化液.” 康大宝屏息敛神,不敢怠慢。 叔侄二人谁都言不清这场讲法讲了多久,重明掌门只听得黑履道人讲法之声倏地一停,后者沉声念道:“去吧。” 康大宝睁开双眼,默然再拜,便头也不回地钻入了闭关石室之中。 黑履道人未见异常,合眸静听,直听得石门合拢,禁制生成,才眉头稍紧,落在石室之外,修行起来。 康大宝进入石室之中,不知为何,依着他谨小慎微的性子,突破筑基之际,当是会很忐忑难安才对。 可康大宝内心却是澄清如镜、古井无波。 再用半月时间将身心调理到最佳状态,康大宝将六合正阳枣、乙木青柳心等筑基灵物与那枚上品筑基丹一一摆开,沉思良久。 若按康一龙当年所说,服丹筑基乃是下乘之道,于大道有碍。 他那等存在,怕是连大卫太祖都不会放在眼里,更不消与自己这个练气草芥虚言了。 可这上品筑基丹足能使自己提升五成的筑基概率. 康大宝想到此处,也不知怎的,居然未犹豫太久,心中不知从何升起一股子豪气。 拿起两枚筑基丹来,却看也不看,只干脆利落地收入了储物袋的最要紧处。 康大宝专修木法,那么剩下的灵物之中,自是乙木青柳心最为合适。谁料康大掌门才将拿起,心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试一试吧,试一试吧。” “那就.试一试吧。”康康大宝倏地将乙木青柳心放下,他又想起来了黑履道人所问的那句“怕吗”。 此时康大宝嘴角微翘,喃喃言道:“哈,中兴之祖都已做成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康大宝手结莲印,舌抵上腭,闭目观心,心中默念:“清静无为,谨守本命,密调呼吸,阴阳鼎煎。” 谁料此番下来,要比康大宝之前预想的,要顺利许多。 精游百脉,一往无前、一挥而就; 灵气化液,几无关卡、一气呵成; 康大宝虽觉蹊跷,却始终谨守心神,无悲无喜。 待到神炉生莲,以灵气所化灵液,在丹田之中正要生出道种,那本来泾渭分明的那汪灵泉却瞬间沸腾起来。 几滴泉水落入灵液之中,灵液须臾间被凝练成数片细小灵晶,又被泉水纳入,重新投入灵泉之中。 灵泉渐渐平息下来,一枚纯色道种正从泉水中脱出,落在玉色丹田之上。 真灵之气渐渐于道种之中析出,徐徐将整个丹田填满。 赤色丰润的瓣从道种中缓缓绽开,片刻过后黛色的蕊也已生成,自此道莲已成,莲叶呈翠绿之色,蕴有道韵,神圣非常。 “青叶?”康大宝此时喜怒哀乐并交、心绪起伏如潮。 “罢了,终是好的,总算尽力了就是。”心中这声慨叹过后,康大宝却见灵泉又沸腾起来。 莲叶立于灵泉之中,慢慢由青到冰、化冰为金、金满成紫. “紫紫叶道基,如此.如此轻松?”康大宝心下一惊,而于此同时,变故又生。 丹田之中弥漫起一股仙灵之气,道叶之上的紫色随之渐次褪去,直至道叶色如莹玉。 “玉色,玉叶筑基?”康大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算是在练气修士中有些见地的了,可这玉色筑基,当真闻所未闻。 康大宝历来求稳,心知这事若被他人察觉,不知要生出多少风波。 遂也不喜这突生的变化,只在心中喟叹:“怕还不如成个冰叶来得轻松。” 似神物有灵一般,道莲随他心意轻轻一颤,一股清风拂过道叶,莹玉之色瞬间化作冰清之色。 “难道.”康大宝心头起来个大胆的猜测,紫、金、冰、青一一试过,不出所料,尽数能化,旋即心下一喜。 想着就算这玉叶筑基一时摸不清神效,但有这掩饰之能,倒不消怕生出接踵而来的那些麻烦了,正合康大宝心意。 认真思索片刻,清风又来,道叶化作冰色。康大掌门虽未想过此次筑基竟如此的唾手可得,若释重负,收功出关。 可待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不在闭关的石室之中了。眼前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眼前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这是心魔劫?筑基怎么配有心魔劫呢?!” 恍惚之间,一个深深埋在脑子里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康大宝的眼前,令得他已有些分不清哪边是真,哪边是幻。 “不对,这绝不是梦!”他心中倏地冒出些癫狂来。眼前这人他熟悉无比,四十五年来从未忘记。 他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却又不敢去碰,双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字终于从喉咙中艰难地挤了出来,它冲出牙关,它滚过嘴唇,它细若蚊声、却又铿锵有力。 “妈!” —————— 也不知过了多久,康大掌门终于从幻境之中清醒过来,眸中含泪,展颜笑道:“呼,谢我自己选对了,谢我自己!” “轰隆隆”紧闭多日的石门忽地打开了,黑履道人看着康大宝,满眼惊诧。 比起成就冰叶而言,反倒是后者身上散出的那股出尘之气,令得黑履道人更加吃惊。但只一转眼,却又消散不见。黑履道人便只当自己是了眼,颇觉古怪,也未多问。 再坦然受过康大宝正色一拜,二人自结伴回到重明宗中。 半刻钟后,钟声远扬。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三十二年三月廿五,重明宗第七代掌门康大宝筑基已成,满州皆惊! (祝大家中秋快乐!生活美满!) 感谢她不懂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zdeli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80205164919553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wzhhhhh、修仙我是新手、丛中过、书友20230528225925279、书友20221103194354992、萝卜拌白菜、书友20220822102909652、llsadll、书友20190930160935050、书友20230709192438847几位老哥的月票 (本章完) 第247章 各方反应 第247章 各方反应 “啪嚓”,精美华贵的彩釉瓶跌在地上,落流水散落一地,一个夭桃秾李的女修泪眼婆娑,凄声念了一句:“二伯!你当真要逼死我吗?!” “再在家里撒泼,信不信某将你那野种当场摔死了事!”单晟面若寒霜,戟指隔空将这女修点了点,咬牙骂道: “单雪容!家族生你、养你这么些年,便是顽石也该晓得为家族出分力了吧!你都是好大的人了,怎还不晓事!你当你是哪个豪家巨室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吗? 遍数整个云角州,你寻得到几户似重明宗这般,有两名冰叶筑基在世的人家。 周宜修现在贵为重明长老,难得还看你得起,他没有喜新厌旧,你反倒还出奔到娘家来!没脑子的蠢东西!” 单雪容被骂得低下头去,晶莹的泪珠和着鼻水洒了一地,哽咽言道:“二伯.二伯,雪容好歹也是族中嫡女,翡月单家大小也算是筑基门户,怎好如此下作,这么.如此如此苛待雪容!” “筑基门户?”单晟惨笑一声,“若过几年我死了,届时你再看看,翡月单家还撑不撑得起筑基门户吧。” 单雪容闻听此言,急切的哭声倏地止住。似是终于认命,银牙紧咬,殷红的血丝从嘴角淌了出来,丰腴成熟的身子也颤抖不停,却再未出声。 单晟眼见此幕,亦不忍多看,又气又怜,偏头过去,闭目不言。 当日晚上,单晟便带着单雪容在内的数名族人,登上飞舟,往重明宗行去。 倒不是押单雪容回回去这等小事,都要单晟这位筑基家主亲自出马。而是重明宗康大掌门成就冰叶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传进了单晟的耳朵里。 这一次康大宝虽已明言不会开办筑基大典,但翡月单家作为姻亲,却没有不登门恭贺的道理。 在家主的关切下,驾驶飞舟的单家子弟十分卖力,比寻常时候快上许多。才行到小环山脚,便见到此处已经云集了不少修士。 单晟心下好奇,遣弟子过去探听。 才过了小半会儿工夫,那打探消息的单家子弟便折返回来,回禀说道: “家主,据传重明宗在本月初九,要招收一批弟子。消息称,此次招收弟子不拘门户,只要年在七岁以下、身怀灵根的仙苗都可报名、择优录取。 左近几县应该来了不少人家,带着自家弟子在此等候呢。” 单晟听得此言,粗粗一看,此间怕是有不下百名幼童。 山脚下已建好了一围茅屋,几个面相眼熟的重明弟子正在引导着这些幼童入住进去。 单晟心下一叹,暗道重明宗当真是起来了。 要知道今日方才初二罢了,这几天之内,怕是还会有不少人家陆续赶来。依着这么算,最终各县赶来重明宗应试的仙苗多半要突破二百之数。 单晟偏头看向面如死灰的单雪容,眉头蹙得更紧了。 想他单家在洪县翡月谷立家已逾五百年,历代都有筑基真修在世。 可就是这样的门户,若是放出消息说要开门招收外姓弟子,能不能有重明宗如今的阵仗,却也是难说得很。 单家的二阶飞舟与来拜师的小家小户的飞舟放在一起,自是鹤立鸡群,扎眼得很。 一个土木形骸,不自藻饰的青年修士御器而来,朗声言道:“可是单家道友莅临本宗?” “正是,”先前被单晟派出探听消息的单家子弟当即应道,侧身先将单晟让了出来,“我家家主亲临贵宗,以为康掌门筑基贺,还请道友通传。” 对面那青年修士整衣敛容,朝单晟行礼拜过,开口言道:“重明裴确,拜见单前辈。家师已言过,若是单前辈亲至,定要晚辈礼迎上山。” “有劳小友了。”单晟心中的忐忑稍稍降了些许。转头嘱咐两名子弟看守飞舟,其余众人,则跟着裴确一路往重明宗山门行去。 这一路由周宜修了大力气才拾掇出来的山景秀丽,单晟却无半点心思去看,随着裴确疾行不止。 只有头顶上头时不时便出现一只的金羽枭才会令得单晟稍稍验看片刻,使得这筑基家主很有些赞叹,直道这重明宗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寻常筑基门户哪驯养得这般多的一阶上品灵禽,专供游曳巡视之用。 只这一条,便要将云角州六七成的筑基势力比下去。 小环山算不得险峻陡峭,众人只行不多时,重明宗的牌楼便已经清晰可见了。 牌楼下头支着一张棋桌,四人正在下棋。 这棋桌是由一巨石削平了做成的,桌面光滑如镜,似被人用高明手段抹过。 另一半巨石歪斜地倒在远处,中间也被掏出了数十个圆洞。而这些被抠出来的石球,也被四人捏做成了一桌棋子,个个光洁圆亮、粒粒饱满温润。 “四位道兄怎的在此?”单晟倒未想过能在此处见到这四位,当即请前头引路的裴确稍待,止下脚步,行礼问道。 “哦?你是单老弟吧?某听闻你家与重明宗不是同盟和姻亲吗?怎来得这般晚?便是荆南州的翟家家主都比你们来得早些。”正捏着老将的长髯修士朝着单晟笑声言道。 单晟一惊,问道:“许老哥,这来贺的客人有这般多吗?” 这话问完,另一粗眉修士出声答道:“哈哈,单老弟,你以为呢。我们四兄弟听闻蒋道友师兄筑基,特来庆贺。就是这重明宗内宾客太多了,我们四兄弟才特意出来躲个清净。” 二人身侧观棋的两名一着儒衫,大腹便便、一着短袍,面容方正,听得粗眉修士所言,也是跟着在笑。 单晟听得此言,露出些苦笑出来:“家中有事、家中有事。几位道兄先忙,老弟我先进去见过主人,再出来与诸位道兄说话。” 匆匆别过四人,单晟心下又暗惊起来。盖因这围坐下棋的四人也皆是筑基期修士,在洪县自号‘寒山四友’,占了一二阶中品灵脉,自在修行。靠着抱团结社,这四人在洪县散修之中,威名颇盛。 毕竟就算在仙道颇为兴盛的洪县之中,许多筑基大派中也挑不出四个在世筑基出来。何况这四人虽都是青叶筑基,但手中本事却也了得。 那最先开口说话的长髯修士名唤许留仙,已有筑基后期修为,善使明阳火法,在洪县修士中间名声不小,算是除了郎乙之外的第一等人物。 后头搭话的粗眉修士在四人之中行二,唤做周昭义,虽只筑基中期修为,但却有一柄鲜见的二阶上品灵器。在斗法之时犀利非常,同样凶威赫赫。 余下二人中,大腹便便者大号纪云生,乃是破落宗门出身,却习得了雷道正法,本事照旧不差;面容方正者姓陆,双名星北,使六支冰晶长矛,亦有手段。 四人本事不差,自有傲气,乃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似翡月单家这样的败落门户,四人自也是看不起的。 若不是单晟这个家主主动上前攀谈,四人都未必会理。 至于如果单家有喜,四人会不会似今天一样上门恭贺,那就更不消臆想了。 眼见这等人物居然都上门恭贺,单晟心中的忐忑又加剧了些,跟着裴确快步走进了将将翻新过的重明宗会客堂外。 裴确来前便已传信,单晟未到门口,便已见到了笑脸盈盈的康大掌门。 “恭喜道友!”单晟脸上的喜色倒是颇为真挚,“哈哈,道友能拨冗来贺,康某感激不尽。请,咱们堂内说话。”康大宝笑着说完,使个眼色。 裴确会意,将单家一众练气子弟尽数引到他处休息。 康大宝则拉着单晟入了堂内,单晟甫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足有十来个筑基势力的当家人都云集于此。 呙县书剑门、申县子枫谷、荆南州翟家 其中有的是重明宗同盟,有的就只是过来走动的邻居。 而今重明宗一门双筑基,康大宝与蒋青年岁都轻,又都是冰叶筑基,前景当真称得上是不可限量。 在这些外人眼里,重明宗若是运气好些,再过百八十年,出一位假丹丹主,都不是无有可能。 既如此,那么这些筑基势力自然乐得过来落步闲棋,与重明宗打好关系。 单晟见得眼前此幕,忽的感慨一声方才那许留仙所言当真不假,自己这做姻亲的,果然来得晚了! 单晟又急得暗啐一声,本以为自己启程还算早的,赶路还算急的,而今一看,莫说缓和两家关系了,不被人家记上一笔便算好的了。 二人应付完诸位同道的见礼,方才挨着坐下,单晟冷不丁的便听到康大掌门开口问道:“康某听闻,单家主此次兼程而来,是特意为自家嫡女来送和离书的?” “这!这是从何说起!康掌门怎好听那些小人构陷?!烈女不侍二夫,我单家家风向来淳朴,怎做得出那等事来!” 单晟眼下可真是慌了,他虽才不过百五十岁,但因了早年斗法伤了根基,却也没有多少年头可活了。 自他以下,单家再无有出众人物,便是连一个有胆气,敢独立冲关筑基的后辈都寻不出来。 按目前的形势来看,他单晟过些年若是殁了,这传承了五百余年的翡月单家,便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年才能出得来一位筑基真修了! 届时他家这份基业不招人觊觎才是怪事,说不得就此破家灭门。离彻底消逝在这修界之中,也不过是时候问题。 是以这些年单晟一直在韬光养晦、广结善缘。 向来最厌恶教导后人的他,近些年甚至都会主动提携一些颇有潜力的外姓后辈了。 做这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给后人们留下些遗泽么! 偏偏单雪容这不争气的脾气着实古怪,若是将重明宗这般有潜力的姻亲恶了,双方再生出些嫌隙来,那可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康大掌门只是诈他一下,眼见这单家主的反应却是颇为满意,复又笑言道:“哈哈,谈笑而已,道友莫要认真。” 若不是周宜修那没出息的当真被单雪容迷住了一般,连康大宝几度想要换人,这位重明宗的新晋长老都不同意。 那么今日康大宝说不得还真要跟单晟谈谈,这二人和离之事。 一个孀居几年、资质卑劣的小寡妇罢了,还真当自己是费家贵女了?!什么都学! 纵真是那费家贵女又如何,康大掌门今早上,便是才从那费家贵女的闺房里头走出来的。 单晟听得此话,长舒口气之余,却也反应过来,突地有些羡慕地看了康大掌门一眼。他倏地发现随着大限一天比一天近了,自己这静气工夫也随之愈发差了! 若还是当年那耳聪目明之际,如今这小辈定不可能诈得住自己。 康大掌门还要陪其他客人,只与单晟又简单言语几句,正待要走,便见得牌楼值守的康荣泉发来信符。 康大宝将这信符攥在手中,运起神识一扫,“米家寨来人请罪了?” (篇幅有限,未感谢到的月票只能放在下章了。再次感谢各位老哥对本书的支持!谢谢大家!)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谢谢大家!(不好意思,今天下班太晚了,有点少,明天尽量多更些) 感谢桥本邪、大黑雄几位老哥的一千五百点币打赏 感谢书友20181002232137336老哥五百点币打赏、 感谢青衫小韩郎老哥二百三十三点币打赏 感谢书友20240426170954447、执着的小书虫、书友20211229170440034、清风明月不相随几位老哥一百点币打赏 感谢一叶知秋2012、书友尾号7821、不。。。打酱油、落叶随风、星空、蔚蓝天空上的白云、书友尾号0247、风l月、书友尾号0446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8847、书友尾号0583、我今年100岁了、吃老羊的嫩草、xxdawn、冷看秦淮月、书友尾号6449、书友尾号1468、书友尾号82ba、挚爱lyx、东山之狼2011、沧澜阳天、书友尾号7300、书友尾号5635、书友尾号4268、书友尾号6250、我为群众办实事、书友尾号3736、书友尾号7789、铸剑小丁、道可明、萧雨楼、书友尾号1116、云流生、书友尾号2726、麦麦唛玉莲、书友尾号8706、大甸子、小琪2号、书友尾号0034几位老哥的月票 (本章完) 第248章 第248章 “哎呀呀,自搬来了小环山,咱们好长时间未见这样的热闹了呢。玉儿姐姐,你看姑爷家外间好些人呢! 看样子姑爷是忙得很,怨不得他今早受了小姐的邀,破天荒的进了小姐屋内,却还是只坐了半袋烟工夫,便连茶也未吃完就走了。” 萍儿正大咧咧地蹦跳着进了费疏荷的闺房之中,房内的玉儿却是小心地往拔步床方向看了一眼,才拉着萍儿细声教训说道:“不许胡说!” “不许胡说、不许胡说.”一只羽生灵光的小雀从拔步床边上的锦纹鎏金架上头展翅飞来,欢快地朝着两个丫头绕圈。 “你这笨雀儿,明明都已经入灵了,还是这副笨样子,还只知道鹦鹉学舌!”萍儿吃了教训呢,正愁如何躲开玉儿的眼神“拷打”。 趁此机会扬起手来,虚舞一下,做出要打这雀儿的样子。 “莫闹了,一点规矩没有!”玉儿将萍儿的素手擒住,一使眼色,萍儿顺着方向看去。 却见一个佳人正用手托着香腮,望着窗棂外头的山景发呆。 “呀,小姐这是怎么了?!”萍儿伸开白皙的手掌,赶走尤不服气,过来假啄的小雀儿。眼中露出诧异之色,捂住小嘴细声惊呼一声,看向玉儿一脸不解。 “早上姑爷走时便是如此了,叫你不要瞎闹。”玉儿轻拍了一下萍儿的丰腴挺翘之处,正待要将这最不懂事的小妹妹赶出去。 却见孙嬷嬷拄着她那根才从族里修好送还回来的鸠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 “问嬷嬷安!”两小丫头瞬时都老实下来。 未料向来严厉的孙嬷嬷却是未有责备,只轻声交待到:“近些日子姑爷家门前来的外人不少,便是筑基,都有十数位现身。 虽然其中大半都是来贺的宾客,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其中难免鱼龙混杂。我已交待了耿头领,要他约束好院中护卫,不得出去招摇过市。 玉儿,你与丫鬟们也都说说,近些日子不许出院子,免得遇上外人,生出些事端。” “是。”两个丫头一个多的字都不敢,只俛首应道,缩着脑袋分作两路出了内院。 直到孙嬷嬷杵着鸠杖走到跟前,费疏荷才反应过来,先是轻笑一声,偏头过去,将眼中的些许怨念掩藏好了,才开口言道: “呀,嬷嬷来了?!疏荷恰好有个修炼关卡,看着山景想了半天却也想不明白,正待着用过晚饭过后,再去寻嬷嬷求教呢。” 费疏荷喜盈盈地拉着孙嬷嬷坐到身侧,随便寻了个问题,便问了起来。 孙嬷嬷淡笑一声,历来端庄娴雅的小姐为了个小掌门,却是演起戏来了,真是难得。这老仆妇心知肚明,却未说破,也只认真答了起来。 费疏荷挑出的这处疑难,倒也简单,孙嬷嬷只三五言语便与费疏荷讲清了,后者则忙做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以为收尾。 随后费疏荷却再无继续请教的心思了,二人相对,一时无话。 “先前夫人身边伺候的冯姥姥传了信来。信上说,小姐已经足有大半年时间未曾回家省亲了,让小姐定个日子,夫人那边也好早做准备。 信上还.信上还说,让小姐请姑爷一道回趟费家,好拜一拜小姐父母神主。”孙嬷嬷终于打破僵局,缓声言道。 “呵,婶婶也这样呐。”费疏荷嗤笑一声,脸上倏地绽出笑来,立时现出三分妩媚、七分妖娆。 孙嬷嬷晓得费疏荷心结,当即开解言道: “姑爷以微末之身,下贱资粮,在春秋鼎盛之年岁便证得冰叶筑基。前途之广大,已不比等闲豪家的嫡脉稍逊,夫人另眼相看,自也是应有之义,小姐不消挂怀。” 费疏荷美眸中露出一丝幽怨来,“是的呀,前途不可限量了,来我这小院,都坐不得半袋烟工夫便要走了。人家院中,可还有温 嘁,不说这些了,嬷嬷给冯姥姥回信便是。就直说姑爷近来事忙,怕是无暇一道回去。若是婶婶真心要请,那便请她自去信给姑爷就是了。” 孙嬷嬷已许久未见到费疏荷这般着恼的模样了,差点笑出声来。心中只道: “似你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话也不讲、茶也不让,便是个铁打铜铸的,在这房内多半也坐不住,哪里能怨得到人家。” 想是这么想,孙嬷嬷晓得自家小姐脾性,知道自是不能这般讲出来,只轻声道: “小姐大度,替姑爷纳入府中那位虽微有姿容,但若真要与小姐之明艳相比,却是如晨星相较于明月,从何处能比?” 费疏荷先是颇为受用,随即又有些羞恼地言道:“嬷嬷怎好拿那等以色娱人的女子与疏荷相比。” “是是是,仆妇失言、仆妇失言。”孙嬷嬷忙起身致歉。 费疏荷闹了这通,心头却是舒畅了些许,因着康大掌门落荒而逃所生的那点儿幽怨,也跟着消散大半。 “明明是下了好大决心才请他来见的,偏连茶都没凉,人就走了。”费疏荷又想起来康大掌门涨红起来的那张胖脸,颇觉有趣,嘴角微翘起来。 “嗨,当怎么办呢?却未曾想过,他这人居然能比我还成就道基。成就道基还便罢了,居然一成便是冰叶,这下他是风光了,可我又该如何去做呢? 这次主动相邀,都已是失了淑女矜持的冒失之举了,若是再若是再热络些,怕也不美。倒显得我跟外头那些嫌贫爱富的女子没个什么两样,怕是要被他再看轻些了罢.” 孙嬷嬷捉摸不透自家小姐现在的心思,若是知道了,倒是很好开解。 夫妇二人本为一体,在凡人之间都不分你我,又何况是要常伴数甲子、数百年的道侣呢?! 偏偏费疏荷这大家贵女自有矜持,却不晓得这世间的女儿家们最厉害的一门手段,便是那点儿柔情。 多少纵横天下、睥睨众界的大能至尊未陷落于强敌之手,反就陷在了那温柔乡里头。 兹要将舍得身段放得软些,都不消用多少狐媚手段,只消凭得费疏荷这等姿容,收服一个小小的康大宝,那还不是信手拈来之事? 孙嬷嬷留不得太久,只又与费疏荷劝慰了几声,便拄着鸠杖,出了房门。 正如她先前与两个丫鬟所言的那般,最近青菡院附近聚集了不少筑基修士。 是以这些年来,在平戎县境内颇有些横行无忌之感的孙嬷嬷,也不得不又提起了些小心。 巡视完了院中阵盘、阵基,又与守阵的两名上品阵师交待一句,孙嬷嬷游走到了兽匠这处,听说起正落在他臂鞲上的那只金羽枭,才从重明宗外头,探访到的一桩热闹。 ———— “走吧,同去看看,米家寨这位大档,派的是何等人物?”康大掌门掌心现出灵光,正攥在手头的那张信符瞬时化成尘灰消落下去。 蒋青与康大宝一道与场内一众筑基真修打过招呼,这才随后者出了宴客之所,行到了重明宗牌楼之外。 还未走拢,便见康荣泉一脸稀奇,正偏头看着一个浑身淌血、肉袒负荆的儒雅修士。 这儒雅修士的模样看上去极惨,不止脊背筋膜被灵荆刮得稀烂,胡乱淌血。连脸上七窍、周身毛孔,都在析出血珠。 稍有见地之人只消粗粗一看,就晓得这儒雅修士定活不得多少时候了。 本围在巨石棋桌旁边的寒山四友也凑过来看起了这桩热闹。 四人中最为跳脱的许留仙将老将捏在手中,似笑非笑地盯了这待死的修士好一阵,才扭头朝着正赶过来的康、蒋二人问道:“二位道友认得此人?” 二人细看一阵,各自摇头。此时一旁与这儒雅修士同来的纹面老修,站了出来。 他方才提着这儒雅修士来到这重明宗牌楼的时候,心头还存有三分胆气,也敢与康荣泉这守门弟子言语交锋几声。 只是见得寒山四友凑来的时候,纹面老修便已被吓得噤若寒蝉的稍稍咽口唾沫。 眼见重明宗二位筑基也亲至,这老修如何不怕。先前那几分胆气瞬间消弭不见,颤巍巍了好一阵,才敢壮着胆子吐出字来: “启禀诸位前辈,我家大档心知罪孽深重,冒犯了贵宗门人。好在悬崖勒马,并未闯下那弥天大祸!但也请康掌门、蒋长老明鉴,我家档头虽做出了那如此不堪之事,却也是事出有因。 他若不是一时想岔了,受了眼前这巧舌如簧之辈的蒙蔽,我家大档也不至于犯下大错! 大档已对其种下巫咒,生死但凭二位前辈处置。除此之外,米家寨今后每岁还向贵宗进奉灵石二百,一阶太牢三副,以表赎罪之心诚。” 这话过后,康大宝与蒋青一眉头紧锁、一紧蹙眉头,却是都未说话。 反倒是在侧旁听的许留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哈,康掌门,你说这姓米的是不是在戏弄你?” 话一出口,许留仙便被身后赶来的纪云生与陆星北拉走。 跟着上来的周昭义耷着一双粗眉,现出苦笑朝着康、蒋二人揖首一礼,以为自家大兄的冒犯致歉。 四人站到一旁,将这口出狂言的纹面老修给康、蒋二人让了出来。 康大掌门的眼神不见喜怒,只在那等死的儒雅修士与满脸谦卑的纹面老修二者身上游走一阵,才沉声开口言道: “这杂碎你是怎么提回来的,那便怎么提回去。记得将这地上的脏水舔干净了再走,哪来的腌臜货色,竟闻不到自家身上那股子馊味,平白污了道爷的地方。” 这纹面老修被康大掌门这通骂得脸色发紫,却也不敢发作半分,还是只能俛首拜道:“我家档头当真知错了!还请康掌门两家旧谊的情分上头,多多宽宏!” “滚回去!给姓米的带话,让他自己来说!肉袒负荆、丢车保帅这一出他还当真玩得有模有样,可在某这里却行不通! 喜欢唱,就让他自己来唱!若是学不会,那便等某带着弟子登门,届时某再好好教教他唱!” 康大宝戟指怒骂,筑基真修的气势半点不假,骂得这老修终于再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见此情形,康大掌门却是不管。 莫看他这通话骂得畅快至极,可心中那口恶气却还未吐出去呢! 自韩韵道殁后,康大宝对自己门下这些弟子的关切之心,自不用多说什么。 段安乐上次于米家寨涉险而归,康大掌门出于谨慎,都未即刻报复,心中本就存有愧疚之心。 而今米家寨来人登门谢罪,在米家大档眼中或许已是卑躬屈膝之礼。 可在康大宝看来,这不过是一出一无重礼、二无诚心的闹剧罢了。这米家大档铁了心地想见棺材,简直是实打实的桀骜杀才! 只待腾出手来,康大掌门定是要带着门人往米家寨走上一趟的。 蒋青将那纹面老修的动作冷眼看着,不见悲喜。这类事情要如何做,他只听从掌门师兄安排就好,他向来不喜掺言。 比起说这些勿谓言之不预的话来讲,重明宗当代第一剑仙,还是更喜欢用飞剑解决问题。掌门师兄说斩谁便斩谁便是,斩就完了! 飞剑祭出,现出一道白练。 老修只觉头皮上头一凉,整个脑袋的头发连带上头的鹭草发圈瞬时湮灭,当真清爽。 这纹面老修受得这么一激,哪里还能敢留。遂两条瘦腿当成八条来用,拉起地上生死不知的儒雅修士便走。 寒山四友看着康大宝的举动却是有些讶然,四人当初与蒋青在洪县结识的时候,便就对后者这位掌门师兄有所了解。 就打听来的消息而言,这位不过是个面团性子的懦弱之辈。 靠着九分好命和一分辛苦,才供出来位筑基真修转运。 可今日一见,却有些名不符实的意思。 “也不知他是不是只敢对练气小修耍威风,若对着筑基同阶,还能不能硬得起来。”许留仙将手中老将捏了又捏,想事情分了心,竟一失手将这石头搓成的棋子捏碎了。 “呀呀呀,这棋子坏了,却是下不成了,走走走,咱们进门与两位道友喝酒去!”这长髯修士先愣了愣,旋即便忙拍拍手,将手头的石屑石粉尽数抖落。 “少来,老大,你怎的又在玩赖。” “不像话!蒋道友、康掌门,你们来评评理!” “抓住他,莫让他跑了,这五块灵石的赌本今天必须让老大拿出来!” 这四人一阵嬉闹,反倒将康大掌门心中的怒意冲淡了不少,又与蒋青一道将四人迎进宴客堂。 与来贺宾客从月光如昼,直饮到月光如丝如缕,方才散场。 翌日正午,康大宝再设宴与这些筑基真修作别,这场酒后,来贺宾客才终于散去大半。 这些筑基真修少说也都是活了二三个甲子的人精,勿论实际交情如何,大家在场面上却都是其乐融融。 只看那荆南州的翟家老祖,虽是与康大掌门首次见面,但在临别之际,却还泪眼通红的紧拉着康大掌门的手,依依不舍地说了好些话。 当年那四处奔走游商,在翟家坊于翟家门子赔笑脸、行贿的康货郎,怕是从未想过,自己能有与其家老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一天。 是了,当年主持翟家坊的翟家本宗自翟乐殁于阵中之后,已经彻底消亡在了平戎县境内。 眼前这翟家老祖其实是翟家小宗的人,也就是将翟乐这支本宗逐出荆南州、导致他们绝嗣的最大推手。 想到这里,康大掌门再抬眼看看这“老哥哥”的泪眼婆娑,就只觉得有些遍体生寒了。 毕竟能同室操戈、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的,康大宝倒还真是听得不多,估计也就史理那老疯子能稳稳压他一头。 应付完了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筑基真修们,康大掌门终才得暇。 先服了丸丹药挥散酒气,才转身往议事堂行去。甫一回到议事堂内,康大掌门便拿起了裴奕整理好的仙苗名单,验看起来。 (本章完) 感谢章(不是加更) 感谢章(不是加更)老白自写书以来,从未想过自己有可能发单章感谢大家的厚爱的时候(足码了半个钟头.)。 个人水平有限,大家对我的鼓励只有愧领了。还是那句话,写得好与否可能不敢担保,但是会认真写的。 只希望大家看过每一章后都不会觉得白费点币。 (最近事忙,只能日常渣更了,后续攒点存稿答谢一波,再次叩谢各位读者老爷) 感谢风l月老哥的五千点币、感谢上山不砍柴老哥的五百点币、感谢萧雨楼老哥的三百点币、感谢香小帅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古域晕、youhai老哥的十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9022113501472老哥的九张月票 感谢齐人真君老哥的五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7278、白日当歌、愿我永远自由丶、书友尾号7937、zoukun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scfy、啥名都存在了、书友尾号9135、大道直简、包子很忙、韶华天君、无凭书生2、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幸福的肥瑶、书友尾号3000、嗨呀小大人、伊尔的流浪树、亲电加成、俊才非扬、书友尾号9986、书友尾号2673、老牛玄德、照死看书、看书超认真、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出发1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382、dragonets、书友尾号2600、书友尾号5799、幼稚丶鬼、书友尾号6096、老书友tyh、夜里挑灯、五色五香、书友尾号0250、布甲鞋加双多兰、云从雨鹤、羽林少郎、书友尾号5279、猪的跃跳会、小徐x、书友尾号7277、含洲、书友尾号3839、书友尾号3788、书友尾号7036、jhyfjthxz、十一镶月、书友尾号8378、汉堡包不包饱、日日涨停板、一代传奇枭雄、书友尾号9112、非鱼语、书友尾号7324、老登原地起飞、书友尾号7464、不解好看书、蔚蓝天空上的白云、冷看秦淮月、小黑子是吧、魔法少女常威、书友尾号2475、爱吃腊汁肉夹馍的小王、hhhrlx、书友尾号7979、书友尾号6750、风l月、邹封仙、照攘皆为利、书友尾号2896、脸谱风、书友尾号3276、书友尾号7987、书友尾号2464的月票 (本章完) 第249章 治宗 第249章 治宗 “三灵根两人,四灵根七人。”康大宝看得点点头,这情形倒是比他之前所料的要好上不少,总算有两名三灵根资质弟子登门拜师。 要知道,在左近这些小门小户的家里头,一名三灵根的仙苗,都已可以视作家中栋梁了。 有那人丁单薄的人家,说不得个把甲子都盼不到这么一位。 对于现今的重明宗而言,三灵根也算不得多。门中迄今也不过四五名罢了,是以这次登门拜师的三灵根仙苗,重明宗上下也未有做什么多的考量,便尽数收下了。 当然,这也是因了这两名仙苗家世清白的关系。 其中一人来自洪县贺家,乃是贺家偏支所出,按辈分,还是贺元禀的族兄弟。 若在从前,这等决定贺德工定是难下的。可现今洪县贺家大不如前,重明宗却是愈发兴旺。 现在贺德工若不在自己还能借大兄遗泽,与重明宗这些世兄弟说上话的时候送人。 那么再过些年,等到这层人情再淡薄些了,贺家怕是想送都送不进去了。 另一人是个颠簸了好些路途,才碰巧挣扎过来求仙的教书先生。 此次重明宗大开山门,来的人中却也不止修仙势力。有不少凡人中的大豪、土霸也带着适龄的子侄辈来碰碰运气。 只是他们带来的子侄先前都未测过灵根,能入选的也相当之少。 比起家世相较复杂些的小家族子弟,重明宗几个当家人倒是还更倾向于从这些人中拣选弟子。 毕竟家族子难养熟的这个道理,也不止普州石山宗的长老们清楚。 重明宗从前未有起势,仙苗稀少,便是连五灵根的墨儿都有在用心培养。 在这种背景下,康大掌门自然乐得纳些似贺元禀这样的练气小族子弟入门。 待后来形势明朗些了,便是明喆这样的三灵根仙苗,康大宝若不是被明二爷用情义绑住、实在挣脱不得了,却也都未必愿意收了。 反之,似这教书先生这般背景干净,又资质出众的求仙凡人,康大掌门自然乐得有多少收多少。 也就是他运气好,遇上了莫苦这么位软心肠;若是碰见的是其他重明弟子,他们还真未必会停下脚步,耗费时间来理这么个衣衫褴褛、浑身脏污的凡人。 莫苦见这教书先生实在可怜,感他心诚,又似是在其身上看到了点儿自己从前的影子。 于是这才掏出测灵尺来试过一试,他在这之前,却也没想过竟会冒出个鲜见的三灵根出来。 就算这教书先生已经二十有五,浊气已沉入周身筋脉,修行起来速度相较年岁小些的仙苗自要艰难许多,可以说已几无筑基的前途了。 可依着他这三灵根的资质,将来只要舍得刻苦,修到甲、古稀,成个后期修士却是不怎么难的。届时在重明宗这等门户而言,也足以做个中坚弟子了,自然可收。 至于四灵根仙苗为什么只收七人,当然不是来求仙的就这么点人。 之所以录得这般少,重明宗还养不得太多门人这原因还只是其一;其二则是,重明宗针对四灵根仙苗而言,又多增设了一些考校事项。 “家族子八岁以上一概不取” “家族子亲父亲母任一为修士者,不取” “心性不佳者不取” “骨龄满十二岁者以上不取” 林林总总写了一篇,其中大半都是为了小家族子弟所设。 其实也就是怕这些家族子弟对宗族眷恋过深,将来若靠着宗门提供的资粮修炼有成,说不得还要因私废公,做出些损害门派利益,贴补家中的祸事。 平心而论,这等要求,对于这些小家族而言,却是稍有些苛刻的。 毕竟人家送家中仙苗来拜师,定也有想要跟重明宗蹭上点关系的念头。 小门小户持家不易,只要能跟猞猁皮稍稍蹭上点儿味道,家中的日子说不得就会好过许多了。 但重明宗如此选材,倒真将他们心头那点小九九费了个七七八八。便是许多经年的筑基大派,也不会如此严苛。 可康大掌门却也有话说,毕竟重明宗此次大开山门,也与其他筑基大派不同。 家族子此次若是拜进宗门,重明宗可是一个碎灵子的束脩都不收的。而且重明宗弟子的待遇之丰厚,外界也是有所耳闻的。 一个手段差些的后期散修,奔波了一年掐指头一算,灵石也未必能有重明宗新入门的弟子攒下来的多。 若非如此,这些小家小户的当家人们才不会不辞辛苦,大费周章地带着家中小辈,跨州连县地跑到重明宗这儿来拜师。 这些被选入门的小家子弟虽与家族牵连要小些,但毕竟血浓于水,家族与其之间总也有些香火情。 何况这些当家人也自有手段,有那目光长远的,自当也晓得要为这些弟子从牙缝中挤出些资粮送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长此以往,不怕他们对宗族生不出些感激之情。 这些举动便是康大掌门管不得的了。 毕竟重明宗既然享受到了现成、新鲜的仙苗,那么就该当承担后果。这宗门与家族之间,为了争取人心,可还有的斗法呢。 康大宝收好名册,抬头看向裴奕温声说道: “裴师弟,这些弟子开灵之事,师弟费下心,督促张楽好生教导,只是张楽这丫头修为上头却还是差了一些。 师弟也可在善功堂内颁发些开蒙任务,让家中有暇的弟子接了,去帮些忙。这善功不消师弟操心,便从公帑中出便是。” “师弟领命,”康大掌门言之有理,裴奕答应之余,却也被打开了思路,开口谏言道:“师兄这么一讲,师弟倒也想起来了一桩一直想做的事情。” “师弟但讲无妨。” “启禀掌门师兄,全赖师长遗泽丰厚、师兄持家有道,而今门中诸般百艺所存一阶传承大半齐备。 先前师兄拣选了一批弟子修习百艺,本是英明之举。谁料清云盟作乱,倒是打乱了师兄的布局。现今之前那批了大力气培养的弟子,要么殁于王事,要么. 门中现今除了丹、器、稼、灵鉴、阵法五道,其余百艺,皆无入阶的门人可做教习。 是以师弟想着,是否可以聘请一批有所长的散修客卿,令得他们居在门中引导弟子们接触百艺,万一能冒出一两个可造之材,那自可增加门中底蕴。” 裴奕有条不紊地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康大宝过脑子嚼了几下,倒是有些意动。 为自家弟子聘/拜个百艺师父,在云角州算是个比较常见的事情。 一如当年的康大掌门,便是把亲师弟袁晋送到戚师傅门下拜师,学做器师的。 不过在云角州的散修之中,似戚师傅这般造诣不差、有产有业的却是少数。 大部分百艺造诣不高的散修,就算是开门授徒了,那点浅薄造诣也勾不得别人来拜师。一年到头辛苦下来,手里头也攒不得几块灵石用作资粮。 康大掌门当年跟后面这类散修的境遇相似,在拉下脸来做游商之前,康大宝也是做过几天制符的买卖的。 辛苦了小半年,灵石没赚到,反倒还赚得了“入不敷出”这四个大字回来,还莫说要给两个师弟赚得些资粮了。 裴奕刚才所言要聘的散修筑基,说得自也不是后头这批人。 有一门一阶中下品手艺的散修虽然少见,但只要认真去找,总是能寻到些的。现在世道不好,许多靠百艺吃饭的修士日子也未有从前好过了。 只看周宜修便是个例子,他这稼师造诣在练气散修之中已算顶尖,可斗法本事却是很差。 当年宣威城破的时候,若不是蒋青、康荣泉二人将他寻到了,莫说跟现在一样做筑基大派的实权长老了。 说不得再多走出几里地,周宜修全家上下就要被那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劫修,害了个整整齐齐。 是以天干饿不死手艺人不假,但若是能寻到个足够稳定、安全的地方安心修行,还可用这一身本事挣些资粮,这些有手艺的散修多半也是会来的。 待得重明宗招人的告示一出,客卿座师当不难聘得的。毕竟若是遇到个大方的主人家,这些客卿也可得到一些不甚重要的典籍用作参考,这对于他们本就稍显匮乏的修行知识不无小补。 再一个,宗门客卿上头总也挂着客卿两个字,说出口时不仅能够提升身价,也大小能再加上一重安全保障。 最后,若是收得一个宗门栋梁做了授艺弟子,将来这弟子若是有所造化,作为授艺师父,总要沾些光的。说不得这散修客卿的一生就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从前康大宝心头总顾念着重明宗只有大小猫两三只,直害怕招来有本事的客卿被人喧宾夺主、鸠占鹊巢了。 是以在过去,对于招募散修一事,康大掌门一直顾忌重重。 可今时不同往日,重明宗现今连冰叶筑基都有两人之多,门人数十、术法皆精。自不消再担心几个练气客卿入门,能掀得起来什么风波了。 于此情形下,裴奕的提议,自然就值得康大宝认真考虑了。 未过多久,只见康大掌门缓缓点头,应允说道: “那师弟便着手去做吧,考校技艺之余,也好好甄别需得这些散修的心智品行。如有所差,那么便是造诣再高也不能聘!此事不急,师弟慢慢做便好,宁缺毋滥。” 裴奕认真应道,退落回坐。 康大掌门心头慨叹一声,裴奕现今做事颇有章法,眼见却也不低,却是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接班人了。 可. 康大宝想到此处,先将身侧的冷茶端起,牛饮而尽,驱散了些杂乱念头。 这聘请散修客卿之事,连裴奕都是突发奇想,自就更不在康大掌门本来要议的章程上头了。 此时言罢了这件事情,那么康大宝的最为关心的事情,自也要讲起来了。他将眼神在人群中来回扫了两遍,倏地疑声问道:“牛师弟怎的不在?” “这,”外事执事储虎儿心下一慌,面有难色。 这时候裴奕却也跟着看了过来,皱眉言道:“储师弟,是有什么我等听不得的吗?” “启禀掌门师兄,牛匡师弟刚才陪客时多服了几张榔片,被香晕了,正在服酒散香”储虎儿被裴奕言语、眼神所逼,却是不敢隐瞒,全盘托出。 此言一落,蒋青拧紧眉头,叶正文面色如常,袁晋与周宜修则是面色不喜。 “唉!”裴奕这谦谦君子都被气得低骂一声,再次出列:“掌门师兄,牛匡他屡教不改,坐不得重明城镇守之位了。师弟恳请师兄即刻将其免职,以正门风、以观后效!” “嗯,那就依裴师弟所言吧。”康大掌门从善如流,应了裴奕所请。倒不是为了打压山都岗弟子,而是这牛匡行为属实过分。 其实自蒋青与自己相继筑基过后,康大宝心中的那些微一点儿的门户之见就早已经消散了。 他成就玉色筑基时候还短,有何神异还不尽知,但在这段时间之内,也已琢磨出来了两桩好处。 其一便是自筑基之后,体内灵力如长溪入海、连绵不绝。 靠着《长息决》这门异术,康大掌门虽才筑基,但以自己揣测,以灵力之充足而言,怕是足以能与一些经年的筑基中期修士相抗衡了。 其二则是玉色筑基较之寻常筑基寿元又增了一个甲子,自此得以享寿三百年。 只这一桩好处而言,康大宝比之那些历尽千辛万苦才成就假丹的假丹丹主,都不差些许。 在这两桩好处的加持下,纵算是裴奕也正常筑基了,但他与康大掌门年纪相仿,想来有一个甲子的寿元差距,正常情况下,怕是也难接后者的班。 是以康大掌门这般做,完全是出自公心。 若真要一板一眼的按照门规执行,就绝不是将牛匡免职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服榔片作为许多修士们喜爱的一门消遣,对于修行却无半点益处。有那自制力不够的修士,服榔片服得精气全空、身死道消都是正常。 这等物什,重明宗自养起来的弟子们在康大掌门的严管下,是半点都不敢沾染的。 可山都岗弟子们泰半皆是散修出身,部分弟子长久无人管教,便自沾惹了些饮灵酒、服榔的恶习。 若不是念着牛匡当年在小吴山一役很是卖力,依着他这三番两次延误正事的表现,康大掌门说不得就要给他发笔灵石,撵他出门了。 “老三,散了过后,派元禀去做重明城镇守,任期暂定两年。等干满了,再议去留。”康大宝想了想,才与蒋青言道。 蒋青站起领命,康大掌门的话却还未说完:“元禀到了之后,要做好以下几件事情。老三,你记一下。” “一是那重明城主康大厚新丧,作为重明城镇守,他需得将继任城主秉性才能一一考校清楚,若是担不得大任者,可就地免责,另选他人出任。” 康大厚是在康大宝出关前殁的,可惜后者这位老哥哥这些年来纵情声色,身子亏空太多,一场大病过后,便是用了灵药也救不回来。 说来也实在唏嘘,若是康大厚能再撑个十天八天的,就能见得重明康家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筑基真修了。 新城主照旧用了康家大宗之人,便是康大厚的嫡孙。考校这位新城主的事情,之前袁晋代管宗门之时,本是交给牛匡去办的。 牛匡回信里头都快将其夸出来了,可康大掌门见了他近来的表现,颇有些不放心。 凡人是修士之本,重明城经过这些年不定期的收拢流民,现在辖下的凡人已逾十五万之多。 这个数字较之康大掌门最初接手的时候已有大幅提高,可这些年来可供重明宗验灵的适龄儿童却无有显著提升。 康大宝晓得这里头自有自己对凡人事关心不够的问题。 过去很多年,因了人手不足的缘故,重明宗这等要害地方,竟连个镇守弟子都无。 这便使得康大厚这位当今掌门族兄作风颇为糜烂,上行下效、引以为风,重明康家的子弟们打着光大家族的旗号跟着有样学样。 城中豪族自也不甘落后。谁家中若是没有个十来个俊俏侍婢伺候,也好意思说是仙人的亲戚么? 大量适龄妇女被人圈在院子头,这些豪族也未见得多大能耐喂得饱,自也诞不下来几个孩儿。 这股风气若不刹住,康大掌门这些年来定下的招收流民之策,便真成了为这群蠹虫们享乐所提供方便做的了! “其二,要元禀到重明城后即刻下令:非炼骨武者以上不得纳妾、违者赶出重明地界去。炼骨、练血、炼髓武者若要纳妾,也要定下上限,具体数量城主府去定就是。 纳妾不得私纳,也要登名。城中胥吏需得每年登记好纳妾人家诞下子嗣人数。诞下子嗣最少的一百户人家,罚粮罚金、加赋加税。” 康大掌门说到这里突地一顿,面上稍稍露出些恨色来:“老爷已成了筑基真修了,都还只咬了一块香肉呢!那群混蛋却是享尽了齐人之福。” 康大宝压下怒气,声音一振: “其三,辖下凡人编户齐名好好做一回。非武宗不得蓄奴,蓄奴不得超过十户,违者都送去唐固县两处矿脉挖矿!设好镇、村、保、甲,每年评比各级新生凡人数量,多的赏、少的罚! 但却不可急功近利,若出现育龄女子因分娩亡故的,要责问到保甲长。查出来若有那枉顾人命的黑心胥吏,也同样送去唐固县挖矿!” “其四.也没有什么其四了,要元禀到任过后,将我说这几条查漏补缺,用心去做,不得照本宣科!” 见得蒋青一一记好了,康大宝才开口与众师弟议起来了第三件事情:“重明商队.” 感谢希望这个名字没有人注册吧、lkf2016、萧雨楼、牛头小德老哥的五百点币 感谢蔻芤、卷风在云、香小帅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失意的蓝老哥的十张月票 感谢杨氏道庭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榫人利己、蓝泽泽泽老哥的五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90207120628481、书友20221201135215770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5528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乔眉昀、杯盏长生水、书友尾号4881、湖海一散人、书友尾号6203、猪的跳跃会、书友尾号2003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落叶随风、星空、桥本邪、张大大005382、书友尾号4032、iauniz2、大甸子、书友尾号7864、修得麻得、薪火相传永世不熄、无凭书生2、丛中过、dragonets、书友尾号47dd、虎破天地、烟酒专卖、书友尾号2185、书友尾号9673、书友尾号9986、岁墟、飞行舰队、小徐x、风吹panties屁屁凉、书友尾号8327、娱乐小卒、黑云客、照死看书、书友尾号9430、8246、难啃了哦、燃烧的年华、老书虫高哥哥、a阿俊a、对口升学、书友尾号7789、黑山老妖ydk、书友尾号0144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250章 借其名义 第250章 借其名义 掌门云房内,康大掌门已经干坐七日,气息平缓如常。 这次修行尤为重要,小奇与狮虫群都被他以禁制锁住,不得游走。在狭小的云房中间,只有青灯上头燃起的豆大火苗与其相伴,颇显寂寥。 康大宝这次又匆匆闭关,是因了要为自己挑选功法一事。 康大掌门修习的青木宝光引虽是门洪阶功法,但只能修行到练气九层,前路已断。 康大宝没有这门功法筑基之后的行气之法,若想继续修行,要么寻到青木宝光引的后续功法,要么寻其他功法以作转修之用。 转修何法也有讲究,转修同源之法事半功倍,转修相左之法事倍功半。 青木宝光引名声不显,也不知是不是张祖师从分李州带来的族藏。反正在云角州这处小地方,康大掌门倒是从未曾听说过,有其他修行这门功法的筑基真修。 是以要想寻到青木宝光引的筑基部分,不知道要费多少时日。这条路,康大宝自不会选。 至于转修,洪阶木法康大掌门手头倒是不缺。 其中大半是重明弟子们在这些年来,勤耕不辍的从一个个储物袋中寻到的;剩下的一小半中,一部分是费家庶女当时带来的嫁妆,一部分则是匡琉亭上次赏的。 前一部分数量虽要胜过许多,可质量却良莠不齐。其中未有几本带有筑基功法不说,书中注解不止粗陋,甚至还有许多是练气小修所留,错漏不少。 后一部分则足称精品了,其中大半都能直通金丹大道。 康大宝这人于筑基之前,心气不高,也未想过自己能在仙路上头走得太远。若要给他安上一个“妄自菲薄”的帽子,倒不免贴切。 可而今依着葫芦灵露之功,康大宝都已成就了典籍中遍寻不到的玉叶筑基。 这时候他若还连个金丹上修的前程都不敢展望,那这仙怕真是修到了狗肚子中了。 黑履道人于木法一道同样不精通,他虽已经名满州县,但毕竟修行时间也算不得长。 在康大宝筑基之前,黑履道人还能凭着触类旁通的本事,于前者给些真知灼见,现在却已不好答康大宝的请教了。 而蒋青同样是个专注剑道的纯道人,理不清这些,倒是给康大掌门提了个颇为中肯的建议:“大差不差的,师兄看哪个顺眼习哪个便是。” 康大掌门既找不到人商议,遂也只得将这些功法一一铺开,认真参详。 挑到最后直挑了眼,便选了一部洪阶上品的《青羊松论经》来习。 依照这部功法开篇扉页上头所写,研习此经、尽得精义,则自有长生避死、顺成金丹之妙。 修行人与天挣命,一为逍遥、二为长生,这《青羊松论经》有此神妙,自然扎眼。 之所以这门功法口气如此之大,则是因为它的来头不小。《青羊松论经》出自大卫仙朝曾经的元婴宗门青羊宫,乃是青羊宫内门弟子研习的本经之一。 可青羊宫在大卫仙朝开国不久后,就因为行差了路,得罪了当朝执宰。便得了个山门破碎、门人四散的下场。 青羊宫虽然破灭了,可其门中的道统却被仙朝完整收录了下来,继续为仙朝发展提供法脉。 《青羊松论经》便能算得上其中佼佼,匡琉亭的眼光不消多言,能被他看中的,自不是凡品。 就是在京畿之地,能得此法相授的京官也不算多。 只是《青木宝光引》虽与《青羊松论经》属系同源,但康大掌门若想要转修此法,却也不是一蹴而就之事,怕是还要耗费数年辛苦才能得成。 而在这之前,却还有桩事情,康大宝需得先做好了,才能静下心来,安生修行。 ———— “冯老鬼答应下来了吧?”米家大档说话之时,面上的瘢痕虬成一路,看得对面复命的喽啰有些惊骇,低下头来,轻声答道:“回大档,冯前辈要大档将灵石加到三千。” 米家大档沉鸣良久,脸上的巫文扭动不停,最后气得一砸桌子,木屑飞溅,开口骂道:“冯老鬼倒是惯会落井下石!你再去请他,就说这价钱我同意了,请他尽快入驻本寨。” “冯前辈说.说勿论大档答不答应,他后日都是要过来,要来拿拿这笔灵石的。”喽啰被吓得细若蚊声,却又不敢不答,脑袋埋得都快低到了膝弯处,一个旁的字都不敢言。 “婢养的!”米家大档听后当即暴怒,一张灵木椅子被他狠狠砸在了喽啰身上。 这喽啰不过就是个寻常的练气初期修为罢了,哪受得这练气巅峰的修士全力一击。眼珠子都差点被这巨力震得跳出来,直落得个七窍流血、瞬时了账的下场。 这人死了过后,米家大档看着他的惨状,方也才清醒过来似的。 这喽啰既然能被他遣去邀请筑基真修登门助拳,修为虽不怎么样,但却是米家大档实打实的心腹之人。 米家大档若不是心神意乱,绝不会做下这等迁怒之举。 “去,拉下去厚葬,传下去,要以阵殁之规格抚恤其家人。”朝着身侧两个被吓得噤若寒蝉的巫兵交待一声,米家大档方才走出门去。 行到寨外一处大河上空,任水汽风雾将身上打得透湿,米家大档心中的烦闷才稍稍褪去了些。 他做了这么些年好汉,三教九流的朋友认识得自不算少。 近来他已得到了确切消息,重明宗康大宝见他迟迟不登门赔罪,耐心尽失,正在纠集人马,准备对米家寨动手。 想来也是,康大宝那厮在过去又算得个什么人物?而今鱼跃龙门、一朝得势,若是连一个小小的练气势力都压不服,那他这基不就白筑了么? 可米家大档不敢登门谢罪却也是有缘由的。 他这辈子所习的大半本事都在其编练的三百巫兵上头,若真是独自去那重明宗肉袒负荆、舆榇自缚了。 届时康大掌门要是起了什么歹念头,米家大档孤家寡人在重明宗那等龙潭虎穴里头,又如何还能逃得出来? 如此境况下,哪个敢去? 可即便得知了重明宗要大兵压来的消息,米家大档却也舍不得这一寨巫兵,选个浪迹天涯的下场。 毕竟米家寨从首位修士先人算起来,足了六七代人才攒下来的这点家当,若是就这么白白丢了,米家大档着实有些下不得这狠心。 这些年米家大档因了逼退两名筑基的亮眼战绩,倒是与一些筑基真修也搭得上话。 虽免不了还是要矮上一头,但勉强也可算做是平辈相交。 是以米家大档也寻了不少相识的筑基,打着死守一阵、困兽犹斗的主意。就跟当年瑞锦门死守灵阵,令得不色顿兵城下一般。总要让重明宗知道米家寨是块难啃的骨头,米家大档才好与康大掌门谈些价钱。 若是连一点本事都不露,恐怕才真要任人鱼肉了。届时再低头认错,认打认罚,加些岁贡,给了重明宗一个好下的台阶,这件事情多半也就能了了。 毕竟自己当时可是未伤过重明商队分毫,便是连货物都未沾手半点,米家大档也想不出个康大宝会不依不饶的理由来。 米家大档此次请来的三位筑基皆是散修出身,价钱要的低归低,但却好请。前者不是未想过请一些相熟的宗门、家族真修出面,而是实在请不来。 便是在名义上该庇护米家寨的长云马家,却也闭门谢客,直言不掺和两家恩怨。 对于此事米家大档却也想得通,毕竟长云马家而今只有一位筑基初期修士在世,还垂垂老矣。守家都只能勉力维持,更莫说替米家大档上阵搏命了。 况且算起来米家寨自在上次巫兵逞威过后,都足有二十年未曾向长云马家缴过一颗碎灵子的常例了,后者于情于理也不会来帮这个忙。 只是米家大档却未曾想过,他请不动的人,有人能请得动。 ———— 马家老祖马文翰与场内三名筑基让了让榔片,却是无有一人接了,为解尴尬,只得讪讪地笑了起来:“人一老了,就好服点儿这些了。让诸位道友见笑、见笑。” 单晟低头不语,一品马家呈上的灵茶味道,香气汤色倒是不差,就是泛着一股子陈味,将长云马家的窘迫显露无疑。 单晟心下一叹,倏地冒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才刚要说话,却见得康大掌门还未开口,遂又将话咽了回去,学着蒋青的做派,敛声屏气,未有开腔。 “哈,马前辈想得如何啦?”康大宝却不搭腔,放下茶盏,又放了回去,出言问道。 康大掌门而今与马文翰同为筑基初期修士,按常理而言,也是足够资格称其一声“道友”的了。 可马文翰成名很早,在重明宗何掌门还未入道之时都已是筑基修士了,年逾二百岁,是实打实的仙门前辈。 康大掌门称马文翰一声前辈,以表善意,也不怎么吃亏。 “干系甚大,康掌门还请容老朽三思。”马文翰老脸上露出一丝愁容来,康大掌门还未说话,单晟便已先抢着开口: “马道友还要三思什么?单某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马道友有个什么,到时候米家寨尾大不掉,做出那噬主之事,某都不稀奇。” 单晟这话说得颇有些不客气,康大宝略有些意外地看了前者一眼。似是未曾想过向来喜结善缘的单晟,今日居然会对一个筑基同道如此说话。 本来平灭一个无有筑基当家的米家寨而已,康大掌门本是未想过要拉上单晟的,但后者执意要来出分力,倒是不好寒了这份拳拳之心。 康大宝转头再见那马文翰听了单晟的话,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心头叹了口气,都是积年的狐狸了,单晟所言的道理,马家这老修哪还能不懂? “不过待价而沽罢了”,康大宝见此情形,心头了然:“马前辈,既如此,那晚辈就要失礼了。这米家寨晚辈平定了,马家若要保,那我们两家就要在战阵上头见真章了。” 康大掌门说完这话也不拿乔,就要带头出门,却被马文翰唤停脚步,后者面上堆笑,复又求道: “康掌门怎这般心急,道友古道热肠,特意来为老朽涤清逆匪。老朽年岁虽大,却还未昏聩到不分好歹的地步,哪还会有与道友作对的念头。” “那马前辈是算答应了吧?”几人之中,便数蒋青最看不得双方这通拉扯,直接了当发声问道。 这般直接,倒是令得马文翰如鲠在喉,强笑言道:“答应了、答应了。” 这老修面上带笑,心中却腹诽不断:“你们三名恶客登门,开口便是要破家灭门。说是来征得我马家应允,可哪有给我马家留什么还价的余地。 罢了罢了,纵算那米家寨的多年积累这姓康的迄今连半个字都未提,但四名筑基出马,我家总能将米家寨的灵地收回来。养肥了的獒犬要吃人,也是该宰了才对!” 马文翰心头泛苦,他年轻时候家族耗费了大半族产,又拆借了一大笔灵石,才得以购得一份筑基灵物,勉强成就青叶筑基。 也得益于此,马文翰才能将长云马家这老牌筑基家族的架子,再撑起来。 因了这债务的催逼、加之修行的又只是荒阶功法,上限不高,筑基过后一直无有太多资粮用以修行。 是以都过了二百岁,筑基已过了百余年,都还在筑基初期这个境界打转。停滞在这境界虽久,但要论起灵力之纯厚,却还远比不得刚刚筑基的康、蒋二人。 论起斗法手段就更不消说了,马文翰气血都已呈衰败之势,两个他加起来不见得能斗得过三人中最弱的单晟。 至于要不要发动马家弟子一起抵御强敌,马文涵除非脑袋发昏了,才会让马家人去为米家寨那群逆贼流血。 马文涵早年间一直在外奔波,以求将灵石的借贷尽快还上。既耽搁了修行,又忽略了家中弟子的培养,弄得现在的长云马家人才呈青黄不接之势。 以马文涵看来,米家寨的巫兵不是好相与的,长云马家这个名义上的主家若想要剪灭他们,不求援兵,几无可能。 重明宗这时候主动上门来提供援手,自是适逢其时。但重明宗如此行事,自不是单纯的古道热肠。 康大掌门之所以来寻马文涵,便是要借着为马家讨逆不服的名义行事,以免惹得长云县本地一些筑基势力不快。 毕竟长云县离平戎县相隔数县,虽同属一州,但重明宗于内而言,还是作为外地势力。这动作若搞得太大,也是要得罪一些人的。 但只要能将马家摆出来当幌子,许多事情,便没有那么麻烦了。 “狮子扑兔,尚需全力。”马文涵虽是头次与名头不小的康大宝见面,却是只在这短短的相处时间中,就已经看出了一些康大掌门的行事作风。 想到此处,马文涵也只得在心中为米家大档幸灾乐祸起来:“米家寨呀米家寨!没事你惹重明宗干什么呀?! 这下却好了,他家不出则已,一出便是带着四个筑基一起伺候你家,就不知道你家受不受得起罗!” 感谢初寒子老哥的八张月票 感谢哈雷特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liuhsf轩、书友尾号9553、书友尾号6463、毛爱华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8330、书友尾号0713、书友尾号7979、1755、随风摇摆啊、白日当歌、月照衣冠、鄙视种马小说、风l月、渴望飞翔772、战列巡洋舰武藏号、书友尾号27751、临海九天、书友尾号5269、书友尾号5799、cybaster、书友尾号3763、书友尾号0865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51章 各有悲喜 第251章 各有悲喜 灰精隼衔来一张鲜亮的黄帛,收起羽翼,轻轻地落在了段安乐素白的玉石臂鞲上头。 后者用一块圆耳兔肉干换了帛书入手,灰精隼则欢快地鸣叫起来,抬头三两口吃了还不尽兴,展翅一飞,又寻到了一只肥硕的黄羊。 似离弦之箭倏地落下,十根尖爪轻松地剖开厚皮,陷进血水与膏脂之中,任尖爪被浸得通红,紧紧勾住精肉。 也不听黄羊的惨叫,振翅腾空,再指勾一松,肥硕的黄羊便落了下去。 一头沾染了些许灵韵的黄羊从这数丈高空坠下又哪里能活,骨肉四溅、满地血腥。 灰精隼却是毫不嫌弃,径直落在点点鲜红的青草地上,自撕下一条条血肉,大快朵颐起来。 贺元禀看见此幕,眼神中透着些羡慕。 贺家驯养灰精隼的手艺是从一位临聘的上品兽师身上,了大价钱才购得的。 只是家中一直无有得力的人才,导致贺家迄今为止,也不过就只有四五只灰精隼尚存。 依贺元禀前次探亲回家时所见,明明贺家人都用了购来的手艺精心饲育,贺家兽苑中剩下的那些灰精隼也都只是平常之姿,还远比不得段安乐驯养的这只神骏。 “段师兄家中有事?”明喆有些好奇,在旁出声问道。 “倒没什么,昨日要灰儿送信回了趟重明城,怎料他今日就馋肉干回来了。这是家中带来的回信,只有些爷娘安好,幼弟娶妻之类的琐事罢了。” 段安乐嘴上是如此说,却将这黄帛随手掩在袖中,再用两根手指勾弄折叠,小心收好。 直到做完了这点小动作,段安乐才看向贺元禀,细声嘱咐起来。 “应师父所命,我跟明师弟后日便要往随宗门队伍往长云县马家去与诸位师长会面。此次由储师叔带队,二师叔、裴师叔在家主事,身负职司弟子各守本职。 贺师弟,你在重明城孤身一人,若有事,先图保存自身便是,莫要逞强。” 贺、明二人听得这话,心中皆莫名升起一股熟悉之感来。 贺元禀将这话又品了数息,才心下一叹:“啧,怨不得门中师长皆言,这同辈弟子之中,就以段师兄最承掌门之风呢。” 三人此时只是围坐闲话,私下相处,不消怎么拘礼,贺元禀谢过一声过后,场中便只有茶炉中的沸水蒸腾之声。 “战阵无情,段师兄与明师弟还要多加小心才是。”贺元禀关切言道,他心知此次未被师长点名参战,其中或有隐情。 虽有些遗憾,但其也做不得什么,只能在心中谢领了这份好意。 待得将来道行高了,成了举足轻重的宗门栋梁,既能为师长效命,也好为贺家的挽回些家势败落的颓丧。 “师兄不消担心,你未见师父来信里都说了嘛。这次不消我等出力太多,自有帮手。”明喆夹起面前的茶点,笑着说道。 他入门时间不长,迄今都还未赶上过一场战阵。 自蒋青筑基过后,回家从长辈、旧友口中听到的,又都是些奉承的好话,没有吃得什么苦头。 较之在小吴山恶战过的段、贺二人,明喆的心情自要轻松许多。 少年人嘛,又自小长在家中,少经世故,未遭浊气所染,自有点向往刀光剑影的意气风发的。 段安乐想着米家寨虽然名气不小,但他家毕竟没有筑基坐镇。论起来这一役也确无什么风险,遂也只是与明喆小声提醒了几句。 贺元禀也不多说什么,虚指一抬,一股风来,将茶炉灵火引了一股燎过摆在一处的三个翠色茶盏,茶盏外侧的禁制亮了起来。 贺元禀轻轻一点,茶盏依次落在三人面前,贺元禀起身亲提把手,与二位师兄弟一一斟茶,方才落座。 段、明二人并指轻叩,谢过之后,方才饮了起来。 段安乐不好茶酒,虽觉得出此茶不凡,但面色照旧如常。 明喆与贺元禀同是家族出身,自更能品得出其中功夫,只浅尝一口,便目露异彩,小声赞道:“贺师兄这手艺,足以开间茶肆了。” 贺元禀似被搔到了痒处,笑笑不语,三人这茶才饮到一半,却见裴确满脸喜色地走了过来。 “裴师兄,是不是裴师伯又赏灵丹下来了,快分师弟一粒尝尝。”裴确在宗门中于明喆照顾颇多,后者与其交情甚好。 见得裴确走来,这小子当即便假做要去掏他的储物袋。 “倒叫你小子说中了,不过这丹却不是给你的,”裴确说话一顿,见得明喆还要再闹,当即将他止住:“伯父是叫我给霍夫人带去的。” “霍夫人?”三人听得都是一愣。 “前番我倒是听了张楽师妹说霍夫人似是身体有恙?四师叔还叫她去陪侍了夫人几天,已经见了好。 只是师父外出之后没过多久,霍夫人也离宗往重明小楼做事去了,难道.难道是行气出了什么差错?” “那倒不是,周师姐就近在坊市中又请了丹师与霍夫人认真看过,确认了是桩喜事,霍夫人有喜了!” 裴确笑着说完,贺、明二人脸上则是惊喜交加,小声欢呼起来,唯有段安乐面沉如水,于此情景中格格不入。 只听他倏地出声喝道:“噤声!” 贺元禀与明喆被他这突然的厉斥喝得一愣,却见段安乐朝着裴确正色言道:“裴师弟,自你从裴师叔院内出来过后,这一路上还遇见了多少同门?” “师兄这是怎么了?”裴确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是桩好事,段安乐怎的还紧张起来了? “除了见到了带着灵锄要去铲草的莫师弟,倒也没再见过别人了。他急着帮康师弟去做事,师弟倒没来得及与他讲这桩喜事。” 裴确见着段安乐的面色尤不转好,开口又问:“这不是好事么,师兄你.” 段安乐看着裴确拿在手中的那枚丹药,面上变幻不停,最后才又沉声说道: “好了,贺师弟、明师弟,此事再不能与他人再讲了,需得到此为止!裴师弟,你与我再去拜见裴师叔。” 裴确被段安乐一把拉走,只有贺元禀与明喆这两个亲师兄弟留在原坐,二人莫名被斥了一顿,颇有点不知所措之感,一时无言,只看着茶炉茶盏发呆。 ———— 段安乐与裴确到来之际,裴奕正与袁长生一道打扫着丹房。这丹渣炉尘不是寻常灰烬,非是一张清风符便能祛尽的东西。 法器灵水齐上、道咒法力尽上,都还要耗费好大辛苦、好多时间才能打扫干净。 眼见出门在即,野瑶玲也告假回了趟横山,这活只袁长生做要好久才能做得完,裴奕心疼徒弟,便一道帮起了忙来。见得段安乐满脸急色,裴奕都不消开口去问,只看一眼前者身侧的裴确,便晓得段安乐是为何事。 但他却也只是轻轻一抬眼皮,只将手中笤帚掷到段安乐手中,轻声言道:“遇事当有静气,先将这丹室打扫完了再说。” 袁长生已有些时日未见过段安乐了,他自拜入裴奕门下,不是闷头苦修便是闷头烧火,少有与师兄弟们齐聚玩耍的空闲。 段安乐挑得些担子了过后,又一直在外奔波,回宗的时候算不得多,遂二人相见的时候却是不多。 袁长生是被段安乐和韩韵道一起守着长大的,双方情谊自然深重。 这番见得段安乐不发一发地拿起笤帚,前者便凑近过来,亲切言道:“段师兄,你” “长生,去扫偏殿。”裴奕却是严声喝道,袁长生肩膀一耸吓得笤帚都忘了拿,便头也不回地入了偏殿。 裴确正待要捡起来去帮二位师兄弟的忙,却被裴奕止住。 直到了日头西斜,段安乐喘口粗气,再抬起头,面上的急色却已不见。丹房外头裴奕的夫人蒯氏与裴确早已为袁长生和段安乐备好了餐饭。 裴奕将二人叫了出来,先放袁长生前去吃饭,再与段安乐打量一阵,轻声问道:“想通了罢?” “想通了些。”段安乐整衣敛容,恭声回道。 “确是个老实孩子,先用饭吧。你难得来,今日我也托你的福,得了肉吃。”裴奕对段安乐这回话颇为满意,只拉着段安乐落座。 裴奕之妻蒯氏性子温润如水,一年多前才为裴奕诞下了一名女婴。 小女娃有些活泼,也不怕生,扯着段安乐的衣角,嘟嘟囔囔说了一大通连她自己都听不懂的话,逗得在座众人都笑。 段安乐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裴奕却是晓得他担心什么,连妻儿都不屏蔽,直言说道:“霍夫人有喜于全宗上下都是喜事,你用不着紧张的。” “裴师.”段安乐见得裴奕还是神色如常,便只得放下碗筷,沉吟一阵,方才疑声问道: “师侄知道先前失了方寸。来前却未想过师叔能将这消息告知裴师弟,告知之后又未叮嘱裴师弟不得泄露消息,这显是诸位师长已然想好了章程,不消师侄揣度什么。 可裴师叔,现今总还是嫡脉未出的境况,若是青菡院中的师娘” “莫要吞吞吐吐,想说就说。你这青春鼎盛的年华,哪来的这般重的心思。”裴奕端了碟彩羽雉鸡到段安乐身前。 段安乐默然不语,却听得裴奕又道:“霍夫人怀孕一事,我等知道过后便第一时间告知了掌门师兄。 师兄的信符转头便到了青菡院中,嫂嫂是当家主母,自有气度。闻讯也很喜悦,还挑了一件一阶极品狐裘赐予霍夫人,遣贴身丫鬟送了过去。” 裴奕见得段安乐表情还未转好,继续说道:“掌门师兄与蒋师弟离宗之前,掌门师兄便特意又去了一趟青菡院,见过嫂嫂,求得了孙嬷嬷在这段时间内对本门稍加看顾的应允。 有许多事情,在师兄筑基之前,分量颇重,但自师兄筑基过后,便算不得大事了。” 裴奕说到此处一顿,看着段安乐又叹口气道:“我让确儿送去给霍夫人的,也确是保胎的灵丹,而非什么害命的毒药,你放心便是。” 段安乐听得此言,突觉脸皮发烫,裴奕再言一声:“你倒不消妄自菲薄,心思重也不见得就纯是坏事,你倒比我这傻侄儿要看得远些。” 裴确这下却跟段安乐一般闹了个红脸,裴奕却不再理他们,拿起竹箸,抱着女儿一道用饭。 三个晚辈都晓得裴奕私下时候是个方正君子做派,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那套,遂也无有闲谈。 待到食得最慢的裴奕将碗中仅剩的半截灵米吃过,蒯氏抱过女儿回房,几个凡人仆役低着头过来将碗碟收走。 段安乐与裴确便要起身告别了,袁长生此时的表情有些可怜。 莫看段安乐与裴确一道在裴奕的小院待了大半天工夫,可袁长生还没能跟两位师兄说上几句话呢。 裴奕这师父自是好的,灵石丹药皆舍得给,就是规矩重了些。 野瑶玲早早放弃了炼丹的本事,是以还能时不时告假回趟横山透气。 袁长生却没有这等待遇,好容易回趟家,待不了几天,那望子成龙的袁晋也得催着他再回来侍奉师父。 这次去长云县也没他的份,裴奕要守家炼丹,纵算不要袁长生帮忙,也得让他在家待着,安生修行。 五灵根仙路崎岖,却也不是绝路。 毕竟依着话本故事所言,当年大卫仙朝开国太祖便是五灵根资质,筚路蓝缕之下,照旧成就了不世之功。 这一路上得了多少奇遇机缘暂且不论,可裴奕却是知道,若是没有求道之心,没有坐禅苦修,便是再大的奇遇机缘太祖皇帝也是接不住的。 袁长生起步便已落了一大截,若是不多加看管,将来未必能有多大成就。 裴奕可不想自己的弟子,将来道心沦丧,堕成一头只晓得埋头耕耘的种猪。 裴奕将袁长生面上的失落看得清楚,转头却见段安乐与裴确的背影还未走远,想了想,开口言道:“好了长生,今日的丹论便不背了,去经堂补节经课再回来吧。” “是,师父,徒儿这就去!”袁长生喜得眸中放光,当即应道,朝着两个师兄的背影疾奔过去。 裴奕见得此幕,嘴角微微翘起,“兄弟情深,总是好.” 裴奕这笑意维持太久,这“兄弟”二字方一出口,他面上刚起的一分笑容便又渐渐褪了下去,心中陡然生起的一股愤懑几要烫得他呼出声来,胸中怫郁重重垒起,似要将他的胸膛撑得炸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素白的拳头倏地松开,散出几颗热汗。 裴奕长叹一声,双目猩红,复又转头遁入静室之中,再无声响。 感谢黑山老妖ydk老哥的七章月票 感谢啊!17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水鱼共生、 感谢五反田田、木头竹子、书荒狂躁、雷霆骄阳、夜里挑灯、柯团子、东方晓晨、毛爱华、奈何缘浅丿、张攀、大写的子健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52章 马家攻寨 第252章 马家攻寨 终于到了出发之日,裴奕等守家之人都来送行。 储虎儿满脸红光,这次出门他身为领队,只要驾着飞舟将小辈们安全带到长云马家,就足能赚得一百善功。 这对于储虎儿而言自是美差,他距离最优的筑基年龄已没有几年了,近来正急于赚取善功,从大库中赚得一样筑基灵物呢。 袁晋仔细将飞舟上头的六叶青莲道旗看了一阵,才开口言道:“储师弟路上小心,到了及时传信。” 储虎儿朗声应道:“袁师兄放心就是,师弟定能将门中弟子们全须全尾地交到掌门师兄手中。” 袁晋只点点头,往长云县去的这一路上不少人家都是康大宝筑基之时来恭贺过的人家,当是安全的。 若不然,依着康大掌门的谨慎性子,也不至于只叫储虎儿一人带队。 储虎儿回身再点过一遍人数,六叶青莲道旗迎风飘荡,飞舟阵法升起,朝着长云县方向行去。 这一路上倒是如袁晋事前所料,自重明宗连出两名筑基过后,飞舟上头擎着的这面六叶青莲道旗,周围许多人家便都已经认识了。 现在左近稍有点见识的人家,都已将重明宗的名号,又重新自己收录进了《云角州门派世家传》里头。 重明宗历经七代掌门,耗费二百年之久,才得中兴。这故事放在《云角州门派世家传》里头,也足以占个几行文字。 重明宗虽重归筑基势力不久,但在蒋青、康大宝二人未曾筑基之际,这重明宗便与清云盟两名筑基的身死脱不了干系。 加之康大宝与蒋青都是筑基之时都还不满六十岁,这在金丹大派之中,都要算早的。 是以而今论起重明宗在外界的声望,其实已不差那些积年大派许多。 遂也就如当年康大宝拿《云角州门派世家传》书中故事,与韩、段两个弟子开蒙的时候一般。 现今左近不少人家在教导家中弟子之时,也或多或少会提重明宗一句,叮嘱后辈莫要一不小心便得罪了大派门人。 储虎儿沾了这份光,飞舟擎着六叶青莲道旗一路顺畅地飞入了长云县境,早有马家修士在此等候。 双方验明身份,寒暄过后,储虎儿待诸弟子次第下了飞舟将其收好,一行人才换乘上马家修士备好的灵驹上路。 长云马家的族地在长云县边境,与定州毗邻,多山缺灵,算不得什么好地方。 也因于此,马家也从未有过什么兴盛的时候。 最多的也不过只有两名筑基同时在世,更多的时候,则都是如现在一般,有马文涵这么个老筑基强撑门面,以保得自己利益不遭外人侵蚀太多。 治家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米家寨可非马家治下这几百年来第一个压制不住的附庸势力,但却是最打脸的一个。 堂堂筑基势力,连个练气坐寇都压服不了,也因于此,马家这些年来可没少遭外人嘲笑。 储虎儿骑着灵驹路过一片马家灵田,只有一些红灵谷长着,谷穗干瘪,一看便晓得这是长得不好。 常人总说“破船还有三千钉”,可明明是传承了几百年的筑基势力,但连储虎儿这个纯外行都看得出来他家这耕稼之事,却还不如康大掌门主理的重明宗做得好。 窥斑见豹之下,足见得这长云马家的衰败之相。 储虎儿拜见过四名主事的筑基真修,便转头与迎客的马家修士去将重明弟子尽数安顿好,嘱咐众弟子好生休息。 马文涵前几日就将马家子弟编练好了,重明弟子们歇不得太久,便要一起去米家寨见阵了。弟子们这一路奔波颇为辛苦,正该要抓紧时间休息调养才是。 帮着储虎儿安排众师兄弟住处,费了明喆一番工夫,令得他在最后落了单。 不过能独自分得一院住下,却也能得些清净,大小算是桩好处。 月光大亮之时,段安乐怕明喆寂寞,便带着裴确来与明喆喝茶。野瑶玲一人独住,提了一篮露梅也走了过来,鲜见地参与了这场师兄弟们的聚会。 杜青则与一个山都岗出身的师叔同住,后者明明也是散修出身,侥幸跟着裴奕乘着奎星飞梭从甲字戌号山头遁回宗后,才得了个师承。 其实力本事还未见得能比杜青强上多少,但这颐指气使的架子却是不小。 杜青也算是重明宗老人了,在康大掌门面前都未受过这等气。论起资历、修为、本事、出身,杜青比这师叔都半点不差。 偏偏辈分矮了一辈,只得生些闷气,听见这般动静,便也讪讪地凑了过来。 如此一来,重明宗此次前来的五名小辈便尽数到齐了。 明喆捻起颗野瑶玲提来的露梅,这物什虽不名贵,滋味却好。明喆配着茶点连吃了几粒,便是他这出身颇好的家族子都觉不差。 心情大好之下,便与甚少参与同门聚会,还有些拘谨的杜青说话:“听闻杜师兄又有一房小妻给师兄诞下来了两个麟儿。师兄子嗣丰隆,当真好福气呐。” 杜青听得明喆提起此事,面上也未见多少喜意,有些意兴阑珊地扬了扬嘴角,香甜的茶汤入口却满是苦涩,开口轻声叹道:“但愿这回能出来个有灵根的吧。” 众人听了都笑,同门们都知道杜青这些年又置了不少小妻,靠着勤耕不辍,又诞下了好些子嗣。 连带从前嫁出去的那些闺女一起算上,这杜青的子嗣算下来怕是都要将近百人,若是将那些外孙都算上,就更算不清是多少了。 偏偏在这些子嗣中,却无一人身怀灵根,杜青为此可是愁得很呢。 段安乐与杜青在商队中相处了些时日,与这个年岁比他大上许多的师弟交情不差,便出言宽慰了几句,倒让杜青好受了不少。 露梅食完,众人便要散了,却见野瑶玲竟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师妹喜欢上了明师弟这灵茶了?明师弟还不快给你野师姐装些回去。”裴确在长辈们面前是个最规矩的,但在师兄弟们私下相处之时,却是个实打实的跳脱性子。 说这话时挤眉弄眼,好不正经,弄得明喆与野瑶玲二人都是脸颊绯红。 段安乐瞪他一眼,朝着野瑶玲温声言道:“师妹可有什么事?” “许是瑶玲多心了,先前好像有几位马家道友,在我那小院外头盘桓过一些工夫。”野瑶玲面上浮出些许羞红来。 她性子文静,这些年来,不是在裴奕看护下认真修行,便是在横山族地帮着凡俗亲眷们做些驱逐妖兽之类的事情。 甫一出门便遇上这等事情,倒是令她稍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马家人也太没有教养了!”明喆拍下石桌,上头的茶具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他出身不差,又没有经历过什么逆境,在哪里都没有得过气受,哪受得了长云马家这欺辱同门之举。 想到此处,明喆俊秀的脸上瞬间现出怒意,就要提起飞剑,去野瑶玲外头看看,寻个说法。 杜青老于世故,听野瑶玲话中马家子弟也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若是闹出事来,重明宗一方也未必占理。 只怕明喆这一鼓动,便将段安乐与裴确也带得怒气上头,杜青正待要劝,却见二人已将明喆拦住,这才放心下来。 “好了,未知全貌,莫要轻举妄动。”段安乐将明喆一把按下座去,不待后者再说什么,便朝着裴确言道: “师弟你将明师弟带回院中休息吧,明师弟这处院落处在咱们重明弟子的正中,野师妹便请就在此处歇息,万一有什么事情,当也瞒不过我们所有人。 我去野师妹原来的住处就是。再过几日便要上战阵了,还是莫要与马家人生出些什么事端。咱们毕竟是客,在别人的地头上若闹大了,师长们的面上终不好看。”众人都晓得他说得有理,明喆怒意稍解,野瑶玲这个事主也跟着劝了几声,此事旋才作罢。 裴确带着明喆回去休息,野瑶玲就此住下,杜青厌烦同屋那位师叔,便跟着段安乐同去做个伴。 行到野瑶玲院外的时候,杜青还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自他拜入重明宗来,有了典籍可学,有着灵石可领,修为、法器、功法较之从前,都非同日而语。 就是在段安乐继任后的重明商队之中,杜青混迹在一众练气中后期的散修里头,都已算不得庸手了。 但若真要跟筑基大家的子弟动手,担上引起两家筑基纷争的风险,杜青还是有些怕的。 他这性子便是这样,既怕师长们想不起他,又怕师长们想起来他。这倒是没办法的事情,人的出身,确实将好些东西都定了性。 比起杜青,段安乐却要有胆魄得多。 他率先到了院外,拿出令牌与院门法禁验过进了院门,一路上都未见得外人出现。这倒是遂了杜青的意,二人未再多言,各自选了一间空房睡下。 翌日清晨起来,重明弟子们便收到了储虎儿通传下来的消息,跟随马家大队,即日出发。 而与此同时,裴确也从康大宝处得知了一则消息,拿回来与一众已列好队伍,正待出发的师兄弟们分享:“马家有意与我们重明宗结亲。” “哦,所以昨夜才有马家人去了野师姐院外!”明喆想起此事,怒意又冲上来:“便是如此,也不该做出如此失礼之举。” “那师父答应了吗?”段安乐出声问道,野瑶玲面上现出一丝忐忑,众人也转头齐看过来。裴确想了想,“师长们令我不得多问,这么看来,此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了,”康大宝与蒋青、储虎儿立在飞舟上头,看着马家集齐的二三百族人,点头言道。 只看在马家这数百练气的份上,康大掌门便已打定主意不会拒绝这桩婚事。 马文涵到底没几年活头了,届时马家族人总要寻家靠谱的筑基势力投效才是。两家既是姻亲,那么到那时纵算重明宗没那么好的胃口,一口吞不完,但总能分得几口油水的。 心中打起来这个盘算康大宝倒不觉心亏,毕竟他康大掌门的吃相,平心而论,在一众同道之中绝对能算得上好的,至少做不出那些敲骨吸髓的事情。 马文涵当也晓得这些,但却依然想与重明宗结个姻亲,毕竟宗族中无有可造之材接班,那么身后事他就管不得许多了。 只得抱着个同那些卖儿鬻女的凡夫们一样的心态,心疼归心疼,但也盼望着能找到个好的。 单晟此时有事暂离,储虎儿见得此间无有外人,听得康大宝所言,便朝马家队伍看了过去,指着最前头一位风采过人的马家子弟言道: “师弟听得这马彦松,便是马家老祖属意的联姻人选,是他的嫡曾孙。” 蒋青顺着储虎儿手指方向轻瞥一眼,目光从马彦松身上扫过一眼,便看清了个大概。 年近三十,练气七层,模样不错,却打扮得有点油头粉面的意思。 在这个年纪,其修行肯定算不得慢的,但根基却不扎实,这身修为大半怕都是靠着丹药养出来的,是寒鸦山脉的妖兽们最喜欢的类型。 “不大好,”蒋青只简短评述一句,想了想才又开口:“裴师兄未必会许。” “哈,是不好。可这姻亲,向来是有嫁有娶。我们重明宗人丁单薄,门中任少了哪一个都要降一分热闹。我可从未答应过,要将我家的女儿许到这儿来。”康大掌门只是笑笑。 储虎儿也跟着笑:“就怕马家也舍不得女儿。” 康大宝一拂手,言道:“不妨事,我只说了,让马家子弟亮出本事看过再讲其他。且看看他家族人这次卖不卖力气吧。” 两家人都早做了准备,因此队伍集结得很快,两架飞舟行不多时,便已到了米家寨外。 重明宗要来的消息米家大档早已知晓了,但长云马家居然也掺和在其中,倒是令得前者有些着恼。 “四名筑基?两百马家练气,姓米的,这些可跟你先前所说的不一样呐?”一个无牙老叟阴恻恻地盯了米家大档一眼,看得后者背上析出冷汗。 “诸位前辈所开的价钱,米家寨可是半点没还。若是临阵毁约,那我家在外头那些还未来得及回来的人,万一将这些消息散播出去,前辈们将来怕是要少接好些生意了。” 米家大档轻叹一声,语气平淡。他也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既然敢请筑基来助拳,自是不会被这无牙老叟的只言片语就吓到。 “好个小辈。”三人中名头最盛的秃眉老者讥嘲一声,他便是临时抬价的那位冯前辈,在长云县的散修中最有名气,也最能被米家大档这话拿捏。 毕竟一个好名声可是能为他们赚取修行资粮提供不小的助力,若是就这么丢了,着实可惜。 想到此处,秃眉老者斜瞥米家大档一眼,眸中突地划过一丝凶光,暗道可惜。 若是这厮在外未做准备,自己三人只消将他打杀了,再开阵法与外头的人将米家寨这多年库藏尽数瓜分干净便好。 又何苦替他卖命厮杀? “反正这姓米的要的也不过是我们帮忙在阵中守上一月,不消怎么拼命的吧?想来对面那四名筑基中,两老两小,老的孱弱、小的稚嫩,连个中期修士都无。 纵是他们功法好些、灵器佳些,可依托二阶阵法,我们总不至于一个月都守不住吧?”三名筑基散修中唯一一个老妪出口劝道。 另两人细一琢磨倒也是,三人之中除了无牙老叟还是初期修士之外,其余二人皆是中期修士。 对面两名冰叶的名头是有些许吓人,可能成就筑基的散修,有几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谁又会被轻易唬住呢? 三人这才商议好,阵外的马文涵却已经带着马家子弟开始动了起来。 马文涵平时看着唯唯诺诺,但一上了战阵过后,倒是爽利,一句废话都不多说,只手提一口灵器级别的紫铜钟,干瘪的胸膛中攒出口金气倏地喷出,砸在紫铜钟上头。 钟声洪亮,马家子弟们闻听过后,只觉气血沸腾,灵力鼓胀,各自祭起法器符箓朝着米家寨的阵法光幕砸了过去。 虽未见章法,但这士气确实很足。 康大掌门看得出马文涵根本无有太多指挥战阵的经验,这当了近二百年的家也不知是做了些什么。 转头又看着马文涵手中那口紫铜钟有些眼热,这灵器能激励在场数百名修士士气,可比自己惯用的白罴牙旗厉害得多。 只是他这念头才刚刚升起,便被米家寨中冒出的一阵巫火打断。 马文涵作为主阵的筑基真修,自是时刻戒备着的,米家寨这股逆贼所用的阵法他从前也是认真研究过的,一一备下了应对手段。 可这股巫火从前却是未有听闻,马文涵诧异之间,动作不慢,又祭起一柄法扇,狂风瞬起,卷起大片尘土朝着巫火盖了过去。 风灭火起,最前的一伙马家子弟被巫火灼到,惨叫声顿起,明明衣物血肉都不见燃,可只翻腾挣扎数息过后,却就没了呼吸。 这阵势着实骇人,连马文涵面上都露出惊色。 康大掌门看得此幕眉头皱紧,心中想道:“若想要速下此寨,却有些难了。” (周一老白有点事哦,所以今晚就提前更了,如果周一下班还有时间更新的话,就再更一张。) 感谢道可明、书友1302171621473241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253章 小挫 第253章 小挫 “灼魂巫火?”单晟口中喃喃一声,面上露出些忌惮之色。 他活得年头总要长些,手上斗法的本事虽算不得出众,但翡月单家也是经年的筑基大族,论起这博闻强记,单晟比起康大宝、蒋青这两个新晋筑基,却都要强出不少。 “灼魂?”康大宝听得单晟此言,却与张祖师行军手札所记联系起来,语气中带着些惊讶:“那不是山蛮王族的手段?!” “康掌门所言不差,却是山蛮王族的手段。”单晟笃定点头,眼中似有追忆之色。 其年轻时山蛮在云角州一十三县还未绝迹,单晟那时候为了挣些红,也曾遁入过寒鸦山脉,寻过山蛮修士的晦气。 是以他倒与康大掌门不同,单晟是实打实地见识过山蛮王族这门绝技的。 只是在他入世的时候,山蛮已经彻底衰落下去,单晟曾经遇上的那些所谓“王族”,血脉都已经稀薄至极了,修为也不过筑基初期 这些后人,可远不复当年山蛮伪王独斗沈灵枫在内的四名仙朝上修,还稳占上风的风采了。 马文涵的年纪比起单晟还要大上许多,见得这米家寨大阵祭出的手段,虽在最开始时露出了些惊色,可只瞬息间,一股熟悉的记忆便又涌了出来。 “蛮乱”这两个字说起来,于康大宝等晚辈而言,不过就是简单的几道笔画。 可对于马文涵这般经历过蛮乱尾声的修士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场浩劫。山南道中多少宗门、大族都因此断绝了道统血裔,丧命于此役的普通凡人,更要以千万来计。 马家当时都折损过一位筑基真修,几有倾覆之忧。 马文涵倏地紧张起来,紫铜钟当即荡出阵阵墨紫色声纹,先将直面灼魂巫火的那列马家子弟护住。 刚刚现出的那面法扇再握持手中,这老修吐出一道无色灵光,打在法扇上头。 法扇登时涨成象耳大小,风声更厉,似是将米家寨这二阶下品大阵上头的灵光,都刮走了大半。 马家修士见此情形士气大振,却不曾看见马文涵鬓角都已渗出了几滴细汗,这老修将法扇收起成指节大小,张口一吸,含在舌下温养。 强压住在轻轻颤抖的双手,强忍住经脉破损的剧痛,马文涵负手而立,凝视着米家寨大阵。 似一头在寻找猎物破绽的老豹,将脊背微微弓起,一副伺机而动的模样。 “这老东西虚张声势这一手却是玩得熟了,以为高明,却是吓不住我。只看他刚才这紫铜钟的威力便晓得,他不过是色厉内荏,较之前几年都大有不如了。 这法扇倒是有点门道,只是怕也扇不得几下了。现在就是将霍禀那个废物从两仪宗提过来,这马老儿都未必能胜了!” 无牙老叟桀桀笑了阵,他与马文涵打过几次交道,自是感觉得出,每与后者见一次面,这位老筑基的手段便又会再弱上一分。 这是已经进入了气血衰败之境,十亭本事都用不出来四亭,根本不消忌惮什么。 老妪与冯姓筑基未曾尽信,再将目光锁在马文涵身上凝视数息,脸色倒是又轻松了许多。 阵外的马家子弟却是不晓得这些,因了自家老祖出手发威,便又将这士气捡起来一截。 法器符箓纷纷落在了大阵灵光上头,似是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了层层涟漪,甚是好看。 可大阵中的米家寨巫兵可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境界虽要低些,但借着这大阵之力,却也不断的给马家修士们还以颜色。 一时之间,阵外符箓法术乱飞、残肢断臂四溅。 二百余马家子弟虽受了不少伤亡,但却未有显出退缩之意。 他家子弟在筑基大族中虽称不上精锐,但用命之下全力出手却也不容小觑。 哪怕是寨中巫兵们都在奋力抵抗、哪怕是米家寨这护寨大阵品阶不低,但大阵护罩上头的灵光也开始渐渐地黯淡了下来。 米家大档看得目眦欲裂,口中厉喝不止,再这么下去,不出旬日,这米家寨的护寨大阵怕是就要被马家人击破。 可被米家大档高价聘来的三位筑基真修,却还是未有动作,只是都不约而同地弃了马文涵不顾,各自紧盯着包括康大宝在内的三名筑基。 练气小修体内灵力本就算不得多,经不得太久的打熬。直战了近一盏茶工夫后,双方各自迎在最前的修士灵力便渐渐弱了下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砰!砰!砰!”三支巨大的弩箭次第撞在米家寨大阵上头,非但是主持大阵的米家大档措手不及,连冯姓老者在内的三名筑基真修都未想过会突发异变。 刚准备从阵前撤下来的一股巫兵却是被这三支弩箭震倒了一小半,过了数息都未见得有几个爬起来的,也不知是伤了几个死了几个。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康大宝轻点下头,这番却算是也打了米家寨一方一个猝不及防,勉强将刚才马家修士在“灼魂巫火”上头吃到的亏找补了些回来。 “射星弩!”无牙老叟惊呼出声,也不知是不是与这灵具有些不堪回首的故事。 冯姓筑基与身侧那老妪也皱起了眉头,州廷与清云盟之前在小吴山一役的战阵详情,早已被有心人整理传播了出来。 其中不止费司马与两仪宗那位假丹丹主的大战过程有详述经过,便是连甲字戌号山头这处分战场的战阵始末,也已被梳理清楚。 冯姓筑基与老妪却是都晓得,清云盟那其中一名折在重明宗手里头的筑基真修,便是吃过了那射星弩的亏。 “砰!砰!砰!”又是三弩齐发,这次这三支弩箭却都未如刚才那三支好运。 无牙老叟祭出一个黑钵挡下一支,老妪召出一块锦帕盖住一支,冯姓筑基眸中生出玄光,也罩住了一支。 第一支弩箭崩碎,黑钵钵面凹下一块,撞回无牙老叟手中,将后者接钵的手掌撞得乌青发紫。 第二只弩箭被锦帕压得弯曲开来,灵木箭杆终是承受不住,倏地炸开,木刺从间隙中飞溅出去。 一个隔得很远的马家修士却是倒霉,木刺直接斜插进了他厚实的脖颈,整个人都被带倒钉在地上,如此伤势哪里能活。 第三支弩箭看似最凶,但甫一被那冯姓修士的玄光罩住,便再不得寸进,最后又磨了一阵,却还是从头至尾化作点点渣滓,簌簌落在地上。 康大掌门见此情形叹了一声,自己从平戎县武库中搬出来的射星弩终是残破的,若是有一尊完好的在侧,米家寨阵中纵有三名筑基,却也不可能这般轻松写意。 康大宝下了弩机,将位置让给了裴确。 后者修行“映虚”这门荒阶极品瞳术已趋小成,比起其他的弟子而言,操起这射星弩却要更得心应手许多。 只是裴确才止练气五层修为,体内灵力只发得出一矢,但人歇弩却歇不得,康大掌门将弟子们依次排好顺序待命。 这当然康大宝是有意为之,毕竟重明宗弟子们修为都算不得出众,比起在阵前死战,还是掩在阵后发矢要安全得多。 这些重明弟子如果能将一架残破的射星弩发挥出应有的效果,那么这作用定要比让他们上阵厮杀来得大些。 届时就算马文涵找上门来,康大宝也不怕没有道理讲。 米家寨的巫兵们修为终是要比马家修士差上许多,在轮番猛攻之下,守在阵法节点处的巫兵已经换了一轮。 不得已之下,连无牙老叟都收了耗损不少的黑钵,替米家寨站了一处关键阵基,这才总算将巫兵们的颓势稍稍止住。 重明弟子们口中含着回灵丹药,操着道道弩矢接连射出,又尽数被老妪与冯姓筑基轮番挡下。 虽止住了射星弩再次建功,但这两名筑基的面色却不见好。 重明宗这架射星弩虽是劣品,远比不得当时州廷临时拨付给重明宗的正品弩机,可威力照旧不容小视,除了他们当真无人可挡。 重明宗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仅靠着十余名练气修士就将老妪与二人牵制在了此处,这便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可冯姓筑基却容不得重明宗再这么占便宜了,他倒是艺高人胆大,朝着老妪唤了一声:“劳道友辛苦辛苦。” 再扭头朝着满脸急色的米家大档开口喝道:“快放火来!” 后者面上现出一丝心疼,动作却是不慢,手捻指决,口中厉喝,大股巫火滚滚激出,马文涵那灵钟声纹所形成的紫色屏障根本拦不住这巫火太久,便被吞噬干净。 屏障后的马家修士一见到这巫火盖来,想起先前被灼得惨死当场的同族们,这发热的脑袋便就冷了下来,骇得各施手段,退回阵去。 当先的马家修士一退,米家大挡正心疼着这通巫火没能杀死几个马家修士,却见冯姓筑基一指身侧守阵的巫兵,疾速言了几声。 巫兵听完,面露震惊,连脸上的巫文似是都被惊得凉了几分,却偏头见得米家大档没有制止的意思。 巫兵遂立即卸了灵决,让出身位。 阵外的马家修士还没有从灼魂巫火袭来的惊慌中镇定过来,这边米家寨大阵却已倏地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矮的缺口。 一直关切阵势变化的马文涵还来不及惊喜,便见一个身影从阵中冲了出来。 “不好!”马文涵惊呼一声。围在阵前的马家弟子的反应不慢,见得有人出阵,铺天盖地的符箓法器便一齐砸了过去。 只见近百道玄光道法胡乱挤在一处,似要将冯姓筑基周遭的空气都炸得四分五裂。 可冯姓筑基身法鬼魅,又占着先机,只披着一挂金甲生吃了几道练气灵光,便要冲出阵来,扑到马文涵的身前。 马文涵的身法比起冯姓筑基自是下乘,修为本事则更有不如。 眼见这已经没有几天阳寿的老修,就要被冯姓筑基这凶人截住,一方年老体弱,一方血气充盈;一方行将就木,一方煞气凌人。 马文涵真若被冯姓筑基拦下,怕是撑不过两个回合就要身死道消。 直到马文涵的后背都能感受到冯姓筑基口中呼出的热风,一道白练将冯姓筑基拦了下来,后者仓促激出的瞳术玄光与这道剑气相撞,居然只是平分秋色。 残余的剑气刮了过来,冯姓筑基的一身金甲被刮的咔拉作响。 他倒是果断,眼见蒋青来得如此之快,一身手段也要比之前预料之中要犀利许多。 如此看来,擒下马文涵、迫退重明宗的打算便定不能成行了。 冯姓筑基光棍得很,这次冒险既然已算失败,那便想也不想,即刻转身,就要遁回阵中。 后头的马家子弟们怕自家老祖有个闪失,关心则乱,忙中出错之下乱了阵势,只乱糟糟地围拢过来救人,却被冯姓筑基转身用瞳术杀散一波,手持鸳鸯钩又斩了一波。 断剑破盾、脏器残躯滚落得到处都是,弄得马家子弟们脚下半是碎铜烂铁、半是腥膻滑腻。 马文涵看得发指眦裂,拼了老命,再吐一口金气打在紫铜钟上。 钟声悠扬,震得冯姓筑基心神稍稍失守,慢了一步,又遭蒋青的剑光追上。 冯姓筑基这次未有防备,生吃了这道剑光,被砸得倒飞出去,遭几个马家子弟截住,又挨了数道五行道法。 连金甲披挂也失了先前的光鲜,遍布刮痕,大失颜色。 蒋青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欺身上前,又被这冯姓筑基的瞳术所阻。 后者身后一拥而来的马家修士却未占到便宜,冯姓筑基的金甲披挂背后又现出一双银色羽翼,锋利如刀,只一拍一打,便将最先扑上来的数名马家修士尽数击退回去。 这数名马家修士现状极惨,被密密麻麻、薄若蝉翼的银羽扫过之后,身上都难找出一块好肉。 有一本来容貌姣好的女修,现今双耳琼鼻都被一道刮落,一双美眸也都各自被刮去了半边眼球,还在汨汨地淌出银血,痛得她哀嚎不止。 有那从前仰慕的过来送止疼丹药,人都还未挤拢,却就听到那女修强行止住了惨嚎,在掌中现起灵光,狠狠地拍在了心脉上头。 玉殒香消,只成昔影。 “不对!”战到此刻,便是连蒋青这个向来对战阵之事不甚敏感的人,都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出来。 冯姓筑基这本事法器皆是不俗,诸家子弟不成阵势留不住他,人多无用,反倒还令得蒋青出剑之时投鼠忌器。 冯姓筑基一心想走,蒋青横剑相拦。 前者侧身一甩,无数银羽荡射而出,白露剑剑光纵横、密布成网,未将蒋青击退,却将二人身侧马家修士扫干净了一片,腾出来大片空地。 “马前辈,令马家众道友结阵!”康大掌门请单晟留守看护好自家门人与射星弩,自己却终于赶了上来。 墨渊旗脱手而出,旗杆杆头差点便从冯姓筑基那金甲甲叶缝隙之中直插进去。 只差一丝也是差了,康大宝道声可惜。眼见着墨渊旗杆头从金甲甲叶一路划过,金星四溅,却落下一片乌黑之色。 这可是在三阶下品云蟒的毒腺中浸泡过的杆头,若是就此扎进了冯姓筑基的皮肉里头,他可有得好受。 康大掌门将墨渊旗收回手中再看,直道这声提醒终还是晚了。 马文涵没有辨识战局的本事,可米家大档却有。 如此情景下,他照旧请无牙老叟守好阵基,请筑基老妪拦截弩矢,自己却居然敢弃了大阵不守,提着修为最高的百名巫兵,掩杀出来。 这百名巫兵修为不高,大多也只在练气初、中期左右。 可修习功法、浑身法器却是同出一脉,尽皆手持人皮盾、颈挂鸟骨牌、腰配嘎巴带、倒提兽尾鞭。 百人同进同退,齐念巫咒,身上涂抹的兽血巫文散出大股赤色血汽,熏得当面的马家修士面无人色、手脚冰冷。 眼见一盘散沙的马家修士瞬时便被这修为孱弱的百名巫兵冲散,偶有那么两个未失血勇的晚辈也被巫兵一拥而上,打成浆水。 马文涵勃然大怒,居然又弃了阵势不管,孤身飞来。法扇再握在这老修手中,这次还不及变幻大小,那头百名巫兵的兽尾鞭便已齐刷刷地抽打出来。 紫铜钟涨成一丈方圆挡了过去,却被这百根兽尾鞭抽得叮咣乱响,又落回了马文涵手中。这马家老祖被震得口角溢血,收好灵器入手以作警惕,不敢再轻举妄动。 “无愧是能将两名筑基迫退的米家巫兵!当真有典籍中所述的几分山蛮精兵之风采。”康大宝不顾马文涵满脸的落寞之色,只在心头又赞了一声。 墨渊旗还在和蒋青一道与冯姓筑基周旋,抽不得闲,打神锁倒是又祭了出来,猛然打去。 米家大档走在巫兵最前,见此情形却是不慌,只低喝一声:“风!” “风!”巫兵们齐声喝道。 颈上鸟骨牌从骨链上脱落下来,鳞次栉比飘到阵前,拼成一面两丈宽窄的玄鸟盾牌,将打神锁稳稳接住。 盾牌散出骨牌,次第飞回,巫兵阵列被震得连退数步;打神锁荡回手中,康大掌门却是被震得筋脉生疼。 米家大档目露惊色,这康大宝才筑基几天呐?怎的感觉灵力之雄厚还要胜过那两个当年于米家寨败走的经年筑基。 他出来是为了接应冯姓筑基的,可不是为了要与这么多筑基真修一决雌雄。 既然康大宝不似马文涵一般是个软柿子,那便退回去就是。 米家大档却是如此想的,偏偏康大掌门同样是个有点兵戎经验的老卒,乘着这队巫兵回撤之际,法目一扫,寻个错处,破妄金眸破阵而入。 米家大档严密的阵型垮落一节,起码有二三十名巫兵被康大宝截流下来。 康大掌门将巫兵截住,却不急动手,等米家大档来救,可后者却也晓得壮士断腕的道理,头也不回地便带着所剩的大队重回阵中。 此时冯姓筑基身侧的马家修士已被巫兵们杀退,他身法鬼魅,心有退意。 便是蒋青飞剑已算犀利,又有康大掌门分心配合,却也拦不住他。只得眼睁睁看到冯姓筑基先一步于那些巫兵迈回阵中。 这时候康大宝才将拦下来的巫兵们一一拾掇了,不成阵势,便真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做完此事,再环视四周,冯姓筑基虽出来得突然,但这场混战却也未持续多久,但双方修士的伤亡加起来怕已超过百人。 真要论起来,马家修士的损失怕还要多些,此时却是不好再战,只得先行整顿。 战场内分属两方的血肉尽都混在一起,还来不及收拾,令得头顶上一只远道而来的红领猎隼发出声欢快的鹰唳。 马文涵被这声鹰唳刺得心口发痛,只嗟叹一声,回头看着遍地哀嚎的马家子弟,久久未言。 感谢尺素寸心寄云崖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心垂死老哥的五张月票 感谢水沝淼淼淼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一个人的夜97、风吹panties屁屁凉、书友2017051404015635、年年巴巴、书友20200704141554485、书友20190527162715224、啸云嘶月、书友20230829014007494、书友20220326173013000、书友20230105124347693、魔法王111、金象缔之芭蕉童子、书友20220826113903822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54章 跪降 第254章 跪降 在经历了首日小挫过后,康大宝便已经意识到了,这米家寨寨中巫兵精锐,米家大档也编练得法,其寨中又有筑基助阵,并非轻易能下。 说起来,米家大档能以练气之身,便有能力、有胆魄请来三名筑基真修助拳,当真是个人物。 这可不是件只靠着点灵石便能谈得拢的生意,以弱驭强本就难做,灵石给得多了怕人心起歹心;给得少了又怕请不来人。 就是价钱合适,也还要怕这些受聘来的前辈们出工不出力。 可米家大档偏偏就将此事搓成了,只冯姓筑基首日冒险出阵这一件事情,便足见前者的识人之明。 平心而论,易地而处的康大掌门未必能做得比米家大档好,当真无愧似贺德宗这般同辈中的翘楚,当年都对其赞誉有加。 若两家一直相安无事,康大掌门就算成就筑基了,可重明宗内杂事还多,他也不会闲到过来帮长云马家涤清不服。 但米家大档这个老坐寇,却没能把清康大宝这脉,未算出来自他将主意打到康大掌门徒弟身上的那一刻起,双方便注定要做过一场,逃脱不得。 翌日双方仍旧未战,毕竟马家众修劳累辛苦,需得养精蓄锐,才好重振旗鼓。 照实说来,论起马文涵这治家的本事当真一般。 需知道,勿论米家大档的巫兵编练得如何如何,可上阵这二百多马家修士,却实打实的都是出自筑基大族的子弟。 纵算马家是败落了些,可其所用的功法、法器、资粮,却还是要比靠着盘剥商旅,打家劫舍才能分得资粮的这伙巫兵强出太多了。 可这大族子弟却被一群连行气法都云里雾里的巫兵冲散了,若再传出去,长云马家怕又是要被外间人士讥笑一阵。 也不知是不是因了这个缘故,马文涵这两天脸色阴沉得吓人。 康大掌门倒也清楚,本来以为一鼓作气便能下的城寨,现在却陷入了僵局。 这与重明宗想要拿平定米家寨立威一事立威的初衷有些不符,但这却已是木已成舟之势,急不得的。 只是这么一来,双方势必还要再苦战些时日了,再要让马家一家出丁就有些过了。 说到底人家也只是图着收复自家灵地的同时再与重明宗交好罢了,两家之间,本就是因利而合的协作,而非附庸。 马家修士若是再折损得多了,把马文涵心疼极了,直接撂挑子不干,亦有可能。到时候他家拍拍屁股一走,重明宗则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于是康大掌门想着,要将重明坊市的巡丁再调个大半过来,邓百川当也会同意才是。 盖因随着青菡院与重明宗关系好些过后,坊市市尉邓百川对重明宗的态度也变得热情了许多。 毕竟平戎县尊未必会被人家邓市尉放进眼里头,可费家嫡婿却是假司马高徒不折不扣的自家人。 亲疏有别,概莫能外。 这调征巡丁还只是第一步,现在康大掌门平戎县尊的这块牌子比谢复、罗恒之流在任时候可还要值钱得多。 如果想要征发大兵、讨逆不从,也只是康大宝签发几张凋令就能做得成的事情。 至于要不要再征调些本宗弟子,康大掌门不做此想。 本来连调段安乐等人出征,都是他为了怕马文涵这老修有意见的应付之举,其中任有一个出现损伤,康大宝都会心疼的。 毕竟重明宗没有筑基坐镇之前,康大掌门要带着弟子们冲锋在前; 可这下重明宗都已有两名冰叶在世了,门下弟子们若还是摆脱不得这做马前卒的待遇,那蒋青与康大宝这凭着道心、机缘才千难万险结成的筑基,就有些太不值钱了。 况且重明宗与云角州大部分筑基势力中的门人子弟数量相比,本就称得上稀少至极。 只看似长云马家、翡月单家这样的败落大族,虽都只有一名筑基当家,但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练气修士却是不少,起码都有三四百之数。 盖因从练气小修迈到筑基这一步,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堪称天堑;而懵懂仙苗渡过引灵入体这一关卡的难度,与其对比起来,就只能说是唾手可得了。 是以这筑基之事,从古至今,本就不是任一练气小修都能够肖想的。寻常五灵根修士,就算再勤勉,可终其一生,也难修到练气九层之境; 四灵根修士若无法得到相对充裕的资粮,要在九十岁前达成冲关筑基的条件,也非易事; 三灵根修士在小家小户之中足称得上族中麟儿,只要用心修行,冲得筑基关卡面前则不算艰辛。 二灵根修士更不消说,筑基概率自要大大增加。 单灵根、天灵根这类仙道芝兰,特别是后者,便是两仪宗这样雄霸数州的金丹大派宗史里都是少有。 有些小门小户纵是靠着祖坟冒岩浆有幸出来一个两个,也多半是要进献到大宗上去的。 只从这云角州内大部分筑基真修的灵根资质也可看出,其中大部分是三灵根往上,四灵根都称得上凤毛麟角,至于那五灵根之流,大几十年都未必能出一位。 不过三灵根修士虽然较为难得,可长云马家、翡月单家这些筑基大族沉淀百年下来,也各有近双十之数的子弟资质能满足这一条件。 可刨去其中中途陨落的、性子惫懒的、道心不诚的、修行百艺用心耽误的. 这剩下的人之中,又有几个能有多少称为筑基种子?却也难说。 再一个,若是族中公帑吃紧,那么这些筑基种子的筑基灵物从何而来? 得了灵物的筑基种子是否能成功筑基? 未得灵物的筑基种子有无胆子不靠灵物,自行冲关筑基? 如此种种,都是问题,筑基难成,非是虚言。 似翡月单家这般,在小吴山一役中折了一名筑基过后,都得了两颗筑基丹,可两名筑基种子却尽都失败了。(各位老爷们先别急吐槽,0.65*0.65≈0.42,虽然倒霉了些,但不夸张。括号内字数我会严格把控好,肯定不算钱的) 单晟阳寿不多,单家前番使了一位筑基,他这家主独木难支,本就有些难守住单家这些年跟着新云盟攫取的诸多资源。 单晟此前还想着靠着盟中同道,好渡过这重难关。 可一通谦辞说过之后,眼见另外几家的主事反应都只淡淡,单晟心中则有些没底了。 如此看来,等到单晟寿尽之后,翡月单家到底是他们眼中的盟友、还是静待分享的膏腴,却也难说了。 他家若不是遭此大难,单晟好歹是一大家之主,何须亲自跑来米家寨为重明宗助拳?以求赚得一份情谊留给后人? 也因了这份急迫感,纵是在康大掌门这向来好占便宜的主儿看来,这位单家家主,也都有些热情得过头了。 此次康大宝都未发问,他便在翌日传了信符,要翡月单家中的留守主事之人,调拨一百族人过来听用。 如此双管齐下,便足能调来一百余质量上乘的练气修士过来助阵。论其质量,都要比康大掌门签令征丁来得好。 毕竟平戎县经历过两任混账县令的祸害,本就折损了不少元气。康县尊若是再罔顾民意、独断专行,未免就有些叨扰桑梓了。 要知道,而今康大掌门的名声可谈不上好。 就算他已成筑基,那“欺凌妇人”的帽子却也还没能摘掉,多半还要加一个“残暴虐民”的头衔。 这要是再被心怀不满的上点颜色,这名声多半要往“色中饿鬼”的方向进发,一日千里。 虽说康大宝而今对外已成冰叶筑基,敢讲闲话嚼舌头的定要少上许多。但在康大掌门的蓝图构想之中,重明宗往后还想尽收平戎修士为己用呢,这名声有碍,终是坏事。 是以征发大兵这一招,也不过是康大宝做的后手准备罢了。只有待马家修士与两家援军合流过后,还攻不克这米家寨,康大掌门才会盘算一下要不要照此行事。 安排完了这件事情,第三日双方又战了一场,康大宝、蒋青、马文涵临阵在前,只留单晟照旧守着重明宗弟子们驾驭的那架射星弩。 马家修士士气未复,状态不佳;阵中巫兵同样因了伤亡太重,锐气不足。 米家寨一方助拳的三名筑基之中,除了冯姓筑基还有劲头,颇为卖力之外,无牙老叟与那筑基老妪则都有些敷衍了。 但冯姓筑基虽然厉害,但自知不是康大宝三人合力的对手,倒是没能如首日那般,大发神威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米家大档虽然用心用命,但这米家寨守不得太久了。 是以当日攻阵,除了米家寨阵中的巫火实在诡异难防,又遭了些许伤亡之外,马家修士总体损失不大。 而且在康大掌门颇有些越俎代庖的主持之下,靠着稳扎稳打,米家寨这处二阶大阵的阵基已有一处开裂,难以修复。 损失不大、收获颇丰,这日下来,除了马家老祖马文涵的心情稍有些复杂之外,攻阵修士人人欢喜。 康大掌门能感觉得出阵中巫兵们的士气已消,也瞥见了米家大档面沉如水。 康大宝对这两点变化倒也没有太过上心,阵中三名助拳的筑基真修心态无有发生变化,才是他此时最为在意的。 ————“要我出降?!肉袒负荆!想也别想!!”米家大档双目中满是血色,听得这出降的提议,便是面前立着的是三位筑基,他都禁不住怒意,低吼出声。 “这大阵明摆着守不住了!你若出降,老夫三人还可出阵去为你说些好话,老夫敢担保,留你性命。” 无牙老叟见得米家大档否了自己的提议,强压下心中不喜,还是解释说道。只是这面上的蔑视与语中的不满,却是毫不掩饰。 米家大档哪听得进这些话,胡乱扯了些理由来辩:“留我性命,就算康大宝那翻脸不认人的小人肯答应,他马家马文涵如何还能要我活?!还不如强撑些时日,他重明宗向来得两仪宗、弘益门所恶。 咱们长云县毗邻定州,若是咱们这战阵之事做得漂亮些,说不得还要得上宗青睐!派人来援!晚辈这也是为三位前辈着想!” 米家大档这通吼过之后,在场这三名筑基却不知何故,都未开腔了。 场中一时沉寂下来,米家大档愣了愣,似是才知道自己先前说了什么。 只见他深吸口气,面色一转,连面上那些交错虬结的瘢痕,看起来都带有了一丝乖巧顺从:“晚辈失态,还请三位前辈见谅。晚辈这就下去筹备灵肴,晚些再来陪前辈们吃酒。” 三人照旧缄默不言,只待米家大档弓着腰退出堂内过后,无牙老叟神识扫过,方才密声传音说道: “他倒是个会做梦的,两仪宗、弘益门,看得上他这块烂泥?无愧他挣得下来这般大的家业,是个惯会给人画饼充饥的,该他发财” 无牙老叟说到此处稍顿,又偏头看向身侧另两名筑基修士,语气中附上了一丝恭敬:“敢问二位道友,是如何想?” 那筑基老妪倒是干脆,沉声答道:“受雇而来、害主而走。这动作于名声到底有碍,将来我等若再想要挣些资粮,怕就要做那看天吃饭的买卖了。” 无牙老叟与筑基老妪都是做的一样营生,自然听得出筑基老妪话中的意思。 他们这类筑基散修之所以能令得米家大档这类练气小修都敢来请,名声自是不差的。和睦尊长虽谈不上,至少也能称得上一句童叟无欺。 是以一般而言,他们能做的买卖,寻常同侪也难能做。 比起被筑基同道请去帮忙打生打死,他们还是更喜欢为练气小辈做些事情。 毕竟照常来说,后者聘他们所做的都是些主持公道、做中人的小事情。 这类事情报酬虽少些,但主家恭敬、又不虞拖欠灵石,做起来自是轻松无比,要比那些刀口舔血的生意好做许多。 可这名声若是坏了,那这些好做的活路可就再轮不到自己这些人了。养望艰难,得不偿失。 他们这些没有门手艺傍身的散修筑基要赚取资粮的手段并不算多,要么去某个家族、宗门做个供奉,遭人猜忌管制; 要么就占山为王,做个坐寇,盘剥商旅,看天吃饭; 再次一等的,做那亡命天涯、屠宗灭门的劫修,虽然风险不小,但做成一桩买卖,一人独用,也可用个十年八载。 至于经营生发、发展势力这些事情,只看马文涵这做了近百年老祖的老修都做不大好,便能晓得这于无牙老叟、筑基老妪这些无根无萍的散修而言,更不是件易事。 “呵,他这是把犊裈都压上去了,却要绑着我们三人也下不得船呐!二位道友,咱们又该如何做呐?我们堂堂筑基真修,总不能任这小辈如愿的吧?” 无牙老叟语气不满,早知道这灵石这么不好拿,就不该接这趟活路才是。 这米家大档又不是他的亲儿亲孙,若是对面筑基都如马文涵这般孱弱老迈还好,但另三个显然都不是一击即破的纸老虎。 要无牙老叟这等自私自利之辈为米家大档打生打死,定无可能。 冯姓筑基敛息屏气,仍未发言,倒是那老妪却又开腔说道:“不论如何,我等手上总不能沾这主家的血。” 无牙老叟闻言,直接轻扣,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了然之色,看着米家大档离去的方向,心中登时有了主意。 冯姓筑基看得清无牙老叟与筑基老妪的盘算,明明有害人之心,却又顾忌名声,却做那掩耳盗铃之事。 冯姓心中不喜此举,却也未有发言。断人道途必结死仇,冯姓筑基只待将自己应做之事做好便是,管不着他人如何行事。 说到底,不过还是米家大档分量太轻。他既然敢赌,那就得认输呐! ———— 就在米家大档与三位散修筑基商议过后的翌日清晨,清早出门采气的康大掌门,便就见到了火光大盛、杀声冲天的米家寨 这场骚乱持续时间不短,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内中的厮杀声还是不绝于耳。 康大宝不晓得其中是何故事,向来性子的稳当的他倒也未曾轻动,只是点军列于阵外,观其变化。 而今已是胜券在握之局,既然决定要求稳胜,那就不消因了一些突发的变故而冒那风险。 他这诧异念头才过,米家寨的护寨大阵便已大开,无色玄光簌簌落下。 寨内厮杀却是未停,喧嚣尘上、火光大作之际,一个金甲身影便瞬时从阵中朝远处遁去。 康大掌门识得是谁,未有动作;马文涵怒意大甚,张口啐骂一阵,却也不敢去拦。 数息后大门洞开,一个文士模样的修士一瘸一拐地走出大门,面露凄然,跪地乞降。 他左手紧紧攥着一个疤痕遍布、血迹斑斑的脑袋,右手则捂在粪门处,那里还是一片暗红。 “米家寨大档忤逆主家!有悖天理,现我寨中忠义之士已然奋起将其诛杀,还望主家宽仁,留我等性命,以示仁德!” 这文士说起话来瞋目切齿,字字泣血,不似有假。 其以头抢地之时,用力过猛,在地上砸出深坑,黄泥将额头上的创处盖住,泥红色的鲜血顺着脸颊流到脖颈、胸膛。 即便隔了这般远,康大宝似是都能被他身上那股子悲怆与快意相加的复杂情绪,冲得晃了晃眼睛。 也就是这时候,康大宝才认出来这位提着米家大档人头的文士,便是之前被人提到重明宗牌楼下头谢罪那位。 “冯老鬼跑了!另两个筑基挑起了寨中其余人等不满,让他们杀了米家大档!” 康大掌门几乎是瞬间便清楚了这其中利害,马家老祖同样不笨,见此情形,居然当先便带着马家修士杀进寨中。 单晟同样有些激动,都不待与康大宝说一句,便孤身冲了进去。 康大掌门与段安乐一道先压下了有些躁动的弟子们,不与文士答话,只将其手中人头,用靴子勾起来验看了一眼。 筑基过后,康大宝的法目便要更犀利些了,只运起一扫,便能辨得出来,这米家大档的脑袋不是假的。 以此方式再见故人,令得康大掌门不由唏嘘,慨叹说道:“我能保你不死在此处,至于其他.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又将这脑袋还回文士手里头,带着门人们走入寨中。 段安乐从前行商时候,来过米家寨数次。这老实孩子每每进来都在感慨,这寨中之安定富裕,在其所见的练气势力中足能排进前三之列。 但此时入目的米家寨,则遍地都是残檐断壁,纵算拾掇过后,也定然恢复不了从前的光鲜了。 寨中还有分属两方的巫兵正在自相残杀,未结阵势的他们在马家子弟眼中孱弱无比。 是以哪怕是背叛米家大档的巫兵,也都被马家修士为了泄愤与储物袋,以各种名头打杀了不少。 康大宝约束门人的决定虽然稳妥,但倒也令得弟子们少了一大笔进项,连储虎儿都隐有怨怼之色。 可康大掌门却不觉有异,赌性重的人是赢得厉害,但动辄却有倾覆之忧。 康大宝便做不出米家大档这般事情,后者这番赌下来,不止偌大的家业没能保住,连自己的脑袋也都被娈奴卖了,换得性命。 不过这些挂在巫兵腰间的储物袋重明弟子虽然分不得多少,但康大掌门却还是抓了个巫兵做舌头,带着弟子们不疾不徐地往寨中大库行去。 此时这里,可还有好大一场厮杀呢。 (昨天老白出差到酒店都三点多了,本来以为到地方能再码的,但实在肝不动了,所以没来得及请假,请大家见谅!今天晚上如果事情做完了还来得及的话,就再发一章,多谢大家支持!) 感谢楚氏春秋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书友20231214204518681老哥的五张月票 感谢书友130217162147324、lomly、书友20230416171421584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善良的老秃驴、吃老羊的嫩草、zoukun、一情一痴一、爱心家园、深海盗蓝、书友33021203993776、tkehc、书友20190721010737987、文昌塔、楚氏春秋、书友20210809110228898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55章 得胜而回 第255章 得胜而回 单晟与马文涵一使青玉剑一使紫铜钟,与十余个结成阵势的马家修士在米家寨大库中合战无牙老叟一人。 先时三名筑基之中,冯姓筑基已遁,却是不知道那老妪是逃往了何处。 单晟虽折损了寿元,但手上本事较之马文涵这般真正临近大限的老修还是要强出不少的。 是以康大掌门带着门人到来的时候,无牙老叟都已是独木难支之象。 他敌不过单晟那绚烂剑光,马文涵的那紫铜钟还时不时震一震无牙老叟的心神,便只得转头朝着那十余个马家修士使劲。 康大宝这才晓得,无牙老叟习练的居然是云角州内鲜有人习的体修功法。 其挪步近身,迅捷如电,一双铁拳涨得足有钵盂大小,上附玄光,坚不可摧。只这么一会儿工夫,马家修士便已有了二三名修士,被其连人带法器锤个稀烂。 血肉与法器碎片粘连糊了一地,马文涵看得自然心疼。 可他也晓得厉害,若是将这无牙老叟留了下来,说不得在自己命陨之前,还能多为马家留一分筑基底蕴。 是以虽然看到一个个得力子弟身陨,马文涵都已心疼到了目呲欲裂,但他却还是未有去救,只瞋目切齿的将紫灵钟连连震起,为单晟提供助力,只盼后者的青玉剑能尽快将无牙老叟宰了。 无牙老叟这肉身修得厉害,莫看他本人佝偻小巧,但自玄法运起过后,皮肤上头便蕴着一层铜色,练气期修士驾驭法器甚难破得他身。 往往只留下一道白印,转瞬又被铜色浸满。 可单晟的青光剑却是不俗,品阶高达二阶中品,足以让无牙老叟吃些大亏。 无牙老叟扑入练气修士人群中大杀四方的同时,单晟却也在无牙老叟的脊背上开出了一条可怖的血痕。 剑光破皮入肉,剑气肆虐毫不留情,将无牙老叟后背血肉剐得凌乱不堪。 无牙老叟却没有裹伤的空闲,饶是后背上已有数条皮肉耷拉下来,随着动作越甩越长,流出来的血几要将他整个下身都浸成红色。 可无牙老叟却还是只能一面躲避单晟的飞剑,一面朝着马家子弟所结的阵势猛扑过去。 见得对面来了援兵,无牙老叟面上急色更浓,一拳将一练气九层的马家子弟圆镜法器击穿,改拳为爪,一爪将后者法衣扯拦,抠出一个还在新鲜跳动的红心。 马文涵勃然大怒,不惜耗费元气,钟声阵阵响起,震得无牙老叟头痛欲裂,猛地一咬舌尖,强震精神,又拼着生受单晟一剑,再杀两名马家练气九层修士,同样抠出其胸中人心。 三颗人心握在手中还在冒着热气,无牙老叟浊目一凝,便见其手中的人心渐渐烂成血水,他张口一吸,一股黑气便将这血水包住,送进无牙老叟嘴中。 血水入腹,无牙老叟的身子登时又矮了一寸,仅存的那点皮脂似也从毛孔中尽数析了出来,淌下来一身油汗,整个人好似又小了一号。 黄铜之身似遭火燎,变得浑似热铁。 也就在这时候,单晟竟诧异地发现,不止青玉剑再难建功,便是先前在无牙老叟背后所造成的那道伤痕,也已有结痂愈合的迹象。 “邪法好得啊!”单晟感慨一声,他从前只听说这无牙老叟名声不错,于一众练气小辈面前都称得上做事公允,买卖公平。 倒是未听说过,他这手邪法同样习得高超。 以单晟所见,这可比似燃血大法那样烂大街的所谓“秘术”,要强出许多了。 “嘶啦”白练剑光劈斩而下,蒋青眉头一紧,却感觉无牙老叟这肉身已不比寻常二阶下品的妖兽差上许多。 白露剑倒转落回蒋青手中,无牙老叟的惨叫声也随之入耳。 马文涵见得蒋青出手,心中倒并未生出什么欢愉之感。 这老修鼓胸涨起,金气喷出,在紫铜钟上又加了一分气力,震得无牙老叟恍惚一阵,再醒过来,蒋青的剑锋却是已近。 无牙老叟大惊,撤步一靠,将身后那胆子大得敢来捡便宜的一位马家练气撞飞出去。 正待要躲,却只觉眉心一凉,眼睛一咸,身后的单晟的飞剑却又撞了过来,刚刚长好得皮肉又突地绽开,钻心之痛令得他嚎出了声。 蒋青瞅准机会,手诀轻捻,白露剑透口而入,将无牙老叟头骨带走掀翻。 这飞剑再于空中竖起,将周身滑腻尽数甩落,直到剑身亮得澄清如镜。 隔空斩下,一道白色剑气快如电光,将无牙老叟只挂着半边脑袋的身子由中均匀斩开,冒着热气的脏器碎片漫天洒下,这名经年筑基才算伏诛。 “道友剑法高绝,单某自愧弗如。”单晟收好飞剑,语气中的恭敬又添一分。再虚指一抬,将无牙老叟储物袋落到蒋青手侧。 马文涵目中蕴出一丝不满,却又很快逝去,亦做出一副钦慕之色,跟着赞叹不已。 康大宝将这变化瞧得清楚,蒋青自从明二爷手中得到了那部《青甫子剑经十论》过后,剑法的确又涨了一个档次。 依着黑履道人所述,乃有脱虚入实之象。 单晟同是用剑之人,造诣虽只一般,但也同样看得出其中厉害。至于马文涵,康大掌门倒是将其想法瞧得清楚,他之前未有出手却是也念着此处。 不过心下虽然不喜,但康大宝开口时却还是又赞了几声诸如“前辈老骥伏枥”之类的虚话。 马文涵对此兴趣寥寥,只瞧着无牙老叟的储物袋目光灼灼。康大宝与蒋青比个手势过后,蒋青便慢条斯理地将其中物什一一拿出。 无牙老叟显是个云角州修士中鲜有的不擅使用法器之人,是以其储物袋中也一件灵器皆无。 几件极品法器与一阶的散碎东西被三人均分,剩下的物什便算精品了,其余二人公认蒋青这功劳最大,便任其先挑。 有半株二阶上品虬龙草,算是这其中最惹眼的东西,这是炼制二阶上品寿元丹最为关键的几样主药之一。 这寿元丹能助修士延寿五年,一生之中,可分别在练气、筑基两境各服一枚。 虬龙草作为它的关键主药,却是难得得很,等闲人便算得到了,也不会舍得拿去换灵石。 只是整个云角州都无几个可炼得此丹的丹师,怨不得这无牙老叟收藏的这株虬龙草的灵光都稍有黯淡了,却都还没能换得灵丹回来。 蒋青见识不差,自然认得这株珍草。 可其一见康大掌门在旁的手势,便又默契地放下了此草,转手将一侧精进筑基修士修为的两瓶丹药率先挑走。蒋青选走灵药过后,便发现单晟的目光瞬时柔和许多,这位单家家主却也不客气,无视马文涵的目光,径直将那虬龙草拿走。 马文涵难掩失望,接下来的物什虽也说得上是珍贵,可却远不如那虬龙草称心了。 三人很快将无牙老叟储物袋瓜分干净,马文涵与单晟这才想着将之前从舌头口中打探来的消息分享出来。 无牙老叟出的主意,筑基老妪煽动了文士在内的部分巫兵造反,造成了米家大档在睡梦中便被摘了脑袋。 至于冯姓筑基,虽然一直冷眼旁观,但也确实未有参与这些事情,无愧是三人中名声最好的一位。 便是筑基老妪也比无牙老叟的节操稍稍高些,至少没有留在此处趁火打劫,也因于此,才没有被康大掌门等人一道堵住。 米家寨在大库外头设立的阵法不俗,四名筑基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其打开。 里面堆积着不少物什,康大掌门最感兴趣的却还是米家寨编练巫兵的手段。 康大宝只对照张祖师传下的行军手札也能验得出,米家大档这手段应是脱胎于当年山蛮军阵之术。 米家寨的巫兵们虽只习得皮毛,但颇具雏形的巫兵们便已压得阵型不整的马家修士们抬不得头了。 康大掌门想着若能寻到这山蛮练兵的原本,纵是不好用在自己门人身上,也可招募散修习练。 米家寨终归只是个练气势力,米家大档的眼光有限,说不得便对原本阉割过多,失了好些真意。康大宝却是有自信,能靠着张祖师所传,将山蛮练兵术更好的精简下来。 可此事却是未能如康大掌门的意,储虎儿带着弟子们寻了好久,也只找到了米家大档自己练兵所记的手札,还只是副刊罢了,原本也不知道是落在了马文涵与单晟哪个身上。 无奈之下,康大宝便也只得带着门人们与马家修士将这大库中的物什二一添作五尽数分掉。 客观而言,马家子弟在场的人手足些,在此事上头是沾了不少便宜的。 可到底人家人也死得多些,康大掌门便未计较了。毕竟这重明宗弟子来得也少,分摊下去,折算善功,每人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此时在马家修士的勠力同心之下,寨中的残余的巫兵也渐渐被清剿干净,正如康大掌门进寨前所说,他只保了那开寨的文士性命。 至于其他被马家俘获的巫兵,是要被马文涵当药人炼了,还是当炉鼎卖了,则就不归康大宝这个外人来管了。 只看马家修士那一一个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眼神,康大掌门便晓得他们的下场定不会好。估摸能被卖去做矿奴烂在矿里头,怕是都能算做好命了。 做完这些,此间事总算了了。 康大宝虽未达成真身莅临、不战而降的预期,但也至少完成了狠出一口恶气的目的。 米家寨勾结了三名筑基真修,却还是被重明宗带着长云马家数天而下,这消息传出去,也足以巩固重明宗重回筑基大派的名声了。 明眼人谁不晓得长云马家败落得厉害,过去他们连米家寨的本寨修士都未必能奈何得了,就更别提这回后者还有三名筑基真修助阵了。 如此一来,在外人眼中,此役自然就是重明宗一家的功劳了。 目的达成,康大掌门先唤段安乐信符传信家中,不消请邓百川发兵来援,又再次谢过单晟的援手之谊。 后者自是喜笑颜开,只是去了封信,算起时候,调来的一百族兵怕是都还未出门。 到头来翡月单家半点血汗未下,便已在重明宗掌门这里赚得了一分人情,更莫提单晟才刚入手的虬龙草等珍稀物什了,这趟人情买卖算是来着了,自然十分划算。 做完这些,康大掌门便不好久留了。 米家寨这处灵地不错,长云马家自身的族地供着三四百练气修炼,早已有些不堪重负。 灵脉早有降阶之象,连族内灵田的肥力都已有消减,勿论种什么都是事倍功半。至于灵泉、地火,也是大不如前,亟待解决乏灵之危。 是以长云马家在许久之前,便已有了要将米家寨收回来安置族人的念头。而今终于得偿所愿,自然怕重明宗这强敌也打着分一口主意。 康大宝若是再带着门人盘桓个几天,马文涵怕是就要硬着头皮开口赶人了。 见得康大掌门居然主动提议要走,马文涵惊喜之余,还是便假意留了两句,只是这话都还未说完,他那嫡重孙便已端上了一盘早已备好的程敬 稍品一品这急切之心,康大宝只觉好笑,倒是没有什么扭捏之举,遣段安乐上前接过。 盘中码着一千灵石,谈不上少,算不得多。便如两家所谓情谊一般,食之鸡肋、弃之可惜。 康大掌门倒也想得通,现今重明宗弟子还少,小环山灵气尚算充足,加之自己便连平戎县这窝窝边草都还未料理清楚,倒是暂无时间精力再在外县弄块飞地,反还与长云马家这类地头蛇结些龃龉。 至于两家议亲一事,康大宝已经坚定了决心,定不会将弟子嫁到马家去。 马文涵那嫡重孙并非良配,战阵之上未有亮眼表现,若不是有人细心看护,怕是都已经殁在阵中了,可他却还是这般看重。 这便多半是马文涵因了其资质尚可的缘故,存了几分想在他寿元耗尽之前,将他那嫡重孙以资粮堆到练气圆满,再搏一搏筑基,继续替他顶门立户的念头。 康大掌门对此则并不看好,毕竟马文涵一旦身陨,他这一系在长云马家中都未必还能主事。 届时重明宗这姻亲若还是跟个废物结成的姻亲,这就好没意思了。 重明宗一行人踏上飞舟返程,单晟也来作别,只说有事要走。康大掌门估摸着他是要去韩城或是宣威这样的大邑寻些炼丹的灵药,不好多问,就此别过。 待康大宝带着门人弟子们跋山涉水回到宗门,可方才回到大堂,便见一个女子眸中带血、瘫在地上,朝着何掌门灵位连叩不止。 感谢书友20220727204419498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20190313194455580、书友20231007182204054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冰淼熔焱、人间蜀黍、哈士野猪、奈何缘浅丿、巢湖大虾、英格里希好难学、书友20200706015944699、我心安处king、书友2020706015944699、书友20220217205924491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56章 师妹省亲 第256章 师妹省亲 何晚樱是在康大宝返程前一日才回来的,甫一回宗,她便已发觉认不得现今的重明宗了。 眼前这雕梁窗、流檐翘角、飞檐出甍、丹楹刻桷的景象,在她记忆中可未有过。 何掌门在世之时,便不喜这些,他认为宗门还未兴复,用不着做这些驴粪蛋子表面光的场面功夫。 只盼着自己或者李师叔能早日筑基,光大门楣,到时候不消粉墙黛瓦,重明宗也自有光彩。 何晚樱从前可未想过,在自己父亲身殁过后,康大宝这个资质拙劣的师兄不但能将蒋青、袁晋两个师弟拉扯起来,还真能成就筑基,将平戎第一门的名头又捡了回来安在了重明宗的头上。 说起来康大掌门执掌宗门也不过二三十年罢了,便有两名筑基在世,这却是做成了重明宗往上数六代掌门都未做成的事情。 这非是一句兴复中兴可以形容,几可以再造之主称之。 “无怪爹爹当年说师兄乃不露圭角之才,李师叔是比不得的。”何晚樱叹了一声,拉着身侧有些汗不敢出的丈夫,跟着前头一脸狐疑、正在引路的康荣泉往宗门大堂行去。 康大掌门的小族孙这时候都还未想清楚,自己何时又冒出来了个“姑奶奶”呢? 但见这小妇人眉宇之间神情不似作假,不止口中有理有据、言之凿凿,手中还有一块旧式的重明弟子腰牌。 这牌子康荣泉见过,只有康、裴、袁、蒋四名长辈还在用,于是便已信了七八分。 果然不出康荣泉所料,传信过后,暂代宗务的袁师叔便要自己亲自带路引进去。 一路上康荣泉遇见了不少同门,见了前者身后跟着的一对夫妇,皆有好奇之色。 只是就算有那好信的,也不会当着外人面便开口发问,倒是给康荣泉省了番解释的工夫。 牌楼现在少了一人,只剩野平水一人值守了,遂将何晚樱两夫妇引到议事堂外后,康荣泉便不好多留,行过平礼,返身离去。 何晚樱目中露出一丝忐忑之色,还是拉着丈夫拾阶而上。 生于斯,长于斯,离家这么久,只在二十年前回来过一次,之后这么些年也不是未想过要回来,但只要想想自己做下的事情,她却也没脸回来了。 毕竟堂堂掌门独女跟一练气野修私奔这档子事情,勿论说到哪里去,也是极不体面的。 议事堂现今只有袁晋和裴奕二人在内,袁晋面若寒霜,落在主位上头,似一坨冻硬了的冰坨子,看见何晚樱进门来了,未发一言。 裴奕面容要好些,何晚樱从前是挂在李师叔门下修行,虽然其受不得李师叔授徒严厉,加起来也未受过多少年教导。 裴奕与何晚樱也算不得有多少情谊,但二者真论起来,却还是实打实的亲师兄妹。 作为李师叔这一脉的开门大弟子,裴奕闻知何晚樱回来了,自是要出来见一见的。 “袁师弟、裴师兄,我回来了!”何晚樱目中噙泪,盈盈一福。 “回回来便好,离家辛苦。”裴奕见了袁晋久未开腔,想了想,还是出言宽慰说道:“先坐吧” 何晚樱与他那丈夫谢过,正待要坐,袁晋却目光一凝,话一出口,似是夹着寒枪亮剑,锋锐逼人。 “你这厮若敢再动半步,信不信乃公当场将你锤成肉糜?!” 场面登时冷得吓人,何晚樱那丈夫面如冠玉的脸上倏地露出一丝赧然之色。何晚樱美目一横,抬起头来,先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似是瞬间敛了回去。 只朝着袁晋冷喝一声:“晋小子!” “乃公叫袁晋!” “你个混账在谁面前称乃公呢!!” 袁晋被何晚樱喝得气势一滞,噎得说不出话,牙关紧咬,面青如铁。 “何晚樱,你怎么敢回来的?!” “我爹是重明掌门,我是何家人,是你晋小子的师姐,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小妇人拉着丈夫坐下,面向袁晋要吃人的模样毫不退缩! “你你.无耻!”袁晋瞪大了眼睛似要吃人,不是骂不出难听话,问候她家长辈就是问候自己师父,自己怎么骂得出口。 “康师兄呢!?娶新妇连份请柬都不给我送,筑基了不找人来与我传信。我爹当年可不是这么教他的,发迹了便看不上穷亲戚了!有这么做重明掌门的么?” 见得袁晋说不出来话,何晚樱倒咄咄逼人起来了。 她当年在家中本就是个泼辣性子,除了康大宝这师兄她压不服,下头这些师弟哪个不是她帮着老掌门夫人带大的。 莫看袁晋此时要喊打喊杀的,何晚樱可不觉得前者敢跟自己动手。 她那俊秀丈夫在旁要劝,反被憋了团火的袁晋扭头过来骂了一通。 “客气些,这是你姐丈,我爹是这么教你不敬尊长的吗!” “他算个鸟姐”袁晋骂人的话说到一半,居然被小妇人的眼神瞪回去了。 “好,好!你厉害得很!你便守在祖师堂里头,看着师父的神主!看看你那黑心,禁不禁得住这通烤。我收拾不得你,那就待师兄回来,你看着吧!” ———— “师兄!!”何晚樱见得康大掌门与蒋青一道回来,当即哭出了声。 康大宝目光不见波动,遣储虎儿带着弟子们尽都各归其职,轻叹口气,带着蒋青往祖师堂内行去。 二人入门过后,朱漆大门合拢,堂内琉璃盏次第亮起。 此时照旧只有闻讯而来的袁晋、裴奕守着何晚樱夫妇二人,一人整整截截、一人爽然自失。 蒋青见了何晚樱回来面上当即露出喜色,唤声“师姐”刚要去扶起她来,却被袁晋厉声喝住。蒋青呆了一阵,旋又想起来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下来,未发一言。 “小青子,你这手你都是筑基真修啦!好好得很呐,师姐没用,未陪得你太久,你受委”何晚樱脸上露出分不夹半点虚假的笑容来。 蒋青面容稍缓,看着堂内三位师兄,却终未说出句话。 “好啦!你这眼泪足晚了快三十年了!师兄也回来了,说说吧,这次回来又是作甚!?”袁晋终于开腔了,还是沉声问道。 “你又不是掌门我为何要与你说,我自等师兄问了再说。”何晚樱毫不示弱。 “何晚樱!”袁晋气得将身侧灵木桌子拍散,站起身来要打,却被蒋青紧紧拦住:“二师兄,打不得啊!” 袁晋听了更气,红着眼睛反一巴掌拍在蒋青,蒋青这堂堂筑基不仅不敢躲,还被袁晋骂道: “你个夯货,不过是小时候多吃了她几个果子就要记到现在。这婆娘上回回来,把大师兄卖命好几年才挣回来的十丈黄灵木都卷跑了!你忘了不成! 大师兄跟尤二郎磨了小半年才谈下来的价钱,她把黄灵木卷跑了,不仅给你炼不成飞剑了,还要倒给尤二郎赔灵石! 大师兄气得在师父灵前跪了两天!她那良心得被狗啃了,才做得下这等丑事!” “来来来,小青子你放开他,让他打,让他把他师姐、把他师父的独生女打死在这好了。”何晚樱见了此状,哭腔居然更重了。 袁晋更加暴怒,猛地挣开蒋青,后者来不及拦又不敢施法,眼见袁晋举起拳头几步就要走到何晚樱身前,何晚樱丈夫挺身护住她,开口说道:“袁兄,且听我.” “你算是什么狗东西!滚开!”那人面色羞愧,不敢还手,任袁晋将他似扔个风筝一般将其扔飞出去。 何晚樱红着眼眶要去搀扶丈夫,却被袁晋一把揪住,扯过来便直面那钵大的拳头。 她神色一慌,蒋青也未想袁晋居然如此暴怒,这一拳若打实怕不是要把何晚樱脑袋都打裂掉! 可他此刻出手是也来不及了,满心悔意。 “袁师弟不可!”本来一直端坐不好发声裴奕此刻也慌了,早知道便不来了,本来就是何师伯一家的事情,他这个名义上的师兄何苦来凑这个热闹! 完了完了 “砰。”狂暴的拳力轰在了刚刻好禁制的硬金条石上,蒋青悬着的心落了地,忙搀起吓软在地的妇人。 “咔吱”一声,裴奕见袁晋面色红烫,撇开何晚樱,背过身去,生生从嘴中吐出一粒碎牙。 “师弟.师弟你当真是恨极了我不成。”何晚樱被蒋青扶到座上,又求他去看她那丈夫。 “真恨不得将你嚼烂啐出去!你自己不要脸面,留我们兄弟在此处遭外人笑话!忍着多少人白眼结余些灵物,自己都舍不得用,偏被你偷去养汉。 自己下贱寻了个婢生子,遭平戎县同道们传了多少年笑话!还自鸣得意当个宝守着!何晚樱!师父这一世的清名你自不要,我们师兄弟还要的!”袁晋骂完这些,又猛地一砸地,恨声说道,“好,好,好!你自不要了命还敢回来,你既然要等师兄回来,师兄现在已然回来了!你看看他会不会活剐了你!你看着吧!” 何晚樱扑在地上又哭起来,哭声给重明宗这气派的祖师堂添了一分萧然。 康大宝自入门过后便未发一言,便是袁晋捶地的时候,他的眼神都未瞥过,只走到了何掌门神主位前,恭敬得上了柱香。 神主前头还置着一盏碧蛤精血,现今水汽已散,凝如膏状。 康大掌门点了几滴精露在内,撮指成火,血膏便在盏内缓缓燃烧起来,直到香气徐徐在室内填满,康大宝才转身过来。 他看也不看哭得几欲昏死的何晚樱,只朝着袁晋走了过去。 后者被看得才低下头去,便觉后背一凉,一声脆响过后,康大掌门收回戒尺,任缕缕鲜血淌了袁晋满背,痛得刚还要打要杀的袁晋气焰全无。 “既然要演,那就演像些!这灵木桌子还是我从五相门祖师堂里头搬来的,你这夯货拍它作甚!灵石从你年俸中扣!” “咔嚓”一声,材质堪比上品法器的戒尺当即折断,蒋青闷哼一声,皮肉绽开,康大掌门的冷哼也在同时传进耳朵里: “你也是,什么苟日的重明宗第一筑基、什么剑修,都修到狗身上去了?连一个练气,你都拦不住了?” 正在嚎哭的何晚樱见此情形,跟着一颤,哭声却又倏地弱了下来。 裴奕这才看得清楚,心中埋怨一阵,直呼怨不得人家这才是亲师兄弟呢。 “总算没死在外头。”康大掌门持着半截戒尺,走到何晚樱面前,沉声问道:“撒泼撒够了?” 何晚樱啜泣不答,康大宝坐回座上,才缓声问道:“怎么连那头老荒牛都没了?那可是跟了师父好些年了,卖了?” “没舍得,只是年前病死埋了,用不起药。”何晚樱瘫坐在地上,啜声回道。 “你这笨丫头呀,既不像师娘,更不像师父,没有半点聪明。”康大宝轻骂了一声,目光稍偏,落在何晚樱丈夫那张俊俏的脸蛋上,又轻声说道: “师父那半份家当被你败光了且不说,勿论你是吃了用了耍了都罢了,那是师父他老人家留给你的东西,任何人都指摘不得。 师父于我有再造之恩,你偷我抢我都无不可!可你手里那些灵石,又有几块灵石用在你自己身上了!” “啪!” 康大宝终究没忍住,将手中茶盏砸在地上摔个粉碎,吓得何晚樱哭声一止,一双杏眼微红,抬头看向首座。 “怨不得连何家的族中长辈都要骂你是个赔钱货!” “师兄!”何晚樱目中噙泪,跪在地上。她那丈夫目露不忍,也跟着跪下。 “康掌门,千错万错,都是风莞一人之错,求您千万莫要怪罪晚樱。”风莞的俊脸黯淡无神,尽是颓唐。 “你当我不想活剐了你吗。”康大宝语气冰冷,目光森森。 “师兄!师兄!您看在我爹我娘的份上,求您,求您了”小妇人膝行过来,环住康大宝双腿,凄然说道。 “老三,带你师姐他们下去。”康大宝不耐地挣脱扭过头去,他有些不忍看何晚樱这副模样。 作为师父的掌上明珠,她本不该是这副模样的,“情”字害人 “讲讲吧,怎么回事。”裴奕跟蒋青将何晚樱夫妇扯下堂去,康大宝看向袁晋发问。 “不知道,她回来之后只晓得哭,半个多的字都说不出来。”袁晋黑着脸说道。 “莫扯,你当年跟她最为要好,你能忍住不问!讲!”康大掌门一拍桌子,从五相门搬来的家什便又少了一件,康大宝有些心疼,便又自然将灵石记在了袁晋身上。 袁晋臭着脸,叹了口气,才开口道:“她当年带上师父留给她的储物袋,找上风莞,两人在荆南州内赁了间铺子。 她那制符手艺学得不到家,生意不好,连个赁钱都赚不到不说,还耽搁了修行。就这么过了些年,坐吃山空,倒是逼得那风莞发奋了。 这混蛋只是五灵根的资质,修了这么些年还是练气四层的修为,居然也有胆子去猎妖兽。 头回进山,侥幸毫发无损的空手而回,路上却捡了个储物袋回来,得了小几十块灵石。只是两口子还未来得及高兴,便有人寻着味道追来了。” 袁晋说到这里,康大宝的眼神已经了然了。 “谁讹上他们了?” “是个练气帮派,有好几个练气后期的帮主长老。储物袋是他家的喽啰们布置下的,据说原主是他家的一个执事,就在风莞捡储物袋的前一天被人害了,储物袋不翼而飞。” “有这般巧?!”康大宝冷笑一声。 “谁知道这个执事到底存在过没有,”袁晋摇头,恶人惯用来讹诈散修的简单手段而已,比比皆是,没甚稀奇。 便开口又道:“这便甩不掉了,这些年她过得不好,上次回来偷灵物,也是因了风莞行差了气,要灵石救命。 “她便这般蠢,不晓得跟我们.”康大宝刚要骂,便叹了声气。 何晚樱哪里是蠢,是早已想到了自己若真知道了实情,便不会再放她回去了,她那丈夫,自也是没人会管的。 “那这次是怎么甩掉的?”康大宝又问道。 “没甩掉,他二人事先服了解药,用了师父留下那点乱神香配了些浇血散点燃,迷晕了一众看守跑出来的。 身后起码有一两波人在追他们,而且,还有别的麻烦。”袁晋沉声说道,康大宝闻言也跟着皱起眉头。 ————两仪宗黑砂峰外务堂内, 宋雪桥认真端详了陈野许久,方才开口:“陈师弟,昨日峰正已经定下了师弟的差遣,便是去丰州葛家做一供奉。” 陈野忙恭声应道:“师弟这便去向师尊请辞,即日启程,往丰州去。” “唉,不急。”宋雪桥伸手将陈野止住,淡声言道:“非是去丰州,而是去荆南州白沙县,跟你老邻居再做个邻居。” “老邻居?峰钤是说,重明宗?”陈野沉鸣半晌,暗道这倒是不难猜。 “嗯,待丰州葛家准备好了,他家此次整族搬迁,与你一起往荆南州白沙县去。”宋雪桥继续言道:“不止丰州葛家,还有真灵门与长县林家,都去白沙县。” “这三家筑基势力,都去白沙县?”陈野稍有惊讶,不过转念一想,毕竟自家师父,黑砂峰正蒋元才得了分管荆南一州的职司,这是许多老牌峰正都得不来的殊荣。 总要做些大动作出来,给上头的各位宗老、掌门看一看,才算交待。 蒋青事先本就折了两仪宗掌门的面子,重明宗近来居然还敢跑到云角州边境,毗邻定州弘益门的地方搅风搅雨。 眼见州廷这马骨已要往真的良驹方向转换,那在蒋元的眼里头,便没有比重明宗更孱弱更容易建功的势力了。 惠而不费,何乐不为? “丰州葛家家中又殁了一名筑基,占不住那二阶上品的灵地了。 清云盟三家之中,瑞锦门尽没,法脉断绝;真灵门、长县林家两家人各折了二三名筑基,又被匡琉亭逼得失了云角州内的所有灵地,现只能客居分住在荆南州几处交好的势力中。 宗门宽仁,便给他们三家在白沙县划出了一块灵地安生。要这三家自此不分彼此,立宗建派。这宗门名字峰正已经起好了,便以‘长宁’为号,” 宋雪桥说到此处一顿,再细声言道:“这长宁宗的掌门之位三家还未议下来,依着峰正的意思,待师弟站稳了脚跟,或可试一试。反正师弟也是做惯了的,轻车熟路,当是不难才对。” 陈野沉吟半晌,开口拜道:“还请峰钤明示。” 宋雪桥缓声笑道:“简单得很,匡琉亭能让这劳什子重明宗重归筑基宗门之列,那咱们黑砂峰就再将其打落回去。说起来,张元道的宗门都已建了二百余年了,是有些长了。” 说完这些,宋雪桥的视线转到盏中的茶汤上,将面前的浮沫轻轻吹走。 “此事不急,师弟慢慢做便好。他家爬得越高,摔下来才越响哩。” 感谢小彘·shin老哥的五张月票 感谢跟着李火旺学修仙、希望人士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20190104205756118、我拥有的年轻和不安、天不待者、爱小说家xh、zoukun、书友20220914172054157、嗨呀小大人、只叹一帘幽梦、书友20231222710db、对口升学、蔻芤、黄胡子、kakulukiya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57章 后继有人 第257章 后继有人 何晚樱带着一身麻烦归来,康大宝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他既做不出狠心不管的事情,亦不想把好容易才攒下来的门人弟子,都生绑上另一架战车上去。 他只给闭关修行的黑履道人留了封手信,将这事情言简意赅地讲了,又嘱咐与何晚樱无有交情的储虎儿等人看顾好他们夫妇,便暂时不再去管。 还有霍樱刚有身孕,康大掌门作为“始作俑者”,却也未时刻守在身边。 这筑基之后,许多事情他已自觉明悟许多。若自己能早十年筑基,重明宗说不得便能躲脱好些祸事。 有许多事情,不是非人力可为,而是非伟力不可为。 这个道理黑履道人从前便与康大宝说过,只是他虽听进了耳朵里,却远不如今时今日明悟清楚。 两枚玉珏被康大宝攥在手里,散出荧光,在静谧简素的掌门云房之中熠熠生辉。 黑骨横在康大宝眉心前方一寸,先时印在黑骨上头的那枚银篆仙文,但见其笔画已由银转金,只有最后一点,还在抗衡着金色的侵蚀。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双目紧闭的康大宝耳旁似有仙乐响起,小奇与狮虫群们不约而同从袖中探出,随之翩翩起舞。 康大掌门这时候才睁开眼睛,便见黑骨上头那枚仙文,已彻底转为了灿金之色。 而就在这变化发生的同时,一部道书如同天授,镌刻在了康大宝的脑子里。 “《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卷一》”康大掌门一字一顿地将这部功法名称念了出来,再粗粗阅过几行过后,心中的惊骇更是掩藏不住: “宙阶上品锻体法诀?还只是给入门弟子奠基之用?北夜宮到底是何方大派?” 康大宝暗忖便是仙朝宗室,都不会有如此大的手笔。 再将视线挪到黑骨上头,从前那枚金色仙文灵光已黯,其后又有一枚仙文若隐若现。 康大宝运起玉珏试着参悟一阵,进境甚慢,自忖若按这等速度,等康大掌门这五个甲子的元寿耗尽,说不得都难将这枚仙篆悟出一半。 “啧,说不得还真要去寻金丹山蛮修士的尸身?”康大掌门脑子里头突地生出些僭越之想,从前这种时候,不免会自省一番。 可现今却不知为何,康大宝心中平静无比,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之感。 康大掌门晓得这是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在自己心里头生根发芽了。这番变化,也不晓得是好是坏。 《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卷一》修习门槛较低,按其典籍所说,不拘灵根,只消肉身根骨达中人之姿者,便很好入门。 若有修士可以尽习其中精义,便是寻常正品金丹上修使用法宝,也难伤到其肉身分毫。 而且可入门阶段所需灵物却也不多,只消要用月鳞石汁涂抹全身,再以阳火淬炼肉身,一年半载,当有所成。 届时只消以肉身之力,便可与使用法器的练气修士战个平手。 不过月鳞石汁这灵物品阶虽不高,却在云角州算是一样生僻灵物,并不好寻。 只偶有一些规模不大的炼器铺面,会将这炼制法器所余的边角料存些时日,看能不能寻到买主卖些出去。 收购这灵物用不得太多灵石,只是需得费些时间。 康大宝自己却是无暇去做,便只待出关之后,在善功堂挂个任务,也好让门下弟子们出门挣些资粮。 又将《青羊松论经》运转了数个周天,感觉灵力积攒缓慢,照这般速度,不知到了何时才能进阶筑基中期。 康大掌门成就玉叶道基之后,倒并未如此前他所想的那般,将修行速度也涨上一截。 若想在这剩下的四个甲子里顺利结成金丹,却也不是信手拈来之事,仍是唯有苦修一途。 康大宝停下功法运行,先将一支羊角瑚喂过给小奇,这小家伙而今还是一阶中品。 倒不是康大掌门饲育不得法,而是康大宝自己修行进益太快,小奇远远赶不上。 “藏六”所属的灵兽本就惯在后期发力,依着康大掌门所预计,按照现在的速度算起来,这小家伙怕还需要二三年时间才能进境为一阶上品灵兽; 若要突破成二阶灵兽,那非得二三十年苦功才有那么一分希望。 这么看起来,“龟儿子”二号,有些跟不上它这野爹的修行速度了。 而与之相比,狮虫群的进境速度便要更加喜人了。 康大掌门只定时定点给他们投喂映月石岩板与星霜壤,这几年下来,狮虫数量便已提升到了五百余只,其中大半皆已进阶为一阶极品。 而令人更为惊喜的是,那块星霜壤供狮虫群们喂食了这么多年,以康大宝肉眼看来,都看不出其体型发生了多少变化。 但这些食过星霜壤的狮虫们,背甲却已彻底被染成银色。 康大宝从草巫教中搜刮来的《妙草堂百虫论》中,未有找到关于此种变化的叙述。 不过想来草巫教到底只是个练气宗门,底蕴难称深厚,对于狮虫卵这样的二阶灵虫差些见解,却也正常。 但康大掌门却能感受得到此种变化是往好处方向发展的,以他所见,这银甲狮虫比起典籍上所述的普通狮虫,起码要强出三分之一。 再以星霜壤这么饲育下去,康大掌门手中这群狮虫,迟早能作为破妄金眸之外的另一手段使用。 至少康大宝不觉得如无牙老叟那般不善道法、灵器的同阶体修,在狮虫面前能讨得什么好来。 狮虫群未破二阶估计便能将其留住,若是突破二阶之后,再遇上无牙老叟那等敌手,便不消三人合战那般麻烦,康大掌门一人便随手可破。 不过依着《妙草堂百虫论》上所述,御虫一道对于饲主的神识强度要求甚高。 康大掌门灵力在同阶之中算得上出众,可论起神识来,也只是泯然于众罢了。 狮虫群而今还未突破二阶,康大掌门还可如臂指使;若待狮虫群突破到了二阶过后,康大宝这点神识怕是就不大够用了。 这么想来,要将这群狮虫作为又一底牌,却也不是那般容易的,还是得早做打算才是。 康大掌门待龟儿子与狮虫群各个吃得鼓腹含和过后,才将他们各自收起,重新运起《青羊松论经》来,服下刚分得的筑基灵丹,专心修行起来。 ———— 这日风朗气清,一只神骏的金羽枭照常在青菡院上方游曳。青菡院中豢养的金羽枭甚多,只有最为健硕勇猛的,才配在这左近巡逻。 费南応在颍州费家歙山堂中地位不低,费疏荷作为他的亲侄女,待遇足称优渥。 派驻青菡院做事的那名兽师很有些本事,早年曾被费家征募至凉西道做过二三十年戍卒。 其靠着一手御兽的本事,服役期满之时,还从费家手里挣得过一份筑基灵物。 只是归家之后,那兽师却被其亲子设计害了,将灵物抢了过去。 这兽师又了一二十年,才终将那不孝混账的行踪寻到,可却发现他那亲子早已筑基失败,化成了一具枯骨。道途、血裔两头皆空,这兽师突地没了奔头,心灰意冷之下,这才又重投到了费家门下,做了一丁等门客,了此残生。 这兽师虽未达筑基,但在一阶兽师之中,已算得最为出挑的一流,他所培育出的金羽枭自然不凡。 这只金羽枭才将升起,便见得对面重明宗牌楼上头,又挂起来了一抹红色。 按说这等变化算不得什么,可重明宗事情本就少,一旦有点风吹草动,这金羽枭都会记下,再回禀兽师。 可这抹红色才将挂起,金羽枭便又见有一须发白的老修指挥弟子将其撤了下来。 金羽枭身为一阶上品灵兽,灵智虽已不弱于寻常孩童,但却还是辨不得这等变化。在空中又盘旋一阵,折返回了青菡院中。 此时兽师正处于兽苑之中小憩,空气里全是各类禽兽的混杂一起的复杂气味。这兽师却是半点不嫌弃,反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金羽枭扑到兽师跟前,亲昵地蹭了蹭兽师衣角,直到换得枚红色果子回来,这才叽叽咕咕又说了一通。 兽师睡眼稀松地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踱步赶到了孙嬷嬷的院中。 这兽师阅历、本事都是不俗,在青菡院中的地位,仅次于费疏荷和孙嬷嬷,比起那练气巅峰的护卫头领,都还要高上一分。 他一登门,孙嬷嬷亲迎出来,要请吃茶。却被这兽师淡笑婉拒:“多谢嬷嬷,只是某粗人一个,便不好浪费嬷嬷的珍藏了。” 这通寒暄过后,兽师便将金羽枭来报的消息讲完,告辞离去。 经历过之前的一番变故过后,他现在还是更喜欢和那些披鳞带甲、湿生卵化的畜生们待在一起,觉得他们更有人味儿。 孙嬷嬷听完消息表情微变,未有多留,直行到了费疏荷的小院之中。 后者刚刚出关未有几日,此时正在与一众丫鬟抚琴作乐,那只小雀照例还在,正随着琴声绕着绿柳飞跃欢腾,好不快活。 孙嬷嬷不好打扰小姐雅兴,直到费疏荷收了琴竹,这才过来将消息转述出来。 萍儿茫然不知,玉儿若有所思。 费疏荷闻言露出个说不清的表情来,先是看了眼那只还浑然不知的小雀一眼,才又展颜笑道:“总是件好事,请嬷嬷让管事的备好礼物,等人家过来报喜的时候,也好顺带赐下去。” “姑爷出关了么?”费疏荷又转头问向孙嬷嬷,后者答曰:“还未得消息。” “筑基过后,似是人也凉薄许多了呢?倒也对,天下有几个有望道途的修士不是如此?”费疏荷轻声言道,也不晓得她是在与何人解释,也不晓得她是在欢喜还是哀怨。 此言一出,孙嬷嬷便不好接话了,场中一时静默下来, 直到外院丫鬟来报,重明宗长老叶正文、周宜修登门报喜,费疏荷遣玉儿去迎进来,萍儿也收了那副嬉笑的表情,仔细备好茶水以迎贵宾。 “夫人贵安。”叶正文与周宜修都是头回见到费疏荷本人,甫一见面就要提这有些微妙之事,倒是令得他二人有些不知从何开口。 本来这活路勿论从何处论,都是轮不到他们二人的,莫说袁晋、蒋青了,便是裴奕都要更合适些。 奈何三人闭关的闭关,炼丹的炼丹,他们便也推脱不得,总不能让储虎儿来讲。 费疏荷看得出二人的顾虑,反先笑声问道:“霍氏有功,我已备好了滋养补品,二位叔叔回去时候记得带上。” 周宜修这老修离了灵田那一摊子事后,身上便无什么自信了,特别是最近被那又爱又恨的续弦夫人弄得心力交瘁。 遂一听得费疏荷此言,周宜修便是一惊,心道:“无怪师兄弟们总说我家在青菡院中无有秘辛可言,这事情出来多久,我家嫂嫂便已晓得了。” 叶正文早年都差点做成了筑基女婿,比起周宜修这老修却是要从容淡定得多,奉承一句:“嫂嫂宽仁慈爱,昌懿有福了。” “哦,是了,”费疏荷葱指轻掐,浅笑说道:“这娃娃名字取得好。”说话间从柔荑中现出一物,乃是一枚鲜红如血的赤色玉璜。 “这是我出阁之时,一位丹主客卿送来的贺礼。有固本培元、茁壮根骨之效,懿哥儿既乃我家长子,我便将这养灵玉赠予他戴,还望他早日得证仙道、光前裕后。” 叶正文的灵鉴本事在整个云角州都非寻常,便是本地许多筑基真修,都比不得他,自是个识货的。 眼见这费疏荷拿出玉璜的成色,便晓得定非凡品。 漫说重明宗这大库中翻不出来与之相比的,就是从翡月单家这样的经年大派家中,都难寻到成色相近的。 这养灵玉非但是二阶,而且这还是难得的奠基之物,云角州这边鄙地方当真难见。 无怪叶正文见到这费疏荷之时便觉她贵气十足,这京畿大族出身的嫡女,着实不凡。 能有气度将这样一件灵物随手赐给庶子,足见气度。叶正文心中鲜见的对康大宝生出来一丝嫉妒,恭敬从费疏荷手中接过玉璜,再行礼谢过。 二人毕竟是外客,不好多待,将此事说了清楚,便借故请辞不提。 直到二人离去,慢了一拍的萍儿这才恍然大悟,嘟着小嘴,正为费疏荷满腹委屈。 这时候费疏荷却又听打破僵局:“劳嬷嬷给家中传信,康家有喜,两家既是姻亲,那费家也当有表示才对。” “小姐,毕竟只是庶.”孙嬷嬷迟疑问道。 “纵是庶子庶女,也是我费疏荷的儿女。”费疏荷抢话过来,复又交待一声:“将来若是个有灵根的,将来.罢了,将来之事,将来再说。” 这番话才说完,费疏荷想了想,却还是又补了一句:“玉儿帮我记一下,将来懿哥儿若是个有灵根的,那我便去信给玉瑶妹妹,从她家聘一嫡女,定下婚期。” 玉儿目露惊色,差点恍神,连忙应下。孙嬷嬷在侧听得清楚,心道小姐这番变化,怕是要早些禀告主君才对。 费疏荷再不顾它,重回琴房,琴竹再次在琴弦上跳跃起来。 曲声传入众人耳中,一改初时的婉转悠扬。纤圭频舞,渐次激昂。 青菡院上的金羽枭闻听琴声,颇为振奋起来,追逐着一只外来的红领猎隼奔袭了好些时候。 直到天色已黯,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远离了本来分管的空域,不知道是飞到了何处地方。 金羽枭急得立即调转方向而回,从下方一座簇新的楼阁上头飞速掠过。 一个眼神淡漠的中年筑基目送着这金色灵禽的离开,未发一言。此时一个身负灵尸的健硕老者凑了过来,客气言道:“陈供奉,走吧,掌门召你呢。” 感谢看书养狗玩游戏老哥的二十张月票 感谢韶华天君、一晌为客两位老哥的十六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20512120852673老哥的十二张月票 感谢不爱红装爱武装老哥的十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3364、书友尾号4491老哥的八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3198、zdeli、简v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蔚蓝天空上的白云、骑着彩虹放风筝、书友尾号4699、书友尾号5635、邹封仙、山中不老人、初寒子、希望人士、老牛玄德、陪衬s、遥远的1874、转身不带走传说、书友尾号5470、一品大巫师、书友尾号7324、艾尔伯特_牛顿、我今年100岁了、哈哈哈哈哈老哥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446、鬼火铁血、落叶当思秋、听梵f、古熔的弱点颈后的尸斑、老书友tyh、书友尾号3513、书友尾号4268、君子显昭、不解好看书、五色五香、风吹panties屁屁凉、包子很忙、书友尾号7036、jwd950、myth牧云、渴望飞翔093、书友尾号1116、书友尾号9614、看小说里最帅的、逐利居士、雷霆骄阳、~海贼~、抗吧弱鸡喷子、书友尾号2322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篇幅有限,其余投票的老哥放在下章了,再次拜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258章 重分定额 第258章 重分定额 康大掌门这次出关之时,他那长子昌懿都已半岁了。此时康大掌门年近五旬,两辈子加起来方才得了一子,自然欢喜。 这娃娃面容看上去倒是更类其母,眉眼间颇有些俊秀。 他头一次看见父亲却不认生,爬到康大宝身上闹了一通,又给康大掌门赏了泡新鲜的,这才被有些惶恐的霍樱抱了下去。 “夫人来看过了?”康大宝将目光从昌懿颈上悬挂的那枚养灵玉上移开,朝着这些日子一直编管庶务的周宜修轻声问道。 周宜修好好一个灵植长老,若不是因了头上的师兄们一个个都仙途有望,皆在闭关修行。连寿数最大的储虎儿,都在为了筑基灵物四处奔走、积累善功,毫不得闲。 这编管庶务一事,也确实轮不到他的身上。 不过他这本事却还是有的,听过康大宝的发问,周宜修旋即答道: “满月时亲自来看过一次,又赏了霍夫人一笔灵石。有个叫玉儿的丫鬟来得勤,十天半月就会来上一趟,每回来都要给懿哥儿送些好东西。 费家有位疏宗的老爷百日时也来过,给咱家赠来了一份厚礼。还带来了费司马的话,帛书、礼单在此,是要师兄亲启。” 康大宝颔首接过,却先不看,只沉思一阵,开口问道:“闭关前,师弟与我说那琉璃宝树的种植已有了些眉目了?现在是何情况了?可有什么资源需要的?” 周宜修听得此话,眉宇间才现出些喜色来,“师弟研究出了个笨办法,在琉璃宝树侧边种十二根福禄藤提供七宝之气,再采大日曦光与寒月爽气化水结露,每旬日浇灌一次树根,十年八年之内,当见成果。 只是采气收光是个苦差事,一个练气修士若是运气差些,那用上一月时间,都未必能采得旬日所需。 是以师弟在善功堂挂的任务赏额也要多些,现在有孙福师弟与厉秉师弟二人长期在采,倒是能勉强供应需求。” 康大掌门面上稍有些惊讶,大日曦光与寒月爽气这两样灵物虽然名头不小,但却是天地间最为公允的灵物,勿论练气小修还是大乘地仙,都可自采。 日月无私,泽被万物,并非虚言。 只是这两样灵物一般用在炼器、蕴丹上头,但周宜修居然能想出这个方法培育灵植,也是颇有巧思的。 康大宝突地为周宜修有些感到可惜,能有如此才情的稼师,在云角州足算得上是紧要人才。若是周宜修早年能拜在一些大派之中,不蹉跎了这些岁月,这身成就怕要还耀眼得多。 “师弟辛苦。”康大掌门自觉捡到宝了,宽慰一声,想了想,复又问道:“晚樱他们人在何处?” “储师弟看顾着呢,黑履师叔月前来见过师姐一次。师姐求黑履师叔放她出去,师叔未允,只说待掌门师兄出关之后,若有暇了,便去见他。” “那我这就动身去了,事关师叔,师弟该早些说才是。” 康大宝未做停留,起身即走,行不多时,便已到了碧蛤洞府。 康大掌门近来每次见到黑履道人,都觉后者气息愈发内敛,若说从前的黑履道人似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那么现在的黑履道人,便似一柄无锋无刃的重剑,大巧不工。 康大宝眼力见识算不得高,遂也辨不清这变化是因何而起,只知道定是好事罢了。 黑履道人将康大掌门那问候的好听空话止住,直言说道:“晚樱之事,你怎么看?” 康大宝想了一阵,方才开口:“老三已经之前便已去过一趟荆南州了,将讹诈他们夫妇的练气帮派捣烂,尽屠全帮。 至于他们害了荆南袁家小宗族人之事,毕竟还未事发,师侄的意思还是想再瞒一瞒。往后纵是被袁家发现,找上门来,大不了把那风莞交出去,再赔一笔便是。总能将师妹保住的。” 黑履道人表情未变,淡声言道:“只怕晚樱不会干。” 康大掌门正色说道:“袁家假丹在世,我家可招惹不得。师侄先是重明掌门,后才是晚樱师兄,这事情.由不得她。” 黑履道人颔首过后,开口再问:“惜得是我晚生了二十年,不然怕是还要拿飞剑跟荆南袁家那位丹主讲讲道理。大宝你可知道,他们夫妇二人是缘何才被袁家小宗族人盯上的?” 康大宝听得皱眉,一般修士被人劫掠,无非图财色两样,可黑履道人既如此问,定不会这么简单。 “那风莞是清灵之体,袁家假丹嫡次女修的是佛母明妃道,要采补他,以壮自身,以侍法王。”黑履道人缓缓言道。 “佛母明妃道雪密释家?”云角州释学不盛,康大掌门若不是闲书看得多些,黑履道人所述的这套传承,怕是半个字都听不懂。 只是山南道明明是摘星楼地域,本禅释学都很鲜见,何况在释家中都算小众的雪密释学了。 荆南州袁家作为本地大族,又哪来的门路择一嫡次女研习此道的? 正这么想着,黑履道人开口解惑:“半甲子之前,雪山道本应寺有位护寺堪布出外游历,持法王手信拜过摘星楼主之后,便在山南道廿六州府走过一遍,选出了九位筑基女修传下佛法育种。 声言一甲子后,会再赴山南,与九人中佛法最深之人共生欢喜、同结金丹。这袁夕月,便是九人之一。” “同结金丹?一个护寺堪布便如此了得?这本应寺无愧是雪山道第一大寺。”康大掌门听得咋舌不已,出言问道:“那这位护寺堪布,便是本应寺的佛子了吧?” “那倒难说,要看他结何等金丹。不过风莞这清灵之体若是真的,那可真是上乘的炉鼎。袁夕月采补过后,若能修成清妙明妃相,再与那位堪布交媾,说不得还真能将这成丹的品质再升一分。”黑履道人淡淡说道。 “清灵之体,”康大掌门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暗道自家师妹倒是好运气,连这等鲜见的灵体都能遇得上。 这灵体名头不小,却与修炼无有所益,只在双修一道很有用处,堪称天生的炉鼎。 只是这灵体一般只出现在女修身上,未想风莞一介男修居然也生得此体,当真难得。 “按师叔所说,这风莞的干系这般大,师侄却有些不敢留了.只要那袁夕月能保师妹无虞,那她那废物丈夫,我大可交出去的。”康大宝沉思良久,方才涩声言道。 黑履道人倒无什么意外之色,直言说道:“我就知道,就算是成就冰叶筑基,你这窝囊性子却也难改。那护寺堪布还有三十年才来,有甚怕的,且从长计议就是。 而今你是货真价实的费家嫡婿了,这因果干系既也半点躲不了了,那瞻前顾后便不划算,还不如多去与你岳家要些好处。 重明宗现在也是一门两筑基了,多少也有点分量,不会再与从前那般遭人嫌弃了。你家师兄弟中,少有庸碌之才,二三十年内,若是同成筑基,那便在云角州内也称得上是兴盛大派。 届时青菡院也收归你用,还有费家歙山堂以作奥援,重明宗的声势便不会比当年的定南牛家差上许多,就是成为与韩城岳家齐名的大派也是指日可待。” “师叔还真看得起我家。”康大宝苦笑一阵,这定南牛家少说也有千年底蕴,哪是自己几十年工夫就能随便赶上的? 黑履道人却不多说,此事就按他意思先定下便是。 黑履道人与老掌门的情分不是假的,他既然要保何晚樱和她那废物丈夫,那便保呗。 左右听其口气,只要袁家那位假丹不出,荆南袁家也无人能与黑履道人一较高下;纵是那位假丹入局,那么天塌下来,师叔也会顶上去的,自己这些做晚辈又还有什么好说的? 康大掌门想到此处,只听黑履道人转而言道:“你回去过后,找个时间去趟书剑门,叫叶真寻个时间开个盟会,届时你代我参加。就说唐固县近来的灵石矿进项数量有些不对,要议一议。” 康大宝闻言一愣,“他们没胆子黑师叔的灵石吧?” 黑履道人轻声叹道:“新云盟中筑基,大半皆是庸才,他们当然不敢。只是这定额,是从前定下的,该修修改改了。若不然,你与青哥儿这两名冰叶筑基,成与不成,又有甚的区别?” 康大宝心道唐固县那处灵石矿脉好容易才建设好,这几年的盈利都被各家拿去还了垫付的款项,眼见这一二年终于能见到回头钱了,这时候黑履道人再提议要改一改各家的定额,怕是要激起来好大反应。 这本就没啥凝聚力的新云盟,转眼间分崩离析都是正常。 铁流云那边可是把促成新云盟的建立当成了他的政绩之一的,若是真的被自家搅坏了这桩事情,难保不会被这位云角州纠魔司指挥佥事记恨上。黑履道人看得出康大宝的眼中顾虑,解释言道:“你莫要想太多,铁流云从前的许诺做不得数。是为了诓各家用命,背离两仪宗,为他在云角州廷的地位铺路,这才夸口许下来的。 匡琉亭那儿根本没有许下五十年开矿权这档子事情,只给了二十年;那处灵石矿脉的灵石产量,也不足铁流云从前所说的六成。” “这”康大掌门先是一愣,后也觉得颇为正常。 毕竟国朝官员,历来就好做欺上瞒下、粉饰太平的事情。为了往上爬挣个前程,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细想一下,比起某位久不理事的县尊老爷,铁指挥这胡吹法螺的做派,放在大卫仙朝的官场中,却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新云盟的五家势力可算是被拉上了贼船了,搬空家底耗资十数万灵石,用了三四年时间布好阵法,又过了三四年才收回本钱。 只回本就了近八年时间,剩下的这十二年里头倒不是没得赚,只是这数目却是远不如预期了,未必对得起自家从前所冒的那般风险。 要知道,新云盟诸家可是在当年局面尚不明朗的情形下,便已经得罪死了两仪宗,投到了仙朝麾下听命。 这么一来,铁流云这价钱开得倒算不得高了,大家也不消对其感恩戴德个什么。 至于去匡琉亭面前告铁流云一状.人家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伯爷股肱了,犯得上么? 至少现在州廷在云角州已经能做到令行禁止,新云盟诸家没有押错宝,只是赚得少些了,又没赔什么本钱。 万一铁指挥还要点脸,觉得自己对诸家还有所亏欠,认下来一个人情,那诸家说不得还觉得是赚了。 “那这定额.若以师叔的意思看?”康大掌门心头盘算起来从前各家定下来的份额,书剑门两成半、子枫谷与翡月单家各占两成、重明宗和黑履道人各占一成半、禾木道占半成。 后面三家定额最开始是由黑履道人一人代持的,包括筹集矿脉阵法建设的灵石,也都是黑履道人一人杀了瑞锦门四名筑基过后,一人所出的。 直到后来黑履道人与禾木道彻底划清界限,才把其那半成灵石份额丢回给了禾木道。 “某一人要占两成,禾木道那半成份额也需得留着,重明宗你自己去谈,余皆不管。”黑履道人语气轻松,似是不怎么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是”康大掌门倒是没什么迟疑,当即应道。 这份额倒是不算离谱,涨得不算多,理应谈得下来才对。 只是这趟怕是需得叫上老三一起去才好,那样说起话来,也要响亮些。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先照着费司马的手信,先去一趟费家才是。 ———— 这日重明小楼头颇为热闹,几个不良帅府的巡丁与往常一样,下了值后齐聚在此,喝着难得一见的金鹿酒。 此酒是用一阶灵兽草鹿的幼崽精血所酿,有活血生津、壮阳健体之效。 段安乐自从将商队之事交由明喆与裴确共管过后,自己也终于能抽身出来,将兽苑之事理顺了许多。 重明宗推行已久的灵兽饲育一事,也终于步入了正轨,最先成功的,便是草鹿的繁育。 草鹿这类灵兽繁衍极快,十年七胎,每胎七到十只幼崽,并不怎么值钱。但胜在有清丽爱人这一桩好处,遂也颇受低阶坤道的喜爱,不太愁销路。 只是草鹿每胎之中,总有那么一两只皮毛枯黄的,颜色并不讨喜,便是折价也少有人买。 段安乐便与靳世伦商议着,取其精血,用以酿酒。 未想到这金鹿酒却是十分好卖,这些巡丁若不是与重明小楼的大师傅靳世伦有点交情,怕是还尝不得这等紧俏的灵酒。 几名巡丁之中,上次去幻剑盟铺面收常例的付爷、郭爷赫然在列。 他俩是随着邵家兄妹被招安来的劫修,算得上是康大掌门在重明坊市做市尉时的嫡系人马,本事是有些,却也不多。 二人从马家寨的两喽啰,到平戎县第一坊市的两巡丁,这修行资源可是狠狠涨了一大截。 从人人喊打的劫修,到行得端坐得正的不良帅官寺正役,这身份上,更说得上是脱胎换骨。 是以从前那什么一二三四当家又算得什么,现在二人眼里头,可只有康大县尊这一个太阳。 他们这些人此时若晓得了邵氏兄妹从前给康大掌门下过仙人跳,那还得了,怕是转天邵萌就会被捆好了送到康大县尊的塌上去。 众人正说话间,便见靳世伦亲自端着一个食盒进了雅间,几位酒酣饭饱的巡丁当即停了哄闹,付爷带着人起身拱手拜道: “怎好劳靳道友亲自来做这杂事!若是短人手,与我们兄弟们说一声,我们虽粗鄙,可端菜倒茶这些琐事还是做得好的。” “哈哈,听了一桩新鲜事,遂特来朝各位道友们打听一番。”靳世伦作为筑基嫡传,却是无有架子,拉着付爷一并坐下,轻声问道。 “啊?可是今日鸳鸯堂发生的那件事情?”在旁的郭爷才问出口,靳世伦便目光一亮,亲自为郭爷斟了杯酒,拍其肩膀,缓声问道: “郭老哥果然知道,快请说说。靳某找了些门路,都未探听清楚,还请老哥说说。” 莫看郭爷在市面上人五人六的,连幻剑盟这样的筑基大派的赀货执事都不放在眼里头。 现在听了靳世伦这一句“郭老哥”,却是美得眯起了眼,面如枣色,端着酒杯的右手微微颤抖,半天都没舍得吞下去。 “我跟付老哥也只是事后才到,我俩到的时候,那虫娘子都已被人劫走了。”郭爷将杯中酒微微啜了一口,“只听那些客人说,动手的是个中年修士,修为高得厉害,怕是位筑基真修。” “邓市尉请蓝供奉追了一阵,追倒是追上了,就是差点没能回来”付爷话说到一半,便被郭爷踹了一脚。事涉筑基也敢口,这人怕不是喝醉了。 “我可听说,那虫娘子是被子枫谷的审家人卖到鸳鸯堂去的”有其他的巡丁也在此时插话,却被那郭爷拦住。 不过靳世伦听到这里,却也晓得了那冒出来的筑基是何人,称谢而回。 靳世伦回到房内,去了两张信符,一封发往宗内,一封往市尉官寺而去。 市尉邓百川才从丹师处看望过蓝供奉回到官寺,后者是衮假司马的妻族出身,算得上是州廷司马府的嫡系。 未想到这次去追击闹事的筑基,却是被伤得厉害,几乎断了道途,这下偌大的重明坊市可就没有筑基镇守了。 邓百川在事情一发生过后,便已经禀过司马府,恳请派一高明筑基过来驻扎。虽然这蓝供奉忠心可靠是不假,但这身本事还远不如当年的火龙道人。 邓百川也要筹备自己筑基一事了,无暇再在这处坊市上耗费太多心力。见了靳世伦的信后,邓百川便更焦急了些,又往司马府去信一封。 新增供奉的安排回信很快便来,却不是从司马府来的,邓百川从中嗅出些不对来,展信一观,更是眉头紧蹙。 “居然是他,这事情不对了!我需得去寻趟康大宝,好好商量一番才是。” (感谢golululutw老哥的十张月票;感谢leon的书架、致青春之看书三十年、服了u、停下了追逐、老哥的八张月票;感谢张二爱看书老哥的六张月票;感谢书友尾号5635、东南西少北、星耀四方、猪的跳跃会、第十套广播体操、乔眉昀、书友尾号5878的的四张月票。ps:括号字数算过,不算钱的,大家放心) 感谢zoukun、瀛洲岛主持、挚爱lyx、书友尾号3585、废柴男孩、俊才飞扬、景鲤跃龙门、羽林少郎、吊边人、书友尾号4432、盗听徒说、轻镰割韭、流浪小机机、逍遥皇帝、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金象缔之芭蕉童子、绝境逆转、hhwwxx、书友尾号3561、大脑袋、老登原地起飞、五反田田、书友尾号6250、yay3、书友尾号0188、子听海、深海盗蓝、大胖卡比兽、木头竹子、小白冲天、天地星辰俱佑一人、春暖开乐、半斤芝麻饼、书友尾号3364、这是个好名字zz、书友尾号4080、很老很老的老叔叔、香槟瑾年、charlie大人、春风回眸、书友尾号2483、陆铼、小彘·shin、一个孤独的病人、水果屠夫、又是江南道、书友尾号1291、书友尾号2519、书友尾号5456、吃老羊的嫩草、lkf2016、书友尾号5670、书虫他大爷、简v、老实巴交的隔壁老王xd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东方晓晨、xxdawn、虾扯的淡、秋天桂香、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59章 风波渐起 第259章 风波渐起 “州廷特意点了韩城岳沣去重明坊市做供奉?”康大掌门端正立在费南応下手,听到后者的消息,面上稍有惊色。 费司马照旧打着算盘,淡然一笑,使个手势令康大宝坐下,待两位俏婢给衮假司马与康大掌门分别上好灵茶,才开口言道: “这倒无有什么的,我等跟随伯爷近一甲子,做下来许多事情。雷霆雨露本就自出于上,不消挂碍什么。” 康大宝从费司马这话中听不出什么怨怼之意,但心中却不相信,其对匡琉亭这番举动当真半点意见都无。 毕竟这重明坊市自建立伊始,可就是二位司马的自留地。 坊市店铺那点儿赁资只是明面上的收入,未必能入司马府的眼;但现今州廷各类灵物的采买、议购在重明坊市起码占了五一之数,这里头当然大有文章可做。 这部分进项才是大头,二位司马每年从中攫取的利益有多少,连康大宝都算不清楚。 现今云角州廷土客之争愈演愈烈,以费司马为首的京畿元从一方在一开始便一直大占上风; 直到韩城岳家拿着两仪宗假丹的性命纳了投名状,本地土族才算有了主心骨,能跟京畿元从们掰掰手腕。 可这时候州廷这次却从岳家,拣选人才派到了司马府的聚宝盆里头.这其中深意,值得品味呐。 “放心,衮石禄半年内便能结成假丹了。”费司马收了算盘,他一个外人说起此事,似是比衮假司马这位正主还要成竹在胸的样子。 费司马给过定心丸后,只又提醒康大宝一句: “岳沣不是个好相与的,岳家年青一代人物当中,除了在两仪宗担任战堂长老的岳澜之外,便属他最有灵气,最有可能接岳檩那老贼的班。” 看得康大掌门点头应是,费司马突地想起来了什么,复又言道:“你当年初任县尉,从呙县折返回乡的途中,应是遇到过一筑基的截杀是吧?” 康大宝想起当时那道险些取了自己性命的刀光,背脊上陡然生出一道凉气,点头应道:“确有此事,当时侄婿差点丧命,是黑履师叔援手相助,才捡的回来一条性命。” 费南応听得出康大宝这语气中的些许怨气,却也不怎么在意,继续淡声言道:“当年点你做费家女婿,某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在你回程之时会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惦记上。 只是某当年手上可用之人实在捉襟见肘,某与衮石禄也走脱不得,没有可用筑基,遂便将护卫你这事情,派给了铁流云去做。 但既然你说你是被黑履所救的,那么铁流云派没派人,我却有些不清楚了。” 康大宝听得沉默不言,那头的衮假司马却是出言提醒道: “后来司马府也遣人查清楚了,当年那个出手杀你的唤作岳汶,在这几年却没有露头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岳家人特意将其藏起来了。不过那岳汶便是岳沣的胞弟,你且小心些吧。” 费司马仍不怎么在意康大宝的反应,说完这些,复又言道:“你与疏荷也是,每次回来,都要特意错开时间” 眼见康大宝还是低头不语,费司马有些不悦起来:“怎么连你也学起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做派来了?” 看到康大掌门仍不说话,费司马最后才又言道:“下不为例!” “侄婿自后定唯大人马首是瞻!方不负大人栽培之恩!”康大宝似是被这句话点到了什么,当即应道。 费司马自此再未说什么,康大掌门也瞧不出他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好乖乖听费司马吩咐,留下来吃顿家宴。 席上的珍馐不消多表,堪称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康大掌门都有些看了眼。 其中一味鱼龙羹,相传是从宫中传出来的膳食,源自大卫仙朝太祖当年在外海发生的一桩轶事。 当年太祖皇帝擒获了一条五阶玄文鱼龙,乃是真螭后裔,要纳其为镇族灵兽。 玄文鱼龙自持血脉高贵,不识抬举,反还嘲笑太祖血脉低劣不堪、惹得太祖气恼,怒得当场将其剐了,剔下血肉便与众将分食。 玄文鱼龙鱼籽则被随行庖师尽收,落在帝宫金鳞池中。 太祖皇帝将孵化出的鱼龙后裔其内的真螭血脉提炼出来,以作宗室子弟伐骨洗髓之用;然后失了真螭血脉的鱼龙后裔,便被帝宫庖师们繁育成了专供皇家的灵肴食材。 费司马的家宴上头自不可能吃得到货真价实的鱼龙后裔,那是远支宗室们都难吃得到的珍馐。纵是偶有那么一二条流出来,纵以费司马在费家的地位,怕也分不到一筷子。 不过这鱼龙羹却也是用了数种二阶灵鱼、依着正经鱼龙羹的手法精心烹制的,足称难得。 饶是康大掌门都已经得成筑基,可也还是自觉体内灵力已有壮大之象。 以他估测,待将眼前这份鱼龙羹吃完,怕是能当得他半年苦修之功。 想也知道,便是费司马这样的人家,这等灵肴定也不是时常能吃的。康大掌门这筑基前后的分量,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吃得上好酒好菜了还只是其一,费疏荷那位出自玉昆韩家的婶娘,也纡尊降贵地出席来见了。 这中年美妇仪态雍容,面对康大宝时语气虽然做出了一分亲近,但那份骨子里那看不起贫贱出身的傲慢疏离,却还是难掩盖住的。 不过她这倒是有点人人平等的样子。 漫说康大掌门这祖上连个筑基都未出过的草根门户,人家半点也看不上,康大宝还看得清楚,便是衮石禄这即将要成就假丹丹主的小姓子弟,在这位韩家贵女的眼里头,也照旧算不得什么。 这场家宴方才用到一半,韩夫人便借故起身离席。 衮假司马与康大掌门自都不敢有丝毫意见,费司马也不管二人心中是做何想,反而少有地主动谈起了新云盟的事情: “书剑门虽稍有气象,但掌门老而无用;子枫谷自掌门丧后,门中两姓内乱不堪;翡月单家那独苗筑基若殁,后继无人; 至于那什么禾木道,自黑履道人弃了他们过后,居然自己外聘了一名散修筑基为其做了供奉,何其短视。以弱驭强这等事,非是庸人可为。这么看来,他家早晚也是个被人鸠占鹊巢的下场。” 费司马说到此处一顿,又道:“按说这些微末小事,某根本不消理会才对。可事涉你家,却要累得我费些心思。你怎不想想?重明宗长期与这些不堪的门户纠合在一起,又有个什么前程可言?” “我家师叔倒与大人想法一致,亦是这般说的。待此次侄婿与各家重新定好灵石矿脉份额,二十年期满过后,诸家这盟约,也当能松一松了。”康大宝整衣敛容,正色言道。 费司马将杯中淡茶一饮而尽,语气认真了许多: “嗯,你家黑履是个有眼力的。只是在现在的云角州,逍遥散仙可不好做呐。 你将某这话与他带回去:‘入席越晚、膏腴越稀’ 他若想通了,还愿来州廷效命,某可以跟伯爷谏言,将来待他结丹之后,或可请元婴真人收他为徒。” 见得康大宝倏地一惊,费司马又添了一把火:“且不拘于宗室真人。” 此言一出,康大掌门面上的惊色更浓了些。 在旁一直老神在在的衮假司马也出言说道:“大卫仙朝有许多事不是你们想的那般简单,仙朝若真像明面上这般,只有三尊真人在世,那.” 话才说到一半,费司马用眼神将其止住,旋即又道:“你只需将话带给黑履便是了,用饭吧。” 听了这番话后,康大宝便觉案上的珍馐美味失了些味道了。他在心中泛起了嘀咕:“道爷都成筑基了,怎么还是个传话的?” 不过康大掌门到底是个心宽的,想着从前在费司马处连茶也没得喝,这回来便能吃上席了,假以时日,说不得就能 是以饶是这顿丰盛的家宴吃得好没滋味儿,康大宝还是能够揣着满肚子灵气,乘兴而归。 回程路上,因了在马厩等候之时,被费家下人喂过两枚上等的饲灵丸,金毛老驴的步子较之来时又矫健了许多。 而今它已突破至了一阶上品,成了重明宗内品阶最高的灵兽。或许是因了被康大掌门去过势的关系,现今金毛老驴不仅长得膘肥体壮、连骨架子都狠狠涨了一截。 论起体格,此时的金毛老驴,已经毫不逊于当年康大宝从鬼马枭首赵古手里,缴获来的那匹乌血驹了。加之自服过那不知名丹药过后,其吐火的异术也愈发厉害。 这么一来,便是段安乐、贺元禀这类门中斗法本事最为出挑的弟子们,不使出浑身解数,也难将这老驴压得服了。 康大掌门从前倒未想过,当年这随手擒来,拴在门中当做存粮的吃人妖驴,竟能有这般造化。 照这么看来,这老驴说不得还能有一分进阶二阶的可能,比大部分弟子们还要值得栽培。 而今的康大宝不是从前那个无名小卒了,甫一从费家宅中出来,刚踏入宣威城的大街上头,便有数家亲随迎了上来。 大多都是似刚从京畿一带迁来的筑基大族派来的人,莫看他们跟费司马、衮假司马这二位能称得上一句乡党。 实则门第很低,甚难与两位司马攀附得上什么关系。 康大掌门成就冰叶筑基,在黑履道人、费南応、铁流云这些大人物眼中的确只是个小辈不假;但在这些初来乍到的筑基大族眼中却是位值得相交的新贵,得了机会,自然要尽力结交一番。 有些家族甚至都已做好了功课,家中常备着些颜色甚好的小寡妇. 但刚刚才被费司马敲打过一阵的康大宝,此时可没有这个心气。遂一一婉拒过诸位筑基派来的亲随,放了些诸如“改日定登门拜访”之类的响屁。 不过因了这番事情,康大掌门低落的心情却也好转了不少。 再次骑着金毛老驴走在宣威城的大街上头,这里还是如从前一般的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可康大掌门却突地生出了一股物是人非之感。 他猛地又想起来了当年带着全宗上下,同乘着金毛老驴所拉的驴车,进城来为蒋青买飞剑的事情了。 那一年的康大掌门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将幻剑盟那位不肯少一颗灵石的俏执事,剥光了压到身下,还令其为自己生儿育女; 没想过有一天能当这城中顶级门户的座上宾; 没想过有一天能一门二筑基; 更没想过有一天韵道. 康大宝行路到一半,便又看见了戚师傅的炼器铺子,因了那位云角州第一女修的名号,这里生意照旧不错。 看守铺面的戚多罗还是那副吃醉了没醒的膏粱做派,见得门外有人盘桓,下意识的便堆个笑脸来请。 直走到一半,戚多罗的一双细眼方才混沌中清晰过来,陡然一见到面前此人,其一张巧嘴,却少见的磕磕绊绊到吐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只见脸上笑才挤到一半,便又僵了下来,去取榔片的手拿起又收,进退维谷。好一阵后,才吞下了几团口水,似颗干虾一般弓着身子,支吾言道:“康康前辈。” 见得戚多罗这副模样,康大宝却未从心中生出些什么扬眉吐气之感,只是洒然笑道:“道兄别来无恙。” 语气亲切自然,一如从前。 “晚晚辈不敢!”戚多罗不是今日才晓得康大掌门成就筑基的消息,戚师傅上次登门贺喜之时,他也去了。 当其时,他便似个怕羞的孩子一般,紧紧地掩在父亲身后,不敢抬头,就是怕自己脸上那分赧然遭人看见。 “哈,你我兄弟,不讲这些。今日事忙,不好登门拜见戚师傅,还请道兄代为转达问候之意。”康大宝脚跟轻拍老驴,拱手作别。 戚多罗见得康大掌门离去的背影,深叹口气,只觉今日晚间期待已久的那场酒会,突然好没意思。 “燕雀安知鸿鹄志、鲲鹏反笑鸴鸠言。错矣?错矣!” ———— 荆南州白沙县,长宁宗新建的掌门大堂内,七八名筑基修士围坐一团,却迟迟无人开腔。 三家公推的首任掌门出自真灵门,唤作代弗。 能被公推上来,一是因为他修为最高,已在筑基后期沉浸多年、且还有一只二阶极品的雪羽夜枭傍身。论修为本事,在新立的长宁宗筑基之中,堪称无出其右; 二是因为他年岁最大,结成的也只是青叶道基,几乎假丹无望,这掌门之位也坐不得太长,方便各家换人。 其实这所谓的长宁宗,也不过是几家失了灵地的败犬,被两仪宗黑砂峰峰正蒋元为了个人目的,而生凑出来的。 似真灵门与长县林家从前本同在清云盟中,为两仪宗效力。 可清云盟原有的四家经过了小吴山一役过后,瑞锦门遭费司马带兵攻灭,法脉断绝;巧工堡遭州廷劝降,改换门庭; 真灵门与长县林家元气大损,面对州廷的平叛大军,没有抵抗的本钱,遂也只能背井离乡逃到别县过活。 清云盟自此便算彻底湮灭了,真灵门与长县林家又遵从蒋元之令,与丰州葛家这名声很差的左道家族搅在一起。 可三家人心思不一,才一开局,便有好些扯皮倒灶的事情,劳人心力得很,是以代弗做这掌门也只觉好没意思。 明明靠着真灵门的实力,只要认真谋划一番,重新夺一二阶灵地入手也是不难的,可偏偏没人敢忤逆蒋元,便只能被绑起来与他做把刀用。 “咳”场内十分安静,却还是代弗这个掌门打破僵局:“陈长老,你前番去重明坊市的动静闹得有些大了。依着蒋峰正的意思,咱们长宁宗新立,不好节外生枝。” “诺!”陈野正色应道,看不出半点桀骜性子。在场的筑基真修们见他这副模样,却是不敢生出半点小觑之心。 这可是以练气之身,阵斩筑基的狠人,便是代弗这经年筑基,见到陈野心中也存着一分小心。 是以见得陈野恭敬应命,代弗还稍有些错愕,旋即便又言道:“那么好,咱们便接着议下一桩事情。宋峰钤旬日前有信来,新云盟几家近来动作不小,要咱们做些事情。” “那便发兵,先将重明宗屠了!”代弗话才说完,便立即有真灵门出身的筑基真修出言响应。长县林家一位筑基本想着两家同与重明宗有切肤之痛,却被身旁人一把拦住。 代弗也看得眉头紧皱,这些人怕是将脑子都抠出来卖了,做些好做的事情,应付下上头不就好了? 真要跟重明宗对上了,谁去直面黑履道人那把连费南応都盛赞过的飞剑? 这是真把自己当成两仪宗的马前卒了?这长宁宗从建立伊始到现在,黑砂峰才拨来几颗灵石呐? “新云盟诸家之中,书剑门大而强、单家紧而锐、重明宗小而精都非轻易能下。禾木道孱弱不堪,便是将其平灭了,宋师兄处也未必满意。” 陈野说到此处,眸中现出一丝锐光:“唯独子枫谷内乱未息,咱们或可一试。” 感谢陈年旧书虫老哥的二十张月票 感谢书友20200706015944699老哥十二张月票 感谢麦子3501老哥的八张月票 感谢蹲马桶的任我行、hhhrlx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鹤兄、碧空晴、神祥少年zz、布甲帝威龙、红色的魔、书友尾号3844、黑山老妖ydk、陌霂、申皇、亭19、天雪路滑、几位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5028、书友尾号1116、书友尾号6250、书友尾号3513、书友尾号4350、书友尾号0701、书友尾号7812、陌岚云、白苭、鉴别方法、书友尾号5528、书友尾号4624、书友尾号0283、五香五色、luposer、书1234、看书超认真、书友尾号5769、这个书友太懒了、喵崽最可爱、雨弧也、九云在天、飘逸无尘、8246、孤叶no1、汉堡包不包饱、书友尾号5635、书友尾号5139、牛头小德、一貂、iauniz2、不抛弃不放弃100、脸谱风、眼镜胖蛇、trapanda、嘻嘻中石油、铜泉、书友尾号8417、龙lu木、书友尾号0446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60章 第260章 康大掌门来到呙县锦秀山的时候,蒋青已在此处等了几天了。 锦秀山是书剑门立派之所,他家建派时间很早,是已被州廷平灭的五相门的开派老祖之授艺弟子所创的宗门。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祖辈传下来的那点儿香火情,早就被那悠长的岁月所磨灭干净了。 他家倒也很是识时务,当年五相门之役时,书剑门虽与五相门交情匪浅,但莫说派人了助拳了,便是连半块灵石都未襄助过。 康大宝还在坊间听闲人说过,当州廷乡兵齐聚五相门道场布袋山的时候,书剑门便连从建派伊始,就一直供在其祖师堂内的五相门开派祖师神主,都被其掌门叶真连夜撤下来了。 这次也不知叶真是不是有意为之,派来与康大掌门引路的,便是后者在攻伐草巫教时,见过的书剑门弟子恒益怑。 不晓得是因了贾文泽身殁,自此后无有亲近长辈看护的关系;还是因了上次在草巫教外逼得一群散修跳脚反水,坏了宗门名声,遭了长辈厌恶的缘故。 康大宝看得出来,这家伙如今在书剑门中少了些风光,没有当年话中带刺地指摘康大掌门“围点打援”时的趾高气昂了。 陡见故人,恒益怑面上浮出几分惭凫企鹤之色,康大掌门与蒋青却是面色如常,似是见了一个普通后辈一般,更无有什么出言讥讽的念头。 兄弟二人没有理会恒益怑的百感交集,一路赏嗅风,伴着一阵山风,行到了书剑门掌门叶真的居所。 甫一到了这等宗门中的紧要地方,似恒益怑这样的普通弟子便不得入内了。 康大宝二人要被当做上宾,遭其掌门叶真出门礼迎进去款待,恒益怑只能恭敬与康、蒋二人指过方向过后,再满腹愁情地回转到山门值守。 康大掌门与叶真见礼过后,走进叶真茶室之中,便晓得外界盛传书剑门富裕当真不假。 重明宗这几年对比从前虽已算得是上大兴土木,可与书剑门这般传承有续的经年大派,还是要差上许多的。 不提别的,重明宗建派迄今,也不过才二百余年,也就能比书剑门掌门叶真活的岁数大上一些罢了。 仅看叶真私人待客的一间茶室,所用的灵材便要比重明宗议事堂的还要高一档次,更别提康大掌门那寒酸破落的掌门云房了。 这便是两家底蕴的区别了,只靠康大宝这一代人,是很难抢.挣得回来这么大的家业的。 不过才从了费司马那雕栏玉砌一般的宅邸中出来,康大宝倒也不至于会被叶真这点装潢震得瞠目结舌。 但见其指节轻扣,谢过叶真的灵茶后刚要说话,却被叶真这位地主开口抢了过去:“贵客临门,陋室空堂,招待不周,还请二位道友见谅。” “前辈过谦了,”康大掌门应付一句过后,倒是开门见山,径直将来意讲了出来。 “哦?康掌门竟是为了这桩事来的?”叶真面上稍有些意外之色,只轻轻在对坐二人面上扫过一眼,随后半分迟疑都无,旋即展颜笑道: “此事既是黑履道友所倡议的,那老朽却也不好拒绝。这样吧,还请二位道友在敝门多待几日,某这便传信,请各位盟中道友赴会来聚。” “莫不是这老贼也想多吃几块香肉?!”康大宝瞧得清楚,这可不是叶真这老修多给黑履道人面子。 叶真当着康大掌门的面,却也未有隐瞒的意思,颇为高兴地应下来了此事。 就这么又待了大半个月工夫,新云盟中各家的话事人才算陆续到齐。 翡月单家照旧是单晟孤身入席; 禾木道韩姓掌门带了位容貌普通的筑基真修同来; 至于子枫谷,则是正副二位掌门齐至。 自子枫谷前任掌门审卬殁后,本来在子枫谷一家独大的审家人,便渐渐压不服另一支沈姓人家了。 子枫谷掌门的位置,亦被沈家家主沈白月,仗着刚刚破阶至筑基中期,从审家人手中抢了过去。 至于审家另一位筑基审行,则就只能屈就一个子枫谷从未设立过的副掌门之位。 本来若就如此,两家人说不得还能相安无事。 但审家那位筑基种子审图却甚是争气,只靠着一份不怎么好的“芦丹”作为筑基灵物,便就成就了道基。 自此审家一方便有了两名筑基在世,沈白月刚刚继任掌门根基浅薄,倒是也难压得服在子枫谷树大根深的审家人。 据传双方这一二年内,便是超过百修的火并,都有发生过几次。更有人说,斗得最激烈的时候,还有筑基下场。 这些传言闹得沸沸扬扬,外人也难知真假。 不过以康大掌门看来此事多半不假,只看子枫谷这正副掌门连点表面功夫都不愿做、泾渭分明的模样,便能晓得他家定是乱得厉害。 “诸位道友齐聚于本门,老夫大感荣光,当真是柴门有庆、蓬荜生辉!”叶真哈哈大笑,一捋长髯,率先举杯。 叶真这老修纵算无什么威望,但到底是大家名义上的共主,众修却也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他,遂倒是无人扫兴,尽都附和,一齐举杯共饮。 “说来咱们新云盟,都已有许久未曾聚过盟会了。盟主此次相召,信上也说得有些许含糊,不知此次是为何事?” 与一直安坐的沈白月不同,子枫谷副掌门审行则有些急切,这第一杯酒方才饮过,他便率先发言,问了起来。 “哈哈,此事却是不急。且先宴饮、且先宴饮。众位道友难得相聚,咱们先好生热闹一番。宴饮过后再办个道会、做场易物会,令得大家都不虚此行过后,再谈正事。” 这样的安排自然不能令得揣着一肚子疑惑的大家满意。 不过叶真这老修的提议却也不差,修行一道,最忌讳的便是闭门造车。 与会的筑基真修们虽不相熟,但名义上却是同盟。 互相之间若能开场道会,其价值无论如何,总要比在外与人谈法要强上许多。 叶真作为地主,率先上台,讲起来了化灵术的妙用。 康大掌门听得出来,叶真没有套用虚话,讲法过程中干货不少。不过叶真对于此术的造诣倒是不见得有多深,至少还远比不得火龙道人。 这倒也正常,毕竟那老贼的化灵术之精妙,当真令得康大掌门惊讶咋舌不已。 惜得是将那老贼挫骨扬灰的时候,康大掌门未能从其身上找到什么修行手札之类的。 将来若有机会,或可能从火龙老贼的后人身上动点心思。 只是人家现在还背着个忠烈之后的名头,康大宝若想下手,怕是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自叶真开了个好头过后,其余筑基真修便纷纷上前讲起了道法,与叶真一般,虽说肯定谈不上和盘托出,但却着实有不少干货。 连禾木道那位筑基客卿,也讲了一门不错的水法,颇有见地。这番下来,倒是令得在座不少筑基真修高看了这个散修出身的同道一眼。 康大掌门听过所有同道讲法过后,自觉大受裨益,最后也上台讲了一番。 他讲的是瞳术的运用,康大掌门于此道造诣不浅,只消拿出些不甚深刻的见解出来,便足能使得在座的同道大有所获。 “道会已毕,多谢各位道友!”叶真平礼谢过,又率先拿出三瓶丹药出来:“那接下来这易物会便也照旧由老朽抛砖引玉一番。” “道友们请看,此乃黄龙百叶丹,正合筑基初期的道友们巩固境界所用,出自参灵山的丹师之手,作价四百五十灵石一瓶。若有出价相同的道友,拿金系灵物者交换的道友可以优先。” “四百五十灵石?如果真是参灵山的丹师所炼的黄龙百叶丹,那这价格却还公道。”康大掌门听得有些心动。 想着也不知是不是叶真特意关照,这件拍品自己与蒋青这两兄弟倒是都用得上。 叶真这样的老牌筑基身价颇丰,拿出来交易这灵丹倒是颇为鲜见,在场之人中有不少人有所意动,纷纷从身材丰腴的俏婢手中取过灵帛,写好价钱。 叶真一一收进袖中验看过后,只余下一条握在手中,其余皆用灵光一抹,散成灰烬。 “恭喜审道友了。”叶真面有喜色,将手中丹药递给了审行。 沈白月面色不好,康大掌门同样不怎么高兴。 康大宝这只想占人便宜不想吃亏的性格,便决定了他在这类小型的易物会上难以得到称心的灵物。 审行得了第一瓶黄龙百叶丹后,仍旧参与了第二瓶的竞价。 康大宝想着其应该是为了审图所购,又见之前未有动作的沈白月也唤过俏婢,取了一张灵帛。 康大掌门这便晓得了,这场竞拍便成了子枫谷新旧两派头面人物的意气之争。 这事情不单康大宝看得明白,只看参与这第二瓶灵丹竞拍的同道人数锐减,和叶真面上那遮掩不住的笑意,便晓得在场大部分人都看得清楚。 “傻子才在这时候出价呢!” 果不其然,这次叶真将沈白月与审行的出价依次看过之后,也不知这帛上写得是什么价钱,令得叶真老脸上的笑浓得几要溢了出来。 本来这老修看过两人价钱过后,都再未报什么希望了,直到捡起最后一张灵帛验看过后,便是他这快活了二百岁的老筑基的眸中,都不禁露出来一丝惊色。 掌心灵光转成赤炎,将连带子枫谷两人的报价尽都燃作烟尘。 这举动令得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丝意外之色,康大掌门也在心中暗忖:“这是哪家的傻相公出的这个价钱?” “恭喜蒋道友了!竞得灵丹入手!” 康大宝见得自家师弟从自己身侧将叶真手中玉瓶接过,非但无有半分喜意,红润的脸庞渐渐转成酱色,气得好悬没骂出声来。 此刻不止外人面露讶色,便是沈白月与审行二人都是如此。 毕竟他们刚才为了争口恶气,各自出得是什么价钱,可是一清二楚的。 蒋青出的价钱竟然连他们都压下去了,这不是妥妥的冤…大户嘛。 与审行一般动作,蒋青拍下第二瓶灵丹过后,在第三瓶竞价时,同样取了灵帛。 沈白月与审行不知为何,居然同时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一眼,再将报价又写了上去。 叶真将二人手中灵帛依次收过之后,正待要去接蒋青的,却被身侧一只大手捷足先登。 “康掌门?”叶真语气有些不悦,严格意义上说,康大宝这举动可是犯了大忌讳。 “哈,我师弟是替我取的灵帛,我还未写呢!?还请叶掌门稍待、稍待。” 康大掌门赔笑应付一声,先将蒋青那足能买得五瓶黄龙百叶丹的价钱划掉,再随意写了个价钱上去。 叶真明知他的心思,但奈何之前蒋青的报价已让他赚了一大笔了,加之之后的戏肉还需重明宗搭台唱戏,所以这老修倒也没跟康大宝再计较什么。 因了康大掌门这通搅局,最后这瓶黄龙百叶丹便被审行黑着脸拍下来了。 叶真赚得盆满钵满,老脸皱得似朵绽开的菊一般。其余人又登台出售自己的灵物,这些筑基手里头拿出来的东西都还不错,但有些相对生僻的材料却还是流拍了。 不过康大宝倒是捡了个漏,了一千五百灵石,从书剑门一位筑基手中!低价购得了一尊练气九层的训练机傀。 从其炼制手法上头不难看出,这与康大掌门之前所购的那具机傀系出一脉。 这位筑基倒是不怎么讲究,这机傀上头的斑斑血迹都没来得及擦,便拿出来卖了。多半是在某个巧工堡的核心门人储物袋里捡出来的。 这两道前菜刚刚吃完,戏肉总算来了。 叶真老神在在地坐在位上,沉鸣了半天方才开口:“黑履道人前次传信,提议唐固县灵石矿脉的份额,该重新定一定了。 这也是之所以令各位道友拨冗来会的目的。毕竟大家也都知道,这处灵石矿脉产量并不如铁指挥之前所预料的那般喜人。而且州廷旨意有变,这也是咱们始料未及之事。” 此言一出,禾木道韩掌门当场色变;单晟表情微动;子枫谷正副掌门却是先对视一眼,才转向说话的叶真,隐有怒色。 “老朽托大,自己粗定了一版,请大家一起议一议。” “禾木道,照旧半成。”韩掌门与其身侧那位筑基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翡月单家降为一成。” 单晟张了张口,又朝康大宝看了看,后者给了其一个安心的眼神,遂便默然认下。 “子枫谷降为一成,重明宗…” “盟主稍待,某有话说。”沈白月站了起来,审行却照旧未有动作。 场中一时静默下来,叶真瞄向沈白月,目中头一次露出了一抹凶狠之色,一如冬月里的饿狼,残忍非常。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61章 争持 第261章 争持 “无端无故,沈某斗胆问一问盟主,这灵石矿脉的定额,为什么要改?”沈白月看上去是个文弱书生模样,性子却还颇为刚烈,面对叶真的凝视,飒然喝问。 审行却老神在在,无有所动,甚至隐隐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沈掌门还请莫要激动,老朽事前也已说了,这是因了铁指挥许下的定额有了变化,所以还需调换一番,才算公平。再一个,这不过是老朽初定的章程,还可改的。” 叶真老眼中的凶厉眼神似在转瞬间便就收了回去,又变换回了那憨态可掬的老善人模样。 沈白月却不像是个好打发的,叶真这话明明说得无有什么错漏,可前者仍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直言道: “那某还是那句话,各家同处一盟,本应戮力前行,为什么要分个亲疏高低?为什么有的门户定额涨了?为什么我家跟翡月单家,就得降呢?!” 本与沈白月并肩坐着的单晟听了前者说了这话,当即让开了半个身子。 “你个苟日的前些年仗着比我家多一筑基,抢我灵蕴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说的。”单晟心中腹诽一阵,脑袋埋起来,没有参与其中的意思。 “沈掌门不肯听劝呐,”叶真笑得仍旧和煦,继续言道:“叶某人自忝任新云盟盟主之位过后,自认做事还算公允,这碗水端得还算平稳。 某已经言过了,这不过是个初定的章程,是要拿出来议的。怎么与座同道中,便连贵门副掌门都未发一言,独沈掌门一人这般激动呐?” 叶真此言一出,沈白月便觉本就黏在自己身上的诸多目光又烈了一分,心里头倒也有些打退堂鼓了。 直到审行在座中出言劝道: “沈师弟,你是有些不大稳重了。出门在外,莫失了礼数。叶盟主乃我等仙道长辈,有什么话,待叶盟主说完再说,也不迟嘛。” “哼,某为宗门利益,纵是冒犯前辈,也得硬着头皮迎上去;不像审师兄,枉为一门之副。不过这尸位素餐,倒是你审家人一贯的作风。” 沈白月听得审行这劝,反还来了劲头,后者面对沈白月夹枪带棒的话,却只淡笑低头喝茶。 书剑门用来招待的灵茶品质不错,乃是白青山所出的云清雪芽,这算得上云角州本地出产的最好的几种灵茶之一了。 就是在宣威城和韩城这样的大邑中,那些最大的勾栏里头,姑子们喜迎恩客的时候,也舍不得拿出这云清雪芽来待客。 如此好东西,好占便宜的康大掌门自也喝了不少。两壶饮过之后,还催身旁侍立的俏婢又沏了两壶新的来。 既然已看穿了叶真这老东西自己便想吃块香肉,康大宝自然乐得轻松,将这坨麻烦甩给盟主他老人家自己解决。 毕竟康大掌门几乎可以笃定,这老东西不会推翻黑履道人的决定。 于是哪怕场中斗法正酣,康大宝却也稳坐钓鱼台,没有亲自下场的意思。 眼见沈白月这厮竟有了点混不吝的意思,叶真也不禁心头懊恼,眉头微蹙。 不过他心里倒是有过预案,毕竟过去书剑门、翡月单家、子枫谷三家结成涟水盟的时候,其实就有了心思各异、一盘散沙这个弊端。 新云盟在铁指挥的撺掇下建立过后,这个问题也一直未有解决过。 可从前涟水盟时诸家都没得肉吃,结盟的主要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恫吓外人; 但现在却是不同了,新云盟作为入了匡琉亭眼的势力,着实得了不少膏腴,如何分配,能让众人心服,却是个大大的问题。 叶真若还想如从前一般的和稀泥便应付过去,却有些难了。 “也不晓得这老叶年纪都这般大了,还硬不硬得起来?”单晟坐在下手才如此想道,叶真便已老目一瞪,呛声言道: “沈掌门,便是当年审卬道友立在此处,都不敢跟某这般说话。沈掌门,某再言一遍,这只是初定,还要议!还能改!” 叶真话一出口,场内书剑门其他五名筑基便齐齐将眼神锁在了沈白月的身上。 叶真这老修虽然在新云盟内难评德望,但却已做了近百年的书剑门掌门了,积威甚重,他一发狠,门人们自然用心用命。 “哈,叶盟主此番是要拿一门六筑基来压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了是吧! 既如此,还叫上我们几家来开个什么盟会?你只当这新云盟是为你一家立的,那何不签一手信,我等照办就好!反还来得撇脱!” 沈白月见了此状,却无有什么惧色,横眉怒道。他倒是不算太蠢,知道自家独木难支,晓得拉上其他各家。 但其身侧的单晟却只充耳不闻;禾木道韩掌门只敛声屏气;康大掌门更是看都不看,又自沏了一壶云清雪芽饮得开心得很。 沈白月在发声之前,本以为这番话会激得在场各家生出些同仇敌忾之气。不过他倒未想过,诸家之间本无交情,又如何能拧成一股绳来? 康大宝从一直低头不语的审行身上,嗅出来了些许不对。 只以沈白月今日露出的手腕来看,纵是他修为在子枫谷内算得上最高,可这掌门的位置似也来得太容易了些 既然场中无人响应沈白月,叶真占得上风,话中语气却也缓和下来了:“沈掌门倒是惯会言行不一,若要提以势压人,谁又能与你家相比。 单家主前次才接了一家练气门户的投效,那家人却转手又被你家拉过去了。你当时不就是说的,单家主若有不服,也可与你家比比拳头么?!你这都不算压人,某今日却是欺压你了?!” 沈白月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几被噎得说不出声。 “重明宗两成、黑履道友两成半、书剑门三成。”叶真将沈白月镇住过后,总算能将剩余的半截份额言述清楚。 “这番分配以某之拙见,当算公允。不知与座的众位道友,可有什么别的意见?”叶真这番话言过之后,沈白月与审行对望一眼,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某有意见。” “不知沈掌门是觉得我书剑门分得多了,还是觉得重明宗下口大了些?”叶真面上不见悲喜,径直问道。 “沈掌门莫不是觉得我家黑履师叔分得多了?”康大掌门陡然一被盟主点了名字,不再端坐原地,也站了出来说话。 “康掌门莫要说笑,黑履道友乃我辈楷模,某可一向钦佩得很。”沈白月听得面色发白,当即否认言道。 “那就真是我重明宗分得多了?”康大掌门当即问道,沈白月犹豫一阵,看了身侧的审行好一阵,终还是未有出声。 “既然大家都无有意见,那便如此定了吧!”康大宝巴不得就此一锤定音,不顾沈白月面色难看,当即言道。 “善!叶某提议,此次正好诸家当家之人皆在,那么.”叶真的话被沈白月出言打断,后者看向康大掌门的目光有了些不善: “康掌门,沈某托大问您一句,那灵石矿脉的份额,能不能分五分到某家中来?此事若成,便算子枫谷欠重明宗一个大大的人情。” “沈掌门倒个会做梦的,不过话既然都说到此处了,那康某也托大问一句:‘贵派能不能分五分定额到某家中来?此事若成,便算重明宗欠子枫谷两个大大的人情?’”康大宝撇下灵茶,冷声言道。 “好既然叶盟主此前言过,要比拳头,咱们便以手上功夫论输赢。”沈白月似是认准了重明宗是个软柿子,他这筑基中期的修为不是白给的,自认除了在新云盟中,除了叶真以外不惧任何人。 先压下跃跃欲试的蒋青,康大掌门转而言道:“沈掌门打得好算盘!既如此,某先回趟费家、再去告知黑履师叔,看看他老人家是否应允。” 沈白月听得此言,直觉康大宝无耻的同时,却也真的无什么话说了。他既没有颍州费家这样天下闻名的岳家,亦没有黑履道人一战斩灭四名同阶的本事。 康大掌门所言的这话虽然无甚出息,却是能将沈白月压得服。 “若是连这虎皮都不晓得扯,某这掌门不是白做了。”康大宝在心中暗自想到:“哪家好人成天在外头打生打死的?我师兄弟性命都如此精贵,怎舍得与你搏命?” “好,那某便去寻铁指挥,请他来主持这个公道!”沈白月眼见局势已不可逆转,当即恫吓言道。又见众人温声过后无有异动,便留下来一声冷哼,孤身离去。 “沈掌门还是偏激了些,不知审副掌门是作何想?”叶真终于将视线转到了一直缄默不言的审行身上,却见后者面上生出一阵为难之色:“人微言轻,有许多事情,审某着实做不得主,还望盟主宽宥!” “那便就这样吧!”叶真亦不多说什么,此事便就此定下。 各家就此散去,康大掌门准备亲赴一趟唐固县,查查灵石矿脉的账目,顺带也看看蓝银矿脉的情况。 与蒋青作别过后,这路程才行到一半,便有一个消息传来:“子枫谷新任掌门沈白月殁了,尸身正陈在书剑门外头,铁流云也已亲至,欲要讨个说法。” (对不起各位读者老爷,今天有推不得的酒局,眯着眼睛更新的,不解馋,大家该骂骂,我后头几天尽量多写!) (本章完) 第262章 伯爷垂问 第262章 伯爷垂问 一团噬金灵炎从雪山道被高修采出过后,在一处素雅清新的绣楼里的壁炉中间,已燃了近半月之久。 由宫中阵师亲手布置的三阶养灵阵法将这团灵炎紧紧缚住,未浪费其中一丝一毫的灵韵。 一颗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大日原石处在灵炎正中,灵炎的火舌舔着那大日原石的外壳,将其由外到内地烧灼得红亮滚烫,似一枚浑圆的红玉,熠熠生辉。 直灼烧到大日原石外壳发出了一声脆响,表面上龟裂出了一道细纹,几缕青烟从细缝中袅袅升起。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葱指尖蕴有一抹三色灵光,只一抚、一点,便将大日原石坚硬的外壳轻轻敲碎,露出其中几块指节大小,灰蒙蒙的石髓出来。 一名身姿曼妙的女修见到此景,美眸中现出一丝喜色。 她身上不着片缕,掌心中亮起一个玄奥复杂的符篆,束缚灵炎的法阵大开,一股炎灼之气瞬间将房中填满。 这妇人却是不慌,掌心符篆脱手而出,足涨成圆桌大小,将已有些振奋之象的噬金灵炎又重新压成火苗大小。 炎气一滞,几块冒着白气的大日原石髓抖落出来。 美妇人竟是半点不惧,香舌一卷,将原石碎块尽数小心含在樱桃小口之中过后,再俛首踱步挪到了室内正中,走到了一个正在赤身修行的清瘦道人身侧。 清瘦道人闻声睁开双目,看都不看眼前娇艳欲滴的熟妇,只伸手将妇人的下巴轻轻抬起,却见妇人眼中浮出一丝迷离之色,“嘤咛”声后,絳唇嫣润、杏口轻开。 只这么一会儿工夫,但见本是灰扑扑的大日原石髓,却已在美妇人口中尽去杂气,变得斑斓各色、晶莹剔透。 清瘦道人对媚眼如丝的妇人置若未闻,锐目全凝在了杂质尽去的石髓上头。 只见其左手结玉皇印,只轻轻屈指一勾,原石精气便从妇人口中飘出,徐徐汇入道人右手中一个翠色玉瓶当中。 “伯爷…”做完这些,这妇人将精华尽去,只剩外壳的几颗石髓吞入腹中。 整个人软得似一摊秋水,身上散出一股靡靡香气,就要扑上来将匡琉亭这石人浇个通透。 “今日恰逢九毒,阳气渐弱,阴气萌生,是以不好同房,且先忍耐。”匡琉亭见得眼前这幅美景却是道心如初,不假颜色。 哪怕是这妇人已经泄了一地,玉露淌下,一双丰腴紧实的玉腿上面满是滑腻。但匡琉亭却仍是自顾自地换上衣物,攥紧玉瓶,推门出去。 匡琉亭走出没有几步,想到玉瓶又已满了一分,便是向来见惯了大世面的他,面上都现出来了一丝喜色。 毕竟这石髓采气一事,可是涉及他将来成就金丹的品阶。 “来前倒未想到,韩城岳家这样的边鄙小族家中的嫡女,居然能身具‘炼阳灵体’这样的罕见体质,倒是为我提取大日原石中的精气省下来了好大心力,足为某省了十数年苦功。” 捻指一算,结丹所需的石髓精气已经凑足了四三之数。 这类天材地宝却是难得,匡琉亭又是个求全的性子,耗费相较寻常人要多上许多。 就算看在那位的面子上,宗人府会酌情多拨付一些下来,可匡琉亭到底还未被人家收作入室弟子,这些紧要资粮,仙朝倒也不会任他随取随用。 是以这些年来,匡琉亭也只能靠着自己多方东拼西凑,才能攒下来这些分量。 念及于此,匡琉亭心中生出一丝喜意,其内心少有的为岳家女生出一丝惋惜之意。 惜得是此女门第着实太低,匡琉亭便算着实喜欢,可即便只是一个平妻之位,在匡琉亭呈报一次又一次,宗人府却都是驳回不许。 依着几位宗室巨头的说法:大卫宗室纵算没落了,可这嫡脉子弟的嫁娶之事,也还是不能失了体面的。 莫看韩城岳家在云角州足能使得风云变色,可放进全天下的门阀世家中间,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土族罢了。 宗人府的回执上头写得十分清楚,其家中嫡女,若想入南安伯府,最多能许一“媵妾”的位置。 岳家人得知后却无什么怨怼之言,云角州这块地方,不知已有多少年无有哪家能嫁女进入宗室近支了。 哪怕只是八名媵妾其一,岳家这一边鄙寒素,也足能因此,感念荣光。但匡琉亭毕竟是个要脸的人,觉得这样便是自己从前许诺之事未有做成,有负于岳家的信重,故而也还在以各种方式与宗人府讲些价钱。 “只可惜这大日原石便是从那弘益门下品金丹手中,也得来不多。若想要尽快多得一些,早结金丹,那便还是得另想办法。” 匡琉亭想起来被积压在公案上头的,那份关于万宝商行在宣威城开设分店的条陈。 明明都已发文去了好久,有司回文也已到了,南安伯本以为前些年便能将万宝商行开得起来了,也好为云角州招揽京畿移民,攒些人气。 怎料这一路的顺风顺水过后,万宝商行的批文却被摘星楼那头压下不发。 “摘星楼主与南王殿下的交情,倒是未如我们下头这些晚辈们所想的那么深呐。”匡琉亭深叹一口气,元婴真人在一些小世界已足称得上是一陆地神仙,自不是其下小修可以揣度。 匡琉亭敛好心神,径直往州廷正堂行去。 他这次闭关修行已久,久未理事的南安伯未有人报信,便陡然出现在了州廷的正堂中,这令得本还有些悠哉的州廷属吏们,倏地紧张起来。 “恭喜伯爷出关,距离金丹大道更进一步。”堂内一位身着朱色官服的美髯中年倒是没有躲闪之色,当先迎了上来。 此人名叫朱彤,乃是云角州上任刺史霍禀投敌过后,新任的云角州刺史。 从前朱彤在京畿做朝官的时候,初一入宦,便任职检校秘书郎,又因资质出众,还拜在了当朝左相妫念之的首徒门下。 左相妫念之是出自辽原妫氏的元婴真人,辽原妫氏的历史比起匡家宗室还要长上许多。 在前朝便已是天下闻名的一等名门,近一千年内更是连出了四名元婴真人,其家在庙堂上头的地位可想而知。 是以朱彤自拜在妫念之门下过后,于仕途一道,便算得上平步青云了。 在来云角州之前,朱彤都已做到了某一赤县的正印县官。这样的年岁、便有这样的年资履历,便是在诸多巨室豪家的子弟当中,都算得上鲜见。 只是朱彤出身卑贱,无有门户,故而哪怕本事出众,亦不能得到朝中同僚的接纳。若要再进一步,便算其已算是宰执一系,其中阻力照旧不小。朝中近来有如左宗正这般关注云角州事宜的大员,念着匡琉亭而今在云角州已然打开了局面,手中可用的本地修士愈发多了,可京畿旧人却是越来越少。 因了当年沈灵枫上修任山南道总管时,了大把资粮精力治理云角州,却都未有收成的缘故。 遂仙朝有一部分大员们,便自认为从前是受到了本地修士的背刺,对后者的观感谈不上好。 是以为了避免云角州廷的人员构成有所失衡,庙堂上的诸多大人物们,便同意了令朱彤这个在同僚中不甚讨喜的异类带队,拢共召集了二十一名有品有阶的京畿修士入云相助。 于诸多贵家出身的京畿朝官眼中,云角州算不得是个好去处。 山南道边鄙贫瘠还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山南道廿六州府之中,只有云角州一州将将被仙朝收回手中,却也还是被周边属于宗门、大族把控的其他州府包围环绕。 境况着实很差,便连一个周旋的纵深都无。 若是在任期间,此方局势突然有了个什么变化,说不得前程无有挣到,反还连个全尸都难再运回祖地安葬。 是以宗人府拣选的这二十名入品官员中,倒有泰半是与朱彤出身相近,都是在朝中没有门户根基的无根浮萍。 短短时间之内,能在门阀世家齐聚的京畿重镇,搜罗到这么多散修官员,也还是费了主管此事的左宗正好大心力。 朱彤来前也得了许诺,若在云角州任上做得好了,那么他在一个甲子之内,若能成就正品金丹,便就调任其回到京畿道,选一个中上州做任刺史。 这价码着实不低,这可是似费南応这样出自京畿巨室的嫡脉子弟,都万难求到的前程。 盖因仙朝近些年愈发暗弱的缘故,如今便算在京畿道这样的腹心之地,也难称得上政令通达。 与山南道相差不多,京畿道的很多州县同样被一些实力强盛的宗门、大族把持着,仙朝能直接掌握的州郡不算太多。 这些州县中的各级主官,几乎称得上是世袭罔替,却是不消仙朝费心派任。 唯一与山南道这些边远地方有所区别的是,京畿道这类腹心地方中的世家宗门,要与仙朝更为亲近。 毕竟这些势力大部都是开国太祖的元从所立,他们自己虽然喝酒吃肉,却也舍得与仙朝分一点残羹冷炙尝尝咸淡。 也因于此,仙朝户部与宗室每岁也能从他们手中征集到相对大量的赋税,用以维持这天下共主的最后一丝体面。 是以近些年来,外界也才有了诸如“仙朝风华,非匡氏一家所有”这样足称僭越的传言。 匡琉亭历来便脾性古怪,过去从不好以出身论才,算得上宗室勋贵中的异类。 其从前在朝中时,便不怎么喜欢与大家子弟共事,是以如衮石禄这样出身小家的军汉,也才能入得他眼,受他提携。 左宗正这次派了一群草根出身的入品官员来云角州,论起来却比衮石禄的门户还要贱得许多,若是其他宗室子见了,未必欢喜,却是正合他意。 朱彤才来不久,便靠着这份才干,与和衮石禄一样,被匡琉亭许了一个假丹前程。 但前者自有野心,这一个假丹的前途却是未能令他满意,遂这些日子里为着匡琉亭理政不辍,堪称勤勉。为的便是挣得新功,以图挣得一份结丹资粮。 “辛苦了,近来州中可有大事?”匡琉亭个人门户成见不深,对于这实干之才当真喜欢,甫一见面,便是宽慰一声。 “为国效命,不敢言辛苦。”朱彤见得匡琉亭眉宇间的满意之色又浓了一分,复又开口言道:“伯爷闭关这些日子,州内清平无事,愈发有兴盛之象。” 念着匡琉亭不好听奉承之言,朱彤便将这些吹捧言得点到为止,言简意赅将以下几件事情叙述出来: “禀伯爷,下吏愚钝,觉得以下数件事情,还消伯爷参详一二。”见得匡琉亭颔首示意,朱彤才接着言道: “其一,月前普州三香教遭义民出首举告,言其有祸乱清平之事,引发兽潮的迹象。普州刺史闻知过后,点三香教主入朝来见,令其自清。 三香教主生惧,不敢赴会,当真勾连四五十二阶妖兽,以举派之力,掀起一小型兽潮,作乱一场。 普州刺史不能制,险城失地,州中凡人死伤足有百万,州内人家家家戴孝、户户披麻。 幸有普州石山宗感念仙朝恩义,尤有赤子之心,选派门人弟子,下山平乱。 截止昨日纠魔司发信来报,普州兽潮已然平息,三香贼众家中筑基一死一伤,仅剩下一人不知所终,至于贼众余孽,大部则被两仪宗遣人收容。” “着州廷功曹掾验清普州刺史到底是力有未逮还是怯战而逃,有功赏、有过罚。再传信,着石山宗掌门来见,本伯要赐他一份前程。” 匡琉亭面上现出一丝满意之色,他不辞辛苦阔别富饶的京畿道,远赴边州、努力多年,现今总算在左近数州中,能有一两个本地大派心怀恩义,为国尽忠了。 话言到此,匡琉亭复又补上一句:“两仪宗、弘益门若对石山宗生出什么不轨之心,及时来报,某自有定计。” 朱彤俛首听命,应声答道,匡琉亭身上的差遣全称乃是“骑都尉,游骑将军,南安伯,持节丰、定、普、云四州诸军事民生”。 不过摘星楼主与南王殿下的赌局只涉及云角州一州,至于其余三州,那不过是仙朝强加上的名义。 本来匡琉亭金丹未成之前,却是难管。不过自定州弘益门太上长老从匡琉亭手中买命回去过后,这定州的事情却也能插手大部了,多少能借此与两仪宗做些利益买卖。 “其二,子枫谷新任掌门沈白月身殁,世人传是新云盟盟主叶真所害。纠魔司指挥佥事铁流云登门断案,欲要锁扣叶真问罪。叶真不服,书剑门差点为其逼反。” 朱彤言及此事,语气又加重了三分。匡琉亭却窥破了前者的心思,未有动怒,反出言问道:“然后呢?” “重明掌门康大宝出面转圜,双方暂息刀兵。叶真呈报州廷刑曹,欲要控告铁流云以权谋私之罪。” “哦,对。康大宝这费家的嫡婿都已筑基了,我都还未去恭喜他呐!”匡琉亭却未理会朱彤的春秋笔法,脸上反而露出些喜意出来,见得朱彤面上有了一丝浅浅的惊慌之色。 这位宗室贵胄又淡笑言道:“左右无事,那我便也去一趟书剑门,替叶真断一断,他冤是不冤。” (感谢黄松柏、jash老哥的八张月票感谢木头竹子、秋天桂香老哥、心垂死几位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深海盗蓝、liuhsf轩、白苭、书友尾号5635、书友尾号6563、鄙视种马小说、香槟瑾年、小彘·shin、对口升学、自在仙居、喵崽最可爱、xxdawn、清寒慕雪几位老哥四张月票) 感谢我爱d版、冤家说好话、墨安与、冷看秦淮月、一情一痴一、书友尾号7387、书友尾号3513、文昌塔、巢湖大虾、大甸子、老齐给我冲、香小帅、书友尾号4080、书友尾号5050、书友尾号5799、病医生、青衫小韩郎、书友尾号3585、山中不老人、临海九天、书友尾号8396、只叹一帘幽梦、书友尾号1291、书友尾号2322、无名之山、奈何缘浅丿、南楼烟水长、书友尾号1116、爱睡觉的大骨头、书友尾号3364、麦麦唛玉莲、书友尾号8240、冰淼熔焱、8426、书友尾号9375、脸谱风、书友尾号38ad、木偶24ok、萝卜拌白菜、书友尾号3844、黑云客、书友尾号0865、书友尾号5414、天主孝子法兰西002、道可明、书友尾号9456、河恼溪湬叶溪、书友尾号2346、风l月、神文圣武清君侧、bd、书友尾号5773、桥本邪、书友尾号6250、书友尾号7247、雪豹顶针、书友尾号54ba、珍惜感谢、书友尾号3414、书友尾号6853、zoukun、书友尾号2480、书友尾号7998、trapanda、守墓人、魇豪、洗碗熊、啸云嘶月老哥们的两张月票 (篇幅有限,剩余的投票的老哥老白放在下章,谢谢) (本章完) 第263章 还之彼身 第263章 还之彼身 “申县子枫谷掌门的位置不好坐哩,堂堂筑基大派,这才几年呢,死两任了都” “是啊,你看周遭那些审家人笑得,真的遮都遮掩不住的。” “唉呀呀,同室操戈,何其难堪。纵是勾结外人做下此等大事,又何必做得如此露骨?!” 沈白月的无头尸首陈放在书剑门的大门外头已有五日之久了。 有那眼力卓绝的修士出来验看过,辨得出来沈白月是遭了数名同阶围杀,而其中的致命伤势,便是书剑门的看家道法中的一门《墨剑法》。 沈家人得了这消息,又探听到自家家主在书剑门中议事之时恶了其掌门叶真,便顺理成章地认准了沈白月就是遭了叶真派人所害。 是以这些天来,沈家人便成天守在书剑门外头披麻戴孝、哭天叫地,当真是好不热闹。 哪怕叶真已经施展剑法,自辨沈白月身上这伤势是遭人伪造,并无书剑门所传《墨剑法》其中一分真意。 不仅审行这个挤出眼泪的子枫谷副掌门劝不得他们回去,便是单晟这个被叶真留了几天吃酒的局外人下场亲劝,也劝不走一人。 这便也罢了,但左近来看热闹的修士却也不少,浑似在书剑门外头开了大集。 这场面便真气恼得叶真这个盟主好悬真动了脾气,差点想不顾及所谓影响,遣一筑基将这群闹事的沈家人打杀了事。 毕竟犊裈里头进了黄汤,外人都只会哄笑,才不管是粪是泥呢。 若是铁流云这次莅临前来,令得书剑门的屠刀无法举起,那么叶真这事情怕也真就做成了。 “拜见指挥佥事!” 若说要州内同道们评选如今的云角州州廷大员之中何人最凶名赫赫,铁流云当是排名最靠前的几人之一。 这位爷手段狠厉,爱扯着仙朝的虎皮上纲上线,动辄破家灭门、伐山破庙。 这些年来,不乏有那有名有姓的筑基真修,冒犯铁指挥过后,被冠上各种罪名,惨死在纠魔司水牢中的。 莫看他此次只孤身前来,连那凶名已起的獬豸卫都无有带一人,但只站在那儿,任鲜红的大氅被山风刮得胡乱飞起,便足以令得在场诸多筑基同侪心怀忐忑了。 如此看来,铁流云显然要比康大掌门之前所想的还要重视新云盟的建立。 是以哪怕这个专用来为其添加政绩的小派联盟,在而今的州廷武力体系中已愈发的无足轻重。 但铁指挥却是个爱惜羽毛的,毕竟这新云盟成立之初,可是报允过匡琉亭的。若是伯爷哪天临时起意,垂问下来之时新云盟都已消散了,铁指挥面上可是大大的无光呐。 “叶真,你且老实讲,这沈白月的事情,是不是你做下的?”铁流云目露凶光,冷喝一声,竟是半点面子都不愿意给叶真这堂堂的书剑门掌门。 “指挥,叶某恳请指挥明鉴,千万莫要信那有心人的攀诬!”陡然被人这般质问,叶真在云角州好歹也能称得上是个大派掌门,这面色自难称得上好。 只看他一张老脸暗沉如铁、酷似寒霜,便晓得其心中定存着不忿。 “你可要想好了,现在不说,待某请你去纠魔司水”铁流云显是未将叶真的话听进去,又一出言,欲要恫吓叶真认罪,却被单晟硬着头皮劝了一劝。 “指挥容禀,”单晟出列以大礼拜过,见得铁流云面色无有好转,心中忐忑更重。 按说以他的性子,莫说在这种时候出头了,便是铁流云与书剑门当场火并,也只该掩在人群中间、缄默不言才对。 事实上他之前也却是如此,一直装做一副齿落舌钝的模样,不发一言。 可沈白月这死实在来得蹊跷,明眼人都晓得叶真便算真要动手,哪有前脚与人争执过后,便安排人去摘其脑袋的? 这般浅显的道理,铁流云这样的积年刑名定也看得明白,可却还是.这便更蹊跷了! “讲!” 单晟好悬被吼得一哆嗦,不知怎的,其心头瞬时泛起来一阵悲意。 想他当年,那也是敢以练气九层之身,率领数十练气族人,围得二阶妖兽坊市售卖,缓解家中窘境的英伟少主。 便是放在当年,铁指挥的这声厉喝,也绝难将练气九层时的单晟喝退半步;但却能在现今,将已经筑基多年的单家家主,吓成这副模样。 “此间人杂,单某斗胆提议,请指挥召集本盟各家主事之人,再聚书剑门中说话。”单晟深吸口气,不该让铁流云久等,只将心中想法吐露出来。 铁指挥的面色微变,一收大氅,颔首同意:“速速传信,公中事忙,耽搁不得。” “叶盟主,还不快将铁指挥迎进去!”单晟长出口气,叶真听得这话也嚼出来了点滋味,面色一改,将铁流云亲迎入门。 “散了散了,铁指挥都说了会为你家主持公道的。莫再在此处惹眼了,惹恼了他老人家,漫说沈道友这仇能不能报,便是你们沈家这大几十修士,说不得都得流到凉西、跟妖兽搏命去!” 这时候单晟说得这话却是让沈家人听进了不少,中间一个年岁大些的是主事的,嗫喏言道:“走是能走的,但某家遭此巨变,却是怕被审家人卖了去” “知道了,那你也带着沈道友的遗蜕进去吧,有铁指挥在侧,定能保你无恙的。”单晟转头看向审行与叶真二人,轻声问道:“二位道兄意下如何?” 审行看着那求请的沈家人,面上现出一丝讥讽之色,看向单晟却是面带笑意:“便依道兄所说。” 叶真也只点头,言道:“道友费心了。” 这老头旋即横目一扫,到底是大派掌门,先时藏在书剑门牌楼云层上头的那些散修们半个多的字都不敢言了,只一个个掩面缩头,生怕遭叶真记住,来算旧账。 单晟却不理叶真这番动作,他这些年来最喜欢的便是到处赚些人情,闻得二人如此言道,便算此时心中还存着几分忐忑,却也还是自觉没有白费力气。 康大掌门往唐固县查账的路才只走到一半,便收到了单晟的信符。 本来安安心心跑去数钱的,中途却被这档子事情所挡,康大宝这心情自难说得上好。但这事情着实不小,重明宗与子枫谷可是实打实的盟友,康大掌门自是要抓紧赶过去的。 着急赶路之时,这金毛老驴的速度便算不得什么了。 康大宝祭起灵舟,未有吝惜灵石,紧赶慢赶入了书剑门正堂,却还是诸家主事之中来得最晚的。 铁流云语气不爽:“康掌门来得何迟矣,是某请你不动了?” “下吏不敢!”康大掌门躬身拜道,此时他虽已成筑基,却也还是跟从前被铁流云征辟之时一个姿态。 铁流云见状面色瞬间柔和许多,抬手虚指,轻声言道:“且入座吧。” “叶盟主,还请屏退左右。”这些日子以来,铁流云还是头一次与叶真好言好语地说了句话,后者先是一愣,随后竟生出几分受宠若惊之感。 这感觉自谈不上爽,叶真心头骂了声自己贱后,却还是照着铁流云所言,屏退了室内心腹。接着又依着铁流云所述,将堂内静音禁制打开。 铁流云先不理座中一众筑基,只与那哭得眼睛通红的沈家练气言语一声:“听好了,沈白月之死不是叶真做下的,亦不是审行与审图做下的。”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无有不变。 那沈家练气当即就要喊冤出声,却被铁流云冰冷的眼神止住: “记好了便是,吞进肚子里头去,不要与他人言语。等会儿出了书剑门过后,再将你那些带来的人聚好,认真哭丧、骂审家、骂书剑门。未接到本官手令之前,不得停歇。” “晚辈.晚辈记好了!”那沈姓练气轻轻抬头,但见满堂筑基的眼神都聚焦在自己一人身上,忙又垂首拜道,叩头不止。 “下去吧,等着审行事了过后,带你一道回子枫谷去。”铁流云却是不管那沈姓练气的意愿,当堂便将此事安排定下。 料理完了沈姓练气,铁流云便将目光移到了禾木道那善习水法的筑基客卿上头: “你叫李明源是吧?你们瑶山李家在隔壁叶州杨家嫡庶相争之中首鼠两端,某本以为全家尽墨了呢?未想过还有你这漏网之鱼。” 正坐在李明源身侧的禾木道韩掌门当即惊得双目圆睁,此前他只是因缘际会与这名筑基前辈相识,初时与其做了几场买卖,价格都相当公允。 又觉这前辈行为处事颇具侠气,便是连一些凡人恃强凌弱他见到了都会出手管一管,这才冒险请其入驻宗门庇护门人。 他倒是未曾想过,这位前辈不只隐姓埋名,身后还牵扯着这般大的因果。 康大宝在旁看得叹气,这姓韩的当真胆大,连人家底细都半点不知,居然敢聘其做客卿长老。这么看来,他这掌门还真难做得长久。 李明源这身份陡然被铁指挥点破也是一惊,他倒是未想过云角州纠魔司不单将州内大小事务监察得紧,便连他这样在隔壁叶州寂寂无名之辈也同样清楚。 窥斑见豹,足见仙朝初年纠魔司监察百官、威震宇内的凶名当真不假。 也不知云角州纠魔司在铁流云的带领下才恢复了几成职能,便已有了如此威能,倒是令得在场众人又提了一分警惕。 先朝着韩掌门露出个歉意的眼神,才告罪言道:“落难之人拜见铁指挥,宗族倾覆已不可挽,李某自此后只想安生修行,不图更多。” “你只要用心做事,杨家人若不派上修、丹主来拿你,某也可保你平安。”铁流云眉眼微抬,显然对这李明源也未十分看重,转而言道: “叶盟主、审副掌门,沈白月虽不是你们所害,但你们也该清楚,你们不是未想,只是还未来得及罢了。” 此言一出,叶真这些日子以来的脸上头回露出一丝慌色。他前些日子面对铁指挥的责问,都半点不惧,自是有所持的。 就是因了他自己知道,与审行定下的诸多手段都还未来得及施展,沈白月的脑袋就被别人摘过去了!如此一来,自然不怕铁流云的出言恫吓。 叶真又与审行对视一眼,后者虽然在子枫谷中素以沉稳闻名,但在此时也不可避免的失了镇定。康大宝与单晟的目光也落到了审行身上,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这孙子不是个好玩意儿啊!” 叶真还便罢了,子枫谷才遭大变,好容易供出来一筑基中期主持大局,审行居然舍得勾结外人害了,当真是不当人子! “盟中干将遭人袭杀,你这盟主不晓得拿出对策来应对变化。反正暗自生喜,当真是个混账东西。” 铁流云又严声骂了叶真一通,直骂得这位大派掌门双鬓析出细汗,终究再未自辨,老老实实地俛首认罪。 “万事论迹不论心,此事某便当不知道了!以后莫要再犯!某从前便说过,新云盟中各家,当做好州中修士表率,好勠力同心为伯爷、为仙朝效命! 之后若遇事不决,不得私下攻伐,伤及元气根本。若实在商议不出,要需人做个裁断,也可来寻某。” 铁流云骂过叶真过后,对吃里扒外的审行却是无有再单独说些什么。 这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做派,倒令得场内紧张的气氛好上了许多。 不过这后头加上的一句话,倒是将其的想法又暴露出来,敢情还是不想放了这新云盟太上盟主的位置。 “敢问指挥,到底是何人害了沈道兄?”久无人说话,单晟想了想,站出列来,拱手问道。 “还算好,总有个乖巧的。”铁流云看着单晟,心头赞了一声。法目一横,又见其寿元将尽,心头喜意淡了许多,这时他又瞟过某个胖大掌门一眼,腹中啐骂一声: “这厮当真是被费南応迷了心窍,半点都拉不回来了!倒是可惜了我让西山赠的那枚三露青云丹,真是落进狗嘴里头了。” 不过想来,费南応先嫁歙山堂嫡女,再赠筑基机缘;这么比起来,自己让铁西山编造名目转赠的三露青云丹,当真要差上许多分量,怨不得这唯利是图的小子不投过来。 韩城岳家也是,自己明明都说过了只要拉拢了康大宝过来,黑履道人与蒋青便不消费什么力气,自可尽入彀中了。 似黑履道人这般,能成就金叶道基者,整个山南道中都是不多;蒋青能以残缺道体筑成道基,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更别提后者道基才成,便就一人一剑,将盘踞无忧坊的魏家人杀了个七七八八。虽说这其中有魏家筑基本就稀松,当年还差点被几个练气小辈围杀成功的缘故。 但也能足见蒋青哪怕在筑基过后,手段照旧凌厉。 拉拢一个康大宝过来,便能赚得这两位大将。如此划算的买卖,岳家人居然不晓得下些本钱,好好做做! “鼠目寸光,怨不得你家嫡女陪侍伯爷多年,连个名分都挣不回来呢!”铁指挥心头骂过康大掌门,又骂了一阵韩城岳家过后,才答起来单晟的话来: “按某搜集到的情报,当是陈野做下的。” “陈野?!” “又是陈野?!” “这陈野,到底跟我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审行喃喃念道,甫一听到这个消息,其内心对于那翘首以望的掌门位置,却有了几分惧意了。 “这才只是开始呢,两仪宗纠结一群败犬,筑基近十、练气上千,已于荆南州白沙县新立长宁宗。其中人员构成,过些时日,由司中人理好了,再发予你们各家。” 铁指挥言道此处一顿,看向了康大宝与审行二人,严声道:“这首当其冲的,便是你们两家。” 说到最后,也不知他是不是从费司马处学来的语气,又轻声念了一句:“且早做准备,还有得好厮杀呢。” 两仪宗这番动作不小,没想瞒、也肯定瞒不过近在咫尺的云角州纠魔司布置下来的那些眼线。 康大宝听过这个消息心头一沉,铁指挥定然早知道这个消息了,可为什么不让各家早做准备,偏偏要等到沈白月失了脑袋,才 “想来过了这么些天,某来书剑门登门问罪的消息,应该已经遭前些日子那些好事的散修传播开来了。”铁流云又念了一声,再次转向叶真言道: “叶盟主,再劳你向州中刑曹上份状纸,告我不听谏言,以刑逼人。” “叶某不敢!”叶真自晓得铁流云这么做定有深意,但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铁流云瞧得出他的心思,未有多言,好生宽慰一句,令得叶真照做便是。 只在心中想道:“那些京畿来的庸官,得知这个消息,想必会如获至宝吧?够他们添油加醋告本官一状了。” “某已探查清楚了戕害沈白月的其中两名筑基、十名练气的位置。他们胆子比某想的大,脑子却比某想得笨。这么简单的麻痹之计,竟都能诓得他们这么多人按兵不动。” 铁流云一声轻笑,扫视堂内众人: “某不能轻动,便劳诸君今夜出发,涤清残寇,替某跟长宁宗,好好打个招呼吧。” ——书剑门左近一处僻静山坳 此处有一些凡人开垦山田,土地贫瘠、劳作一岁也难混个肚饱,但胜在无人欺压,虽然日子艰辛,但也能过得下去。 若不是再三确认过铁指挥所给的地址无错,康大掌门等人是根本不会想到,这处距离书剑门不足百里的无灵山坳里头,能掩藏着长宁宗派出来的精干人马。 他们甚至都没有打扰到这些凡人的安歇,只是藏在此处,看看还能不能有什么可乘之机。 这些人倒未想到,可乘之机迟迟未来,倒是迎来了一群催命阎罗。 随着“咔拉拉”一阵轻响,掀开了这场大战的序幕。 一个练气巅峰的长宁宗弟子直接被审行以长鞭灵器缠紧身子,勒断了周身骨头而死。 审行拔得头筹,叶真也不甘落后。盖因此次诸家主事都未带门人前来,他这个掌门也只好自己上阵。 叶真这手段比起审行却要厉害许多,明黄色的玉牍一展,十数根玉札纷纷散开飞出,叶真视线中的七八个练气修士便都无一幸免,尽皆被玉札搅碎了脑子。 这动静却不小了,两名各自修行的筑基被惊动出来。 李明源当先迎了上去,他才被铁流云叫破身份,自想要取些功劳,来站稳脚跟。 他这手水法当真不俗,哪怕只是一筑基初期,一时却也与对面那身着黄衣的中期修士战得不分上下。 审行同样立功心切,也来助他,得了援手相助,他们两名初期修士,倒真将黄衣大汉这名中期修士死死缠住。 任凭其手中金锤猛敲,二人也不放他去助那被叶真截住的另一蓝衣女修。 蓝衣女修同样是名筑基中期修士,与叶真这沉浸后期多年的老筑基相斗不多时,便已显露败象。 康大掌门与单晟性子相近,都是晓得趋利避害的主儿,自然要来捡这便宜。 蓝衣女修先吃单晟一剑、再闪过康大宝挺旗一刺,便遭了叶真玉牍一晃,双目一黯,手决一滞。 康大掌门瞅准机会,半点不歇,墨渊旗展开一挥,旗面将蓝衣女修灵器盾牌掀开,露出其婀娜多姿的丰腴身材来。 不过这女修身姿所好,但模样却是欠佳,三个乾道见了,心中都难生出怜惜之情。 叶真的那玉牍的消耗不小,慢了一拍,康大掌门的打神锁比起他还是要快上一步,一拉一扯,女修那项上的六阳之首便被轻易取下来,成了康大宝报功的本钱。 “十一妹!”正与李明源和审行缠斗的黄衣筑基窥得了此处,痛得目呲欲裂,正待要施出什么禁术来。 可此时五名筑基在侧,哪能容施为。 待单晟飞剑、李明源水法、审行长鞭一一伺候过后,叶真玉牍也再次散开。 这回飞出的十数根玉札却要比刚才对付练气小辈时要亮眼许多,金黄耀眼,扎进了黄衣筑基身上数处要害。 眼看着这黄衣筑基只片刻便萎靡下来了,康大掌门这次无有再占便宜,五个人里头有三个都急着立功呢,自己再抢,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便是手里头的这个脑袋,康大宝也想着要卖出去换些资粮回来。 单晟显然也是同样心思,是以收了飞剑,任那黄衣筑基被李明源水矛击穿脑袋,尸身则被叶真玉札带回身侧,只审行一人无有建功,面色不好。 此役大胜,叶真提议将两名筑基储物袋中物什均分,这是个相当公允的建议,认真论起来,叶真本人定是吃亏的,是以众人都无意见。 康大掌门发了笔小财,又在筑基过后首次阵斩同阶,心情自然很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审行没有来找自己买那蓝衣女修的脑袋,但这脑袋拿到铁流云面前去,多少也能算份功劳,也省得其成日里对自己都无一分好脸色。 就这么一路疾行回到了书剑门堂内,此时众人但见本该金刀大马坐在主位上头的铁指挥正敛息屏气侍立在侧,一个清瘦道人正手握经卷,认真诵读。 见得众人回来,道人用一双锐意十足的眸子将他们挨个扫过,最后才又停在了正提着女修脑袋的康大掌门身上。 嘴角翘起,淡笑着吐出一个字来:“好!” 感谢dk玄子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韶华天君、一品大巫师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夜里挑灯、书友尾号0348、这是个好名字zz、轩轩看书、书友尾号1521、书友尾号1210、山川bd、书友尾号6214、逍遥子大人无敌、书友尾号1962、东山之狼2011、盗听徒说、金象缔之芭蕉童子、书友尾号5269、大脑袋、只叹一帘幽梦、曲_辞、wzhhhhh、污皇磊哥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64章 施恩而回 第264章 施恩而回 “拜见伯爷!”正因了一场大胜稍有点志得意满的众修见了道人,立即收了身上才刚冒了点苗头的骄奢之气,整衣敛容,一齐拜道。 筑基与筑基是不一样的,一如刚才那两名林家出身的长宁宗筑基,身上本事便算不得厉害。纵算认真战一场,一对一的情况下,大家底牌尽出,也怕是连康大宝这初晋筑基的同侪都斗不过。 是以他们在陡然陷进了新云盟一方五名同阶的围攻中,才连还手之力都无,直愣愣被人取了性命,可惜了这百年修行。 到现在康大掌门也不知他家主事之人,留这两个稀松的下来是做何想? 又如此时新云盟的五位筑基,见了眼前的匡琉亭,明明双方同为筑基,却要老老实实地大礼拜见。 匡琉亭这声“好”言过之后,却是不再看向刚刚返程的康大宝等人了,而是转向铁指挥告诫一声:“以后都老实些,稍有点分寸。你们呀,莫要闹得不成样子。” 匡琉亭这通话声音极轻,但铁指挥闻言后,却是不敢马虎,面色一整,当即俛首接令。 匡琉亭对这手底下所谓这土客之争可清楚得很,两方斗到而今这样泾渭分明的程度,其中未尝没有这位南安伯如此放纵的缘故。 但结党营私、朋党相为,本就是国朝特色,匡琉亭也不好多管。 只要双方能维持在斗而不破的局面上,不与他整顿山南道的目标拖后腿,那便由他们便是。 待金丹一成,大事可期!又何须在云角州廷这浅得不能再浅的池子里头,费什么心力。 毕竟以匡琉亭所想,双方现在抢食吃,无非是肉不够多罢了。 待将盘子做大了,把肉盛满,令得他们满嘴淌油、把腮帮子填满了都吃不完,哪还会生出什么内斗的心思。 “康县令,做得不错呐!”匡琉亭教训完铁流云过后,看向康大宝的目中露出一丝罕见的满意之色。 南安伯的随身近侍若是在此看见了此幕,定会惊奇。 盖因在这位天潢贵胄的眼中,整个云角州都实难找出令其高看一眼的人物。 匡琉亭虽认不出康大掌门这掩藏的玉叶筑基,但也看得清楚后者未有服过州廷赏下的那枚筑基丹,便已靠着自身筑基成功。 便算在名门望族之中,对于那些敢于独自冲关筑基的子弟,也照样是能被家中长辈高看一眼的。 而且康大宝居然能成就冰叶,这便有些更不得了了。 要知道,道基好成、叶品难升。 京畿一带那些家品在豪家以上的大族,其实都有稳定的筑基丹供应渠道,能为他们族中的嫡脉弟子大大提升筑基的概率。 但即使是这样,各家中若想要出来一位冰叶道基,却也是件不算容易的事情。 这虽比不得紫、金二品来的稀奇,但在山南道中好些青黄不接的金丹宗门里头,三四个甲子也未必能出一个。 每每到这时候,当家的金丹上修若是尽心些,便会尽量压缩自己的修行时间,培育后人了。毕竟若耽搁得再久,说不得他们这金丹门第,便有衰败的可能了。 连他们这些大势力出来一位冰叶都不容易,更莫说,康大宝这背着个掌门名头,其实与散修并无太多区别的无根浮萍了。 从前匡琉亭之所以对康大宝这么个小人物有那么几分印象,一是因了费疏荷之事;二是欲要招揽黑履道人为之所用。 对于康大宝这个人,南安伯其实并无半分看重之意。 但此时匡琉亭见得被自己无心插柳简拔出来的马骨,居然能有如此成就,自然生出几分心喜来。 “哈,费南応可莫要再觉得他家是吃了大亏了。现在一看,最多小亏、小小亏。”匡琉亭心头这么想着,康大掌门那头却已听了匡琉亭的话后,提着脑袋拱手谢道:“不敢当伯爷夸奖。” “哈哈。”匡琉亭只淡笑不言,似是并未理会康大宝这个老实人表现出的小心机。 铁流云也在旁皱眉,心道:“这康大宝好不晓事,哪有这般邀功的?伯爷是何等人物,怎么会瞧得上一个小小筑不对,” 铁流云再扭头看去,康大掌门那憨态可掬的表情假的可怜,浑不似他平日里头的演技那般出众。 铁指挥看得若有所思,目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居然感觉从中学到了点儿什么:“这小子是故意的!” “新云盟中各家历来做得不错,从前几次讨逆征伐,都是尽心用命,我都看在眼里头。此次子枫谷沈白月又殁于宵小之手,诸家也能齐心协力,剿灭元凶,不错、不错。” 匡琉亭一句话里头给新云盟各家赏了三个“不错”,连带铁指挥一起,大家面上都有喜色,才死了自家掌门的审行身处其中,笑得最开心。 “铁流云都与我言了,这所谓长宁宗不过是一群败犬集结谋逆,我不信他们能翻出什么浪来。都好好做吧,自有前途。 不过我看新云盟的人手怕是还差了些,这样吧,日前铁角山巧工堡虽已反正,却是不好不做惩处。既如此,就着令他家年内迁徙一半门人至平戎县去,听从平戎县令差遣,共抗逆贼。” 余下几家听得一惊,巧工堡虽然筑基真修不多,但也可算是跟书剑门相差不多的筑基大派。其门中的机傀炼造手艺在山南道都有点名气,甚至常有外州修士前来购买。 就这么拆分一半到了平戎县,还指名道姓地供平戎县尊差遣,那这不是又给根正苗红的重明宗提供了一批上好的打手么? 啧,康大宝这厮,当真是好命那。 匡琉亭不理会他们是作何想,与铁流云说到此处,目光便又挪回到了康大宝身上,轻声念道:“康掌门做得不错,某都看着的,好生做就是。异日嫡子落生,记得请本伯,本伯还要来贺。” 向来不喜欢暴露在世人面前的康大宝又一次遭了众人的艳羡凝视。 但他作为当事人听得匡琉亭这话,心头却未窜出什么喜意来,反倒觉得沉甸甸的,似被压得透不过气。 ——旬日后,丹潼崖—蒯家 昨夜骤雨,水汽清新。 暖阳将院内树梢上头的数只燕雀照得很是舒服,随着羽翼上头的水露渐渐被阳光带走,它们欣喜得叽叽喳喳落到了草丛上头。 夜雨虽然让这些小家伙们狼狈了一晚上,但却将黄土浇得松软泥泞,用这些土中更好捕捉的肥虫子来给燕雀们做了弥补。 但小家伙们未能饱餐多久,有几个清丽的丫鬟款款走来,拿着织网将它们赶得远远的,免得惊扰了贵客休憩。 直到一阵清风刮过窗棂,床边的翠玉风铃叮铃铃的轻响一阵,康大掌门才神清气爽的从蒯家了“大价钱”添置的火灵木大床上头爬起来。 这已是康大宝在蒯家暂住的第五日了,之前在书剑门堂内与新云盟内一众同道勾心斗角着实是个累人的事情。 更别提还有匡琉亭与铁流云这两位大佛在侧呢,康大掌门脑子里头那根弦着实崩得太紧了。 还是来蒯家这样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小族姻亲家里,受人伺候、吃吃喝喝来得痛快。 唯一令得康大宝有些感到可惜的是,从前被蒯恩精心调教,用来招待他的那对双生佳人,已经被其用作招揽唐固县散修入赘的香饵了。 不过他此次来唐固县倒也不是为此来的,他是来验看灵石矿脉的账目明细的。因了沈白月一死,唐固县灵石矿脉的定额便如叶真所言定下了,没有什么再改的必要。 黑履道人、重明宗、书剑门三方涨了定额、禾木道保住了能够聘请筑基客卿的份额、翡月单家拿回了十几家,之前被书剑门与子枫谷吞走的练气小族治权、子枫谷也终于死了掌门. 总而言之,可称皆大欢喜。 又因了铁流云与匡琉亭的接连莅临,新云盟的凝聚力较之从前也好上了不少。各家才刚因了灵石矿脉产量不足而跌下去的士气,也涨了起来些,毕竟大家又有个奔头了不是。 才刚出门,蒯家便有俏婢端来食水,蒯恩是个孝顺的,知道这位世叔好口腹之欲,特聘了庖师在家中时刻伺候着。 莫看唐固蒯家这几年仗着嫁女入了重明宗,紧跟着康大掌门的步子赚了不少好处。 也赖于此,蒯恩才有些许本钱招赘散修,迄今为止蒯家都已有了十几名修士驻家。 比起之前蒯家小妹出嫁后只有蒯恩在内的两名修士守家之时,蒯家的境况已有了大幅好转,算是彻底站稳了丹潼崖这处不错的灵地了。 不过聘请入阶庖师驻家这笔开销虽算不得多,但对蒯家也不能算是笔小数目,由此足见蒯武的用心恭敬。 “世叔,您起来了,早膳可还合口?”用过早饭后,蒯恩得了通传,才毕恭毕敬地过来请安。 蒯家两代家主中没有个笨人,自蒯武开始便紧抱着还未起势的康大掌门大腿,靠着自己的一条命,将裴奕抢成了蒯家女婿。 蒯恩便更是如此了,从康大宝还未筑基时候便十分孝顺。现在后者已然筑基,蒯恩自然要更加恭敬些。 “不错,用心了。”康大掌门也学着匡琉亭将这两个字捡起来讲,别说,感觉是要带派头些。 “世叔喜欢便好。”蒯恩笑容真切,未有掺半分假意。 “好啦,蓝银矿脉与灵石矿的账目都看过了,我便不多留了,今日便启程返宗。”康大宝再品口灵茶,缓缓言道。 这账目已然查清了,蓝银矿脉年产灵矿货值能达三千八百灵石左右,这价值并非一定,丰年多些,荒年少些,但大致能稳在这个数目。 其中铁指挥与黑履师叔各占四成,重明宗与费家各占一成。如此一来,重明宗每年便能稳定多上近四百块灵石。 至于灵石矿脉,年产约有三万灵石,重明宗占了两成,那便是每年六千. 这足以使得重明宗的收入翻上两番,惜得是只有十二年可拿了。 不过这可足称得上是笔横财,待重明宗拿满下来,也足有七万余灵石入手! 在前些年,便约么能购得一枚筑基丹回来了!这可是许多筑基家族用几代人都难攒下来的家底。可见这跟人站队是何等重要,几称得上一步登天! 不过这倒也不是白拿的,今年起,各家需得抽调一名筑基真修常驻在灵石矿脉守护。 似单家、禾木道这类无有多余筑基的势力也可请得可靠筑基来守,只是舍不得舍得出这笔灵石,便是另一回事了。 蒯恩听得康大宝要走,欲劝后者多留几日,却被其直接否了,盖因而今他手头还有好些事情做呢: 康大掌门这正经的平戎县尊,也该抽时间过问下平戎县中的军政民情了。不然每年这份灵石常例分润着,康大宝也觉烫手。 多少要去看看下面那些贪官蠹役有没有太过残民虐民,有那太丧良心的事情也得适当的去管一管,若是真做得太过火了,还得狠狠杀一批人,让他们知道收敛; 韩城岳家派了岳沣入驻重明坊市,邓百川多半也要来寻自己商议事情,毕竟后者还未筑基,又与前者分属两营,只靠着二位司马的虎皮,怕难对岳沣起到什么限制作用; 自己筑基境界还待巩固,不然蒋青了大价钱从叶真手头买来的黄龙百叶丹,便要白给了; 还有《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卷一》也要修行,也不知那所需的月鳞石汁,弟子们已寻到了多少分量,够不够自己一次修炼所用; 自家师妹那档子破事还要管,说不得什么袁夕月便杀上门来抢人了; 还有门中戒备需得加强,怕是还得添笔灵石换个更好的护派大阵才行,怕是要去韩城和宣威城采买一番。毕竟依着铁流云那意思,新云盟内各家迟早还要跟那新成立的劳什子长宁宗再动刀兵的; 巧工堡年内便要迁半数门人到平戎县来,其门中应还有二三名筑基真修在世,也不知会不会跟着过来一二人。 将来来了安在何处?如何相处?要以何种手段把这家人压到如臂指使这些也是康大掌门亟待要考虑的事情; 还有,匡琉亭下令让自己跟费疏荷去生孩子的事情,到底要以什么措施去落实呢. 简而言之,都是事情,实在逗留不得。 上古有位茶圣言过:“偷得浮生半日闲”,而今康大掌门都已偷得了好多个半日了,自然要早些回去才是。 为此,便是前日与蒯家同县的明家派人来请,康大宝都未抽空过去。最后还是明家当家人二爷亲自登门,康大掌门才能拨冗出来,只与其吃顿寡酒,旋就作别。 “侄儿还望世叔能多住些日子,好好孝敬些呢。”蒯恩见实在留不得康大宝,面上露出些遗憾之色。康大掌门这时候再细看他一眼,便觉蒯恩已经苍老了许多了。 莫见后者一句一个“侄儿”、“世叔”的叫得亲切,论起年纪来,蒯恩与康大宝其实差不得多少,可以说是同辈人。 但而今康大宝都筑基有成了,蒯恩却连练气后期都差些火候。 现在看起来,康大掌门这张大圆脸虽远谈不上俊朗,却是面白如玉,精神十分;至于蒯恩么,看上去倒比储虎儿和周宜修还要年迈些,不似个壮年修士。 康大宝见状心中瞬时生起了些同病相怜之感,找了两瓶合用丹药递过去,劝诫一声:“持家辛苦,也莫要因噎废食,这修行还是不能松的。不然将来客大欺主,难免生乱。” “多谢世叔了。”蒯恩当即接过,拜谢言道。 劝诫完后,康大宝又与蒯恩指了两条路子:“重明商队那边又要招募人手了,你家若有合用的人手,可以带去与裴确看看; 还有我观你家这丹潼崖此地灵机颇丰,若是你能攒下灵石,辟得出几亩灵田出来,也可去找荣泉过来看看。他是个心肠软的,你多说些好话,吹捧他些,当能少收你不少灵石。” 蒯恩心头一喜,不过前一桩事情倒有些难,以蒯家这境况,招来入赘的修士,其中能有几个有胆子,敢去商队做买卖的? 后一桩的可行性倒是颇足,届时灵田开垦好了,认真经营,家里日子也能好起来不少。 “上次携礼去贺世叔筑基的时候,听来敬酒招待的莫老弟提起过:重明宗现今垦殖两道都有些缺人手。 不知道能不能把我家这些赘婿送进去做个庄客,多少能挣些灵石回来。省得成日待在家中,尽吃灵米了。 听说此事也归康老弟不对,康世兄在管,他若能大方些,把常俸都发到我的手里头,再让我统一发下去,我家说不得还能赚上一笔。 还有如今在重明宗专管灵植的周世叔于此道造诣匪浅,他们若是能学得零星本事归家回来,那便真是大赚特赚了!” 康大宝用一番许诺激得蒯恩心中浮想联翩,自己却是骑着金毛老驴,悠悠回宗了。 “诶,我家懿哥儿,现今几月了来着?” 感谢书友20240818113103242、香小帅两位老哥的一百点币(之前好像漏看了,请见谅) 感谢韶华天君老哥的八张月票 感谢星耀四方老哥的六张月票 烟酒专卖、感谢书友9905、猪的跳跃会、书友尾号6124几位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7000、陆铼、书友尾号5635、非鱼语、书友尾号2783、书友尾号6144、书友尾号2319、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蹦着跑的猫、qiangweiguo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65章 好起来了? 第265章 好起来了? 康大宝才回到宗门,就去了霍樱卧房中间看了看康昌懿吃奶。这小家伙类其父,胃口很好,也不怕生人。 康大宝只站了这么会儿工夫,便见康昌懿那粉嘟嘟的小嘴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一直嘬个不停,只一看,便晓得之后当能长得很好。 霍樱产后都这么久了,才又见到康大掌门来看望一次,心中欣喜委屈各半。在又得了康大掌门晚间来安息歇的许诺过后,霍樱心中方才觉得安心了不少。 现而今重明宗人皆盛赞青菡院那位宽仁,无愧大家嫡女之风。 独有霍樱自己担心着,要是人家手指头轻轻一勾,便要将康大宝抢了过去,只留下她们孤儿寡母,落得个无人看护的下场。 毕竟霍樱可不觉得,自己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费家嫡女的一根手指头。 康昌懿这长子也未能使得康大掌门在房中盘桓太久。 他事情还多着哩,先前刚一回到宗门,便收到了段安乐呈交来的邓百川留下的信符。 也正如他所料,新上任的坊市供奉岳沣给了邓市尉不小的压力。毕竟前者是连费司马都颇为赞赏的岳家子弟,若真想要生出些是非来,邓百川一个练气修士如何能制? 不过康大掌门得信后却是未再马上动身出门,只是回到云房中,与邓百川回了一封手信。 信上大抵是些勿要操之过急、且静待时机的废话。 这倒不尽是敷衍之词,而是康大宝并不觉得岳沣一上来便会在重明坊市搅风搅雨。 加之,这重明坊市从复建伊始,二位司马便就已经将其经营得似铁桶一般。 再想起在费家用饭时,费司马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康大掌门便几乎可以肯定其在重明坊市中定然留有后手。 这些老家伙们手段可多着呢,岳沣入局看似是以韩城岳家为首的本地派,对京畿来人做出的一记漂亮的反击;但也未尝没有可能不是费司马请君入瓮的一步妙棋。 以康大宝看来,现在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守静持重。 简而言之,康大掌门不怎么想动,至于邓百川这向来看不起云角州本地修士的京畿子弟,能不能与岳沣相安无事,却不好说。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康大宝估摸着两方迟早是要见血的,届时就重明坊市这么方寸地方,说不得又要成了两方用来斗法的螺丝壳道场。 到那时候,重明宗勿论从何种角度论起,都难脱身,到时候掺和进去,定又是桩麻烦事情。 发过信符劝了邓百川过后,康大掌门走出云房,穿过自家院门,再将从书剑门手中购置来的训练机傀放进了机傀楼中。 先前从巧工堡店铺中买来的那具训练机傀实力太弱,怕是比起同阶散修还要弱上一些。之前将其调到练气六层的修为,却连初晋练气四层,又不擅斗法的张楽都难斗过。 这次康大掌门带回来的这具贼赃的品阶、工艺一看便要高出其许多,绝对是巧工堡甚少贩售的精品,不止最高能模拟至练气九层的修士,且这实力也要显著高出一截。 康大宝又叫了张楽、墨儿这两个手段差些的弟子来分别试过。 或许是因了在从前那具训练机傀上头占了太多便宜的缘故,两丫头都有些轻敌,尽都败在了同阶的训练机傀上头。 康大掌门对此倒是无有什么不喜的,反还有些高兴。 不过以他这勤俭性子,从前那具训练机傀自也不会轻易不要了,想了想过后,决定找个时候折价卖给陆家去。 这两年陆巽这家伙跟着重明宗发了几笔小财,只要康大宝将价格开得公允些,想来前者也不好不买。 毕竟康大掌门想要卖的也不是什么鸡肋东西,小门小户培育子弟,总能用上的。 做完这些,康大宝便转道去善功堂,领取各位弟子收集来的月鳞石汁了。 重明宗善功堂现今还缺人专管,这摊子事情此前是让袁晋兼着的,这几日袁晋闭关,便将这事情交给了野平水这个笨孩子负责。 野平水甫一见了掌门前来,动作倒是不慢,当即将收来的月鳞石汁尽都取了出来。 这样灵物品阶不高,收集起来只是耗费工夫,康大掌门离宗这些日子,善功堂总计收得了十一二石月鳞石汁,才发出去不到一百善功,须知这已是康大宝将市价提高三倍的结果了。 其中要数野平水得的最多,同样的时间收到了其他同门数量的四五倍之多, 是以康大掌门便多问了几句,倒不是怕这孩子假公济私,而是着实有些好奇。 康大宝只听了一阵便听明白了。 野平水这老实孩子虽不聪慧,倒也难得他能想得到,借着袁晋留下的那点儿人脉,去宣威城寻到了戚多罗。 野平水不只将戚家炼器铺中的月鳞石汁尽数收下,还通过后者穿针引线,在宣威城中好几个炼器铺子中收得了不少。 还跟戚多罗与那些器师们都签下了长约,约好了每当凑齐了一定数量,便可送到重明宗来售。 月鳞石汁这样灵材保存起来有些费工夫,器师们自己用得不多,过去求购这灵材的修士更是少之又少,是以好些铺子都没有将其提炼出售的兴趣。 但现在见得它真能换得灵石回来了,想必那些低阶器师们在平日里头,也能费些心思多收集、保存一些。 往后重明弟子们收集起来,也定会快上许多。 毕竟对于哪行哪业的底层而言,大家费些辛苦却是不怕,能多挣得一颗碎灵子、些微贴补修炼都算好事。 康大掌门将这其中故事了解清楚,对着野平水大加赞赏了一通,令得后者面上的喜色直掩盖不住,乐得牙床都露出了出来。 只是这十二石月鳞石汁用作首次修炼还有些勉强,加之康大宝还答应了今夜去陪霍樱睡觉呢,便先将修行《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的念头暂且搁置。 想着明日闭关,还是先将从蒋青那儿分来的黄龙百叶丹炼化过后,再出来看看这月鳞石汁的分量够不够了。 于是左右无事,康大宝便想着去经堂看看,小儿辈们是否用功,裴奕在这时候却是出关来拜见他了。 “师弟这修为进境可是不慢,”眼见裴奕修为更进一步,终于突破至了练气八层,康大掌门眉间浮出一丝喜意。 在几个师弟之中,比起修行《白猿经》,怀有莫大隐患的袁晋而言,康大宝对裴奕筑成道基的信心却要足些。 盖因这师弟修行向来稳当,其修行的《丰草经》亦是再中正平和不过。 余下几人中,叶正文残了一目,严格意义上也能称得上道体有缺,是以他筑基的概率较之常人,的确是要低上一些的; 周宜修都已快耄耋之年了,修为却还未达练气后期,若无什么际遇,理论上已无筑基的可能了; 至于储虎儿与周宜修年岁相近,其自己虽是踌躇满志,但着实有些晚了,若想结成道基,却有些难了。 是以在这些师弟当中,还是要属裴奕成功筑基的可能最大。 加之对于木系功法,康大掌门现在也算是颇有造诣了,再将自己的筑基感悟讲予裴奕听过之后,想来也能为其增加不少筑基成功的概率。 裴奕是三灵根资质,那么以其现在的修行速度推算,约么再过个五六年工夫,便可修行至练气巅峰,尝试筑基一事了。 先前秦苏弗托山公赠予康大宝的那枚乙木青柳心可还没动呢,正合裴奕所用。 届时重明宗一门三筑基,还都不足百岁,当真足以能影响整个平戎县未来百年之格局了。 “全赖掌门师兄励精图治,师弟才.”裴奕下意识的又要说些虚话,却被康大掌门拂手止住。 虽然康大宝历来都与门中弟子们讲,所谓师兄弟,不论亲疏,都是互为一体。但饶是裴奕已经回宗有些年头了,内里头却还是透着一分客气。 这倒是不是说其与康大掌门交情很浅,恰恰相反,经历过这么多事情骨骺,裴奕对自己这位掌门师兄,已称得上倾慕十分了。 但若要与袁晋、蒋青这两个康大宝的亲师弟比起来,总还是少了一分亲近的。 裴奕是如此,周宜修、储虎儿便更是如此了。 反倒是算不得早的叶正文,可能是因了年轻时候便与康大宝有了过命交情的缘故,虽然其平日里嘴上与康大掌门不依不饶,甚至见面时候连句“掌门师兄”都很少喊。 但论起二人的关系,其实却能称得上是相当亲近的。 “师弟修为刚刚突破,还是先巩固境界,这些日子,便先不要闭关了。”康大宝看了看裴奕身上的灵力波纹还未消散,关心一声。 “师弟知道了,”裴奕看见康大掌门眉宇间现出来的一抹忧色,却是又开口问了一句:“掌门师兄此次赴盟中议事一趟,可是得了什么消息,有事发生?” 康大宝本打算待几个师弟都出关过后,再行议事的,不过裴奕既然问了,康大掌门便也不隐瞒,将此行一通事情尽都讲个清楚。 裴奕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想了想,谏言说道:“以师弟拙见,而今之计,还是需得提高戒备。咱们当先做好这三件事情: 其一,需得先与确儿他们传信,与他们言明利害。往后咱们重明商队若非到了紧要时候,过境白沙县、甚至与白沙县接壤的几条商路便不要走了。其二,咱们重明宗的护山大阵还是掌门师兄筑基前布置的赤光云斗阵,与从草巫教拆回来那半座黑水毒木阵合在一起改的。 虽也勉强能称作二阶阵法,但而今面对长宁宗这样的强敌,便实在不堪用了。怕还需得大价钱添置一座品质高些的,才好庇护门人弟子。 其三,请掌门师兄去一趟青菡院,这天上盘旋的金羽枭,若能同时为我家所用,门中弟子们的安全便能大有保障。 同时我们还要告诫弟子们外出时候做好防备,毕竟本来云角州这一二年已近乎清平无事,他们多少都已失了些警惕之心。” 康大宝听得连连点头,裴奕说的好些事情,竟都与他不谋而合,甚至比他所想的都还要周到些。 “这第一条便如师弟所言,我在回宗之前,就已经传过给确儿了,想来这时候他当已经收到了。至于购置护山大阵这事情,或等老三出关,让他去韩城或是宣威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若是没有,那我便去信翡月单家,听闻他家过去有门姻亲,是位名声不错的二阶散修阵师。看单家主能不能帮忙引荐,为我家量身定做一座。 还有最后的这金羽枭么,嗯.我登门去寻她说说看。” 裴奕未顾及康大掌门面上的难色,而是在想了想过后,复又插了一句:“掌门师兄,颍州费家的阵师供奉,咱们能不能请得过来呢?” 康大宝稍稍一愣,似被这提议说的很是心动,毕竟与外界水平参差的阵师比起来,能被费南応从颍州族地带来的阵师,其水平自是不消多说的。 想做便做,翌日日头初升,康大掌门从霍樱丰腴熟美的身子里拔出来。 哪怕云朝雨暮过后,稍有疲惫,却也留不得康大宝太久。 纵是霍樱柔声相留,康大掌门也未有多言,提裈起床,整好衣衫,又骑着老驴走出宗门,来到了费疏荷的门前。 费疏荷款款立在小院里头,同样刚起。 康大宝见她此时未施粉黛,便自有三分艳丽、七分娇美,与熟透了的霍执事相比,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清丽风情。 费疏荷近来修行较之从前也算勤勉,她年岁比蒋青还小,修为却已快了裴奕一步,达到了练气九层。 “康掌门可是位稀客,不知今日登门,又有何事呐。”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康大掌门居然从费疏荷的话中听到了一丝幽怨之意。这倒是与刚才出门时候,霍樱的语气很有几分相像。 “此番前来,却是有事叨扰。”康大宝面上浮出一丝难色,将来意简要说了。 对坐费疏荷听到最后,脸上表情却都未出现一丝变化。待确定康大掌门言罢了,费疏荷更是扭过头去,只与指尖那惯会说吉祥话的雀儿玩耍。 就这么晾了一阵子康大宝过后,待玉儿端来灵茶待客,费疏荷目中飞速闪过一丝失落,香唇轻开,才言道:“便都依你就是,后续这些琐事,你自与孙嬷嬷商议便好,不消来找我的。” 康大宝先是愣了下,应了一声,眼见费疏荷起身要走,却急得伸手拦了一下,说话也变得口不择言起来:“那我.那我要何时才能再来找你呢?” 这声发问过后,便又换做费疏荷发愣了,只这短短十余个字,似是就将她的心悄悄揪住了一角。 “这人莫不真是个呆子不成??”费疏荷面上浮出些羞赧出来,脑子里头冒出来一个想法,旋即便又打消掉了。 “一个能去寻小寡妇暖床的男人,难道还能是什么冰壶玉尺的谦谦君子不成?莫莫不是个惯玩弄人心的老手吧。” “你你自去寻孙嬷嬷就是。”费疏荷也说不清此时这心里头是什么感觉,似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自己的闺房。 康大宝不晓得自己这算不算是拨动了自家正室夫人的心弦,便有些失神地在玉儿的引领下头,见到了孙嬷嬷。 这老妇人较之从前,似又多了几分恭敬出来。 毕竟纵算在费家高修齐聚的颍州族地,也不是每个费家嫡女的陪嫁嬷嬷,都能有冰叶筑基的姑爷可供伺候。 待康大掌门将来意言简意赅的与孙嬷嬷讲了,后者没有半分怠慢,先将那兽师唤来,令其跟着康大宝回去听从差遣。 又点了一费家的家生子过来,要他携着附带费疏荷亲签的文书回趟宣威城的歙山堂分堂,请族中阵师来为重明宗添置阵法,一应费用,也尽都挂在青菡院账上。 两件在康大宝看来的难事,在孙嬷嬷这一介老仆妇手中,竟都能迎刃而解,当真有些令人唏嘘。 康大掌门回宗之后将兽师交由段安乐陪同,过了几天之后,又将这些事情与才出关了的黑履道人讲过,后者听后却是摇头笑道: “你这性子早该改了,之前就与你说了,你这费家嫡婿的帽子既然摘不得了,为何要抗拒呢?若是早早借用他家资源,你这重明宗早便起来了,现今又何惧那劳什子长宁宗呢?” 黑履道人这话说的却是半点不差,康大宝听后也只能苦笑。 孙嬷嬷派来兽师的动作很快,不过大半月工夫,包括蒋青在内的重明弟子们便皆收到了一块传讯符石。 兽师这头才刚弄好,那边由费家家生子引来的费家阵师亦是很快到了。 后者同样尽心尽责,先是尽心尽力地将康大掌门生拼硬凑的护山大阵拆了个一干二净过后,添置了不少上佳材料,又重搭好了一座六星罡炎阵的架构。 据这阵师自己所述,若是一切顺利,只消三年时间便能将这座品阶高达二阶上品的大阵立好。 这已算是相当快的速度了,康大宝心知道自己占了个大便宜。 先不说这大阵的材料所需的耗费,只说聘请一位二阶上品阵师效力三年,便足能将自己在灵石矿脉上头赚来的灵石消耗很大一部分了,这费疏荷的面子当真值钱。 人比人当真要气死人,好些散修筑基打生打死了一辈子,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临了攒下来传给后人的那点儿灵石。 怕都没有康大掌门这一次厚着脸皮,到青菡院对着自家正室夫人说上几句软话赚来的多 直待六星罡炎阵初具雏形,这位阵师也到重明宗来了一年有余。在此期间,康大宝一直以为会有报复动作的长宁宗很是消停。 这也令得他终于腾出了空闲,不止将黄龙百叶丹彻底炼化,巩固好了筑基境界,亦收集齐了两份满足《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首次修行的月鳞石汁。 只是这门体修功法却是不如此前所料的那般好练,康大掌门足失败了两次,次次都发生了筋膜破裂、骨肉移位的错处。 在最凶险的一次,其十二正经中都有两脉有迸裂前兆。 也就是承受了这莫大苦痛,康大宝也才是勉强入门罢了。 如此看来,这部典籍上所载的:“不拘灵根,只消肉身根骨达中人之姿者,便很好入门”,这句条件中的“中人之姿”这四个字,还很有待商榷。 康大掌门自认自己曾经受过灵露的伐骨洗髓,根骨对比起周围同阶,定能算得上是好的。 可即便是如此,修行《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都如此凶险。要知道,康大掌门可还有玉珏相助呢,这要是换做他人,可当真是有肉身崩碎的风险的。 除此之外,这一年多的时间中,于康大掌门自己而言,又发生了两件好事。 一是懿哥儿终于长完牙了,可以食些灵食进补,霍樱的那对丰满也终于空了出来; 二是他如今入青菡院终于不消人通传,便能直接长驱直入,杀到费疏荷的卧房。 这一年里,康大掌门再不愁寻不到人对弈(虽在这一年里头也从未赢过),还能时不时的吃到正室夫人亲手做的茶食。 依着康大宝自己所想,若能照着这么一直发展下去,想来重明宗恭请南安伯莅临赴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州廷中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云角州州廷司马府假司马衮石禄,成就假丹。云角州伯匡琉亭为其上奏,请爵斤县男、诰封三世,通告全道!” 闻知一直颇为关照自己的衮假司马得证丹主,康大宝心中却未有多少喜意。 此时大雨滂沱、天色暮沉,令他有些不安起来,便也收起了近来因娇妻美妾所生出的几分懈怠,一头扎进了闭关室内。 他双目紧闭,耳边似是又响起来费南応曾言过的那声低喃:“还有得死人呢!” (还是一更哈^_^) 感谢蹲马桶的任我行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695、篱栅、求玄鉴和掌门修真路一样的、韶华天君几位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6690、书友尾号6609、五色五香、魔法少女常威、书友尾号4157、梦之离迷、。213、隐士168、书友尾号5517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66章 墨儿出阁 衮氏请托 第266章 墨儿出阁 衮氏请托 “蒯老弟,你这五亩灵田我验看过了,灵蕴不足啊,感觉比我家琴叶林的辟出来的灵田还要差些。你寻那稼师眼光有些差了,若是在咱们刚刚路过的那处谷地辟田,灵田的地力应能好上不少。” 康荣泉攥起来一把灵土闻了闻,转头与规规矩矩立在其身侧的蒯恩认真言道。 蒯恩脸上赔着笑,面上的褶子堆起来,似绽了一朵黑黄色的菊。 只见他听过康荣泉的话后凑近过来,甫一开口便又是奉承之言:“这外头的野稼师,其本事自比不得受过周长老真传的康世兄,都是愚弟事前未弄仔细,现在反累得世兄费心了。” “嗯,这倒无有什么的。”康荣泉有些敷衍地点点脑袋。 蒯恩这人说话好听倒是不假,可康荣泉这些日子吹捧的话听得太多,饶是再喜欢听,却也听得都有些麻木了。 于是此刻其面上只反应淡淡,转而言道: “老弟这丹潼崖无有入阶灵脉,所以这灵田地力肯定是不足的。 所以蒯老弟头一二年便不要想有什么收成了。灵谷是种不得了,你家那几个赘婿我也见过了,都是脑子笨得出奇的,便是能种,他们肯定也种不好。 便先种几茬黄芽豆吧。我这里给你理一份条陈,头一二年,老弟先照着上面写的去广种薄收,将养地力。今后若有余钱,再去买些入阶了的灵壤回来肥田。 就这么做下来,若是没遇到什么虫害灾年,到第三年、最多第四年,或就能有些盈余了。” 蒯恩喜滋滋地接过来,他才不在乎康荣泉态度是否倨傲、说话是否好听呢。正如康大宝所说,他这位侄孙儿虽是个好听吹捧的、但心肠却软。 因了蒯恩卖惨水平高超,加之两家还有姻亲关系的缘故。康荣泉这次登门教导,可是只收了寻常稼师价钱的一半。 而且,这往后农忙时候,蒯家赘婿去重明宗打短工的活路,康荣泉也与蒯恩定了下来,这便能令得蒯家再多一笔稳定进项。 若是每天都只消听几句不好听的话,就能换得这样的实惠,那蒯恩还巴不得天天有人钻进他耳朵里头骂个不停。 “请世兄多留几天吧,我这边马上叫庖师设宴。”蒯恩占了便宜,这心中的感激也是半点不假,见得康荣泉要走,便诚心相留。 “不了不了,若是再留,明家老大人怕是又要来叫我过去,不好推脱。我这边回宗了,家里头还有好些事情。 对了,这储物袋里头的资粮,是我出门前,师娘要我捎给老弟你的。还让我与你言一句:家中若有些事情,莫要隐瞒、常常来信。” “这小姑自己都还要修行呢,愚弟这这可真是”蒯恩接过储物袋来,想也知道这定是裴蒯氏从自己那份资粮中抠出省下来的。 “当年族叔身殁,小姑便差点被这身世所累,坏了姻缘。而今却还要抽些体己出来,贴补娘家。”蒯恩念到此处,只觉这储物袋拿着灼手:“待往后我家好些了,定要给小姑在重明宗内增些光彩才是。” “那便告辞了!”康荣泉骑上从兽苑中赁来的乌血驹,在蒯家众修敬佩、艳羡的眼神当中,扬长而去。 自段安乐回到了宗门专管兽苑后,兽苑的管理章程便也被其梳理得井井有条。 其中与重明门人们息息相关的一条便是,现今弟子们在外出时,若需到兽苑借灵兽供以代步,便要以善功给付赁资。 这一条规矩不拘地位高低,上至掌门长老,下至普通门人,都需遵守。 比起寻常的荒牛和那些不值钱的未入阶杂畜,这乌血驹的赁资可不便宜,小辈里头除了康荣泉外甚少有赁得起的。 康荣泉之所以要这大价钱,与其好显露风光的个性虽有关系,但却还因了要尽快回宗赴一场喜宴有关系。 墨儿入宗十余年,这婚事总算定下来了。成日带着墨儿在灶房里头转来转去的靳世伦近水楼台先得月,赚了这桩大便宜。 待靳世伦领着墨儿到康大掌门面前求请了这门婚事过后,师兄弟们便已开始如火如荼的为这场婚宴操持起来了。 康荣泉是个好热闹的,若不是实在抹不开师娘母家的情面、蒯恩看起来又着实可怜,他才不会在这节骨眼往唐固县走这一趟。 回程路上,康荣泉经过了呙县五相门旧地布袋山。 巧工堡现今分为两部,一部听从南安伯敕令,迁至平戎县,归平戎县尊编管;另一部同样离开了铁角山,依着州廷司马府凋令搬到了布袋山这座二阶灵山过来。 自五相门覆灭过后,这座灵山便就被州廷司马府握在手里,交由呙县令代管。 这自然不是白给的,听说呙县令出了个很高的价钱,榨了不少油水。又有人说巧工堡本来不想买的,但司马府就是指定了这个位置 康荣泉还听说,呙县令得到的资粮除了该孝敬州廷那部分司马府之外,还送了一份到重明宗来。 这消息倒不是从师长们那里得来的,而是在外为靳世伦夫妇购置贺礼的时候,从酒肆闲人的嘴里头听到的。 不过康荣泉倒是听门中长辈们提起过,巧工堡这些人还是挺适应这新地方的。 搬来后不多久,巧工堡就又大价钱使州廷破了例,卖了张商引下来,自在布袋山下头开了家墟市。 靠着其家中相较物美价廉的机傀,倒是很快积攒了一波人气。 康荣泉路过之时,看得巧工堡这墟市人头攒动,便晓得他家倒是又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了。 见得此幕,面上表情算不得好。 当年在小吴山,若不是来援的巧工堡弟子用灵晶砲车破坏了甲字戌号山头的大阵,重明宗一方可不会败得那么惨。 两家人就在前些年还互为仇雠呢,而今却成了所谓的盟友,当真是可笑至极。 康大掌门或许是与康荣泉一般心情,所以巧工堡新搬来平戎县不久,康大宝便以县尊身份,在白沙县与平戎县的交界处设立了数个军寨,征发了不少巧工堡弟子驻扎此处。 在那些军寨中,双方修士日常会开展一些烈度不强的小规模战斗。 长宁宗一方,自殁了林家两名筑基过后,似也熄了心气,没有了要大干一场的干劲。除了日常派些倒霉弟子往云角州各县渗透之外,没有其他的举动。 新云盟各家自然乐得于此,与长宁宗一样便是。双方似是都很有默契的,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向各自身后的正主交差。 不过这战斗的烈度再小,总也要死人的。 平戎县这些军寨才立起来了不到半年,但仅康荣泉自己就听说过,已有近十名巧工堡子弟殁在了军寨之中。 至于长宁宗那边,伤亡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康荣泉对此自是生不出什么同情来,反乐得见双方狗咬狗。其心头还有笔血账呢,早晚要跟长宁宗、巧工堡讨回来的。 就这么生着闷气,康荣泉驾着乌血驹,一路行到了张灯结彩的重明宗。 今天可热闹得很,便是何晚樱与风莞这两个苦命鸳鸯,都得了宽赦,容他们在酒宴上头小会儿一下。 当然,这也是要在从灵石矿告假回来喝酒的蒋青的严密监视下头,才能进行。 毕竟康大掌门脑子里这“棒打鸳鸯”的念头,可还没有彻底打消呢。 康荣泉回来得还是有些晚了些,进门之时,婚礼仪式都已结束了大半,靳世伦与墨儿这对新人都已开始参拜高堂了,令得他好生懊恼,遂抓紧挤到人群中间去凑了热闹。 高亲尊位上头坐着的,自然是康大掌门与他的正室夫人费疏荷。 霍夫人的身份很有些尴尬,遂这次连面都未露,直接替了周昕然去重明小楼值守,也好换得后者上来赴宴。 费疏荷将怀中的胖嘟嘟的,似个大白馒头一般的康昌懿小心交到玉儿手中过后,才笑靥如地坐回了康大宝身侧。康荣泉在外头看得清楚,心中也在暗忖,自家叔祖奶奶是何时开始与叔祖这般亲近的? 不过他倒没能独自诧异太久,礼成过后,师兄弟们便将一对新人簇拥在中间,哄闹起来。康荣泉一个不察,便又被周昕然揪住耳朵、扯了过去,大口大口地灌得酒水下去。 他自康大宝大婚挡酒那天起,便落下了后遗症,这么些年来,酒量就没涨过,几碗下去就被灌得醉醺醺的。 最后还是费疏荷笑嘻嘻地将其救了下来,交给萍儿照料过后,复又坐回康大掌门身侧。 康大宝本就是宴上除了一对新人之外的绝对主角,这下又有费疏荷坐在一路,便更是引人瞩目了。 好在这次小儿辈成婚,未请外客,不然那些客人见了费家嫡女如此平易近人,肯定要纷纷来敬的。 届时光是应付他们,便不晓得要浪费康大掌门多少工夫。 抬眼看着眼前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场景,康大宝发自内心的希望这种日子能长一些。 “纵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该打生打死了,也该先等我上过塌了再说吧?”康大掌门偏头看向费疏荷人比娇的面庞,如是想到。 ———旬日后,碧蛤洞府 黑履道人这日照旧清修,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看得出来来客并无什么防备之心,浅啜一口盏中昏黄的茶汤过后,皱了皱眉头,轻声言道:“不意黑履道友简素若此呐。” “真是怠慢衮前辈了,晚辈吃不来茶酒榔,洞府中未备这些。”黑履道人看着眼前这位新晋丹主,话中说的虽是道歉的意思,语气却还是不卑不亢。 “哈,不会就好。衮某百年前初成道基的时候,亦是这般意气风发,不沾醇酒美妇、只好青灯古卷。只可惜呐.” 衮石禄目中露出一丝追忆之色,旋起旋灭,笑而言道:“道友言重了,衮某区区假丹,仙路已绝,谈何前辈。”言到此处,其看向黑履道人的目光又有了一丝羡慕:“道友才是真的前途远大,某弗如矣。” 黑履道人闻言行礼不答,以示谦逊。 衮石禄续又笑笑,一捋长髯,豪爽言道:“衮某出身行伍,便直言啦。此番冒昧来寻黑履道友,乃是有件事情,想请道友相助。” “前辈但讲无妨,但若是要晚辈投到州廷,还请免开尊.”黑履道人的话被衮石禄的笑声止住。 只听得后者复又言道:“道友放心,衮某知道,便是伯爷都亲自来请过你,连那时道友都未曾动心,某又怎劝得动你。或许我家司马还尚存着这份心思,可衮某却不会自取其辱了。” “前辈请讲。” “是为了一桩私事,道友怕也知道,某那从弟衮石德,殁在了小吴山上。”衮假司马又叹一声,“此战虽然胜了,但杀衮某从弟的凶手却未伏诛,反而还大摇大摆的开门建派、称宗道祖了。” “长宁宗,代弗?”黑履道人疑声念出个名字来。 衮假司马咧嘴笑笑,嘴里头吐出来的话却是残忍血腥:“就是此贼,某要将其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黑履道人面有有疑色,淡声言道:“可晚辈却是记得,当时战报上头讲,衮录事是殁在了瑞锦门那张金丹祖师传承下来的离火燃江符上头的。” “那老贼若不在侧进谗言,瑞锦门中那两个废物,如何能舍得拿三阶下品的符箓来害石德一区区筑基?道友可要知道,当其时,我家石德与那秦苏弗围攻小吴山三月不克,都正待班师了。” 黑履道人眯着眼睛,心中盘算起来。 “衮石禄这理由初听起来倒觉说得通,不过却经不起来细推。瑞锦门当时可不是在害衮石禄一人,秦苏弗便也重伤了,若不是山公出手,说不得便同样殁在小吴山了。 这么一想,他衮假司马今天这番说辞,实有些牵强了。” “想来前辈定是找好了要擅起争端的借口了?”黑履道人不直接答衮石禄话,转而问道。 他虽一直潜心修行,却也晓得两仪宗与云角州廷二者之间,目前正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现今情况是双方旗下仆从、附庸摩擦不断,可两仪宗本山弟子与云角州廷属员都未下场。所以看似纷争不断,其实于大局根本无有影响,最多能称得上是练兵罢了。 这状态已持续得有些时日了,可双方主事之人都未有要将其打破的意思。 也就是说,衮石禄的若真像他所说的是要复仇,那便会破坏这脆弱的平衡,未必能征得匡琉亭的同意。 “这借口可难找到,若我证得正品金丹,纵算影响大局,伯爷说不得也会垂恩下来,给我个手刃仇敌的机会。可现在嘛,衮某披着一身官皮,却是不好动手” 衮假司马摇摇头,在此止住,又开口恳请言道:“所以,便要求请黑履道友帮我这个忙了。” “或要令前辈失望了,晚辈还是不想卷入两方恩怨。”黑履道人假意思索一阵,还是摇头拒绝了这份请托。 衮假司马初成假丹,本该正是出风得意之时,可被黑履道人这小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过后,却仍是没有恼怒之色,继续轻声言道: “嗯,某倒是晓得道友一直愿意做个逍遥散人,不想参与这些事情。不过不瞒道友说,司马府已得到了可靠消息,长宁宗这几年定会有番大动作。 新云盟连带巧工堡一部,实力只能说是勉强,人心又难说齐。若依着某看,双方要是摆好架势认真斗一场,新云盟这边可未必是长宁宗的对手。 这一斗不过,首当其冲的,可就是离白沙县最近的重明宗了。届时道友当真能不出手?眼睁睁看着重明宗山门再次倾覆?” 黑履道人面色如常,仍未答应: “前辈怕是有些危言耸听了,长宁宗不弱、新云盟诸家同样不是易于之辈;后者人心不齐、前者同样是搭伙过日子,定也是心怀鬼胎。这,说不通的。” “代弗的本事衮某是见过的,新云盟内唯一的那后期修士叶真,远不如他。某不说虚话,只代弗那一人一枭,虽远不如黑履道友,但也足能当得书剑门一门六位筑基。” 衮假司马见得黑履道人此时眉头微蹙,再添把火: “某知道友是个重情分的,说这些不是要拿话来将你,只是想要求得道友一个承诺罢了。若道友届时真的出手、还能替衮某将那代弗斩了,那某便感激不尽。 衮某也知道,道友一直在与储嫣然商谈,想借她的皓月令牌同去观山洞。可她总要给她那快老死的器师丈夫留个位置的,道友这盘算,未必能行” 黑履道人听到“观山洞府”这四个字后,也终于色变。 衮假司马却也无有再卖关子,取出一雕文精美的玉质令牌,直言说道: “这令牌衮某也收得了一块,若是黑履道友能为我安山衮家报得此仇,这块令牌便赠予道友。若是道友能生擒代弗回来,那某,还有重礼相谢!” 黑履道人凝视着那枚玉牌,有些失态。他倏地只觉得这衮石禄先前所言,皆是废话。 “代弗、代弗.,对了,陈野也在那。” (还是一更哈^_^,昨天熬夜存下来的,想着以后都提前一点更新,省得大家久等。) 感谢韶华天君老哥的八张月票 感谢肥的正好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风l月、嗨呀小大人、大汉笙歌、书友尾号6727、书友尾号3513、 感谢又是江南道、张二爱看书、隐士168、香槟瑾年、草原霸总懒羊羊、zoukun、qiangweiguo、书友尾号8681、xxdawn、貅修休、slime、英格里希好难学、书友尾号9307、书友尾号3000、书友尾号7324、卷风在云、九云在天、梦之迷离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67章 先下手 第267章 先下手 “如此拙劣的借口,也将他说动了?”费司马照旧打着算盘,听得衮石禄进门,未有抬头。 “照着司马所言去做,如何能说不动呢?”衮石禄纵算结了假丹、封了名爵,可面对费司马照旧恭敬,未有半点倨傲之色。 “好,”费司马收了算盘,继而言道:“钝刀子割肉的第一刀总是最难,一块观山洞令牌而已,算不得什么。只要他愿意收,便是更好的东西,我也愿意给。吃过香饵的鱼儿,跑不掉的。” 衮假司马想了想才言:“下吏观其样子,司马若想得偿所愿,收得黑履道人入府中所用,怕还要很费些工夫呢。” 费司马嘴角微翘:“纵是他不愿意入州廷也不妨事,毕竟.” 这话只说到一半,费司马便止住不言,面上才起的那分得意之色也敛了下去。 衮假司马看得明白,却也不言。 看得出来费司马今日着实开心,衮石禄给费司马做了近半个甲子的僚佐,却是都难见到后者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二人能默契到这话他费南応便是不说出来,衮假司马也能补出来下句: “毕竟那些匡家人惯会使望梅止渴之事,哪比得我们这些京畿巨室舍得拿出本钱?黑履不投匡家,那还可以为我费家所用嘛。” 毕竟他费南応可不单只是云角州廷的绿衣司马,还是费家当代最出色的子弟之一; 毕竟颍州费家、巨室闻达,可不会像他们安山衮家这样家品难保的破落豪家一样,将心思尽都贴附在匡家人身上; 毕竟说起来,便是今上面前端坐的满朝朱紫,又有几个,是真的抱着份与大卫宗室同进同退的心思; 毕竟嘴上说着要与国同休的辽原妫家、大煌姜家等等仙朝的紫金梁、擎天柱,细究起来,他们与盘踞地方,桀骜不逊的摘星楼之流相比,又能有多大的区别? 是以有些时候,连衮石禄都为匡琉亭觉得辛苦。 后者纵有不世之材,可要想收拾眼前这个匡家天下,澄清宇内,却也是万难做得成。 他衮石禄是愿意帮,却力有不逮;那费南応是能陪得匡琉亭长久些,可却未必会随着匡琉亭一直走下去。 这些念头说起来很长,衮石禄却是相当迅速的便将这些杂念甩脱出去,抬眼一看,费司马面有浅笑,也正看了过来。 二人自有默契,尽都不言。 费司马突又拿出算盘来打了,节奏轻快,不觉吵闹。清脆的算子声与费司马的话一道响起在了屋内: “前次我家老五来的时候说,刺史府户曹那边有两个得力的令史才告假回了京畿,好大一摊子事情无人管。现今人手不好寻,你也帮着多费些心思。” “下吏敢不从命。”衮假司马表情未变。 “对了,找个机会,将这长宁宗要对新云盟开战的消息传给秦苏弗听听。”见得衮假司马面有疑色,费司马才又言道:“让那尹山公也晓得下,他当会去的,届时黑履说不得还会更用命些。” “下吏这便去做。”衮石禄面上露出恍然之色,行礼告退。 门扉合拢,费司马的手指倏地一停,看着门外头喃喃言道:“你厌我不是个纯臣,可你又何尝不是纯成了个蠢臣的?尔等小族又如何晓得,匡家人是何等刻薄寡恩?焉能尽付?” ———— “怎么看?”黑履道人看着目露忧色的康大宝,后者虽蹙着眉头,说出来的话却是有几分豪气:“以师叔从衮假司马口中得来的消息,我们既然躲不得,那便打!早些打、反还早些安生。” “这缩头缩尾的毛病总算好了些。”黑履道人先笑着赞了一声,旋即又敛容言道:“现在想来,新云盟这一步我却是走岔了。 铁流云那灵石烫手得很,州廷司马府中那二位,也看这所谓新云盟不怎么顺眼,有些连累你们了。” “哈,一年只消躺着就进账六千灵石,往后这样的连累,师叔还是来得多些的好。” 看着康大宝又开始卖乖起来,黑履道人才又笑了声,轻言道:“那后面你要如何做呢?” “这场仗说不得能熬到小环山这护山大阵起好,但小子我攒下来这点儿瓶瓶罐罐却不容易,这战场却不好安在我们重明宗这头。还请师叔牵头吧,咱们打过去!” 康大掌门说话时候,目中陡然闪过一丝锐光,亮得黑履道人都差点晃了眼睛。 “筑基过后,到底是有些不同了。”黑履道人面上浮出满意之色,大笑言道:“好好好!我从前只觉你学到了大兄皮相,今日方才晓得,你果然不愧是大兄亲传!” 待平复下来心情,他才接着言道:“小子,你觉此事还要筹备多久?” “不能太久,离得太近,咱们瞒不得太久。小子以为,这事便就定在两月左右吧。”康大掌门如此言道: “还请师叔亲自出马,与诸家一一讲好:此番不是秉承门户之见的时候,此役可关系着将来各家道统存续之事,请他们务必重视。” “嗯,放心,我定劝得服他们的。”黑履道人满是自信,撮指一抹飞剑、淡笑言道。 康大掌门似是被份自信所染,表情也跟着轻松许多:“师侄我则要再出去化化缘。” 黑履道人疑声问道:“费家?” 康大宝点了点头,复又言道:“除了费家,还要与岳家人也讲一讲,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愿意拿出些本钱来与京畿元从们打个擂台?我们新云盟此役若是做得好了,他们总要增些光彩不是?” “有些道理,岳沣便在重明坊市做供奉呢。他在岳家里头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你去寻他,仔细问问。” “是。” 康大掌门出了静室,召集在宗的师兄弟们,言明备战之事。 这事情重明宗不是头回做了,自有惯例,不消多言。现今最重要的是嘱咐好几个师弟,莫要走漏风声,泄了消息。 康大宝又见几个师弟的面上虽都无有惧色,但却都说不上好。 这倒也正常,毕竟除了正在唐固县守灵石矿脉的蒋青,而今在家里头的这几位可没有谁能因了这种大仗而感到心喜。 “裴师弟,修行暂且放一放,多给二三子们备些合用丹药。你晚些去库中拨笔灵石,所需灵丹,能炼则炼,不能则买。”康大宝说到此处又想了想:“我家长生,能帮得上些忙了吗?” “长生再打磨个二三年,或可尝试炼一炼入品灵丹。”裴奕想了想,还是直言说道。 康大宝于心头一叹,:“竟还要二三年呢?” 早在一二年前裴奕便说袁长生快能独自炼丹了,康大掌门还以为当真如此呢。要知道袁长生拜在裴奕门下可已经有些年头了,可偏偏到了今天,都难成一入品丹师。 这份天资,放在寻常丹房中的炼丹学童里头,也最多只言得上一句差强人意,可远远称不上好。 康大掌门转头看向袁晋,后者眉间同样浮现出一丝忧色。 五灵根道途艰难,只以袁长生现今露出的这点儿丹师天赋而言,怕是远不能让他修道生涯顺遂。 若之后无有什么大的变化,那么对于袁长生来说,哪怕只是想要达成袁晋眼下这点成就,可能都很有些艰难。 儿孙自有儿孙福,康大宝慨叹过后,却是未有多想,又嘱咐了袁晋先将重明小楼接来的炼器订单停下来,带着野平水将门中弟子的法器酌情修缮一番。 野平水现在却能帮上袁晋不少的忙,他的炼器天赋,却要比袁长生炼丹天赋要高上一截。现今已经可以炼制成一些粗劣的下品法器。 虽然模样不好、威力也一般,但只要肯卖得贱些,放在重明小楼的边边角角放着,倒是不虞出手。这世上,总还是穷人多些嘛。 康大宝与众师弟议过之后,却没有着急出门,先在机傀楼看了一个上午,教习着门人打磨了一番技艺。 下午又去百艺堂,与两个刚被聘来的教习各聊了一场,二人本事都算不得高,一个一阶下品地师、一个一阶中品符师,但胜在老实本分,聘作给弟子启蒙倒是够用。 前面那位地师教习还好,后面那符师却难说能再待多久。说不得待哪天康大宝与自家师妹把气消了过后,为了省笔聘资,他就要另谋生路了。 到了晚间,又亲自去经堂带了一节课。骇得这些没怎么见过掌门老爷的小娃娃们,差点连字都认不得了。 昨日忙了一天,翌日康大掌门从霍夫人身上起来过后也未消停,拉着周宜修来到了房室山灵田中间。 其他的灵植倒是无关紧要,但这棵琉璃宝树,康大宝还是很在意的。康大掌门曾听得黑履道人与叶正文探讨过琉璃宝树的来源。 大卫仙朝本无此物,乃是雪山道的僧伽从离仙朝很远的雪密圣地,慈宝山上求来的。 传言中那曾是飞升真佛早年悟道之所,僧伽们求此灵根种下,静待结果,以作培育后人奠基之用。 康大掌门辨不得这故事的真假,不过却听得黑履道人说起过,不色赠的这株琉璃宝树品阶不低,很是接近二阶。 届时结下来的果子,对于门中所有练气弟子都有固本培元的好处,与他们的道途大有裨益。 可偏偏重明宗的护山大阵还未建好,庇护不得这么远。 这一二年里头若是真被长宁宗打过来了,那不光这琉璃宝树,还有重明宗这些分散各地的灵田、刚刚栽好的灵植,怕是就要被祸害得一干二净了。 遂康大宝想让周宜修再过来看看,看能不能将琉璃宝树挪到宗门里头,好生看护着。 老稼师听了康大掌门这个要求,眉头皱了许久都未舒展:“掌门师兄,这事怕是做不成。师弟造诣浅了,当真无有几分把握。” “呼,无事,倒是我这外行人太过苛求了,师弟莫要介怀。”既然无法,康大宝自也不会强求。周宜修说动不得那便不动便好。 不过这灵田外的阵法却是要找人来稍微拾掇一番,这活自然是要落到重明宗第一阵师魏古身上的。 魏古这一二年倒是很有些发愤,殷勤伺候着康大宝从费家请来的那位二阶阵师,倒是学来了些皮毛本事。 法不轻传,二阶阵师只是看在费家付的大把灵石出来帮忙的,自没有心思顺带手收一个年过不惑、资质又不甚出众的一阶下品阵师做徒弟。 不过看在魏古做事勤勉、诚恳憨厚的份上,这位二阶阵师在心情好时,倒也会指点个那么一星半点。 不只靠这番积累,魏古每日回去之后,还要继续抱着康大掌门当年带回来的那部阵师手札焚膏继晷,靠着这么辛苦,才终于迈过了一阶中品阵师的门槛。 康大掌门曾与那二阶阵师谈及此事,后者听说过后,虽也有赞赏之语,但对魏古往后的阵道之路,却是不觉乐观。 有些事情,终归不是只需努力就行的。 魏古阵道上的造诣虽算不得高,但做起事情来却是雷厉风行。听了康大掌门的设想过后,便就去宗门大库申领材料去了,半点都不拖沓。 康大宝见状心中生出些感慨来,周宜修、魏古,乃至是连年过而立都未能成就入阶稼师的莫苦这些门人几乎都无望筑基,但却是重明宗不可或缺的一环。 只有有他们这样对宗门充满热忱的弟子存在,才能使得这个宗门有血有肉、不遭寒侵。 既然大家都这般努力,那自己这个做掌门的,总该尽力莫要辜负他们才是。 康大掌门将宗里的事情一一梳理过后,才觉放心。便又揣着一腔豪气出门,去与费司马要饭去了。 ——旬日过后,青菡院中 炽热的灵碳红艳非常,碳烟不带浊气,不浓不呛,反发出一股好闻的果木香气。 一只柔荑伸来,端起个敞口浅腹的瑶盘,雪白的葱指将其内各色灵瓣拿起,依次放入灵碳上头的暖色小釜里。 釜中的茶汤早已沸腾,水中的热汽不久后便浸到了这些瓣里头,又给它们添了三分颜色。 饶是眼前这美茶香,却都没能将康大掌门的眼睛收回来。 柔荑的主人坐在康大宝对面,被这眼神烫得发出一声娇嗔:“看什么呢?!” “噢噢,看.看你呢。”康大掌门回过神来,忙端起茶来饮了一口,将面上的羞惭掩盖下去。 “呆子!”费疏荷掩面笑了一声,又提过小壶将康大宝的空杯斟满,笑问言道:“这次当真连我伯伯的面都没见到?” 康大宝脸上又添了一分尴尬:“伯岳让家里人转告我他事忙,无暇与我闲谈;还有,别想再在费家打秋风。阵师的灵石都还是青菡院挂账付的呢,等过个一二年结清后再说。” “伯伯说得倒也不差,是得个一二年才能还得清呢。”费疏荷故意做出点恼色来,康大掌门趁机坐了过去,娴熟地捏起香肩,连声谢道:“真是多谢娘子了。” 在旁的玉儿将正直勾勾在看的萍儿眼睛捂住,那只惯会说吉祥话的雀儿,却是又扑棱着短小的翅膀飞了过来:“恭喜姑爷、恭喜小姐、万年好合、早生贵子。万年好合、早” 现今二人关系较之从前,已是突飞猛进,足称得上是亲密。 就只差去费疏荷的软塌上,解了衣物,稍稍滚一个晚上,那便是货真价实的长生道侣了。 费疏荷对这康大宝的亲昵已经有了几分耐受,哪怕还有两个俏丽丫鬟在侧,面上也未带羞色。 康大掌门的手艺不错,令得费家淑女舒服得一双美眸微微眯起,只见她此时凤目含情,朝着康大宝小声宽慰说道: “伯伯不愿意助你却也不消太急。只我这青菡院内,便有孙嬷嬷这经年筑基、还有二三十后期护院、一二十洒扫练气,算下来,也不差你们云角州的那些寻常小派多少。 你若是再等个三年五载,待我也成了道基,便是那书剑门,不是也抵不得我们了么?” 费疏荷说道此处,侧过身子,与康大掌门密声传音言道:“我知你舍不得门人,倒是我让孙嬷嬷给你列份单子,院里头好些人都是签过死契的。你用起来,不消顾忌什么的。” “嬷嬷若走了,你这安全.”康大宝听到这消息却无喜色,反露出副担心之色。 “莫装了,我自回家中住几天就是,他们那劳什子长宁宗,还能打到费家来不成?你这滑嘴汉子,哪能想不到呢?还在这里哄我。”佳人嘟嘴斜瞥一眼,满是风情。 “知道你满腹心事,不留你啦。费家这头落了空,你自去寻岳沣好好谈谈吧。若他敢倨傲,那便直言我与南安伯是一个母家。” 看到康大宝目露震惊,费疏荷美眸中透着一分促狭:“岳家若是也敢学着一毛不拔,那我便写封信回去,把他家嫡女说成是个荡妇淫娃,看她还做不做得成伯爵娘子。” 康大掌门面上惊色更浓,直想道:“娶妻娶贤、贤色皆有、不遭天妒?” 感谢简v、虎破天地、书友尾号7324、尺素寸心寄云崖、hhhrlx、哈雷特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君子显昭、书友尾号3936、冷看秦淮月、书友尾号5375、书友尾号2346、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68章 分外眼红 第268章 分外眼红 “当真是久违了,今日岳某再见康县尊,当真是觉得道友道途之远大、不可限量。”岳沣今日再与康大掌门相见,较之从前,又要热络许多。 岳沣看着淡笑答礼的康大宝有些慨叹,二人上次见面,还是在蒋青的筑基大典上头。 当其时,这人不过只是个一文不名的练气小修,怎料才不过几年时间,岳沣再与康大掌门相见,后者就已成了货真价实的筑基真修了。 若说当时岳沣与康大掌门的相处,还能称得上是“折节下交”。那么到了现在,二人之间,则已无有鸿沟可言了。 毕竟冰叶筑基难得非常,便是在韩城岳家的在世之人中,也只有假丹老祖岳檩和自小便拜入两仪宗学艺的岳澜二人。 岳沣灵根不差、也未服筑基丹便结成道基,可若想要与之相比,却还是要差上一筹。 “到底是颍州费家的嫡婿,也不晓得费家在其身上砸了多少资粮。”岳沣心中泛出一股子酸意,心道: “老祖还是胆子小了,若是早些投到州廷门下,漫说族妹嫁不嫁得进南安伯府。至少与颍州费家这样的闻达巨室结亲,总是有机会的。好好一块灵羊肉呢,偏落到狗嘴里头去。” 世家子自有城府,岳沣心头不屑,但面上笑容仍旧亲切。 便是康大宝这阅经人事的老江湖,都未能从其眼中,读出一丝的艳羡鄙夷之色,反还有股如沐春风之感。 二人说话之间,一个岳家老修小跑进来,面有急切之色。 岳沣眼神致歉,朝那老修轻声喝道:“做了这么些年的事了,怎还是无有静气?都说了,不消慌张,慢慢地讲。” 这老修被岳沣喝得平息住心中澎湃,才反应过来是在客人面前令族中大人失了面子,当即朝着康大宝拱手歉声言道:“晚辈失礼,冒犯前辈了。” “无额,无事的。”康大掌门愣了一下,面有讶色。 他认出了面前的老修,便是他当年去韩城求商引时,见到过的那位岳家老爷! 可后者却是无有什么反应,他见得康大宝这前辈未有怪罪之意,便松了口气,复又继续转向岳沣,凑近了密声言语一阵。 康大宝看得岳沣面色先是一惊,过了不久,眉头又慢慢舒展开了。 待到老修将事情说完,岳沣面上都已经添了一丝喜色,朝着前者故作恼色:“本就是件喜事,在康县尊面前,又何须遮掩呢?” “是是,都是侄儿我未考虑妥当。”老修倒是乖巧,并未反驳半句,反又朝着康大掌门施了一礼,“还请前辈恕罪!“” 康大宝又哪会怪,把手一抬,将老修轻轻扶起。 “这位前辈倒是有些面善。”老修见得康大掌门为人亲善,倒又是大着胆子又多看了一眼。随后见着岳沣未再说话,倒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道友认得我这侄儿?”岳沣这局外人眼睛亮得很,查出了康大宝表情的变化。 “哦,多年前赴韩城求岳家商引之时,倒是与这位道友有过一面之缘。”康大掌门也未隐瞒,直言说道。 岳沣稍有惊色,想了片刻过后,旋即笑道: “是了,我家七哥从前专管货殖,有一阵闭关修法,有几乎十年都未曾出门管过事情。那段时间这商引派发一事,便是我这侄儿在管。未想到他却有这份运道,可以与道友有这桩缘法。” 不过岳沣又想到自己这侄儿总领商引派发之时,在外头的风评似是不怎么好,面上的笑意渐渐敛了下来,肃声言道:“康道友,我这侄儿,当年可有得罪?” “倒是无有,还颇为照顾呢。”康大宝心中的确无半点记恨之意。 毕竟他当年虽然是先后孝敬了这位岳家老爷的“奴才爷”和“野儿子”两位亲近人物过后,才得了商引,才能将重明墟市开起来。 但这位老爷可也是实打实的给自己少了一大笔灵石的,自己总归没吃什么亏。 若不然,重明墟市被三香教攻灭的时候,他康大掌门怕是还要赔得惨些。 “呼,那便好。不瞒道友说,我家七哥几年前殁在了两仪宗修士的手中。他向来老实,岳某怕其留在族中遭人欺负了,这才将他带来身边做事,也好看护着些。” 岳沣言语恳切,言起来方才走的那个侄儿,一副亲厚长辈的模样。 似是韩城中风光无限,派发商引的岳家老爷在他这个长辈眼中,当真只是一个本分乖巧的孩子一般。 康大掌门可不会如此觉得,他还记得起来那排在岳家老爷门前送灵石的长队、凶恶的门子、响亮的巴掌历历在目。 原来当年有人抱着灵石、挨了耳光都难见得一面的岳家老爷,不过也只是个普通的练气晚辈罢了。 从前康大掌门到了韩城,要跟岳家下人、婢生子奴颜婢膝; 今日只是端坐,无有说话,那当年连正眼都不曾多赏他一个的岳家老爷,便要来好声好气的行礼赔罪… 这番变化,便是对陋室青灯、勤修不辍的修行人最好的慰藉。 康大宝将心头这份慨叹强压下去,转而面向岳沣,将话题引开言问道:“先前岳道友言有桩喜事发生,不知是何事呀?” “不瞒道友,却是桩喜事不差。我家有位门客,收进家中已有好些年了,因了做事仔细,被选来跟着我来坊市效力。刚刚小辈来报这位筑成道基了。”岳沣听得康大宝主动问起,又是开怀笑道。 “倒真是件大喜事!”康大掌门面上难掩羡慕,想也知道,便是如韩城岳家这样的边州寒素而言,也定不会舍得拿出上等的筑基灵物来给门客们用。 这门客倒是好造化,这岳家也是好运道,这门客既然已经在岳家待了些年头了,岳家对其自也称得上一句知根知底,若能舍得些本钱,倒是不难将其留下。 平白得一筑基效力,便是对岳家这样的门户而言,都不无小补。 “道友家中事忙,康某抓紧将事情言完,不多加叨扰了。”康大宝恭贺过后,终于与岳沣言起了此行的目的。 岳沣听得康大掌门言完过后,倒是无有什么表情变化,淡声言道:“康道友所言滋事甚大,请恕岳某不好直接答复。待去信回家,交由族中大人议过之后再说。” “道友何必哄我,”康大掌门摇了摇头,“康某又不是要岳家举族来助。贵家睥睨云角已有数百年久,稍稍漏出一些资粮,便能够我等小家小户受用许久,这等小事,岳道友如何做不得主?” “康县尊贵为费家嫡婿,何必来我岳家这乡下门户哭穷?”岳沣却也有话说,反而问道。 “哈,康某是费家女婿,可不是那费家赘婿,哪能事事都靠妻家?”康大掌门前脚刚刚说完,后脚却又搭上一句:“不过拙荆倒是与康某言过,南安伯他家老夫人,倒恰巧跟康某泰水系出一家。” 岳沣听了这话先是一惊,才是一愣:“这厮不是才说了,不能事事都靠妻家的吗?” 这话却是不好直接问出来,岳沣换了口风,继而言道:“咳,还请道友再给岳某些时间,好让岳某想妥帖了再做?” 康大宝听过此话,但也不忸怩,干脆行礼作别:“那康某就在坊市中再待些日子,恰好邓市尉几次寻我,因了家中事忙,我可都推脱了。 好容易来一次,反先来见了岳供奉,说起来却有些不厚道。这些日子,除了在我家铺面之外,我便待在他那儿了,待岳供奉想好了,唤我便是。。” 堂内侍立的小厮要送,却被康大掌门拂手拒绝了,自运起遁光出了岳沣的宅邸。 “岳道友、岳供奉”岳沣嘴里头反复咀嚼着这六个字眼,“呼,怪不得你能做费家女婿呢。” ———— 康大宝别过岳沣过后,驾着老驴来到了市尉官寺,却是未能第一时间见到邓百川。 值守的小史言后者闭关已有时日了,闭的虽非是死关,但却也嘱咐了他们这些下面人,如非有要紧之事,不得打扰。 康大掌门一时也说不清楚自己过来于邓百川而言,算不算得要紧事情。 不过想来岳沣那头,一时也来不了什么消息,便与匆匆刚过来的主计冯恩简单言了几句。决定待自己要走之前,若邓百川还不出关,届时再叫人通传一阵。 邓百川不在,康大宝自不会再在市尉官寺下榻了,骑着老驴,径直往重明小楼行去。 途中经过了幻剑盟开设的万剑斋,那张执事本以为是来了难见的筑基前辈。正待殷勤请进来,待看清了康大掌门模样过后,却直吓得面如酱色。这混账直骇得两腿抖如筛糠,好悬没直接瘫倒下去。 当年康大掌门被押解到州廷刑曹论罪的时候,威逼霍樱之事,他虽不是始作俑者,却是直接参与了其中,半点脱不得干系的。 张执事现在可不得不怕,毕竟以康大宝现今在平戎县的地位,便是要将他在这坊市里当街劈了,幻剑盟的主事之人,怕也不会吭一声。 这混账自闻听蒋青筑基过后,便求请换个地方,求了好几回,可幻剑盟中的掌门长老们却屡屡驳回。 只求到了康大掌门都筑基成功了,这调令都还没能求下来。焉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特意留他在此,专给康大掌门泄愤用的? 毕竟幻剑盟那位筑基多年、未有进益的太上长老,可未必愿意被费家嫡婿、重明掌门、平戎县尊给这么一直记恨下去。 康大宝只坐在驴背上头看着他、一个字都不言语,张执事却已是被冰冷的眸光骇得难能站稳,哆哆嗦嗦了好一阵后,才“扑通”跪下,再艰难地囫囵吐出句话来。 “晚…晚辈,晚辈该死!!” 此时以头抢地、涕泗滂沱的张执事已无了半分体面。 他凌乱的发髻、被涎水弄得脏污不堪的雪白领口、被泪水打湿,贴在脸颊的两缕发梢,将他的惶恐、懊悔显露得一览无余。 康大宝看得真切,却不觉得他有半分可怜。刚给他诞下长子的霍樱,当时的处境,可要比这混账,还可怜得多呐。 他将的目光从张执事的身上收了回来,清冷言道:“回去给你家幻剑盟中说话上算的带句话,便说:我们两家人有些事,总要说开了才对。” 康大宝其实也不晓得这些下面人威逼霍樱的事情,幻剑盟那位太上长老知不知情。但自重明宗一门二筑基过后,这事情便不是他一句“不晓得”便能抹过去的了。 康大宝不是寻常筑基,还是重明掌门,事涉重明掌门的脸面、关乎重明宗的威望,幻剑盟于情于理,总该给个说法才是。 事情发生过后,幻剑盟高层便一直装聋作哑,现在想靠着区区一个练气执事的性命,就将这事情装傻充愣的应付过去?算盘倒是打得响亮。 若不是康大掌门还稍有顾虑,蒋青早纠起他结交来的那些好友,杀上了幻剑盟了。 康大宝未再理会张执事了,幻剑盟但凡稍懂点事,后者也活不得许久了。 只见他簇新的官靴一拍驴肚,老驴在给张执事留下来个不屑的眼神过后,方才又抬起蹄子,驮着他离开此处。 正在旁边酒肆歇脚的付爷和郭爷,紧赶慢赶过来,匆匆过去与康大掌门面前露了个脸、打过招呼,这可是对他俩恩同再造的康大老爷,焉能不感激呢。 从康大掌门口中得了句“辛苦”,两兄弟乐得合不拢嘴,把两字拆开来各自分了,欢喜了好一阵子,才又走回张执事的面前。 “怂包软蛋,什么东西。”二人撇了撇嘴,心中同时生出一丝怒色,昂首挎刀进了店内。 “康大老爷不屑得收拾你,我们兄弟可要给你这店上些手段,看你家这铺子可还开得下去。” 康大宝却不晓得,正有两个义愤填膺的巡丁在替他出气。自来到了重明小楼。 自从重明宗成了筑基大派过后,哪怕重明小楼中售的东西,都无有怎么变过,可生意却还是好了许多。 可偏偏裴奕、袁晋这些年里头,都时常闭关,是以定制丹药、法器的条子,可是很堆了不少。 作为主管重明小楼的赀货弟子,周昕然见得这副境况,可是焦急得很。 康大掌门同样着急,但师弟们用心修炼总是好事,重明宗现今是真有矿,灵石不算太缺。师兄弟中若能尽快再出一筑基,那可比炼丹、炼器挣的这点灵石来得重要许多。 但这灵石不赚却也可惜,于是周昕然便又提了个主意:她想着聘些人来炼制,由重明宗提供灵材、场地,抛去耗损,按件给付,这样一来,赚得其实也未必会少。 毕竟重明宗对于宗门外头的丹师、器师,自不可能开出跟裴奕、袁晋那般优渥的条件。 只是康大掌门忙得都是大事,名义上分管这摊的周宜修,周昕然这些时日也不想去找,便才将这事情耽误下来了。 此番见得掌门师伯亲至,周昕然便又提起来了这聘请丹师、器师的事情。 康大宝听后虽觉得主意不错,要周昕然即刻寻人,但还是又稍微告诫了一番。 毕竟这做女儿的,自可以与父亲发些脾气;但做弟子的,却不好因私废公,耽误了宗门的正事。 周昕然在门中做事向来妥当,甚得长辈们喜欢。今番破天荒地受了一回训斥,本来飒爽的大姑娘面上便露出些委屈之色:“师伯不晓得弟子那继母.” 这话一出,康大宝便就不言了。 周宜修这个师弟哪哪都好,偏就是被那个新进门的小寡妇压得死死的。现可不单只周昕然一人有意见,便是张楽这周宜修唯一的弟子,也都甚少过去请教问安了。 弄得康大掌门对这桩婚事都生出了些悔意:“早知如此,便是要跟翡月单家议亲,也该替周师弟求位未出阁的才是。” 不过这后悔药便是大乘地仙都求不来,康大宝自也晓得此时懊悔无用。便先躲过周昕然那可怜的眼神,自一头扎进了重明小楼的灶房中间。 靳世伦夫妇告假还未回来呢,此时后厨内无人做得好灵膳,康大宝便自端了几个卤好的肘子,寻间偏房,大嚼起来。 日子就这么过了十余日,康大掌门这些时日倒也没有光吃肘子,却也挑了位靠谱的器师聘进重明小楼里。 这器师本事算不得太好,也就将将能炼制中品法器的程度,造诣比起袁晋还要低上一截。 倒不是没有比他强的,只是康大掌门聘人从来都是一样的准则,本事且先不论,需先得老实本分才是。 也就在这器师将将入门这天,曾贩过给康大宝商引的岳家老爷,急匆匆地寻到了重明小楼内。 他这下应是已从岳沣的口中得知了自己与康大宝曾经的渊源,面上带有了三分羞惭:“晚辈当年目大不睹,冒犯前辈,当真该死!” “光说该死有什么用,你倒是将老爷我贿赂你野儿子的灵石先还回来呀!”康大掌门自不好将心中想法径直言述出来,强作大度: “冒犯二字又从何说起,若不是道友高抬贵手,我当年哪能得那般实惠?” 这岳家老爷听得康大掌门这么说,只觉心中大石总算卸下。毕竟纵是岳家子弟,也不想被一个筑基真修记恨上。 他当年风光时候,一天不晓得有多少人要登门拜见,记不得康大宝,倒也不甚稀奇。 可见了那么多人、收过那么多贿赂,又何曾想过,其中有人能成就冰叶筑基、大派掌门呢? 岳家老爷心中又长叹一声,手上动作却是不慢,弯腰前倾,将一张灵帛和一个储物袋恭敬地托举过顶:“这是家叔令晚辈带来的,还请前辈查验。” 康大掌门将那灵帛细细一扫,目露满意之色,打趣言道:“岳道友倒是放心,这般多的珍贵物什,居然敢让你一人送来。这坊市治安当真这么好不成?” “不瞒前辈说,晚辈是与家中一位供奉同来的。” “哦?”康大宝顺着他的指向看了过去,远处拥挤的街口,正立着一位背负双剑、鬓角斑白的中年修士。 “桂祥?!” 感谢萧雨楼老哥的一千五百点币,感谢findmys3lf老哥的五百五十点币(不好意思这两天漏掉了) 感谢juliend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7300、一刀刀一天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3601、书友尾号95cb、书友尾号0188、五反田田、书友尾号4080、汉堡包不包饱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69章 长宁宗事 第269章 长宁宗事 只看桂祥身上还有股淡淡的灵韵未有散去,康大宝便晓得其定是上次岳沣口中那位刚才筑成道基的门客。 “可惜,知道得晚了一步.”康大宝小眼微微眯起,紧盯着面容已经年轻了不少的桂祥,心头发出声慨叹。 康大宝若早一二个月来了这重明坊市,探听得桂祥行踪,说不得只要卖予岳沣一个人情,便能顺手结果了这一仇人。 可现在这老仇人已成筑基,在岳家的价钱自是水涨船高,岳沣定舍不得了。 唉,命这个东西,说不清楚的。 被寄予了厚望,喊了近二十年的“筑基有望”的贺德宗偏偏筑基身亡;反观桂祥这寂寂无名之辈,居然还能得证道基,当真令人唏嘘。 可惜的是康大宝明明早就晓得桂祥投在了岳家门下,只是本以为后者自此会浑噩一生、能任他康大掌门腾出手来之后,好好炮制。 但却未料到这么一想当然过后,便将这疥癣之疾养成了肘腋之患 二人对视一眼,康大掌门目露寒光,桂祥面上表情淡淡,都未开腔说话。 这来重明小楼送灵物的岳家老爷却是未觉有异常,自觉事情圆满做完,便又着急回程复命去了。 看着桂祥与那岳家老爷共同离去的背影渐渐模糊不见,康大宝方才收回目光。 “可惜了,若是不在坊市之中就好了。”康大宝虽是初成筑基,但现今手段在同阶中肯定算是强的。 拿下一个灵韵都未能炼化的新晋筑基,当是大有把握的。 长叹一声,心知这又是一件后悔无用的憾事。 若是桂祥独自落草,倒是好办;可偏偏这厮已成了岳家门客。 筑基门客可不是那么不值钱的,康大宝可不觉得岳沣这时候还能舍得将桂祥拿出来,与自己做个人情。 好在来日方长,现今至少晓得了桂祥已经筑基,那便好早做盘算。总比一直被蒙在鼓里,要好上不少。 “再寻机会吧,打蛇不死三分害,自作自受!”康大掌门心头骂过自己一声,回到重明小楼中自己专属的闭关室中,将岳家送来的储物袋中的物什一一验看起来。 “二阶下品射星弩两架、二阶中品防御符箓一沓、二阶上品符箓一沓。一阶上品防御符箓一百张、一阶上品攻击符箓一百五十张、一阶上品丹药五十瓶。” 客观而言,这些物资已算丰厚,却还是比康大掌门事前预想的要少上不少。 康大掌门却不想在费家那儿吃过闭门羹,出师不利之后,跑到岳家主事这里,这秋风也仍未能打到位。岳沣这人,显然也不是个好糊弄的傻相公。 不过那两架二阶下品射星弩却是不错的物资,合起来,面对长宁宗的练气弟子,也足能当得一个筑基来用。 岳家人当年在仙朝势力撤出云角州之时,曾强占攻陷了不少县邑武库,很是得了不少好东西。 换做当年与韩城岳家齐名的定南牛家,便肯定舍不得将射星弩这样的大杀器拿出来做人情。 可惜因了桂祥的事情,康大掌门饶是得了这笔援助也未能高兴太久。 “再等三天,若是邓百川还未出关,便叫人去唤他出来。至于桂祥.罢了罢了,‘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老爷我自有收拾他的时候。” 康大宝将心情收拾好,收起储物袋来,专心修行。 打铁终需自身硬,待得自己修为高些了,这烦恼自然就要更少些。 他康大掌门要是还是当年那个走街串巷、朝不保夕的小货郎,现在又如何能与韩城岳家的主事老爷言笑晏晏、如何能将丰腴熟美的大派执事摆在塌上亵玩、又如何能挣得巨室嫡女的半片芳心? 后两者于己固然有情,但这情却也是寄予在冰叶筑基、已有声势的重明掌门身上的。康大宝心头清楚,却也不觉这有什么错处。 只要自己能一直这么奋发下去,已攥进手里头的必不会丢,将来能得到的,也足以令人遐想。 纵是前路荆棘密布,也无什么,自用手中刀斧开路就是。 ———— 日落时分,温暖的余晖洒在了崖壁上头,为隽秀的老牛山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远处的天空渐渐染上一抹红晕,长庚西出,先将夜幕拉出来了一角。 长宁宗的宗门便建在白沙县老牛山上。 这里有条在荆南州内颇为难见的二阶上品灵脉,足能供得数十位筑基真修、上千名练气小修修行,曾是个假丹大派的山门。 只是那位假丹丹主已经坐化多年,门下弟子在这些年里,又被两仪宗查出来与仙朝有些勾搭。 这下其门人便被编管荆南州的两仪宗黑砂峰峰正蒋元拆成数支,星散打乱安置在了山南道各处。这老牛山上空出来的山门,则正好拿来给长宁宗建宗所用。 这可是假丹大派的宗门,蒋元连一草一木都未有动,便全留给了新立的长宁宗,说起来这待遇,也足称优渥了。 可作为长宁宗首任掌门的代弗,对此却也无有太大的感觉。 从前真灵门的灵地比起这老牛山虽要狭小不少,可却不消与别家合用。 不过这倒也无办法了,两仪宗因了要将弘益门金丹从匡琉亭手里赎回来的缘故,前者在明面上,已经将云角州全境、甚至邻近云角州的数县都渐渐放弃。 这番过后,两仪宗便几乎是贯彻了摘星楼主的令旨,彻底将云角州吐出来给了仙朝编管。 而真灵门加入的清云盟,则是两仪宗在云角州境内的忠犬,早已成了云角州廷的眼中钉。 在小吴山一役过后,清云盟已经元气大伤,根本无有本钱与那些正着急在云角州廷面前缴纳投名状的本地势力抗衡。 若真灵门选择继续留在自家山门,早晚要落得个道统断绝的下场。 在此不得已之下,代弗这才受了两仪宗黑砂峰正蒋元的招揽,举派迁徙。 代弗若是早晓得两仪宗这段时日如此放纵云角州廷,能放纵到宗内数位金丹上修、数十位假丹丹主几乎都未下场的地步。 他定也会早做盘算,以给门人们某条好的出路才是。 如今真灵门举派与长县林家、丰州葛家并进这长宁宗里头,后路全无,代弗心中并不怎么觉得妥当。 现今距离各家合宗已过去有些时日了,但互相之间的隔阂却仍然没有半点消逝的迹象。 每季议事的时候,总要传出个丰州葛家的子弟,强幸了长县林家的凡人女子;真灵门弟子豢养的灵兽,拍碎了丰州葛家的灵尸之类的争端。 这些内斗之事议得多了,当真令得代弗有些厌烦。 早知这宗门立起来是这副模样,他也不会那么容易被蒋元嘴上那所谓假丹机缘说动,坐这个所谓掌门的位置。 这些高阶修士,惯会在人面前许些指雁为羹的承诺。 也不晓得到时候自己费了这份辛苦,真替两仪宗将新云盟那疥癣之疾磨灭了,蒋元还能不能记得,要给自己一份假丹机缘? 今日照常又是每月议事的日子,代弗有些意兴阑珊,本想让亲随道童带句话去堂上便是。可话都到了嘴边,想了想,代弗却又还是走到了议事堂上。 毕竟黑砂峰那监军又带了消息来讲,这要是不去,代弗莫说得那假丹机缘了,怕是还要遭人记恨。 代弗来得最晚,堂内坐着两男一女。 除了面貌平平的陈野之外,还有丰州葛家家主葛青兰,长县林家家主林昆学,三人而今都是长宁宗的议事长老,名义上未分先后,互相之间平起平坐。前者是个蓬头垢面的老妪,穿着一件黑麻色的灵器法衣,表情空洞,无有神采; 后者是个身高八尺凡人昂藏大汉,肌肉虬结,生着一双剑眉。 本该自带着一股英气,但此时面对着身材佝偻的葛清兰与干瘦的陈野二人,气势却远不足前面二人。 “拜见掌门!”见得代弗进门,三人依次行礼。 陈野礼数最为周正,林昆学紧随其后。 葛青兰则起得最慢,真如个普通的凡人老妪一般,持着七宝拐杖艰难起身,行礼之时,腰也难弯下来。 “呵,”代弗心头冷笑一声,这老婆子,还是没服呐。 代弗可是知道,在小吴山之役时,葛青兰可是用她那本命灵尸生生宰了两三个敌对筑基。 这才过了几年呐?怎么每次相见,却都要做出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装模作样!”代弗在心头斥了这老婆子一顿,面上无有异状,走到上首回礼落座过后,其余三人也才坐下。 陈野心头颇为满意,不管私下如何,至少长宁宗这些高层在场面上都还是规规矩矩的,没有闹得太过难看。 若不然那蒋元要是过问起来,陈野却也难能解释。 代弗坐在上首,最先关心的则是门中的收入、开支,这从一开始便是笔糊涂账,到现在也是各家算各家的。 代弗这长宁宗掌门听了林昆学与葛青兰二人含糊其辞地言语了好一通过后,掰着手指头算了许久,才勉强算得出来,这好大一座老牛灵山、假丹道场,却被他们经营得只能勉强度日。 “也行,好在还无有赔本的时候。”代弗自己宽慰自己一句,要想收拾好这长宁宗并非易事。 若丰州葛家也如长县林家这般还好,后者本就在小吴山一役受创颇重,损了两名筑基、好些练气中坚。 上次袭杀沈白月过后,林家修士撤得太慢,又被新云盟一方围杀了两名筑基真修。 这便令得曾经颇为兴旺的长县林家,而今包含林昆学这家主在内,也只有两名筑基在世。 前次是征募之战,两仪宗该给抚恤; 两仪宗这次没有云角州廷出手大方,抚恤给的很不及时,只说缺些炼制筑基丹的主药,还要过些年才能发下来。 不过两仪宗横霸各州数百年,这点儿信誉还是有的,诸家倒也不虞他赖账。 后头这次便算是长宁宗内部的事情了,林家为了袭杀沈白月吃了大亏,长宁宗也补了两份筑基灵物。 只是肯定都比不得筑基丹珍贵,都是与审图筑基所用的那枚芦丹价值相近的物什,了不起能提升筑基的半成概率。 林家已经安排了两位筑基种子安心准备筑基之事,只是不晓得能不能成功一人。 是以林家此时便在长宁宗中实力最弱,虽挂着议事长老的名头,但大多时候,其实还是充当代弗与葛青兰争斗的背景板,未发什么意见。 丰州葛家这次虽是因了斗不过宿敌,损了好些族人,才整族搬迁到了老牛山来,且家中也仅剩了两名筑基。 但葛青兰却是与代弗一样,是位货真价实的筑基后期修士。手段更是不弱,被她本命灵尸嚼碎的那些筑基足以证实这点。 更难得的是她年岁比起代弗还要小上许多,才不过百五十岁便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这样的修行速度若能延续下去,那么将来去博一个假丹的前程,也不是不可以肖想一二。 是以代弗可以轻而易举的镇住家势衰落的林昆学,却是很难压得服葛青兰这老妪。 作为黑砂峰峰正蒋元派驻长宁宗的监军,陈野自也能看得清这内里潜藏的暗涌。 可他终究只是个普通的筑基初期修士,或许会因了练气斩筑基的事迹被堂内众人高看一眼,代弗跟葛青兰也会看在两仪宗的面子上,对陈野保持些客气。 但那可都是于公事而言,陈野若想干涉双方私下如何相处,却就有些越界了。 “师尊他老人家有些操之过急了,长宁宗此时内功都未修好,就这么贸然与新云盟开启战端,怕是不能占得什么便宜。” 陈野心下一叹,振作精神,又取出一份明黄帛书来,简略言道:“师尊说了,长宁宗饱食恩露,本该发愤首战立功。可才斩了沈白月,便又损了两位林长老,这可如何了得? 师尊信上在问,我们到底有无有认真做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到新云盟这群仙朝走狗分崩离析?” 陈野起初未言还好,甫一言过之后,林昆学面上的悲色便难以抑制,目中噙泪,真乃铁汉柔情。 如何能不痛心呢?若是长县林家后面几辈人中,无有那成器的话,那便是再过百年,林家都未见得能再培养出两名筑基真修出来,一朝尽丧,如何不恨? 代弗面有凄然、葛青兰淌下浊泪,二人竟都似是遭陈野此话触动一般,悲意满脸。 “蒋峰正言得不差,我们此役,却是吃了大亏,累得两位林长老身丧贼手。眼见这士气已堕,却是不好贸然出征,还需多做些准备。” 陈野说得是好听,可代弗却也早已准备了话拿出来堵他。 “师尊信上言道,若是这次长宁宗做得好了,不止可以免去咱们长宁宗半个甲子的税额,之前欠下的抚恤也优先发放。” “照旧是望梅止渴。”这话哄不得众位人老成精的筑基真修,陈野话后良久,却是无人应答。 陈野也不见恼,只将手中帛书收好,正色言道: “师尊信上还说了,若是有些道友不识大体、虚应故事,陈某也大可记下来禀呈他老人家过目。想来这样的人物,定很是钦慕仙朝风采,正好与他好好畅谈一番。” “呼,果然如此.”代弗与葛青兰这两个老对头心中不约而同地轻叹一声。 这便是图穷匕见了,大卫仙朝御下手段酷烈,两仪宗却也不差。 莫说黑砂峰正还给了些面子,与他们讲了些价钱。便是他一个字都不许诺下来,在场众人也没有与假丹丹主抗衡的本钱。 若还是拖拖拉拉,不想去收拾新云盟;那便等着黑砂峰派人,来收拾他们就是,他们有的是手段料理那些不服帖的治下势力。 代弗被陈野怼了回来,林昆学说不上话,葛青兰只好又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涩声言道:“陈长老,这兵事非同小可,总得要些时日,方能准备妥当。” “需多久?” “不消太久,一年时间。” “太久太久,三月足以。”陈野做出个不容置喙的手势出来,将葛青兰的辩驳之言止住,随即直言道: “各位道友,夜长梦多,还不如速战速决。诸位放心,某陈野虽为峰正弟子,但一定不会临阵脱逃,定会与诸位道友同进退,好好谋个前程!” 堂内寂静一阵过后,三人互望一阵,肃容立起:“敢不从命!” 感谢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老哥的五百点币 感谢落叶随风、星空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蜀之小伟、rough_h、世事如棋人如子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188、扮神仙的妖怪、悲白夜、zhaort423932、书友尾号9865、书友尾号0895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70章 蒋青回宗 第270章 蒋青回宗 尤二生下了值,从当值期间居住的矿山棚房中拿好了自己的物什,陪着笑缴足了灵石份额、由点验书办记好了数量明细过后,才乘着驮兽棚车,往矿洞外头,休假时的住所行去。 这一路足摇摇晃晃的行了两个时辰,尤二生才有些疲惫的回到了干净清爽的矿工青砖房中。 尤二生在灵石矿中做工已有近三年了,作为矿工中的甲等夫子,每旬日里的两天休息,是他为自己挣来的的福利之一。 且在放假期间,尤二生也有独属于自己的青砖房,不消跟一群臭烘烘的同性挤在脏兮兮的通铺之上。 住在那样的地方,不仅无有买酒买肉的消遣,就是要请个歌姬进来,胡天胡地一番,也都不好施展。 是以尤二生很是珍惜自己这甲等夫子的身份,这在被新云盟诸家征募来开采唐固县灵石矿的役夫们眼中,可是堪比炼髓武宗的珍贵身份。 监管仙人们将灵石矿上头做工的夫子,分为甲乙丙三等,也是这一二年里头才有的仁政。 从前的矿坑被那些炼髓、练血的武林大豪各自划分好区域,由各级矿霸一层层将似尤二这些武道本事相对低微的底层夫子们盘剥得干干净净。 这些底层夫子们纵是被打伤打死了,同伴告到那些负责监管的仙人们那里,后者也不管不问。 毕竟这矿洞这般大,还时有些入阶的妖兽出没,整座矿脉中的凡人夫子这么多,仙人们哪有那么些工夫去寻明真相。 到最后还不是又由那些浸血的矿霸们处理,他们只要将告状的人处理好了,以后仙人们面前便自然而然的,渐渐无有那些告状的来烦人了。 不得不说,在这样的管理方式下,新云盟各家派来监管夫子们的弟子固然省心,不至于太耽误修行。 不过这夫子的苦头没少吃,这矿脉中的灵石产量却是未有半点起色。 反因了灵石矿中灵蕴盎然的缘故,把那些手拿皮鞭的矿霸们养得面色红润,似不是被征来做工的,而是来闭关修行的。 也就是蒋青来到过后,夫子们才从这样噩梦中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这位出门前受过唐固县灵石矿前任蛀虫康大掌门的耳提面命,甫一来到矿山上头,便派遣弟子将矿脉中的大小矿霸梳理出来,把其中的作恶多端、行事残暴的挑出来狠狠杀了一批。 随后又对所有役夫严明法纪,布下包括但不限于按劳分配、不得私下殴杀等等一套刑罚,但凡犯了其中一条,最轻的都是斩首之刑,更严重的则要牵连亲族。 不仅如此,蒋青还招募散修,为役夫们设立医所、干净营地、足量饭食、换洗衣服. 将所有役夫细分等级、明清待遇,由各家弟子宣讲奖惩赏罚条例,务必要每个役夫都烂熟于心。 安排修士轮值巡逻,庇护役夫安全,每旬都要针对役夫伤亡考评轮值修士,这些要与他们的灵石常俸挂钩。 其实其他来灵石矿脉驻守的各家筑基,也不晓得看上去颇有些轻世傲物的蒋青为什么会对这些不值一钱的凡人夫子这么关心。 不过他们本来也不怎么顾及这些蝼蚁,蒋青既然愿意折腾,那他们也懒得管。是以蒋青这些条例也得以畅通无阻地施行下去 那些筑基真修们只是未曾想,蒋青这些条例只是才发下去两三个月,矿上灵石的产量便肉眼可见的上涨了不少。 要知道,比起这些收益而言,蒋青为凡人役夫们所耗费的那点儿灵石,可根本不值一提。 这下这些措施便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在这些筑基真修的大力推行下,尽都切实的落了下去。 尤二生便是这些措施颁布过后,最大的受益者之一。 他的确只是个寻常的炼骨武者罢了,不过在灵石矿中采矿不是只看武道修为的,同样需得掌握技巧和敏锐的观察力,以及一些最为微妙的运气。 同样的一片矿区,尤二生就是能比那些炼血强者、甚至炼髓武宗还要开采得多。 这也令得他在矿脉中颇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只要能一直认真采矿,维持住他甲等夫子的身份,不止可以获得相对优渥的待遇。 待采集够了一定的灵石之后,甚至还可以从那些仙人手中,换取那些外界难得炼制的武道圣丹、武功秘籍。 也因于此,尤二生每每想到此处,都对重明宗康大掌门、蒋剑仙感恩戴德。 他是宫兴寨人,因了靳世伦被康大宝收作子弟的关系,才能在小时候便跟随着父亲尤二,伴着靳寨主迁到了重明城外的农庄安生,自此便算是结束了从前困苦不堪的生活。 得益于此,安定下来,得了授田的尤二,也才能够存下些钱粮,咬着牙将儿子尤二生培育成了一名炼骨武者。 从前父亲尤二是给宫兴寨送细菜的佃户,到了尤二生这一辈,又成了为重明宗采矿的役夫,倒也算得上是阶级跃迁了。 是以尤二想着趁着这些年,多开采些灵石、多攒些功勋,待换得了丹药、功法,将来回到重明城的家里头,说不得也可成就一番事业。 再到了尤二下一辈,也许就能靠着这些积累,培养出一名炼髓武宗出来。 就这么一代代开枝散叶过后,曾经那宫兴寨佃户尤二的后人里头,说不得也能出来一二位高不可攀的仙人。 “是了是了,回去过后,定要在家中供着康掌门与蒋仙人的画像,香火不绝、祭祀不断。” ———— 蒋青不晓得有多少此时灵石矿中的夫子正在对自己感恩戴德,他也不在乎这些。 蒋家在重明宗曾连续出过几代修士,底蕴不浅,也就是前面大几十年,才出现了一段时间的修士断档。 蒋青出身蒋家大宗嫡脉,又自小拜入宗门修行,是以未体会过什么世间疾苦,遂也对民生并不怎么关心。 不过大师兄既然要自己这么做,那自己就怎么做就是。 他将这一季收上来的灵石数字看过,再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玉简交回给记录的书办,在旁的单晟满脸堆笑,凑近恭维言道: “全赖蒋道友之功劳,颁布仁政,肃清积弊。现今咱们灵石矿脉的产量涨了许多,比之前足涨了五一之数。” “都是蒋某大师兄的功劳,”蒋青表情未变,淡声言道。随后也未有与单晟多言的意思,转向在座其他筑基言道:“蒋某还要修行剑道,余事还请诸君自理。” 这话说得有些倨傲了,不过单晟等人却还是无有半点不满之色,反还尽都起身相送: “是是是,蒋道友修行要紧,些许俗务,我们理好便是。” “蒋道友慢走” “可惜可惜,本来还寻了上好的二阶虎骨酒来与蒋道友对饮的.” 之所以众人对蒋青的态度那么好,其一是因了蒋青到来之后,的确给灵石矿提升了不少的收益;其二是源于对蒋青本身实力的认可了。 各家派驻灵石矿脉的筑基真修少说也活了一百来岁了,眼力自是有的,看得出蒋青那身灵力浑厚、剑法卓绝。 更别提,还有阵杀同阶的战绩了。 再说了,蒋青为人只是倨傲孤僻了些,又不是那恃强凌弱之辈。说话难听就难听,又没有抢大家灵石,众修私下里可能颇有微词,但在面上是绝对不会显露出来的。 毕竟人家道途远大得很,不足四旬的冰叶筑基,整个山南道怕是都挑不出几个来。 熬到最后,别的不好说,证得假丹是大有可能的。他们这些叶品低劣的同阶现在又何苦得罪?还不如趁着其还未起势,早早交好。 要知道,这位可还没有娶亲呐. 蒋青回到在开辟的洞府之中,大阵亮起,洞府中陈设简单至极,没有假山流水、亦没有珍馐美人,连个随从服侍的道童都无。 这在苦修之中,已经算是简素的很了。 蒋青进门过后换了道袍,一个有些呆头呆脑的黄木机傀听见动静,慢呼呼地端来了一碗清露,要请蒋青服下。 与一众同阶相处都无有什么表情的蒋青目中现出一丝温情来,伸出独臂,将清露接过,缓缓饮完,轻声言道:“辛苦你了大黄。” 这机傀呆愣愣地点了点笨重的脑袋,算是回应,随后便又蹲回了方才的角落呆呆站着,只待蒋青唤他,才会有动作。 名唤“大黄”的机傀退下过后,蒋青面上的那抹浅笑也渐渐淡了下去,复又恢复了刚才的清冷模样。 这机傀是他年满六岁时,康大宝送他的礼物。并不贵重,售价只要三个灵石,内置一颗碎灵子,便可以运行一年。 这般低的消耗,也就意味着这机傀没有入阶,无法用于斗法,只能为修士们做些洒扫清理的简单杂事。 这类机傀在某些稍有身家、好颜面享受的散修中间颇有市场,他们亟需通过一些靡费不多,却又费而无用的灵具,来拉开自己与真正底层散修之间的距离。 但于蒋青这样的筑基真修而言,大黄这样的机傀早就没有了什么用处,与他的身份更是毫不相称。也就是因为这是康大宝送的,蒋青才会从一总角稚童,用到今天。 将目光从大黄身上收回来,蒋青此时再将《青甫子剑经十论》拿出来翻看。 这部明二爷所赠的剑经,虽只是一名终身都未假丹的筑基剑修所著,但其的剑道造诣当真不浅,便是一直稍有些自矜之态的黑履道人拿去借阅过后,都对这本剑经大为慨叹,自谓当浮一大白。 直言道若是此人还在,当相邀与其对坐论剑,定能大有所悟。 黑履道人足了半年时间,又做了不少经注,方才还给蒋青,遂这剑经便更加被蒋青奉为至宝。 此前宗里头有些弟子对康大掌门为明家转圜之事耿耿于怀,认为明家既然已经断亲,那便装聋作哑便好,何苦为了他家去坏了铁指挥对重明宗的印象。 他们口中还言之凿凿,说着什么“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却不曾晓得,若是康大宝不去以德报怨做这件事情,得了这本剑经回来,蒋青这重明宗二百年来的首位筑基,说不得就已突破失败,殁在了那潭底下的碧蛤洞府中。 《青甫子剑经十论》只单纯是一部剑论,而非剑法。 蒋青而今修行的还是重明宗张祖师所传的《三阳剑诀》,这部剑法品阶不低,已是洪阶上品。 但蒋青于剑道上头的悟性当真不俗,从他修行迄今才不过区区二十余年,便已将《三阳剑诀》修行到了大成境界。 依着黑履道人所言,想来只消再过三五十年,蒋青便可将这重明宗的镇派剑法,修行到圆满之境。 莫要觉得久,需知道这可是同为筑基真修、足活了二百四十九元寿的张元道张祖师,穷其一生都没有做成的事情,由此也足见蒋青剑道资质之高。 除了剑道之外,由南安伯赠给康大掌门的新婚贺礼,二阶中品灵器白露剑也被蒋青蕴养出了几分火候。 被其划成两半的无牙老叟,当能体会到这一点。 小吴山之役时,蒋青若能将蕴养到如今这种时候,想来也不会落得个折损一臂的下场了。 不过即便是道体有缺,蒋青也足以仗着剑道造诣与冰叶筑基、洪阶上品功法的浑厚灵力,与寻常筑基中期修士战个有来有回。 到了筑基这一境界,饶是天才如他,也很难做到似练气期的时候那样越阶斩敌,若砍瓜切菜了。 天外有天,都是活了数个甲子的老家伙,有些筑基的岁数甚至比重明宗这宗门的历史还长,哪没有什么保命手段? “不过只要勤修苦学,总能好起来的。”蒋青轻叹一声,素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展开,掌心燃起一团三色火焰,灵蕴亮眼,只一看便晓得不是凡品。 这便是修习《三阳经》所成的三阳离火,依着张祖师手札所言,这灵火不止可用作飞剑对敌,还可用作炼器、炼丹之用。 惜得是蒋青不擅长此道,袁晋与裴奕等人,又无有修行《三阳经》的资质,倒是桩令人可惜的事。 这一次修行蒋青足持续了月余时间方才停下,康大掌门传来的信符将其从闭关室中唤了出来。 信上言说,两月内新云盟便会主动出击,与长宁宗会猎于白沙县老牛山,要蒋青早做准备。 铁流云给的资粮虽不多,但却会在派驻灵石矿的诸家筑基离开过后,调拨獬豸卫、选派可用筑基在灵石矿外结阵守护,且承诺在此期间,定不会发生那监守自盗之事。 因了之前胡吹法螺的事情,铁流云铁指挥在诸家中的信誉大打折扣,说的这话也不怎么能令人信服。 天下哪有猫儿不吃腥呢? 是以各家主事决定令驻守灵石矿的诸位筑基真修,准备趁着还有些时间,各自先将今年积存下来的灵石分别带回去,届时就算亏,也能少亏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各家的夫子也都先发散回去,毕竟这些人如今可很是能干,好不容易培育出来,要是被那些獬豸卫祸害完了,岂不可惜? 这些消息单晟要比蒋青还知道得早些,毕竟他是被黑履道人唤过去开了会的,有那惨白色的飞剑镇着,黑履道人会上所言单晟可是记得一字不差。 这时候他便凑了过来,讨好言道:“蒋道友仙乡离得远些,贵宗又是此役发起的门户,家中事忙,不妨早些回去准备。后续也不消再回灵石矿,咱们就在贵宗相会便是。” 其他几人听后也无意见,蒋青这回倒真对单晟升起些好感来了,他此时正是归心似箭的时候呢。 点过归属重明宗与黑履道人那一份灵石过后,便与众修拱手道别。 大战在即,是要早些回去,方才安心。 感谢书友尾号150705001922936老哥的九张月票 感谢有情无心丶、书友尾号0436几位老哥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695、上山不砍柴、君歌1031、偶菜得睡不着、纪念逝去的、书友尾号5279、书友尾号7792、书友尾号3584、书友尾号2195、鹏飞27、屠夫爱看书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71章 帝宫女官 第271章 帝宫女官 蒋青回转洞府,将“大黄”收回储物袋里过后,这个临时洞府中便没有什么值得携带的物什了。 坐镇此处已有些时日了,难得有能回去的时候,是以蒋青归心似箭。 征伐之事不是儿戏,长宁宗亦非是乌合之众,万一被人早早打上门来,反要吃个大亏。自己早一天回去,门人弟子们便要安全一分。 蒋青才出了灵石矿脉,架着飞舟往重明宗行去。 飞了不到百里,将要出唐固县境,便见了县境边缘有一家坊市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这坊市蒋青坐在康大宝背篓里的时候,便与其一道来过。 原名唤作霍家坊,始建于霍禀做刺史的第二年所修,现今则已被州廷又充公收了回去,改做唐安坊。 从前因了霍家人锱铢必较、盘剥不轻的关系,这处坊市的生意便谈不上好; 而今被仙朝收回过后,云角州州廷派驻来的市尉、假尉也都是与许应石一般的京畿子弟,与赀货事上并无见地,是以这么些年也未见什么起色,倒少有如今天这般热闹的时候。 蒋青看得那坊市热闹,心里头道了声可惜,这怕是有什么外州的大商队来了。若是无有急事,倒是可以下去看看,能不能为懿哥儿买件养灵延寿的灵物回去。 跟穷苦的平戎县不同,唐固县几乎算得上是云角州一十三县邑中最为富裕的,仅次于韩城与宣威城这两所大邑。 是以有些规模大些的外州商队,也会时不时地来此做些买卖。 蒋青只是迟疑了一阵,便又架起飞舟继续行路,他身上还揣着数目不菲的灵石,还是尽快赶回宗门的好。 就这么行过一阵,才过了唐固县,行到了呙县县域不足百里,蒋青只觉耳边有争斗声传来,神识一查,原是在前方行路大道中间,光天化日居然就有人行杀人越货之事。 双方修为皆是不低,都是筑基初期。 一方是位白衣女修,姿容秀丽、淡雅脱俗,正持一件彩环灵器与对面两个持哭丧棒的干瘦男子鏖战不停。 蒋青眼力不差,自看得出那女修的彩环灵器当真不俗,起码是二阶上品,但灵器虽好,人若不行,却也无用。 对面一高一矮的两个干瘦男子用的哭丧棒却只平平,都是属于只比极品法器强得有限的烂大街货色,但却能压得那白衣女修节节败退、娇喘不止、香汗淋漓。 白衣女修难以支应,可对面两名劫修显然还留有大把余力。 眼见将前者的手段都试探得差不多了,二人不说不看,却默契至极的同时使出全力,两根哭丧棒乌光大亮,欲要尽快解决眼前这可人的女修,早些退走。 毕竟他们这可是在大道上头,毫无遮掩地做这劫掠之事。要不是这女修身上物什着实诱人,他们二人虽是做熟这类买卖的,却也不会这般得明目张胆。 虽说此地左近暂无什么筑基大派,但若是遇上了仙朝纠魔司或是什么吃饱撑得行侠仗义之人,总归是要多些首尾的,未免不美。 想到此处,二人面上又不约而同地添了一分凶厉。 白衣女修斗法经验显是不足得很,只一个虚招拉扯,彩环灵器便被高个男子所用的哭丧棒轻松晃过带走。 此时白衣女修中门大开,矮个男子面色一喜,哭丧棒迎风而涨,变作小树大小,间不容发趁隙而入。 白衣女修面露急色,精心设计过的发梢早已被香汗浸湿,却总算没有彻底慌了阵脚。 只见她深吸口气,宽广的胸脯被涨得鼓鼓囊囊。右手一招,先将彩环招回身侧护持,左手一抬,修长白净的柔荑轻拂,一股清风于身侧流过,将十余张一阶极品雷符送出。 刹那间,数十道儿臂粗细的白色雷霆倏地闪现场中,雷破邪祟,加之这哭丧棒威力也当真平平,面对一沓一阶极品雷符便直接被劈回原形、节节败退。 数息过后,雷气散尽,烟雾弥漫,墨色的碎渣落了一地,哭丧棒甫一退回手中,矮个男子便觉察出自己的灵器似是又轻了二两。 “贱婢!”被伤了灵器的矮个男子勃然大怒,厉声骂道。 他倒不是完全心疼灵器,而是这女修身上好东西一件又一件,他们两兄弟明明稳操胜券,但偏偏就是迟迟拿不下她。 这白衣女修若是用得越多,自己岂不就得的越少?这与眼睁睁地看着亮晶晶的灵石就这么从指头缝流下去,如何不气? 矮个男子方被击退,高个男子的哭丧棒又来。 这次白衣女修长了记性,葱指一挥,待近到白衣女修已能闻到那邪祟灵器上头附带的一股腥臭过后,彩环法器散出一片混沌雾气,哭丧棒倏地陷入其中,于半空坠落在地。 高个男子的指决一崩,弯曲的指节发出几声脆响,竟是直接翻折了过去,血肉模糊,森森白骨裸露出来,清晰可见。 高个男子来不及呼痛,面上先露出大惊之色,似是不想自己心血相连的法器如此简单的便被人制住。 矮个男子见得此状,刚刚忍痛挥出的哭丧棒也收回手中,看着前方那霞姿月韵的清丽女修,颇有些投鼠忌器的意思。 好在那白衣女修靠着灵器之威制住哭丧棒后,显也无有余力再施手段,只银牙紧咬,柳眉倒竖地瞪着两个劫修,倒无有半分怯懦乞降的意思。 双方正这么僵持一瞬,便同时感到了远处有人行来。 两个干瘦男子暗道不好,目中凶光更盛一分。 白衣女修却是于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来,面前这两个悖逆狂徒,连帝宫女官都敢生出觊觎之心,真是胆大包天。 这过路之人若是心向仙朝、或是只图些好处,自己说不得就能求得他出手搭救。 “这云角州究竟是什么穷乡避壤,便是凉西道那些年年妖祸的边州,也不会似他们这般桀骜难驯。早知道,便该听费家姐姐的,等孙嬷嬷来接我才是。唉,都要回宫了,偏偏遇上这么档子事情。” 衮玉瑶从宫中告假已有数年时间了,之所以在云角州待了这么久,是因了其在做尚寝宫典执女官之时调香勤勉,受了诸位尚宫青睐,赐下筑基丹。 她的资质甚差,担心自己无人教导,便是得了筑基丹也难得享这份道缘,遂便告假来到有养育之恩的衮假司马身边。 这决定却是没有做错,有了衮假司马尽心教导,衮玉瑶数年功成,得证筑基。 只是她这些年来一直待在州廷中深居简出,来往的也都是衣香鬓影的各位州官贵妇,未想到这州廷之外,居然如此险恶。 不过是在刚才那坊市中买了数件寻常货色的灵物以备调香,以给费疏荷等人做个临别礼物,居然就被这两个恶贼盯上了,当真是有苦难言。 头回背着衮假司马独自出门访友的衮玉瑶面上露出一丝悔意,只盼着来人是位肯扶危济困的翩翩君子,不然此次. 蒋青人还未至便将双方战局看得清楚,只以貌取人的话,那白衣女修显是遇上了不守规矩的劫修。 以蒋青这么些年捡储物袋的经验来看,这白衣女修多半是漏了财,不然这两劫修一看便是做惯了买卖的,不至于急不可耐地便在此处动手。 毕竟便是连蒋青都知道,就在前头,还有好几处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不过知道归知道,蒋青此时还有要事要做,却是没有停留下来、主持正义的意思。 这倒不是蒋青惯来对这些事情熟视无睹,虽然康大掌门一直便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来教育蒋青,以免给宗门招来祸端。 这无怪康大掌门用心良苦,须知道天下不平之事数不胜数,许多事情重明宗这小门小户,着实担当不起。 但饶是如此,蒋青这些年来,还是背着康大宝颇做了些行侠仗义之事。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蒋青却有要务,不好在此时节外生枝,便熄了停下盘问双方的意思。 若是康大掌门在此,既然决定了放手不管,那肯定是会从双方战场绕路而行的。但蒋青的脾性却不会如此,却仍是径直行去,只是目不斜视,坦荡至极,未有看过双方一眼。 两位男子面上登时露出喜色,这便好了,却是个不好管闲事的,再加把力气,早些将这白衣小娘拿下来。 若是一切顺遂,不止可以夺了其储物袋、分了灵物,到时这块曲线婀娜的香肉也可咬上一口,待玩得腻烦了,卖给别的邪修充作炉鼎,又能大赚一笔。 财帛动人心,两个干瘦男子再不犹豫,又动起来。 矮个男子照旧祭出哭丧棒,再故技重施,哭丧棒先前受创,这回也只能变作扁担粗细,掀起黑风,恶臭无比,风中似有冤魂哭嚎,黏得衮玉瑶耳根生疼之余,还朝着后者当头砸来。 高个男子见衮玉瑶那彩环灵器将自己灵器制住,根本摆脱不得,索性弃了哭丧棒,转手祭出一面人皮腰鼓,“砰砰”敲响。 衮玉瑶又祭出一面鎏金小鉴,勉强将矮个男子的哭丧棒抵住,高个男子的鼓声却又传来,震得衮玉瑶玉口轻开,闷哼一声,口角溢血。倒为她闭月羞的脸上,又添了一分颜色。 高个男子本以为自己的人皮腰鼓足以震得衮玉瑶五脏移位、六腑翻腾,这般痛楚,自是有口难言。可谁料后者处在危难关头,自不肯放过这根救命稻草。 只听得衮玉瑶喷出口血,凄声言道:“啊唔..道友留步,妾身乃云角州廷衮假司马侄女、尚寝宫典执女官衮玉瑶,此行是往平戎县小环山费家青菡院寻一挚友,还请道友救我一救,我家世不差!必有厚报!” 对于衮玉瑶的求饶之言,对面两位劫修充耳不闻。 这名头的确唬人,也未必是假,可他们两个无有亲族弟子拖累、浪迹天涯的无根散修,只要将事情做得干净,云角州廷未必查得到是谁做的。 事成之后再往两仪宗的地头上一躲,不个三四十年,云角州廷怕是都寻不到他们。三四十年? 两仪宗的积威不是那么好便能驱散的,而今还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主镇云角州廷的这些外来客里头连个金丹都无,气焰嚣张不过是他们外强中干的表象。 在这些人看来,待两仪宗那些金丹上修真的出手,以匡琉亭为首的云角州廷众修,便只有狼狈回京这一条路走。 既如此,又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二人若真能擒得一个帝宫女官献到两仪宗去,说不得还能挣得份大大的前程回来。 而且眼前这贱婢身家丰厚得很,二人做完了这一场,怕不是未来十年的修行资粮都有了,如何能弃? 唉,还是有些失了妥当,被那前头路过那厮见了踪迹,多少算个祸患。再加把力,早些将这女修拿下,时间若是充足,那便赶上去,将那小白脸一道杀了! “衮石禄的侄女?去寻费家那位?” 见得蒋青飞舟一停,衮玉瑶眉间登时露出喜色,却一个失神,让矮个男子的哭丧棒擦着小鉴而过。 前者一个不慎,闪躲不及,实打实地挨了一记。衮玉瑶这身上的二阶中品守山符早已灵光黯淡,这下子直接便被哭丧棒击成碎屑,散了一地光华。 “啊唔”衮玉瑶痛得发出一声娇哼来,手中护持灵决也散,高个男子那人皮腰鼓声便更加闹耳,震得她头疼欲裂,心脉颤动不止。 “呼,总算大功告成!”辛苦了这么久,终于令得衮玉瑶失了战力,矮个却觉心中方才放松下来,便见一位玉面剑修迅速折返回来,手中飞剑轻挥,自带着呼啸之声。 剑光未至,矮个男子却觉胆气已失,反应慢了半拍。 但他好歹是修行了百余年的筑基真修,总不至于被同阶的一剑就骇得不敢还手。 只是这剑光来得着实太快,同伴那方才收了腰鼓,从衮玉瑶处收回了哭丧棒,根本来不及救。 矮个男子本以为靠着步法卓绝、灵动狡黠避过这玉面剑修的突来一剑,但只是瞬间,便晓得此计断不可行! “妈妈的,剑修也不是没见过。子枫谷审卬、翡月谷单晟,都是剑修,剑术可没眼前这小子这般骇人!这是哪方大派养出来的精锐门人,竟跑到我们这儿来寻消遣!” 矮个男子祭出一面极品法器盾牌护身,盾牌上现出一道足有数寸深浅的剑痕,竭力将剑光险险挡住一瞬。 矮个男子未及庆幸,蒋青不给半刻间隙。 白露剑本体一撞一挑一抹一刺,这难得的二阶中品飞剑便轻松地扎破盾牌,盾牌碎屑横飞,有数片深深地嵌进矮个男子的皮肉里头。 不过此时他倒无暇关注这皮外伤,剑气侵袭,直接将其身上法衣割开一片,脐下小腹先是一凉、旋又一烫。 这是脏器受创之感! 好在筑基过后,修行人法体不似练气期那般脆弱,不然蒋青只这一剑,便足以令得矮个男子当场身死道消! 矮个修士心中戚然,拼着自爆盾牌法器,将蒋青稍稍阻了一瞬,靠着步法鬼魅,抽脱出来。 “这小子怕不是个中期修士?”矮个男子只当是这玉面剑修扮猪吃老虎,掩藏了修为,却未敢往鲜见的冰叶筑基上头去想。 “好贼子!”高个男子见状大怒,他与那矮个男子可是已经相交多年,亲如一人。 甫一见得后者遭蒋青伤了,高个男子旋即气得面红如枣,手中哭丧棒猛地一抖,掷在空中,散成八道虚影,道道都有小木粗细、伴有阴魂哭嚎,怨念滔天,从四方四隅向蒋青围拢过来。 蒋青驻定不动,横目一扫,面色不变,手中指决轻掐,白露剑剑文亮起,虚划一道,三道炎阳剑气陡然荡出。 一时场中剑气纵横,这一式剑术直斩得怨念雪融、阴魂溃散、骨棒力竭。 狂暴的热焰剑气直灼得这哭丧棒七假一真皆为假,莫看其与白露剑只是初次交锋,身上却有了数道裂痕。 哭丧棒退回,高个男子心疼得急忙去接,却被上头的炎气冲得烫烂了手掌。 运起灵光,掌心创处每要愈合,却都被剑气残余又冲得血肉模糊,尝试几次之后仍迟迟不愈,高个男子便只能忍了这灼心之痛。 抬眼看去,矮个男子小腹那道可怖的伤口照旧未好,里头的脏器亦是溃烂一片,好些地方甚至直接被剑气烫成熟色! 可矮个男子却是没有怯懦之色,朝着高个男子大喝一声:“老二,富贵险中求!今日,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高个男子狂吼一声,索性直接癫魔一般的持着哭丧棒猛击人皮鼓来。 同时操作两件灵器于高个男子而言显然并非易事,只看他面色渐渐褪去,便晓得这灵力消耗定然可怖。 但效果却也是立竿见影,肉眼可见的声纹次第袭来,蒋青被震得眉头紧锁,指决掐错一瞬,白露剑差点便被哭丧棒格飞,好悬醒悟过来,差点便被哭丧棒砸了脑袋。 衮玉瑶更是直接被震倒在地,昏死不知。 蒋青倒未想过,这女修本事居然如此不堪,半点忙都帮不上。不过好在面前二人本事也算不得高,不然还有些麻烦。 不过这二人纵算本事算不得高,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筑基真修。蒋青虽自忖自己可以稳胜,但肯定是要费好大一番手脚的。 “而今要考虑的,便是直接带着这衮玉瑶走;还是要不要杀完这两个混账过后,再从容带着衮玉瑶走。” 莫看那矮个男子现今一副瞋目裂眦的模样,这表情蒋青见得多了,看得出颇有点色厉内荏的意思;倒是那高个男子有点憨直意思,若是形势变化,他多半要被矮个修士干脆卖了。 蒋青心中瞬间有了主意,强忍鼓声震得心脉发痛,连发三道剑光,专攻矮个修士一人。 后者面上现出惊骇之色,手中唯一一件极品防御法器已然破碎,便只好拿哭丧棒横在身前挡了又挡。 这本就质地一般、又遭了衮玉瑶雷符损伤的可怜灵器哪里能挡得多久。不消多久,便被数道剑光斩得缺口密布、裂纹纵横。 “老二!助我!”矮个男子大声喝道,面上满是急色。 “好,大兄莫慌,某来助你!”这高个男子嘴上是这般说的,脚下步伐却是方向一转,朝着衮玉瑶的储物袋伸出手去。 “呼啦”,风声要比剑气先至。 高个男子看着被齐腕斩断的右手,抬头再看,蒋青犹自以一柄飞剑压得矮个男子无有还手之力,方才竟似随手施为,连头都没有回过一般。 “他竟然猜到了!” 高个男子目露震惊,心下大骇,强忍住剧痛,闷哼一声,再不迟疑,随后竟是头也不回地调转离去。 “老二!”正盼着高个男子过来替死的矮个男子惨嚎一声,前头剑光又来,斩得他根本无暇说话,只在心中不停咒骂着自己这个结义兄弟狼心狗肺,这么些年来,隐藏得太好! 矮个男子却也无法,只在蒋青的飞剑下头再坚持了半袋烟工夫,小腹下的创口便再次被剑气侵入,被烫熟的脏器被割得七零八落,整个身子也被切成上下两截。 便是筑基真修,这样的伤势又如何能活?! 白露剑的主人却是继承了他某位师兄的谨慎性子,剑锋一凌,发出阵阵嗡鸣声,上头的零碎黄白尽都被剑气冲得散尽消弭,隔着足有数丈远的矮个男子脖颈上头便现出来一道极细的血线。 蒋青伸手一招,那矮个男子的六阳之首便被其提起发髻,拿在手中,方才放心。 再娴熟地用飞剑将储物袋挑到身前,这矮个男子在筑基之中算不得个富裕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穷困的,怨不得灵器、本事尽都不入流,还敢壮着胆子杀人夺宝呢。 这里头的东西蒋青不是很能看上眼,不过这倒是笔意外之财,自己还欠着宗门好些赏功呢,得多谢谢这位道人替他还了一还。 至于逃走那个,倒也不消太过担心,那人本事不济,只是人更怂些、跑得快些,便是大师兄遇见了也能轻易斩之。 况且蒋青也不觉得他会为了被自己抛下的结义兄弟回来与重明宗报仇。 再一次很是熟稔的收拾好现场过后,蒋青提起衮玉瑶,看了眼这人比娇的宫中女官,搭手把脉,确定了无性命之忧,便很是随意地喂了几粒合用丹药下去。 然后以一匹灵锻裹住,放在灵舟之上,不再耽误时间,径直往重明宗行去。 “嫂嫂似是还少了些,也不知道大师兄回宗过后,对这劳什子的尚寝宫典执,有无兴趣?” 感谢纪念逝去的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简v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zedli、书友尾号93ad、陈坚_ea、合理党晚期、牛头小德、青穹戟、有情无心丶、书友尾号3763、青藤散人、书友尾号79eb东方长情、yhcy2、香槟瑾年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72章 坊市事毕 第272章 坊市事毕 康大宝还不晓得自家师弟又为自己捡了个好东西回去,离开重明坊市之前,还是令人叫开了正在闭关的邓百川来会。 “你既然都与岳家人说好了,我还有什么说的。这缉盗所的巡丁,这些年走了不少,剩下来的大部分都是你募来的,便由你挑就是,不消与我多言个什么。” 与康大掌门来前所料一样,衮假司马希望新云盟做成的事情,邓百川这个做徒弟的,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不过支持归支持,这语气里头还是带着三分怨念。 显然这位对自己当时没有过来重明坊市与其一道对付岳沣,很不满意。 不过这不满意归不满意,邓百川到底还知道点轻重,知道康大宝现在已今非昔比,难听的话总归没有当众言说出来。 后者若只是一边州的筑基便罢了,邓百川这京畿良家子虽还是只是一练气小修,但自忖自己也得罪得起。 不见那火龙道人,在筑基散修之中都算出众,邓百川与许应石等人,不照旧连个好脸都不给吗?! 不过自上回在坊市中挨了费疏荷一通训斥过后,邓百川在面对康大掌门的态度就已经改善许多了。那婆娘是真不给自己留情面,活该她嫁得恁差! “市尉用不用定个数额,康某若是带的人多了,可会影响坊市运转?”康大宝这敦本务实的性子倒是丝毫不在乎邓百川的态度,只假意问了一下。 “不妨事,蓝供奉伤已好了些了,足以坐镇。还有,那姓岳的不是也在么?” 邓百川硬邦邦地回应一句,康大宝听后只点点头,心道原来被陈野害了道途的那位蓝供奉的伤,竟好的这么快。 不料其斗法手段却是一般,这养伤的本事倒是不差。下次若见到了,怕是要旁敲侧击的好好求教一番,这可是门好本事。 邓百川与康大掌门言过事情,转身便走,并不停留,显还是对后者所言所行耿耿于怀。 康大宝也不想独自一人跟坊市主计冯恩这老修对坐喝茶,便要来在岗名册验看起来。 果然如邓百川所言,曾经规模颇大的缉盗所巡丁起码少了半数。 不过好在康大掌门从前所募的那些老人,如邵氏兄妹、风家兄弟还尽都在职,哦对,他们怕是还未还清当年治伤欠下来的灵石。 这是件好事,有这些老人在,康大宝用起来当是要顺手些的。 不过谢柳生居然也还未走,这倒是令得康大宝颇为意外,也懒得猜测这其中缘由,先将他的名字勾好,这人定是要放在战阵第一排去做选锋的,没的商量。 将看中需要的人手挨个圈好,递给冯恩。要他旬日内集结起来,随时听用,康大掌门便径直起身离开。 又骑着老驴在坊市中逛了一圈,想看看有无有什么合用的灵物。 本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打算,未料却还真被他寻到了五枚一阶破阵珠。 这物什却是罕见,饶是康大掌门这专爱占便宜的主儿,也乐得掏出高于市价两成的价钱将其买到了手里头。 康大宝从前只见过两回的破阵珠,头一回是费司马与衮假司马合力祭出的,破了五相门的护山大阵;二一回,便是林家那位锦衣筑基在甲字戌号山头攻破自家阵法的那次。 林家筑基所用的那枚破阵珠品阶显是远不如二位司马所用的,但定也是稀缺的好东西,若不然,也不至于到最后才舍得拿出来用的。 不过这两次都给康大掌门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晓得了这破阵珠是好东西。有了它,攻灭敌方阵法便能事半功倍。 就是这一阶破阵珠在与长宁宗这样的大派面前,可派不上什么用处。 但那二阶破阵珠便是在筑基真修的手中都是相当罕见的物什,漫说重明坊市不大,难以寻到。便是在韩城、宣威城这样的大邑中,也只有召开大型拍卖会的时候,才偶尔能流出来那么几颗。 又这么走了一圈,未寻到要买的了,康大掌门方才重回到了重明小楼。靳世伦夫妇这时间也回来了,康大宝打算吃顿好的之后,再与弟子们交待一声,便转道平戎县去看看。 好歹是个县尊,这么久未去过,总要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抓到话柄的。 康大宝踏进重明小楼的时候,客人倒是不多,只有周昕然正笑容亲切地与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修士,介绍着一把下品长刀。 那长刀似炼制得有些糙了,康大掌门只消法目一扫,便看得出这应是出自野平水之手。 不过差是差了点儿,却也能便宜些。可即便这样,这少年也仍是有些囊中羞涩,犹豫了好久都未能下定决心买下来。 “康伯父贵安。”少年见得康大宝进来,目露惊喜之色,先将手中长刀小心放好,才恭敬行礼拜道。 “哦,是修明来了?修师叔近来可好?”康大掌门愣了愣,方才想起来眼前人是谁。 这是修师叔的嫡孙修明,当年康荣泉与周宜修去修家将大榆树移回来的那时候,这小子便跟着回来拜见过,与康大宝混了个脸熟。 “谢伯父挂念,祖父身体康健。”修明见康大宝竟还认得自己,面上倏地现出惊喜之色。 “噢,要买法器呀?昕然,这可是你修家世弟,往后他再来,你可要认得的。”康大掌门转头又交待一声。 康大宝这通话方说完,周昕然都还未来得及回,那修明便是一脸感激地说道: “康伯伯,周家姐姐认得我呢。家祖令我跟着贺家的商队来坊市里头卖傀儡,好长时候都卖不掉,便想来店里碰碰运气。若是周家姐姐不收,侄儿怕是便连路费都赚不回来了。” “倒是个懂事的,”康大宝听了这话不由得高看修明一眼,在旁的周昕然则适时接道: “师伯容禀,可不是侄女我拿公家做人情。修小弟炼得傀儡自是好的,不过撂地摆摊差些经验,坊市中那些散修各个奸猾,出的价钱着实太低。 好在修小弟聪慧,舍不得卖,还晓得跑到自家人这里来,这才没吃亏呢。” 康大掌门目中流过一丝赞许之色,暗道: “这丫头待人接物着实不错,模样也生得好,可得看好了!将来莫要被被别家娶了去,这事情得排上议程,看看下头的弟子有谁合适.嗯,还是嫁到我康家好一些.荣泉年岁也差不多嘛。” 康大宝听过周昕然的话,脸上带笑,继而问道:“修师叔当年便能炼制入阶傀儡,修明倒是习得了乃祖手艺。” 修明闻言,脸上升出些赧然之色:“入阶傀儡不好制,侄儿现在四不成一,还保不得本。是以拿来贩售的都是些劣品傀儡,实力都只有炼血境界,只有些为修士庇护亲族、洒扫庭院的用处。” “哦?”康大掌门面上露出一丝意外之色,方才他不过只是随口一说,岂料这修明看起来不过才十一二岁年纪,居然还真能炼得入阶傀儡了。 虽说这成品率着实不高,但炼得出与炼不出却是两个概念,这证明这小子于此道大有天赋那。 不对,修家很缺灵石吗?这样的宝贝疙瘩都舍得独自派 “啧,修师叔倒是用心良苦,这老头,把脸面看得恁重作甚。”想到修明还在,康大宝将自己下意识摇头叹息的动作止住,转向周昕然言道:“昕然,将修明所炼傀儡拿来我看。” “诶,师伯您看看侄女有无有走眼。”周昕然倒是比修明还要自信些,转手从储物袋中放出一尊足有丈高的人形傀儡。 身形魁梧,铠甲鲜亮,卖相不俗。 这般大的身量,一具不入阶的劣品傀儡自是不可能用灵木来制,那样怕是要赔得犊裈都留不住。 是以修明选用的是生长了一甲子的檀木为主料,用金刚草液浸泡过后,再用阳火烘干,上青灵漆增强硬度的同时,也可辟凡水凡火。 之后再于周身镌刻灵纹沟槽、构筑吸灵法阵,各个部件之间用乌金丝线隐匿串连,一为灵力传递、一为增加品相。 傀儡手中那柄金光闪闪的长柄朴刀是用灵矿残渣锻的,只是炼制之人在朴刀成型过后又浅浅地镀了层金气上去,显得要威风了些。 至于傀儡身上的一身玉甲,则更是不值一提。 修明将普通的凡玉划成一样大小,次第铺开以亮银线钩织,穿成了前后十二横纵,便算齐活。这同样只是为了卖相施为,其实际防御作用约等于零,对敌之时,这一身玉甲怕是一击都抗不得,还是要看檀木本体的坚硬程度。 康大掌门是个会做生意的,这番粗看下来,便晓得修明炼制的虽只是不入阶的傀儡,但定也是费了心思的。 费了些麻烦将这人形傀儡卖相弄得如此好,这下与那些同类傀儡对比起来,不止好卖,价钱怕是也要高些,这小子脑袋倒是灵光。 “卖价几何?用费如何?”康大宝来了些兴趣,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傀儡肩头,这凡木便当场发出声脆响,现出一道巴掌宽的裂痕来。 “手艺真还不错,”预料中傀儡炸响,木屑纷飞的场景倒是未有出现,康大掌门这边才在心头赞了一声,便听得周昕然轻声答道:“修小弟让得人,只八个碎灵子便卖了二十具来。” “居然还是平价收的?”这念头才起来,康大宝突地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堂堂筑基真修了,怎么还在为这点灵石,心头暗喜。 不过修明这价格给的倒是实在,这十六块灵石到手他说不得还未赚到一半。 重明小楼收价给的不高,但若要往外卖,说不得也要涨到一块灵石零一二个碎灵子。 穷得很的那些散修自是会觉得贵了,但那些有点身家的散修,见了重明小楼里头难得有件他们买得起的物什,说不得也是会狠下心来买的。以康大掌门看来,销路当是不会太差的。 而且这修明. 康大宝脑中刚刚才蹦出来一个念头,周昕然却已笑着说了出来: “师伯来得正好,侄女方才还在说,左右门中长辈事忙,铺子的货有些缺了,只来一个器师怕也是供不足,想聘修小弟常驻店中,做本店的傀儡师哩。” “这丫头当真聪慧,”康大宝心头又赞了一声,见得修明又是兴奋又是惶恐得面如重枣,宽慰言道:“这主意倒是不错,修明你放心来就是,修师叔那头,我去信给他便是。” 说完不待修明反应,将先前后者所看那柄长刀法器掷回台子上头,又从架子上取下来一柄灵光亮眼许多的古锭宽刀来,轻声道: “你家野世兄的手艺还不到家,先拿这件你袁家伯父所炼的凑合用着,待他手艺好了,再好好锻件别样法器来赠你。” “这”修明这白净的脸蛋上头现出来受宠若惊之色,正待推辞,周昕然却很是飒爽的替他接到手中:“长辈赐、不敢辞,修小弟不必拘礼,收好便是。” “这多谢伯父、多谢周家姐姐。”修明颇有些受宠若惊,当即拜谢。 “此事不急,修明你先回家中安顿下,告知族中大人之后再来吧?”康大宝开口问道:“你是与贺家那支商队同来的?” “贺家二房的乙字商队。”修明见得康大掌门想不起来,便又补充一句:“主事的是贺家家主贺德工前辈的从侄贺禀恩,待人倒是和善。” “哦,”康大宝听后还是无有印象,想着该是这一二年贺家家中新冒出来的后起之秀。 这几年贺德工借着与重明宗交好,倒是在贺家家中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换血工程。许多从前尸位素餐的老人都被换下,冗余的商队结构也已精简。 也得益于此,贺家似渐渐从贺德宗身殁的影响中恢复过来。 贺德工本事远比不得其兄,却是做成了贺德宗想做、却又一直未能做成的事情,说起来也是令人唏嘘。 若是贺德宗当时能做成此事,就能早些攒够资粮,闭关之时也可寻一上佳的闭关洞府租住,说不得就不会 “昕然你空了与修明去寻一寻那位贺家贤侄,让他来回路上,多照看着些。”康大掌门此时事忙,倒是无暇亲自走一趟,遂只交待周昕然去一趟。 料理好了修明这头的事情,行到简素的卧房中间,闻知消息的靳世伦赶忙将十荤无素的餐盒提了进来,孝顺地摆好碗筷,又提起桌上一壶醇馥幽郁的一阶灵酒,欲给康大掌门斟上。 却被后者止住,直言道:“且留着,拿出去售,还要实惠些。” “一道吃吧。”康大掌门拉着已稍稍有些富态模样的徒弟坐了下来。 靳世伦倒是不觉有异,重明宗这门规虽严,但师徒之间的关系却是极为亲近的,过去同食同宿都是寻常之事。 只是这些年,徒弟们都出息了,散布各处,康大掌门也愈来愈忙,师徒们才甚少一起吃饭。 康大宝是个传统得很的师父,与有段时候未与靳世伦吃饭了,自是要唠叨一番:“刀法可还有再练?” 靳世伦放下玉箸,规矩坐好过后,方才言道:“师父所授那部《金鳞刀》练至粗通,不得寸进。前一二年便又从藏经阁中的用赏功换得了一部《灵刀法选》,品阶只是荒阶中品,却已练至小成。” “尚可,总算没有自暴自弃,但却是远远不够。”说到此处,康大掌门连肘子都先放下不吃了,转而言道: “成亲过后,莫要只眷恋儿女情长。刀法差些便算了,早些将修为提起来,你做庖师挣得那么许多资粮,这么些年了,修为怎么才在练气四层停滞不前?” 康大宝言过之后,叹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些年靳世伦身上的锐气淡了许多,与那个曾经单刀退群贼、临危救坊市的英伟少年,似已经有了不少的差距。 也不知是不是天天在灶房中间泡着,被炉火炼化了棱角。 “徒儿知错了,”靳世伦面上露出来些羞赧之色,俛首认错。 “谈不上什么对错,师父我现在已是筑基了,也希望我的徒弟能按照自己所想好好活一场。你自己不后悔便好。”康大宝倒没有太过苛责,甩下还面有惭色的靳世伦,从院内取了老驴。 重明宗愈发红火,这孽畜的口粮标准也是水涨船高,居然连白苜蓿都满足不了它的胃口了。 吃的是九颗碎灵子一斗的小清灵谷,这可是好些散修过万寿节时都吃不上的好东西,靳世伦当真是个念旧情的,就是有些败家了。 不过看得老驴吃得开心,康大掌门倒也难得的大方了一回,直等到老驴吃得了个鼓腹含和,才翻身上驴。 出门之前,又叫周昕然提了具修明制成的傀儡出来,小三子那件都已用了二十来年了,早该换了。 这下才出了重明坊市,平戎县城也已不远,老驴的脚程已然提上来了许多,约么一日内便能到达。 邓百川这些年的确是做了事的,坊市周遭的治安显已比起从前好了许多。康大宝以筑基的神识探出,都只发现了一伙三人的邪修掩在林中的,等着做买卖。 此时有事,不然康大掌门说不得便要与其唱一出扮猪吃老虎的好戏。 不过神识再扫,却觉出来了不对。 邪修之中一个白发精瘦的老修掩在林中,自发现不了筑基真修在侧。见得无有生意上门,叫声晦气,居然反手就从身后的兽皮帐篷中间,倒提出来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婴。 精瘦老修提着柄解腕牛刀,眼神麻木,似当真提着一只鸡鸭一般,没有丝毫负担,就要将男婴割喉放血,也不知是饮是用。 康大宝一时大意,居然未曾发现那可是稍稍隔绝神识探查的帐篷之中,有十余个年不足三岁的幼童。 这下便突地着急起来,弃了老驴,御空而行,大喝一声:“狗贼!住手!” 就在此时,一只长满绒毛的枯瘦老手已经快了康大掌门一步,将那白发老修手中牛刀一把扯了过来,只反手一割,便是一个好大头颅冲天而起。 骇得其另两个同伙当即失了魂便跑,却是也未能跑掉,被康大宝二人各截住一人,打杀了事。 康大宝回头见得帐中幼童尽都无事,这才长舒口气,快步走到来人面前,整衣敛容,长揖拜道:“晚辈拜见山公!” 感谢书友20230410202626163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书友20220701124149905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嗨呀小大人、书友20220326173013000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五行闲鱼、书友尾号6163、书友尾号2195、书友尾号7300、尺素寸心寄云崖、元婴期老祖、不抛弃不放弃100、理想来了、书友尾号0895几位老哥的月票 (本章完) 第273章 山公同行 第273章 山公同行 “倒是许久未见康掌门了,”康大宝听得这话,只惶恐得连道不敢,见得尹山公看上去又要苍老了些,又联想起后者的寿数,心中有些慨叹。 “秦小子从州廷中得了消息,又告知了我。我听说了你们要去寻攻陈野所在的长宁宗,便紧赶慢赶地来寻黑履那小子,” 尹山公这头与康大掌门说话,却不看他,而是随手一道清灵咒,召来一股清灵水汽,将所有幼童身上的秽物擦拭干净,又放了块暖阳石在帐篷中间,免得他们受了风寒。 做完这些方才转头与康大宝言道:“康掌门,这次需得叨扰你们了。” 康大宝听得这话,只把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似的。 莫看他现今在外人眼中已是冰叶筑基、大派掌门,可若是敢在尹山公这练气修士面前拿腔拿调起来,被黑履道人晓得了,怕是要替何老掌门,好好请康大宝吃顿狠的。 不过说来山公这隐匿之术当真了得,康大宝先前的神识粗略一扫都未能发现。 不愧是能以练气之身,屡屡战败筑基真修的存在,绝非能以寻常练气修士视之。 康大宝收了慨叹,以信符召了靳世伦驾车赶来,要他将这些幼童送回重明城去寻现任城主康荣明,将这些幼童们妥善安置进康家各户,用心抚养。 尹山公在侧未有说话,不过看向帐中的小儿们的时候,目中的那缕温情却是难以掩住。 听得康大宝安排得如此周全,尹山公倒也不吝赞赏之词。 这番下来,康大宝的意图倒是达成了,着实在山公面前得了个好印象。 不过这倒也令得康大宝有些如芒刺背起来,平心而论,今日若是山公不在,这些事情他虽也会做,但定是做不得如此用心的。 与修道近二百载,一直无私庇护凡人的后者比起来,康大宝这心中瞬时便生出了些自惭形秽之感。 闻得康大宝要往平戎县城去一趟,尹山公思忖一阵,左右自己也许久未去了,遂决定与前者同去走一遭,再一同回重明宗去。 尹山公没有坐骑,这时候再乘老驴便不合适了,康大宝取出一艘不知道从哪个死鬼储物袋里翻出来的一阶极品飞舟出来,能让山公舒服些,这点儿灵石他倒是舍得的。 舟上康大宝取出名唤“细露”的灵茶出来,这还是当年他去恭贺铁西水筑基之时,从后者茶室中顺来的。 他一直留着没舍得喝,为的便是此刻这样招待贵客的时候所用。 不过论起这茶道而言,康大宝的棋术都要高出许多。 从铁西水那儿顺来的茶具品阶不低,可康大宝却是笨手笨脚的,迟迟弄不归一,最后还是山公亲自接手过来,方才沏好。 两个绿釉仙鹤茶盏斟满,山公的茶道造诣很高,细露灵茶的茶香更胜从前,立时充满了二人周围,悦目娱心、直沁肺腑。 康大宝以晚辈之礼先请山公饮过,后者浅啜一口,老目一亮,欣喜之色未能持续太久,只淡声言道:“甚好,当是外道来的,咱们山南道的灵茶要浓些,甚少有这份清雅。” 前者跟着点头不止,康大宝这俗人,喝茶向来是牛饮,哪晓得其中奥妙,只是附和罢了。 袖中的小奇反还比起康大宝还要懂茶些,闻见茶香,立时从袖子口蹿了出来,爬到了矮几上头。 它倒是个不客气的,直接略过康大宝的空杯,要扑进山公的盏中猛饮。 这番失礼之行哪真能如它所愿,康大宝抬手施出一招灵禁将其止住,又随手从路边的一颗古木上头摘了一片绿油油的阔叶,先拿水汽洗尽,捏聋成杯。撮指轻抬,茶壶中的茶汤便自壶嘴飞出,徐徐落在杯内。 小奇这会儿才能从灵禁中挣脱出来,轻咬了一下康大掌门白胖的手指头,以示不满,方才大口饮起来阔叶杯中的茶汤。 “这是.”山公见得小奇有些熟悉,康大宝顺势接道:“这便是山公赠晚辈的那‘藏六’所属的兽卵所化。” “原来是耆鼍鼋的兽卵,养得当真不差,这才几年过去,竟然就已是一阶中品,看样子离一阶上品也不远矣。”山公先是赞了一声,方又调笑说道:“我当年若是晓得那兽卵是二阶的耆鼍鼋所产,怕是也舍不得赠你。” “晚辈再谢山公赐!”康大宝适时赞道。 “康小子你进益太快,这灵兽却是跟不上你进度了。”不知是不是康大宝先前所为获得了山公好感,此时后者说话时候已无了二人初见时的那份疏离感,这倒是许多云角州修士求不来的。 小奇也不关心二人在聊什么,呼呼饮饱过后,放出声畅快的呻吟,又钻回袖中休憩去了。 “康小子你可知我这些年来,为何一直揪着陈野不放?”山公熄了炭火,突地问起来康大宝话。 “杀伐过重,罪孽太深。”康大宝敛起笑容,沉声答道。 “是也,陈野成就筑基的法子太过邪异。史理炼制血基丹,以亲族做药,本就已是有伤天和之事。后来陈野设计杀了审卬,查探下来,又是为了后者手中的《易殷》秘术。 依我推论,陈野当是用了《易殷》换血,再服史理所炼成的血基丹,才成的道基。” 山公言及此事,形似猢狲的面上又多了一丝哀容。 见得康大宝面有讶然,山公继而言道:“这条路虽然凶险、艰巨,可修士凡人亲族的血肉可比筑基灵物易得得多,有陈野这颗血玉在前,后人定会效仿的。” 康大宝瞳孔一震,想到一个个练气老修道途断绝,将要老死的场景。 先不提那些本就丧心病狂的邪修、魔修;只提那些修行正道仙法的修士,有些人活到最后,为求长生都已经算不得是人了,若能筑成道基,延寿二甲子,那什么事情做不得? 陈野这法子若是真的推行出去,哪怕最后只有千一之数的练气老修为求活命,真的去屠戮自己的凡人亲族;就是那舍不得自己亲族的,也可以学着陈野以秘术换血 那时对于整个云角州、甚至是山南道、大卫仙朝而言,可都是一场浩劫。 想到此处,康大宝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未想到陈野这厮筑基过后,往大了说,竟然都能跟天下苍生扯上干系。 “陈野那师父便不是个好东西,当年就炼过此丹,我去找过几年,都未寻到,后来才晓得是破关失败,尸身被几个徒弟拆了,做成法器了。 不想他这些徒弟倒是一个比一个出息,若早晓得,当年我就随性些,也不管有没有什么确凿的罪证了,直接叫上何小子与黑履一道将劳什子草巫教灭了再言,如此便就没有后头这些事情了。” 山公又叹息一声,语气中的懊悔甚浓:“如今陈野被两仪宗招去,这邪门的筑基之法当是隐瞒不住,已被两仪宗登记在册,说不得摘星楼那里,都有备份。” 再看到康大宝眉头紧蹙,山公复又安慰一声:“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摘星楼主作为仙朝真人中最为顶尖的几人之一,当晓得此法流出的祸患,他定也会交待人直接封存。但是此法留存,终是隐患。” 康大宝适时接道:“所以陈野在两仪宗内,应也没有用处了。若不然,两仪宗也不会将其派到长宁宗来做事,直面凶险。” 山公语气平淡,双道灰眉间显出一丝坚毅:“或许是吧。”他又将视线转到飞舟下方一处炊烟袅袅的凡人村落,开口言道: “我道途已断,阳寿将尽。两仪宗与摘星楼这样的大派要如何做,我想管亦是有心无力。但只要还拿得动手中玉鉞,那么以此邪法筑基之人,有一个便要去杀一个,也好告诫后人:纵是修行人,也不该以大道无情来做藉端,有些事是做不得的,总有人要管的。” “小子受教了。”康大宝面色肃然,眼前这老人可不仅是教化凡俗、提携后辈,也是真的为云角州修界的黎庶献了终身,由不得人不肃然起敬。 “好啦,闲事话多了,还有些工夫,你这筑基真修,与我讲讲法吧。”山公见得气氛沉重起来,却是主动开起来了玩笑。康大宝自是求之不得,飞舟上头,谈玄论道之声响起,诱得有那通灵了的灵鹰不顾飞舟擦过的凌厉罡风,一直伴飞于侧。 从前康大宝只听黑履道人言过山公讲法是如何鞭辟入里、力透纸背,今日得见,才晓得黑履道人所言无有半点夸大之处。 莫看康大宝已然筑基,但许多不解之处,拿出参详,尹山公都能一针见血地点名要害,只言片语之间,便能使得康大宝有茅塞顿开之感。 讲法讲到后面,便已纯是康大宝在求教了。 康大宝越听越是心惊,无怪这云角州中有些修士只受过山公一次讲法教化,过了数十载都是铭记于心。 至少以康大宝自己看来,山公的玄理学问还要远胜黑履道人许多,难怪许多人筑基过后,还一直对其持晚辈之礼。 这么看来,山公自是完完全全担当得起。 康大宝心中也不由为尹山公感到一丝可惜,若是后者早年间未有遇到那蛮戎金丹妖奴残灵,道途不晓得有多么远大。 仅凭山南道上任总管沈灵枫所下的那句“我弗如也”的定语,尹山公若是无有那段祸事,道基定是早已成了,说不得都已开始展望结丹之境。 话说回来,当其时尹山公身后寨中不过一群无亲无故的凡人罢了,纵是知道若不抵挡,那数千人定会遭尽遭屠戮; 但即便抵挡上去,在蛮戎金丹妖奴残灵面前,他一个区区练气小修,又能济得几个事情?真如螳臂当车一般无二。 纵是转身奔逃,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可偏偏山公留下来了,偏偏螳臂就是将车轮挡下来了。 假使易地而处,康大宝自忖自己定是做不到如此程度的。 至于此事过后,山公自己有无有过懊悔无及之感,按康大宝想,当是有过的;至于想过之后,再让山公去选一次,还会不会若此做? 人心难测,康大宝却说不准了,不过想来,当还是有几分可能的? 盖因这世间的修士,总不该都如他康大宝一般,成日里头蝇营狗苟、如蚁附膻吧? 总有些人生来便是要做圣人的。 康大宝自己虽做不得圣人,也不会教门人弟子们去做圣人,但却真心实意的希望这世上的尹山公多些、康大宝少些。 这世道,终是不该再这么继续坏下去了,总得慢慢好起来才对。 ———— 平戎县衙还是如罗恒在时的一样陈设,最多是后衙中的有些腌臜东西被收拾得干净一清。 康县尊时隔多年,方才又莅临县中,衙中的属吏自是打起来了精神,几个新上任的佐贰官也都久违的来到了衙中,等待县尊。 康大宝一路行来,看得到城外野庄无人看管,凡人遭妖兽、邪修残害,惨不容睹;平戎县城内也照旧萧条,人们面上仍有菜色。 就算只从功利的角度上去看,这对于修行人而言不是件好事情。 凡人生活困顿,自是不会生儿育女、繁衍生息;五脏庙中都没有油水,就无人习武强体。 长此以往,仙苗数量自是会越来越少,修士们派发徭役、募集夫子也就会渐渐无人可征。 凡人耕田,自该精耕细作、挑水施肥,以盼五谷丰登、岁丰年稔;修行人育人如育苗,大部分修行人也是从凡人中来的,凡人乃是修士之基,修行人也当该庇护凡人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平戎县的境况不止尹山公看得皱眉,便是康大宝自己,亦是心忧。 这县尊的活做得实在不好,虽说便数云角州这一十三县也数不出来一位比康大掌门做得好的,但不好就是不好,于情于理,总该改才对。 现今堂内的县丞、主薄、县尉都非平戎县的土著,而是州廷司马府绕过刺史府,直接选任了从颍州来的费家乡党。 或许也因如此,这些对平戎县没有半点乡梓之情的混账东西一直尸位素餐,还不如罗恒呢,到任这般久,竟是跟康大县尊一般,一件正事都未做过,着实叫人气恼。 不过康大宝岂是他们能比的?那不是着实抽不开身嘛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好在费司马也未有太给康大宝出难题,迁来的筑基修士一个未派,这些练气小修平日里头在胥吏面前拿腔拿调的,见了康县尊,却还是服帖的,不敢扎刺。 只粗看了些卷宗档案,康大宝便觉这县中的积弊之深,定不是自己只月余时间便能整顿干净的。 于是叫来三名入品官员,言清了既往不咎的宗旨,要他们这些月份先做好劝课农桑、厘清地面这些该做的事情,待自己下回回来的时候,便要考评。 做得好了康大宝自会报功请赏,做得差了也要追责。 康大宝把话说得有些狠了,直言自己背着费家嫡婿的名头,便是他们这些费家乡党做错了事情,也是敢打敢杀的。 这番话虽糙了些,但甫一出口,便吓得这些贪官蠹役有些两股战战。 话糙理不糙,他们这些人仗着与费家那点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在平戎县都已作威作福了好些时日了。 康大宝若是真把他们手起刀落了,前者作为费家的正牌嫡婿,费家家中怕是连句申饬都不会下来,权当又死了几条病犬罢了。 又恫吓了这些僚佐们用心做事,山公自去了县中救济贫苦,康大宝则转道县中武库。 平戎县武库比起数年前康大宝来看的时候,也未有多什么物什,照旧寒酸。选了半天,能用的都是不多,索性直接弃了此处,去寻山公。 这里一时收不干净,且待康大掌门破了长宁宗后再来料理吧。 如果还能回来的话。 感谢逍遥大熊猫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20060428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8706、五反田田、书友尾号4275、江海闲人、书友尾号0895、书友尾号7098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74章 摩擦 第274章 摩擦 费疏荷得了消息,急匆匆地下了彩云、莲步轻快,紧赶慢赶进了康大宝的掌门小院。 直看见了躺在寮房塌上的衮玉瑶面上尤有血色,这才长舒口气,朝着蒋青福了一福才道:“真是多谢三郎了!若不然,我这衮家妹妹.” 此时费疏荷脸上这份焦急之色毫不掺假,她与衮玉瑶交情甚好,几要义结金兰还是其一; 其二嘛,后者这尚寝宫典执女官的身份说起来是不高,实则却是可上达天听的人物,便是皇后娘娘都曾点她调香。 这样的人物若是殁在了来青菡院访友的路上,说不得颍州族地中的金丹老祖都要被中宫垂问,挨顿申饬。 蒋青这番仗义出手,着实令得费家免了好大的麻烦。 听得费疏荷称谢,蒋青只是眉眼微抬,面色平静,淡声应道:“嫂嫂见外了。” 自费疏荷在重明坊市喝退了邓百川,打死了幻剑盟长老,保下来了霍樱过后,蒋青便对其改观了不少。 心中那份不满亦渐渐淡了下来,只待什么时候这位费家嫡女能为重明宗康家延续子孙,蒋青便就会把她当成真嫂嫂了。 “呼,小姐真是太急了。”孙嬷嬷拄着鸠杖进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苦笑,从前怎么没发现小姐将《云鹤歩》练得如此纯熟,怕是已趋圆满之境了。 “诶?这陈设,怕不是姑爷的卧房吧?怎好把衮典执放在这等地方。”孙嬷嬷见得门口架上还有男子大氅,颇觉不妥。 不过见了蒋青过后,孙嬷嬷便先将这些搁置下来,面色随即变作肃然,见礼一丝不苟:“蒋道友。” 这位重明剑仙现在这身修为已经丝毫不弱于自己了。 加上冰叶筑基与剑修两重身份加成,孙嬷嬷筑基虽要比蒋青早上将近百年,按说这百年积累不容小觑,但以自己推算,却已是无有能从其手中讨到半点便宜的把握。 才不到四十岁呐,这道途岂止光明二字可以形容? “嬷嬷淑安。”蒋青拱手还礼,孙嬷嬷入座过后,一直在侧与衮玉瑶调配伤药的裴奕也说话了: “嫂嫂可带了医官来?愚弟本事浅薄,这位衮前辈伤势虽无性命之忧,但若要醒,怕还是要些时日的。” “杜医官于寒鸦山脉中采药去了,龙兽师已经派了金羽枭往宣威城传信,想来家中医官,明日也能到了。”孙嬷嬷起身答道。 “嬷嬷这么说,晚辈便放心了。嫂嫂既然来了,那我们兄弟便先下去了。若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裴奕、蒋青两个外男正待下去,那头费疏荷却又脆声发问:“你们师兄呢?何时回宗?” “这事情掌门师兄倒未说过,只听昕然报过,他离了重明坊市,又往平戎县城去了。家中事忙,想来师兄也留不得太久,该是快回来了。” 裴奕答过,费疏荷称了声谢,前者连道不敢,又带着蒋青退出了寮房。 费疏荷素手一招,门扉合拢,转向孙嬷嬷小声吩咐道:“嬷嬷,将六元补脉丹取一粒来。” “诶。”孙嬷嬷应声答道,取出玉瓶,瓶塞脱开,一粒米粒大小、通体雪白的丹丸便从玉瓶中落出来。 费疏荷亲自动手,煎了一碗四季水,轻轻扣开衮玉瑶的小嘴,将丹药和水服下。 这六元补脉丹无愧是上乘的二阶伤药,衮玉瑶只过了半刻钟便就醒来,一双双瞳剪水的眸子缓缓张开,见到的是费疏荷愁雾漫漫的一张俏脸:“费费姐姐!” “道祖庇佑!妹妹醒了便好!”费疏荷破涕为笑,亲昵地把脸贴在衮玉瑶的脸上,转而言道: “妹妹先莫要起身,丹药药力还未散尽,还需得医官调养。姐姐院中医官转眼便到,费家的医官当也已在来的路上了。 除此之外,我还去给伯伯和衮叔父去了信,想来胆敢劫掠你的那两个混账不消几天便就能擒住了。乡野愚氓之辈竟敢袭杀帝宫女官,当真是胆大包天,擒获之后,一个族诛之罪自是免不了的。” “多多谢姐姐。”衮玉瑶强打精神,挤出来个笑脸。然后才想起来问道: “妹妹记得劫掠我的是一高一矮两位男子,手段凶厉,不似正道。还有,中途有一黑衣客救我,是个本领高强的剑修,也不知他现在是否安全?姐姐可曾见到过?” “刚刚才出去哩,待你好了,便带你去见他。”费疏荷言过见得衮玉瑶神色有些激动,才又言道:“放心,他身上连片衣角都未伤到,可不似你。且好好养伤吧,那是我婆家小叔蒋青,不会走的。” 衮玉瑶有些讶然,惊道:“竟这般巧,那黑衣剑客,竟是姐丈的师弟么?” “就是这般巧!”费疏荷见得衮玉瑶精神不错,便也放松许多,笑着言道:“好啦,你才刚醒,还需静养呢,休息好了再说。” “诶,姐姐、嬷嬷慢走。”衮玉瑶轻声念道,门扉合拢,一缕和着草香气的微风入了寮房中间,吹得塌上的衮玉瑶脸上凉呼呼的,令得她有些舒爽。 缓缓合上双目,心脉传来的阵痛便觉好上许多,衮玉瑶此时此刻竟破天荒地生出来一丝有女怀春之感。 衮玉瑶似又想起来那个挺拔坚毅的持剑身影,沉沉睡去之前,还在喃喃念道:“原来他是叫蒋青的么?” —— 费疏荷与孙嬷嬷出了寮房过后,足等到了日昳时分,杜医官的身影都未出现。 这便令得二人有些觉得不对起来。 杜医官今早出门前报予孙嬷嬷言,想往寒鸦山脉深一些的地方寻药,是以孙嬷嬷还特意拨了一队护院给他。 杜医官是丹师世家出身,性子谨慎,向来爱惜性命,甚少犯险。按说他们离得不远,早该收到了费疏荷送出的信符,算时辰,也应该回来了才是。 正在这时候,青菡院中的护院头领与龙兽师被张楽带路,引了进来。 “怎么回事?”孙嬷嬷拧眉问道。 护卫头领姓王,是个肌肉虬实的巨汉,猿臂过膝,虎背熊腰。其拳头足有孙嬷嬷脑袋大小,但听得后者诘问,却是半点辩驳之意都不敢言,只在面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 “杜医官与跟他一路的几个护卫,魂灯灭了。” “乙字壹号也传来了消息,它发现了他们的尸身。”龙兽师此时亦是面色凝重。 “谁干的?”孙嬷嬷听到这个消息,眉头反而慢慢舒展开来,复又沉声问道。 龙兽师皱着眉头,想了想才言道:“乙字壹号说来人厉害,它不敢凑近了看,遂只远远地采了一缕气回来。” 说话间龙兽师取出一个三寸高矮的琉璃瓶,隔着无色瓶身,便可看到其中有一缕黢乌之气。 孙嬷嬷随手召来,轻敲一下,瓶口那重封堵黢乌之气的黄土封泥便被弹落。 黢乌之气袅袅升起,被孙嬷嬷捻指过来,攥在手中,黢乌之气渐渐散去,被孙嬷嬷捏成了一枚指节大小的墨色丹丸。 孙嬷嬷两指发力,又将这丹丸捏碎成烟,笃定言道:“是尸气!极为接近二阶的炼尸!” “炼尸?是长宁宗,丰州葛家?!”为引路来,还留在院内的张楽听后突地惊呼出声。 孙嬷嬷却是宽慰言道:“小丫头不消担心,乙字壹号都能安全回来,也就证明了袭击杜医官的这伙人中无有筑基,多半只是过来打前哨的。去叫你家大人来吧,这屋中的臭虫总要打扫了才安心。”张楽忙不迭地点头往院外奔去。 其实也不止张楽慌张,费疏荷脸上同样也生出了几分忧色。 只听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伤感,朝着孙嬷嬷言道:“杜医官与几名弟兄的抚恤定不能少,待先将下此毒手的恶贼擒到了过后,我们再将他们的尸身,运回颍州老家去。” “是,”孙嬷嬷恭声应道,其余二人听过这话,心中也是稍有暖意。 未过多久,刚刚才出了小院的裴奕与蒋青去而复返,这次还有才被炼尸消息惊动出关的袁晋一道。 “孙嬷嬷,您确定这来袭的炼尸最高不过一阶极品?”袁晋关心则乱,严格意义上来讲,作为晚辈,这话问得太急太切,有些僭越。 孙嬷嬷瞧见了袁晋脸上的紧张之色,却是未有生出什么怒意出来,直言道:“老身靠着那缕黢乌之气推出应是如此,即便不中,也当弗差远矣。” 袁晋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失礼了,当即朝着孙嬷嬷长揖赔罪。 随后先转向蒋青言道:“荣泉与几个师弟还未回来,我已发了信符,但老三你带人先去寻一寻,需得小心,莫要再发伤亡。” 袁晋话一说完,费疏荷也接道:“王头领与龙兽师也带着护院、灵禽与三郎同去吧,互相之间,亦好有个照应。” 蒋青听得点了点头,带上二人便出门去点齐人马。 袁晋又朝着裴奕言道:“劳裴师兄去信巧工堡,要他家在平戎县的主事沙浜解释,他们在立在两县之交的那几个兵寨,是不是疏于职守,漏了丰州葛家的人过来? 此事若真,他家若不给个说法,那待我们将人擒获之后,便要到伯爷面前,再狠狠参他家一本。” 客观来言,袁晋这话说得有些苛责了。 白沙县与平戎县两县之间的边境如此广袤,巧工堡虽听从掌门师兄的调派,在几处关键地点设了兵寨,长时间与长宁宗做些拉锯战。 但这些拉锯不过是出鲜血淋漓的大戏,为的是两家各自与上头交差所用,可不代表巧工堡所设的兵寨真能将这两县边境完全守住。 是以裴奕听后便觉有些不妥,不过念在有外人在侧,却是也不好否决袁晋的意思,只委婉言道:“叶师兄与巧工堡一位长老相熟,若不待他出关过后,亲自登门问询一场?” 袁晋听过这话,想着叶正文半月前突破练气九层失败,此时正在调息静养。算算时候,怕也就是这一二天便能出关。 转念一想,也觉得裴奕所言有理,便从善如流,点头准允。 ————寒鸦山脉中的一处僻静山坳中 一头足有八尺高矮的白甲僵吞咽下最后一块肥美的血肉,才满意地从一堆已残破得没有人形的尸身上头爬起来。 其身侧两具地位差上许多的黑毛僵见得首领吃饱过后,也才敢扑到几乎只剩得骨架的尸身上头,吃点儿残羹剩饭。 三头僵尸的主人葛杨威面色手中攥着几个形态各异的储物袋,面上的喜色却是不浓。 此次他所领的任务是要带着手下这队好手,从寒鸦山脉白沙县段,潜到寒鸦山脉靠近重明宗这一段埋伏下来。 他们这批人是长宁宗高层派出探路的先行军,依着宗内长老们的计划,若是重明宗警戒不足,那后续便要分批继续派人过来,匿在寒鸦山脉各处。 还要派一两名筑基真修带队,以待长宁宗主力将新云盟各家的都吸引在正面战场之时,再将葛杨威等精锐弟子集结起来,放在重明宗兵力薄弱处,攻其不备。 可偏偏出师不利,明明前头一路都是顺遂无比,谁料才来到重明宗附近,竟就被青菡院中那位的医官发现了。 本来葛杨威还有些怕打草惊蛇,可还未待他下令,手下便有人率先出手。 费疏荷的护卫们是上次围猎朱蛤尽墨过后,从费家另讨来的,本事不差。便是那位不擅斗法的医官,靠着丰厚的身家,一沓沓灵符不要钱般乱撒,也给了长宁宗这些弟子们很大的麻烦。 为了留下他们,葛杨威所带的这原本十二人的队伍,现今便只剩了六人还能喘气,便是这六人之中,还有三人有了轻重不一的伤势。 方才葛杨威便发现了头上似有妖禽游曳,想来那多半便是重明宗掌门夫妇豢养的金羽枭了。 那畜生有些名气,被它探查得了,这地方留不得了。 不过现在是要继续往寒鸦山深处行去,掩藏下来静待宗门下一步指示;还是就此顺着来时的路线,退回宗门? 葛杨威有些纠结。 此次出来折损了这么多人马了,除了几个储物袋外,一无所获。 若就这么回去,他这带队之人往后在长宁宗中也难说有什么前途。 但若是不退,他们这些人闹出的动静不小,想来这时候应该已经传入了重明宗的耳里。 他家现今可是有两名筑基在世的,名气手段都是不弱,便连长宁宗一位林姓长老,都是折在了康大宝的手里。 他们这支队伍里头,不仅没有筑基,还有半数伤员,就这么继续往寒鸦山行去,可未必能躲得过地头蛇的追索。 想了半天,葛杨威还是决定逃回去,自己又不是陈野,哪有练气斗筑基的本事?手头这些人加在一起,怕是都不够让蒋青出第二剑的。 这会儿大战一场的三具炼尸都已饱食血肉,将之前的耗费又补了回来,状态甚佳。 葛杨威先让受伤的同门裹伤,自己则带着炼尸与两个未有受伤的手下往前探路。 当然,这里头多少也是抱着万一事有不谐,及时甩下那几个拖累,好早些跑路的念头。 “葛师兄,前头有两个采气的!” “择路避开!” “不好,那矮子神识好强!看到我了!” “废物,管不得他们了。自砍了,咱们夺路回老牛山去!” 感谢爱吃海鲜的蜗牛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大汉笙歌、slime、书友尾号0653、木头竹子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剑飘逸、书友尾号0719、书友尾号3584、英格里希好难学、深海盗蓝、都带回家、书友尾号7098、文昌塔、书友尾号9430、书友尾号3447、书友尾号4472、书友尾号3584、金晶虎、书友尾号43ba、书友尾号0732、不抛弃不放弃100、上山不砍柴、小龙库克、简v、小黑子是吧、金象缔之芭蕉童子、月下独酌灬间、书友尾号0104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75章 荣泉显威 第275章 荣泉显威 孙福看见葛杨威在内的三个练气后期修士朝着自己疾奔过来,面色震怖,心头泛苦。 他可没想过今日出来采气收光,挣些善功,竟还会碰上长宁宗派来的贼子。 更没想过,自己看到葛杨威三人过后,本无意声张,正待潜伏好会回宗禀告长老们,却先被对面的贼厮鸟发现了异常。 这修习神识秘术的造诣太高也不见得尽是好事情,他孙福若是神识差些,看眼前这会儿三人的狼狈模样,估计也无意寻他的麻烦。 好在值此大变之时,孙福总算没有彻底的失了分寸,大惊之下还知道朝着身侧的厉秉大喝了声:“老厉,跑啊!” 言过之后,便头也不回贴上数张神行符,往宗门方向遁去。 孙福年近八旬,修为已在练气六层困了近二十年不得寸进。 就是这点儿道途,若无重明宗李师于山都岗无私传道,他孙福一介散修,也不敢有半分肖想。 没有李师,说不得他孙福已跟好些有今天、没明天的山中客一样,早死在哪个连名字都没有一个的荒郊野岭了。 是以当年裴奕为他们这些山都岗散修着想,求了来重明宗做外事弟子的机会过后,孙福便一直珍惜非常。 上次小吴山之役,他可是在战阵上头搏命摘了两个筑基大派弟子的脑袋。 当然,为此也受了不轻的伤势就是了。 多亏裴奕从康大掌门手中得来的奎星飞梭着实神妙,不然他孙福可未必能从战场上全须全尾地活下来。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拼着受了重伤,得回了能拜在李师门下的机会、自此后有了个光耀的师承,也能与从前散修的身份一刀两断,孙福心头还是觉得划算的。 遂在这往后的日子中,宗内颁下来的任务,孙福都做得尽心尽责。 便如这为琉璃宝树采气收光一事,哪怕周宜修颁布任务过后,定下的善功颇高,宗内好些同门也都觉太孤苦,不愿前来。 值此情况下头,也是他孙福头一个站出来将这苦活接下来的。 不过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孙福这修行的资质虽然不济,身材也小巧,较之寻常女子都还要矮一个脑袋,但这修行神识之术的天赋却当真不差。 据原山都岗旧人中最为四海的储虎儿师兄所言,裴奕师兄闻知他有这项特长之后,都有了让他在其这个传功长老下头,担任一个神识传功教习的意思。 只待康大掌门回宗,裴奕便会向其提出这一意向。 按储虎儿所想,这事情做成的机会很大,届时他孙福便也是有职司的重明门人了,多少能给李师一脉添些光彩。 对内来说,何掌门那一脉现今都已有两位筑基真修,他们这些李师弟子,总不好落得太后才是。 而且,储虎儿还言,若是孙福在这位置上做得好,说不得也会有收徒开脉的权利。 若真如此,他这个孑然一身的老修,纵是无有血裔延续,但身死过后,也不消怕自己断了香火祭祀。 孙福这几日都在念着储虎儿所言的这个事情,心中似猫爪似的,采气收光屡屡走神,往往一天做下来,还当不得身侧,那惯会摸鱼的厉秉收获多。 他倒是未曾想过,这日日挂念的教习位置还未到来,却先因了自己神识厉害,先将这伙血气缠身的长宁宗贼人勾来了! 孙福逃命之际,还不忘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物,舌尖血倏地一喷,那物便迅捷地飘向天际。 “拦他信符!”葛杨威本来淡漠的表情现出一丝慌张。 葛杨威气得捶胸顿足、懊丧不已:“还是大意了!”未想到前头那老修的修为本事都只一般,重明宗给配发的信符却是不差。 信符迅疾,葛杨威的尸骨手戟脱手而出,未能追上。 紧随其后的一个驼背中年见状掏出一支鸱吻小箭,化作一道乌光掷出,却也还是慢了一拍,未能将那金光信符撵上。 “速战速决!”葛杨威发了狠,厉声喝道。不快些跑,重明宗的筑基便真要来了。 这下可好,早知道便直接往寒鸦山深处行去。这下被前头那老修报了方位,还为蒋青和康大宝省了寻地方的许多工夫。 厉秉听了孙福那声吼后,虽是不晓得生了什么变故,但脚下的动作自是不慢,下一瞬便将步法运起,丝滑无比。 对于散修出身的他而言,早已习惯了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便要鼠撺狼奔的生活。 但饶是厉秉动作已算得上迅捷,总比孙福要慢上许多。 他修为又低,才是练气五层,才行了没多远,便直接被三人中冲得最快的黄衫修士截住。 黄衫修士毫不客气,掌心头现出来个掏耳勺大小的小锤,旋了一圈化作鼓槌大小,脱手一砸。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厉秉附在身后护命的一面浑铜盾直接被黄衫修士用那烂银锤砸得凹陷下去。 前者被这下猛地砸得脊柱一屈,身处数丈远的黄衫修士都听得到厉秉的骨骼嘎吱乱响,却见那老修还是拼了命一个箭步飞跃出去,竟让黄衫修士第二下烂银锤扑了个空。 还未待黄衫修士懊丧,葛杨威的尸骨手戟转了过来,尖利锋锐的戟尖只一击便将厉秉背后的浑铜盾轻松凿开。 戟锋附着的金气通过破口,将厉秉后背满是血渍的法衣划开,露出一面血肉模糊的背脊。 此时厉秉脊骨外侧的血肉都已翻开,他被砸得虬曲的脊骨也都清晰可见。这般严重的伤势,便是葛杨威三人任他离去,多半也活不得多久。 葛杨威没有兴趣做这实验,手中指决一变,卡在厉秉脊背上的手戟猛地朝前一挺,从背后扎进腹内,又在胸前开了个可怖的大洞,方才裹着脏器血肉一并出来。 如此一来,厉秉本就虬曲的脊骨直接化作齑粉,腹中五脏更是被划得支离破碎,彻底没得活路。 尸骨手戟旋落血肉,转回葛杨威手中,厉秉的上半身也倏地叠了下来。此时他口中的鲜血哪里还能裹得住,好似泉涌的大口大口地呕了出来。 厉秉这时候连眼皮都难再抬得起来,但却用自己胸中那最后一道气,猛地吼了一声:“老孙,跑啊!” “老孙,跑啊!!” 这声吼把孙福听得后背发凉,脚步有那么一瞬似是失了力气,差点顿住。他与厉秉在总角时候便已相识,若非自己接了这受累的差事,后者也不会跟过来作陪。 相伴数十载的老友陡然身死,孙福痛得眸中噙泪,但脚步却不敢停下来半点。 身后这些凶人他一个都敌不得,要是敢慢一分,定只有身死道消这一个下场。 “砰”、“砰”两声,尸骨手戟与烂银锤各将孙福祭出的一面防御法器砸退。 按说他这一练气中期修士,能拥有两面一阶上品防御法器已算难得,更莫说仗着神识强大,还可同时御使这两件法器了。 葛杨威见状轻咦一声,心中讶然一闪而过,尸骨手戟上又附了一分乌光。 “神识高强又如何,且看你抗得住几下。” 手戟再出,与灵光最盛的那面盾牌相撞,孙福被震得口角溢血,差点要一个趔趄栽倒下去。 黄衫修士不甘落后,烂银锤趁此间隙将孙福另一熟铁牌撞飞出去,余势未减,砸在孙福的脚边,好悬没将他的半边身子砸成稀烂。 骇得他身上法衣玄光淡去,被脚边溅起的几块碎土打在胸口,孙福痛得面色发紫,几下都运不得气。 此时身后头的尸骨手戟又来,孙福目光呆滞,难以动作:“还是要死呐” 怎料这气势汹汹的尸骨手戟才行到一半,便倏地一停,过了一瞬,又动起来。 孙福愣了下,扑在身前的尸骨手戟被一件银环法器所挡,失了锐气,跌回葛杨威手中。他突觉身子一轻,下一刻,整个人又被提了起来,黄衫修士打出的烂银锤也扑了个空,烂泥碎石乱飞。 后者不意此时还会出这变故,诧异之下定睛一看,来人竟是个面如徐公的年轻修士。 又抬眼一看,葛杨威与那负责警戒的驼背中年也分别对上一敌,修为本事虽都赶不得本方众人,但肉眼可见的都要比眼前这老修难缠不少。 黄衫修士心中瞬时起了计较,他们三人潜遁于此,是为了想逃命,可不是专来与这些重明宗弟子斗法的。 这道理不单他一人晓得,驼背中年与来敌甫一交手,发觉手段并不高强,遂便在手中已留了三分气力。 其谋求后路的盘算,已表现得十分直白。 见此情形,葛杨威身为带队弟子,总还有些担当。他率先祭出具黑毛僵将储虎儿的独脚铜人挡了下来,才转向朝着驼背中年与黄衫修士喝了一声:“莫战了,走!” 储虎儿平日里虽莽,但在此时却也尝出了利害。他们三人并不是重明宗派出的援兵,只是碰巧都在山中,见到了孙福信符方才围拢过来,未有后援。 如此境况下,只见眼前这人根基扎实,修为纯厚,加上这黑毛僵身上煞气浓醇,独脚铜人撞上上头不止未有建功,反震得自己气血上涌。 只交手这么几息工夫,储虎儿便暗忖面前这人并非自己可敌,多半是长宁宗炼尸一脉的门人翘楚。 再联想起康大宝与袁晋之前曾言过的与丰州葛家筑基种子交手的经历,便知道眼前这家伙连本命灵僵都还未祭出来呢。 这下便肯定战不得了。 若真将其逼急了,已无战力的孙福不算,自己带着康荣泉与牛匡两人自保都难,要想将对面三人尽都留下,那就是异想天开。 “宗门应已收到消息了,蒋师兄在门中坐镇,听闻今天嫂嫂的陪嫁嬷嬷也在,他们跑不脱的,放他们走!”储虎儿念头才起,手上便当机立断,直接撤了手中独脚铜人,让出大片空地。 牛匡已有段时间未服榔片了,客观而言,只要不沾那物什的时候,他还能算得上是个靠谱的。 见得储虎儿收了手段,牛匡也很是默契地放了那驼背中年脱身。 看见驼背中年遁走过去,葛杨威心头大喜,他现在也不过只是为了寻条活路,未想到这些重明弟子如此识趣,这生路倒是来得容易。 葛杨威想也不想,收了黑毛僵,便就跟着驼背中年的方向奔走。 葛杨威与驼背中年赘在最后,储虎儿与牛匡撤开过后,自是转眼就跑在了本冲在最前的黄衫修士前头去。 他们二人撤得是快,却似未曾想过,现在落在重明宗众修中间的黄衫修士到底能否走脱。 后者现在的处境可不算好,心中正有些忐忑。 但见那前头的矮汉与猿臂大汉未有动手的意思,这番变故令得黄衫修士心头一松,步法运起,正待要走,身后却又传来一道法器袭来的破空之声。 黄衫修士心中警戒未散,自是不可能让这银环法器得逞,烂银锤锤头附上金光涨成个寒瓜大小,撞得银环法器阵阵嗡鸣。 这动静不小,可葛杨威与正同行的驼背中年对视一眼,却是又都极有默契,头也不回地亡命奔逃。 “婢养的!”黄衫修士暗骂一声,“早跟老祖说过,就算真要来重明宗这儿做玩命的买卖,也该三家各自行事,葛家与真灵门的杂种们,又怎可能值得信重呢?” 储虎儿见得葛杨威二人当真被吓成了惊弓之鸟,心思也为之一变。 他先取出面上品玄银盾来护持警戒,预防葛杨威二人杀个回马枪,再朝牛匡使个眼色,后者会意,挪步转身,持着鸳鸯双刀裹着劲风便朝着黄衫修士猛劈下去。 黄衫修士面色未变,这猿臂汉子的刀法有些门道,招式之中也无冗余之处,但这练气六层的修为拖了后腿,若只有这点手段,奈何不得自己的。 “后头那小子显是个值钱的,擒下来,多半能买条路回去!” 想做便做,黄衫修士发了狠,烂银锤猛地一砸,便轻易将牛匡那来势汹汹的双刀磕开,震得后者乱了步法,狼狈顿住。 此时立在黄衫修士后头的康荣泉自不会让牛匡独面强敌,趁隙而来,却是正合黄衫修士心意。 他直接弃了烂银锤不用,反手掏出一杆小幡,招手一摇,康荣泉银环法器现出的一真四假五重光影便被悉数晃落下来。 手段得逞,令得黄衫修士有些讶然的是,这个应当经验不足的年轻修士面上却是无有半分惊慌,甩手一扬,又掷出一十六样藤蔓种子,落地生根。 粗壮的藤蔓枝条合拢扎成高达两丈细密牢笼,将黄衫修士牢牢锁在其中。 藤蔓之上的尖刺细密锋锐,不弱于寻常法器,黄衫修士握在手中的小幡迎风而涨,想要将这牢笼胀开,却是被康荣泉识破手段,将藤蔓分出一支,直接将小幡从黄衫修士手中卷走。 黄衫修士事前未想过这看似年轻的修士竟有如此犀利的手段,托大之下,吃了大亏,心中叫苦不迭。 黄衫修士突遭变故,慌得有些失了阵脚。 符箓、法器、道法尽出,却皆都奈何不得这座藤蔓牢笼。 康荣泉面上表情淡淡,艰难地将欲要流出的自得之色强压心中。 这一十六样藤蔓种子是段安乐行商之时于各县中采买回来的稀罕货色,样样都极为接近二阶。 康荣泉结合周宜修所传的稼师催生之法与裴奕所授的荒阶极品点灵术,才研习成了这套手段,连黑履道人见过之后,都有夸奖。 成法可变的道理虽浅,却是许多修行人穷其一生都做不成的事情,康荣泉年岁尚浅便晓得推陈出新,当真难得。 这下非止储虎儿等人吃惊,此前便是连康荣泉自己都未想过,他居然能如此轻松的跃阶擒下一大派门人。 藤蔓越长越粗,藤拢越收越紧。 黄衫修士周身骨骼被藤蔓紧紧缚住,似陷在焰火中的干柴一样噼啪作响,断裂的骨骼已经将他外侧的皮肉扎穿,痛得他惨叫不止,这下便算彻底栽在了康荣泉这一后生晚辈的手里头 汨汨淌下来的鲜血给惨绿色的藤蔓上了红妆,令得它有些妖异。 康荣泉不觉有异,反暗自欣喜:“将这厮揪回去给叔祖爷爷见了,他老人家必要再夸我几句。” 储虎儿也在暗自心惊,那黄衫修士的手段不弱,与自己都在伯仲之间。虽说前者犯了麻痹大意的大忌,合该自食恶果,但其被康荣泉这晚辈如此轻松地逮住了,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都被擒住了,那么自己. 储虎儿想到此处,不怒反喜。 这娃娃,成日里头埋首于稼樯之间,未想到这斗法的手艺不仅未曾拉下,反还在后生晚辈当中,有了点卓尔不群的味道。 再联想到康荣泉三灵根的资质、将要练气后期的修为,比起他储虎儿而言,这筑基的概率又何止高了一倍? 不过这小子可不单只是掌门亲族,同样也是裴师兄亲传,储虎儿这亲师叔见得此景,也是老怀大慰,与有荣焉。 “储师兄!储师兄!去看看老厉,老厉没了!”直到了这时候,孙福方才得了放声大哭的间隙,他有些癫狂地指着厉秉尸首的方向,涕泗横流。 康荣泉闻得此言,心中的喜意渐渐淡去。 储虎儿先谨慎地顾首看去,见了孙福那模样只叹声说道:“早晓得了,你跟他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如何不知呢?” “荣泉,将这厮放出来吧,我将他脑袋砍了,拿来祭奠老厉。”牛匡心中凄然,他们这些山都岗旧人而今在重明宗中可是愈发少了,也不知这拜入宗门,到底是对是错。 牛匡将双刀一并,合成宽刃,便要将笼中黄衫修士提出来枭首,却被孙福起身一把夺过,惨然喊道:“让我来!让我来!!” 感谢小彘·shin老哥的八张月票 感谢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书友尾号9717几位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星耀四方、书友尾号2195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262、书友尾号7000、书友尾号3822、大甸子、书友尾号3513、不抛弃不放弃100、书友尾号1786、书友尾号8706、读者尾号3008、书友尾号0313、夜里挑灯、紫雨zz、jokeryoung、书友尾号3844、书友尾号0492、书友尾号4532、书友尾号8374、书友尾号7851、书友尾号9905、书友尾号2600、iauniz2、盗听徒说几位老哥的月票 (本章完) 第276章 签军符 第276章 签军符 因了孙福及时放出信符的缘故,葛杨威跟那驼背中年到底还是没能一路潜回长宁宗去,行到半路,便被蒋青截住。 两个大派翘楚被押回重明宗后,也不怎么孤单。盖因早前被他们抛下的那伙子同伴,也被与蒋青分兵两路的王头领与龙兽师一行人,早早地擒了回来。 自此长宁宗这次试探之举算是彻底失败,但重明宗一方也未占了太大的便宜。 厉秉身死、青菡院的护卫们也死了好些,其中还含有一位颇有造诣的丹师。认真算下来,己方说不得还赔了不少。 这些人都被锁了丹田,由蒋青看守,静待康大宝回宗过后发落。 两天过后,才将山公一路亲送到碧蛤洞府的康大掌门回到宗门,询问清楚了前因后果,面色凝重,开口转向袁晋问道:“都问清了吧?” 袁晋面色铁青,心情同样沉重: “问清了,领头的那葛家人说只有他们这一支队伍。不过这后头还有没有人过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至于长宁宗是不是就要在最近就对咱们做些大动作,他也说不清楚。这话又挑了好些人分别审问,这说辞倒是尽都能对得上。” 叶正文方才出关,也急匆匆地赶来议事,听得此话,开口言道:“也就是说,他们也未必是第一支潜藏过来的队伍,说不得在他们之前,都已有长宁宗的贼人们潜藏入寒鸦山脉了。” 这倒是个不得不防的事情,康大宝听得眉头一拧,转向费疏荷,把粗糙的大手盖在白嫩的柔荑上头言道:“怕是要劳夫人多加费心了。” 大庭广众之下,费疏荷纵是在大家贵女之中已有飒爽利落之名,但猛地一被康大掌门做出这样的亲昵举动,还是免不了的生出一丝羞赧。 先不着痕迹的将小手抽脱出来,费疏荷嗓音清脆悦耳,点了一人:“龙兽师,后续往寒鸦山外围一带放出的金羽枭再加一倍。” 龙兽师面有难色,拱手言道:“回禀小姐,若是如此,青菡院四周的枭儿便要不够了些。” “不妨事,”费疏荷再转向孙嬷嬷言道:“劳嬷嬷与王头领拣选可靠之人,留下外院的部分护卫,维持青菡院中阵法运转即可。其余护院,尽都暂时迁至重明宗来安生。” 孙嬷嬷目露异彩,王头领却是个缺了些心眼的,听得费疏荷此言,竟差点将“那内宅的丫鬟们和小姐你住哪儿去?”这话问出来。 好在他这心眼还未缺足,话到嘴边,看得康大掌门那琴瑟和鸣的模样,便又默默的将这话咽回了肚子里头。 康大宝望向费疏荷的目光中添了一分感激,才刚要言,袁晋却是抢先开腔了:“掌门师兄,此事巧工堡当有干系,需得宣他们来问。” 此事裴奕之前觉得不妥,以话术将袁晋暂时劝了下来,但康大掌门却是觉得袁晋言得不无道理。 诚然,双方边疆绵长,对面以小股精锐渗透进来巧工堡实难防得住,可重明宗因此折损了门人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巧工堡本就是戴罪之身,康大宝也不消与他们客气个什么,不信他们还敢反水窜回两仪宗手下过活。 两仪宗以蒋元为首的那些高层,肯定记得这个将他们脸面抽得啪啪作响、背盟败约的势力。 回去之后,普通门人还有极小概率可以得到活路,巧工堡的掌门、长老们定是都活不了的。 只是现今离黑履道人与新云盟众家约定好要齐攻长宁宗的时间还远,康大宝还不想弄出什么大动作刺激长宁宗。 万一惹得后者不按套路,举宗来攻,重明宗仓促应战,就算撑得到诸家来援的时候,这损失也定然不小。 但这些人被擒的消息肯定瞒不得长宁宗高层们太久,早晚是要暴露的。 若是快被人摸到了老巢,重明宗还一直隐而不发,没有动作,这说不得便要引起长宁宗一方的警惕。 这对想要集结力量、发动突袭的康大掌门,可绝不是件好事。 既如此,那就让巧工堡多加人手,把两县兵寨上头的厮杀弄得更血腥些,好让长宁宗一方误以为这便是重明宗的报复之举,来消除戒心。 见得康大宝有所意动,叶正文也想起身来劝,却被前者拂手止住:“叶师弟,你去宣巧工堡平戎县主事过来,要他来宗内与我解释。” 两个师弟虽还有不同意见,但康大掌门既然已下决心,那么二人自是不可能反驳,各自都未说话。 这当口等待许久的储虎儿终于得了机会开口,出列问道:“掌门师兄,厉师弟遭贼人所害,师弟恳请师兄,将贼子枭首,以告慰厉师弟在天之灵。” 首次得以旁听大事,列在堂内最末的孙福老泪纵横,以头抢地,凄然拜道:“恳请掌门师兄准允。” 康大宝慨叹一声:“厉师弟乃宗门股肱,做事向来勤勉,我也不意他竟会丧在贼子之手。”叹完过后,朝着储虎儿问道:“可查清了是何人下此毒手?” “长宁宗炼尸一脉葛杨威,”孙福双目赤红,抢声答道。 “老三,你稍后提着那葛杨威出来,让孙师弟替我们共报此仇!”康大宝没有丝毫犹豫,点头赞许。 他与蒋青言过之后,又朝着裴奕言道:“裴师弟晚些时候,去寻邓百川一趟,其余被擒获的贼子,都押进重明坊市的监中。请他将这些人种下签军符,解到州军中去。” 康大宝说起“签军符”时,语中难掩艳羡。 州廷到底还是对自己这样的云角州土著留了一手,“签军符”这等真正的军国重器,始终掌握在邓百川、衮石禄这样的京畿心腹手中。 这么些年,便连一张一阶的都未漏出来过。 若是自己也可得来一些,那将来擒获的敌人便可为己所用。临阵对敌之时,自家弟子便能少流好多血。 “又何须劳烦邓市尉?”费疏荷浅笑一声,孙嬷嬷会意,取出一沓银白色的寒光符箓出来。 “这就是签军符呐?!”康大宝惊中带些惶恐。 盖因自国朝初年开始,不晓得有多少金丹上修、元婴真人被这平平无奇的符箓锁成灵奴,不得不为王前驱、精忠报国。 便是到了今时今日,都有许多修士对这圈禁自由的灵符深恶痛绝。 康大宝曾听得黑履道人言过,当年太祖刚刚失陷上古禁地之时,仙朝的高阶修士们便曾有过共识:要败落之后的匡家宗室承诺,此后不得再用签军符拘人,不然便要被天下人合而击之。 不过,随着最初那代深受签军符所害的元婴真人、金丹上修逐渐凋零,这条禁令在百年前,便已在仙朝各道,有了不同程度的松动。 到了现在,仙朝都已可在任何一道,于明面上,小范围的使用签军符,以拘用一些罪大恶极的低阶修士用作灵奴。 不过说起来,这类控制低阶修士的手段在修界之中,本就数不胜数。签军符相较起来,不过是占了一个便捷,是以上头那些高阶修士也不怎么关心了。 除非再有二阶以上的签军符现世,真的关乎己身了,他们才会关切些。 “肉食者鄙”这句话,放在哪里都甚是贴切。不过康大掌门却也不觉得,这些高阶修士们当真不晓得签军符再次泛滥起来,会对整个大卫仙朝意味着什么。 康大宝身处棋局,站得久了,却也觉得大卫宗室与仙朝这三十三处元婴势力的关系微妙,不能简单的以“敌对”二字一概而论。 依着山公所言,近几十年中,不单是签军符这一项,大卫宗室从前被定下的诸多条条框框都有松动的迹象。 这其中定有他们这些低阶小修抠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利益交换。 “这还是父亲当年从军中带回来留给我的,”费疏荷从孙嬷嬷手中将签军符接过,再递到康大宝手中,轻声道:“拿去用吧。” “唉。” ————翌日清晨,巧工堡平戎县驻地。 巧工堡平戎县主事墨闻看着昨夜从重明宗内传来的信符,长叹口气。 当真是虎落平阳,想他巧工堡便是在左近数州都颇负盛名的筑基大派,居然有被重明宗那个幸进之辈拿捏的一天。 要知道,便是当年他家开派祖师张元道在世之时,也不敢对巧工堡如此不敬,当真是令人唏嘘! “早晓得当年就将那小货郎一刀砍死了事!”墨闻身侧一个长髯老者愤然言道。 “哪有那么多早晓得?”墨闻摇头慨叹一声,他们巧工堡之前站错了队,能活下来便不错了。 至少他巧工堡因了跪得快,总算将大部分门人都保了下来。这下场比起林家、真灵门等旧日盟友,可是已经强了许多。 后两家坚定地跟着两仪宗也未见得了什么好处,不照旧被迫跟丰州葛家这样的败犬纠在一起,继续用子弟、门人的血肉来养两仪宗的刀子。 更何况,当年在小吴山甲字戌号山头上头,重明宗与巧工堡各为其主,互相之间可很是厮杀了几场。 墨闻可不觉得康大宝是个会既往不咎的宽宏君子,后者“瑕眦必报、善欺妇人”的名头响亮得很。抓住机会,便要挟私报复,自是再正常不过。 墨闻将信符收好,转向那练气巅峰的长髯老者交待道:“师弟你整顿好门人弟子,那姓康的这次多半还是老手段,要再迫我们出丁设寨。” “他娘的!”长髯老者面色涨红,显是满腔愤懑,发不出来。 “师弟莫要意气用事,事前掌门师兄要我们带着弟子迁来平戎时就说了,为了宗门延续,需得韬晦待时。 说得难听些,我们这一支,本就是出来挡刀的。宗门都到了如此境地,我们也怨不得个什么,能撑一天,便撑一天就是!” 这话说起来十分冰冷,墨闻说话时的表情亦是淡然:“好了,似勾连二阶灵脉的事情,师弟在家还得多上上心。我先去了,我倒要看看那康大宝,给我摆了个什么排场?!” 墨闻再不与长髯老者言了,出了正堂,过了崭新的巧工堡牌楼,两个童儿早驾来一具犍牛模样的厚甲机傀在此等候。 墨闻坐上机傀,两个童儿也跟着各骑着一匹狼型机傀紧随其后。 中间未有停歇,一路行到小环山下,值守山门的康荣泉见了三人座下的傀儡不凡,又哪还猜不到眼前人物是何门何派的。 康荣泉好悬没有当场发作,只恶声恶气与墨闻对了几句,语中颇多刁难挖苦之言,后者听后却是一脸风轻云淡,未有见恼怒之色。 墨闻的唾面自干令得康荣泉顿觉无趣,前者好歹是个筑基真修,康荣泉这值守弟子的身份可不好慢待太久。 遂便以信符通传,得了宗内大人准允过后,康荣泉便开了大阵,将墨闻师徒三人一道带到了康大掌门面前。 “墨道友来得好快,今日得你大驾光临,本宗当真是满院生辉。” 令得墨闻颇为意外的是,康大宝倒未如他事前所言的用危言恫吓开场,见了自己反是满脸春风,笑容亲切,不见有什么问责的模样。 “得了县尊手信,墨某自不敢耽搁。”墨闻意外之余,语气照旧恭敬,竭力不让康大宝摘到一丝错处。 “墨道友拳拳报国之心,令人钦佩呀。” 康大宝自跟康荣泉一般对巧工堡无有好感,当年纵算是各为其主,可双方手中都沾了许多对方的鲜血,亦是不争的事实。 但这份心思,康大掌门却是不好如康荣泉一般表现得那般直白。 康大宝还想诓得巧工堡好好用命呢,当年由巧工堡那几个练气修士组成的砲车机傀,便能对二阶大阵造成不轻的损害; 而今有墨闻这位尽得巧工堡真传的筑基真修可用,康大宝自不会因了个人好恶,而影响了正事。 盖因现今于重明宗而言,再没有将长宁宗掀翻这一件事来得重要的了。被一个双位数筑基、门人近千的强力大派盯上,可不是个好的体验。 康大掌门的赞声并未令得墨闻放下戒心,后者却不接话,只俛首回礼,连道不敢。 康大宝见得墨闻不接话,却也不慌,应酬话便算告一段落,直言说道:“白沙县与本县交界之处近来匪患猖獗,还需得墨道友再调拨门人弟子,替本县平靖地方。” 墨闻紧皱起眉头,来前他虽都已想到了此事,但却不代表他连挣扎都不挣扎,便要挨这一刀。 “禀县尊,巧工堡已将平戎县五一之数的弟子驻在两县交界处的五所兵寨之中了。若要再调,自是可以,不过本门力有未逮,实无力在短期之内做成此事,还望县尊多宽限些日子。” “嗯,墨道友所言不差。”康大宝点头赞同,转而言道: “贵门忠君报国之心之赤诚,非但康某看得清楚,想来便算是伯爷心中,也自有杆秤,记在了心里。不瞒道友言,康某在道友来之前,便已想到了道友的难处,却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康大掌门话音刚落,一沓银白色的寒光符箓现在手中,墨闻看得色变,眼神惊疑不定:“签军符?!” “坏了,这厮在州廷那头,似又变值钱了许多?!” (明后天估计也得这个点儿了,恳请大家见谅。) 感谢懵圈的小黑老哥的六百点币 感谢桥本邪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风l月、书友尾号2475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五反田田、紫色泡泡、多个人负担、书友尾号1521、书友尾号2317、陈坚ea、dragonets、羊驼启点、书友尾号8481、卷风在云、zoukun、黑云客、奈何缘浅丿、书友尾号4391、书友尾号3117、书友尾号3763、书友尾号4530、小龙库克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本章完) 第277章 第277章 也不知是不是使用的不得法,签军符的成功概率要比康大宝事前所想低上许多。 擒获的五名修士中,除开被孙福提了脑袋的葛杨威外,康大掌门给剩下四人一一用符过后,却只有驼背中年一人侥幸活了下来。 如果没有自己的独立的思想,也还能算作是活着的话。 “这就是签军符之威吗?”康大宝顾不得为浪费的四张签军符感到心疼,只与过来开眼的墨闻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后者在筑基真修中算是个年轻的,迄今还不足百岁。是以当年仙朝于山南道编军平叛的盛况,他也只是在从前听长辈们言过。 “百闻不如一见”不是虚言,墨闻今日亲眼见过这签军符的诡异过后,对云角州廷的畏惧便又增了一分。 要知道,即便是在墨闻眼中已经邪异狠绝无比的签军符,论起来,也不过是当年仙朝宗室钳制天下众修的手段之一罢了。 无怪当年大卫太祖失陷在上古禁地之中,消息甫一传出过后,这仙朝二十九道之中、四百余州府之内,便几乎寻不出一家彻底倒向大卫宗室的元婴势力。 天下众修苦匡家久矣,举大计者不知几何,义旗所到之处,响应者云集影从,起义队伍浩瀚如烟。 这其中有许多慷慨悲歌、波澜壮阔的故事都被上头那些真人们有意抹去,似康大宝与墨闻这样的低阶修士无从知晓。 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匡家人定是有着令诸家大派、高门投鼠忌器的手段,这才能保得住他家现在名义上天下共主的位置。 看得墨闻若有所思,没有言语,康大宝便主动提议言道:“墨道友,这倒是不巧,我这边便只能支援道友一人去兵寨相助了。” 说话间,康大宝手中握持的母符现出毫光,他又再取出一块玄色符牌出来,将母符上毫光分出一缕,安到那符牌正面。 “多谢县尊了,得此助力,敝门定能不辱使命。”墨闻将那符牌接过,心念一动,那驼背中年也随之而动。 而且令墨闻颇感意外的是,不同于操纵法器、傀儡,倚靠这玄色符牌御使驼背中年对神识的消耗甚少。 这驼背中年虽已丧失了自身想法,但这战斗本能却是无有降低太多,起码还保持着九成的战力,当真如个鲜活的血肉傀儡一般。 不同的是,这炼制血肉傀儡的功法在大卫仙朝虽不常见,但只要愿意耗费时间精力去寻,也是能寻到几样的。 修行人便算终日研习那等功法,可这能制成的血肉傀儡也终是有数的。更莫说,炼成过后,还需得耗费大量心血方能御使得如臂挥指。 可这又哪能如这签军符一般方便快捷,任随一无关修士手持母符,便能轻松操纵。 每隔三甲子便可由轮值的兵部侍郎,替当今圣上请出一道四阶签军符、二十四道三阶签军符、一二阶签军符若干。 这么多年下来,都不晓得匡家人都已积累下来了多少签军符。墨闻只想想也当知道,那多半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康大宝见得墨闻抵触情绪不大,也是心头一松。 后者若真硬着脖颈不听招呼,哪怕迁至平戎县的巧工堡势力还不到原来未分家时的一半,但重明宗要想收拾服帖,也需得耗费不少精力。 如果那样的话,对正在筹备与长宁宗大战的康大掌门而言,可称不上是件好事情。 不过对方现在既然都已听从了调配,那康大宝自然需得好言宽慰。 这惯来被人画饼充饥的康大掌门,说起指雁为羹的话来,亦是信手拈来: “康某也不与墨道友说些虚话,近来不单是二位司马觉得长宁宗碍眼,便是铁指挥与岳家,也都对其颇有意见。 驻扎两县兵寨这差事虽要苦些,可贵派的用心用命,也能被几位大人看在眼中,定不会叫贵派白白流血的。” 墨闻听得康大宝这话头连个模棱两可的许诺都舍不得给,心中冷笑,却也无有发作的本钱,只拱手拜道: “为国尽忠,自是本分。敝门上下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只是情谊难舍。若是将来赖伯爷所幸,得了些许薄功,还望县尊与二位司马处多多美言几句,使敝门两支得以重圆。” 康大宝点头浅笑,应诺言道:“道友所言自是应有之义,放心便是。” 墨闻闻言面上做出一丝喜色,拜谢言道:“墨闻得负重托,不敢怠慢。这便回去安排,定不会耽误县尊定下的方略。” “善,好生做吧,自有前途。” 这话一出口,便连康大掌门自己都有了些许愕然。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以舌画饼这项本事,竟已被自己掌握得如此熟稔? 只在心中喟叹一声,看着墨闻离去的背影,低着脑袋走出监室,怏怏不乐。 ————宣威城,州廷司马府 今天费南応难得的没有打起算盘,看着气息已经愈发深邃的衮石禄,他突发心想:“现在的自己,若不使底牌,多半已敌不过他了。” 但饶是如此,费南応心中对于对于后者也无有半点艳羡,反只觉可惜。 哪怕费南応知道这是因了衮石禄自觉叶品低劣,能成就正品金丹的概率也不足十一,才出此下策。 衮石禄阳寿尚足,可却偏选了条看似最好走的路,不敢去博那一条阳光大道,反而早早地结成假丹。 这在外头许多人里头,都言其果断睿智,是敦本务实之举。毕竟假丹虽是小道,但也不是想能结便能结的。 衮石禄趁着春秋鼎盛,早结假丹一天,便早一天鹤立于天下筑基之上,自是实惠的。况且衮石禄如此做过之后,也好不让自己太早的从匡琉亭手下这济济人才之中掉队。 南安伯不是普通的宗室新贵那般简单,若真能成上品金丹,那便真是影响整个仙朝的大事。 真到了那一天,后续各大元婴势力中想要攀附的道子、仙姬便不晓得有多少,衮石禄有此危机感,却也正常。但于费南応眼中,这当真是自甘下贱、断绝道途。 客观而言,这条路在衮石禄这等良姓小族出身的人中已算不得差。 费南応也晓得这是自己眼光太高,京畿道中尚有多少名门望族的子弟,也难得到一假丹前程;衮石禄若不是起于行伍,有幸受伯爷青睐,仅凭他那低贱的家品,自难有今天这番成就。成一假丹,享寿三百载,也足够在那些筑基真修面前称孤道祖了。 二人虽有些观念合不到一处,但到底也是合作数十年的老人了,情同手足有些过了,言一声交情匪浅却是能担得上的。 是以二人这分歧虽然不消,却也不至于因此分道扬镳。加之费疏荷昨日来信中的内容,也使得二位司马稍有紧张的关系又缓和了许多。 二人独处之时,衮假司马总是处于弱势的一方。这一点,便是衮假司马成就假丹过后,也未发生半点改变。 于是只听他面带感激之色,率先言道: “贤侄女之前来信说,瑶儿前些日子行事不周,路中被匪修所劫。幸赖得重明宗蒋青仗义出手,才将瑶儿救回了青菡院安置。不瞒道兄说,闻得此讯,当真是将愚弟惊出了一身冷汗。 近来伯爷未有闭关,正在理事,司马府中不好离人,还请道兄转告贤侄女,日后愚弟定要携礼登门,以馈大恩。” 费南応起初闻得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后怕,衮玉瑶可是给当今慈圣都调过香的典执女官,若真在去寻费疏荷的路上出个什么事情,那的确会产生不小的麻烦。 不过好在只是一场虚惊,费司马自早已调节好了心情。现在听得衮石禄所言,他也只轻笑一声: “这话说得着实见外了些,什么恩不恩的,安山衮家与歙山堂本就是一家人,疏荷是你的侄女,瑶儿同样是某掌中的明珠,何须称谢。” 费司马这话虽说得有些做作,但也不是毫无半点真情夹杂其中。这使得衮石禄心中一暖,骤然生起了些投桃报李之念: “伯爷着我也练一支道兵。我便从颍州乡党中间拣选了些合用的,凑足了二百人马,各个都是练气七层以上修士。现已草草练了些日子,也勉强算得稍有雏形。 重明宗大战在即,我也属意把这支人马派去,也好用那群败犬试试兵锋。” 费南応听后稍有意动,想了想还是摇头言道:“长宁宗不过是芥藓之疾,有了黑履道人出手,新云盟应付得过来。而今伯爷正待静等结丹机缘,每日于案牍之间勤耕不辍,我等当为伯爷分忧才对。” “道兄说得是哩,”衮假司马若有所思,想起近来州廷中风传的消息:“愚弟听闻近些日子州刺史朱彤正在着手归正定州弘益门下附庸之事,据传已颇有成效了,不晓得真假。” 费南応颔首言道:“应是不假,现在弘益门金丹不出,门下弟子还尽都被州廷登名造册,若有战事,随时取用。 都这般光景了,他家在定州哪还有什么大的威名可言? 朱彤是个能干事的,若是这样的境况持续得久些,这说不得定州的形势也会渐渐向云角州看齐。比起这里,定州却是要富庶许多了,这事情若是做成了,那还是真是件大好事。” 费司马赞了一通,继而言道: “大事不单止这一件,据传朱彤还在携伯爷虎威,忙活着调停隔壁叶州杨家嫡庶之争的事情。听说杨家小宗的当家金丹对于朱彤提出的、去定州抢弘益门基业的建议颇为意动。 自大卫仙朝乾丰三百五十年算起,叶州杨家这场兄弟阋墙的大戏都已持续了近一百年,小半个叶州都算被他们打烂了。 更莫说,这期间,便连杨家的几位金丹上修都有受伤。 加之近百年间州中人丁不止未有新增,还锐减不下两成,这已堪称生灵涂炭了,可双方却还是互相奈何不得,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不说,双方的实力也折损了许多。 是以这般境况下,他们也确实厌烦了。杨家小宗若真愿意投过来,那么咱们云角州廷便是有了金丹势力可用了。” 这类事情,往往是从无到有最难。如果有了第一家金丹势力来投、那也便会有第二家、第三家 衮石禄自是晓得这个道理的,心中振奋之余,还有些为之担忧:“司马所言这自是好事,只是这动作着实太大了些,怕是摘星楼那边.” 费南応听得衮石禄的忧虑,做出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出来:“不消我们操心的,朱彤自生了一副玲珑心,能帮得伯爷料理好这些事情。” 费南応此言刚落,衮石禄面上神色不变,应了声是。 实则其刚才好起来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下去,心中念道:“果然勿论再怎么忠心,也抵不得家世的加成。” 费南応见衮石禄眼神飘忽,目的达到,嘴角轻扬,又岔开话题言道:“对了,听闻那典军秦苏弗近来风头颇盛,岳家还有与其结亲的意思?” 衮石禄点头应道: “确有此事。那位尹山公能在云角州闯下来这般大的名望,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自是不差的。秦苏弗筑基过后,伯爷曾拨冗亲见过他,言他只是差了些运道,叶品才未登冰叶。 勉励了他几句,称他只要肯用心修行,这前途当不会止于假丹之境。岳檩遣人拉拢示好,却也正常。” 费南応用手指轻扣了几下矮几,轻声念道:“某与他打过交道,的确能算个人才。如果只是这样,那区区一个筑基不值钱。 可他投效得早,在州廷中占的位置不低,也握着兵权,却是不好被岳家招揽过去。某记得,朱刺史好像有一庶女,正待字闺中?” 衮石禄眉头蹙起,直言道:“岳家嫁嫡女,怕是勾不得人家投过来。”费南応听了也是点头,韩城岳家自有了一嫡女在南安伯府受宠的关系,其家在云角州内便更加威名昭著了。 秦苏弗本就是云角土著,天然就与岳家亲近,要他转投自己这方的京畿外来派,怕是很有难度。 衮司马突地想了起来:“不过,倒是有个别的办法。秦苏弗与康大宝有多年交情,或可让后者传信劝一劝。” “是呀,”费司马也想了起来,那秦苏弗似也在蒋青筑基时候同去贺过。 “兜兜转转,竟又跟康大宝那小子扯上了,”费司马说起来也觉好笑,黑履道人、蒋青、秦苏弗,小小一个平戎县中居然藏了这么些被他看得上的人物,偏偏还都跟康大宝这一个人关系匪浅。 “那我再与他去封信,让他劝一劝,大不了此后他再来家里打秋风的时候,不赶他便是。” 感谢爱小说家xh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truecolors、陌陌刀霍霍、书友745924、老登原地起飞、虎破天地、曲_辞、简v、书友尾号5269、书友尾号5996、书友尾号7098、书友尾号3738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78章 清剿 第278章 清剿 雨后的寒鸦山脉静谧深邃,经过了细雨的洗礼过后,显得愈发的翠绿澄净。 几滴雨珠还挂在阔叶尖上,遭一缕清风吹拂下来。 一滴渗进土里,逗得小草摇曳,心生欢愉;一滴溅进溪流中,激起一圈涟漪,再顺着小溪穿过石滩、淌过矮丘,最后带着欢愉的鱼儿,清新的沙粒,汇入了一条暗河。 这里是一处僻静的岩洞,洞顶离地约有十丈,人迹罕至,灵蕴不甚,只偶有一些实力孱弱的低阶妖兽和入山搏命的山客会在此短暂停留、居住几日。 可这回才入洞中的鱼儿还未来得及打量一下新家,便被一股无形之气抽出水流,落入沸腾的石釜中。 “林道友这蝠兽嘴还真叼,只食鱼还是其次,居然还非熟鱼不吃,倒是有趣。”一个大肚男子看着灶前一个细腰女子轻笑言道。 后者未着回他,只将被釜中灵液烫熟的游鱼捞出,递给身侧一只臂展足有四五米宽的巨型蝠兽大嚼起来。 细腰女子未开腔,二人身旁一位狭目大汉殷勤接过,回予大肚男子言道: “焦道友有所不知,莫看着蝠兽才刚进阶一阶中品,但我家从妹对它可向来宝贵得紧,从小便是对它千依百顺,才惯成了这幅毛病。” 大肚男子听得这狭目大汉所言却是只点点头,看向那体型硕大的蝠兽眼中也无多少兴趣。反看着细腰女子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目露邪光。 细腰如楚、秀发如卫,这林家出身的女修当真好看。不害臊的说,大肚男子有些时候,甚至都舍不得挪开眼。 “也不知何时才能睡上一回。” 人常说,饱暖才思淫欲。 可大肚男子作为为数不多成功在重明宗外潜藏下来的长宁宗精锐之一,身处在这朝不保夕的境地当中,居然也能生出邪念出来,当真有些令人作笑。 只听他又开口细声言道:“我真灵门中曾有一位筑基前辈豢养过一只二阶上品铜爪蝠,听族中长辈们说,应也留下过手札以育后人。回去之后,我便将其借阅出来,也好给林道友参详参详。” 狭目大汉连声称谢,细腰女子却是无有理会。 她也懒得应付这大肚男子,只看着蝠兽将一条一尺长短的鲜嫩鱼儿吃完,挪了步子,往角落处走去。 一旁的狭目大汉又对大肚男子告了声罪,盖因后者不只是这支队伍的领队,还可算是长宁宗中近千名练气弟子中最为强横的几个人物之一。 这可是只待筹备好灵物,便可尝试筑基的存在。加之这大肚男子家世同样不错,乃是长宁宗掌门代弗的亲族。 与自己兄妹这样在林家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存在,才被族中点来送命的不同。 大肚男子若不是为了挣些筑基资粮,主动报名参加,似潜入敌境这样的危险任务,应也是轮不到他来的。 狭目大汉以为身处险境,自是该和这样的人物交好才对,犯不着为了眼神冒犯自家女眷这样的小事情,与其生出闲隙。 在他看来,能安然的活着回去,比什么都重要。 “说不得后面还要靠人家救命哩。” 狭目汉子与大肚男子一道用了榔片消遣一阵,到了用饭时候,照例服些辟谷丹便好。但狭目汉子为了讨好后者,便亲自下河,捞起河鲜来。 这条暗河中生有一些黑蚌,虽未入阶,但味道却是鲜美。只是这黑蚌在水中若是离得远了,便有隔绝修士神识之能,也不算好抓。 是以狭目汉子便也只能不辞辛苦,抛下仙人体面,亲入河中。 忙活了半柱香时间,足拾了近二十个黑蚌过后,狭目汉子方才一提丝袋,掂掂分量,满意而归。 就在此时,岩洞门口布置的禁制发出一声巨响。值守洞口的长宁宗弟子面色严肃,率先放出黑毛僵护在身前,急声传讯喝道:“有人来犯,散开!” 长宁宗这支队伍于此洞口布下禁制的意义便在于此,若是被重明宗发现了,那他们这群狡兔首先要做的,便是要尽快通过入洞之前就已留好的后路转移别处。 这处岩洞可不是什么舍弃不得的宗门、族地,他们这些人若是死守此处,早晚被重明宗中筑基堵住,难有生路,留守此处才是下策。 大肚男子听见动静,面色震怖,想也不想便从之前备好的暗道疾奔出去,看都未看过一眼角落中那位细腰女修。 还立在河中的狭目汉子见得此状,则是一把从河中蹿出,就要往自家从妹的方向靠过去。 那细腰女修同样是一样心思,驾着蝠兽便奔了过来。正待要接上刚上岸的狭目汉子,她见得河水中现起来一点亮光,面色大惊:“阿兄小心!” 狭目汉子听得这声吼,心头一凝,正待反应,却是晚了一歩。 他只觉身后刮过一阵冷风,一道只有半个手指粗细的水箭破开河面,划破仙衣,才被带偏一分,继而深深地扎进了自己左边后背之中。 “砰啦”狭目汉子似是都已听到了自己筋肉的炸响,创处一片模糊,鲜血肉块飞溅各处。 先驾驭蝠兽将狭目汉子稳稳接住,细腰女修眸中现出怒色,厉声喝道:“找死!” 只见其一声令下,蝠兽猛地振翼,刮出两道凌厉的风芒,交错扑进清亮的河水中间。一个长相清丽的女修弃了水灵衣,被风芒逼出暗河,却也不慌,又连发六道水箭。 这水箭术不过是许多修士入门时才习的荒阶下品术法,蝠兽认得,自是托大,肉翼上现出大片灵光,生扛一箭。 未想这水箭却是直接击散灵光,在肉翼上扎出一个人头面积的大洞,痛得这蝠兽连连呼痛,好悬没将背上的林家兄妹甩了下去。 细腰女修见了野瑶玲的水箭术威力也觉惊讶,后者在此道上的造诣却是匪浅,起码得有大成境界了。 她却是不晓得,自从横山野家被赵古等匪众破过之后,她眼前这清丽女修便已开始每日勤学不辍。 野瑶玲这水箭术的威力在短短时间之内,便从只能溅湿匪修贼人的灵靴,转成了可将后期修士击成重伤的杀手锏。 可想而知,这野瑶玲到底付出了多少心力。 论起来,便是数尽重明宗中人物,能在水法一道上比野瑶玲强的,也是不多。 “这河中居然还有贼人!”数道声势不小的水箭又从河中激出,近处长宁宗弟子被骇得离得暗河又远了许多。 一时之间,洞中惊声四起,却是无有人来援被咬上的林家兄妹。 几个近处的长宁宗弟子要另寻别路去逃,而此时河中居然又冒出数位练气修士,将他们尽数拦下,无人得以顺畅走脱。这番变故把细腰女子气得把银牙紧咬,取出一柄飞剑,与野瑶玲的数种水属道法的才刚周旋一会儿。 洞口的灵禁便已被外敌攻破,储虎儿与叶正文带着一队缉盗所巡丁杀将进来。 这些巡丁本事自比不得长宁宗这些精锐,但却也是合作多年,自有默契。 入洞过后,不消储、叶二人下令,便已自觉地三五结阵,选一贼人围住。 这些巡丁也不求能将这些贼人当场斩杀,反正只消将他们拖住,等带队的几位强横人物腾出手来一并收拾,便能算是有功。 “莫要走脱一人!”储虎儿手中独角铜人再放七彩灵光,将一长宁宗弟子的黑毛僵身上坚硬的皮垢刮下来一大片。 独角铜人本体也未止住,狠狠砸在黑毛僵扑来的十根满是血污的尖爪之上。 金铁交击声后,黑毛僵双腕被砸得翻折过去,留下两三个带着指甲的黝黑指节落在地上,独角铜人也被撞得飞回储虎儿手中。 那长宁宗弟子眉头紧蹙,面前这人实力虽算不得差,但自己却是不憷他许多。只是而今局势不济,不然说不得还要留下来与其分个高下。 叶正文才用黄玉如意晃过另一位长宁宗弟子的灵兽妖狼,见得储虎儿的对手要跑,如意转身,又散出一十八道玄光将其退路断绝。 那长宁宗弟子倒是果决,见此情形,只将黑毛僵顶在前头,自己则头也不回地要逃奔出去。怎料才刚一迈步子,足下空地便不知何时生出来数根一两尺长短的荆棘,将其双腿紧紧缚住。 这长宁宗弟子大惊失色,以手做刀,隔空一划,荆棘断裂大半,还未待其欣喜,那方才碎裂的荆棘便又飞速生长起来,照旧将他一条大腿整个缚住,继而还有往全身蔓延的趋势。 这下他的反应却要慢些,荆棘上的尖刺轻松的割开袜筒、长袴,只是数息之间,便将这长宁宗弟子的整个下半身刮得几无有一块好肉。 些许外伤还便罢了,可创处渐渐无了知觉,却是令得他心中震怖。 胡乱服了几丸祛毒丹药过后,还未及挣脱荆棘,储虎儿的独脚铜人便已将他留下断后的黑毛僵一把掀翻。 叶正文面前失了阻拦,黄玉如意轻而易举地便来到这长宁宗弟子的头顶,又是一道玄光降下,后者躲闪不得,整个脑袋都被这束玄光轰烂。 康荣泉见得此景,抬手一扬,地上那几颗荆棘便瞬间被抽走了灵光,化成种子又重新落回他的手中。 这洞中的长宁宗精锐本就只有一十二人,有那二三个动作快的跑出了洞,动作慢的便都被拦在洞中。 巡丁们尽力周旋包围,待叶正文与储虎儿、康荣泉三人一齐来做那一锤定音之事。 靠着这样的清剿办法,只了半盏茶的工夫,这洞中残留的数名修士便被悉数打杀。 连那与野瑶玲周旋的那细腰女修都是一般下场,直接被康荣泉用银环法器砸烂了半边身子,跟那狭目汉子一道死在了蝠兽的背上。 除了起先逃出洞中的两人,长宁宗其余弟子尽都伏诛。 重明宗一方中巡丁则只有三人一死二伤,伤员伤势却也不重;本宗弟子伤了一人,便是硬要跟来、报仇心切的孙福。他在围攻长宁宗弟子的时候冲得太前,被人家御使灵兽吃了两爪,肚子上留了好长几条血痕。 好在孙福的伤势看起来虽然可怖,但只是外伤,也不严重,重明宗整体而言还是赚的。 叶正文将康荣泉与野瑶玲等门中弟子召过来,确认过了都无有受伤,这才转去交待手下巡丁清理岩洞。 都未得停歇,便见得袁晋一脸淡漠地提着大肚男子的脑袋回来了,与叶正文轻声言道:“这贼子手段不错,又是个舍得脸面的,斗了几下自知不敌扭头便跑,是以追回来才了些工夫。” “袁师兄这《白猿经》想来是又有精进了,”储虎儿赞了一声,这伙人中带队的大肚男子他虽不认得,可葛杨威的本事却是领教过的,二者身份一样,手段自是也差不得许多。 但袁晋居然能够只用这点时间,便将大肚男子直接打杀了、提脑袋回来。 这实力当真骇人,自己与叶正文和康荣泉加在一起怕是都难敌。便数整个云角州,应都寻不到几个能比他还凶的练气修士。 “动作快些,按照昨日龙兽师传来的消息,金羽枭还探到了一处疑似有长宁宗贼人藏匿的矮崖。收拾完了,一鼓作气,再去看看。” 叶正文朝着正在检索一众巡丁扬声喝道。 事情倒真未超出众人所料,葛杨威那伙人被俘时候,一直以为他们是首支被长宁宗派出来安插在重明宗左近的队伍。 但经过龙兽师手下这群金羽枭的日夜巡游,倒真寻到两处疑似藏有长宁宗弟子的地方。 这倒不是说葛杨威等人尽都撒谎,而是他们出宗之前,长宁宗那些高层的确是这么告知的。 目的便是为了混淆视听,康大掌门要是没有生起疑心,只听信葛杨威那伙人的一面之词,那不晓得这岩洞中的人还要潜藏多久才会被重明宗发现。 叶正文理好队伍,带队往矮崖行去。 另一处矮崖稍有些远,众修乘着飞舟行了小半个时辰,袁晋放出具由巧工堡赠送的一具上品机傀探路,看到的却是一副人去楼空的场景。 “来晚了!”储虎儿嗟叹一声,他正缺善功兑换筑基灵物呢,巴不得带着巡丁们多跟长宁宗的这些逆贼做过几场才好。 “储师弟莫急,有的好厮杀呢?”袁晋转向康荣泉等人,轻声言道:“本来就是带着娃娃们出来多见见血,上次他们年岁小,上阵厮杀或许都懵懵懂懂,而今确实不能再如此了。” 叶、储二人听得这话皆是颔首赞同,重明宗兴复太快,门中底蕴比起经年筑基大派而言还差许多。 各师兄弟们弟子年岁也轻,都还未能成长起来。便是资质最好的康荣泉都未修炼至练气后期。这样的实力,真要上那与长宁宗的战场,却也是有些勉强。 这才趁此机会带他们来清剿贼人,若不然,只蒋青一人一剑,便早就将这些可疑之所扫平了。何须他们再来大费周章? 袁晋算算时候,算起来也就这一两天之内,新云盟诸家主事怕也该来重明宗商议征伐之事了。 康大掌门筑基过后,那长袖善舞的本事也未消退半点,也不晓得他此次还能不能再为重明宗弟子谋一个远离战场的好差事。 “大师兄应是能做得到的吧。” (感谢大家支持!) (感冒加重,头疼得不行,月票感谢放在明日更新了,再次拜谢!) (本章完) 第279章 将是兵魂 第279章 将是兵魂 今日的新云盟议事没有多少扯皮还价的环节,进行得顺畅无比。 这在叶真担任盟主的这些年头里并不常见,令得他都有些陌生。不过再一瞟左首端坐的黑履道人,这场景倒也说得通。 夸张点来说,仅后者一人一剑,便足以抵得上半个新云盟了。更莫说,还有享誉云角州的尹山公持鉞而来,为其背书。 与之相比,自己这所谓的新云盟盟主,倒是真没人家来得威风。 出兵计划其实早在诸家登门重明宗议事之前便已定好大略方针,今日只不过是填补细节。 毕竟新云盟诸家主事齐聚重明宗的事情瞒不得太久,长宁宗的掌门长老们又不是傻子,自是晓得这其中定有蹊跷。 “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咱们便定好了。”康大宝作为地主,待坐在身侧的叶真发言发完,便起身一锤定音言道。 放在之前,这话便轮不到他说。但此番康大宝言过此话,诸家却也是无有生出什么异议。 盖因重明宗便算不算上他家那有实无名的太上长老黑履道人,只康大宝、蒋青和费疏荷带来陪嫁孙嬷嬷,便已是实打实的有了三名筑基真修。 这数量虽不扎眼,但在而今的新云盟中,其实仅比盟中魁首书剑门少了一些,子枫谷、翡月单家、禾木道三家的筑基修士,勿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其实都比不得重明宗了。 仅仅过去十年左右,重明宗便从一个与禾木道一样,靠着黑履道人羽翼才能攀附入盟的练气小派,成为了盟中实力排名第二的宗门,不禁令得人心中生出些慨叹。 若是要加上康大掌门本人在云角州廷的人脉,书剑门这样有六名筑基在世的州中大派说不得也不能比。 对于这番变化,单家主单晟是乐于接受的,甚至还通过包括但不限于联姻的手段积极靠拢; 禾木道韩掌门的想法也相差不多,不过他家在凑近重明宗的同时,心中多少也还抱着些想通过康大宝这根桥梁,以缓和与黑履道人的紧张关系这层意愿。 对于亲师叔被别人搬走了这件事情,韩掌门在面对康大宝时,心头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他家现在只聘请李明源这位名声不错的筑基真修在门中做供奉,便要耗费一年的大半进项。 这笔资粮自是省不得的,不然漫说在新云盟中地位难保,仅是从前被他们欺凌的那些小家小户的反扑,便足够他们头疼的了。 若是黑履道人还在,自不会需要操心这些问题。 至于子枫谷,门中大半高层亦是乐得于此的。 毕竟若是重明宗实力也跟他们几家一般孱弱,那么叶真所率的书剑门在新云盟中便可算是一家独大了。 重新夺回子枫谷大权的审家人虽然乐得沈白月被长宁宗设计伏杀了,但却不代表他们对于叶真之前强势勒令子枫谷删减灵石矿脉份额一事,没有意见。 不过有意见归有意见,以子枫谷现在的实力可没有本钱再与叶真叫板。 审卬、沈白月两任掌门相继身死过后,子枫谷新任掌门却是由才刚筑基的审图继任。 而审行这筑基已近百年的老修,本来跟沈白月争权夺利都闹得不成样子了,还生生造出来一个副掌门来做。 谁料在沈白月横死过后,这空出来的掌门位置,他审行居然不敢做了,但见此行,也见不出审行身上有什么胆色来。上行下效,子枫谷的门风可见一斑。 但若是在盟内纸面实力已经仅弱于书剑门的重明宗愿意出来与前者打打擂台,子枫谷上下却是很乐见其成的,也愿意跟着摇旗呐喊、簸土扬沙的。 毕竟叶真这盟主若是真做到了令出一门,无人能治的地步,那在各家主事眼中,可不是一件好事。 是以康大掌门这句话过后,此事便算定下了,后续诸家难有反复。 ———— 这日夜风习习,圆月当空。 鲁冰躺在疫病所中,看着皎白的明月若有所思。 成日里头练气、养器、诵经、裹伤.忙得不可开交,似也没忙出来个什么名堂。莫看只是这样呆呆的看着月亮,对于他而言,似乎都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他们这些弟子自被墨闻指派来驻守兵寨过后,与对面长宁宗所辖的修士,便是旬日一小打、半月一大打。 莫看这频率虽算不得高,但次次都有同门身死、每每都有亲朋受伤。中间间歇那段时间看起来不短,实则还不够兵寨中的修士们养伤所用。 若非墨闻已立下了规矩,只要坚持满三年,那他们这些弟子回宗过后,便可外门升内门、内门做真传,立下大功者,甚至可以赐下筑基灵物 种种好处许诺之下,才得以让鲁冰这样的外门弟子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坚持到现在。 贫家弟子无门无户,若是连这身性命都舍不得,哪还有什么资格能够去与天挣命呢? 鲁冰知道自己没有抱怨的资格,他好歹还是出自巧工堡的外门弟子,待遇比起这寨中其他巧工堡的附庸势力所派出的子弟、临时募集的散修,总还是要高出一截。 巧工堡是被匡琉亭赏给重明宗的马前卒,马前卒自也有自己的马前卒,后两类人才是在长宁宗走狗们攻寨之时伤亡最惨重的一批人。 鲁冰起于贫家,因有了一番境遇踏上仙路,费尽千辛万苦才入得了筑基大派。到了现在,却还是如散修时期一般的朝不保夕,自没有多余的闲心去同情他们。 上月不知怎的,巧工堡平戎主事墨闻给向来只被动挨打的几个巧工堡兵寨,发来了主动侵袭长宁宗门下走狗、灭其气焰的指令。 鲁冰的伤势便是在那时候落下的,他胸口被对面一名出自无忧洞的修士斩出了一条儿臂长的刀痕。 若不是为人谨慎,在出发前特意卖了得力法器,换了一件法器内甲,只这一刀,便可让他直接了账。 无忧洞的修士可不简单,几乎算是长宁宗辖下众多附庸中最为能战的一支了。鲁冰担了傀儡破碎、身披重创的代价,方才将那修士斩落。 不过他这伤虽已不轻,但依着疫病所中的丹师师兄所言,他每个旬日也只能过来换药两次,调养一日罢了。 “疫病所的丹药已经告急了、位置也不够” 鲁冰只要想起来那位师兄言及此事时,面上的那份局促、愧疚的表情,便晓得这当不是虚言。 “听闻只要过了年底,宗门便会另调一批师兄弟过来轮换。届时我们这些人,便可回宗修养半载过后,再来此地。那样的话,距离三年之期,也没有多久了。” 鲁冰又想起来了某个相熟的师弟口上的传言,想起来了也没什么劲头。 既怕这消息是假、又怕这消息是真,自己却活不到那个时候。 看家傀儡破碎、身负重伤过后,哪怕得了那强敌的储物袋,鲁冰也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实力。近来二三次长宁宗攻寨中,大家已经能清晰的感觉到对面的攻势越来越凶,死的人越来越多。 这其中的原因有二,一是长宁宗一方确实又纠结了大批附庸,加强了攻寨的烈度;二则是这寨中如鲁冰一般的伤员越来越多,虽说巧工堡一方也一直有在填补新人,但也跟不上这头的损耗。 几个内门师兄是看不得下面这些人畏惧避战的,鲁冰这样伤势未好的弟子若是敢在守寨之时虚应故事,可很有些危险。 外头来犯的风刃火球可能是能吃得少些了,但保不齐就会被门中这些师兄们擒下,当只鸡给宰了以振军心。 伸头缩头都是一个下场,鲁冰打定主意了,决定再好好拼杀几场。 终归只是一条烂命罢了,明明从驻寨之初就想好了要豁出去的,未想这抱得久了,居然还舍不得了。 杀出得个内门的前程,若能早早突破练气后期,那便就往筑基之境使劲;若是不能,那便求个恩典,开块灵土,做个开脉之祖,尽心培育血裔,也是好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飘过一群绵密的乌云,将银盘似的月亮遮住。 鲁冰失了难得的消遣,颇觉不爽,才皱起眉头,寨中钟楼突然警声大作,骇得他不顾还在淌血的伤口,立即换好法衣,握持法器,严阵以待。 疫病所中但凡能站起来的伤员亦都跟他一般动作,这也是他们还能在这处兵寨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只过了小半柱香时间,鲁冰等人便已自发的集结起来。 主管疫病所的内门师兄也很快来了,一改往日里生人勿进的表情,亲切言道:“贼人犯寨,奉理寨师兄命,还请众位师弟快些归位守阵,还以颜色。理寨师兄言了,此役斩首而还者,赏破境丸两枚。” 鲁冰不喜欢这内门师兄的亲切语气,上次理寨师兄带着他们这些人出寨攻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语气。 他情愿师兄们每天都是平常时候的恶声恶气,哪怕见了自己这样的平庸师弟非打即骂也无所谓。 上一次这亲切的语气出来的时候,鲁冰便失去了两个颇为亲近的同门。 这道理不单鲁冰晓得,场内所有人都晓得,但他们却也跟鲁冰一样,未作争辩,俛首听命。 倒不是为了那赏格,看这架势,敌方定是大举来犯;巧工堡一方守在阵中苟延残喘,哪有人有那般大的本事能脱阵斩首而归? 无非身处局中,难以脱身罢了。 鲁冰步子不敢慢了,忍着胸口剧痛,疾步赶到了分给自己的阵位。 兵寨所立的这处护寨大阵品阶不差,乃是一阶极品厚土圆光阵,如果完整如初,可御厚土立墙、可使圆光退敌,凭他们寨中还有战力的四五十修士,便是筑基真修也难攻陷。 但现在嘛,阵中的厚土精气消耗殆尽,无法生出土墙,圆光副阵同样因为御使太过,裂得粉碎,大阵护罩已称得上孱弱无比。 若不派人在阵位守御,对方修士的术法、法器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将阵法突破,所以理寨师兄才要紧急征召似鲁冰这样还在疫病所调养的同门守阵。 鲁冰到达阵位过后,先将位置上的一具尸身搬走,后者尸身被冰箭炸碎,裂成数截,面上一片模糊,鲁冰也识不得他是不是巧工堡同门。 孤守阵位许久的一位同门师姐以为自己总算能休息片刻,待鲁冰落位过后,竟是连话也不说,便兀自盘膝坐下调息起来。 谁料鲁冰只扛了几串火球、金矛便被震得气血翻腾,差点被狂横的灵力冲翻过去。令得这位师姐坐在地上不禁用眼神剜他一眼,又咬牙站起来补位,方才守住。 “有援兵吗?”鲁冰听得那位师姐出声发问,却不晓得是在问他还是在问她自己,于是没有说话,一手运起灵力稳好阵位,一手祭出银爪法器,将一凑得过近的初期修士胸膛掏空。 那修士苦笑地盯着自己稀烂的胸口,却是欲哭无泪,倒了下去。 鲁冰得手过后,疾速召回银爪法器,不顾其上头的粘稠斑斓,一把握住,看向倒地修士腰间的储物袋颇觉可惜。 他若是胆子再大些,甘冒承受法器被人拦截的风险,便可将其捡回来了。 不过他这敢于还手的举动,倒是令得围阵之人心生忌惮,先前那中门大开,肆意攻击的气焰又消减了下去,总算令得鲁冰二人可以稍稍轻快一些。 黑夜里头的血战惨烈无比。有抗不得重击,弃阵背走的应募散修被督阵的内门师兄用傀儡砸成肉泥; 有刚刚攻陷阵位,涌进寨中的敌方修士,被严阵以待的极品弩炮轰成渣滓; 有承受不得守阵压力的同门,干脆脱阵而出,持着法器陷在围阵修士人群之中,再无声息。 鲁冰只麻木地抵御一次又一次攻击,他身侧的师姐不知何时也被破阵的金芒锐气截成两段,她没来得及喊痛,鲁冰也未来得及看。 胸前刚刚有点结痂迹象的伤口早已再次崩开,他也无暇去管。 这时候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若是撤了护阵的灵力,不待身后的督阵师兄斩他,这外头前赴后继的冲进来的道术、法器便能直接将他轰成灰烟。 鲁冰却是看不到,连一直在他们身后督阵的内门师兄面上也现出急色。 “有援兵吗?”刚刚身殁那位师姐生前的疑问突然闪现在了所有守寨修士的脑子里。 便是一直在观察全局的那位理寨师兄也在心头打鼓:“墨师叔事前承诺我可去争筑基灵物的机会,当不会赖我账的吧?” 久守必失的道理他也明白,但下头的带队围阵的人手段太凶,自己不是对手,刚刚他破阵而入自己便不敢近身,只远远的以弩炮迫退。 现在贸然出阵,这理寨师兄可没把握能够全身而退。若是出阵突袭落得个铩羽而归,解不了围阵之危不说,反还要伤了寨中人马仅存不多的士气。 “援兵来了!!”听得阵前传来一声大吼,理寨师兄再装不出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出来了,紧赶慢赶扑到阵前。 但见阵外一个矮壮汉子手持一根煞气十足的铁杖,骑着一匹乌血驹,带领五六十修士杀奔过来。 此役围阵的大部修士虽是由长宁宗众多附庸中抽出,但带队的却是一名炼尸一脉的真传。他刚刚才带人突破了一处阵位,独自杀了四五名守寨修士,最后还是因为巧工堡一方灵具犀利,这才又被逼得退了下来。 不过他倒是未有受伤,此时他见得对面援兵人少,便也不慌,随手一划,划出百余修士随他离阵击敌。 见那领头那矮壮汉子只是练气,更是不惧,本命灵僵祭出,信心满满,便要将这汉子斩落马下。 二人都冲得很前,矮壮汉子见得敌方众修齐来也未减速,反催马向前,赶到了灵僵跟前,便是一杖。 虎啸如风,震得连本命灵僵这样没有意识的蠢物似都愣了一下。 不过它终是被葛家筑基用心凝练、葛家真传尽心蕴养、将要跟随其主一道突破二阶的骇人怪物,总不会被这声虎啸震得不听主人的号令。 “叮铃铃”摄魂铃连连震响,面对虎煞杖的突袭,这具本命灵僵伸出乌黑斑驳的手掌,便要将其一把擒住。 它身量很长,比骑着乌血驹的袁晋还要高出一头。袁晋的全力一击从外侧看起来显得有些自不量力、颇为滑稽。 但灵僵的一双手掌方一与虎煞杖相撞,倒与那位散发披肩的葛家真传想象的一边倒的情况相同。 只见那灵僵一双坚若金铁的手掌被虎煞杖上头的煞气扫成齑粉,灵僵吃痛,散发修士目露惊色,口中溢血。 “这矮子难不成是筑基真修?!”散发修士心中震怖,几以为对方用了什么高明的术法验过了自己的望气之术。 可又见袁晋身上却无专属于筑基真修的威压,散发修士又觉不对。 可袁晋却未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但见其从灵僵身上占了便宜过后,居然弃了虎煞杖,不消蓄力,钵大的拳头上头套着灵器拳套,瞄准灵僵首级,抬手便打。 散发修士觉得不对,手中铃铛乱响,总算将灵僵脑袋避开,重拳轰击在灵僵坚硬的胸甲前头。 令散发修士不可置信的一幕再次发生,他向来引以为豪的灵僵竟被那矮壮汉子一击轰得四分五裂,蓄力待发的好些后手居然连使用出来的机会都无! “筑基!是筑基!”散发修士大口呕血,先时的心高气傲也早已不剩半点,慌得随手甩下三具黑毛僵便走。 袁晋击碎灵僵,却也未见半分自得。收回拳架,提缰催马,“呼呼呼”三声虎啸风响,被散发修士留下断后的三具黑毛僵又被打成碎肉断骨。 眼见散发修士已离他所带来的修士们愈来愈近,袁晋也不减速,面色坚毅,径直擒敌。 二人这番交手说起来长,实则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对面众修还未反应过来,连阵势都是粗糙摆好,便见得向来所向披靡的散发修士一个照面便重伤奔走,口中还大喊着什么“筑基”、“筑基”的。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突遭变故,如何不能生出各样心思。 散发修士也不顾忌自己这番举动,会给围阵诸修带来何等的严重后果了。 他这番亡命奔逃也有理由,在其看来新云盟一方率先破坏双方默契,派出筑基真修下场攻杀练气弟子,这可是坏了规矩,该早些回宗,禀告师长才对。 这明显是战争升级的迹象,不好耽误! 袁晋不晓得散发修士有这许多心思,催着乌血驹,片刻不停,祭起一张二阶下品银鳞甲符。 符箓燃尽,袁晋矮壮虬实的身体上便盖上了一层光彩亮眼的银甲。 但见他随着奔逃不止的散发修士,迎着散乱无序的各色术法单人匹马狠狠凿进人群,持杖一扫。 这虎煞杖上头煞气凝若实质,凶厉非常,这些修士人心惶惶无有主心骨主持,当真是擦着就伤、碰着就死。 但袁晋的一身银甲除了有几片甲叶消散,再无其他。只见他单骑冲阵过后,长宁宗一方原本就松散混乱的阵型,顿时就陷了一大片下去。 散发修士却未理会,一心逃命。兵为将胆、将是兵魂,这方修士本就是由各家附庸拼凑成的,本事不济还是其次,更要命的是无有统一方针。 霎时间,大半在逃,小半敢战,乱得一塌糊涂。 明明只有袁晋一人冲阵,场上却似两军恶战,弄得个尘土飞扬、人仰马翻。 袁晋这时候不理会寻常杂兵,有那还看不清形势、敢上前拦路的,也只一杖打去,无有不死!他只催着乌血驹,直朝着散发修士后背,运足灵力,一杖砸去! 散发修士叫苦不迭,忙祭出一面极品法器兽面牌,施后阻挡。 “嗵!”似在耳边有大鼓猛击,震得散发修士头晕目眩!脚下步法一错,速度慢了下来,袁晋趁这时候跃马而下,白猿歩飞速运起。 自袁晋将《白猿经》领悟到前人从未达到的高度过后,这门步法便已达圆满之境。 兵荒马乱之下,竟是比最擅奔袭的乌血驹还要快上三分,只几下便将散发修士撵住,炮锤架好,一拳轰出。 那兽面牌竟被这拳砸得凹陷下去,散发修士面色震怖,被反震之力震到差点神识断绝,失了与护命法器的联系。 直到这时候离得近了,袁晋气息还未有丝毫改变,他才敢笃定,眼前这矮子好像的确不是筑基?! 可不是筑基怎生会有这么夸张的战力?重明宗有个叫蒋青的筑基,惯称能战,但从前练气时候怕也没有这矮汉这般骇人! “早知如此!不该逃的!”散发修士不消看也晓得自己这百人队伍被对方一人扰得天翻地覆,这是主阵的自己冒进而为造成的恶果。 若是镇之以静,哪怕失了灵僵过后好生摆阵,自己这方又哪里会败! 懊悔救不得人,几个还在围阵的葛家子弟见了这变故,就要来援,就见自家真传被对面那矮汉一拳砸翻兽面牌。 钵大的拳头停也不停,顺势落下之时化拳为掌,一把擎住散发修士脖颈,用力一挤。 散发修士当即七窍喷血,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珠竟当场脱眶而出,只有几丝血线牵连。 “死啊!”袁晋以掌为刃,平削过去,硕大头颅,冲天而起。 这散发修士堂堂筑基真传,大族栋梁,从头到尾竟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无,便被袁晋这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取了性命。 这矮汉浑似猿魔上身,被浇了一身热血,持杖跃起,回落马背。 乌血驹扬蹄奋鬃,复又调转方向,载着袁晋居然又杀向正狼奔豕突、亡命逃窜的敌阵。 “噗噗噗”回程路上一通乱砸,竟又是七八人被摘了储物袋和性命。这下被袁晋带来的缉盗所巡丁也阵型整齐地赶了过来。 袁晋有人接应,胆气陡然升起,竟又反冲了一小段回去,以杖击球,将八九个人头胡乱抛到寨下,又骇得围阵诸修面色发白。 正在麻木对敌,一直不晓得变故横生的鲁冰突地感觉寨下攻势停了下来,令得他能趁这间隙,服丸丹药,还复气力。 与鲁冰截然相反的是寨下还活着的几个葛家子弟,各个面若死灰,罔知所措。 正当其时,但听得袁晋勒马喝道:“重明袁二在此!尔等听了,大兵将来,出降免死!” 兵为将胆、将是兵魂。巡丁们阵列严肃整齐、各色甲叶鲜亮、一齐以兵杵地,高声喝道:“出降免死!出降免死!” 明明攻寨围阵一方还有二百余人,比对面寨中与援兵加起来还要多上不少,但大家却生出些四面楚歌的滑稽之感。 寨内寨外数百修士一同看向那个挑着散发修士首级游走不停、高声疾呼的鲜红矮汉,都觉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练气修士。 一时之间寨内寨外鸦雀无声,只有巡丁们整齐地杵兵声与劝降声响彻四周。 “出降免死!出降免死!” 感谢能看就要珍惜老哥的五百点币、陈坚ea老哥的一百阅币 感谢一品大巫师老哥的七章月票 感谢逍遥大熊猫、书友尾号4419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3000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荒狂躁、莣记、能看就要珍惜、元婴期老祖、火焰狮子座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kakulukiya、书友尾号6144、香槟瑾年、木飞每、书友尾号4268、书友尾号2358、合理党晚期、书友尾号7247、从未见过光、书友尾号5770、听梵f、书友尾号7243几位老哥的月票 谢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百万感言 百万感言 谢谢大家!!!不止是谢谢现在一路相随的大家,中途弃书、有过真金白银订阅的书友,老白都很感激。 这中间有些朋友,曾经发长文给意见、曾经替老白自发宣传、曾经跟我滔滔不绝地提供剧情思路 等等等等,老白真心感谢。 虽然知道笔力有限,也知道哪怕是大神作品都难以征得所有人的一直喜欢,但真有些曾经天天露面的朋友渐渐离开过后,老白还是有些失落的。 这不是卖惨和道德绑架哈,读到这儿的朋友们多少也晓得老白有些矫情的毛病,或许勉强能称得上是真情流露?? 盖因老白也是从穷学生和一角书屋的年代走过来的,出身社会过后,当了九年汽车厂工人,更晓得大家的钱有多难挣。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愿意付出真金白银支持老白、支持康大宝的朋友们真的很可贵。肉麻点来说,老白真的很珍惜大家! 从十万字没能签约,到分类新书榜前二十、到仙侠月票榜常驻前百、到百万字千均订阅.真挚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老白也晓得本书还有诸多不足:文笔一般、节奏拖沓、世界观大、男女冲撞运动写得一般等等等等。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老白这个写手的问题,老白会在今后的时间里头好好改进,认真写的。 还是那句话,会认真写的,希望尽量不要让读者老爷们觉得浪费了点币! 再次拜谢!大家晚安! (老白最近太忙了,又正感冒,催更的大家烦请见谅,我正在找老作者取经怎么提高手速了!!!) (本章完) 第280章 巡丁见仗 第280章 巡丁见仗 若说此时寨下围阵的众修们个个都噤若寒蝉是有些过了,但若说一句忐忑非常,却是相当贴切。 那散发修士都已算得上是整个长宁宗练气弟子中一等一的人物,却被对面那自称“重明袁二”的矮壮汉子,如此轻描淡写的打杀干净。 往常大家谈论的都是重明宗中的筑基真修如何如何,只道他家祖坟冒了浓烟,竟然能够连出两名冰叶。 却是未有人想过,他家练气之中,居然也有这般出众的人物。孤身挑杀同阶真传、单骑冲垮百修阵势. 这等人物,便是在横跨数州的土霸两仪宗中,都扒拉不出来几位。 几个领头的葛家子弟此时面色难看得很,散发修士在族中的地位可比他们要高了太多。 他们这些不值钱的若是敢就这么扬长而去,那待这消息几番发酵,再传到族中尊长们的耳朵里头,必然难有好果子吃。 只是看向寨墙上本来人心惶惶的修士们变得跃跃欲试、听得对面甲叶鲜亮的敌阵声音洪亮、气冲霄汉,他们又觉靠着手中这二百余士气衰败的各家联军,难有胜算。 这决心却是难下,但他们举棋不定,袁晋却是彻底没了耐心,一直垂向地面的黝黑铁杖突地举起来,原本整齐地杵兵声与劝降声倏地一滞。 “攻!” “攻!攻!攻!”巡丁们收起长兵,齐声高喝,额上的赤红抹额一齐亮起,照得各自身前的甲叶再添一分血色。 缉盗所中的巡丁虽然早早的便脱离了重明宗的管辖,但重明坊市市尉邓百川既然是衮石禄这么一个老行伍的得意门生,自在兵事上头,有番见地。 虽然在其眼中,缉盗所中的巡丁尽是愚氓之辈,无一个能够成器。但因人制宜本就是为将之人该有的一门手艺。 邓百川这些年来,当真在缉盗所的巡丁们上头,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也因如此,现在的袁晋对其颇为感激。 盖因这些巡丁们经过邓百川这些年的调教,进退之间颇有章法,阵型转换已算纯熟,便是他们早先身上的桀骜野性也早已被严肃整齐的军纪炼化消弭大半。 至少在偷偷自忖自己比康大掌门还要知兵许多的袁晋看来,这支队伍在云角州中,也算得上是强兵了,几乎与蛮乱时受仙朝征召结成的那些经年乡兵相比,都已不逞多让。 袁晋年岁还轻,自是没有目睹前辈们入山平蛮的风采。但张祖师的手札可不止康大掌门一人看过,袁晋将祖师所述一一对比,自觉手上这队人马不差。 这便够了!袁晋心下大定,看向那数倍于己的寨下众修,眼中竟是连半点忐忑都无。 当年那个只靠着一双铁拳便可入山猎兽、扶持师兄、庇护师弟的少年袁晋似是又重新回来了。 这些年来他终日枯坐禅房,练气诵经、炼器育人、为人夫、为人父 日子平静的过了太久,使得连他自己都渐渐忘了,他袁晋曾是长辈们寄予厚望的猿魔传人、曾是十二岁便盖过了废物师兄风头,冲阵斩敌的英伟少年。 撕心裂肺的“攻!”声震得远隔二三百丈的寨下众修都是拧紧眉头,近在咫尺的袁晋却是不觉有异,反觉悦耳。 战火硝烟的味道似正在“嗖嗖”的往鼻腔里头灌进去,勾得袁晋双目赤红,突然生起来一股子欲要立即奔马将对面众修竟都碾碎的豪气。 袁晋晓得自己这并不是受了《白猿经》的影响。 盖因他用心参研这般久的时间过后,自觉纵是张祖师复生,于这部功法上头的见地也未见得能比自己强。 从前袁晋只要心中生起杀意,便会受《白猿经》影响,杀戮过甚,难以自拔; 但现在却是不同,袁晋几乎已经可以彻底屏蔽《白猿经》的负面影响。 而至于康大掌门从前言之凿凿的“走火入魔”之象,在这些年中更是从未有过。 这门曾经让重明宗历代先人都又爱又恨的道法,终于被二百年余年后的一个矮壮晚辈驯服,这桩事情倒是令得袁晋私下时候颇为自得。 “攻!” 缉盗所由康大掌门当年所立的巡丁兵制,照旧是依照大卫军法所设,十人成火、五火成队。 这支队伍中的火长全是康大掌门的熟人,邵氏兄妹、风家兄弟各占其一。剩下的那一人,则是那唐固霍家曾经的编外赘婿钱留担任。 钱留运道不错,他毕竟只是个无名无分的,遂纵算霍家倒台了,这罪责也很难牵连得到他的身上。 因了在霍家覆灭过后,钱留无地可去,想起来了康大掌门还算厚道,便几经辗转,投在了缉盗所下混口饭吃。 却不想这一举动反还因祸得福,盖因“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俗语不是虚言。 这钱留自离了霍家过后,修行反变得更为发愤,堪称进步神速,比起从前连厉害散修都比不得的本事,可要强出了许多。 在这一二年间,更是锐意进取,直接坐上了火长的位置。 自此便有了娇妻美眷、置了田宅地产。如今的日子,比起自甘下贱做那赘婿的时候,不知要强出许多。 是以钱留现今对于康大宝的敬意倒要比邵萌之流还要浓上几分,他率领麾下甲火一马当先,同持丈高精铜牌,迎着对面的金矛火殳疾速奔去。 这精铜牌是由掺过少许二阶金伤水的风铜精粹所制,每一面足有千钧之重,非法力浑厚者不得驭使。 邵家兄妹所带乙丙二火是为跳荡选锋,手中法器各异、身披各色甲胄,皆是后期修士,至少习得一门小成道术,在队中已可称精锐。 风家兄弟所带丁戊二火皆都手持金光步槊,这步槊是邓百川从州中各地搜罗回来的平蛮军械,乃是当年沈灵枫上修在山南道请来三阶器师为州中乡兵定制成型的制式兵杖。 品阶算不得高,只是一阶中品,但却正合丁戊二火中这些修为相较孱弱的巡丁所用。 当年那位三阶器师定制这款制式兵杖目的便在于此。 哪怕是持槊之人只是低阶小修,百人成阵过后亦是长槊如林、槊头金光可攻可防,无有短板,便是寻常筑基真修见了亦是难以下手。 这样的兵杖,才是最为符合当年处于道消蛮盛之势下的云角州众修所用制式兵杖。 钱留带着手下一火人不疾不徐,十面精铜牌看似分隔很开,但其实系出一脉,合用之时,自有阵势、混为一体。 哪怕对面飞扑来的金矛火殳、木刺水箭愈发浓密,钱留与手下众修都已被震得青筋暴起、口角挂血,但足下步法却是未停。 二三百丈的距离说来不近,但便是寻常武宗也不需多少工夫,即能快速跑过。 但钱留与手下袍泽却仍是扛着重达千钧的防御法器、顶着寨下众修无尽道术砥砺前行。步子纵算迈得慢些,但总算没有停下。 行不多时,他们便已顶着葛家子弟的难看脸色突到阵前。 葛家子弟自不可能全是草包,也早已许下丰厚资粮,募得敢战精锐出列提前应战。其余人赘在后头,结好方阵、厚实队伍。便算对面那阵势当真犀利,总能耗其锐气,靠着人多势众,将其拖到烂战时候。 甫一来到阵前,钱留那火所持的精铜盾早已无有一面完好,钱留方才带着手下众修立稳脚跟,便有对面数十修士不结阵列,乱杀过来。 倒未如葛家诸人所想,袁晋并未同样提出乙丙二火跳荡出阵反制,而是抽出白罴牙旗,一杖一旗擎在手中,运起后者所附“铸胆”、“强心”两重禁制。 巡丁队中众修顿觉胆气大盛、额上样式、品阶尽都相同的赤红抹额再现灵光,使得众修只觉身体一轻,先前已经消耗不少的灵力,似是又瞬间充盈回来。 对方乱兵袭来,钱留照旧带着本火人马苦苦抵御对面符箓法器的狂轰乱炸。 巡丁阵中,邵氏兄妹的选锋未出,却是风家兄弟的后阵提前,持着二十余把势大力沉的步槊脱阵而出。 口歪眼斜的风家老二一马当先,持着金光步槊突刺而进,其身后二十余位巡丁不敢放慢脚步,结好阵势紧跟上去,几个躲闪不及的敌方选锋竟是当场便被扎成蜂窝。 扎在同一具身体上头的步槊一分,这些倒霉蛋的身子便被轻易的扯做稀烂。 对面大片道法来袭,风家老大分出十人,领着他们一道排列整齐、持槊一划。亮盈盈的金光要远比旁人所想的坚毅许多,扛了足有己方人数数倍的攻击许久,竟也不觉吃力,当真厉害。 兄弟二人相处多年自有默契,风家老二趁着间隙突刺而进,目标正是领头的葛家子弟。 后者见得这火人中除了风家老二连个后期修士都无,却是托大了些。 先喂了他那具黑毛僵一粒墨色丹丸,便祭起摄魂铃铛,将这丑物催得迎了上去,双手一张,便要从槊阵中实力最为低微的一名巡丁手中将步槊一把夺过。 却不料那槊阵着实厉害,明明见他只一路来,黑毛僵却也躲避不得。 这丑物却是瞅准了他方才看中的那杆步槊不假,但却还来得及动作,便又直被十杆步槊扎穿,坚硬如铁的僵尸法体被当场轰碎,骨茬碎肉落了一地。 风家老二得手过后并未止步,趁着对面众修因此恍神,槊阵一扫,又是四五人被捅破身子,生死不知。 这时风家老大也趁势回来,两火合拢,步槊如林,二十余人默念咒决,众修手中长槊金光大盛,槊气相交相汇,凝成一杆三四十丈长的巨型金槊,腾空而起,乱舞乱砸。 丁戊二火身侧的对阵选锋损失惨重,金槊威力居然还未消退,再朝着结成厚阵的寨下众修冲杀过去。 邵氏兄妹所带的选锋但见对阵选锋死伤大片,也不看那金槊是否能再建功,想也不想,各持法器跳荡而出,二三人合成一个小组,各寻对手厮杀起来。 他们灵力充足、又无伤势、加之巡丁中选出的选锋,手段本就要超出葛家子弟匆乱抽出的亡命许多。 这下这些为了葛家许下好处的愚氓便算吃了大亏,短短时间之内,便近乎全部殁在阵前。 “咔隆隆隆” 风家兄弟眼见金槊撞在敌阵匆匆祭起的灵石阵盘上头,巨响过后,金槊消成槊气,对方前面两排修士同样被震死大半。 原本厚实的大阵失了阵盘,便在明眼人眼里头,满是破绽。 “惜得是这了大几年才养出来的兵杖槊气,只用得成这一回。” 袁晋道声可惜,若是掌门师兄带队,依着后者的节俭性子,定是舍不得将这道杀手锏用在眼前这些不怎么值钱的长宁宗附庸上头的。 金槊消亡,以风家兄弟为首的丁戊二火众修身上似也同时被抽出了一股子力气。 袁晋自不能得容忍对面众修从容结阵,派出选锋齐出的同时,自己却又再次单枪匹马的狠狠凿进了敌阵之中。 有一不信邪的葛家子弟要拦,却是又被袁晋一挥虎杖,拦路的黑毛僵整个脑袋都被狠狠砸进了胸腔里头,连块头皮都未在外头露出来。 这下便把仅剩的两名葛家子弟吓得够呛,再看看哀鸿遍地的己方阵中的,眼见已是几乎不可能再能有反败为胜的概率。 袁晋身上的银甲符箓还未消散,他那白猿歩在这些小家小户出身的修士面前已经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便是此时有几道法器打在身前,袁晋无非也只是在其身前划出几道火星四溅罢了。 袁晋不想再拖下去了,寻一破绽突入进去,虎煞杖煞气冲天,几个不备的长宁宗附庸躲得慢了,当场便被打杀干净。 由邵氏兄妹带领的选锋队伍这边方才收拾好,便已随着袁晋一道扑在阵中。 两兄妹各自缠上一个葛家子弟,竟也是斗得有来有回。这番变故却是给了人群中不少头脑灵泛的人物机会,趁此良机,寻个空当,脱阵而走。 如此一来,长宁宗一方便很被动了,敢打的一波尽殁在阵前、能打不敢打的一波跑路飞快。留下这一堆不能打又无能的本地土著能又如何能挡? 事实也正是如此,袁晋带着弟子们将这对面众修阵势扰得天翻地覆,歇好气力的风家兄弟和钱留也带着众修冲了上来。 槊阵照旧犀利,盾阵却已撤了,钱留这下是带着本火修士持着合用法器,进场捉对厮杀。 这给围阵一方的压力便更大了,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也就在这时候,兵寨寨墙外侧一直紧闭的阵法突地一收,巧工堡在此所设的理寨师兄率着还有余力行动的师弟师妹们,带着斑驳杂乱的傀儡杀将出来。 这支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队伍,却成了压垮围寨一方的众修的最后一颗稻草。 两名葛家子弟一死一逃,二百多人的队伍死亡率连十一之数都未达到,便就士气大退,当场土崩瓦解。 袁晋却是不怎么着急,只邵家兄妹带着选锋们追杀了一会儿,便又折返回来。 这时候袁晋才寻来理寨师兄,也不封官许诺、也不体恤安慰,只轻声交待言道:“快些时候准备食宿,今日我们休息一晚,明日便走!” “动作快些!某这次出来,可不只是为了救你这么一个小小兵寨的!” 感谢风笑楼下老板娘老哥的一千五百点币、书友20181002232137336老哥的五百点币 感谢水沝淼淼淼老哥的五张月票 感谢不解好看书、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星耀四方几位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倦徊、书友尾号7987、蔚蓝天空上的白云、书友尾号0312、书友尾号9553、元圣giy、落叶随风丶星空、书友尾号0348、吊边人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五反田田、书友尾号7715、cynaster、书友尾号1146、书友尾号7624、卷风在云、一情一痴一、yhcy2、燃烧的年华、书友尾号8706、锦鲤111111、山中不老人、岳关情、书友尾号93ad、噶德尔、魔法少女常威、书友尾号19338、梦子游123、洗碗熊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81章 兵临城下 第281章 兵临城下 整个兵寨都沉浸在大胜的狂喜之中,理寨弟子更是自觉那筑基灵物已是囊中之物。 是以哪怕是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头,还散着几要凝成实质的浓郁血气,却也都难冲散其眉间那抹喜色。 遗憾的是,也不是所有的巧工堡弟子都能享受到这份胜利的喜悦。 鲁冰灵力耗尽,死在了冲锋在路上。若是兵寨下头的修士早撤一刻,他说不得也能尝到这份胜利的滋味儿。 苦求仙路半生,却只换来这么一个结果,谁也不晓得鲁冰会不会后悔。 他只像具干尸一样,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似也没有人为他感到悲伤,似是这世上有他无他,本来就是一个模样。 那理寨弟子更是直接从鲁冰干瘪的身体上跨了过去,只见他急步赶到袁晋身前,整衣敛容、长揖拜道:“左林寨理寨弟子王吴,拜谢袁道友援护之恩。” 王吴的白衣胜雪与场内的满地尸血构成一副色彩鲜明的图画,晃得袁晋的都有些睁不开眼。后者心中生出些不喜,先不看他,反关心起来了手下的伤势。 此役虽是大胜,但巡丁中却并非没有伤亡,算下来计有五人阵殁、四人重伤。 阵殁的依照标准发放抚恤,重伤的却也能做一些紧要的治疗,若是运气好,也能活得下来,自己用自己的抚恤。 说起来,这兵寨中的人员伤亡也是不小,但袁晋却未从这王吴的脸上看到半分哀容。 “这修傀儡道的人,心便这么狠的吗?当真绝情绝义,修成了木人石心不成?”袁晋心中生出些感慨,也无有什么话要与这理寨弟子讲,径直休息去了。 邵伟听了袁晋交待,带着巡丁们打扫战场。 值钱的不单是还挂在尸身上头的储物袋,还有腿脚太慢、胆色太差的一二十俘虏。 这类人大多都是被长宁宗征募来的小家子弟,这回抓了他们正好,重明宗还有条之前被衮假司马许诺的苍翠石矿脉正待开发、亟需矿奴呢。 送回唐固县去,却是正好合用。 王吴才陪着邵伟忙完一阵,正感慨着后者是个铁公鸡,忙了一通竟是半分缴获都未分得。甫一坐下还未能歇上半刻,那头口歪眼斜的风家老二却是又找了过来。 带着一火甲叶上血迹未干的部下,恫吓着王吴开了兵寨大库,见到好的便拿,根本无有顾忌。后者虽心头不爽,却也只得干嚼黄莲、干做哑巴。 好的是在这支巡丁队伍却真如袁晋所说那般,只是休息一天,交代了王吴安排专人运转照料伤卒、扶棺起灵之事过后,便真在翌日清晨拔营离去。 不好的是,王吴连带他整座兵寨中还有战力的修士们,都被袁晋一起并入了自己的队伍。这下两边凑在一起,也还有六十来号人马可供袁晋御使。 直到这时候王吴方才晓得,原来袁晋本来就是为了征调他们这支队伍才专程前来,而不是自己事前以为的行军路过,顺带救援。 这手笔可是不小,等于这座由巧工堡尽心耗费不少人力物力才建设好的兵寨,已经被重明宗暂时放弃。 王吴也不晓得还会不会在眼下这批人撤走过后,再派人守。 但昨夜由各家拼凑成的队伍被大败于左林寨下的消息,想来应该已经传到了长宁宗诸位筑基的耳里,他们自也不会坐以待毙才对。 王吴又随着这支巡丁队伍急匆匆行了三天,路上连破六支大小不一、隶属于长宁宗的附庸队伍,少说又攻灭了近百号练气修士。 到了第四天,王吴才随着袁晋方才来到了长宁宗的腹心之地老牛山下。 饶是这速度已算不慢,但此时山下则已有了千修集结。场面不小,堪称旌旗蔽空、猎猎飘扬。 不止新云盟诸家悉数到场,还有各自门下附庸同样集结于此。 王吴的师门巧工堡的也赫然在列,其余各处兵寨的同门也已来齐,他们都重新归于了师门尊长的麾下,看上去也未如王吴他们这般凄惨。 各家之中,要数书剑门的队伍最为庞大。 这些年他们披着仙朝的虎皮势力可很是膨胀了不少,加之运道也好,与重明宗相同,短短数年之内便连出三名筑基真修。 如今已有了六名筑基真修在世,便数他家自开派以来的近千年历史,这书剑门还真从未有过如此兴盛的到时候。 哪怕是在如今的云角州中,除了州廷与韩城岳家,也都数不出来哪家势力单独提出来,能比书剑门还要兴旺许多的。 但在初来乍到的王吴眼中,己方众多筑基之中最为惹眼的,却不是书剑门的掌门叶真。 黑履道人就是有那样的本事,明明衣不重彩、朴素无华,却就是能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当真似一柄利剑一般难掩光彩。 莫看叶真是新云盟中唯一一名筑基后期修士,却就是远不如其身旁的黑履道人灿烂夺目。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里,新云盟一方却未如王吴所想的那般急于攻阵。 反是大队顿兵阵下不动,只依次选一筑基带队,轮番派出麾下各支队伍清剿长宁宗辖下所属附庸势力。期间尽施本事,不拘方法手段,做到能诱则诱、能杀则杀、能赶则赶。 又只过了不到半月时间,在兵锋的直接威胁下,左近原属于长宁宗的大小势力便有一小半被逼得改旗易帜、背主求生。 在此境况下,困守阵中的长宁宗掌门代弗近日来面色难看得紧。他此前倒是未想过只棋差一着,居然就令得己方陷于如此被动的局面。 新云盟主导此事的人好不简单,动作这般迅速,长宁宗都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落了个被人兵临城下的下场。 “早知道便真听了陈野所言,快些动手,也不至于似现在这般,被新云盟占了便宜。” 代弗的懊悔不无道理,所谓“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眼见得阵外新云盟诸家靠着招降纳叛诱来的数目越来越多,兵阵愈来愈厚。 这也意味着本该由己方收拢整合的力量被新云盟夺了过去,想到此处,长宁宗的各位筑基真修便有些坐不住了。 明眼人都可看出,此消彼长,若是新云盟这清剿的动作没有停止的迹象,凑足了物资人力,那长宁宗定是难守得住的。 说不得战到最后,新云盟诸家胜了此战,从头到尾都是用的长宁宗附庸修士的血肉开路,到头来都难死几个自己门下弟子。 所以自王吴到达老牛山下的第十天起,代弗便点齐了连带陈野在内的八名筑基,拣选四百精锐,出阵与围阵的清云盟诸家邀战。 相较于已经在短时间内折损了三名筑基的长宁宗,新云盟的一方的修士数量还要多上一些,足有一十三人之多。 但只以纸面数据上来看,新云盟一方的筑基中新晋的太多。除了康大宝与蒋青二人之外,还有书剑门中三名筑基皆是这一二十年内才结成道基的晚辈。 一般而言,这样筑基修士,实力也就与气血衰败的马文生相差仿佛。 与之相比,长宁宗一方则有些青黄不接,门中尽是经年筑基。不仅修为灵力要高上一头,这功法转换、蕴养灵器的事情早就做好了,实力自当要比新晋筑基强出一截才对。算起来,新云盟一方也未见得占了多么大一个便宜。也因如此,长宁宗诸家才没有产生分歧,愿意合力出兵。 代弗乘在体型硕大的雪羽夜枭背上,看得宗内连同陈野、葛青兰在内的诸位筑基终于难得的放下芥蒂,齐心一回,却偏偏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也不晓得该喜该悲。 与心情复杂的代弗不尽相同,新云盟一方全权策划此战的康大掌门却是大喜过望,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总算将长宁宗众修逼出来了。 老牛山到底曾是假丹大派所用的山门,原有的守山大阵八荒火龙阵品阶高达二阶极品,甚至可说已触碰到了三阶法阵的门槛。 虽说此后因了后人不肖,遭人分散流离,由假丹丹主所留下的八荒火龙阵早已残破不全,品阶更是掉到了二阶中品。 但代弗陈野之流毕竟不是庸才,甫一入驻老牛山过后,便早早地延请数位二阶阵师修葺阵法。 如今的八荒火龙阵虽然还未能恢复往日威能,但已被修复回了二阶上品。 新云盟诸家纵是占了先手,但若是想在没有似二阶破阵珠这样的破阵利器的前提下,轻易攻破由近千修士驻守的这座大阵,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能够迫得阵中众修出阵而战,这对于人数占优的新云盟一方自是件大好事。 黑履道人亦是如此想的,代弗领着长宁宗众位筑基甫一露面,前者便陡然来了精神。 毕竟不管衮假司马事前所言的复仇之言是真是假,反正代弗这脑袋值一面观山洞入场令牌的价钱是不差的。 认真论起来,此时此刻场中这两千余修士之所以要齐聚此处亡命搏杀,也倒有大半原因是为了那块令牌。 代弗见得黑履道人动便动了,却也不怕,一拍座下雪羽夜枭迎了上去。 在其看来,后者到底只是个才刚刚筑基的后生晚辈,纵算是金叶筑基、又有些拿得出手的骇人战绩、杀了不少筑基同阶,但丧于其手中的修士,却也无有一个能叫得响名号的。 自己可是不同,只这只雪羽夜枭,便是已历经真灵门三代掌门的镇派灵兽,庇护宗门长达四百余年。 代弗师父当年就曾只靠着这雪羽夜枭,一人一枭,伐灭了一个足有百人的筑基门派。 论起来,雪羽夜枭这等实力在假丹之下,少有人敌。 曾经的真灵门,便是靠着它的威名,才稳固了在北岳南牛之下一流势力的地位;现在的代弗,也是靠着它,才挤开了与其本身实力相近的葛青兰在,被公推拥上了长宁宗掌门的位置。 加之代弗自己也不是庸手,是以他也并不觉得黑履道人能比有雪羽夜枭依仗的自己强出太多。在他的认知中,纵是败了,多半也不会败得太惨,自己总该能从容而退才是。 抱着这样的心态,代弗凌然不惧地驾着雪羽夜枭朝着黑履道人直扑过去。待黑履道人离得近了,又轻轻一扯雪羽夜枭翎羽,调转方向,将目光炯炯的黑履道人带到别处。 看代弗这架势,倒当真是对自己信心十足。之所以要将黑履道人引到别处,怕是还打着将后者击败过后,也无人来救,好尽全功的主意。 代弗似是早有交待,他这么一走,长宁宗的队伍便就交到了陈野手中指挥。 盖因代弗无有本事使得长宁宗中三家消弭隔阂的缘故,这四百余人仍是与对面的新云盟各家一般,各结阵列、各自为阵。 葛家子弟的百尸阵列、真灵门弟子的铁鳞骑与林家嫡脉的族兵虽都不差,但却泾渭分明,互相之间无有交流,如此这般,自无什么默契可言。 陈野的指令很是简单,他们弃了地利,冒险出阵厮杀,勿论胜败,都定是拖不得的。盖因对面人多,己方久战不利,只得速战速决。 最佳的情况嘛,便是打杀一两个似蒋青、康大宝这样的新晋筑基,攻破一两家队伍,震破敌胆,再一鼓作气,赢下此战。 这概率虽低得可怜,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肖想。以陈野看来,便是做不成一战而下,能完成宰得一两个筑基回去的目标也是好的。 是以这头一阵气势需足,百余铁鳞骑作为而今长宁宗的王牌,竟是当先被陈野祭出,朝着阵列最为单薄的禾木道而去。 “上驷对下驷”的想法倒是不错,但叶真现在这段时间见了新云盟居然能起来这般大的阵仗,却是真心想把这盟主的位置坐稳了。 既然如此,自是该有些担当。 叶真亲率五名筑基同门、近二百练气弟子迎了上去,以付出十余弟子代价,总算将这次由三名筑基领头的百余铁鳞骑的强横冲击拦了下来。 莫看书剑门一方筑基、练气数量都是占优,但只以此次冲锋双方直接折损的弟子来算,却还是真灵门一方占了些许便宜。 禾木道韩掌门与供奉李明源晓得利害,带着门人与翡月单家、子枫谷两家合战葛家弟子的百尸阵法。 葛青兰那老婆子当真厉害,本身便是实力强横的后期修士,手里头除了二阶上品的本命灵僵之外,还有三四具手段各异、煞气冲天的筑基初期、中期炼尸可用。 加之丰州葛家子弟征伐手段本就要比翡月单家、子枫谷一众晚辈狠厉太多,更莫说现在都还没能走上正轨的禾木道众修,自就更加不是对手了。 如此一来,三家战一家,诸家修士人数足是丰州葛家的数倍,但却反被百尸阵法隐隐压制,难有作为。 这下便只剩下林家族兵与重明宗了,这却正合康大宝的意。 比起上面两家而言而言,真灵门与林家和重明宗的血仇可是要浓得多。特别是后者,大家都认为韩韵道定是死在了他们的手中,此时仇人相见,当真分外眼红。 眼红却不能昏头,康大掌门仍旧不要自家弟子上阵,只由孙嬷嬷看顾,跟诸多小家附庸编在一起以作预备。 将袁晋带来的巡丁与青菡院的护院、巧工堡弟子们编在一路,分做三阵。 林家家主林昆学表情严肃至极,重明宗两名筑基名头都不小,巧工堡墨闻当年清云盟尚在之时,自己与其便打过好几次交道,清楚其亦非是易于之辈。 反观自己这方,却仅有两名筑基修士。 “此战难胜!”林昆学叹了口气,都还未战,便已在为先前同意代弗的出战迎敌之计感到后悔。 为今之计,只好试试看能否靠着林家子弟的众志成城,守上一守。待看看代弗与黑履道人那处战场能不能有所进展,好出现些转机。 感谢lkf2016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大甸子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阅尽小白文、书剑飘逸、万万万败、书友尾号4530、暮春二十、书友尾号6468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82章 开张 第282章 开张 “段师兄,咱们就这么干看着吗?师兄要么去问问吧?”明喆看着已经远处如火如荼的战局,颇有点着急。 段安乐只闭目调息不止,未有接话。 裴确有些好笑地看着明喆,然后再扭头看向正侍立在孙嬷嬷身侧的自家伯父,心想道:“明师弟倒是好盘算,自己生怕挨伯父的骂,却撺掇着二师兄去问。” 他与明喆这一二年中,已渐渐从段安乐手中将重明商队的事情接了过来。 相处得久了,二人之间的关系比起从前自然又深了一截。 裴确正待要劝,一旁的靳世伦却接口言道:“明师弟莫急,此番只是试探,用不上咱们。待到了真要一锤定音的时候,咱们重明弟子,自是不会落于人后的。” 明喆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方才将心中的急躁压了下去。 几人这番对话却是让陆家、蒯家这些附庸修士听得有些稀奇。 这可是千修战场、筑基混战,寻常人躲还来不及,能似他们一样因为康大掌门的关照缩在阵后头,自当该高兴才是。 哪想过这重明宗中居然还有这么一位少爷,竟巴不得凑上去似的。 陆家主陆巽与明喆也相处了好些日子,自是晓得后者脾性。 见怪不怪了,只叹了声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回头,用有些怜惜的眼神从家中的晚辈身上一一扫过,心中百感交集。 这些年背靠着重明宗这棵大树,陆家倒的确得了不少好处。 可这也不见得全是好事,若是不与重明宗绑得这般紧,此次陆家这些后生晚辈,也都犯不着来此走这一遭。 陆家这些年靠着招赘散修、聘请门客,也有了近二十练气修士。 但此役除了三名资质出众的嫡脉弟子之外,其余人等,一个未落,尽都到场。便是陆芸娘这样,堪称掌握陆家赀货命脉的族人,也都不能幸免。 论起这出人的比例,可要比重明宗还要高上不少。 此番似周宜修、何晚樱这般相较纯粹的生产型修士,康大掌门一个未点,都随着外事长老叶正文驻守宗门。 倒不能全怪重明宗厚此薄彼,这道理放哪里都能说得通,陆家子弟们得过重明宗的好处,自是要为重明宗尽心效命的,这桩买卖再公平不过。 陆芸娘便比陆巽要看得通透,这些年来她依靠着陆巽从重明商队挣回来的资粮,年纪不满五十岁,便已成了练气八层修士,这修为比起陆巽这位家主还要高出一截。 能以杂灵根的资质达成这一成就,实属难得。 这么说起来,当年这被陆巽苦心推销了许久,都难嫁出去的陆家无盐,却是成了陆家这近百年来最为有可能结成道基的存在。 也因于此,对于陆芸娘被重明宗征来参战之事,陆巽可很有些不爽。 毕竟这可是他家难得一出的筑基种子,却也难保得住。 可是陆巽又将目光稍稍移向手持着墨渊旗,领着百修与林家筑基鏖战不休的康大掌门,便连半点意见都不敢浮于面上。 康大掌门此时的对手,长云林家那位筑基,陆巽在好多年前便得幸见过一面。 其修为虽不高,还只是筑基初期,但这筑基的年头却长,要比林家主林昆学还要早上许多。早些年前陆巽便曾听闻过,这位林家筑基单枪匹马从寒鸦山脉独自猎得两头二阶云翅豹回来的事迹。 但今日陆巽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他,这位林家筑基便是一副狼狈模样了。其身上法衣被康大宝一双灵目打得支离破碎,惯用的灵器也被打烂了,颇有点曳兵弃甲的意思。 也就在此时,场中出现的一幕,令得陆巽面色大变、讶然出声。 ———— 与康大掌门捉对厮杀的林家筑基是个高鼻深目的黄须汉子,面生横肉,不似善茬。 可此时他却被康大掌门眸中玄光,打得半点脾气都无。身披着褴褛法衣,形如街边恶丐,不剩半点仙人气度。 此时的黄须汉子哪还顾得上这些,对面那胖大汉子的瞳术造诣颇深,以他所见,便是云角州内许多以瞳术闻名的经年筑基都远比不得。 为了这从骇人的瞳术下保得性命,黄须汉子可是连积攒许久才购得的数张二阶下品防御符箓都用掉了。 饶是如此,也还要施了各般手段才能勉强支应下来。 在这黄须汉子看来,虽然自家家主林昆学同样在重明宗蒋青的飞剑和墨闻的雷虎傀儡下头吃了不少苦头,但却还远不如自己险象环生。 “先前可未听说过,重明宗有这么能打的一号人物,当真是挑错对手了!” 随着黄须汉子最后一张二阶下品防御符箓被康大宝破妄金眸轻易击碎,前者心下大骇,也终于彻底失去了独自与康大掌门周旋的信心。 只听其一声令下,原本与袁晋所率的重明联军相斗,还隐隐占据上风的林家族兵中抽出一队人马,紧赶到了黄须汉子身前帮忙。 黄须汉子的动作倒是无有出乎康大掌门预料,林家先前殁在重明宗手上的那位锦衣筑基,同样做出过要练气弟子回援的举动。 不过黄须汉子若想只靠这三四十紧赶回来的练气弟子,便能在康大宝手中暂歇口气,却是打错了算盘。 对于那三四十结阵涌来的林家练气,康大宝连看都不看,袖口一抖,一大片银闪闪的虫云从康大掌门的袖中飞了出来。 “狮虫!竟这般多!!”这声势不小,有那熟稔此道的真灵门筑基都分身投来目光。 那一直将目光投在康大宝身上,未有片刻移走的陆芸娘更是目露异彩:“早些年见康大宝的时候,我便觉得他定驯养了一类数量不少的灵虫。 当其时他还狡辩说无有此事,今日一见,才晓得我当年所料半点不差。 只是倒未曾想过,他这狮虫竟驯养得如此好,此役过后,当是要好好取经,早日将我的灵蜂也晋升至一阶上品才好。” 被黄须汉子召来的林家练气们可未如陆芸娘一般感到惊喜,这些狮虫可不简单,每一只皆是一阶极品。 单独一只倒是不消忌惮,但康大掌门可是放出来了近六百只! 当先几位林家修士防御法器所放出的各色玄光,只坚持了短短几瞬,便被狮虫群轻易地冲散。 这些丑陋可怖的虫子们尖锐的口器,可是连映月石岩板、星霜壤这样的高阶灵物都能当零嘴吃的。 那些身披单薄仙衣的林家练气又如何能挡?只是半盏茶时间过去,这三四十练气便有将近半数丧于狮虫群的手中。 黄须修士倒不是不想去救,但即便是御使狮虫群将他的援兵压制得抬不起头、死伤惨重,那头当面的康大宝却也还是能将墨渊旗与破妄金眸配合得天衣无缝。 好几次那骇人的金光都差点直接打在了失了仙衣遮蔽、也无有二阶防御灵器的黄须汉子身上。 “这姓康的到底是什么来头?人都传他跟黑履那厮关系匪浅,可那厮是个难得的纯道人,待剑至诚。不似个能传授康大宝这项技艺的人物,那就是费家了?! 这马骨做得值,他家倒是舍得下本钱,早晓得有如此好处,那州廷攻伐五相门的时候,我也该去的!” 黄须汉子这念头方才生起,对面的康大宝反就弃了瞳术,持着墨渊旗,冲进被狮虫群死死压制的林家修士中间。 直轻松挥杀了四五人过后,康大掌门方才从容走出,又持着通体已被浸入血色的战旗,冲着发指眦裂的黄须汉子扑杀过来。 黄须汉子见得被自己调来的这支同族此刻已有了大半成了虫群口粮;又见得本还稳占上风的林家族兵也因了人数变少,已渐渐压不住袁晋这头猿魔所率的重明联军;加上那康大宝手段凶厉,又无半点放过自己的意思。 值此危急情况下,黄须汉子终于心下一横,摸出丸味道诡异、颜色绚烂的丹药干嚼下肚。康大掌门不晓得这黄须汉子是要做什么,只晓得需得尽快捅穿后者的脑袋就是。 蒋青那处,虽然跟墨闻二人压得林昆学难有动作,可后者到底是经年筑基,康大宝怕有个什么万一,再生枝节。 林家人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弱上许多,还是尽快将他家两名筑基打杀的好。 手中墨渊旗上,由二阶上品灵兽山牙豕精皮制成的旗面玄光大盛,与周身血气混杂一起,颇显诡异。 旗杆上十一重秘制灵纹光芒大作,亮得将其紧攥手中的康大掌门都觉手心发烫。 以风寒铁、琉璃钢两种二阶灵矿千锤百炼制成的旗杆杆头锐不可当,轻松写意地扎碎横在黄须汉子身上的一十三张一阶极品防御符箓、两面极品防御法器。 破碎的符箓光华与法器碎片未能散得太远,都被墨渊旗携来的一股恶风消弭不见。 连最后的护身手段也悉数被破,嚼完丹丸的黄须汉子面上浮出苦笑,心道自己这决定却是无有做错! 只见其面对康大掌门的墨渊旗,只是挪走数步,鲸吸一阵,把个胸脯子鼓得似座小丘高矮。 直到旗杆杆头上头附着的锐意已经将黄须汉子的眉心开出细口,后者方才猛地张嘴,一股混乱狂暴的皂色焰火从其口中喷涌而出。 这焰火无序得很,墨渊旗裹来的恶风迟滞不了半点,杆头方一接触上去,康大宝便觉掌心一痛,一松一紧试探之下,就感到了掌上皮肉已经与旗杆粘连。 这令他心下一惊,再低头一看,旗面上头镌刻的禁制隐有崩散的风险。 旗杆被灼得通体赤红,连铭刻好的十一重灵纹都被炼化了其中一道,“好凶的火!” 康大宝施了破妄金眸,居然才将这股直朝着其喷过来的皂色焰火险险打散。 而且这飘落下来的星点焰火,竟然还可趁其不备,落在他的肩头上,将出门前由掌门夫人精心选出的云肩大氅烫出个小洞。 不过康大掌门心惊之余,却见那刚刚弄得自己很是狼狈的黄须汉子同样不好过。 只见其下巴上头原本长着的一缕黄须已被焰火燎尽,不止如此,连带其整个面上,都被狂暴的火气燎出了大片水泡。 其面上有好些地方,都已现出熟色,康大掌门甚至觉得连黄须汉子那一双细眼,似是都被焰火熏瞎了。 黄须汉子此时的情况其实远要比康大宝所想的恶劣。他服丹吐火过后,可不单是胡须燃尽、面部烫熟、双目失明这一点弊端。 盖因他这焰火非是丹田所蕴而是服下丹丸过后,自腹中而出。 也就是说,黄须汉子肚中此时便如装着一汪沸腾的铁水,五脏六腑皆被炎气所炙,如何疼痛暂且不言,若是持续久了,可有着性命之忧! 这善假外物是有好处不假,弊端同样突出。 黄须汉子使用那皂色焰火迫退康大掌门的同时,连口舌都差点被焰火炼化,满口白牙都被烤成稀泥一般。 承受了如此这般的折磨,他却只能忍痛咽进肚里头,半声不吭,怕被对手查出端倪。 可这演的毕竟是演的。 哪怕黄须汉子演技精湛,可还是被瞳术造诣更甚的康大宝识破,挺旗再刺。 黄须汉子面上不见悲喜,也未理会杀意冲天的康大掌门,以神识探好方向,鼓气一吹。 “不好!”康大宝面上震惊,但见滚滚焰火朝着正追着最后几名林家修士大快朵颐的狮虫群席卷过去,当即掷出手中大纛,想要去救。 不料却还是慢了一步,皂色焰火先将虫口之下的几名林家子弟救了下来,再将康大掌门那五百余狮虫尽数包裹。 “咦?!”随后的事情倒是令得两名对手同时一惊,大部分背生银甲的狮虫竟都在焰火中间安然无恙。 只有那狮虫群中极少数的孱弱之辈,才会被焰火由外而内的燃成一团,稀稀拉拉地零星落了几只下来。 连康大宝都不晓得自己的灵虫居然有这等本事,心下一喜,早晓得便拿这虫群来做盾牌,想来也早摘了这黄须汉子的脑袋了! 康大掌门喜不自胜,黄须汉子则如丧考妣。此时他已被吐出的第二道焰火灼得肠穿肚烂,见得伐灭狮虫群的盘算落空,却仍是不顾性命,再吐一股。 这次黄须汉子的目标却是正与林家族兵相战焦灼的袁晋等人,康大宝自是不可能不救,趁热打铁,狮虫群簇拥一起,挤成个小盾大小,将直面焰火的袁晋等人牢牢护住。 但饶是如此,狮虫盾牌之外溢散出来的焰火仍是令得这伙重明联军吃了大亏。 大批巧工堡弟子精心制成的傀儡被烧成铁水,几个动作慢的巡丁更是直接被炼化成气,连粒尘灰都未能留下来。 倒是只有青菡院的那些护院,见得多些,动作快些,未有伤亡。 但大部分重明联军中的修士,却是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只黄须汉子这一股焰火造成的损失,便比先前林家族兵战了这般长时间所得的战果也不差多少。 不过他家得了便宜,却是未有乘胜追击,反是在黄须汉子满脸急色、含糊不清的号令之下折返回阵。 长宁宗一方主持全局的陈野未有阻拦,反又从阵中提出一支预备队以作接应。 那黄须汉子显也是战不得了,他三股焰火吐过之后,便连一副以秘法、灵水炼过的口舌都被燃成灰烬,若是再吐,说不得整个人都要被烧成一堆焦炭。 康大宝自是不会让他走,陈野要救,一直守着他的尹山公却握着玉鉞登场。 在整个云角州,都没人会把山公真当个寻常练气看待,更莫说陈野当年是见过山公本事、吃过山公教训的!那便更不敢有丝毫大意了。 是以黄须汉子哪怕已是尽心尽力战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己方却是真抽不出人来救,当真令人唏嘘。 这是长宁宗诸修该去感伤的事情,康大宝可不会同情半点。只见他面沉如水,手中灵决一催,坚锐难当的墨渊旗杆头终是捅穿了黄须汉子的脏腑。 “韵道啊!!!” 其肚皮方一划开,浓稠干燥的血液甫一淌出,滴在遍地焦土上头,便又烫出来一片气味难闻的烟气。 双方在交战伊始怕是都未想过,在场诸位筑基中间,会率先开张、手刃同阶的,居然会是重明宗的白胖掌门。 正与蒋青、墨闻二人酣战的林昆学见得同族身死,狂喝一声,目如红玉、淌血不止。 “此后,如若还有此后的话,林家便只剩自己一个筑基了!” 林昆学怨气冲天,他实在是想不通,明明前几年还靠着清云盟在云角州混得风生水起的长云林家,怎么就在短短几年之间,把家势败落到如此境地了呢? “两仪宗!云角州廷!一丘之貉!” 再险险躲过蒋青一道剑光,再以灵甲生吃墨闻雷虎傀儡一道白雷,林昆学不敢战了,背身要走。 此时他想得清楚,他若再死了,此处林家这数百练气、数万族人,便莫想有一个能有个好下场的了! 蒋青墨闻自然要拦,也就在这时候,众人身后喧声大作,变故再生。 感谢lkf2016老哥的一百点币 感谢大黑雄老哥的七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732、书友尾号8687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3153、道可明、老头、盗听徒说、书友尾号2322、打破顽石不悟、风l月、书友尾号0882、甘薯马铃薯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83章 老牛山(一) 第283章 老牛山(一) 书剑门与真灵门战了个平分秋色、重明联军则打得林家族兵偃旗息鼓,墨闻与蒋青就要再下一城,将林昆学一举拿下。 这本该是极好的形势,但子枫谷、翡月单家、禾木道三家组成的队伍却在这时候被葛家的百尸大阵直接冲散。 酣战之中,葛家家主葛青兰本命灵僵棋高一着,将审行本就破烂不堪的护身灵器一拳轰散。 腐烂掉渣、似被冰水泡烂了十根手指泛起冰芒,似锋锐的匕首一般,捅破审行单薄的仙衣。 后者只觉腹内脏器似都挨着严冰一般,一股寒气由内而外渗进了周身血脉。只是数息过去,旁人便能清晰地看见审行双眉挂上了一层细霜,毛孔内也不断有寒露析出。 这个经年筑基面上登时露出绝望之色,他都未想过自己只是一着不慎,居然落得个心脉受寒,热血成冰的下场。 单晟想要挺剑来救,李明源亦是召出一道绿水蝾螈,将面前炼尸身上的死气冲刷干净,迫退数步。二人腾出手来,正待返身去救,却于同时听到了一声闷响。 盖因不过只又是数息过去,审行竟被这股寒气凝成了一块厚实的冻肉。 葛青兰的本命灵僵抢在单、李二人之前,握拳猛砸,将审行肉身砸出“嗵”的一声,当场便就裂成数块。 此时康大宝先下一城可还未过去多久,葛青兰便就将审行揪住,向新云盟一方还以颜色。 审行的尸体碎块才刚刚坠在地上,长宁宗的弟子的士气便肉眼可见的起来了一截。 子枫谷新任掌门审图表情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这么一失神,差点被对面那位葛家筑基御使的二阶黑毛僵咬去了半边脑袋。 腥臭的尖牙从自己的耳边擦过,审图胸前文身倏地亮起,一条凶恶的黑牙蝰灵从其身上抽脱出来,甩尾一摆,二阶黑毛僵便被蛇尾狠狠抽退数步。 审图总算拉开了与二阶黑毛僵的距离,不过他胸前这黑牙蝰灵也只才一阶极品罢了,只胜在了出其不意,才让这葛家筑基的黑毛僵吃了点小亏。 这便算不错了,审图筑基才几年呐,能将这伴身年头不久的灵兽培育到一阶极品,炼成魂灵护体,已颇为了不起了。 虽然他稀里糊涂的被审行推上了子枫谷掌门的位置,但偏偏子枫谷掌门现今能得的好处也不多。 当年审卬意外身死,传承不少年头的物什便就被陈野带走了。剩下的宗门大库,现今却被审行这个族中长辈牢牢把持着。 是以没有了上代掌门的遗藏傍身,现今的审图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筑基罢了。便是比起书剑门那几位新晋筑基,他的表现也同样算不得亮眼。 黑毛僵再缠上来,审图手中连件趁手的灵器都无,自然难挡。 再看单晟等人,也尽都被葛青兰一介老妇压得死死的,无人能救。遂审图也只得连挥认旗,将正与百尸大阵的门中弟子召来一部分回来帮忙。 但与审图相战那葛家筑基却是不能遂他的意,审图要召后者在丰州葛家虽算不得什么嫡脉,连世代只有嫡脉传袭的本命灵僵,他都混不得的一具回来。 可凭着这身本事,要料理一个似审图这般,方才筑基不久的小角色,却还是够格的。只是不大会儿工夫,便战得审图叫苦不迭。 若不是审图还将这子枫谷掌门的位置看得有些值钱,说不得当场便要在眼前这葛家筑基手下落得个狼狈逃窜的下场。 自家两名筑基老祖,皆是大占上风。这番变化令得结阵的葛家子弟们心气提了起来,本就煞气冲天的炼尸们身上的凶悍之气更是又添了一分。 当头持白面尸幡的葛青兰瞅准机会,手中长幡击地,一股淡淡的墨色灵纹以他为中心朝着阵中的各家众修徐徐散了过去。 葛家子弟们似是同时得到了某种讯息,纷纷割破掌心,弓手一挤,一道殷红血线悬浮在半空上头,自动牵连勾结,凝成了一个诡异的符文,贴在了葛家子弟们身侧的炼尸身上。 炼尸们手段各异,眼珠亦是各色都有,但他们被这道符文甫一打在身上过后,炼尸的眼珠便悉数转为赤红之色。 一时之间,此起彼伏的嘶吼声扰乱心神,令得对面的三家修士脸上尽都皱起眉头。 不止是这吼声扰人,百尸大阵中的炼尸身上似还萦绕起了一缕黑烟,将诸家修士射来的道法、法器威能又尽都减弱许多。 同样力道的一击,放在刚才可能还能将同阶炼尸的肉甲轰散小半,现在就只能留下一片焦黑。 而与此同时,葛青兰的本命灵僵七窍同时溢出一丝黄色的尸气,被主阵持着白面尸幡的葛青兰收入幡中。 后者做完此事,表情肃然,长幡再一杵地,阵中炼尸们的爪牙上头便又附上了一层黄光。 有了黑烟护体、黄光伤敌,葛家这百尸大阵的威力便显著地登上了一个台阶。 此消彼长之下,明明只有葛家一方仅有近百子弟、百余一阶炼尸,对面三家近五百名弟子、明明几乎倍数于敌,应付起来却觉吃力无比。 这其中当然有他们要分出相当一部分精锐力量,去配合单、李二人应付葛青兰的那几具二阶炼尸的缘故。 但葛家这百尸大阵着实凶厉却也是个不争的事实,若是再就只靠着三家之力,无人来援,那落败便只是时间问题。 勿论是单晟还是李明源,在筑基初期的修士中都能算得上是个好手,但也绝无有在此时此刻力挽狂澜的本事。 孙嬷嬷在后阵观战,将此情形看得十分清楚。权衡半天,想了又想,还是又将裴奕留下做预备,自己划了半数人马,挺起鸠杖,正待去救。 一直留意动向的康大掌门见此情形,又见墨闻蒋青二人已经足以应付陈野带来的生力军,便也准备擎着墨渊旗,孤身去援。 那三家之中根基最浅、门人最杂的禾木道不待孙嬷嬷来,竟就抗不得那炼尸的黑烟黄光,倏地一下,散阵溃了下去。 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何况此时阵中因了禾木道溃阵而暴露出来的,可是一个十分骇人的缺口。 几乎就在瞬间,翡月单家与子枫谷的主阵弟子便就下了决断,战不得了,现在摆在眼前的,是该想如何才能从容带着子弟门人退出战局。 炼尸们肆意忘情的从败走的禾木道弟子们身上撕咬血肉,他家韩姓掌门目露凄然,却是自身难保。 他若不是这些年里头靠着黑履道人的虎皮,盘剥积攒下来丰厚身家,连二阶下品的防御符箓都购得起来数张。说不得便也要像自己门中那些狼奔豕突的弟子们一样,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尖牙利爪轻松开膛,分食干净。 禾木道这些年来表面风光,为了尽快扩张势力,他这做掌门的招收弟子几乎堪称来者不拒。 仅不到二十年间,禾木道便也已有了近三百门人,在巴掌的平戎县内,这可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韩姓掌门可没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得,亦没少腹诽康大宝迂腐不化。 在其看来,以如今重明宗的名头之盛,康大掌门自该海纳百川才对,若是放开了收人入宗,重明宗也不过只消数年时间,便能有数百门人御使。 韩姓掌门从前可晓不得捷径好走,自有弊端的道理,今日自家弟子的所言所行,倒是给韩掌门上了一堂十分鲜活的大课。 不过稍起风浪、便就泥沙俱下! 韩姓掌门顾不得心寒太久,他这二阶防御符箓着实惹眼,接连有数位葛家精锐,催着一阶巅峰的炼尸过来拿他。 好在李明源回援及时,掷出百余滴重水,滴滴只有半截指头大小,却是尽都重若千钧,将十余具炼尸砸得个七零八落,扯起韩姓掌门便走。 他是拿灵石办事的,其他禾木道弟子也不是不救,不过在此之前,自是要先保证付灵石的正主先活下来。 单晟与审图扛着直面葛青兰这位后期修士的巨大压力,才总算在孙嬷嬷的带队接应下,尚算顺利的将己方弟子从战场上头抽离出来。 葛家子弟而今得了肉吃,自是无有太多人想来啃单家与子枫谷这两块骨头。 禾木道的溃败所带来的连锁反应不止于此,一直与真灵门平分秋色的书剑门一方同样出现了骚动,好悬被真灵门几名筑基带着各色灵兽、数百门人杀穿阵去。 全靠着叶真的玉简发威,明黄色的玉牍结成小阵,将两头冒进的二阶灵兽圈住,真灵门筑基都还来不及援,玉牍便次第射出,扎进二兽各处要害,只须臾之间,便成了个一死一伤的下场。 真灵门的这次反扑没能占到便宜,反还吃了个大亏,这也使得新云盟一方的颓势又挽回些许。 葛青兰显是也有了顾虑,见得书剑门无有奔散之象,子枫谷与单家则还有战力,重明联军仍跟着蒋青,压得那个无有长宁宗筑基带队的小阵死伤泰半,正在离散边缘。 冒进之事做不得,这是先前那两头在叶真手底下吃了大亏的灵兽亲身体验过的。 葛青兰虽对自家传承数代的百尸大阵颇有信心,但却没有为真灵门吸引火力的意思。 只见得葛青兰手中白面尸幡上头冒出来一个银文铃铛,场内瞬间铃声震响。 本来恣意放纵的炼尸们倏地一齐将嚣张残暴的气焰敛了下去,老老实实的弃了都已到嘴边的鲜美血肉,重新随着饲主的赶尸鞭,再次严整阵列。 康大掌门将葛青兰这老妇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小老太太多半舍不得本钱,暂时不想打了。 领着单晟与审图将两家修士平复下来,严阵以待,又伸手招呼正留作预备的裴奕,令其带着门人们收容溃卒。 这溃散的修士可不能任他们满山乱跑,一是这类修士很容易因为受到了战阵的刺激,转而变得性情暴虐,若是就让他们跑了,左近的凡人们怕有许多都要遭殃。 二是这战场上不战而退可是大忌,这些禾木道弟子自是不可能一笔放过。 他家那姓韩的庇护不得他们,等这场试探之战过后,新云盟一方定还是要遣人攻阵的。这可是个要命的活计,各家怕是都舍不得出人丁,那便正好先拿这些溃卒们打头阵。 真灵门诸位筑基同样嗅到了葛青兰的盘算,几人只一个眼神对视,便默契地定下章程。 为首的真灵门将门中铁鳞骑单独抽出冲了一阵,这动作来得突然,书剑门众修来不及反应,将厚实的大阵被其狠狠刮下来了一层。 连一直被用作护卫屏障的墨石文龙影壁,都遭这队铁鳞骑一举掀翻。 影壁主人,书剑门大长老面色难看至极,这可是难得的二阶上品防御法器,他向来呵护得紧,未曾想今日遭了折损。 书剑门法器受创的可不止这大长老一人,只见铁鳞骑来去过后,书剑门阵前笔墨纸砚、棋琴书画各类素雅法器崩碎满地。 带队铁鳞骑的真灵门筑基得了便宜便走,赶在书剑门弟子们的哀嚎声停下之前,便又领着真灵门大队撤出了战场。 长宁宗一方此番是为了试探下新云盟诸家的实力,这才冒险出阵的。 但试探过后发现这新云盟诸家硬得可怕,不但如此,双边还将这番试探升级成了在云角州并不鲜见、折损两名筑基的大战。 长宁宗又没有一战打破新云盟封锁的实力,既如此,那便只能耗了,耗到时局有变再行动作。最好是代弗回来的时候,能够带着黑履道人的人头。 葛青兰见得真灵门居然快自己一步先退回阵,心中暗骂不止,手中白面尸幡灵光一敛,幡面也跟着降了下来。 书剑门掌门叶真拧起眉头,他自也瞧得出葛青兰这是要走,更晓得这回过后,长宁宗众修再敢出阵,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到那时候再想剪灭倚阵而守的长宁宗修士,便要事倍功半了。自该趁着这时候,尽量多留下来些人来才是。 正在叶真举棋不定之时,一声尖锐的鹰唳声响彻全场。 “雪羽夜枭先回来了?!” 感谢书友1612011144324419老哥的四百点币 感谢白苭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9885、一品大巫师、简单hm、书友尾号2726、书友尾号0553、书友尾号2611、简v、上山不砍柴、书友尾号1086、木头竹子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84章 老牛山(二) 第284章 老牛山(二) 这头巨枭现在看下来有些狼狈,后背上头秃了好大一块,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从其颈后开到尾羽末梢,汨汨淌血,不见好转。 半空中一阵阵劲风横穿过来,似刀子般将它的创处剐得血肉模糊,雪羽夜枭却仍不敢停,不顾伤处剧痛,反时不时地顾首回看,生怕后头那催命的煞星撵了上来。 它都是活了大几百年的灵禽了,就算在百年前,修为比现在还要差些的时候,都能从一伤重假丹丹主的手下逃得性命。 但今日那持剑汉子实在太过凶厉,若非代弗亡命殿后,雪羽夜枭不觉得自己能逃得回来。 天底下豢养灵兽灵禽的修士不知凡几,但似代弗这般,先护灵禽逃遁,自己留下断后的却是少见。 不过雪羽夜枭总算未有浪费代弗给自己创造下来的机会,这下见得终于摆脱了黑履道人的追击,心下大定。 此时离长宁宗大阵近在咫尺,这扁毛畜牲却是不慌了,将凶性提了上来,展翅一扫,低空掠过尚算严整的子枫谷军阵。 子枫谷领阵的审图稍一慌张,被吓得认旗一抖,阵型又稍显混乱。 雪羽夜枭这辈子见阵不晓得多少,哪会放过这等良机。 其一身翎羽浑似钢刀,贴近一扫,身上白羽先将袭来的大片符箓道术、法器灵具轻松挡下,再将最前一排子枫谷弟子整齐地划成数段,脏器肉块坠了一地。 那些劫后余生的子枫谷弟子们顾不得庆幸,便感到了自己足下的一片滑腻。 白的是脂、黄的是膏、淡的是血、浓的是浆。一时间子枫谷阵前似开了一个颜料铺,五颜六色、好不鲜艳。 审图此时面色难看至极,这阵前的弟子大部都可是子枫谷新生代中的精锐,竟一下被这扁毛畜生报销大半,这二阶极品的灵禽当真不可小觑! “你这畜生怎没让黑履道人砍死算求!”审图暗啐一声,看向阵中弟子的表情满是心疼,但手中却是不敢再有松懈。 他心知若不是自己这方军阵尚算严密,削弱了雪羽夜枭一双铁翅的大半威能,子枫谷先前可不止只折损那一点儿弟子。 审图带着自家弟子们吃了大亏,整个人复又变得清醒许多。 只见其手中认旗变化一阵,阵中八名子枫谷长老换下手中原来持有的礼器,皆换上一面巴掌大小的兽文铜鉴,被打磨平整的鉴面朝天射出光柱,互相辉映起来。 只用了数息时间,这由鉴面构成的光罩便将整个子枫谷军阵紧密地包裹住。 在这之前葛家百尸大阵中还有子弟想要趁势出击,借此机会将子枫谷这阵再冲散。但见了子枫谷这番变化过后,葛青兰却是猛挥尸幡,严令紧催麾下修士尽快返阵。 雪羽夜枭被人重伤的戾气还未尽消,但见其躲过康大掌门射来的破妄金眸,双翅裹来十数道风罡,朝着子枫谷军阵横扫过去。 金铁之声、震耳欲聋。 审图这番变阵却还真是有用,但见一个个子枫谷弟子虽被这强横的风罡撞得脸色发青、口中溢血,但这伤亡却是真少了不少。 见此情形,审图表情却是无有丝毫放松。盖因这番变化过后,子枫谷这些结阵的弟子,便使不出来半分攻伐的手段了,只能被动挨打。 若非是这雪羽夜枭太过凶悍,审图也是定不会使用此招的,风险太大。 雪羽夜枭见状虽然不爽,却也晓得自己不该留太久了。 现今葛家的队伍也已撤回,康大宝与孙嬷嬷则怕这恶禽犯浑,会折返回去袭杀身后重明宗的留守子弟,便带着人马缓缓退了回去。 这时候的叶真倒真有些担当,结阵压上,号令众修听命,齐心凝成一道浓烈的墨剑,朝着天上的扁毛畜生狠狠斩去。 这可是六名筑基真修、百余名练气精锐所凝成的一道墨剑,纵是寻常假丹当面,怕都要认真对待才行。 雪羽夜枭虽然凶厉,却也不过是头二阶极品的灵禽罢了。 哪怕全盛时候面对此剑都要避其锋芒,此时伤势不轻,又哪敢直面片刻。 加之它先前才与那黑履道人恶战了一场,而今见了这墨剑就觉通体生寒,背脊生疼,遂便想也不想,仗着身法灵巧,直接避过。 书剑门这道墨剑却也没有落空,重重轰在长宁宗的护山大阵上头,轰鸣声响彻云霄,方圆五里内的飞禽都不知被震落多少。 大阵玄光黯淡一阵,不久后又再明亮起来。 雪羽夜枭忍着伤势含恨出击,现今见得自己独自出手已讨不来便宜,干脆又仰头发出一声尖啸,阵中真灵门弟子会意,持着令牌开出一个数丈方圆的豁口,刚好够雪羽夜枭返身回阵所用。 叶真在旁连道可惜,这扁毛畜生速度太快,留不得它。待其在阵中养好了伤势,下次再想要取其性命,可不晓得要多付出多少代价! 双方这回初战,新云盟一方可还未占到多少便宜呢。 禾木道被冲散、子枫谷折了审行,便是诸家之中最强的书剑门,也不过跟掌门不在的真灵门斗了个平分秋色,这战绩实在难看。 反倒是重明宗打退了林家族兵,康大宝还斩了位筑基,为新云盟一方增色不少。 说起来这陈野也是个果断的,其见了事不谐矣,便十分干脆直接的使用了其师蒋元赐下的异宝,一个玄色法螺、鼓嘴吹响。 一时之间,场内黑风大作,砂石遍地。 这妖风不是凡品,不但正与陈野带来的长宁宗援兵鏖战不止的重明联军受了很大影响,便是山公这般人物,都觉罡风刺骨,砂石迷眼。 让陈野一个虚招晃过,这厮先持剑冲阵,剑光乱斩,看似无章无法,却令得包括袁晋在内的阵中练气很吃了一通苦头。 剑气在因了黑风乍起,颇显慌乱的重明联军中,留下几道贯通全阵的血痕。 陈野还不过瘾,故技重施。又是十数道剑光交织而来,这下山公有了提防,玉鉞隔空横扫,将剑光斩灭大半。 钱留欲咬牙上前,带着还活着的六七个甲火修士竖盾再挡,却见袁晋咬牙蹙眉,竟然脱身离阵,身似猿魔,双拳并出,再挡下数道剑光。 剩下的剑光经历过两重拦截过后再来阵前,则已是强弩之末。 这给钱留与其麾下下修士添了不少信心,虽多少还都担心着法器湮灭的风险,但还是先将削弱后的剑光悉数挡下。 而就在这个当口,本来与重明联军战况焦灼的长宁宗残余弟子们开始脱离接触、有序后撤。 袁晋自不会放,领着手下巡丁突前。 青菡院的王姓头领还想带着手下人在姑爷面前露露面呢,只刚才立下的那点儿薄功可拿不出手。揣着这份心思,更是带着手下人奋勇向前不止。巧工堡弟子也不想在己方占尽优势的情形下,将到嘴的功劳舍了,便也急匆匆的快步上前,深怕眼前这群会走路的勋功跑得再快些。 那头的陈野也被山公再次揪住,但后者却是很难奈何前者。 饶是山公修道已近二百年,但陈野也并非等闲。先不提他那练气杀筑基的事迹有多骇人,在筑基过后,更是硬生生真靠着那股《血骨浸器》将子枫谷前前任掌门审卬所留下来的中品灵器飞剑炼化纯熟了。 更别说这柄二阶灵剑经历过《血骨浸器》的血气渲染过后,威能相较从前审卬那个时候,竟还要高出一截。 尹山公道心坚毅、道法卓绝都是不假,可到底只是位练气。纵是手段不差,可损耗却是跟不上货真价实的筑基真修。 任他手段高超,但陈野数十年磨一剑,终成筑基,又拜在了两仪宗假丹门下,手段早已并非往日能比,尹山公此番战起来便很是吃力。 在旁与墨闻围杀林昆学的蒋青看得清楚,想了想过后,还是弃了已是油尽灯枯之象的林家家主,转而与山公合拢,只将林昆学交由墨闻一人料理。 蒋青甫一加入战局,陈野便觉这压力陡增。盖因前者现在使用剑法御敌,已经肉眼可见的又上来了一个档次,讲究的是不拘于形、着眼于质。 蒋青不晓得陈野对自己有如何高的评价,手中白露亮得晃眼,便朝着陈野六阳之首直刺过去。 这么甫一入场,蒋青竟是就喧宾夺主,从山公手中接过对阵的主位,御使白露使出重明宗看家的《三阳剑诀》,火光乱冲、剑气纵横,将陈野那柄同为二阶中品的飞剑击得叮咣乱响,打得它往后再难有什么亮眼的表现。 不过陈野此次出阵可不是为了要与蒋青斗法来的,他在筑基关口蹉跎了大几十年,可不会为了与人拼个一时高低便耽误正事。 双方这场争斗说起来久,其实也不过只过了很短一段的时间,与雪羽夜枭回阵不过是前后脚罢了。 见得麾下修士们正在有序退场,又见得林昆学已被赶来的书剑门一位筑基长老围住,陷得太深,难有脱出的机会,陈野便晓得自己这是该走了。 他行事作为向来不缺果断,反手掷出四五张二阶百剑符,漫天剑雨在蒋青的飞剑与山公的玉鉞上头消散无形,却也确实为陈野争取到了逃脱的时间。 两仪宗黑砂峰峰正蒋元为了他这捡来的便宜弟子当真舍得下本钱,居然连二阶上品的游龙符都舍得给。 加之双方恶战之时离阵不远,蒋青纵是身法不凡,却是也难将其截下来。 白露荡射而出,三道炽热无比的炎气剑光从背后迅速靠近,近到陈野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背已被炎气灼伤,烫出大量血泡。 这脚下不由一慢,山公的看家玉鉞又来。 陈野凝目,一道清气轻轻划破其右手手掌,再以掌心细口淌下来的热血并指一搓,散作血雾,将手中飞剑浇个干净。 这陈野的这飞剑威力便又显著得提升了好大一截,本是通体雪白的飞剑眨眼间便成了血气森森,山公的玉鉞上头附着着端正平和之气,却也难奈何得这柄飞剑。 二者相撞,玉鉞不敌,再退回山公手中。山公闷哼一声,面色肃然,“这厮进步的好快,他果然是平戎县难得一出的天才,筑基关卡一过,广阔天地,便真由着他肆意妄为了!” 见得蒋青那三道炎气剑光将陈野飞剑上头的血气打落大半,山公方才宽心些了:“当年看走眼了,教了眼前这混账一场。好歹何小子不错,还了老夫几个栋梁之才!若不然,哼。” 山公看得陈野吃瘪,稍有慰藉。陈野则是目露凶光,气得呲牙裂齿。值此生死攸关之际,其看向蒋青的眼神中,居然还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嫉妒来。 “不足四十岁的冰叶筑基,老天爷待某何薄!” 嫉妒归嫉妒,陈野总做不出那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昏招,而今真灵门与葛家尽都退守阵中,书剑门与其他三家都已能腾出手了。 再多留一息,便要再多一分身死道消的风险! 陈野背上那张游龙符光芒大盛,速度快到连蒋青的白露都追蹑不上。 正当其时,康大掌门也赶了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破妄金眸打在空处,将陈野脚边炸出来一个数丈方圆的深坑。 溅起的硬土磕在陈野胯下要害,连在其后很远的康大掌门似都听得到有一声脆响,但已经很适应筑基战斗节奏的陈野却仍是面不改色,快步遁回阵中。 到嘴的香肉跑了,康大宝与蒋青都很是不爽,二人折返回去,又与那书剑门的筑基真修和墨闻一起,将林昆学紧紧围住。 “林家要没了!不不不不,我才是林家,林家是我,没有我了,就没有林家了!” 作为此时此刻林家仅剩的筑基修士,林昆学看得却是十分通透,他也不过才将将只是筑基中期修为,哪能敌得过对面新云盟中这接二连三的筑基?!蜂拥而来的军阵? “降了!降了!罪人愿听从伯爷发落!” 众人虽稍显愕然,但这林昆学真降了却也在情理之中。这世上舍己为人者有之,毫不怜惜血裔亲族者亦有之。 林昆学这么一降,回归长宁宗老牛山本阵的林家子弟的下场可就难说了,他倒是也舍得! 康大掌门虽不介意再斩一个林家筑基来祭奠韵道,但也晓得利害,生擒回去的总比死的值钱,从书剑门筑基身侧将林昆学抢了过来以手段缚好。 书剑门见了变故,陆续又有二三名筑基围拢过来。叶真带着大部队伍警惕的看着长宁宗大阵,没有参与其中,亦没有阻拦门人。 “书剑门此役可是出了大力的,好看的战绩总不能被重明宗一家占去了。”这心思自谈不上错,只是显不出这盟主该有的心胸气度。 但就在此时,悠悠走回来的黑履道人,使得稍有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瓦解下来。 他手里头提着代弗的脑袋。 感谢书友20220929143439885的一百点币 感谢书友20200214092212333老哥的五张月票 感谢孤影牧风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恶龙嗷呜呜、拳师凶猛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猫哥的背真好看、阅尽小白文、文昌塔、书友尾号7324、鱼香ross、书友尾号9375几位老哥的月票 谢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85章 老牛山(三) (感谢潜水艇街道老哥的十万点币) 第285章 老牛山(三) (感谢潜水艇街道老哥的十万点币) “怎么办?” 葛青兰的问话方一出口,长宁宗议事大堂内却是鸦雀无声。 此时距离代弗身死,都已经过了旬日了,长宁宗修士还尽被死死地压在老牛山阵中,任新云盟诸家昼夜攻阵不停,也不见有什么办法。 对于代弗这个老对头身殁之事,葛青兰却是无有半分欢喜,巴不得前者再活过来才好。如今这掌门位置可烫屁股的很,谁爱坐便要谁坐,反正现今叫这个老太太坐她都不坐了。 全怪这新云盟来得太快,长宁宗亦败得太快了,任谁都难有应对之策。且随着日子的推移,新云盟攻阵的力度也逐渐加大,长宁宗弟子的伤亡也慢慢多了起来。 现今他们可是被困在这老牛山上头,死伤一个便就要少一个,场中这些筑基纵是都非弱手,但可都没本事让这山头上凭空长出修士来。 还有符箓法器、丹丸灵石,这些物资用一分便少一分,被隔绝于外的长宁宗可难有进补 这些事情不止当家筑基们晓得,子弟们那头亦是瞒不住的。是以这些日子里,长宁宗内的士气可算已是低落到了极点。 陈野见得堂内气氛不对,干咳一声,起身言道:“陈某出门前受过家师叮嘱,事不谐矣,自有援兵来救。” “那援兵呢?”真灵门一位长老冷声言道,脸色难看至极。他家可不像子枫谷似的,死了掌门还能挂着笑脸。 葛青兰也将目光投了过来,就这么守,定是守不住了。 若是陈野到了今天还是只拿那指雁为羹的承诺想要糊弄过去,那这林昆学投得,她葛青兰难道投不得? 长云林家大半修士都在葛家人手中羁押着,明面上给予陈野的说法是留作炼尸的血食,实则葛青兰连一个手指头都没动他们,反还好吃好喝的养着。 “这是起了别样心思了。”陈野与投来目光的葛青兰对视一眼,看到后者的眼神,心中跟明镜似的。 “荆南袁家袁老爷子不日便来,届时老牛山外头这些臭鱼烂虾,便一个都走不了了。” 陈野这话说得并不讨喜,若外头的新云盟诸家是臭鱼烂虾,那他们这些被臭鱼烂虾打得龟缩不出的又算什么? 不过听到“荆南袁家”这么四个字过后,众人便仿似齐吞了一枚定心丸一般,眼中的顾虑瞬时就消散许多。 荆南州袁家老祖也是位老牌假丹了,据传实力不逊于韩城岳家的家主岳檩,实力在假丹中间都能算得上是顶尖。 即便是陈野所言不实,袁家老祖不会亲至,但只要他家能够多派出几位筑基,那老牛山的形势便就能好上许多了。 陈野见得此景,心下稍安。袁家那位假丹本事甚高,听闻还曾跟正品金丹斗得个平分秋色。照实来说,就是那陈野那便宜师傅、两仪宗黑砂峰峰正蒋元都未必是其对手。 是以蒋元到底能不能请动荆南袁家,陈野心头也有些没底,只盼望依着黑砂峰编管荆南州这点儿威望,多少求得些助力来援。 毕竟两仪宗才从匡琉亭手里头将弘益门解意上修赎了回来,短时间内却是不好亲自下场,处理下头这些小打小闹的事情。 再不讲规矩,再把匡琉亭那煞星招惹出来,金丹不出,谁能制得住他? 再派金丹?那事情要是闹大了,摘星楼主那边怕是都挂不住脸,多半会申饬一番。若真到了那等地步,两仪宗可要比死了一二位金丹上修还要难受。 若是袁家不来,黑砂峰峰正蒋元的人脉,倒是也不可能调不来几个筑基,但想要短时间内将新云盟一方吓退,则是件难事。 如若调来的筑基再有折损,蒋元的脸面也要折损了。 原本信心满满,为了在宗内各位金丹宗老面前露面的一番盘算彻底落空不说,反还要在这些大人物面前失了信任,这黑砂峰峰正的位置也未必再能坐稳。 这样的代价,却是蒋元万万不能接受的。 假丹丹主元寿三百,与正品金丹是比不得,但却也有大把时光好活。 两仪宗内假丹不缺,峰正的位置却是不多。只黑砂峰下便有数百修士可供峰正御使,还不算整个荆南州中那万余修士,其中大半几乎都可任蒋元生杀予夺。 这可都是依仗着黑砂峰峰正这一位置才得来的,蒋元可不想自己与那些跟脚浅薄、手段不济的同阶一样,被宗内雪藏,最后落得个郁郁老死在山门的下场。 事情议到此处,便算差不多了。 而今新云盟攻势正烈,他们这些主事筑基抽不得太多时间出来。甫一走出议事大堂,众修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各处关键阵点。 而今阵外阵内,可都热闹得很呢。 ———— 墨闻斗法手段不济,不止算不得厉害,可能还当不得马文涵那样将要老死的筑基。但身为铁角山巧工堡的二号人物,这灵具铸造的本事可当真不差。 所谓术业有专攻,在墨闻的指令下,巧工堡弟子们的实力几乎能够尽数发挥出来,不带有丝毫浪费。 先前那处砲车阵位离得老牛山八荒火龙阵太近,砲车的威力的确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 但是主阵修士御使火龙袭扰砲车却也容易,便是黑履道人等一众筑基尽心守护,砲车数量和操砲力士也有了不少的损伤。 遂今日墨闻便将砲车砲位,迁到了离阵千丈外的一处荒丘上头。 只见此时荒丘上头,九具灵晶砲车依次排开,墨闻对足了数日时间方才选好的砲车位置十分满意,最后调校一番砲位过后,墨闻手中赤旗才猛地挥下。 九颗浑圆的灵力砲弹燃起诡异的蓝色焰火,呼啸着朝着八荒火龙阵砸去。经过墨闻这二阶灵具师调校后的灵晶砲车比起当年康大掌门在小吴山上见到的,威力可是实打实地提升了一个档次。 眼见灵力砲弹就将要撞上老牛山外的阵法屏障,八荒火龙阵中陡然升起一股浓郁的炎阳之气,一条狂暴的火龙腾空而起,冲阵而出。 只见其巨口一张,粗壮的龙尾晃个不停,方向变幻不定,九颗灵力砲弹依次被其吞入口中。 离得近的修士只听得见几句闷响,便见那声势浩大的砲弹连些微浪都未翻起来,便被火龙轻易湮灭。 康大掌门不是头一回见这火龙,但再次见到,却还是心有余悸。 从前火龙道人以化灵术点出的火龙便是十分惹眼,但若要跟眼前这八荒火龙阵所化的相比,却是还要差上不少。 但见这火龙鳞、眼、角、爪、牙栩栩如生,头、项、身、腹、掌宛然如真,便晓得这大阵演化真龙的本事已经颇有了些火候。 在康大掌门的眼里头看来,这火龙甚至都已具有一丝淡淡的龙威了。这便是本质上的区别了,是火龙道人那只具其表的化灵术所远比不得的了。 当然,火龙道人那手化灵术在筑基层面也算得妙法,若是康大宝得幸取得手札,自也会用心专研。 阵法所化火龙威势不小,连黑履道人与其相抗都很吃力。但好在新云盟众修在这旬日时间内,耗费百余修士性命,总算摸清了这火龙的规律。 那便是一旦诱得其离阵百丈过后,实力便会大打折扣。 且这削弱得可不止一星半点,而是弱到连审图这样的孱弱筑基都能与其掰掰手腕的程度。在晓得了这一点过后,新云盟自身弟子身殁的数量,便要小上许多了。 除了这点之外,还因为近前攻阵这样的苦活,几乎尽数落到了被各家抓来的,那些原属于长宁宗的附庸家族、门派中的修士上头。慈不掌兵这一点康大宝向来做得不好,但他舍不得自己门人受罪不假,用起被强征来的那些修士却是毫不吝惜。 现今的康大掌门,已经很难发自内心的对这些可怜的小家小户们,生出些同病相怜了。长宁宗不破,重明宗便难得安宁,你死我活,没有道理可言。 由他牵头领着盟中一众筑基,在这几日里头毫不把这些长宁宗原来的附庸修士当人、只当耗材,御使起来毫不客气。 曾经隶属于丰州葛家的无忧洞,便于昨日刚刚被新云盟用成了绝户。 其家最后一位无忧洞长老被葛家修士突然派出大阵的尸群分成数截,没了性命,也预示着无忧洞这门道统自此断绝。 这于康大宝而言,倒不见得是件坏事,至少此后不消担心有人来问他讨要打神锁了。 只是如此催逼过甚,这些修士倒也不是未有想过要反抗,但新云盟一方也不是没有只惩不赏。 只要他们上阵三次、且都没有虚应故事过后,还能活着回来,那便发放川资、准允还乡。这自然是个很严苛的标准,但也确实已有幸运儿得了自由。 也不是没有头铁的直接弃了法器跑到长宁宗阵前倒戈的,但连失三名筑基过后,陈野与葛青兰却不想为个把练气修士冒这风险。 更莫说,而今的长宁宗也选不出有人可以空出来,一一甄选这些阵前投效的是包藏祸心还是赤胆忠心。 因了这些顾虑,是以长宁宗不但未有开阵接应、反任其被升起的炎气烤成一团青烟。 这番下来,当真有人从新云盟手里头还复自由,但倒确实无有一个人成功投到长宁宗的阵里头去。 两相比较,被新云盟擒获的这些长宁宗附庸便彻底熄了投敌过去的心思。但他们的本事却是不济的很,根本难对这火龙造成威胁。 眼前的场景便是过去的翻版,当前的长宁宗附庸们被火龙翻腾游走一番,只盏茶工夫,便有数十名修士被烤成焦炭。 康大宝将令旗猛挥,将这些可怜人紧召回来。长宁宗这火龙维持极为耗费灵脉灵力,长时间使用会造成大阵护罩不稳。 待火龙湮灭过后,再派这些人继续攻阵才对。 那头灵晶砲车和重明宗东拼西凑来的三具射星弩却不能歇,砲弹弩矢不断,打得火龙的爆喝连连,不多时其龙身上头便已有了数个创处。 鳞片翻起还能看得到龙皮下头的红色血肉,看得出其并非纯是由火灵所造。这火龙当真有点名堂,不愧是假丹大宗留下来的护山大阵。 康大掌门见状在心里头才赞了一声,长宁宗阵法中便倏地掷出来五百一十二枚巴掌大小的火雷,朝着百丈外的新云盟修士大阵铺天盖来。 “娘的,真够能忍,有这杀招,偏要到这会儿才舍得放出来?!” 新云盟诸多筑基尽都表情严肃,康大宝手持墨渊旗,旗幡一卷,拦下来几颗火雷落在其手里头端详一阵:“约合是练气巅峰修士的全力一击。” 这等威力的火雷,又是散射过来,对于康大宝这样的筑基修士威胁不大,但却炸得新云盟其余四家修士阵中惨叫连连。 审图因了此前吃亏吃够了,是以警惕心提的很足,一直督促着子枫谷弟子们严阵以待。 遂在这仓促之下,子枫谷铜鉴阵势又起,盖来的火雷最后只带走了一二十个子枫谷性命。这比起伤亡最惨重的刚逃回来的长宁宗附庸和单家而言,可是好上了太多。 好在射星弩和灵晶砲车离此地都还远,不然说不得便要一并报销在此,这对后续的攻城可是不利得很。 有心算无心,长宁宗一方主事的也不是庸人,闷头挨打了这么久,靠着这一下突施冷箭,总算在新云盟面前又扳回来一城。 顺风顺水、麻痹大意的新云盟各家吃了大亏,便是袁晋那队已经减员严重的重明坊市巡丁,都又折损了连同风家兄弟在内的六七名好手。 值得庆幸的是,重明宗大部弟子都已被康大掌门派出去追禾木道逃散的弟子去了,未有驻扎此处,不然依着他们的不甚高的修为,怕也要有些折损。 事前康大宝揽了这样的好活专给自家弟子去做,反将这陷阵攻山一事留给其他诸家,对此盟中也不是没有人颇有微词。 但到底新云盟此番斩落的三名筑基,都是重明宗一家所为,旁人纵是有意见,却也没有大声说话的本钱。 就是不提这份功绩,只蒋青与康大宝二人都不是好相与的。 莫看新云盟内其他各家筑基不少,但除了叶真兀自嘴硬之外,便再无人有信心能对二人战而胜之了。 加之康大掌门又是公认的“平戎县兵仙”,旬日攻阵以来,他这能力也算有目共睹,那火龙的规律便是他研究出来的,是以其在盟中的地位自是也跟着涨高了起来。 这时候散是散不得的了,挨了这通炸过后,没人敢说自己能有本事将士气大跌的长宁宗附庸们散去过后,还能集结回来。 若是不回来,新云盟诸家便真要拿自己弟子去攻阵了,何等不划算。 康大宝带着新云盟众修又退出百丈,龙兽师放出大批金羽枭,与黑履道人一并严密观测阵外变化。康大掌门不怕长宁宗出阵阵战,只怕有人突进去送予补给。 那八荒火龙阵无愧是假丹道统传承下来的大阵,哪怕已经残破大半,但修复过后,却也还是很难缠。 而今陈野打定主意死守过后,康大掌门也想不到什么很好的办法,只靠着人数充足、资粮不断,好慢慢将这座大阵磨下来。 “若是有张二阶破阵符便好了。” (肯定是该加更的,但老白真的一滴都没了。后面补吧,请大家见谅.) 感谢潜水艇街道老哥的十万点币 感谢bdongbird的一百点币 感谢潜水艇街道老哥的十张月票 感谢紫灵火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水鱼共生、星耀四方几位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简v、独孤求胜txy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黑雄、书友尾号0344、书剑飘逸、书友尾号4166、书友尾号62dc、出门打野刀、陈坚ea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86章 贤妻扶我凌云志 第286章 贤妻扶我凌云志 两道锐金之气横在路上,正亡命奔逃的长眉老修却看也不看,仗着身上一阶上品宝甲生出的玄光厚实,步速未减,直接冲破出去。 如此一来,其身后追赶的明喆飞剑便晚了一步,落在空处。 土崩石碎、砂石溅起,撞在玄光护罩上头噼里啪啦乱响一阵,前头那长眉老修却是不管不问,兀自前行不止。 那劳什子禾木道是不能回了,他半道加入这宗门,为的是筑基庇护、门人倚靠,可不是为了上千修战场,与筑基大派们斗个你死我活。 修为在身,广阔天地,哪儿去不得! 但这长眉老修冲破金气过后,未能遁出多远,前方便冒出来一个俊秀青年。 这青年手中短刺法器犀利,只倏地一击过来,便轻松将其宝甲生出的玄光扎破。 长眉老修躲避不及,只挪过半个身子,短刺撞在宝甲上头,宝甲虽是安然无恙,其自身却被这短刺法器撞得气血翻腾。 这老修是打老了仗的,感受着腰眼剧痛,晓得这多半是伤了肾器,心中暗骂,刚要呼痛,便见对面那俊秀青年两颗黑瞳幻成琥珀之色,一股混沌色灵光缓缓析出。 这被炼尸吓得惊魂未定的长眉老修顿时登觉全身僵硬,再难动弹。 裴确研习“映虚”这门瞳术已有数年之久,现已将这门荒阶极品的瞳术修炼至了小成境界。 从前便连一些一阶中下品的妖兽他都难制住,到了现在,裴确却已能轻易地拿下一名后期修士,进益当真不小。 按说以他这样的瞳术天赋,于修行破妄金眸一事上头,纵算是比康大掌门的进益慢些,也不该连门槛都摸不到,这倒也是件怪事。 见得裴确得手,其身侧的明喆趁势拿出锁神符贴在长眉老修额上,如此一来,这名练气后期的禾木道执事便被二人轻易制住。 长宁宗布下那百尸大阵当真骇人,居然能令得这一看就经历过不少的老修吓成这副模样。 明喆年岁尚小,不能理解传说中的生死间大恐怖是为何物。 他见了这老修的模样,面上无有半分同情之色,只在手中升起一团清气,打在老修的面上,待其面上那狰狞的表情缓缓平复过后,老修便合上双目,再无动作了。 卸下宝甲法器、将腰间的储物袋也一并摘了。 身为重明弟子,自小便对此事耳濡目染,在一众长辈的言传身教之下,做起这些事情来,自是轻车熟路。 不过这老修可不是仇雠,纵是犯了事情,也该带回去交由师长们发落,这些东西却是贪墨不得,免得脏了重明弟子的名声。 现在两人做这些,只是为了人器分离、好在押运途中省些事端。 二人才忙活完,那前头便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领头那修士身着白衣,面若徐公,见了二人便摇头道: “裴师兄和明师弟不消去前头了,前面似已无人,就是有多半也撵不到了。” “康师弟擒到几人?”裴确见了康荣泉与紧随其后的蒯恩,好奇言道。 “也就三四人罢了,”康荣泉说起来都也无什么兴致,一指身侧的蒯恩言道: “全是些小角色,禾木道这些年招揽来的有名号的修士一个都无。大半都是蒯老弟出手的,都用不着我。不止用不着我,连锁神符都不消浪费。刚我见到返身的段师兄了,便直接穿好,劳他一起带着了。” 蒯恩这时候才赶忙上前与裴确二人见礼,口中照旧恭敬,面对着两个足当得自己子侄辈年纪的后辈,他这“世兄、世兄”念起来,却是亲热非常、毫无迟滞。 裴确正色回礼,明喆则看得很有些新鲜,几句“世兄”听得次第入耳,心中便对蒯恩生出来些好感来。 “既然如此,那咱们这便回去吧,也省得师长们着急。”明喆眼里头还有些跃跃欲试,康荣泉与裴确却是十分默契的没有搭腔。 康大掌门派他们出来追缴这些被冲散的禾木道弟子与长宁宗附庸们,可不是真只怕他们祸乱地方罢了。 若是回去得太早了,怕是还要挨训斥的。 蒯恩多精一个人物,审时度势的本事连康大掌门都曾盛赞过,若不是看透了这一点,何必带着蒯家人马紧跟着重明弟子们的步伐? 不就是为了少死些人嘛。 康荣泉与裴确寻了处地方,插起六叶青莲道旗,散出信符,召集众同门齐聚此处。 野平水与野瑶玲姐弟与张楽是最先到的,擒下来六个禾木道溃卒;段安乐带着袁长生跟在后头,用铁索穿着十来个修为参差不齐的禾木道修士. 待人到齐,被带队执事储虎儿点了,负责此事的裴确算清了擒获的人数:拢共计有练气后期三人、练气中期二十三人、练气初期四十六人,共计还不到百人。 除此之外,活捉不得,负隅顽抗的被直接打杀的禾木道溃卒,也有个三四十人。 这其中的大半,其实还是附庸各家擒下来的。重明弟子们加起来也不过擒了二三十人。 而重明宗一方的伤亡却是不大,只有野平水和孙福受了些不轻不重的伤、牛匡则身披六创,找储虎儿借了灵丹保命。 这跟逃卒失了战心,束手就擒者颇多有关、也跟现今弟子们的本事愈发出众有关、亦跟康大掌门一贯坚持的万事求稳的门风大有关系。 弟子们此役不求建功,都秉承着:“遇见强敌,非紧要关头,莫要逞强,放过便是。”这一宗旨。 在康大宝眼里头,自己费二三十年才攒下来的这点儿门人弟子,可实在宝贵得紧。 些许禾木道溃兵罢了,能擒便擒,擒不得便先护佑自身周全,重明弟子的性命可比他们值钱得多。 与之相比,一道跟着重明弟子们出来的其他各家伤亡就要大上不少了。 巡丁里头,邵伟死了,邵萌眼睛红红的,却又哭不出来声,美人垂泪,最是动容。 风家老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又想起来自己刚刚阵殁的大兄,心头生出些感同身受,想要去揽过来安慰,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歪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惶恐,到了最后还是无有动作; 青菡院的护卫们只殁了一人,不过听说其还是个颍州寒素的偏支出身。跟着费家一路从京畿繁华之地来到这边州小县,多半也是跟当年的重明宗张祖师一样,想要奔个前程的。 可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荒郊野岭,也不晓得死前有无后悔; 蒯家折了几个被蒯恩颇为看好的赘婿。不过好在蒯家女儿们都还在,来年就能再补一茬,只是这么一来,后续重明宗灵田里头又难免要多出来几个新面孔; 陆家一方,家主陆巽重伤、二家主陆震殁了,也不晓得他当年从横山上赚得的灵石,到现在还用没用完; 薛家最惨,储虎儿听了逃得性命的薛家子弟说,薛家主薛笏跟大半薛家弟子都倒了大霉。 他们其实都没有想过要为重明宗出些死力,但就偏被一伙忙于逃窜的禾木道后期弟子撞见,惊慌之下,连躲都没处躲,便被屠戮一空。 这么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个近二十人伤亡。 不过好在重明弟子折损不大,储虎儿也不消担心被康大掌门问责一番。 倒是擒获、打杀禾木道溃卒的数字,比起真正被长宁宗百尸大阵冲散的禾木道弟子却是少了不少。 人头和俘获人马都摆在那里,这事情做不得假,瞒不得旁人眼睛。 带队的储虎儿想了一想,决定还是要再在附近搜罗搜罗,免得回去被其他几家拿到话柄,说些怪话出来。 这左近溃卒定也是有的,似将薛家近乎屠戮干净的那伙后期修士便是。大队人马集结,倒是不消惧怕那点儿阵上溃下来的散兵游勇。 退一步说,纵是寻不到,但也会再耽误一两天时间,那样正合康大掌门的意。 储虎儿就这么带着队伍寻了两天,总算又搜罗到了二三十人。屠戮薛家的那队禾木道溃卒也没能走脱,储虎儿一人便以独脚铜人锤杀三名同阶,剩下的人自也没留,尽被当场消了性命。 储虎儿又将这些人所携的储物袋尽都给了薛家修士,算作抚恤。这举措倒令得本来心有不平的各家修士们好受许多,至少重明宗上下都一如既往的敞亮,用心做事,总有点儿抚恤回来。 正待储虎儿要带着队伍折返回去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之人,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 宣威城,费家歙山堂支房。 堂内照常是清脆的算盘声音,堂外是淅淅细雨,懒懒清风。 一片黄青色的枯叶顺着秋风飘落堂内,落在费南応的发髻上头,男人没有在意,手上动作照旧未停,就像那算盘是仙家妙法、二八娇娥,令人难挪开眼睛。 费妻韩氏就坐在费南応对面,这个男人她已看过近一甲子了,却还是难看得够。 堂堂玉昆韩氏、天下望族的嫡女,下嫁到依附宗室、连个金丹都无的费家小宗里头。时至今日,也不晓得有多少同族姐妹在背地里笑她,可她从来都浑不在意。 她自嫁给费南応的第一天便是满心欣喜,从前便是、现在还是、将来也依旧会是。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费南応才终于停下来了手中的算盘,看着丰腴诱人的老妻穿着一身宫装,眼中秋波不减当年,州廷司马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紧盯着我又是作甚?疏荷好容易回来了,你多带她走走。朱刺史那夫人三天两头便开诗会、香会的,正好玉瑶也跟着一道过来了,你怎不把她带去,好好涨几分脸呢。” “你这夯货,”费妻美目一瞥、娇嗔一声:“女儿家的心思哪懂得半点?疏荷回来这些日子里头,哪有半分心思放在耍乐上头?” 堂内再无外人,费司马要比平时放松不少,收了算盘,听了自家夫人的话眉眼一挑:“女生外向,自不稀奇。怎么,她这回回来,又是帮那胖小子打秋风的?” “可不止那胖小子,”费妻说起来也觉好笑:“这几日将家中姐妹都请了一通,开席的时候都带着那偏房出的大胖小子,那些姊姊妹妹都是做长辈的,见了又哪能不赠些东西。只是几天下来,那娃娃都已是珠光宝气、遍身罗绮了。” “呵,芳心如许最堪珍那。”费南応听得此事,脸上生出些笑意来,继而紧盯着老妻言道:“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康小子家品虽低,却是个有前程的。 只要其紧跟着伯爷,将这马骨做好,未来说不得在山南道中,都会有一番局面。将来若是.,说不得还会有番大造化。 疏荷嫁得虽不算好,但上头亦无有舅姑长辈看管多事,这却是多少天潢贵女都难求到的事情。 日子清苦些便清苦些吧,至少落得个琴瑟和鸣。 便是你韩家那么多贵女嫁入名门望族,或是与天家联姻的,又有几个成日里头勾心斗角、争奇斗艳的? 与那些妖艳货色抢男人还便罢了,将精力尽投到那些事上去,荒废了自身修行才是最蠢的。我观疏荷这次回来,修为进益不差,怕是再过一二年便能尝试筑基了。 到那时候,我便也算对得起我那苦命的弟弟、弟妇了。” 费妻闻言又剜他一眼,直言道:“你倒是吃根灯草、说得轻巧。疏荷可是我一手带大的,在我眼里,跟晚晴都是一般无二。 你这做伯父的甩手掌柜当得痛快,哪有我这般心疼?疏荷被匡家人害了,你不管,还则罢了;但将来晚晴若是还.,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费南応听得摇头失笑:“晚晴在叶涗老祖门下安生修行,她的婚事哪需要我们操心。话说回来,你不是最看不惯家品那一套的么?怎么今日听下来,当真跟那些.” 费妻不爽,抢话再答:“女儿家成婚,一看家品、二论心性、三看资质。这家品是个人求不来的,方能放一放。 你手下那些人里,似衮石禄那般,资质尚可、心性不成。明明金丹并非不能之事,反要贪图便利,自甘下贱,走那歧途捷径,这类人是万万嫁不得的; 似那康小子资质卑下、心性也差,便是成了冰叶,也难有前途。” 费南応听得老妻下了定语之后,大感欣慰的同时,又是苦笑。 衮石禄身披数创,效命近一甲子,好容易才从匡琉亭求回来的一假丹前程,在自家妻子眼里头却是自甘下贱。 这话若就就这么说出去,不晓得有多少人听了要五味杂陈。 费司马无意与发妻争执,只是又点了一句:“夫人说康大宝资质卑劣还便罢了,但他那心性却着实不差.” 话方一出口,便被费妻打断: “性好渔色、善欺妇人的小混蛋罢了,哪有个什么前途可言。真是委屈我家疏荷了,不单要为他回来哭穷,还真把那婢生子当成了个宝紧紧护着,连我这个外祖母要多看两眼都舍不得的模样。” 费司马听得老妻再三谈起,想起自己侄女抱着康昌懿的那副舐犊之色,跟着笑出了声:“异日疏荷抱着有我费家血脉的子嗣回来,我定要大摆宴席,好好热闹一番。” “你要真心疼她,那便找些人去帮康小子忙去。他我倒是不关心,成天看着疏荷那担惊受怕的模样,甚是疼人。一个连假丹都没有的末流小派你都使不上力气了? 都不消从你这堂内出人,只是召集些京畿来的旧人,差遣过去,那什么长宁宗还能守得住几日?” “妇人之见,”费南応刚想要把这四个字吐出来,见了发妻脸色,却还是又咽了回去: “你啊,知道得不多。不消管这些事,有黑履道人在,康小子定无事的。新云盟把长宁宗压得全凭阵法保命,岳家和铁流云那厮靠着这事情,在伯爷面前都受过夸奖了。我不使绊子都算好了,怎可能在这时候再去给他们锦上添?” “好好好,不管你这些事了,都听我家费司马的就是。”费妻听得这些事情颇感无趣,终于与费南応说起来了今天这桩最要紧的正事: “我家大人让我问你,匡琉亭给你备下的,到底是何等结丹灵物?与你的丹论,到底相不相配?若是相配,又到底什么时候给下来?要是再晚,可就要错过百年后那场盛会了。” 费南応听得眉头一拧,面向贤妻,慨然言道:“伯爷月前便赐下来了东山玉,与我丹论契合得很。若以此物结丹,十年之内,我当有八分把握。” 费妻面上一喜,但见了费南応面色过后,脸上喜色渐渐褪去,复又言道:“还在想么?” 费南応沉鸣一阵,肃声说道:“我还是想试一试,若蹉跎半生,只挣来一个下品金丹的前程,到最后泯然于众,也难封妻荫子,实不甘心。” 费妻闻得此言,却未再劝:“応郎有志气,我这做娘子的,自不好拖你后腿。大人尚在,你缺些什么,自跟我说,我自回家去拿就是了。” 费南応讶然一阵,连忙笑道:“才说了疏荷是回来打秋风的,夫人怎么也跟着学起来了?!” 费妻再白她一眼:“莫装啦,要是不要?!” “要!”费司马表情肃然,这下却是答得斩钉截铁。夫妇二人对视过后,尽都一笑,场内气氛瞬时欢快起来。 “疏荷若学得夫人你身上这半分本事,我这歙山堂都要被她掏空啦。”见得老妻如此贤惠,费南応老怀大慰,打趣起来。 费妻不再说话了,只是依偎在费司马胸膛上头,静听着遒劲有力的心跳,觉得安心不已。 费南応抱着贤妻,心头想得却是康大宝与黑履道人,默念道:“待这件事了,便不能再让他们跟岳家和铁流云搅在一起了。 皓月令牌、观山洞府,都算不得什么。黑履要去,给他便是了。云角州这地方,要结金丹,不投州廷,何其难也?黑履当能看得清的。结丹过后,一个区区的云角州,又怎可能装得下他? 颍州族地当再使些力气了,任黑履被哪边拉拢去了,都没有吸纳进自家的益处大。便就连那重明宗,若是时机合适,也可全部迁到颍州去。我那时定已结丹,自给他们一场造化便好。” 感谢书友161201144324419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怀念贼道三痴、大腾鸭两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180、感谢灵烟客、李毅毅、书友尾号4432、书友尾号4491、zoukun、书友尾号1937、成瑟、麦麦唛玉莲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87章 老牛山(末) 第287章 老牛山(末) 段安乐立在阵中见了来人,定睛一看了好一阵,才认出了是修师叔祖的后人修明。 此时后者法衣脏污、颇为狼狈,段安乐赶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好奇问道:“修明小弟,你怎么来了?” 修明脸上还有一道被术法擦过的血痕,想起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凄然说道: “啊,段家哥哥,可算寻到你们了!我路上碰见了几个褴褛汉子,好悬被他们打杀了。幸亏我带着家祖制的傀儡,这才赶来了。” 储虎儿也出言说道:“修贤侄是从何处来的?” 修明此次可是带着重任来的,当面的只是储虎儿这半路出家的重明执事,并非康大宝三兄弟,亦非裴奕,修明心中有些信不过他,便委婉言道: “兹事重大,还请储前辈恕晚辈不能答。晚辈有急事要见康家伯父,现在便要见。” 储虎儿晓得修家与重明宗的渊源,听得修明这稍有些冒犯的话也不着恼,只是面上的热情,难免淡了几分下去,却也无有多言。 修明此话说得厉害,储虎儿虽不知真假,却也点了段安乐与裴确带着修明先赶回去。 待三人紧赶来到老牛山阵前的时候,正是黑履道人一人一剑,正与那大阵形成的火龙周旋。 所谓艺高人胆大,说得便是此情此景。 黑履道人手持青锋,面上无怒无喜,撮指一点,飞剑脱手腾空,剑气如网,锐不可当。 火龙才避过两支弩矢、脸上挨了一记灵力砲弹,大片龙鳞散开,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金光,很是亮眼。 黑履的飞剑袭来,火龙挨了砲弹也未失分寸、动作不慢。 为了抵挡这一剑,其伸出来挡的一截龙爪爪心冒出大片炽热的焰火,却不想黑履道人此次的剑气亦是不同凡响。 两者相遇,焰火终是差了一筹,尽被切割星散。 剑网未散,火龙躲避未及,伸出那支龙爪已被齐根削去指节。但剑网仍旧去势不减,又撞在龙角上头,将那火龙龙角削去一截,才算罢休。 龙吼凄厉,自龙角创处正流出大股岩浆,顺着石碑大小的长脸淌落下来。未及地面,这些岩浆旋就化作一粒粒拳头大小的红色石炭,溅起大片火星。 星星点点,甚是好看。 黑履道人终于长出口气,收回已被岩浆烫得剑锋通红的飞剑,慨然想道:“这蠢物攻伐之力远胜于我,只是失在笨重迟钝罢了。与其周旋了近一日,才终于寻到了一个错处,赚了些微便宜回来。” 黑履道人这个念头方才升起,但只见主阵的陈野变化阵旗,一十八处关键阵位的长宁宗精锐亦跟着同举赤色宝幢。 八荒火龙阵瞬时灵气充盈无比、灵光闪烁不停。只数息过后,阵中火元大盛,非但守山护罩又跟着厚实一分,天边白云也尽被染成赤色。 于此同时,阵中再升起一十八条炎阳之气,好比翼蛇、于空中尽情盘旋飞舞。 火龙登时来了精神,避过黑履道人飞剑,归于阵中上空游走,将阵中一十八条翼蛇尽数裹在身上。 不多时过后,一声欢快震耳的龙声响起,火龙再次腾飞出阵。 此时再见火龙,身上的炎阳之气已经吸收殆尽,先前遭黑履道人削平的龙趾已然长出,被削落的龙角亦也复原。 非止复原,比起方才,似还又更锐利了一分,鲜红入血、新发于硎。 黑履道人见状,目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心道:“不愧是假丹留下来的阵法!这阵中灵力也不是无端来的,修复火龙,定不可能不消耗任何代价。 只是不晓得,要再伤这蠢物多少次,才耗得尽阵中灵力。” 黑履道人想到此处,回首望向后阵,从一家家队伍上头扫过,心中登时有了主意:只要舍得多死些人,是能快些将这阵法灵力耗干的。 只要新云盟诸家筑基尽数出马,再分批拣选二三百练气小修助力,结合射星弩、砲车为辅。以黑履道人推测,只消再溃个四五阵练气修士下去,当就能将这八荒火龙阵啃下来了。 盖因着老牛山的地脉灵力总有上限,不可能任长宁宗一方采撷不停。 但黑履道人不是陈野那般狠辣之辈,要强令这么多修士献出性命,只为了成就自家道途。于黑履道人而言,这决心难可下得很。 再一个,他纵算成就金叶、手段凶些,但到底也不过是个筑基罢了。弄得伤亡太大,各家不服,生出些事端来,便就太难看了。 “若不然,就此收手吧?”黑履道人如是想到,左右代弗的人头也拿到了,勿论衮石禄的目的是何,但黑履道人至少能得到皓月令牌、进观山洞一趟了。 如此一来,这长宁宗平灭与否,于黑履道人个人而言,便就有些无关紧要了。 而今长宁宗三家主力残了一家,代弗也陷在了阵中,只有丰州葛家实力尚算完好。照常理来说,如此一来,几年之内,他家当继续勤修内功,整合资源,轻易也不会再生事端才是。 不过长宁宗到底不是寻常门派,从其建立之初,便就是黑砂峰峰正蒋元拿来给云角州的州廷鹰犬放血的刀子,自不能以常理度之。 但一想到自己只要进了观山洞,得了那传说中的物什,不消一二十年,便是假丹可敌。重明宗只需扛过这一段时间,黑履道人届时再出手,眼前这八荒火龙阵便算不得棘手了。 平灭长宁宗,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黑履道人想到这里,又有些举棋不定起来。揣着这通心事,配合着射星弩与砲车,再将火龙压回了阵中。 晓得这火龙是如何难缠,此番试探又已算圆满,黑履道人也未再停留,返身还复本阵。 稍有意外的是,康大宝此次居然不是第一个迎上来的。 黑履道人有些疑惑,未与上前来攀谈的叶真、单晟言语太久,便朝着重明宗的驻地赶了过去。 甫一入了重明宗一方锦帐,便见了康大宝满脸喜色,正拉着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在亲热地说些什么。 “这少年来此作甚?”黑履道人可不会认为,在没有什么要紧事情的情况下,康大宝会连给自己掠阵都不做,便来与一练气少年说些闲话。 “师叔回来了?明哥儿,再把你之前与我所讲的那些,与大人说一遍。”康大宝见了黑履道人安全回来,面上喜色又再加了一分。 听得康大宝语气颇为兴奋,黑履道人也来了些兴趣,偏头转向修明。 “启禀前辈,晚辈前次在重明坊市见了康家伯父,又随着贺家商队回了家中。期间与家祖提了要在重明小楼做傀儡师的事情,家祖颇为高兴,取了两件物什,要晚辈带回给康家伯父。 本来起初晚辈是往小环山去的,但中途听得康家伯父已发大兵,便又托了支相熟的贺家商队,劳他们带晚辈到了白沙县来。 只是来前大家都未想过,老牛山这方战得这般凶厉。白沙县中修士都传得厉害,贺家商队的道友们便不敢来了,晚辈怕耽误大事,就只好自己赶过来。是以走得慢些,晚了这许多时候才到。” 修明也算是个争气的,才不过一练气初期的小修,在黑履道人的注视下,居然还未有什么大的失态之举。 说话时候不矜不伐、自有风度,实不像个小家做派。 修明一面说话,一面从储物袋中取出两颗珠子,都有拳头大小,颜色灰褐,看上去平平无奇。 但黑履道人见了却是目中一亮,伸手一点,将两枚珠子召到手中,仔细端详一阵过后,稍有讶然:“二阶破阵珠?!” “师叔都这么说,那定是无错了!”康大宝兴奋得连连拍手,将修明揽过来连声赞道:“贤侄不愧是修师叔的后人!重情重义!” 康大掌门这欣喜之色不带丝毫掺假,他可是见识过二阶破阵珠是如何犀利的。新云盟今番得了此物,不止可以缩短攻破长宁宗大阵的时间,还能节省下来大把人命。修明这次冒死前来,着实让康大宝欠下来一个好大的人情。 “修远山那笨蛋小子,修了半辈子连个练气后期修士都不是,居然藏得有二阶破阵珠?还教得出来一个这般出众的后人?” 何掌门尚在的时候,重明宗于黑履道人而言,便当真跟半个家似的。与何掌门、李师叔、修远山等师兄弟同吃同寝,都是有过的事情。 他当年便与修远山熟悉得紧,晓得后者除了一门炼制傀儡的手艺尚算凑合之外,便并无什么再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是以修远山能攒下来两枚鲜见非常的二阶破阵珠来,倒真令黑履道人有些惊讶。 不过子避父讳,黑履道人这心中所想,自是不能当着修明说出来。 这纯道人只是将破阵珠收起来,笑着连赞了眼前这少年好一阵,直夸得修明美得差点晕过去,方才作罢。 “师叔,事情宜早不宜迟吧?”蒋青适时出言说道,顿兵阵外已经好些日子了,重明剑仙心头可很是憋着一股子气呢。 黑履道人先未作答,而是看向康大宝,后者想了一阵,才开口言道: “的确宜早不宜迟!师叔今日白天方攻了一阵,长宁宗的贼子们定会以为我们要休养一番,点齐装具、整肃人马再攻阵。咱们出其不意,就在今晚破阵!” 康大宝与蒋青的想法与黑履道人不谋而合,后者自无不可,只朝着帐中一众将事情全貌尽都听了的重明骨干们交待言道: “兹事体大,万不可走漏风声!便是盟中那些筑基,也不可透漏半点!今日我会以分享火龙弊病为名,邀他们来帐中煮茶。待到丑时过半,人衔枚、马裹蹄,突袭老牛山,毕其功于一役!” 康大宝听得黑履道人的意思,竟是想不消集结盟中练气人马,只想以重明宗一家兵力,完成在破阵之后,横扫长宁宗阵中人马。 向来求稳的他顿觉不妥,提议言道:“咱们人手还是少了些,师叔,若不然,还是叫上翡月单家,做些准备?!” 黑履道人想了一阵过后,还是摇头言道:“人多嘴杂,以我所想,本该是连一家练气都不带的。陡然阵破,长宁宗一方人心不齐,惊慌失措之下,说不得顷刻间便要崩的。 届时只要盟中筑基脑子灵光些,不要对面结阵,也当是能赢的。若带上的练气太多,惊扰了阵中诸修,反要平添许多麻烦。” 见得黑履道人已经有了主意,康大宝遂也不再相劝,俛首领命,带着蒋青、袁晋,收拢整肃手下重明宗人马去了。 ———是夜,重明锦帐之中 叶真看被众星捧月、围在中央的黑履道人看得久了,便觉盏中佳酿味道酸得厉害。 “呵,这盟主做得哪还有半分意思?!”叶真有些憋气,心头升出些不忿出来。 他叶真也不是滥竽充数之辈,说起来,还是如今新云盟内唯一的后期修士!书剑门更是一门六筑基的兴盛大派! 他这盟主兼书剑门掌门在坐许久,除了那康大宝作为地主,拉着蒋青过来敬了一杯,居然便再无其余筑基敬酒了!? 不过叶真到底是经年的筑基修士,自晓得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不是在乎脸面,而是心忧重明宗势头已起,担心书剑门已经到手的利益被人再分占了去。 而今的重明宗算上孙嬷嬷在内,都已有了四名筑基,不差书剑门太多,且质量更是要远远超出。还有康大宝那夫人,乃费家嫡脉贵女,也不像个不能筑基的,届时便更难压住重明宗了。 若是康大掌门晓得自家叶盟主是这番心思,定是要在心头笑其小家子气。 既晓得重明宗已然起势,那身为同盟,想得便该是该如何最大程度的借着前者崛起的过程,攫取好处才对。 只盯着眼前那三瓜两枣又有什么意义?把大饼做成磨盘大小,哪怕书剑门分不得多,也能吃撑的,总比现在还吃不饱来得好。 单晟便晓得这个道理,甫一入帐,便紧跟着康大掌门。后者到底有没有善欺妇人的恶习,单晟还未得知。 但康大宝的品性却是不次,只单家跟着重明宗同进同退这几回都没被坑过便可看出这点。 单晟今晚与康大宝跟得久了,把帐中景象尽收眼底,再联想起来前重明宗那枕戈以待的模样。 单晟于心中推敲一阵,冒出个可怖的念头,凑近到康大掌门身侧,密声传音言道:“康掌门,今日晚间是否有大动作了?” 陡然被一老修凑得这般近,康大宝心头不适,下意识地避了一下。心中暗道这单晟当真机敏,惜得是阳寿不多,若不然这翡月单家将来说不得还真有些盼头。 “单家主可以通知贵家,稍做准备。”康大掌门言犹未尽,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单晟登时会意,想也不想,嘱托亲随回家提醒子弟戒备。才交待完,便见得黑履道人起身做了噤声的手势,将两颗浑圆的灰色珠子托举手上。 场中登时安静下来,在场众人怎么说也是筑基修士,都是见过猪跑的,少有人不识得黑履道人手中所握的,是什么东西。 便连一直兴趣缺缺的叶真,也将懒散的眼神收了起来,紧盯着两颗二阶破阵珠不放。这贼老天也太不公了吧,黑履这穷横潦倒的散修,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黑履道人还是如从前一般性子,关键时候说起话来言简意赅: “想来大家都是识货之人,既如此,某便不消多言了!今晚之所以召集各位同道登门,便是为了此事!咱们要连夜攻破老牛山!自此后一劳永逸,彻底不再受长宁贼子之在侧威胁!” “若这二阶破阵珠不假,那今晚还真是个机会!”帐中好些筑基同时想道。 康大掌门见得之前最有情绪的叶真都换上了副正色模样,便晓得此事成了。事先未有告知大家,众筑基此时猛然得知过后,亦不是没有情绪,而是权衡利弊过后,未有发作罢了。 黑履道人做事情向来雷厉风行,新云盟众筑基一个不落,自帐中出,马不停蹄地一起来到八荒火龙阵前。 守阵的真灵门筑基甚是警觉,几乎在瞬间便发出了警信,告知阵中同门,大敌来袭。 列在关键阵位的一十八名长宁宗精锐亦是几乎在同时升起赤幢,全身披着焰火的火龙再起,发出一声龙啸,惊醒了深夜中正在休憩的两方修士。 康大宝与蒋青却是不顾这丝龙尾,手上动作无有任何迟滞,各持一珠,打在八荒火龙阵光幕上头。 狂暴的破禁顺着光幕渗进地脉阵基之中,整个老牛山似遭了地龙翻身一般,树倒屋塌、山崩地陷。 一时之间,老牛山守山大阵轰鸣不止,光幕闪烁不停。 那本来出现过后,连周遭温度似都被带得升起来的火龙,而今更是灵力一空,整个身躯似把被丹炉炼化的灰砂一般,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黑履道人此时再带着各家筑基一道出手,只听得阵中传来数声惨叫,数个阵位阵旗直接炸裂,大阵光幕倏地消散一空。 长宁宗这座了大价钱才整饬出来的八荒火龙阵,在此时轰然倒下。 而失了大阵庇护的长宁宗道场老牛山,更似个被粗汉扯下来肚兜亵裤的小寡妇,只得张开腿来,老老实实的任君采撷! “此阵总算破了!”山公振奋不已,便连黑履道人都拦他不住,自去阵中寻陈野去了。 蒋青与康大宝将那吓得变了脸色的长宁宗轮值筑基截了下来,好生炮制。 袁晋与储虎儿则带着重明宗辖下所有人马,随着一众筑基一路畅通无阻、横冲直撞的冲进了老牛山中。 感谢lkf2016、书友尾号1224、书友尾号0446、书友尾号8526、书友尾号6750、神拳甘道夫、黄天在上我与黄赌毒不共戴天、我就溜达溜达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58bc、元婴期老祖、刘易疯大大、读者dada、琰舞九天、无名之山、书友尾号9885、爱小说家xh、黑云客、胖胖胖熊猫几位老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88章 假丹 第288章 假丹 重明宗的队伍撞上抵在阵中最前的一批长宁宗精锐,便似暖阳融残雪、镰刀碰杂草。 不是这些长宁宗弟子本事差了,好歹是筑基大派的弟子,跟纸糊似的散修可截然不同。 只是这大阵陡然被破,令得众弟子觉得自身前途未定,遂便几无战心罢了。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本性。 这怪不得人。要怪便怪蒋元的主意太次。 若是真灵门等三家如今还是各行其是,未像现在这般被黑砂峰强糅做一团,各家各自护各自,为保乡梓,说不得还能抗衡一二。 但如今却落成了个三个和尚没水喝的局面,谁又真能那般大公无私,愿意舍了自己性命,替别家断后送死? 袁晋与储虎儿领着麾下修士逼得长宁宗一方狼奔豕突。 偶有那晓得厉害,看出端倪的长宁宗弟子抱团相抗,黑履道人为首的新云盟筑基便会替进击的重明宗洪流碾碎这块拦路的顽石。 “谁抱团谁死!” 长宁宗弟子们鲜有看不明白这情况的,瞬时熄了抵抗的念头,任人数远少于己方的重明宗阵列,将自己似撵鸭子般轰散。 康荣泉年纪虽小,平时性格也颇显毛躁,但此刻在阵中厮杀起来,却是如经年老修一般沉稳老练。 他道法熟稔、修为不差,坐下的金毛老驴亦是不俗,身材健硕、能吐异火。 康荣泉驾着其在阵中左冲右突,便是从真灵门那些威名赫赫的铁鳞骑中,都难寻到这一人一驴的一合之敌。 此时便连筑基真传都在疲于奔命,一时之间,康荣泉手中银环亦是大放光彩,连连敲碎了近十名长宁宗弟子的脑袋。 跟在后头的重明宗弟子们见状情绪大涨,大有效仿康荣泉脱阵厮杀的意思。却被擎着白罴牙旗的段安乐厉声吼了一通,方才将这丝癫狂又降落回去。 领头的袁晋都已经不晓得自己的拳头上沾惹了多少长宁宗弟子的亡魂,可长宁宗一方的筑基却还未来。 那便不消客气了,袁晋现在杀起人来不惧猿魔惑身,山魈拳扣与虎煞杖轮番上场。 以他的厮杀本事,便连新晋筑基说不得都能斗上一斗。此时这些战心全无的长宁宗弟子又哪里还能抵挡得住,被杀得哭爹喊娘,难有活命之机。 倒不是长宁宗动作太慢,此时新云盟十余筑基云集于此,便是哪个长宁宗筑基先到了,难道还会嫌自家命长,敢率先跳出来? 退一步说,他家修士数量本就占劣势,修为排在前列的代弗还折在了阵上,便是尽来了,也多半敌不得黑履道人。 若不是实在舍不得下头这些门人、亲族,此时这些位筑基说不得一个都不会留下来。远遁异乡才是上选,凭着一身筑基修为,天底下又哪里去不得? 被蒋青、康大宝二人围攻的真灵门筑基自是也能通透的看清这点,平心而论,也不想战了。 可他又哪里能走得脱,先是那冰瞳瑞狮却被蒋青一柄飞剑牢牢圈住,不得挣脱。 这筑基大半辈子、大半本事尽都托付在这冰瞳瑞狮上头,看家灵兽都走不得,他又哪有本事走?! 康大掌门都不消用破妄金眸与狮虫这两记手段,只消凭着修习《青羊松论经》与《长息决》带来的浑厚灵力,便能轻易将失了灵兽的这位真灵门筑基稳稳压住,难以翻身。 寻了破绽,康大宝手中指决再快一分,墨渊旗速度便猛然提了一截,真灵门筑基躲闪不得,被山牙豕制成的粗糙旗面狠狠一击抽打在脸上。 后者只觉眼前一黑,面上传来一阵剧痛,整张脸上处处皆是被旗面剐开的血口子,连鼻子都好悬被扯落下去。 康大宝得势不饶人,将墨渊旗从大纛化作巴掌大小。场中冷风突起,直晃得对面真灵门筑基迷了眼睛。 也就在这时候,康大掌门手中小旗旗杆显出锐光,朝前一刺,先顶翻当面的下品灵器玄钢盾,康大宝欺身来撞,真灵门筑基再起一面上品法器玉牌来挡。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玉牌碎成砂砾,康大宝势不可挡,持着手中小旗猛刺过来。 修道近二百年的真灵门筑基见得此景,面上竟露出来一丝错愕之色:“也没听说这厮是体修啊?” 真灵门筑基活了快二百岁,一生见仗的次数都难数得清,自看得出康大宝这炼体工夫有多高深,几乎能与在左近有些名望的无牙叟比拟? 可后者才栽在重明宗手下多久呐?这厮难道是个天才不成? 玄钢盾飞速折返回来护身,墨渊旗旗杆与前者相撞,溅起的火星、碎屑真灵门筑基未来得及,脸皮被烫出大片水泡。 水泡未能留得太久,几乎瞬间便就裂开,黄水四溅、现出其中烂肉。真灵门筑基顾不得脸上黏腻不适,就见得康大宝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头沁满金色。 “不好!”真灵门筑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为康大宝体修功法吃惊了,却是忘了后者的看家本领,一直以来都是重明宗那门世代相传的瞳术! 现在反应过来却是晚了! 康大掌门虽未寻得月蕨,将破妄金眸练到大成境界。但在筑基过后,对于这门瞳术的体悟便又更深一分,又接连炼化了三瓶清眸宝液,是以施法的时间早已迅捷许多。 只是眨眼间,两道金芒便从康大宝目中透射而出。这下距离极近,射在真灵门筑基中规中矩的二阶下品玄钢盾上头,他又哪还能抵挡得住。 玄钢盾登时迸裂,真灵门筑基痛得双目猩红,忙又掏出三四张二阶中下品符箓、十来张一阶极品防御符箓贴在自己身上。 刚刚形成的各色护罩却是难阻挡这两道金芒,“噗噗噗”的气泡碎裂之声次第响起,不绝于耳。 好在随着最后一道护罩湮灭,破妄金眸也成了强弩之末。真灵门筑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墨渊旗锋锐的旗杆杆尖再来,这下他却是未能再躲开,遭旗杆撞上胸口。 手上传来的触感令得康大掌门方才升起的那点儿轻松倏地又收了回去,低声骂了句娘:“这老东西居然还穿有灵器内甲,交手过的这么多筑基里头,便数这厮最为惜命,最为难杀!” 康大宝收回墨渊旗来,袖口一抖,又饿了许多的狮虫群乌泱泱的涌了出来,似一团黑气,未待真灵门筑基反应,便被罩了进去。 管你是二阶法衣、还是灵器内甲,却都难挡得饿肚子的狮虫群。 康大掌门都未听得这真灵门筑基发出几声惨叫,只是数息过去,眼前便只剩下来一堆骨架。 狮虫群被真灵门筑基临死前的反扑灭杀小半,遂后者也得了报复,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未剩的下来,连骨髓都被嚼吃干净。 康大宝见得此幕倒未有什么开心之色,狮虫群的数量已经有段日子未有增长了。 这可都是按照康一龙先前所说,用了星霜壤喂养长大的银甲狮虫,如今只为了一个手段平常的同阶筑基,就这么折了十一之数,康大宝不觉得自己赚了。 加之这真灵门筑基不但法衣破碎、内甲裂分,连随身的储物袋也被嚼吃成了渣滓,便是元婴真人在此,怕是都难寻到那处芥子空间,康大宝自更不可能了。 这便是以狮虫御敌的另一处弊端了,真灵门身上那百年珍藏康大宝都分不得半点,最后只能收了面残破的下品灵器玄钢盾充作战利。 这下看来,狮虫若非紧要关头,往后能用还是要少用。 饲主身亡,正与蒋青激战冰瞳瑞狮震怒过后,面上浮出一丝茫然之色。 这畜生修为不低,要比其主人还高一小阶,已是二阶中品妖兽。蒋青独战此兽,虽靠着叶品稍高、剑法卓绝,也能与其斗个平分秋色。 但也是在此时,等到冰瞳瑞狮露出这般明显的破绽过后,蒋青才能寻得机会。 只见白露剑荡出三道剑光,各寻角度,瞄准前者飞射过去。剑光刺人,冰瞳瑞狮被这分锐意惊醒,慌得身形慢了一分,三道剑光只躲过一道。 一道在自小腹旁边擦过,皮肉翻起,差点便将冰瞳瑞狮胯下丑物连皮带肉挑落下来;另一道自眉心略过,冰瞳瑞狮额头正中被留下来一道血痕,鲜血肆意流下,将一双冰眸添了分妖异的红色。 康大宝自在蒋青身侧冷眼旁观,一道破妄金眸打去,将冰瞳瑞狮眼中散出的冰棱击得粉碎。 冰瞳瑞狮震惊不已,四只肉掌下头现出一股云气,疾速闪躲过后,总算避免了一双冰瞳被金光冲烂的下场。康大掌门见状亦是后怕不已,依着《寒鸦山灵物初解》上头所说,眼前这畜生脸上那对茶碗大小的冰瞳可是最为值钱,要是打坏了,自己也得心疼! 冰瞳瑞狮失了主人,陷入康、蒋二兄弟围攻,本就是左支右绌、按下葫芦浮起瓢的局面,方才躲过金芒,蒋青便已算好线路,飞剑冷刺过来。 冰瞳瑞狮觉出不对,厚实的左边立耳耷拉下来,将耳洞盖住。耳上的寒霜雪纹倏地亮起,生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冰霜圆盾。 剑气湮灭,圆盾崩碎,冰瞳瑞狮的左耳被残余的剑气削飞一半,血肉模糊,狂啸不停。 康大宝未能任它嚣张许久,墨渊旗寻个破绽,直插进冰瞳瑞狮脏腑中央。这畜生吃痛,却也晓得厉害,两个茶碗大小的眸子里头露出来了一丝惶恐。 正待要逃,伤口处却是传来了一丝清凉之感。 冰瞳瑞狮不晓得自己这是中了旗杆上头三阶云蟒的剧毒,只觉自己步履一慢,那最为厌人的年轻修士又是御剑刺来。‘ 这次冰瞳瑞狮失了自己的轻灵,被三道剑气冲破肉身。脏器被冲成肉糜,鲜血不住的从创口大股大股淌下来。 蒋青再出一剑,一贯的轻灵飘渺,在其颈上留下一道血线,冰瞳瑞狮的好大头颅便被摘了下来。 康大宝顾不得教训师弟出剑太直接,毁了一件上好的二阶兽皮。草草拾掇好冰瞳瑞狮身上的值钱材料过后,方才又带着蒋青随着重明宗队伍四处攻伐不停。 兄弟俩转瞬间又杀了一兽一修两名同阶,说起来长,实则这些事情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长宁宗一方的筑基直到此时才算将将集结好,新云盟其他各家修士也方在康大宝提前留下的传讯弟子的通知下头,检点兵具、列阵而来。 陈野面色铁青,心道这下怕是要挨蒋元一个狠辣的收拾。或许不消蒋元亲自出手收拾,那银发猢狲便还在找他。 陈野想到此处,颇有些发憷起来。只尹山公一人他还不怕,但黑履道人可不得不惧,尹山公有事,黑履绝对是会拔剑相助的。这一点,便从上次宋雪桥与其交手便能看得出来。 真灵门与丰州葛家的筑基们也到齐了,却是尽都跟陈野一般,未有多言。 他们来得太晚,阵中的半数长宁宗弟子现在都被重明宗阵列冲得七零八落,一身玄法只剩遁法还御使得来。 要想将这些弟子们收拢回来,不晓得要费上多少力气,绝不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能做得成的。 “是战是走,总该有个说法,陈长老是做何想?!”葛青兰浑浊的老眼中泛起一丝悲凉,堂堂丰州葛家,当年也是两仪宗门下顶尖的门户,声势不比现今的韩城岳家稍差。 但只短短几年时间里,先失族地、来到这老牛山苟延残喘,还都未站稳脚跟,便又要被人赶得离乡背井,当真是好不凄凉。 “走吧!守不住了!”陈野怅然一叹,刚要再开口言些什么,便见一个身材佝偻、耳生藤萝的矮小修士带着个胡须杂乱、脚踏黑履的道人杀将过来,神色一肃,朝身前众修吼了一通。 “合战罢!走不得了!!” 此言一出,真灵门诸修点齐心腹门人转头就跑,葛青兰本来都在带着弟子们布阵了,见得真灵门此番动作,便是想也不想,带上自家嫡脉,也跟着弃了这处山门。 “婢养的!”陈野怒极反笑,哪还敢战。长剑将当先的玉鉞晃过,就要遁走,远处却又是一道锋锐剑光袭来。 陈野刚刚到手的灵器盾牌挡不得此剑,剑光扫过,震得陈野口角溢血,好悬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黑履道人轻咦一声,这陈野当真有些门道,才筑基未有多久,居然能接得下来自己毫无保留的一记杀招,果然不似寻常筑基,无怪当年宋雪桥硬要保他。 陈野被截了下来,新云盟其他筑基也都围拢过来。黑履道人有意将蒋青、康大宝留下来与山公一道合围陈野,自己则先带着其余人去追长宁宗其他筑基。 可这念头方一起来,便又见了山公表情肃穆,看着陈野满是愤慨之色。 陈野本事算不得差,黑履道人怕山公有个万一,自觉不好走了。于是反手催促单晟等人先行,自己则停下步子,挥剑便刺。 山公玉鉞调转回来,直取陈野项上头颅; 蒋青手中白露灵光闪烁,炎气剑网瞬息而成; 康大宝破妄金眸先出,袖中虫云再现,分开奔向各处方位,防备陈野从容逃遁。 重明宗一方三代人四名筑基,今日聚在此处,齐心协力要夺陈野性命,后者当真是好福气。 只是历尽万苦千辛,好容易才成就筑基,要陈野闭目等死?自不可能!他在黑砂峰这些年里,可不是白认了师尊! 但见陈野口中连声密语,七窍中喷出大股黑气,这黑气可隔绝神识,掩得他一时之间,似是失了踪迹。 “你往哪里走!”黑履道人爆喝一声,戟指一挥,飞剑方向一变,却还是落了空。跟着黑履道人飞剑变向的玉鉞和白露自也是无功而返。 此时三双眉毛有六根蹙起,唯有康大宝修行瞳术,辨得陈野这计中计。 虫云合拢,步步紧逼,将要凭着黑气遁出生路的陈野锁在众人眼前。 陈野面有讶色,他倒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好容易习来保命之法会遭他人窥破,但却是未想过这人会是康大宝这庸碌之辈。 这狮虫群比陈野预想得还要厉害许多,白骨幡再现手中,血气更重、身量更高的白骨魔神重立场中。 陈野预想中的摧枯拉朽的场景并未出现,勿论血气凶狠、还是魔威翻天,这些狮虫尽都不惧。数息之间,虫云便已穿透浓厚的血雾,附在白骨魔神身上,啃噬起来。 “哪里来的狮虫变种!还不到二阶,便有如此威能?”陈野见得背生银甲的狮虫显威,却是来不及多想,两柄飞剑交错而来,一柄玉鉞紧随其后! “贼厮鸟!某不过只想长生而已,何错之有!何错之有!”陈野目生血泪,将手中防御法器、符箓尽都升起。又口含保命血丹,只求多活下来一息时候。 面对陈野的诘问四人充耳不闻,打定主意,就是要取其性命。 眼见黑履道人的飞剑磕飞灵器盾牌,连破六面法器,就要冲破十数重符箓护罩,将陈野断成两截。 此时天边云层飞出一把赤戟打着旋儿疾速奔来,黑履道人向来无往不利的飞剑居然发出了一声脆响,刃面豁开大口。 飞剑不受控制的倒转回去,似被人计算好了的一般,回程途中又将玉鉞、白露尽数打落下来。赤戟落地,只插入陈野面前厚土三分,却似令得众人脚下地面一震。 蒋青朝着赤戟怒目而视,黑履道人目中现出意外之色,山公对着那云层中人怅然一叹。 康大宝眉头蹙起,心中震怖:“假丹?!” 感谢张二爱看书老哥的十一张月票 感谢夏风秋雨哦老哥的十张月票 感谢一晌为客、小艾的奇幻漂流两位老哥的八张月票 感谢sikong089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561、书友尾号1652、白日当歌、老牛玄德、哈雷特几位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8789、书友尾号4432、鉴别方法、书友尾号6750、michyul、青灯听雨夜彷徨、书友尾号2475、轩轩看书、llsadll、陆铼、尘缘孤鸿、天骄vs小伯、书友尾号0942、君子显昭、书友尾号7324、轻镰割韭、大黑雄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lkf2016、包子很忙、一情一痴一、皮很痒、书友尾号3153、kakulukiya、深海盗蓝、羽林少郎、dragonets、书友尾号4268、山海123、嗨呀小大人、开不了点了、流行文学、修得麻得、多个人负担、不死不活、zoukun、书友尾号8285、鸵鸟砂砾、猫尾巴的功能、自然爱孜然、傲绝天下1987、逐利居士、神拳甘道夫、喜欢不钱看书的小白、myth牧云、浑海摸鱼、我今年100岁了、书友尾号7578、英格里希好难学、trapanda、言是非、天主孝子法兰西002、zdeli几位老哥的月票 (本章完) 第289章 袁不文 第289章 袁不文 “尹道友,许久未见了。”云层中下来一位华服老修,立在陈野身侧,直面康大宝等四人,却是半点不惧。 老修甫一入场,周遭嘈杂的厮杀声似是都被隔绝于外。 尹山公面色复杂,淡声言道:“原来是袁不文袁道友。” 康大宝听得名字,惊得瞳孔一震,“这便是荆南袁家的当家老祖?”又想起来自家师妹惹出来的倒霉事,心头打鼓不停。 袁不文并不在意场中一个平庸小辈的面色变化,只看着尹山公,将一张老脸上头的表情软了下来,但笑不语。 山南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二人此前便有交际,算得上是老相识。 只在百余年前,他袁不文也不过就只是个普通的筑基修士罢了。当其时,这老修的资质悟性都算不得上等,彼时若论起手段,他怕还抵不得山公。 只是沧海桑田、白驹过隙。 袁不文在这百年间,都已从长辈手中接过了荆南袁家的大旗,成了令人艳羡的假丹丹主了。但山公却是受了兽身拖累,道途断绝、止步不前,已经被前者远远落下,再不能望其项背。 黑履道人轻抚手中长剑,被赤戟撞出的豁口足有指节大小,再难蕴藏灵力,不寻一高明器师熔炼修复,便是不堪大用了。 趁手灵器遭此大难,黑履道人面上却是无有半点异色,还不如身侧的蒋青震怒非常。 此时事前被康大宝刻意拖在后阵的新云盟诸家队伍,也已冲进了大阵之中。 这下摧枯拉朽之势已然不可逆转,长宁宗一方尸横遍野,哀嚎声音震得空中的燕雀看到了地上的鲜肉都不敢久留。 此情此景,袁不文却是看都不看,仿似自己并非来援场的一般。只见其撮指一点,陷在厚土中的赤戟便回归手中,继而转向山公言道: “从前你我二人自有旧交,今日某不杀你,便算全了情谊。现在喝令你们门下走狗退出荆南,立下重誓,不得再犯,此事便就作罢。尹道友,成与不成,还望给个痛快话。” 尹山公听得此话,浊目中生出来一道锐光,亮得袁不文都将双眼微微眯起,难以直视。 尹山公晓得自己阳寿不多了,这陈野若真再次截杀不得,说不得自己便真要抱憾终身了。 权衡良久过后,尹山公还是舍弃不下,只听得他沉声言道:“袁道友怕是太霸道了!” 陈野好容易劫后余生逃得出来,见得山公说话之时居然还是紧盯着自己,目光炯炯。 也不知怎的,便觉就是有假丹护持,仍旧遍体生寒。 遂惊魂未定的陈野只匆匆与袁不文见礼一番,便待要跑,却被后者厉声喝道:“跑是作甚?某护不得你不成?!” 陈野讷讷不敢答,只得顶着山公滚烫的目光缩在一角。 袁不文吼过也不再管他了,若不是黑砂峰正蒋元多番叮嘱,他才不会管这一区区筑基的死活。 这下只是哂笑一阵,再与山公言道:“尹道友空活二百载了,说起来话,怎么比那方才入道的稚子蒙童还要天真?!袁某既是假丹,本该霸道,此事又有何值得指摘的?! 某知你当年在平蛮大军中的好些故交都已起势、甚至据说连前都管沈灵枫上修处,都记得你的名字;也顾念着你当年孤身斗妖、舍身护民的义举。 是以才在这里用些心思、与你费些口舌。 可道友若真是不识抬举,袁某便随手将你打杀了就是。实话说来,某也不信有那头铁的,会为了你一老弱练气,来与某这假丹为敌。” 袁不文这话虽说得不留情面、坦荡直接,在场众人却无有人觉得他倨傲。 黑履道人迈出半步,护在山公身前,后者却是凌然不惧,抢身出来,面呛假丹:“道友说得不差,尹某是空活了二百年不假。不过说起来,尹某还真想试试自己这残躯,能扛得住假丹丹主的几记妙法。” 袁不文目中闪过一丝嘲讽,冷声暗讽:“也不知道你这些后生晚辈,是否也与你这猢狲一个心思!” 袁不文言罢过后,横起赤戟,场中登时升起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 尹山公面上露出做出一丝不屑出来,厉声言道:“你自绝前途走了捷径,还将招子也修坏了不成?这些歪瓜裂枣,怎当得起某的徒子徒孙?!” 尹山公朝着康大宝三人吼了一通:“滚吧!自去阵中夺了长宁宗的富贵去!莫要来了!” 袁不文嗤笑一声,冷眼看着尹山公演戏,却未反应。几个不识抬举的鸡子罢了,杀与不杀本就在一念之间,不费许多工夫。 手中赤戟一扬,掀起一阵热风,场中炎气滚滚,一道刚猛暴戾的玄光打向山公,破风而去。 山公目中现出一丝挣扎之色,大股妖炎从其口中喷出。 他却是晓得,若想要与袁不文这在假丹中都算翘楚的存在抗衡,自是不能存有半分侥幸。是以甫一出手,就是腹中这又已存储数年的丹火。 还未掺入双方战局的黑履道人再见尹山公御使丹火,只觉比起上次在与宋雪桥见到的时候还要厉害数分。 这眼中的敬佩之色自是毫不掩饰的袒露出来。 足见得山公这些年里,哪怕修为难得半分精进,却是也未有放弃别的方面的修行。苦心人、天不负,山公在这丹火御使上头定又下了许多苦功,这才得了突破。 难怪山公此时底气颇足,直面袁不文这假丹也是半点不憷。 只是袁不文见得尹山公吐出的大股妖炎,识货如他,哪还能看不出这是得了金丹本源才炼成的丹火。 但哪怕是认出来了,他却也只在最初时候流出了一丝异色,旋即又冷笑一声,不见有丝毫担忧之色。 山公的丹火却如黑履道人所料,比起之前厉害许多,若是此时众人的对手还是宋雪桥,说不得还真能战而胜之。 但假丹出手,的确不同凡响。 山公这手曾令得筑基巅峰修士都狼狈不堪的丹火哪怕威力更胜从前,却也是只挡了赤戟玄光一阵,旋就被彻底击破。 火星四溅,赤戟玄光威力稍弱,然却仍旧气势汹汹。 山公从前虽就听闻过袁不文靠着戟法出挑,在假丹同阶之中战力都算靠前。 但百闻不如一见,眼见得自己几可比拟寻常假丹全力一击的丹火被赤戟轻易冲破,山公目露讶然,最后也只得靠着步法轻灵,险险避过。 哪怕是在奔逃之中,山公脑子也未有丝毫停转,趁着与赤戟距离拉远之时,玉鉞落回掌中,轻轻一划,开出来一个小口。 精血自伤口逼出,山公侧身蘸血,凌空画符,一个妖异的符文很快在半空中凝成。 山公失了精血,面色明明已经变成雪白,可这时候再鼓嘴吐火,正脸却又被丹火烤得飞烫、涨红起来。 这番辛苦却也总算没有白费,这时候的丹火之威又升上来了一个台阶,将再次袭来的赤戟炼得难以寸进。 这下便是对面作为对手的袁不文见了,也觉佩服得紧。 尹山公居然能以练气之身,将丹火演化到如此境地,这份天资,自己可是自叹弗如!幸好这厮被金丹残灵废了肉身,若不然,今天被死死压制的,说不得便是袁不文了。只是这佩服归佩服,袁不文可不会留手半分。 刚要召赤戟落回手中,便见两道金芒打在赤戟上头,居然震得戟身嗡鸣阵阵。自己附在上头的神识被打得弱了一分,山公毫不客气,御使丹火将赤戟紧紧包裹,难以挣脱。 “好胆!”袁不文轻声念道,法目一扫,看向远处那金瞳粗汉,瞬间便在心中予对方判下来了死刑。 两道剑光袭来,一道侵袭若火、一道纯冽如泉。 袁不文指诀轻掐,袖中抖出一面篆文方印,袖口一摆,先撞残剑再撞白露。黑履道人的飞剑本就大损,难扛袁不文这法宝一击,裂成数截,跌在地上。 蒋青的运气要好些,方印击断没有停留再来,速度虽快但这威力却是实打实的弱了数分。 白露剑哀鸣声后重新落回蒋青手中,这位重明剑仙顾不得哀怨,再施剑诀。十数道剑气转瞬生出、交织成网,篆文方印却是故技重施,照旧一撞,便将剑网轻松冲散。 篆文方印得势不饶人,趁机袭来,将蒋青外放、要再凝剑光的白露剑撞回去。 蒋青神识拉扯不住,脚下步法却又慢了一步,被自家飞剑撞得个脏腑剧痛的下场。 白露剑被打回原形,刚刚形成的剑光乱撒,好悬将康大掌门刚刚召出来的虫云劈散。 其实直到这个时候,康大宝都弄不清楚自己该不该出手。理性告诉他,山公既有为自己等人撇清干系的意图,那么劝说黑履道人与小三子还归本阵才是正解。 这也是一个成熟睿智的掌门人应该做的。 袁不文可是近些年在左近几州里名头最盛的假丹之一,四人里头连一个筑基后期修士都无,如何能战?真若是战得赢了,才是怪事! 报答山公大恩不该是这样的报法。 只要行差一步,那么自己说不得还能跑到大妇裙底下头去避难,重明宗这满山的弟子,又还有几个人能够活得下来? 可甫一见到山公出手,黑履道人已彻底无有抽身离去的意思,康大掌门却还是硬着头皮带着蒋青一道出手了。 人非草芥、孰能无情。这时候康大宝若是还缩头缩脑,那便是真跟河边的王八差球不多了,事后定要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只是这练气时候要斗筑基,筑基过后要战假丹 “这破命!”康大宝想起来这事情便是眉头紧蹙,来不及多为自身感慨一番,只在心中啐骂一声。手中灵决数变,狮虫群旋即分成两团,似两道银色长矛一般,一朝袁不文、一朝陈野扑杀过去。 袁不文不慌不忙、陈野狼狈非常。 袁不文手结拳印,将狮虫群一举轰散、将其远远迫走。陈野的法衣、内甲则是难以扛住,瞬息之间,则又被啃咬走了好些皮肉。 袁不文又召来一股热风,帮陈野将身上附着的狮虫驱散。后者可不能死在这里,若是死了,蒋元承诺的资粮便要大打折扣了。 康大宝心疼之余收起狮虫,转而将眸中眼瞳变作金色,破妄金眸这下却是未有蓄力,瞬息而发。 蒋青强压腹中逆血,剑诀连变,剑气未再化网,而是构成一组莲台模样,朝着袁不文镇压过去。 黑履道人再出一把古素长剑,剑名听泉,显也不是临时启用,威力非同寻常,不比他原先所用的飞剑稍差。 两道金光与漫天剑光再来,却也都奈何不得袁不文这位假丹。 此番重明宗一方三代四人,真正能够给这袁不文造成很大威胁的,竟却是只有山公那位练气修士而已。 “这时候便该跑了!!”康大宝心头默念,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了,袁不文还是一副从容之相,这哪还有战的必要。 只是转头一看山公,便晓得他老人家此时是拼了老命在熬,看这模样,不杀了陈野,他便还真要熬死在此处不成。 正如康大掌门所见,袁不文从容得很,以后者的目力哪里还能看不出尹山公是强弩之末。不消太久,若其还不识趣撤下丹火,那便是被熬到油尽灯枯这一个下场。 至于其余三人中,黑履道人战力不俗,寻常假丹撞上也算棘手。 现在只是筑基中期便有如此本事,怪不得据传连两仪宗与云角州廷都有意拉拢,倒是当得起这份恩宠。 另外那独臂青年与胖大粗汉,在同阶之中也能称得上是手段高超,但修为更低,待修到筑基后期过后,收拾起来才需费些手脚,袁不文此时更是半点不惧。 只是这胖大汉子好像还有着一重费家嫡婿的身份,待会儿却不能打杀了,免得被费南応那厮记挂上。 那可是颍州费家的新生中坚,几乎必能结丹的存在,袁不文不想多事,康大掌门这性命便能保得住了。 这浑货、长相资质都是平庸,居然还能讨得一张免死金牌,当真难平。 又与三人周旋一阵,袁不文都已能看得到山公口鼻表皮被喷出的丹火烤得发焦发脆,裂开血口。 哪怕察觉到刚刚驱走长宁宗筑基的叶真、单晟等人此时正在回援,袁不文都半点不惧。 其笃定只要再过几息工夫,尹山公便会将将丹火本源耗尽,届时赤戟脱出丹火到手,袁不文便能施戟法。 有了看家灵器傍身,纵算再来一二个寻常假丹,袁不文都是不怕。 这念头方才升起,夜风翛翛,一个矮瘦老叟脚踏一个彩云法器,飘然而来。 本来手拿把攥的事情再生事端,袁不文陡然换上副肃然之色,待以神识探清了来人模样,其先前表露的自信便瞬时消散,反手一扯正在抹药的陈野,厉声喝道:“还不快滚!” 陈野面上愕然,脚下不慢,听得这仙音入耳,动作未有半分迟滞,飞遁离去。 山公看得焦急不已,此时这丹火都已将他周身那点儿仅存的皮脂耗尽,整个人已是元气大损。非但伤了根基,怕也还伤了寿数。 可他却还要再催丹火,黑履道人这下连袁不文的大印都顾不得了,飞身回来强行止住山公。 丹火熄灭,赤戟显威,寒光四射,好不威风! 墨渊旗连带白露、听泉两柄上乘飞剑只挡得赤戟一击,便被悉数斩落,正待继续逞凶,那头老叟却已踏至身前,横指一喝:“袁家子,止了!” 袁不文被这声爆喝喝得当场止住了动作,气得脸色发紫。 矮瘦老叟却是不管他所思所想,先朝着已经站立不稳的尹山公拱手一礼,才再与康大宝等人指着陈野的背影念道:“去吧,那算是个什么东西,是留不得!” 说道此处,老叟语气一停,又转向袁不文轻声念道:“岳某今日倒是要看看,荆南袁家有无有他们所说的那么威风。” (感谢麦子3501、书友20220826225200188老哥的十张月票 感谢炮鱼一千老哥的四张月票 感谢wed邓艾、冤家好说话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照死看书、书友尾号3566、哭完了吗哭完了挂了、北方的大米、我就溜达溜达、乔眉昀、e双邪、书友尾号5279、satan贪狼、邹封仙、亭19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拳头不够硬、书友尾号2710、挚爱lyx、风l月、书友尾号0430、书友尾号1086、书友尾号5670、一代传奇枭雄、书友尾号2726、书友尾号7771、成瑟、书友尾号4485、简v、书友尾号3763、jhyfjthxz、书友尾号9563、bdongbird、书友尾号1116、书友尾号7728、锦鲤111111、风中流星、书友尾号6754、宝贝男孩、ldc20180605、黄天在上我与黄赌毒不共戴天、书友尾号3651、悲白夜书友尾号8330、小艾的奇幻漂流、听说我变帅了、雷哥好雷人、书友尾号3403、一叶知秋2012、理想来了、王幺、书友尾号7812、梦子游123、书友尾号0868、江海闲人、十一镶月、废石林、开不了点了、读者dada、随风飘落的叶、书友尾号7693、书友尾号5989、omorii、依然在读、书友尾号5670、骑着彩虹放风筝、读者尾号5664、是阿伟啊、哈哈哈哈哈、萧雨楼、书友尾号 9215、夜λ舞、香小帅、书友尾号0732的月票 (本章完) 请假 请假 今天有场散伙饭,老白本来是特意不喝酒,准备早点回家码字的,结果领导喝多了,我就在宴后被领导抓成司机了,所以只能厚颜请个假了。实在抱歉抱歉,大家该批评批评,老白立正挨打。 此致 敬礼! (本章完) 第290章 错了 第290章 错了 “岳檩,你怎么来我荆南州了?”袁不文收了手戟,语气颇为忌惮。 “多年不见,你袁不文也算出息了。听你这口气,这荆南州是一不归两仪宗、二不归大卫仙朝,就归你袁家了?!”岳檩老神在在,比起袁不文,可是要轻松得多。 袁不文脸上生出一分怒色,直言道:“便惯口舌之利,任由你说又能如何?” “那便不说了,打便是了。”岳檩板起脸来,袁不文那头似是未曾想过岳檩此次如此刚硬,被僵得说不出话来,面色变幻不停。 到最后还是只得软了下去:“又无甚大事,你我两家,又何苦兵戎相见?” 这厮当年可是在匡琉亭手底下保得了性命的,平心而论,本事自要比自己强出许多。 他们这些假丹修士,都是绝了道途才换来这一甲子寿数,可比寻常修士还要怜惜性命得多。黑砂峰蒋元给的那点儿条件,可还难令得他付出这般代价。 “去吧,”岳檩的眼睛又弯起来了,朝着尹山公轻声念道。 后者起初听后还是挣扎起身致谢,直到口中又念起来了一段拗口的咒文,数息过后,面色便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康大宝想也知道,使用如此立竿见影的秘法背后定有常人难以接受的代价。可见了山公那坚毅无比的神色,便晓得自己定劝不得了。 遂便与蒋青一般,只是立在身侧关切看着。 至于黑履道人,更是早早的便不惧袁不文那剜人的眸光,直朝着陈野的背影盖了过去。 尹山公心头焦急,歇不得太久,带上蒋青齐头并进,同样迎着袁不文那双阴沉的眸子,照着黑履道人的方向追赶上去。 康大宝未有去追,擎着墨渊旗化成的大纛,准备重新回归阵中。他倒不信陈野到了这般地步,还能有翻身的手段。 尹山公三人围剿,已不缺自己一个了,如此一来,还不如早些落回阵中,护着门人放心。说到底,苦心积攒下来的这点儿门人弟子们,才是康大掌门这守财奴最看重的一笔财富。 康大宝既然未去,袁不文也不回头去看追袭陈野的三人,索性只将目光投对面的康大宝一人身上。 康大宝只看了那冒着寒光的赤戟一眼,便觉背上冷汗生出。 这时候袁不文若是不顾岳檩在侧,执意要一戟划来。那康大掌门最后那道保命的青烟,说不得就真要用上了。 岳檩却是不惯着袁不文,迈步上前,瞪起眼睛将袁不文的目光又尽数撞了回去,语气倒是仍旧平淡:“要谈便谈、要打便打。” 见得袁不文不开腔了,将极具侵略的眼神敛了回去,便又转头向康大宝言道:“康掌门,做你的事去。” “多谢前辈。”康大宝口中感激一阵,便放心大胆地落回阵中。 这片小小的天域这下便只剩了袁、岳二人,袁不文对于康大掌门的离开毫不在意,只朝着岳檩满脸阴翳地笑着:“这厮可是颍州费家的嫡婿,你这韩城岳家的家主,又何须帮他呢?” 岳檩眉眼一抬,对于袁不文拿云角州廷土客之争来挑拨倒是毫不在意。都活了贰佰来岁的人了,若是只被这么几句话说得改变立场,那才是个笑话。 岳家人自岳沣传来消息过后,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袁家不下场,那岳家自也不动。但今日袁不文都亲自动身了,岳檩自是要来会一会这位老邻居的。 “这小子又非入赘,即便是娶了费家嫡女,也照旧是我云角州人,为何不帮呐?” 袁不文不笑了,只淡声言道:“你我两家,早在百年前就已约好。你岳家不享荆南州寸土,我袁家也守望相助,助你家坐稳被定南牛家觊觎的云角半州。怎么,岳家主要食言了?” 岳檩只是轻声叹道:“从前山南道中没有南安伯、现今定南牛家也平灭了,这约定一事,又如何能做得数?” “既如此,那便是真要兵戎相见了?”袁不文剑眉竖起,华服一挑下摆,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涨了一截。 “打是能打,但又何必呢?”岳檩见得袁不文脸色稍缓,转而言道:“白沙县重要吗?” “荆南州拢共才只有一十一县。”后者未明白岳檩心思,闷声答道。 “伯爷不满现状早已许久了,便是整个荆南州,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你今番救得了一回,也救不得下一回。” 岳檩话在此处顿了一顿,负手看向下方的战场—— 自康大掌门这个冰叶筑基回归过后,已带着合拢过来的新云盟其他诸家队伍,杀得长宁宗一方溃不成军了。 康大掌门的虫云奈何不得袁不文这假丹,对付下头这些练气弟子却是如鱼得水。长宁宗中偶有那么一两个出挑的弟子敢出来领头主持大局,定要被狮虫们重点照顾。 纵是一时半会儿下来制不得他,但到圈起来围拢过后,只待康大宝过来。连破妄金眸都不消用,只拿着墨渊旗横刺过去,便能轻松结果这些长宁宗弟子的性命,无往不利。 长宁宗一方瞬时被杀得四散星野,新云盟的各家队伍为了擒杀残敌,自是不可能似先前一般严守阵型了。 乱有乱的打法,重明宗弟子们三三两两各结小阵,身上或多或少都分了一二张康大掌门从岳沣手上讨来的二阶符箓,都尽都早早捏在手中,随时准备激发。 有着此等符箓,真有那棘手要命的敌人,不说反杀回去,一心保住性命倒是不难。 康荣泉今日表现得尤为出挑,不单与袁长生一路合杀了两名葛家后期修士,还独自以木法又圈住了一名林家真传,跟赶上来的段安乐一道用符箓迅速强杀。 做完这些,三人一道又撵上了正在一伙真灵门铁鳞骑。 这下却是金毛老驴发威,足生云气,一个强突上去,老驴一口焰火喷出,熏得赘在最后的一匹铁鳞马两臀发黑。 铁鳞马臀上的一片硬若玄铁的鳞甲都被烤化大半,背上真灵门弟子好悬被甩翻下去,靠着与坐骑的良好默契,方才稳了下来。 但因了这股妖炎,却是与先前并行的同门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其中有那交情好的,想拨马回来相救,却被领头那名真灵门真传喝住,强令不得回转,只得含泪离去。 铁鳞马不晓得背上主人心情如何百感交集,臀上那火辣辣的烧伤还未平复半分,便又觉胯下传来一阵剧痛。 这下便是半点都忍不得了,任凭背上骑士将缰绳都勒进了铁鳞马的颈肉里头,却还是连人带马一道掀翻地上。 那真灵门弟子是在被掀翻的半空之中,才晓得了到底是生了什么变故。 只见那老驴满嘴鲜红,嘴上还叼着一块足有尺长的柱状血肉,昂首塞进嘴里头吞吃着。至于那铁鳞马刚才被烤成半熟的两颗卵蛋,则早已被老驴嚼吃下去。 真灵门弟子未能气恼太久,便被一件紧跟过来的银环法器击中脑袋,粘稠四溅,洒在了正在哀鸣不止的铁鳞马脸上。 段安乐与袁长生只慢了一步,现在紧赶过来,便就没能凑上热闹。 康荣泉一人一骑,三两下之间,便就解决了一骑名头不小的铁鳞骑。再一召手,真灵门弟子的储物袋便就落进自家手头。 云履从两边一敲还在咀嚼个不停的金毛老驴,三人调转方向,不再去追那伙速度惊人的铁鳞骑了,朝着被单家修士围堵得慌不择路的一伙葛家修士扑杀过去。 岳檩只看了几眼,便就收回目光,转向道:“你看到了吧?长宁宗是如此下场,你们袁家若是投的再晚些,照旧是这般下场。趁着伯爷手边还乏人可用,还不如早些投过来。” 袁不文目中流过一丝不屑,冷声言道:“岳道友莫拿这话哄我,匡琉亭的说客,某这里来过几拨,某也杀过几个。 匡家人成不得事的,当年沈灵枫平蛮过后,两仪宗自身不正、管不得许多,仙朝在云角州的局面比起今天不晓得要好上多少。 但偏偏匡家人就是要调沈灵枫走,就是看不上云角州这块边地。现在云角州廷看上去团锦簇,焉知道会不会又在哪天舍了你们这些人,再次一走了之呢? 你们岳家自要去做云角州伯的岳家,愿意拿出族人亲朋去博一把,袁家不会置喙半点。但荆南袁家却是无有这方面的打算,只想安生过活。 要某投云角州廷,那除非是两仪宗金丹全灭、摘星楼元婴坐化。” 岳檩听得袁不文此言,也不见恼,轻声念道:“鼠目寸光,”见得袁不文张口又要争辩,岳檩也不想再多言,只直言道: “你家既然忍得住再过一千年都不出金丹,那某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既如此,那你家便让出白沙县来,若是再舍不得,那就打!我倒要看看,你们荆南袁家,又舍得为两仪宗留多少血。” 袁不文不答了,将手中赤戟收了起来,面色阴翳,喜怒难分。 ———— 陈野背上又挨了黑履道人一剑,用了“血骨浸器”这门秘术才养好的二阶飞剑也早早散落下去,不知所终。 他这实力本就远不如黑履道人,更莫说其后还有山公与蒋青追赶。 二人都不是弱手,特别是前者,强撑着残躯,一副誓要斩杀自己的表情。 陈野时至今日都想不通,当年他在平戎县中也都能算得上是人中龙凤,早些年山公对他这后起之秀亦是青睐有加、屡屡传道。 说得直接些,便是自己草巫教中,那放任道侣采补自家弟子的授艺恩师,对自己也差得远哩,足称得上是恩重如山。 后面自己筑基失败,绝了道途,山公亦是惋惜不已,还为自己介绍过丹师、寻过药方。怎么只是为了那点凡人,双方便断了这份情谊呢?好不令人惋惜! “不就是些许凡人嘛,山公好薄情那!!”陈野晓得是因何至此,却想不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凡人是性命、妖兽草灵亦是性命,服血丹、服草丹、石丹,又有何种区别?与天挣命,理当如此! 区区少了数十练气、万数凡人,便能成就一个筑基真修,这买卖又哪里不划算了! 黑履道人听得出陈野悲愤,却是兀自出剑,听泉声亮,震得陈野身躯一抖。他以邪法筑成道基,虽只比冰叶稍差,但此时灵器失落、身负重伤,被黑履道人锁住又哪还能活? 听泉剑一声脆响,白进红出。 陈野满腹脏器尽被剑气划烂,自胸膛到小腹尽被剑身轰碎,两肋皮肉只有些许粘连,才勉强令得他没有上下分离。 陈野眼神空洞,此时他已经没有回头去瞪一眼黑履道人的力气了。 他只能被动无力地仰头看向天空,此时天是黑的,在他眼里头却是蓝的。 弥留之际,他似是又想起来小时候阿娘便告诉过他,漫天神佛都住在那云层穹顶上头,待自己将来成了仙人,也可以在那上头吞云吐雾、采霞饮露、不生病痛、饱食无忧。 到了那时候,咱们家中不会没有米、父亲不会再整日倒在病榻上头咳血、骨瘦如柴的小妹,也会有一条属于她自己的、崭新的亵裤 可陈野自拜入草巫教过后,便再没有回过那个即将倾倒的茅房了。 后来家里头永远有米、小妹有穿不完的华服、父亲起得来床了,还能再纳一房小妻,继续生儿育女,只有阿娘,她永远的失去了她的儿子。 此时他不觉痛,只觉心头泛起一丝酸楚。 阿娘的声音渐渐远去,陈野的眼前似是又出现了史理的幻影。后者并非死前那副老疯子的模样,反是如年轻时候那般英俊潇洒。 史师兄只笑着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他的手很大很厚,跟只熊掌一样,热呼呼的,便似小时候一样的温暖。 如果不消为了师娘争风吃醋、不消争那劳什子的掌门位置,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或者说,即便发生了这些事情,他们也还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尤记得,审卬手中有《易殷》秘术之事,还是陈野在史理的修行手札中翻出来的。 陈野想起来这些,嘴角轻扬,此时他眼中的蓝天缓缓暗了下去,从明媚阳光过渡到了幽黑深邃。 他听到了身后的黑履道人正缓步走来,却也毫不在意。 “喀拉”,他听得出来这是飞剑断骨的声音、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脑袋被黑履道人抓住发髻提了起来。 陈野突觉无比轻松,却又没有力气合上眼睛,脑子里头生出来一个此生最后一个念头来:“死了、错了!” (感谢求玄鉴和掌门路一样的老哥的三百点币 感谢书友20240621223463883老哥的十张月票 感谢逻辑严谨考据可读三观hhhrlx、疯狂吃馍馍1991、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几位老哥的五张月票) 感谢上渐、愿我永远自有丶、golululutw、全真尹志平、咿呀一鸭噗、狂乱舞者、轩轩爱看书、大腾鸭、独孤求胜txy、wed邓艾、南楼烟水长、不抛弃不放弃100、噶德尔、冤家好说话、简v、书友尾号1937、书友尾号3513、不是念念、大黑雄、书友尾号5590、哭完了吗哭完了挂了、韶华天君几位老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6368、无名无姓无牵无挂无我无他、神祥少年zz、我想卖萌、开不了点了、书友尾号1224、书友尾号1422、书友尾号6368、梦子游123、天云木兰、洗碗熊、fgff、醉尘、萩水牧歌、铜泉、猪的跳跃会、泛夜白、山猫.辉、无名之山、书友尾号9375、英格里希好难学、书友尾号5742、书友尾号4891、金晶虎、e双邪、爱睡觉的大骨头、猛虎面前无沟壑、书友尾号2600、书友尾号6368、东西来者、染层、天主孝子法兰西002、冰淼熔焱、剑中剑、书友尾号4472、书友尾号93da、liuhsf、蒙珑、污皇磊哥、香小帅、大甸子、书友尾号4419几位老哥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篇幅有限,未能感谢到的老哥们放在之后了,再次拜谢!) (本章完) 第291章 载誉而归 第291章 载誉而归 陈野死后,山公看着黑履道人手中那颗还在冒着热汽的狰狞首级,未见半分喜意。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尹山公似是从这上头看到了一丝轻松与释然。 山公脸上换上一分肃色:“唉,何苦如此?” 黑履道人看得出山公已是元气大伤,焦急之下,未有拖延,只与蒋青招呼一声,便连阵都不回,带着山公寻相熟的丹师疗伤去了。 蒋青心也焦急,但师叔有交代,他也只得领命折返回去。 过了半晌过后,距离陈野尸身数步外的草丛中,冒出来的一头干瘪纤细的尖嘴小兽来。 它眼睛大大的,足占了整个脸庞的三分之一,似是刚从土中窜出来,所以头上毛发中还夹杂有几点泥星,看起来颇为性急。 它张望下四周,确认无有天敌在侧过后,才敢望着陈野的尸身淌下涎水。 兽类的本能告知它,那倒在地上的鲜肉非比寻常,用不了多久,定有入品的妖兽过来霸占,风险太大,不是它这样道行微末、还未入灵的小兽可以品尝的。 但它还是大着胆子出来了,或许借助着这具尸身,它也可以摆脱任人宰割的命运,一步登天呢。 行到不足半尺,小兽离着散在地上的一块碎肉还不足半尺,鲜美的血肉香气几要将它迷晕过去,可却还是慢了半步。 一个一袭黑袍的老修悄然而至,他面上疤痕纵横交错,不见悲喜。 这强横的灵压,压得小兽瞬间匍匐在地,抖如筛糠,下身一片黏腻,不敢抬头。 黑袍老修的目光自不会停留在这一凡俗小兽身上,他只冰冷地扫了一眼陈野的无头尸身,表情未有丝毫变化。 目光停在陈野身上过后,老修召出一面漆黑如墨的小幡,轻轻一挥,一股残魂从身体上抽脱出来,被小幡纳了进去。 直到此时,黑袍老修的眼中方才流出一丝亮色,只听得他轻声喃喃念道: “无愧是用了血基丹才筑成道基的修士,这魂魄之强,几可与筑基巅峰相提并论。这缕残魂若是炼得好了,就是炼成金丹鬼校亦是指日可待。” 黑袍老修嘴角微翘,细声言道:“本是想再养得久些的,只要他争气,便是假丹、金丹的资粮也不是不能给。偏偏心血来潮,闭关一阵,未来得及与蒋元言清楚些。 罢了罢了,这结果却也不坏,再耗费个一二甲子,养一尊金丹鬼校来给我这儿宝贝魂幡再添一主魂却是不难,这买卖也不算坏了。” 心情大好之下,黑袍老修见了还瑟瑟发抖的尖嘴小兽,又再看看几无用处的陈野尸身,心念一动。 只见他朝着无头尸体展开手掌,又缓缓攥成拳头,陈野的皮毛骨血似被一团无形灵气锁住压缩成团,然后便已飞快的速度被凝成一枚血气浓厚的丹丸。 黑袍老修伸指一招,将黑红参半的丹丸捏在手上,目中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意外之色,低语念道: “啧,这具躯体没了六阳之首,蕴含的血缘居然还这般重?如此看来,陈野身死还真是好事。除非他能寻到正统血魔道功法修行,不然这往后定是结不成丹的,到那时候,还要耗费某大几十年工夫、心力。” 黑袍老修嘴角又翘得高了些,思索一阵,便将丹丸轻轻弹射在脚边小兽的身侧。跟着手中小幡散出大片黑雾,裹着老修迅速消失不见。 尖嘴小兽直等到了黑袍老修离去很久过后,方才敢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它嗅到了黑红丹丸上那暴虐癫狂的味道,却是想也不想,直接张口衔起,吞入腹中。 随即便是头也不回,一头冲入了它那简陋的地穴之中,消化着这来之不易的机遇。 黑袍老修立在虚空上头,相隔不晓得多远,却是将尖嘴小兽的行为举止,看得一丝不漏:“便看你的造化了。” 黑袍老修临行之际,再看向那烽火连天的老牛山战场,面上又还复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了。 那一个个鲜活生命的逝去,似是都难在其心头掀起来一丝波澜。便连袁不文与岳檩这两个顶尖假丹的对峙,在其眼中似是都如顽童戏耍一般不值一提。 但就连似乎全知全能的黑袍老修也未能注意到,他那柄相伴数百年的小幡中,好像因了一缕残魂的入驻,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一些变化。 ———— 此时偌大的老牛山上满是焰火,蒋青回程路上,瞅见了叶真等人正在与窜逃的三家人马激战。 葛家人有葛青兰带头,技高一筹,舍了好几具二阶炼尸殿后,便金蝉脱壳、将真灵门大部甩在身后。 新云盟一方诸位筑基紧咬不放,打得那头受伤不轻的雪羽夜枭都是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以蒋青的性格,便是大战方休,却也不会坐视不理。 诚然他这手剑术在袁不文那等一流假丹眼里的确上不得台面,但甫一撞上真灵门的同阶们,便能显出来蒋青的厉害了。 同是筑基初期,蒋青与禾木道供奉李明源身前挡下两头二阶下品赤睛猿,白露剑顷刻便将当面两根混铁棍削断。 两头赤睛猿难辨利害,居然还敢凶性不见扑杀上来。 蒋青半点不让,轻喝一声,白露剑上头附上大片炎气,剑光纵横,将两截短棍烫得通红、迅速消融下去。 两头蠢物被紧攥在手中的兵刃烫得呲牙咧嘴、皮肉粘连,却也舍不得放。反是胆气十足,靠着身法矫健迅捷,避过剑光又张开大口,露出满嘴尖牙,猛撞过来。 蒋青眉眼轻抬,避也不避,白露剑召回手中握持。 这些年来,《三阳剑诀》早已被他练到融会贯通之境,已然大成。这份造诣,在重明宗的历史上,论起来也只比学究天人的张祖师稍差。 筑基过后,又苦心钻研《青甫子剑经十论》,依着这份剑论,蒋青还在《三阳剑诀》之中寻到了一些错处、不足加以改善。 这便是当年开派的张祖师都未能做成的事情了。 蒋青自觉通过这些举措,已将《三阳剑诀》的威力又升上来了一个台阶,此时面对区区两头血脉驳杂的赤睛猿罢了,自是无有半分惧意。 认真说起来,何老掌门这前三个徒弟当真都是不凡,的确担得起当年明家老大人予他们那么高的评语。 恶风夹杂着腥臭血气而来,蒋青抬剑未动,剑风先起,立时将那股恶风驱散。 赤睛猿们不待反应,突觉面前一片鲜红,几不能视物。神识探出前方强敌袭来,赤睛猿举棍砸去,连连落空。 蒋青欺身上前,剑身炎气散去,附上锐光,一挑咽喉一抹脖颈。 硬若玄铁的厚实皮肤未能护得赤睛猿们性命,方才还狰狞非常的两头凶兽,转眼间便成了重明剑仙的一堆战获。 直面李明源的灰袴筑基瞬间失了两头向来依仗非常的灵兽,一时之间慌得心神失守,总算被对面这禾木道供奉寻到了错处。 李明源指决一变,虚空中陡然水汽大盛,一十二滴阳华重水瞬息凝成,这是隔壁叶州瑶山李家的嫡脉才可修行的水属正法,自是不容小觑。 李清源戟指一点,阳华重水排好队列,次第撞在灰袴筑基慌乱支应过来的一面二阶下品岩盾上头。 “轰隆隆”连声巨响过后,石屑纷飞,烟尘迷眼。 眼见第九滴重水便要将灰袴筑基的岩盾撞成齑粉,此时一柄赤戟划来,只听得“铮铮”声起,重水烟消云散、灰袴筑基得了留了性命。 “罢兵、止手!”袁不文的声音不大,却似将这片嘈杂的战场都震得抖了一抖,显是也用了某种高阶术法。岳檩紧跟过来,并不说话,只示意双方正在鏖战不休的筑基分开。 这下只袁不文淡淡言过这四个字之后,整个老牛山周围,不晓得有多少与这灰袴筑基一般,险险保住了脑袋。 康荣泉收回将要砸碎对方脑袋的银环,再看向刚刚便要扎进自己心口的一支湛蓝短匕,心有余悸。 对面那压在康荣泉身上的林家族兵面上本全是癫狂之色,但在听得假丹号令过后,也已然褪去。刚刚还在生死相搏的二人,这会儿心下却是同时轻松下来,转而同时往云层中的岳、袁二人望去。 与此同时,康大掌门一甩墨渊旗,将上头的血肉骨茬尽都抖落,也将目光投向云层中去。 “此番是新云盟胜了,长宁宗即日起退出老牛山。荆南袁家,也退出白沙县。”袁不文语气不爽,只看面色与这结果而言,当也能看得出来其多半是在与岳檩的交锋中,被后者占了便宜去。 袁不文的话方一说完,岳檩也只颔首赞同:“双方各罢刀兵,但愿此后和睦相处、相安无事。” 岳檩说话时候,面上无有半分自得之色,还是如最初时候那般平静无波,似是未有因为赢下这场战事,而感到半分欢喜。 两名假丹丹主言过之后,此时的老牛山明明是仍旧千修战场,却是十分诡异的鸦雀无声。 这份安静并未能持续太久,只不多时,双方阵中便陆续有啜泣声响起。只一夜之间,不晓得多少修士又失了自己的挚爱亲朋。 既然明明就是上位高修一言可决之事,又何必要让他们这些低阶小修打生打死、血流成河过后,才言暂歇刀兵呢? 康大掌门同样想不通,却也不再去想。 他只知道这天底下总有人是要哭的,无关对错,只要让重明宗再兴盛一分,这分来的眼泪,就定也会少上一分。 再将墨渊旗幻作大纛,高高举起以收拢门人弟子、巡丁护院。 新云盟一方开始打扫战场,长宁宗各家却只能眸中噙泪,眼睁睁地看着己方的多年珍藏被敌方缴获分配。 一方欢喜一方愁,双方现在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同样要各自回转,舔舐伤口。 勿论是两仪宗还是云角州廷,总有再驱使他们这些刀子的时候。 夜幕渐渐远去,朝阳升起,阳光洒在被摧残地面目全非的老牛山上,先将场中的肃杀之气驱走大半,再给场中人都再平添一分暖意。 袁不文生着闷气,都不先与长宁宗主事言下后续如何安顿,便径直先走。 岳檩却是多留了一阵,目光寻到了正满脸心痛清点人员伤亡的康大宝,本想召过来相谈一番,话到嘴边,却是又放弃了这一想法,也驾起彩云法器,往宣威城行去。 彩云法器品阶虽然不高,但岳檩此次得胜而回,却是也不着急。只想着回去之时,这新云盟迫退长宁宗、收复白沙县的消息,已在州廷上下发酵才好。 岳檩用了寻常筑基两倍的时间方才到了宣威城,城门关丞自衮求寿死后,照旧是由衮假司马选派族中子弟担任。 新关丞虽然是京畿来人,却无有胆子为难眼前这假丹丹主。岳檩甫一进城,刺史府、司马府、纠魔司三方皆有人来迎。 三方之中,岳檩自没有不去纠魔司的道理。虚礼谢过另外两府的属员,岳檩跟着一个筑基指挥一同来到纠魔司中。 铁流云亲迎出来,极尽谦卑:“岳前辈辛苦。” 岳檩颔首未语,两人屏退左右、进了静室议事。 仍是铁流云率先开口,向来以能吏、干吏形象行事的他此时语中竟然带了一丝谀色: “前辈此次携新云盟,迫退两仪宗爪牙,收复白沙的消息,伯爷已然知晓。昨日方才召了州廷属吏大议此事,会上赞誉不停,大家都晓得前辈劳苦功高。” 岳檩面对铁流云,脸上的表情却是要稍稍柔和些许,只听得他淡声言道:“倚仗伯爷虎威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再伸手打断铁流云的夸赞之词,岳檩细声问道:“朱彤与费南応又是何反应?” 铁流云不假思索,谦声回道:“前辈立下此等大功,连伯爷都赞叹不已,他们那些人又有什么可以置喙的?” 对于铁流云此言,岳檩未有全信。 自家嫡女得了南安伯青眼,是以似铁流云一般的云角州本土修士,自是将岳家看做了与京畿来人分庭抗礼的领头羊。 岳檩自也清楚,每当这些好听的话入耳的时候,都是要先打个折才能算得数的。 “但只要铁流云所言能有五分可信,那自己心中的那份谋划便有极大可能成行,才不负自己这番辛苦。”岳檩如是想到。 只短短二三十年间,岳檩这韩城岳家家主便对匡琉亭的看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后者的确无愧是宗室子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岳家若真能靠着自家嫡女赶上这班车,将来前景可是光明无比。 外界都传,云角州廷是池浅王八多,所谓土客之争,不过是为了辖下这点弹丸之地罢了。 但岳檩心里头却是清楚,那些京畿来人大部分都是来边州奔个前程来的,根本看不上云角州这三瓜两枣的利益。 两方的矛盾核心,其实还是匡琉亭那悬而未决的正室位置。 岳檩看得清楚,这位宗室贵胄跟寻常人不一样,不是循规蹈矩的主。 岳家只要做得好了,可未必没有机会。 毕竟岳家嫡女虽然的确没有如那些京畿贵女那般显赫的母家,但韩城岳家却要比那些大家族顺从服帖得多,可以一门心思举家为匡琉亭效力,这却是其他那些四处撒网的竞争对手远比不得的。 退一万步讲,便是谋不得正妻位置,得一位份高些的媵妾,岳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但朱彤之流却连这点念想都不舍得给岳家,那么几可称作山南道第一假丹的岳檩,又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让京畿派得了好过呢? 岳檩未再与铁流云多说什么了,独自待到了的翌日正午,用过灵膳。 匡琉亭身边的亲随便登门来请,“伯爷相召” 感谢污皇磊哥的一千五百点币 感谢梦子游123的六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7000的四张月票 感谢hhhrlx、我想卖萌、木头竹子、kakulukiya、fisher45、书友尾号3000、书友尾号7247、风l月、全真尹志平、书友尾号1714、书友尾号5857、的三张月票 感谢水母蜘蛛、读者尾号1152、一本假正经、哈士奇与边牧、书友尾号0312、燃烧的年华、你的事发了、巢湖大虾、书友尾号5858、书友尾号0162、傲绝天下1987的两张月票 感谢pml5339、桥本邪、盛雪丿、xxdawn、lkf2016、多个人负担、坤sang、燕倏、可疑之利不可收、张大大005382、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陌霂、九云在天、飘逸无尘、我就溜达溜达、官高既是仙、申皇、成往坏空、爱吃海鲜的蜗牛、夜λ舞、书友尾号2276、一代传奇枭雄、书友尾号1116、鱼之悲泣、哈雷特、书友尾号7693、拳头不够硬、求玄鉴和掌门路一样的、书友尾号6250、一本假正经、想象子明、jwd950、我爱d版、青衫小韩郎、yg9773、深海盗蓝、我心安处king、老登原地起飞、书友尾号9430、书友尾号6690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292章 埋虎儿 叶真恼 第292章 埋虎儿 叶真恼 朝阳放出,暖黄色的阳光照在老牛山上,将满山的狰狞映照得一览无余。 老牛山这座灵山,是新云盟一方洒尽鲜血、拼死拼活才从长宁宗中得来的。 照理来说,这处灵脉要比康大掌门的苦心经营许久的小环山,不知道好上多少。 纵是因为环顾群狼的原因,自家用不得,但也可以拿到大的拍卖行寄卖,不晓得能换得多少灵石、资粮到手。 可岳檩走前却是让人传下来话,要新云盟各家不得久留,点好人马,早些回云角州的山门里去。 如此一来,这偌大一座灵山,上好的二阶上品灵脉,岳檩只一句话、半颗碎灵子都不给,便硬要从三家手中讨要过去,这件事情说起来着实令人气恼。 可康大宝却顾不得气恼太久。 此时他的大纛下头,重明宗今次召来的各家修士已经重新聚在一处。 不消细看,康大掌门便能肉眼可见的察觉出来,比起开战伊始,人数已经肉眼可见的稀疏了不少。 康大宝见到此状,心生哀凉,双目却只见坚毅之色,从人群之间一一扫过去,发现的确少了不少熟面孔,心中不免悲意更浓,直扫到重明宗己方队伍的时候,他的目光突地一顿。 他忙一扭头看向身侧的裴奕,未有说话。后者却是摇头叹息:“储师弟伤了,正在那边修养。” 裴奕说话之时,面有哀容,此言一出,队伍中随着与储虎儿迁来宗门,交情匪浅的孙福跪倒在地,倏地淌下泪来:“掌门师兄!储师兄.储师兄他活不成了。” 话音方落,康大宝便觉心头一痛,却还是强作怒色:“不识大体的东西!储师弟纵是重伤了,我自能求得州廷医官、请得费家丹师来救,哪有活不成的道理!” 孙福稍稍一愣,目中先是露出一丝慌色,被身后头牛匡厉色瞪了一眼,便又只瞬息间便反应过来,晓得是自己说错话了,当即赔罪不停。 可此时却已晚了,此次夜袭长宁宗,又何尝只有重明宗一家折了门人性命? 队伍中听得孙福此言,便见人人都生出哀色。康大宝这时候也顾不得责怪孙福了,再将队伍认真看过一遍,将少了的旧相识一一点过: 蒯恩之前好容易才招来的一伙赘婿死了个干干净净。也算没有白招,好在蒯家自身的修士尽都无事; 继陆二家主陆震战死过后,陆家主陆巽重伤不治,也殁了。陆家人由陆芸娘这位新任家主领着,上下缟素、尽戴白; 被袁晋带着的巡丁同样折损不轻,起码有二三十人伤亡。火长之一的风家老二亦死了,是为邵萌挡了一记落石术死的。后者此时换了个孀妇发髻,还将风家老二的尸首抱在怀里,眸中隐有泪光闪烁; 巧工堡折了十来名内门弟子、两名年才四旬、练气九层的真传,墨闻则是面色如常,没有反应; 青菡院借来的护院陨了三人,带队的王头领也倒霉,撞上了一位慌不择路的真灵们筑基,挨了风刃、双腿自膝以下尽都碎成骨茬。自此便算是道体有缺,难成筑基了; 重明宗则又折了一名随储虎儿迁来的山都岗弟子。现今这类弟子,只存有孙福,牛匡,和将死的储虎儿三人了。 储虎儿重伤难愈、袁晋身披一十六创,虬实的身子好悬烂成一个血口袋、裴确瞳术催使过甚,伤了眼瞳、段安乐撞上了葛家真传,遭尸毒坏了脏器、明喆的丹田受损、野平林断了半截右臂 这番下来,重明弟子几乎人人带伤,此战凶险,可见一斑。 这还是重明宗有了黑履道人开局阵斩长宁宗掌门代弗,丧敌胆气的良好开局、有了破阵珠和射星弩之利、有了康大掌门从岳沣处早早打了秋风,为门人弟子们配备了二阶符箓才换来的结果。 此战尤为不易呐,好在总算是胜了! 康大宝强忍悲恸,令裴奕安排队伍,布置岗哨、分配战利、扎营疗伤。 直到这时候他才能收拾心情,悄悄寻到孙福处,与后者轻声言道:“孙师弟,代某去看看储师弟。” “诶、诶!”孙福的泪藏不住了,领着康大宝来到储虎儿身前。 后者胸前横着一条巨大的伤口,目光呆滞、气若游丝、难以说话。 裴奕还只是个中品丹师,没得办法。非但他没得办法!便是请书剑门那二阶丹师来看过,亦是束手无策了。 但裴奕却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一套冰晶蒲团,将其拼成一张矮塌,把储虎儿放在上头。 只望用这冰晶渗出的寒气,多少能给储虎儿减轻一些创处带来的剧痛。 “是是掌门.掌门师兄来了?” 这时候康大宝才发现,储虎儿此时虽睁着眼睛,但却已经不能视物了。康大宝想也不想,紧攥起来储虎儿的双手,细声念道:“储师弟,我来了。” “掌门.掌门师兄,虎儿我拜入拜入宗门,非是为了外事.外事弟子那..,.那笔年俸,我就.就是想不做散散修了,好真正.真正做个李师弟子。” “我晓得、我晓得!” “孙福、孙师弟,” “储老哥!”孙福扑到储虎儿身前,哭腔甚浓。 储虎儿看不到孙福,听到此声,却是咧嘴一笑:“你们以后好好为宗门效力!安生修行!管好牛.莫.莫要莫要给李师.,要给.给李师争气。” “储老哥!!” 储虎儿的脑袋一轻,歪了下去。牛匡与孙福大声恸哭起来。康大宝哽咽在喉、难说出话,只感觉到紧握着的一双大手渐渐冰冷下去。 又过了许久,直到同辈师兄弟尽都到了,裴奕方才回来。 他先前正陪着书剑门那位二阶丹师为重明宗辖下修士看伤,忙得晕头转向,未能赶上储虎儿最后一面。 裴奕不觉意外,面上却仍带哀色,又强忍悲意,将才从其他几家人手中换来的寿衣与储虎儿亲自换上。 “将奎星梭发起来吧,裴师弟,你带储师弟和伤员们早些回去,回去之后,不消等我,先将储师弟葬在李师叔灵柩旁边。” 康大宝说到此处一顿:“我与老三在此多留些日子,新云盟中,总有些事情还待商议。” 裴奕默然领命,康大宝带着蒋青去寻叶真,途中与邵萌相遇。 后者双目无神,风家老二的尸首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她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发丝落在她艳若桃的脸蛋上头,似是为她更添了一分风情。 “邵家娘风夫人,你且放心,尊夫抚恤,某定是半点不差,务必会.” “康县尊,”康大掌门的话被邵萌轻声打断,这个娇艳女子见了他来,眸中似是又燃起了一分光彩:“县尊,此番过后,我们兄妹和拙夫、家伯欠你的,当还清了吧?” “是,非止是还清了,某还认风夫人一个人情。”康大掌门想了一想,笃定言道。 “好,县尊过去常以言而有信自矜,那今日之言,小妇人便记住了。”邵萌闻言面上添了一分血色,康大宝却是不晓得再如何接话,俛首作揖道别。 经历了这档子事情,康大掌门的心情便又沉重一分,只匆匆寻到了叶真说话,二人倒是不谋而合,商议起召集各家主事议事之事。 半晌过后,曾经的长宁宗大殿里头,新云盟除了黑履道人之外的筑基悉数到齐,还有着孙嬷嬷与巧工堡墨闻两名同道,列席旁听。 叶真身为新云盟盟主,自坐在主位上头。 黑履道人不在,这次席本还想让场内同道公推一人来坐,不想却被康大宝当仁不让,金刀大马占了位置。 叶真眉眼微抬,似是觉得重明宗这面团掌门今番转了性情。但心中才升起来些许错愕,却又打消下去。 康大宝过后,竟是单晟先坐、子枫谷掌门审图将位置让给了禾木道,自己则坐到了五家主事之末。 这个排名颇有意思,叶真稍稍一想,未有多言。 五家主事落座过后,才是各家筑基依次入坐。其实此时此刻,也就只有书剑门与重明宗两家,仍有复数筑基了。 蒋青不争不抢,待书剑门另五名筑基坐好过后,才与孙嬷嬷跟墨闻一道,坐在末席。 叶真将场中形势尽收眼底,目光再微微转向康大宝,眸中头一次对这位面团掌门生出了一丝忌惮之色。这老修收回目光,正色言道:“此番大胜,全赖盟中同道勠力同心,方才再建新功!白沙县新复,咱们新云盟居功至伟,铁指挥处,也定不会亏待了我们,不久过后,自有奖赏下来。” 这话方落,禾木道韩掌门便站起身来,先施一礼。 此时他脸上还裹着伤药,看起来颇为狼狈,只听他凄声言道: “叶前辈,这铁指挥处的奖赏禾木道无有所图了,只盼望先将羁押的散阵弟子发还回来。他们只是一时想岔了,才在阵前铸成大错,晚辈此后定会严加管教,以杜绝此事发生。” 叶真想了一想,此战终是胜了,此等小事,答应了也无妨,便算给黑履道人一些面子。 正要一口答应,却想起来那些禾木道弟子皆在重明宗的手里头握着,遂朝着康大宝喊了一声:“康掌门,” 见后者转过面来,表情无有从前那般谦卑恭敬,叶真心下不喜,却未表露出来,只是淡声言道:“韩掌门既有所请,那重明宗羁押的禾木道子弟,便都先放了吧。想来他们也该晓得利害,不敢再犯了。” “叶盟主,恕难从命。” “你”叶真意外不已,方要动怒,似是想到什么,最后收了脾气,轻声言道:“康掌门有何见解?” “失阵而逃,不斩不罚,没有这个道理。”康大宝面色平静,摇头言道。话一说完,他便觉得有一双冰冷的目光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都不消想这目光是由谁投过来的,康大掌门只朝着其身后的李明源看过去。 后者见得康大宝双瞳中现出来淡淡的金色,再感到一股锐利的剑意锁在了自己的身上,便想也不想的屈指弹在韩掌门身上。 “唔”毫不夸张,韩掌门只觉自己浑身的血肉筋膜随着的这一指都痛得颤抖起来,这时候再与康大宝冰冷的目光撞上去,便又觉遍体生寒,彻底熄了狐假虎威的念头,缩着脑袋,再不敢言了。 “哈,康掌门好大的威风。”叶真不意向来绵软的康大宝居然会如此桀骜,脸色当即拉了下来。 康大宝此时面对叶真这一老修的凌厉目光,竟是未生惧意,正色言道:“叶盟主,康某只是就事论事,何来威风一说?” 叶真面色阴沉,正待要辩驳一番,却又想到反正重明宗擒回来的这溃卒大半是禾木道的门人弟子,小半是搜罗来的长宁宗附庸。 那重明宗爱怎样便怎样吧,犯不着为这点儿无关紧要的事情争辩什么,生出事端来,还要为之后的戏肉生出麻烦来。 是以虽然不爽,叶真却也只是冷哼一声,未有发作。 韩掌门见得叶真都不替自身开口,身后的供奉又撑不得腰,自是彻底将脑袋缩了进去,不敢再看康大掌门一眼。 见得此幕,单晟与审图意外之余,却也在心头生出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叶真将这些场景尽收眼底,心中不满更甚,语气也变得生硬了些许:“依着战前各家所议,战场之上各人缴获自得。是以这次缴获,便要从长宁宗各处要害地方的所得来分。 可那些贼子其实也未想过要死守,药园、藏经阁撤得干净,令得我们几乎无有所获。宗门宝库中同样所获不多,只有林家藏在他家灵脉的那些家藏,因了无人晓得的关系,才被我们翻了出来。 这三处地方所获加起来却也不多,除去此次抚恤,约么还能剩个五万灵石的样子。” 叶真言到此处,顿了一顿,将目光从在场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康大宝身上,方才开口言道:“那现在便来议一议吧,咱们该如何分配?” 单晟与审图都乖觉的没有开口说话,韩掌门在听得五万这个数字的时候,刚想要抬起头来言语什么。 可抬到一半,脑海中又想起来康大宝那冰冷的眸子,被震得身子一抖,将头又再埋了回去。 这情景倒是与叶真事前所料不差,堂下四家主事里头,三家都只有一名筑基,哪有资本与他叶真讨价还价。 也只有一个康大掌门还敢与他真正讲下价钱。 “敢问叶盟主,是想作何分配?” 又是不出所料,叶真早想过康大宝会反问回来,心中已然打好了腹稿,成竹在胸:“就再以灵石矿脉份额稍做调整便是。” 康大宝眉头一动,觉得倒算公平,只轻声言道:“愿闻其详。” 叶真自信言道:“书剑门三成、黑履道友两成、重明宗两成半、翡月单家与子枫谷都是一成、禾木道半成。” 客观而言,若放在之前,叶真这分配方法倒也能算得公允。 但是重明宗此次可是掏了不少本钱,仅那两枚二阶破阵珠,便是货真价实的稀缺货色,真正的有价无市。 若真要按照叶真所言去分,可真要亏到姥姥家了。 是以康大掌门先点头再摇头,言道:“重明宗先得一万六千灵石弥补了两枚二阶破阵珠的耗费,再按此等方案去分,方得公平。” 叶真眉头拧起来,回绝说道:“破阵珠是珍惜不假,但各家虽未拿出同等珍惜物什,但同样靡费不小,没道理单独抵扣康掌门的破阵珠。 退一步讲,寻常二阶下品的破阵珠,市价也就是五千灵石罢了,康掌门这价格报得未免太高了些。” 康大宝却是半步不让,直面叶真言道:“叶盟主也是管家之人,怎说得出如此无知之话?五千灵石若能在山南道市面上头买到二阶破阵珠,康某把话放在这里,有多少我收多少。” “康掌门!尊驾今日话有些密了吧?!”叶真心头的怒火生起,书剑门此次伤亡同样不小。 不算附庸修士的伤亡,仅本门弟子便已有了近三十人伤亡,自觉拿这点儿灵石,并不算多,还都是出自公心,公允得很。 但往常时候言语不多的康大宝,此时却是眉头竖起,半点儿不让:“叶掌门此话,是不愿意好说好量,只想着拿一门六筑基来压某重明宗这小门小派了?” 叶真恼怒得一拍扶手,书剑门筑基纷纷响应,叫嚣不停。 与此同时,蒋青亮出了飞剑,孙嬷嬷缓缓起身,墨闻听得了动静,想了想,最后还是跟着站了起来。 方才还同盟同盟叫得亲切非常,现在只一言不合,便要上演全武行的样子了。 这番变故令得单晟等人不敢开腔,叶真眉头紧锁,心头生出些懊悔出来:“是了,现今重明宗也不是那个连筑基都无有的小门派了。” 客观而言,书剑门现今的筑基叶品都低,功法也只寻常。 除了叶真自己,其余人一对一,勿论是中期初期,连拿下康大掌门的把握都是无有。 蒋青、孙嬷嬷同样不是好相与的,墨闻的制造的傀儡也颇有些威力,更不提单家和子枫谷怕也是会倾向于重明宗一方。 更莫说,还有那谁都敌不得的黑履道人了。 可是此时后悔已然晚了,灵石可以少分,但这脸面却不能掉。 此时黑履不在,叶真笃定主意,板起脸来,正待要说些什么,便见岳家放在重明坊市做供奉的岳沣不经通传,笑吟吟的走进了殿中。 他似也未察觉到此刻周遭将要燃烧起来的空气味道,反而笑吟吟地与众修言起了一个方才收到的好消息。 感谢怀念贼道三痴的五张月票 感谢简v的四张月票 感谢星耀四方、书友尾号5996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1291、汉之广矣、书友尾号0674、嗨呀小大人、读者尾号5664、木偶24ok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2636、日日涨停板、左岸时光、珈蓝妙我、书友尾号6302、一情一痴一、书友尾号8374、书友尾号2185、貅修休、冯长庚、书友尾号54ba、书友尾号1089、书友尾号7098、金象缔之芭蕉童子、书友尾号5564、卷风在云、书友尾号6563、书友尾号1938、黑云客、守墓人、废违规关键词、书友尾号1808、晚光、书友尾号0882、书友尾号8750、蔻芤、书友尾号8396、荒野的奇迹之风、书友尾号3111、书友尾号5269、书友尾号4157、书友尾号4523、书友尾号5742、书友尾号7760、书友尾号5248、空不易色、书友尾号4491、书友尾号6440、l大道无痕l、yg9773、蒲公英cq、冰淼熔焱、事不过三c、书友尾号4530、锦鲤111111、梅塔特林2012、书友尾号2560、书友尾号9466、书友尾号9393、老齐给我冲、大胖卡比兽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 (本章完) 第293章 愿争愿抢 第293章 愿争愿抢 “岳供奉。”众修一齐施礼。此时场中大部分人看向岳沣的目光并不友好,这却也是难免的事情。 二阶上品的灵脉在各家眼里头可很是值钱,刚刚才被岳家老祖空口白牙的夺走了,岳沣这位岳家中坚能在此刻的堂内得到什么好脸色才是怪事。 坐在正中的叶真却与大部分同道面色截然相反,只见他眉宇间本来升起的那点儿怒色淡了下来,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 书剑门被纳入了新云盟、新云盟受制于铁流云、铁流云现在正与韩城岳家打得火热 叶真清楚自己上的是那条船,颍州费家是好大的名望不假,可这“县官不如现管”也是事实。方才与他争吵的康大宝若是韩城岳家的嫡婿,自己又哪有胆子来动怒呢? 可还不待其收拾心情,拱手堆笑上前与岳沣攀谈几句,便见后者已经大步流星地迈向了康大掌门的位置。 “老弟又立下大功劳了。”此番岳沣面上的笑容却又诚恳了许多。 白沙县老牛山离重明坊市可很有段距离,这战场都未能打扫完呢,岳沣却已收到消息到了。 康大宝不晓得岳檩这样的顶尖假丹半天时间能不能赶得到,但暗猜筑基真修应是做不成的。 再看得岳沣并无风尘仆仆的模样,康大宝暗忖其多半是随着岳檩一起早早来了,只是事前待在左近,未有露面而已。 “这时候出来是作甚?又有什么好消息?” 康大宝不晓得岳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面上却跟着露出公式化的笑脸来,不算真挚,开口答道:“哪里,都是盟中同道报国心切,康某哪有做得什么功劳?” 岳沣却是不以为意,热络地拉起康大宝手来,“家主信中都已讲过了,称此役贤弟居功至伟,定会在伯爷面前为贤弟请功的。” 此言一出,康大掌门表情未变,叶真脸皮微微抽搐、其余各家主事或羡或妒、便连一直古井无波的孙嬷嬷,眉头都开始微微皱起。 这老妇人心头闪过一个念想:“是该与主君提个醒了,姑爷与岳家等云角本地修士的来往,未免太过紧密了些。” 康大宝自是能觉察出来此时场中气氛有些不对,公式化的谦辞几句过后,便换了话题言道:“事前岳供奉言有个好消息,不晓得是何事啊?” “嗨,看看我这记性!”岳沣浅笑一声,“家主言了,新云盟各家辛苦,便拿出来五万灵石以作犒劳。” 五万块灵石是算不得少,但要跟诺大一座灵脉比起来,就差了许多意思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先前各家本以为是被岳檩巧取豪夺去了,现今有了五万灵石兜底,心中居然还生出些“岳家人行事颇有底线”的念头来,甚是滑稽。 康大宝大失所望之余,还品出些别的意思出来,却未说话,只是闷头跟着其余众修一道行礼称谢。 “还有些私话,想要与康老弟说,可还方便?”岳沣目光看着康大掌门言道。 后者先是错愕,随后又摇了摇头,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叶真过后,方才转向岳沣言道:“还有笔款项需与叶盟主议一议。” “什么款项?”岳沣有些急切,下意识地问了出来,言后才觉察出来不妥,面带歉意地笑了笑:“愚兄失言,老弟莫怪。既如此,愚兄便在偏殿等老弟忙完。” 说完不待康大宝回应,便又将目光投在了叶真身上,轻声言道:“叶盟主,某却有正事,还请快些。” 叶真听后面上堆起笑来,正待要答,却见岳沣已经说完,抱拳离场。 “这厮当真好生倨傲,这场中只看得起康大宝一人不成?” 叶真心头瞬时升起来三分火气,目光阴鸷地看向康大宝:“这厮莫不成又要做岳家女婿了?” 康大宝晓得叶真心头不爽,此时却是半点不顾,反而兀自发问言道:“叶盟主,便如之前所议,将本宗那两枚二阶破阵珠的刨除过后,再分战获如何?” “可,就依你所言。”叶真长出口气,将不爽二字直接写到了脸上。 单晟等人面上露出苦笑,这番来此还真是做摆设的,叶真现在居然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 再这么下去,各家便要真成了有实无名的附庸了。 “盟主高义。”康大掌门实现了自己的目的却并未停下,反是步步紧逼,又提议道:“长宁宗虽败退了,但白沙县却还有不少从逆修士,是该清算。” 这番话令得场中各家目光一亮,何谓清算?说到底不就是一个“抢”字么?! 灵丹灵石、灵灵草、仙苗炉鼎.何物抢不得? 若真将无有主心骨的白沙县放开了抢,新云盟这还剩下的、战力尚存的千余修士刮地三尺之下,能抢得回来多少东西?!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这句话可不是吓唬人的! 从长宁宗得不到的东西,从白沙县境内这些大小势力身上刮来不是一样的么? 只是向来善于做戏,标榜自己宅心仁厚的康大掌门,今日怎么又会提出这般符合大家心意的主意? 叶真先前方还面带恼怒,此时听得康大宝此言,却也跟着食指大动,言语也变得客气了起来:“康掌门的意思是,咱们要先从哪家下手?” “仁义之师,怎好兴兵!”康大宝摇头否定了众人的猜想,拿出一份从长宁宗内找到的白沙县舆图来。 这舆图上头标注着大大小小近二百个势力,其中大概有三一之数,都已画上了红叉。 这些都是那些跟随长宁宗各家从各地迁来的铁杆附庸,都已在围攻老牛山之初便被新云盟修士剿杀、俘获了大半。 剩下那些没有打叉的势力,则基本都是原来就在本地经营的势力。 康大掌门拿起朱笔,七拐八拐便将这些门户分做五份。按大小多寡,依次以重、书、单、子、禾五家排序。 “这些势力,不服王化,便这么分好吧。咱们五家此后按年代收赋税,每年再上缴州廷就是。” 各家主事闻得此言,尽都再矜持不得了,凑近舆图,仔细观看起来。虽然老牛山岳家人不让动,但白沙县的其他地方,岳檩可是半个字都没提呢。 重明宗分得最多、白沙县稍有富裕名声的几处势力,同样被纳进他家范围中。书剑门稍少,往后各家依次递减。 但康大宝的吃相不算难看,分到最后,便连那分得最少的禾木道,也有近十家练气等势力可供盘剥。 这却要比直接劫掠全县的风险小得多,将来收益更是可观。毕竟细水长流的买卖要比竭泽而渔来得好这个道理,各家都懂。 不过各家心头却也都清楚,康大掌门此举,多少是有些犯忌讳的。 自州廷在云角州站稳脚跟过后,各县缴税一般都是由各县主官在管。 似薛家、陆家这类与重明宗交情颇深、距离颇近的人家,有兵戎之事虽要出丁从征,但这些年的赋税却还是缴到平戎县衙去的。 最多每逢三节两寿,与重明宗供点土产,便算心意了。就这还得是人家主动送才行,绝不能自己下场去要。 不过现今倒也不是无有大宗门要门下附庸依旧缴两份赋税,一份应付州廷、一份供给自身。 但这风险却是不小,只要下头的小门小户不堪忍受了,敢出首告到县衙中去,县中可真是要吵架灭门的。 现在的各县主官实力与之前可不能同日而语,其中不乏筑基真修。纵是真的力有不逮,实力渐渐厚实起来的云角州廷,自也会提供帮助的。 不过与州廷代收赋税这档子事情,倒不是无有宗门、家族在做。 便如宣威城的赋税,便一直是由颍州费家在代收;近些年来,岳家也得了信重,重新将韩城的赋税纳入怀中。 只是这些人家,可都是与南安伯相当亲厚的势力。 新云盟诸家与其相比,不止关系要差上许多,这实力更上不得什么台面。 叶真说不心动是假的,荆南州是要比云角州富裕一些,只现在被康大宝随手划到手头的这些修士势力数量,可就要比他书剑门在呙县盘踞多年所经营的要多。 想了想,还是率先开口答道:“兹事体大,康掌门可不要戏弄我等,如若.” 康大宝拂手打断:“成与不成,我自去与费司马言就好了,纵是做不成了,身上也连根毫毛都少不了,叶盟主何必心忧?” “那这份额?!”叶真听了此言,老目中现出些微不满出来。 “那敢问叶盟主,您是有司马做泰山,还是有金叶筑基做师叔?”康大宝这话呛得叶真面色尴尬。 后者倒未曾想到,他康大宝居然能把话说得如此坦率和不要脸皮。 “呵,但愿康掌门这番规划,不会成了空中楼阁便好。”叶真这下心情是真难好了,草草先将之前的灵石按照方案尽都分了下去,便不再多言了,带着书剑门筑基们拂袖离去。 叶真走了,剩下三家看向康大掌门倒是热络得很。 原先新云盟还是涟水盟时,很长一段时间内,便是盟中最强盛的书剑门,也不就是三四名名筑基在世罢了。 子枫谷与翡月单家虽要差些,但一般而言,门中也少不得二三名筑基真修坐镇的。 是以涟水盟实力虽算不得强,但内里各家关系还算融洽,谈不上什么倾轧霸凌。 但这些年却发生了此消彼长,现今单家、子枫谷连遭变故、陆续衰败,与新进盟中的禾木道三家加在一起,筑基数量也不过才到达书剑门的一半。论起质量,更是远比不得。 实力失衡之下,便令得向来以和事老、老好人形象示人的叶真,也改了性情,对于各家更是几乎半点客气都无了。 书剑门继续在盟内一家独大,绝不是各家乐于看到的。 再这么下去,若是单家与子枫谷再出变故,说不得就要被书剑门这盟友吃干抹净了。 与愈发暴戾的叶真相比,新崛起的重明宗康大掌门却是要好相处得多。便是近来与其很是不对付的禾木道韩掌门,都更愿意与康大宝亲近些。 不过康大宝对其可是半点不感冒,三两语应付过后,又将笑脸迎来的审图也客气打发回去。 唯有面对最后上来的单晟之时,方才换上正色。 那两家只靠着白嘴就想讨要好处,却是不可能的事情,康大掌门自出道入了游商那行当以来,就无有做过那般亏本的买卖。 不过单晟跟另两家可不一样,当时平灭米家寨的时候,人家是实打实的催兵助阵过的。康大掌门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应有之义。 此时墨闻也寻了个事由退了下去,巧工堡此役同样打生打死、照旧殁了二三十门人,一起崩牙啃开的骨头,分髓的时候却连点味道都尝不上。 饶是知道巧工堡而今还是戴罪之身,没有似长宁宗各家一般,弄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便算好的了,可墨闻这心头的滋味却也难受。 墨闻一走,堂内便无了外人,单晟便不再掩藏,将自己请托言了出来: “单某冒昧有一事相求,还请康掌门应允。” “单道友莫要客气、但讲无妨。” “坊间有人传,康掌门曾从州廷得过五样五行筑基灵物,”单晟言到此处,见得康大宝眼神微变,便稍稍一顿,话风一变,恳切言道: “实不相瞒,单某时日无多了,身后所虑,也无非亲族血裔罢了。是以今日才冒昧厚颜,想以康掌门先前所划的势力作抵押,为后人换得一份筑基灵物回来。” 康大宝听得这话眉眼微抬,他手中筑基灵物确是不少,便连可提升五成筑基概率的上品筑基丹,都还有一枚放在身上。 可话又说回来了,筑基灵物这等稀罕物什,又有哪家门户会嫌多呢? 单晟也是个滑头的,先前那番规划自己都还没去求费司马呢,认真来说,这事情确与叶真所言一般,的确是有难以成行的可能。 单晟这家伙居然拿康大掌门刚画出来的饼反过来喂康大掌门自己,简直是空手套白狼,倒反天罡! 正当康大宝正感慨着,未想到单晟这么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不是个好东西的时候,后者却是又老脸堆笑: “借一份,若是单家人一个甲子之内还不得两份回来,那便再将单家在翡月的族地也抵给重明宗,落字为据。” 康大宝听得此言,眼神瞬时柔和了许多下来:“左右短时间内,重明宗也无多少人要筑基,这买卖似是干得?” “单道友何至于此?”这买卖是占着便宜的,但奈何康大掌门是个体面人,便是实在想做,却也要假意再劝一劝。 “唉,无有筑基坐镇,如同累卵。什么仙山灵脉,都是替别家守着的。” 单晟只是苦笑,继而言道:“此事不急,单某还守得住几个年头,还请康掌门认真参详。勿论成行与否,单家都承重明宗一份人情。”说完便又退了下去。 一直沉默的蒋青却也开口了:“听闻单家新定下来的几个筑基种子此役都未有来,尽守在家中。” 康大宝却不提此事了,与蒋青言道:“将先前得来的灵石,分出五千给墨闻。” 后者听了,虽觉无有必要,却是问也不问,径直下去做事了。 吩咐完蒋青,最后才转向孙嬷嬷言道:“嬷嬷此番辛苦了,青菡院众位同道此次的抚恤、奖赏,后面还要劳嬷嬷一一点发下去。” “姑爷仁德。”孙嬷嬷先俛首施礼,过后却是稍稍沉默片刻,方才又提醒一句:“仆妇多言一句,姑爷所设想的代收白沙县赋税一事,州廷未必应允。” 康大宝只是淡笑言道:“成与不成,都得试一试。得其上,赋税人丁皆收;得其中,不得赋税、人丁可握;得其下,亦无损失。既如此,又有何妨呢?” 孙嬷嬷想了一想,轻声言道:“显露野心,或许会失了伯爷的信重。” 康大宝笑容更盛:“伯爷当不怕下头人有野心,或许只怕下头人做不成事才是吧。” 见得孙嬷嬷听过此言过后,眸中现出亮光。康大掌门又继续说道:“司马曾言,后面还有的死人呢。我是做掌门的,总要想办法让自己宗门少死些才对。” 孙嬷嬷此前未想过康大宝会与自己这般袒露心声,愣了一下,方才会意,转而言道:“此间事了,姑爷处也没了别的吩咐。既如此,仆妇便将事情皆安排好后,就去宣威城陪小姐了。” 康大宝见孙嬷嬷懂了,随即也轻松一笑,轻声言道:“便辛苦嬷嬷了,劳嬷嬷与疏荷带句话,只说我会在家中等她便好。” 孙嬷嬷应了,施礼拜退。 待其退场过后,康大宝也倏地敛了笑容,寻到了岳沣所处的偏殿。 ————宣威城、云角州廷 云角州廷许久没有齐聚这么多州廷大员了。 坐在上首的匡琉亭听过岳檩的言述过后,眉宇间浮起一丝淡淡的喜意: “善,新云盟做得不错,岳前辈也辛苦了。即日起,给白沙县派驻县令,县中僚佐也要加快备齐。令其安民抚慰、认真治理。” 铁流云听得此言,亦是与有荣焉。 岳檩在铁流云府中还是红光满面呢,到了今日州廷议事的时候,便是面色如纸了,似是伤了元气一般。 “咳咳,为国尽忠,该是本分,不敢言辛苦!” 匡琉亭晓得这是套话,却也还是喜欢听,脸上笑容又更盛了些。 瞧得匡琉亭心情大好,衮石禄站了出来提议:“伯爷,依岳道友所言,此役平戎县令康大宝居功至伟、散修黑履道人尽心用命,该有所表示才对。” 费司马要避嫌不好多说,但自有典军秦苏弗出列做了捧哏、连声附和。 “说得有理,”匡琉亭点了州刺史朱彤出列:“一应封赏,你牵头叫功曹理份章程出来,你过一遍,好了便拿来我看。” 朱彤躬身应下,费南応与其已算得上是通家之好,自是不怕前者出手小气。 仙朝风气便是如此,官员之间为爱惜羽毛,便只能互相提携后辈了。 对于衮石禄的发言,今日岳檩与铁流云倒是罕见的没有对京畿党的提议发出反对。康大宝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似是成了一个鲜见的受到两派人马认同的人物,也是难得。 岳檩咳嗽一声,复又言道:“伯爷,老朽以为,白沙县新复,群狼环伺、地方难靖。县令之职,这寻常筑基怕是难做得好,是以还需派驻修为高深者,以为镇守。” 匡琉亭听后觉得有理,问道:“前辈可有推选?” “近年来京畿大姓奉伯爷之命举家南迁者甚多,云角州已经清平,或许可将一二家假丹门户再放入白沙县,才更好为州廷效命。”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一直未有说话的费南応也将目光转向了岳檩,看清了后者嘴角那几可忽略不计的浅笑,费司马旋即心中冷笑起来:“老东西,在这儿等着我呢?!” 尽一切可能削弱京畿来人的实力,是岳檩一直以来都在做得事情。现在好容易被其寻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匡琉亭明知道这是岳檩在打小算盘,却也未有什么不满。只要确实是于公有益,他便可以不去计较后者那点小心思。 正待要允诺下来,却见一个足踏黑履、胡须杂乱的中年道人,背着一个气若游丝的毛脸猢狲,闯到了议事堂外。 感谢书友尾号2794的一百点币 感谢桥本邪、潜水艇街道、120——110、书友尾号2794、书友尾号3763、大胖卡比兽、大黑雄几位的三张月票 感谢爱小说家xh、书友尾号、幽夜青羊、airke、雪豹顶针、书友尾号0162几位的两张月票 书友尾号3822、书友尾号2726、书友尾号1422、yhcy2、江海闲人、黑白皆星云、书剑恩仇、洗碗熊、书友尾号5652、书友尾号0868、非鱼语、上山不砍柴、火焰狮子座、夜里挑灯、理想来了、澹台1明、日光摩荡、qaingweiguo、书友尾号3648、书友尾号06ea、陆铼、珈蓝妙我、书友尾号3321、奈何缘浅丿、书友尾号0313、椒川、福言暖语、脸谱风、紫色泡泡、书友尾号0942、书友尾号3716、书友尾号3736、赫耶、神拳甘道夫、wqbew、书友尾号2542、一枚俗人、啸云嘶月、书剑飘逸、我想卖萌、书友尾号0480、麻家哈滴屋有苦饭、书友尾号5676、简v、日日涨停板、我爱吃雪糕skz、书友尾号9878、wqbew、言是非、书友尾号4523、曲_辞几位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94章 大手笔 第294章 大手笔 半月过后,琴叶林、碧蛤洞府。 “不意山公他老人家,此番竟伤得如此之重。竟要师叔求得三名二阶丹师出手,耗费十余枚珍品丹药方才救得回来。” 康大宝说完过后,长叹口气,与对坐亲来报信的秦苏弗皆是愁眉不展。 “依宗正府派给伯爷的医官说,若是黑履前辈再晚半刻,怕是三阶丹师都难救得回来了。”秦苏弗言及此事亦是心有余悸。 “山公吉人天相,道祖庇佑,总算化险为夷。过些时候,定能康复的。”康大宝晓得秦苏弗话多半只言到一半,山公本就寿元无多,这番便是能从鬼门关将命捡回来,这寿数定是又有折损的。 秦苏弗不说此事,亦多半是为了再少一人担心而已。 “只是,不知道兄晓不晓得,黑履师叔可曾.”一桩心事暂且放下,康大宝与秦苏弗的关系自用不着寒暄客套什么,直接问起来了下一桩事情。 “老弟放心,伯爷的心胸宽广得很,非是你所想的那挟恩图报之人。”秦苏弗受过山公教导多年,人情练达纵算比不得康大掌门,却也不是个笨人,自晓得康大宝在想什么。 “黑履前辈求了伯爷为山公治伤,称只要救得恩师性命,此后百年便任凭驱使、甘效犬马之劳。”秦苏弗在此处卖了关子,向着康大宝问道:“老弟可晓得伯爷是如何答的?” 康大掌门心中虽已猜到大半,但却仍是配合言道:“愚弟猜不得。” “伯爷言的是:‘我自救我仙朝忠义,干你何事?又何须你在此处乱开价钱?!’” 秦苏弗将此话讲完过后,许是连他自身都未意识到,目中钦慕之色已经浸满,十分难掩。 便连向来对肉食者无有半分好感的康大掌门,听过秦苏弗转述的话来,都对匡琉亭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同时在心中却也紧张起来,朝着秦苏弗又问道:“那黑履师叔” “黑履前辈还一时走脱不得,州廷中二位司马、刺史佥事、各曹曹掾、各司僚佐,还有州中有数大族、宗门主事,都正排着队的请他吃酒。” 康大宝听后面上旋即露出苦笑来,盖因他怕的就是这个,果不其然。 黑履道人的脾性何老掌门生前便与康大宝言过,后者从那时候便晓得黑履道人是个顺毛驴。 若是匡琉亭此次直接拿为山公做医治之事钳制黑履道人听命,后者虽然定会允诺,但却绝不会似现在这般,与州廷这些亲近势力打成一片。 届时这些宴请,他定是理也不理。 可既然匡琉亭如此高义,那便就真能勾得黑履道人高看其一眼了。由此可见会不会说话,对于上位者而言也很重要。 同样的一回事,让匡琉亭将黑履道人的脉把住过后,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语连砸下来,便能让黑履道人对着云角州廷认下来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听起来虽然无有驱使百年来得划算,但一个渐渐真心认可州廷的黑履道人,可要比一个磨洋工的筑基打手来得划算得多。 “宗室贵胄是不一般,非但这资质修为令人望其项背,便连这邀买人心的手段,也如此之强。”康大掌门心中慨叹,却也无有办法。 匡琉亭当真不凡,才与黑履道人打过那么几回交道,便摸准了后者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顺毛驴。 用不了多久,黑履道人说不得要真要为州廷卖命了。 这于重明宗自是个好事情,但于黑履道人个人而言却是未必。康大掌门想到此处,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来了这般久,怎不见蒋老弟呢?” 秦苏弗的话将康大掌门又拉回了现实,当即抱拳致歉言道:“老三回唐固县灵石矿脉驻守去了,是以才未能来见道兄。等有暇了愚弟定带上他登门拜访。” 秦苏弗摆起手来,直言道:“你我兄弟,又何须讲这些?” 听了康大宝的话,秦苏弗却是突地问起来了:“不过,铁流云那厮,当真如此爽利便将唐固县灵石矿交回你们几家手中了?” 康大掌门想了想方才说道: “未得太久,老三来信,他们旬日前到了过后,铁指挥的獬豸卫便尽数撤离了。库中的灵石数量也都点过,无有缺漏。矿中也还保持着原貌,不像有被动过的痕迹。” 秦苏弗听后目中现出亮光来,啧了一声,指节极有节奏的在身前小案上头弹起落下。 好一阵后,秦苏弗方才轻声言道:“这厮这些年到底是在州内州外捞了多少灵石?居然能将门下亲军喂得这般饱,连这雁过拔毛的事情都不屑得做?” “这”康大掌门倒是小心,未有作答。 “老弟不晓得吧?州中都在传,他已从州廷府库中,换得了一结丹灵物了。”秦苏弗说话时候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康大宝听后啧啧称奇,他倒是未想过铁流云居然如此有魄力。 缔结金丹,那可是连衮假司马这般京畿来人都无有把握的事情,铁流云这边州土著,居然还敢肖想,着实有些出乎康大掌门的意料。 秦苏弗又趁势言道:“伯爷前途广大、在下头做事,只要尽心用命,也不会少了好处。” 见得康大宝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却未有说话,秦苏弗便也点到为止,转而言道:“说起来,也有好长时间未有祭拜恩公了,劳老弟再带愚兄去看一看。” 康大掌门眸中增出了些光彩来,二人一路无话。 秦苏弗对小环山也熟悉得很,便是大兴土木过后,其也能辨得出何老掌门坟茔的方位。 说是要康大掌门带路,才行到一半,秦苏弗的步子便就快了起来,只三两下,便就赶到了康大宝的前头去。 何老掌门的墓碑是用墨玉制成的,这对于凡人而言自算得上是豪奢,但于一个修士而言,却是极尽简朴的表现。 “生前尽孝便好,莫要钉棺材时才想得起来做孝子便好。”这话便是何老掌门生前与康大掌门言的。 说到底,敦本务实这性子,康大宝还是与其师父身上学来的。 秦苏弗摆好三牲醇酒、元宝白蜡,最后才取出一注品相不凡的信香出来点上,青烟袅袅升起,秦苏弗呆愣愣地看着墓碑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言道: “这信香是从衮假司马处求来的。老弟可能不晓得,衮假司马有位自小看护长大的从女,正在帝都做尚寝宫典执女官,制成的信香便连慈圣都曾用过。 这信香便是用了今上在十年前的观海大祭上所用的帝龙香香末所制成的,便是满朝朱紫,也不是人人都可得一注返家祭祖的。”康大宝听得秦苏弗谈起来了衮玉瑶,便想起来自己娘子曾经说起,老三将其救回来过后,放在自己塌上摆了好些日子的事情。 在兄弟之间好夸言的毛病差点又犯,好悬将这事情拿出来与秦苏弗显摆一番。可挨着何老掌门坟茔旁立起来的一座座新坟,却令得康大掌门熄了这份心情。 秦苏弗也注意到了它们,也跟着静静地看了好一晌,方才叹了声气:“还有得死人呢。” 康大宝眉头皱了起来,自费司马来了云角州过后,这句丧气话似是就在这个贫瘠边鄙的边州之中流行起来。 “诶,那棵大榆树回来了?”秦苏弗的目光中倏然生出了一丝惊喜,眼神中还噙着追忆之色。 “是回来了,周师弟用了借灵之法,不仅回复了榆树的元气,还了些工夫,将其提到了一阶下品。” 康大宝看着榆树尖儿上那些褐色的嫩芽,心想着:“当是只待再过一场春雨、几场细风过后,它们便能变成柔黄泛绿的圆圆钱儿了。” 借景于情,康大掌门的心情也跟着好转了些。 “好事,又多一份进项。”秦苏弗显是颇为高兴,双手猛拍,带起来的掌风好悬将近处还在燃烧的那注信香刮倒。 “现今不怎么缺灵石了,便不卖了。”康大宝浅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此事,他也总算从沉重的心情中抽脱出来:“等榆树钱熟了,便与门人们都做顿饺子吃。” 秦苏弗闻听此言,愣了愣,脸上也跟着露出笑来,继续鼓掌言道:“好好好!下次需得叫上我,让我也尝尝弟妹的手艺。” “一言为定!”关于让费疏荷下厨这档子事情,康大掌门虽然心中打鼓,但此时气氛到了,面上却是未有半分变化。 二人笑了一通过后,山风拂过,满脸轻松未能持续太久,复又渐渐褪去。 秦苏弗沉鸣半晌,好几次张开了口,却又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几个手指头掩在袖中摩挲了好一阵子,秦苏弗方才言语出声: “老弟辛苦了。” 康大宝有些意外,淡笑摇头,正待言几句谦辞,却听得秦苏弗怅然叹道:“过去长辈们都言我跟贺德宗自有前程,却都未夸奖过你老弟,如今看来,我二人却是远比不得你啊。” 秦苏弗显是有感而发,不待康大掌门做自谦反应,继续言道:“我俩既成不得冰叶道基,也挣不回来这般大的家业。恩公当年乾纲独断,一心要你做重明掌门,当真是真知灼见。” 康大宝脸上表情淡淡,强掩住心中自得之意。眼神余光却是在偷瞟何老掌门的坟茔,心中暗爽之余也在想着:“埋得那般厚,也不晓得老头子在棺材头听见了没有?要不要将土扒开来些?” “万丈高楼平地起,艰难岁月已过,老弟中兴之举,如无例外,起码能再让重明宗兴盛二百年。这番本事,便在整个云角州中,都是难寻。” 秦苏弗话风一转,温色收了许多,肃声说道:“可云角州波云诡谲,有些狼子野心之辈,老弟也需得多加小心才是。” 康大宝瞬时会了意了,心中叹了口气。 明明大卫仙朝都已风雨飘摇成这副模样了,可上到衮衮诸公,下到边州僚佐,却还是不能不斗、不可不争。 康大掌门平心而论,实不想掺和这档子事,但秦苏弗话言到此处了,却是不好不接,遂轻声问道:“老哥的意思是?” 秦苏弗看向康大宝,目光炯炯。 “韩城岳家世代忠良,岳檩前辈道行高绝、忠义无双,可以相交。” 康大宝听后瞬时了然了,这便难怪了,今日秦苏弗的表现倒不能全以作秀二字来概括,但却确实太动情了些。 “看来朱刺史的价钱却是开低了,一介庶女却是无有韩城岳家出的嫡女香,未能撬得动我这世兄。” 想明白归想明白了,但康大掌门却不会被秦苏弗这三言两语打动。 只是再联想起回宗之前,岳沣与自己说得那番话。其中大半都是客套夸赞,干货提炼出来只有这么几句: “南安伯曾言过,会在结丹过后为岳檩请爵。封地当在定州,届时岳家怕是需得举族搬迁,但这韩城,恐怕就乏人看管了。” 当时自己只觉这饼太大,难吃得下。不过康大掌门却也知道,这饼只是画给自己,好让自己再带给黑履道人看的。 先叫岳沣画饼,再叫秦苏弗做说客,康大宝哪里还能不清楚。 “这岳家人想拉拢师叔的心情颇为急切呐.” 康大宝想通过后,突觉先前与秦苏弗言的那许多话好没意思,再开口时,便要先将语气中的意兴阑珊尽量掩盖下去,继而言道:“老哥有话,不妨直言吧。” 秦苏弗被窥破说客的身份,却也未有变色,语气反还变得坦诚了些:“京畿大族,血脉高贵不假,但实际却是看我等不起的。” 秦苏弗说到此处,还深深地看了康大宝一眼:“这一点,老弟当深有体会才是。” 突然被点,康大宝亦是不动声色。 只听秦苏弗沉声言道:“岳家有意与黑履前辈结亲。” “难怪上次岳沣说话时候那般忸怩,这女方提亲之事,自是要寻一外人才好说话。不过这岳家人到底还有多少个嫡女没出嫁?到底有没有辈分合适的?若是没有,岂不是黑履师叔要与秦道兄做连襟了?” 先将这念头甩到一边,康大宝听了秦苏弗的话颇觉好笑,直言道:“这话当与山公讲,再不济也该与黑履师叔本人讲,老哥为何要来与我讲?” 秦苏弗认真得很,正色言道:“某怕是劝不得山公,也劝不得黑履前辈,只好来请老弟一道劝了。” “黑履前辈若是应了这桩婚事,岳家愿意以整个韩城做嫁妆。勿论伯爷何时结丹,成婚之日,便是韩城易主之时!” 康大宝的表情终于变了,岳家这回,当真好大的手笔! 感谢老书虫高哥哥的三张月票 感谢五反田田、迎春路上、书友尾号9585、hhwwxx75117、书友尾号5676、书友尾号9885、万界我最大、书友尾号0597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95章 山公嘱托 第295章 山公嘱托 细雨蒙蒙,轻柔地洒落下来,将素雅的满院白樱洗刷干净。樱树下的小径上,雨丝滴滴答答地汇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洼,令白樱也能照得见自己婉约动人的模样。 点点细雨渗进厚实的灵壤之中,将几丛滋润得精神抖擞,显得更为翠绿欲滴。 白樱的香味很淡,费司马却是觉得淡的恰到好处。他坐在简素的小院中长吸口气,面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惬意之色。 此时费司马未着法衣,只穿着一件青衫,任细雨将青衫与发髻打湿,却也还是满脸享受之色、兀自不理。 熟悉费司马的人都晓得其喜樱、喜雨,这小院便是费妻韩氏着人复刻颍州老家的,陈设布局堪称半点不差。 这场细雨洗樱令得费司马心情大好,今日鲜见的没有打算盘,只眯着眼睛,瞧着院中说话的孙嬷嬷。 后者拄着鸠杖立在院中,说话之时,身子微微前倾,恭敬非常。 待孙嬷嬷言简意赅而又有条不紊地言完过后,费南応听完嘴角微翘,看着盏中琥珀色的茶汤若有所思:“呵,那小子当真是那般说的?” 孙嬷嬷恭声答道:“禀主君,姑爷确是这般讲的,仆妇转述得一字不差。” 费司马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继而言道:“他家流了些血过后,总算机灵些了,如此一来,倒也值得。还好,总还算是个不笨的,没有如那秦姓杀才一般看不清形势。” 事关上位,这话孙嬷嬷不好接,只得沉默不语。 费司马自顾自地小声念着:“这样的话,我们对黑履道人,总要比岳家那些人多几分把握。” 喃喃自语过后,费司马再朝向孙嬷嬷交待言道: “回去过后,告诉康小子,白沙县那些地、那些人他们都沾不得手了。因了岳檩那厮向伯爷进谗言的关系,白沙县已交由从京畿道分李州迁来的云威郑家驻守,族地亦正是他们先前攻下来的老牛山。 旬日内郑家首批修士便会入驻,下月内郑家人便会完成整族搬迁,整个白沙县,便由郑家与新设立的白沙县衙共管。 某先前将岳家人想得太简单了些,是以这次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遭了岳檩那老混账的算计。 不过云威郑家入驻白沙县对康小子他们家倒也是好事,有郑家挡在前头,此后他们重明宗便再不消直面荆南州方向的两仪宗逆贼了。 这怕是甚合他那没出息的性子,可以安生教习门人、休养生息了。 不过也需得让康小子记得,郑家祖上曾列入过京畿豪家,家品不低。而今虽然只有一名假丹在世,但底蕴尚在,并不好惹,让他也不可不恭敬。 两家人此后,还需得守望相助才是。若是两仪宗要在白沙县搞风搞雨,他们新云盟还是需得尽心用命。” “仆妇记得了。”孙嬷嬷轻点下头,费司马接着说道:“不过他既然有这进取之心,那么某这做伯岳的,自是也要支持的。他本就是平戎县尊,只是碍于仙朝那些条条框框,所以才难以使得上力气。 近日某便去与朱刺史言,平戎县中佐贰官即日起还归州廷,另有听用。索性都由他去选人定人,尽早呈上来,某请朱刺史用印便是。 这事办好过后,某再去向伯爷为康小子求得便宜行事之权。如此这般,当能为他提供不少便利了。” 费司马说得轻巧,孙嬷嬷却是听得心惊,心中暗道:“这何止是能提供不少便利?这与将整个平戎县都赠给姑爷做封地,又能有多大区别?” 费司马想了想,还觉不够,复又言道:“斤县令许应石治理拖沓,不怎么适合地方。康小子可以派人过去,将斤县一并管起来。不过许应石筑基已成,微有战功,右迁州廷牙军任副将。” 斤县是云角州内最为贫瘠的一个县邑,非但无有一个筑基,连练气后期修士都是少有。有了费司马前头的话做铺垫,孙嬷嬷再听此言,反应便不怎么大了。 不过对于康大掌门在费司马心中的地位却有了新的理解,前者而今便算真的坐稳了费家嫡婿的位置了。 想清此事,孙嬷嬷语气中又带了一分郑重,俛首应道:“仆妇定会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带回给姑爷。” 但孙嬷嬷却未想自己还是言快了,费司马拂手将其止住再言:“平、斤二县残破贫弱,便是尽得两县,也远不如康小子求请的白沙县小部。 某阅过从前沈灵枫上修担任山南道都管时所留的手札有写,平戎县灵脉尚存,只是需得费时间精力、遣人勾连恢复。 这些日子又从京畿来了几户筑基势力,某会遴选些合用的再派到平戎县去,归康小子差遣。如何安置也不消他管,但能不能管得好,便要看他自己本事了。 想来只要他早些将诸家整合干净,那劳什子书剑门又算得个什么东西?待灵石矿脉到期过后,索性那所谓新云盟也不要入了,跟铁流云那厮早些将关系撇干净。 省得朱刺史那边总有人骂我们费家嫡婿吃里扒外,我也懒得解释。” 说完这些,费司马自认为已经交待清楚,不再看孙嬷嬷的反应,也没有再与后者多言的意思了,挥手遣其退了下去,只在最后淡声言了一句: “你那儿子做得不错,已经入了应山军中排在前列的勇字营。只要肯用心用命,十年之内,某保他一份筑基丹。” 从一开始便表现得克己忍耐的孙嬷嬷听得此言,终于再把持不住,大礼拜下:“仆妇替小儿叩谢主君提携之恩。” 孙嬷嬷涕泗横流,费司马却是反应淡淡。一个叩首不止的老妇而已,又有什么看头。 费司马将目光转到了琥珀色的茶汤上头,轻声言道:“下去吧,用心伺候你家小姐就是,你那儿子,自有前程。” ———— 一间古素的静室之中,墨曜石案台上头的立着一个只有巴掌的大小的小鼎,随着白汽渐渐涌出,沸腾的鼎内药汤缓缓凝成膏。 一个俏丽乖巧的侍女小心掐起指诀,熄了鼎下的蓝焰,拿起一块玉板,细心的将鼎内药膏尽数剐了下来。 侍女拿玉碗盛着滚烫的药膏小跑着出了药房,转而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卧房。 卧房中有一个中年道人,正守在一张宽大的锦床前面。见得侍女进来了,他并不言语,只轻点下头,从其手中接过药膏过后,便令其退了下去。 山公躺在塌上,任这中年道人将药膏依次涂抹在山根、劳宫、涌泉、印堂数处大穴上头。强忍着狂暴的药力冲刷经络所传来的剧痛,却仍是紧合双目,牙根紧咬,一言不发。 足过了两个时辰,已痛得汗出如浆的山公方才长出口气,睁开双眼,朝向中年道人轻声叹道:“小子,辛苦你了。”黑履道人忙摇头答道:“黑履自知资质愚鲁,做不成山公弟子,可你老人家此言却还是太过见外了。” 山公只淡笑了声,未再说话。 黑履道人施以水灵咒,山公身上的污垢便被悉数带走,才继而言道:“秦小子想来也已到了重明宗了。” “他多半是要叫康小子来一并劝你,”山公面上不禁露出些怅然之色,轻声言道:“国事艰难,竟还在党同伐异、何必如此。” 见得黑履道人闻言过后无有反应,山公目光一黯,又叹了一声:“某晓得你们这些后辈都笑某偏执,但现在还在念着大卫仙朝存续。可你们要知道,某念着的不是仙朝存亡,念着的是天下生民。” 黑履道人被震得身子一颤,埋下头去。 山公却又继续言道:“仙朝便算再不堪,至少在上次蛮乱之时,总没有如两仪宗一般收集云角州亿万血气炼兵炼丹! 沈灵枫上修纵算最后碍于朝中凋令、弃了云角州诸家,可没有他带队平乱,整个云角州又还能剩得下来几个活人?!” 黑履道人被这声诘问呛得许久言不出话来,过了一阵,方才顶着山公期盼的目光,轻声说道:“小子这一生,只求渡己,难能渡人。” 不想山公听过此言,面色却仍是未变:“我晓得,修行人,本就该就是如你们这般才对。” “那你要应了岳家人的婚事吗?”山公转而问道。黑履道人并未犹豫半点,摇头言道:“无有此意。” 山公闻言过后,脸上无有意外之色: “倒是不出我之所料,你确是个心气甚高的。韩、宣二城堪称云角州双壁,岳家此番愿拿韩城做嫁妆,这消息若真,纵是底蕴差些的边州豪家都不好把持得住,却也难留得住你。” 黑履道人抬起头来,淡声答道: “些许外物,不难看清。小子这一生,求道、求逍遥便是,不求其他。孑然一身,方才爽利。便是出身寒微,也晓得自矜自爱。千般机缘不消人给、万种资粮不必人赠,小子自晓得拿手中轻吕去争去取。” 山公老眼一亮,将黑履道人端详良久,轻声赞道:“时至今日我都还未想通,云角州这边鄙地方,怎能蕴得出来你良材美玉。” 不待黑履道人再言谦辞,山公又问道:“衮石禄将皓月令牌给你了罢?!” “回程时候便已给了。”黑履道人取出一面通体洁白的圆月令牌来递给山公,后者有些郑重地接入手中,仔细验看。 “这便是当年观鱼上修的观山洞府开启令牌?!” 便是以山公的阅历,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传说中的物什,不由得有些啧啧称奇。 “正是观鱼上修的别府观山洞的开启令牌,”黑履道人补充说道:“相传这里头曾出现过结金丹与长青藤,小子便想着进去寻一寻。” 山公摇了摇头,将玉牌递还给黑履道人:“相传这处别府要六十年一开,迄今距离观鱼上修坐化都已过三百年了。经历过这么多次搜刮,便是真有那些好东西,又怎么可能留得下来等你。” 黑履道人对于山公的说法倒是十分认同,直言道:“确是如此,若不然这令牌也不会这般不值价,只以一个筑基后期的脑袋便能从衮石禄手中换得回来。” “一块令牌可入两人,你要带谁一并进去?”山公又问。 黑履道人虽意外山公发问,但却还是未有隐瞒地答道:“青哥儿剑法已有几分造诣,根基扎实,手段犀利。小子想着带他进去,若是能得到长青藤,也好为山公炼丹所用。” 只见山公点头过后,又摇了摇头:“若依我看,带康小子去吧,他当不会令你失望的。” 黑履道人一愣,还未发问,却听得山公洒然念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下一回观山洞开启怕是要到七八年过后了,到时你纵算真能寻得长青藤回来,我怕是也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山公说到此处一顿,看着紧皱眉头的黑履道人,反还出言安慰说道:“我以练气之身,得享二百年寿数,已是蒙天地钟爱了。高兴还来不及,又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山公说完此话,便又倏地脸色一变,合上双眼。 黑履道人晓得这是方才被药膏压制的伤势又复发了,紧张得要上前验看,却被山公拿话止住: “无事,不消急的。小子你也回去吧,我自己清楚,再熬几月,这伤势便能缓解了。你是对的,修行人就该一心求道才对。 南安伯此处,你不消挂念。正如他所说,我乃是从禁军中退下来的无用老卒,一具为仙朝苍生燃尽了血肉的冢中枯骨,合该他管。 仙朝为我提供了入道之法,我也为仙朝绝了道途。你不需心头有愧,你不欠匡家人的,我也不欠,莫要让他拿情义把你框住。 身上这伤好了过后,我当还能活得几年。除了教养后辈之外,也还会再在云角州各处转转。 我知山南道这浅池子里留不得你太久了,但我还是想与你言一句。求道路上,多少也要念一念生民黔首。” 黑履道人正待要应,山公却又继续言道:“你那大兄,当也跟你言过类似的话吧?” 宽大的屋子里瞬时变得落针可闻,黑履道人目中现出追忆之色,在心里轻声念道:“大兄呐” 黑履道人没有拖沓,与山公辞别之后,再与秦苏弗留下的人认真交待嘱咐一番过后。 回程路上,脑海中又想起来了山公的嘱托,心中念道:“这事情是该做了,我这便回去,将那惫懒小子操练一番。他定做得好、做得成的!” 感谢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居家小猪几位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3513、大黑雄、幽夜青羊、一半爱看书、恒星颗粒、zoukun、简v、脸谱风、读者尾号8240几位的两张月票 感谢liuhsf、书友尾号3509、书友尾号3839、麻家哈滴屋里有苦饭、书友尾号4157、书友尾号2358、至珍鲜虾堡、轩轩看书、辉哥xj、书友尾号2794、于命歌、东西来者、书友尾号1850、书友尾号2542几位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96章 折善功 换灵物 第296章 折善功 换灵物 旬日过后,黑履道人便回到了重明宗山门。与其一道回来的,还有重明宗掌门夫人费疏荷和她的一众仆役、门客。 后者回趟娘家,便真如费妻所言,打了好大一场秋风。 非但被其抱在怀中的康昌懿现今已是珠光宝气,整个青菡院的扈从队伍也又壮大了一倍。 费司马怜惜侄女,晓得青菡院护卫随着康大掌门上阵死伤了不少,是以又重新拣选来了许多得力的护卫。 若不是一时寻不得似孙嬷嬷这样的放心忠仆,想来怕是连那筑基真修,都要再为费疏荷添上一位。 除此之外,还有各类百艺入阶修士一道前来,这伙人结成的队伍足有二三十人,其中丹、器、符、阵各样人才尽都不缺。 客观而论,便是小一些的坊市之中,都未必能凑得出来这套阵容。 只这些合用可靠的人才,便是如今的重明宗不个一二甲子时间都难培养出来的。 康大宝得了消息,早早来接,看了眼前这场景,喜不自胜。同时也只瞬间便晓得了,能得到这般多人才襄助,费疏荷得宠只是其一,自己让孙嬷嬷带到费司马处的话,也多少起了些作用。 也就是说,这是自己同意上桌过后,费南応给自家送来的本钱。 才有些不舍的将目光从长长的队伍上头挪开,康大宝抬头便见了费疏荷。她今日眉心画着一朵墨兰,甚是好看,正坐在祥云飞舟上头,朝着自己浅笑。 这下只见康大掌门竟是连黑履道人都未来得及迎,便急哄哄地上了飞舟,一把将掌门夫人纤纤玉手攥住。 正待与康大宝说话的黑履道人先是错愕,再是发笑,见得此幕,心头却也轻松不少。 费疏荷却是不意向来稳重的康大宝会做此举,羞得忙抽回手来,娇声轻斥:“遭灵气冲坏了脑子呐?!” 此言一出,祥云飞舟上尽在憋笑,重明牌楼下俱是欢颜。 “且先请掌门夫人下了飞舟,”康大宝说完这话,不晓得哪来的胆气,趁着费疏荷被拉近自己身边的时候,闻着贵女幽香,密声传音念道:“出门日长,想念贤妻了。” 费疏荷颇觉好笑,微不可查地剜他一眼,将怀中正扭动不止的康昌懿塞进了康大掌门手里,随后才盈盈笑道:“你呀,该想儿子才对。” 费疏荷探出两根葱指轻轻牵着康大宝领口,拉到自己身边,再细不可闻地言语一声:“莫当我跟你塌上那个不值钱的一样,休想拿几句话来便将我哄住了。” “哈,这有感而发、发自肺腑,这又哪里是哄!”康大宝面上不禁生出点尴尬之色来,只来得及言语一句,正待要再与费疏荷说些什么,但怀中的昌懿陡然见了他这生人,却是闹个不停。 费疏荷借此机会将康大掌门甩开,拉着迎上来的霍樱,去寻人群中的二董说话了。 康大掌门抱着长子苦着脸踱步到了黑履道人身前,正要说话,这怀中的懿哥儿见了胡须杂乱的后者,竟是不哭不闹了。 只见他白净的脸蛋上头升起笑脸,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黑履道人的须髯满是好奇之色,竭力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想要去抓。 黑履道人目中生出一丝慈蔼,嘴角咧开,竟是弯下了腰,将自己的胡须放进了胖娃娃的手里头。 “这怎么使得,”康大宝要去抓康昌懿的肉手,却被黑履道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索性直接将康昌懿塞到了黑履道人手中,也好让后者换个舒服些的姿势。 康昌懿攥住黑履道人的胡须猛扯,后者也不觉痛,反是满脸慈爱,时不时还跟着怀中哈哈大笑的康昌懿应和一声,哪里还有半分杀神模样。 眼见向来以杀伐果断示人的黑履道人,此时竟有了点含饴弄孙的样子,康大掌门一时倒颇有些不习惯了。 黑履道人却理也不理康大宝,只抱着康昌懿返身走去。 康大掌门自是紧跟在后头,行到重明宗正堂的时候,康昌懿已经有些玩累了。 这才放过黑履道人颌下那已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胡须,伸出双手,唤过贴身陪侍的乳娘,吃饭去了。 黑履道人直看到小娃娃拐进偏房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再一捋须,觉得胡须已经颇为扎手,索性并指一削。 只是几息过后,堂内的杂毛老道便就换成了一玉质金相的中年修士。 屋中众人皆有惊色,说来也是稀奇,过去只是胡须杂乱罢了,竟也能将黑履道人这剑眉星目、面如徐工的模样掩盖得这般好。 康大掌门这心里头情不自禁的生出些自惭形秽之感,一旁随侍的野瑶玲更是瞪大了眼睛,差点便惊呼出声来:“本以为长辈之中,便要数蒋师叔与师父最为俊美,不想师叔祖竟还要” “发愣个什么?”黑履道人禁不住堂内众人都将目光投在其身上,颇不自在,只轻喝一声:“无事便都散了吧,大宝你跟我来。” “诶!”康大宝当即应道,侧身再与孙嬷嬷交待言道:“嬷嬷稍待,晚辈先去听师叔教诲。” 走前还与袁晋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自来着几个师兄弟一起招待起了刚从宣威城来的一众贵客。 黑履道人与康大宝一道行到了掌门云房,前者收起了刚才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他与康大宝自不消客套,直截了当便将山公的嘱托一字不差地转述了出来。 “唔,不瞒师叔说。别的方面小子还稍可自谦,但这云角州内,当真无有几家辖下的凡人能比我家的过得好。论起这体恤凡人一事,师侄我可实难再找到标杆了。” 黑履道人并不反驳,点头言道:“我晓得你做得好,只是此后,平戎县的凡人都需上点心才是。你好歹是个县尊嘛,不要只着眼于自己家中这点儿瓶瓶罐罐。” 康大宝听后只是点头,黑履师叔难得提个要求,只是不能拖沓的。 便听其答应过后恭声应道:“这些日子便定好章程,吩咐下去做。只是动作太大,县中僚佐,恐生事端。” “你自去管,不要跟我讲这些!”黑履道人一提眉毛,一锤定音,康大掌门自是不能再谈半点条件。 黑履道人还又交待一番:“这些年修行莫要落下,几年之后,还要随我去个地方。本事够了是场造化、手段不济便是杀劫。” 康大宝听得心头一凛,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哪怕听得这般凶险,心中也没有半点拒绝缩头的意思。只是将脸上那嬉笑脸色倏地敛了下去,俛首称是。 黑履道人正待要走,康大宝跟着又提一句:“秦道兄言他在碧蛤洞府外恭候师叔。” 中年美男蹙起了眉头,再开口时语气拔高了些:“怎么,你也对韩城有些意思?” “师叔莫要误会,小子只是个传话的,可什么意思都无。”康大掌门瞬时骇得连连摇头,黑履道人却是冷哼一声,自顾自的走出了康大宝的掌门云房。 “早说过了,这事多半难成!”黑履道人才走,康大掌门心中不禁为秦苏弗捏了把汗。 跟着自己也离开云房,往宗门大堂行去。孙嬷嬷还在那里等着呢,她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子,自是不好请进康大掌门的卧房中来。 屏退左右,孙嬷嬷将费司马要与康大宝言的话简明扼要讲过,见得后者面色琢磨不透,便想着再加把火:“仆妇进入歙山堂做事已近百年,能得主君如此信重的后辈,还只见了姑爷一人。” 康大宝嘴上自谦几句,心中却也没有半点自得,暗地腹诽一句:“怕是你这老妇见得少了些。” 康大掌门晓得自己几斤几两,自不会被孙嬷嬷的几句吹捧之言拿住。 念想着谋划一番的白沙县各家落了空,便得了平、斤二县,与之相比,也还是要差上一截。 毕竟白沙县的各家都是依附两仪宗的逆从,为保香火道统,短时间内只能任人鱼肉;被费司马划到平戎县的京畿诸家却是不然,凭着重明宗如今的实力,能不能压得服这些伯爷乡党都还两说。 只是若真得了那“便宜行事”的名头下来,两县的人力物力几乎便可任康大掌门予取予夺,这对重明宗整体实力不无小补。 至少此后再遇上似攻伐老牛山这样的恶仗,康大宝便可以重明掌门的身份征调各家了。 有了他们做炮灰,便不消让蒯家、陆家这样的心腹势力上阵,也好稳固己方的基本盘。说起来岳檩却也是个舍得的,搭了人情、灵石,好容易才将白沙县占下来。为了削弱京畿来人,竟将这块膏腴全盘赠给了郑家。 如此一来,便是费司马和朱彤两人都指摘不出半点错。便是心底里头骂得再如何难听,面上也得赞一声岳家高义。 不过有云威郑家入驻老牛山挡住两仪宗组织来的下一波兵锋,对于康大掌门的重明宗而言,却也是个好事情。 正如费司马所料,现今康大宝最想做的事情,便是休养生息。 本来重明宗此前就稍有兴盛之象,筑基连出、产业兴旺。如今费疏荷更是带着大把人才、资粮来援。 只要勤修内功,催着门人弟子们将修为尽快赶上来,那么靠着尚算充裕的筑基灵物,再出一名筑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届时一门三筑基,便才算真的坐稳了筑基门户这一位置,不遭大变,足能守得住二三百年富贵。 这却是如单家、马家那样风雨飘摇的人家万万艳羡不来的了。 孙嬷嬷从未想过她的三言两语便能将康大宝打动,只是她是受了嘱托而来,有些场面话,不得不说罢了。 此时见得后者的目中无有半点欣喜之色,孙嬷嬷便晓得自己的说辞怕是落了下乘,心道:“姑爷却不似一般的敦本务实,半点自矜都无,真与那些老家伙是一般心性。” 孙嬷嬷想到此处,便将先前准备好的说辞收了下去,照直言道:“主君说,月内两县的入品官员便会陆续返回州廷等待任用,还请姑爷早些将接任人选呈到刺史府去。朱刺史那边,定是一路畅通。” “好,辛苦嬷嬷了。”康大宝眉眼微抬,轻点下头。莫看只是这么短短几句话,这事情还需得从长计议才是。 将孙嬷嬷送了出去,康大掌门暂时甩脱了满头愁绪,正待去寻娇妻美妾说说话。便见近些日子一直深居简出的叶正文,居然朝着自己寻了过来。 ———— 这掌门云房真是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莫摆脸色了,放心吧,耽误不得你去打桩的。”叶正文看着对面的康大掌门摆着臭脸,颇为好笑。 “什么话!我是去看懿哥儿的。也倒不是耽误我了,只是今日谈了好几场,有些乏了。”康大宝强作正色,摇了摇头,问道:“是有何事?” “无甚大事,”叶正文脸上带着浅笑,继而言道:“正在筹备筑基了,想要用善功在掌门处求份资粮。” “哦?你这混账已经练气九层了?”康大掌门当即运起法目一扫,便见叶正文确已突破,脸上不禁添上些喜色出来。 只是他这嘴角才将将翘起,脑海中又响起来了匡琉亭之前派来的医官所述。 康大宝倏地换了副脸色,正待要问,那头的叶正文却已默契地答了出来:“上次恶战的伤势未好,休养了这些日子,我也能感受得出来,多半是难好了的。” “伤势未好,也能得突破,你是?” 叶正文这当事人看起来要比康大掌门轻松许多,当即解释说道:“我好歹也是江家长女婿,得了江家崩乱后的小半资产。纵比不得掌门你,但也是有些资粮的。” 康大宝疑虑尽去、继而问道:“戊土玄灵晶?” 叶正文点点头,随即言道:“筑基丹要五万善功,我可凑不齐。便是凑齐了,蒋师弟处,也未必愿意换。” 康大掌门手中还有一颗上品筑基丹的事情,便只有黑履道人、袁晋、蒋青仨人晓得。即便此时叶正文将要筑基,康大宝却也不想将这消息告诉前者。 这枚上品筑基丹他是想留给袁晋的,后者近来修行《白猿经》虽然顺畅无碍,可对于其走火入魔那一幕康大掌门却是半点没忘,不留给他,实难放心。 可想着叶正文缺了一眼,又有旧伤,自己这老友筑基的概率定然不大,心头又有些纠结起来。 叶正文却是会错了意,反还白了康大宝一眼,开口道:“放心吧,我凑得出善功的。” 在云角州,一枚筑基丹的售价大抵在八到十万灵石之间。康大宝拿给蒋青那枚,以六折算,计价五万善功。 而戊土玄灵晶这般仅在筑基丹下的再次一等的筑基灵物,售价便一般要在三万灵石左右。按理来讲,可为修士筑基增添一成到一成半的概率不等。 是以康大宝便将它定在一万五千善功左右,虽然远抵不得筑基丹,但这对于寻常练气修士而言,可也能称得上是天文数字了。 “凑不凑得出有什么关系,念在你是门中长老,可以赊的,按九出十三归计便好。”康大宝下意识地反讥一句,叶正文拂手止住,笑声言道:“不消,我可不会让你这扒皮鬼占了好处。” 便见其从储物袋中一枚玉简出来,推到康大宝的面前。 “《鉴泉声论》?”康大掌门轻声念道。 “这是当年婉君的三伯江樰所著的,江家覆灭之后,他去投奔了山公。寄居同修会做供奉的时候,还抽出了许久精力修订、整改。 其身殁前,请托可靠之人交给了我。这些年我亦在这上头下了许多工夫,添了些见解上去。 想来将来若有后辈弟子能将我二人心血都吃透了,于灵鉴一道而言,当是有些前途的,二阶可期。” 叶正文言语起来有些唏嘘,独目中流过一丝哀伤,继而轻声问道:“大掌门,作价几何?” 康大掌门再看这枚玉简,似是也想起来当年在鱼山宝会上头寄卖紫菱的时候了。靠着江樰给自己下的鉴定语,当时可是狠赚了一笔。 这可是门相当重要的传承,可以丰富重明宗的底蕴。 是以听得叶正文问起,康大宝当即答道:“四千。” 叶正文闻言后瘪了瘪嘴,叹了声:“哎,我当年在凌河墟市那典当铺子该兑给你的,你可比我黑心得多!怕是不消半年,能赚座灵矿回来。” 不过他说完也不争辩,又拿出珍惜物什出来。 正如叶正文所说,他的身家在练气修士之中确是相当不菲,数样在寻常筑基眼里头都算珍惜的物什依次拿出,便令得康大掌门盖了拨付灵物的大印。 “你这厮,端得是富呐。”康大宝赞了一声,叶正文轻声笑道:“要不怎么说,我才是江家长女婿呢?!罢了,今日都让你赚了这么多便宜了,那再送你一物吧。” 言过之后,叶正文又取出一物,是块金框黑面的令牌。 上头有只形貌可怖的怪兽,四足双翅、尖牙利爪、无口无舌,上肢贴满了眼睛,下肢长满了耳朵。 “这是哪里的令牌?” “无畏楼。” 感谢大脑袋、书友尾号5809、尘缘孤鸿、石年树木、书友尾号5770几位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4022、书友尾号7118、至尊鲜虾堡、书友尾号4031、老书棍、萧雨楼几位的两张月票 感谢铜炉、书友尾号5676、书友尾号4157、书友尾号3763、幼稚丶鬼、书友尾号0695、冰淼熔焱、书友尾号2542、简v、一半爱看书、书友尾号3794、刘大大和徐小小、塞西提亚、书友尾号9585、书友尾号5676、大胖卡比兽几位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97章 无畏楼 岳家招婿 第297章 无畏楼 岳家招婿 “无畏楼?” 康大宝低声念起,面上显出一丝疑色,却见另一头的叶正文面有自得之色:“哈,这云角州中你康大掌门不晓得的事情还多着哩。” 他倒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言道:“无畏楼是个专营探听买卖的势力,自称‘无所不知、无有所畏’。 非止在云角州耕耘许久,便是在整个山南道,都是数一数二的情报组织。相传只要给得起价钱,他们连摘星楼长老的消息都能弄来。 其内等级森严,除了金丹楼主以外,还有廿六素衣执事,各负责一州之地。素衣执事下头,还有麻衣弟子、灰衣帮闲,做的都是贩卖消息的营生。 听起来门人弟子不少,但互相之间却并无太多联系,这上下之间,从来都是单线联系。来往之际,只以灵石灵材说话,从没有半分私谊可言。 婉君曾祖从前即是云角州为数不多的几个麻衣弟子之一,但传到我那泰山那代,便已未能通过素衣执事的考察,只能承得灰衣帮闲之位。 不过江家秉着这个身份,买卖消息之余,也能为行商提供不少方便,日子过得还算红火。 只是江家败落在遭遇黑鬼匪过后家中精锐尽失、元气大伤,以致败落太快,我家泰山弥留之际,环顾家中后辈,连个成器的人物都寻不出来。 是以他才令得我掌令牌,等候麻衣弟子传召,替江家承袭着这灰衣帮闲的位置。我那情报探听的买卖,也是因此才做得成的。 只是我这上头的麻衣弟子也不怎么看我得起,没有联系过我几回,是以这灰衣帮闲的身份,我也不过是勉励维持着罢了。” 康大宝见得叶正文面上稍有落寞之色,正待要劝慰几句,却听得后者又开口言道: “江家仅存的两名练气资质心性都差得厉害,所以我让他们带着仅剩的千余江家族人隐姓埋名,分别匿在了两处凡人小镇安生。 本想着若能再出根仙苗,便就带到身边教养,只是未想盼了这些年,竟都未能盼到。” 叶正文言到此处,语气一改,郑重言道: “老康,筑基一事,照实说来,我把握不大。若有个什么,江家族人,还请你多照看。这灰衣帮闲的位置,也还请你先做着,待将来江家人再出来个成器的了,便传回给他们。 现在咱们重明宗声势已起,你先凭着这令牌探听消息。将来麻衣弟子传召你时再行考验,多半会将你举荐到素衣执事上头去,若重回麻衣弟子,定要再多上许多方便。 只是需切记这令牌不可无人执掌,上面的麻衣弟子传召三次若无人应,这上头的禁制便会自毁,令牌也会跌为凡物。” 康大掌门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令牌,先不回叶正文的话,反轻声问道:“若是把握不大,不妨再等等吧,你今年还未到甲,等得起的。” 叶正文自听得出老友语气中的忧心忡忡,自己脸上却是又多了一分翛然,淡笑言道: “等不起了,等得越久,心中越怕。若是再将心头这点儿锐气失了,怕是连仅握在手头的这几分成算都要攥不住了。” 叶正文叹了口气,转向康大宝沉声言道:“你我兄弟,相识于微末。当其时你是三人小派之长,我为无根散修之徒,一路扶持、自此结为刎颈之交,奈何又出来了婉君” 见得康大宝听到婉君之名,目中闪过一丝柔光出来。叶正文摇头一阵,继而喃喃念道:“我又如何不晓得,当年若是你愿意舍了这劳什子宗门掌门之位,选了入赘江家那条路.” “那依着你在经营赀货上头的厉害,那江家长女婿的位置怎么会落在我这孑然一身的庸碌之人身上。若那样,婉君或许也不消亲自出门行商,更不会陨在火龙老贼的手里头。以婉君的本意,本该是要选你的。” 场内一时冷了下来,康大宝良久未言,甫一开口,却是笑骂:“你放屁!婉君明明是喜我模样俊俏。” 叶正文听后一愣,笑容也跟着爬上脸来: “或许是吧。而今你这落选的‘小白脸’都已然筑基了,我这江家长女婿,总不能晚了太多罢。我可不能再庸碌到垂垂老矣,到九泉之下见了婉君,令得她再自觉选错了人。” 康大宝听后只觉心头一沉,自晓得再不能劝。是以此后都未再言,只在叶正文告退的时候,又塞了些从那些筑基修士储物袋里头翻出来的二阶丹药。 这些丹药都有些固本培元之效,在云角州市面上,也能算得上是罕见货色。 叶正文没有忸怩、没有称谢,自回去闭关了。 康大掌门一时无了去寻娇妻美妾的心思,心中烦闷,也难修行,刚入手的无畏楼令牌更是无有兴趣验看。 想起来方才黑履道人的叮嘱与孙嬷嬷的传话,便取出从前做游商时绘制好的云角州舆图,在图上平、斤二县的位置上描绘起来。 ———— 满心期待守在碧蛤洞府外头的秦苏弗被黑履道人板着脸狠骂了一通,后者这回话说得有些重,将不思进取、钻营无用的告诫装了一箩筐,让秦苏弗背了回去。 后者此前虽未对为两家搭线结亲的事情抱着太大希望,但也未料到要挨这一顿痛斥。 想着这回居然将岳檩亲声嘱托的事情搞成这副样子,又不由得心中泛苦。 遂秦苏弗只得缩着脑袋拜别了黑履道人,又想着出门日久,黑履道人也已回来了,山公处定是缺人照顾,遂便准备去与康大宝辞行。 回重明宗的路上见了个土木形骸的青年修士,秦苏弗只觉有些面熟,却也未有在意,拦下来轻声问道:“小友可晓得你家掌门现在何处?” 裴确见了秦苏弗,行礼拜道:“晚辈裴确,见过秦世伯。出来前还听师兄说家师在院中云房修行。” 秦苏弗听后点了点头,听得裴确自称是康大宝弟子,心头生出来些亲切。他与贺德宗性情相仿,同样是个大方性子,是以才能在同辈师兄弟中得了那么多的敬重。 听得裴确答话过后,秦苏弗转手便取出数瓶练气境丹药、一件上品法器出来: “来得匆忙,后面也无有暇与你们这些小辈相处。这些丹药便劳你分给你们师兄弟做见礼了,这法器是我早年间用过的,也赠予你了,莫要嫌弃。” 这法器堪称精良,若拿到市面上去售,少说也要二三百灵石,哪怕对相对富裕的重明弟子而言也不算个小数了,裴确哪会嫌弃,连声称谢。 秦苏弗未有逗留太久,再与裴确言过几句勉励之言过后,便就朝着康大宝的方向行去了。 裴确发了笔小财,面有喜色,持着刚得来的金鉞法器走在去参加康荣泉将要召开的道会路上,未行几步,便见了伯父裴奕与婶娘蒯氏牵着小堂妹于对面走来。 当即收了法器,恭敬施礼:“伯伯、婶娘安好。” “安好、安好。你这孩子也是,都已说过了自家人,何须每次都做正色。”蒯氏笑着虚扶一下。 裴奕之女见了裴确却是满脸兴奋,走路还不大熟练,小跑过后,踉跄着扑到了裴确怀中,含糊不清又奶呼呼地念了一声:“阿兄!” 裴确的脸色瞬时软了下来,笑盈盈地将小女娃抱了起来,朝着蒯氏言道:“婶娘,若是无事,便让我带着朱儿一道去康师弟的道会耍一耍吧。” “不会打扰你们的正事便好,”蒯氏先看了眼丈夫,才笑着答应下来。 裴确正待要走,便见得裴奕突地问道:“确儿,方才你那法器是?” “刚才遇见了秦苏弗秦世伯,他赠予侄儿的。” “哦原来如此,那便好。长辈赐便拿着吧,莫要忘记了这份勉励,往后需得再用心修行。”裴奕面色未有变化,轻点下头,复又叮嘱一声。 见得裴确从身前走过,裴奕挪回目光投在发妻身上:“你那外甥上次说的议亲的事情你回一下,往后莫要提了。” 蒯氏听得目光一黯,还有些坚持之意:“蒯恩也是好心,自家人总归知根知底” 这下裴奕语气变得稍严厉了些:“你既嫁到了裴家,就不能还一心只为娘家着想。确儿是掌门弟子,将来自有前程,婚事自该由掌门师兄做主,你以后便不要再管了。” “晓得了。”蒯氏语气中还有些遗憾。裴奕继而言道:“你多将心思放在自身修行上去些,纵是要贴补娘家,总也该适度才是。要蒯恩用心治理家族,令得凡人安居乐业。 过些年,再育得一资质出众的仙苗出来,拜到宗门里头。届时蒯家自己便有了一宗门弟子,不比一门心思要嫁女进来来得强?” “嗯,我这便去信给蒯恩。”夫比天大,蒯家小妹虽也是个修士,但却自觉道途无望,一门心思都托付在自己夫君上头。 而今听得裴奕都已说得如此直白,蒯家小妹自是要听的。 “要不得多久,我也需得筹备筑基之事了。”裴奕心中默念,“可大仇都还未报呢,又要不要告诉确儿?” ———— 因了岳家愈发受南安伯器重的关系,坐落在云角州北的韩城这些年也愈发繁盛。 作为韩城主人的岳家自也从中得了好些好处,便是本姓筑基,都已连出两人。短短一二十年对外扩张所获得的利益,几可与过去二三百年加起来持平。 岳沣先回了一趟重明坊市,料理了些事情,才匆匆赶回了这处族地。 念想着眼前这座人流如织、摩肩擦踵的大邑就要拱手赠人,虽晓得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但岳沣心中却还是不免有些不舍。 这可是岳家人了数代人、许多心思方才建立起来的,其中艰辛非是旁人可以体会。 再联想到韩城岳家作为两仪宗开派祖师血裔,到如今居然要勾结仙朝宗室,倾覆两仪宗的道统,岳沣便更是唏嘘不已。 不过两仪宗建派都已有数千年之久,在前朝时候便已存在。 岳家纵是顶着个开派祖师血裔的名头,但在这中途都已旋起旋灭过好几次了,又有千余年都没有出过正品金丹,身上那点儿香火情早已难从两仪宗内换得什么好处。 就这么改换门庭,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若是岳家嫡女真能一步登天,那岳家自此便真可翻身了,说不得一二百年之内,便再能出一名正品金丹,光耀宗族。 岳檩本就是岳家数代一出的人杰,虽然改旗易帜,下注下得极为果断,但也没有将全部心思尽都托付在嫁女这一条路上。 能成金叶道基的黑履道人,便在其眼中称得上是奇货可居。 客观来言,能将韩城这般大的家业作为嫁妆,这般大的手笔,便是那些家底稍薄一些的边州豪家都难做得出来,可是岳檩偏偏就是做了。这份果决,自令得岳沣这后辈钦佩不已。 但当其回到家中,听到从岳檩口中传出来的话,却是惊呼出声:“黑履道人拒绝了?!!” 不晓得岳檩是惊讶已过,还是从始至终便是这般冷静,此时他坐在首座,面对着堂内岳家的一众主事、耆老,脸上仍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淡声言道: “不稀奇的,事前便有所预料,只是未想到这黑履竟是半点犹豫都无。” 岳沣面上的惊色还未褪去,继而问道:“那黑履会不会跟费南応与朱彤那伙人勾结一起?” 岳檩眉眼一抬,轻声念道: “不无可能,毕竟还有康大宝那层关系在。费南応倒是赚了好大便宜,得了这般好用的女婿。又能拿出去做马骨打生打死,又能为招揽黑履道人近水楼台,我当年怎么就未能想到呢?” 堂内登时议论纷纷,言语间对于被费家先一步嫁了女儿出去尽是羡慕。 岳沣没想过从前在自己眼中的平庸之辈这么快便变成了诸位长辈口中的香饽饽,一时有些不晓得该说什么。 岳檩合上双目,沉吟半晌,他一开口,堂内瞬时便又静了下来: “不去想了,都已尽力了。既然底牌尽出却都难招揽过来,那便做好本分吧。重明宗那边,不消用力了。 说起来岳汶当年,可是差点砍了那康大宝的脑袋的。有了这场过节,本来就难将他家争得过来的。” 这话过后,座中一位年轻筑基面上有些懊恼之色,心头对于两仪宗复又添了一分愤恨之情。当年他的确是差点杀了康大宝,可也差点就被赶来相救的黑履道人杀了! 康大宝这些年的战绩他都听过,平心而论,自己现今多半已敌不过他了。 造化弄人,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不到二十年过去,曾经自己眼中的蝼蚁便已能够与自己并驾齐驱、甚至高过一筹了。 莫名其妙便多了这么一个修为高深、势力不小的仇家,让岳汶如何能够不恼? 岳汶的心情有多复杂岳檩却是无心去管,只开口又吩咐道: “去与铁流云言,新云盟尚在,要其他各家对重明宗做好钳制。他家已经够兴旺了,该安稳一阵子了,就是以势压人,也要让重明宗把对外扩张的爪子再收回去。 若是黑履道人下场,那便让铁流云纠集人马出手。他现在可还未成金丹呢,是否投效州廷亦是扭扭捏捏,不消怕他。” 此言一出,堂内有个大嘴女修起身应了。 岳檩又与其他几名耆老议过如何应对云威郑家的事情,才转而朝向岳沣言道:“重明坊市你既然进去了,那便要站稳了,不可再让司马府的人肆无忌惮的从中攫取好处。” 岳沣倒也直白,恭声求请:“重明坊市本就是费、衮二人的禁裔,又立在重明宗的眼皮子底下,沣独自一人,恐怕力有不逮。” 岳檩认同地点点头:“此事族中早有定论,此番再派一本姓子弟,两名外姓客卿予你,加上你从前带去坊市的那名姓桂的客卿,便算有五名筑基了。 费南応与衮石禄那边,掣肘要比你所想得还多得多。想来只要司马府不出手,重明宗应也难做得成什么事情。” 听得岳檩主动谈起桂祥,岳沣却是念头一动:“桂客卿是个无根无萍、孑然一身的飘零客,若是家中长辈们愿意聘他做嫡婿,给些信重,怕能令其对我们岳家更死心塌地些。” 岳檩坐在主座上想了一阵,开口言道:“可,下次回来,带他来见一见我就是。” 岳檩说完,又合上双目,这些冗杂事情,确是太过浪费心力。若不是他都已成假丹、道途断绝,这修行定也要被耽误好大工夫。 可他若不操心,岳家又有何人能做得好呢? 岳檩心头晓得,莫看岳家此时团锦簇的,但只要两仪宗内的岳家族人尚在,那便洗刷不清两头下注、首鼠两端的嫌疑,那横在南安伯心中的那根刺便一直会在。 这不是一句“分家断亲”便能解决的事情,往后要如何平衡,确是难事。 这踩鸡子上头跳舞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岳檩想到此处,只觉手中乏人可用:“也不晓得我家招来的这嫡婿,到底能差那康大宝几分?” 感谢恒星颗粒、简v两位的三张月票 感谢文昌塔、书友尾号2794、书友尾号1512、塞西提亚、阴司有雨、书友尾号3752几位的两张月票 感谢随风霂雪、书友尾号2726、书友尾号7937、嗨呀小大人、刘大大和徐小小、书友尾号3509、一半爱看书、几位的月票 谢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98章 施政纲要 棒打鸳鸯 第298章 施政纲要 棒打鸳鸯 康大宝将手中舆图勾画好了过后,便马不停蹄地召集起来了门中骨干。不多时,除了已经闭关筹备筑基的叶正文外,其余人悉数到齐。 说起来重明宗这事情一件接一件,门下这些弟子也难有个喘息的时候,耽误了修行还只是其一,只要想想那些为宗门赴死的门人,康大掌门心头便泛起些惭愧来。 但手头这些嘱托却是一件比一件重要,康大宝自己纵是体恤门人,却也不得不做。 “我自己想了想,为今之计,还是需得先难后易,先将费司马所言的事情做好,届时山公他老人家交来的难题,便可不攻自破。 只是目前我们乏人可用,是以平、斤二县入品官员,我也无意尽都裁撤。着人传信于他们,要他们尽快来拜我,到最后是走是留、我们也可好商好量。” 裴奕起身点头赞同说道:“掌门师兄言得甚是,只要将那些贪官蠹役把柄抓紧了,不愁他们不尽心用命。” “嗯,”康大宝倒也不怕那些人不服管教,费司马于他求来的“便宜行事”的名头,说得再直白些,便是“生杀予夺”。 也就是说只要不将事情闹得太难看、赋税不缺,往后这平、斤二县,州廷那边便就真无人来管。 “要想整合势力、要想令得凡人们安居乐业,以我看来,应该要这么做。”康大宝眼中流出锐光,缓缓将自己的谋划言了出来: “简单说来,便是先要将‘厘清匪修’、‘编户齐民’这两条先做好。先把院子打扫干净,再将规矩定好,待两县中各家往后都习惯了,便会少生事端。到最后,还要做到把县内修士登记造名,宗门家族如臂挥指。” 众师弟听得心头一凛,袁晋犹疑半晌,方才言道:“师兄这主意是不错,但怕是需得耗费许多精力才做得成。 依师弟看来,这世面不靖,非是一朝一夕便能解决之事。而今县中邪修、匪修多如牛毛,要知道沉疴难返,若是操之过急,说不得还要反受其乱。” 康大宝听过却是拧紧眉头,正色言道: “我们没有那许多时间精力来做这些事情,这事情拖得越久,便越难办。你们几人筹备筑基之事也耽误不起,不好再拖了,做完这些事情,便不要再分散精力了。 重症需下猛药,我们先以雷霆之势做好清剿之事,再携大胜之威压服两县各家。到最后划分辖区、问责问罚,某不信这世道便扭转不过来了。” 从前在师兄弟中半点存在感的孙福这时候却是站了出来,盯着身侧的牛匡有些错愕的眼神,孙福恭声言道: “师弟愚钝,斗胆进言。师弟虽是计县之人,但也听闻过云角州各县民匪一家的风气。依师弟看来,县中各家与各处的匪修、邪修关系错综复杂。 有些人家,现在是民、过去是匪;有些人家,现在是匪,将来是民。师兄要想在半年之内做成此事,恐是千难万难。不妨从长计议,以待时机。” 康大掌门头回听得孙福在这样的场景里头发言,颇为意外,意外之余,心头也生出来点儿喜意。 继而言道:“孙师弟所言不差,云角州这民匪一家、历来如此。但若想要分清楚,却也简单,”康大宝在此处顿了一下,沉声言道: “听劝的是民,不听劝的是匪。前者要用、后者要剿!索性宁杀错、莫放过就是了!若有骂名,若有罪罚,我担便好!” 杀气腾腾的康大掌门在这寻常时候可不多见,堂内的几个师弟不禁多打量了两眼。 “定好日子,传檄诸家。叫他们纳丁纳粮、齐聚县衙、不得拖沓。哪家要是敢晚半个时辰,便拿他全家老小祭旗。姓康的说话算话,说杀全家便杀全家,让他们不信的大可试试!” “诺!”众师弟尽都听出来康大宝的决绝之意,虽稍有意外,但却还是当即应命,未再多言。 毕竟这重明宗,可真无有一件事情,是他康大掌门想做却做不成的。 康大宝这头才与众师弟们将事情安排清楚,等候许久的秦苏弗便来请辞了。 此时后者面上的苦笑还未散去,见了康大掌门只是拱手抱拳言道:“当真不出老弟所料,不止没能劝得黑履前辈回心转意,还狠狠挨了一通训斥。” “老哥莫要在意,师叔骂你才是爱你,这可是极亲近的后辈才有的待遇。”康大宝听后先是出言劝慰,暗地却觉心情大好。 眼见得自小在诸位长辈面前从未挨过骂的秦苏弗面上还挂着沮丧,康大掌门心头竟是极不厚道地生出来一丝快意。 “你这好世兄也有今天,该!” 秦苏弗听了劝慰却只是摇了摇头,他到底是同辈之中极为出色的人物,当着世兄弟的面,脸上的颓丧之色自不可能持续太久,转而正色言道:“黑履前辈我劝不得,但不晓得老弟听不听我的?” 康大宝闻得此言,心情只瞬间便又沉重许多。想了过后,直视着秦苏弗的目光,摇头回道:“老哥,以我看来,岳家也未必值得信重。” “是了,但而今却也无法。愚兄我叶品低劣,远比不得老弟你。若不寻一大家投挂,挣不得资粮,怕是假丹都难成,更莫说要去结正品金丹了。既然岳家愿给我信重、京畿元从那边不愿意给,那便就无法了。” 秦苏弗对于康大宝的答复并无意外,毕竟费家歙山堂可是下足了本钱的。 只见他将一双丹凤眼微微一眯,怅然叹道:“那自此过后,你信你那岳家,我靠我这岳家。到头来,你我兄弟,总不至于反目成仇吧?” 康大宝急忙摇头,继而言道:“老哥所言太过了,土客双方只有政见分歧,互相之间又非仇人,何来反目成仇一说。” 秦苏弗倏然一笑:“老弟说的有理,山公跟前还差人伺候,愚兄我久留不得,还有一件事情,需与老弟再商量一下。” 康大掌门面上生出些疑色出来,只听得秦苏弗面如冠玉的脸上生出一丝迟疑之色:“先前我见到晚樱了。” 前者眉头紧皱,未有说话。 ————重明宗掌门小院 秦苏弗走后,是夜霍樱亲自下厨,康大宝于自家小院处设宴。桌案当中摆着一碟榆钱馅儿饺子,旁边置了几个精致小菜。 康大宝独坐在何晚樱与他那风莞对侧,良久未言。 “师兄,今日秦世兄找你了是吧?我们.我们”何晚樱率先开口,强作笑容,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却是也未能说出话来。 少女时候的何晚樱,可不是这副模样,她可是半点都不怕眼前的胖师兄。 盖因后者是个面团性子,从无有半点师兄架子。对自己这个掌门独女,更是百般宠爱,简直称得上是千依百顺。 但现在却是另一副光景了,一来此时她带着祸端回来,心头有愧;二来随着康大宝这掌门做得久了,身上多少有了点身居高位的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质。 康大宝冷眼看着强挤出笑脸来的何晚樱,面色生硬未变,心头却是一软,轻声念道:“和离吧。” 夜风微冷,敌不得康大掌门语气冰寒。 康大宝这轻飘飘的三个字一出口,便砸得对面那两口子身子一颤。 风莞面色痛苦看向妻子那侧,见何晚樱神色坚定,俊脸上露出浓郁的愧疚之色,只听他开口道:“晚樱,我不好再拖累你了。” “不,莞郎,师兄是在吓我们的!”何晚樱听得忙伸手紧紧挽住丈夫的臂膀。 “谁在吓你,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不晓得厉害?!荆南袁家我们惹得起吗?我提着满门上下的脑袋护着他护了这般久,还不够么!”康大宝一声厉喝,吓得何晚樱抖如筛糠。 “袁家都还未寻到我们,师兄便就要将莞郎交出去么?当真是好没道理!”何晚樱那股子泼辣劲上来了,将自家丈夫紧紧护在身后。 康大宝扫过风莞那张俊脸,目中闪出一丝厌恶之色:“我不想多生事端,你自己放眼看看,这些年我们重明宗死的人还少吗?还不够吗!” “好,你怕袁家,我去找小三子,小三子一定会帮我。”何晚樱把银牙紧咬,犹不放弃。“你这笨丫头是惦记着让他再丢一根胳膊吗!?”这话太重,重到何晚樱听后眼眶里浸满泪水。她凄然念道:“那我去求世叔,世叔定会管我们的!” 康大掌门一声冷笑:“你当真何晚樱好大的面子,袁家那假丹丹主、十数筑基,师叔都要替你挡在外头。” “那你要怎么办!因为你康大宝贪生怕死,把莞郎交出去吗!” “不该交出去吗!留你们在这里,让重明宗这几十口子,重明城这几万凡人,陪你们一起玩命是吧!?” 何晚樱听了一愣,又哭了起来,趴在案上撒泼,碟儿碗儿碎了一地,哭嚎喊道:“我不管,不能交莞郎出去,你要交他出去,我就去死好了!不能.不能” “我们逃便是了,不求你,这就.这就”话未说完她便止住,想到自己夫妇连几个练气修士都甩脱不掉,还要娘家兄弟出手帮忙,更觉起前路迷茫。 “哭哭哭,从小到大旁的不会,就知道哭。我好容易聚起的福气都遭你哭走了!当年师父明明属意你嫁给秦世兄,人家都点头了!你不要脸,跟一个下等家族的婢生子私奔。 看看你今天的下场!知道秦苏弗现在是什么人吗?筑基真修、州廷典军、岳家嫡婿、伯爷青睐! 你当年若老老实实嫁了,家里头不说要受你多少照拂,好歹不用这般辛苦。当年我们兄弟出去也多少增上三分颜色,要少听别人几句讥讽。 可你倒好,自偷了几车嫁妆走,彩礼没见到一分,到头来还要娘家帮你料理事情,说出去都丢师父的人。你还真是会选,千挑万选的,偏选了个被筑基真修看上要抢去当面首的!” 话一落地,风莞捏紧拳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先是一反常态,毫不畏惧地直视了康大宝好一阵,才挪步到大声哭泣的妻子身旁,温声道:“樱娘.” “哼,”康大宝一声冷哼,院中凭空生起一阵劲风,把将将要拉起何晚樱的风莞轻松刮了个趔趄。 “姓风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信不信我当场便要你死在这里。” “你敢!” 康大掌门森冷的话音方才落下,何晚樱便像一只母豹子一般蹿了出来。 “咳,咳,康掌门”风莞这才警醒过来自己方才已做了取死之道,不顾口中溢血,冲到了妻子前头,恭声言道: “还请康掌门千万莫要迁怒晚樱,千错万错,都是风莞一人之错。万不该让风莞这卑贱之人,伤了贵家姊妹和气。” “和离吧,我与晚樱和离就是!”风莞双目猩红,心口痛如刀绞。 “莞郎!”何晚樱哪里肯干,却被康大掌门毫不留情的一把抓起来,扔到一旁正满脸惊色的霍樱怀里头。 “啪”一个储物袋砸在了风莞身侧,这个清秀俊逸的修士侧过脸去,避过还在哭泣的妻子。 “捡起来吧,纵是要硬气,也得挑个时候。”康大宝冰冷的语气传到了风莞的耳里头,后者涨红着脸,心中无尽屈辱,但仅存的那点儿理性却迫使他探出手去。 “若不想死,便照着我说的那条路去走一走吧。” 风莞将储物袋与还残余着的几分尊严紧攥在手里,抬头往康大掌门看去,后者语气照旧淡漠:“或许能让你晚死一些。” 俊逸修士的眸中露出一丝希冀,何晚樱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院中一时静谧下来,便如方才一样。 ————翌日,碧蛤洞府 黑履道人听过康大宝的叙述只是摇头: “你这次怎么会这般想当然?那袁家嫡次女修行的是雪密释家的佛母明妃道,能否采补到风莞这清灵之体,可关乎到她能不能与本应寺那位护寺堪布合体双修,共结金丹。 发现风莞身份的袁家子弟虽已被灭了口,但依着袁家的势力,却也瞒不得太久了。届时便算袁不文那老东西,说不得都难按捺得住,亲自出手。 风莞便是在重明宗内,我们都难护住。你让风莞加到随你去平靖地方的队伍中,以他的修为,最多给他挂个微末职司,又怎可能将袁家吓住?” 康大宝并不反驳,应声言道:“小子想着既然他在宗内都难护得住他,还是放到外头划算些。待他披上一层官皮了,袁家人多少要生出些忌惮来吧?” 黑履道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却也难说,袁不文可不是寻常假丹。云威郑家那位可难挡得住他,州廷一方除了岳檩与匡琉亭外,包括衮石禄在内的其他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却见康大掌门竟是两手一摊,耸了耸肩:“既然这样,师侄我可就管不得了。师侄我能令他死前为两县黔首尽份绵薄之力、还能在死前披上一层官皮,也算是让他死得其所了。” 黑履道人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便是你家师妹哭死当场你也不管?” 黑履道人此言一出,康大宝倏地收了方才在黑履道人面前摆出的惫懒模样,正色言道:“师侄我先是重明掌门,再才是晚樱师兄。” 黑履道人听后默然,随后仔细端详了康大宝一阵,才轻点下头:“你说得对,是该这么做。不过还有一点你小子没说,” 他顿了一顿,语气转作轻松:“你之所以不喜欢风莞,还有一样,”见康大宝表情疑惑,继续戏谑说道:“他长得好看,你心生嫉妒。” 康大宝瞬时红了脸,面色大窘,支吾着不知道说何话来能与师叔解释。 康大掌门这副窘迫模样,却乐得黑履道人笑出声来。 他转头看向洞府外的重重碧水,心中生起一丝愧疚,愣然想道:“我哪还有脸去怪这晚辈?若是我进境再快一些,又怎会让晚辈为难,让大兄之女受这等委屈。 若是风莞稍有点运道,说不得待我从观山洞出来的时候,便也不惧袁不文了呢。” 黑履道人将心情收拾好,重将目光投回到康大掌门身上:“好了,这便不留你了,且去忙吧。你事先说,半年之内便能将平、斤二县打造成当世桃源,我可等着看呢。” 康大宝连忙惶恐否道:“唉,师叔我可没这么讲过。我只说能扫清邪修匪修、残民之修,编户齐民、定制成规罢了。” 黑履道人哈哈一笑:“我说的便是你说的。当今之世,你若能做得成这些事,便足够令得万千生民安生服业,造得出来一个物阜民安的太平景象。 就已经是全天下的凡尘俗子尽都梦寐以求的今世桃源了。且去做吧,这事情做成了,你师父定也高兴。” 黑履道人笑得轻松,康大掌门听得却是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小子,定不负所托!” 感谢广陵戚三问的一百点币 感谢简v、一品大巫师两位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7528的两张月票 感谢毛爱华、陈坚ea、书友尾号3752、夜里挑灯、陆铼几位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99章 平靖地方 第299章 平靖地方 整个平戎县都因了康大掌门的一句话,开始热闹了起来。 不过才过了两月时间,无论是似巧工堡这般,受了州廷差遣迁到平戎县来的筑基大派;抑或是如薛家这般已经残破大半的练气小族;再或是像重明坊市这样仙朝派出的分支势力,尽都按照康大掌门定下来的章程、时间,出丁纳粮,齐聚平戎县校场。 几个平日里头仗着家世在县中作威作福、横行无忌的佐贰官也都改头换面,换上了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 “巧工堡、禾木道、鱼山同修会县中鸳鸯堂、采石陆家、松林涧薛家。禀师父,共计五十一家势力尽数到齐,无有缺勤。”负责唱名的段安乐将名册合上,驾着一缕清风落在站在玄色大纛下的康大宝身前。 后者未有说话,轻点下头。只做个手势,便将五十一家势力的头面人数尽数唤了过来。 招呼的同时,康大掌门扬袖一挥。一块足有十丈方圆的舆图幕布倏然展开,翩翩浮在半空之中。众人一齐看去,硕大的幕布上头将整个平戎县的山势水文映得清清楚楚。 不止是各家势力悉数在内,还有各处有名的坐匪、邪修隐匿之地,也都画出了大概方位,写清了大致规模。 莫说是在场各家,便是大卫仙朝手中,也定无有这般清晰的舆图。 不待各家主事之人发问,康大掌门便是开口言道:“诸家听了,这次康某召你们来,是奉州廷之命,伯爷之令,要两月之内,将平戎一县所有邪修、匪修清剿干净。” 话才落地,下头众人里面便有一两个吓得身子一颤,心头暗道:“嚯,真是万幸,原来我家在县尊眼里头还不算匪修的。” “且先看图。”康大宝未待诸修反应太久,灵决轻掐,舆图上头便生出数百条粗线,将整个平戎县化成了诸多片区。 在上头标注清楚了该由哪家看管的同时,各处邪修势力上头,也落好了对应人家的名字。 在其中不难发现,各家要攻伐的势力,大都是离他们族地很远的。在场的各家主事都不是笨人,晓得了这又是为了防止他们吃里扒外、狼狈为奸所定下的方略。 纵是康大宝事前已是按照各家势力分派,但只是这世界上却从来都无绝对的公平,分到软柿子的定然欢喜,要啃硬骨头的自然心忧。 康大掌门却顾不得他们的心情,挥手一指,从重明坊市抽出来的巡丁,便同时落进了事先定好各家势力中。 “监军都已准备好了?!” “某只有两月时间,所以诸位同道便就只有一月时间。在此先言,提前有赏、延误定罚。于此期间,你们也大可试一试与你们家中那些有交情的狗东西通风报信。 不过某还要在此多嘴提醒你们一句,千万莫要被某派来的这些军正发现。若不然,姓康的当让你们晓得些厉害。” 这话方一出口,各家主事便有好些人眉头紧蹙,为掩眸中凶光,俛首下头,低头应诺。 大纛下头的康大掌门身披玄色大氅,带有几分不恶而严之象。因破妄金眸带来的绝佳目力毫不费力,便将下头这些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可他看清过后,却也只是咧嘴一笑:“想来列中有些同道或许已在动些歪心思,这倒是无碍。军正亦是阵前一卒,为尽国事,有所损伤,也是在所难免。 但康某今日先将话放在此处,若是各家子弟门人还无有折损半数,某派出的军正便有个意外。那某便可担保,定会将你们不满半数的部分送到凉西、海北二道,去那里继续为国尽忠!” “婢养的!”一时之间,众修之中不晓得有多少人在心头暗骂。 “还有,这次缴获之中,需先拿出三成来上缴县寺,以作抚恤酬功之用。”一记棒子才敲下来,康大掌门又毫不客气地再甩了一棒子: “诸位同道大可以藏、大可以躲。可康某还是那句话,兹要是被某发现了,你们便晓得厉害了!康某自有手段,定能收拾得你们恨不得钻回亲娘肚皮里!” 寥寥几十个字,康大掌门语气轻柔,也谈不上什么落地砸坑、掷地有声,但却令得在场各家主事听得遍体生寒。 便是连墨闻与李明源这样的筑基修士,都禁不住抬起头来,仔细端详起来康大宝。 他二人都是外来户,与康大宝接触得自不算多。遂对于后者的印象,更多的还是“善欺妇人”、“幸进之辈”这些算不得好话的评价。 但在此前经历过与新云盟诸家迫退长宁宗一役之后,两人自也晓得康大掌门并非等闲可视。 可今日再见,便又开始觉得康大宝的气质又发生了变化,其身上的锐气又陡然攀升上来了一截。 二人一人出自经年大派,一人经历过金丹战场,自恃都是见过些世面的,并非无知懵懂之修。但以两人看来,康大掌门今日身上那杀伐果断之气,竟半点都不输那些掌军百年的资深军吏。 “果然这费家嫡婿也不是谁都能做得的!”墨闻想着巧工堡这支往后怕是不好再多生出些别的心思了,只有安心与重明宗做刀子这一条路了,心头不免有些唏嘘。 心情复杂的可远不止他一人,诸家主事好些都是看着康大宝从一介走街串巷、一文不名的卖货郎成长为今日的平戎之主、大派之长的。 这其中不乏当年远胜康大宝之人、不乏嬉笑戏弄过“掌门货郎”之人,甚至还不乏似邵萌那样,在康大宝身上占过便宜之人。 但而今却都只得缩着脑袋,低头应诺,看也不敢看一眼大纛下头那位筑基真修。 他们现在可没有了半点嚣张气焰,此时此刻,面对康大宝提出的这苛刻的条件,纵是心中恼怒,却也竟是连半个“不”字都难吐得出来。 禾木道韩沃目中闪过一丝妒色,突地觉得自己这掌门做得好没意思,看着康大掌门心中不爽,却也释怀:“无怪黑履选了你呢!” 一盘散沙、各怀鬼胎的平戎各家来前无有准备,就这么在康大掌门的威慑之下,被强行捏做一团。接着再被贴上了“忠君报国”的印记,在此之后不久,又要被强令分散各处清剿恶修。 由此看来,这艘船康大掌门自将他们一通轰上来过后,便没打算再轻易放他们下去。 他们这些船上之人若想返程上岸,便能只能载着目标恶修的性命和脑袋,做进港落地的费用,谁也跑不了。 康大掌门话已说完,浅运起破妄金眸,一双金色眼瞳从在场众修身上一一扫过,竟是无有一个人敢与其对视。便是墨闻与李明源这两名筑基同阶,也同样选择了暂避锋芒。 康大宝的眼神最后落在了身侧的三位同僚身上,现今在云角州内,仙朝的入品官员比起从前已要值钱许多了。 是以这三名新僚佐的出身已然不差,康大掌门只轻轻扫过几眼,便能轻易看得出来他们身上散出来的那点儿膏粱气。 “这话是说与他们听的,亦是说给诸位同僚听的。还请三位给些薄面,能够听得进去。” 修为修为比不过、手段手段比不过、便是向来依仗的出身都比不过,面前三人哪敢置喙半句,连连点头都来不及,怎么会有半分作难之色。 于是齐声应道:“县尊之令,莫敢不从!” 只是他们嘴上在捧,心头却骂:“娘的,就收的那点孝敬,也值得乃公冒这般大的风险?这胖大汉子哪来这般大的凶厉之气,竟比起西北边境那些长期与妖族拉锯的积年老军都是不遑多让。这下需得马上给家中传信,好尽快挪个地方了!” ———— 陆芸娘带着才募来的几个客卿,围住了一个御使白骨连枷的黄脸邪修。 他们来得突然,这伙邪修未做准备,有心算无心之下便赚了好大便宜。只一个照面陆芸娘便带人将五名邪修斩落三人,再一使劲,便就只剩下来了为首一人。 黄脸邪修修为不低,已是练气八层,修炼的邪功品阶似也不低,是以陆芸娘带着五个得力客卿却也难拿他得下。 “锵”,白骨连枷上头附了一层血光,将陆芸娘御使的蛟文玄铁剪一把击退,震得后者虎口迸裂,血浆四溅。 黄脸邪修无暇乘胜追击,反手将一靠得太近的陆家客卿打得脑浆迸裂,正待突将出去,却又被陆芸娘张开灵虫袋,用一群灵蜂结阵拦了下来。 黄脸邪修低声暗骂,右手尾指指甲掀开,白骨连枷血光凝成米粒大小的赤红血精,重新掩藏回指甲下头。 随后黄脸邪修再喷舌尖精血于白骨连枷之上,连枷上头倏地燃起鬼火,烧得朝他围拢过来的灵蜂滋滋作响。 眼见擅用的鬼火奏效,黄脸邪修面上却是半点喜色都无,反厉声骂道:“妈拉个巴巴的,你这陆家丑妇,某家兄弟自在平戎县北快活,关你县南之修何事?总不至于还能在这地方坏了你们的乡梓?!”见得陆芸娘听后只是紧咬嘴唇,并不作答,黄脸邪修心头更是叫苦不迭。 他从前便听闻过,陆芸娘这群灵蜂已经进阶至一阶中品,产出来的灵蜜每岁能为陆家带来数百灵石的营收,这几可算得上是陆家最大的一笔进项了。 现今陆芸娘居然连这些可以生灵石的宝贝都舍得拿出来御敌了,黄脸邪修哪里还能看不出来这是要拼命了! “我们高木洞五杰,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们采石陆家?!前些年你家陆巽行商时候,我们也都未得罪,还行过方便的。” 陆芸娘却是答也不答,见了养家的灵蜂被黄脸邪修的鬼火灼得落了一地,她也无有半点疼惜之色,兀自祭出蛟文铁剪,再朝着后者狠狠一绞。 黄脸邪修固然厉害,可陆芸娘却也不是易于之辈。 不仅同样也是练气后期修士,在早年间,与全族修士倒在了蒋青剑下的那一回,她也是能令得后者高看一眼的。 陆家诸修在陆芸娘的带领下无人留力,黄脸邪修左支右绌,力有不逮,只不过盏茶工夫,便就被陆芸娘趁隙而入,一剪绞开血衣、绞断身子、分做两截。 “我我们高木洞五杰,到底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们采石陆家?!”黄脸邪艰难地喘着粗气,弥留之际,涩声问道。 陆芸娘仍旧不答,又一剪下了黄脸邪修脑袋,后者弥留之际,只听得一个陆家客卿的半句解释:.尊令,残民过甚,合该正刑!” “残民?!千百年间,历来如此?!凡人便是庄稼,我等采得都是野苗,又没有去从割你们篱笆里栽的庄稼! 何罪之有!何罪之有!!纵是你们采石陆家,乃至两仪宗、甚至是大卫仙朝、难道又能比我们干净多少吗!!” 黄脸邪修死前的这通愤懑之言旁人自难听到,陆芸娘面无表情地将储物袋提到手里,几个客卿收拢好了殒命的同伴,围拢过来。 “家主,趁那监军还没来,咱们”一个浓眉大眼的客卿目光炯炯地看向陆芸娘手中那个血气森森的储物袋,话只说了一半,但在场众人却是尽都听懂了。 “噤声!”这番好意劝诫却只是换来了陆芸娘的一通训斥,那出言的客卿虽有愕然,但却兀自劝道:“家主,马道友身殁、您那灵蜂也被邪修鬼火烧没大半,后续家中用度说不得都要拮据许多。 上宗派来的监军此番可是寸功未立,难道咱们还真要将这储物袋拱手交上去不成?!多少先拿些值钱物什,方才不亏嘛!” “张客卿,若是你再多说一句,那我便这就先与你结清了灵石,不耽误你再去寻个胆大的主家了。”陆芸娘语气冰寒,骇得在场一众客卿俱是心头一凛。 大家显是都未意料到,陆芸娘会如此干脆的与刚才还并肩作战的同伴瞬间翻脸。 张客卿的面色肉眼可见的迅速垮了下来,这时候带着两个陆家子弟去点验邪修大库的巡丁军正也赶了过来。 “付军正。” “陆家主。” 二人见礼过后,陆芸娘便将还热乎的几个邪修储物袋一并交给了那位付军正。谁料后者也不细问细究,直接便将储物袋一一打开,点验起来。 付军正的这番举动陆芸娘脸色并无变化,却令得张客卿生出些自得之色。“何苦呢?!听我的多好!吃亏了吧!妇道人家,总要缺些魄力。” “陆家主忠公体国,身先士卒之举,付某刚才都见到了,返程过后,定会与县尊禀明清楚。县尊仁德,定不会让陆家吃亏的。” 付军正才将储物袋中物什点验清楚,誊写刊印到一张灵帛上头,又将方才在邪修府库中的记好的单子拿过来,与陆芸娘一道核对清楚,再小心落了灵力印记。 在付军正的注视下,陆芸娘将约合七成的缴获收入囊中,前者再将对应物什一一划去,然后又要签字落印。 这是两张灵帛可是要交回县寺入库封存的,由不得半点马虎。 “如此一来,县尊交由采石陆家负责的两处邪修势力便就都剿灭干净了。后续只消请陆家主随我回县寺复命,其他各位道友若是无事,便可先回去了。” “多谢军正!” “寸功未立,当不得陆家主谢。” 陆芸娘没有将陆家众修散回去,而是跟着付军正先去探访了高木洞匪修辖下的一处凡人镇子。 “路有白骨、人如牲畜。”陆芸娘见得眼前这生机全无的景象,只叹了一声。 看这镇子规制,从前人口应也颇为茂盛,但镇中而今却只有不足千人尚存,其中大半都是姿色稍好的妇人,被邪修们留下来淫乐所用。 偶有几个稚子出现,竟是都不会人言、身无片缕、四足而行、一如禽兽。 付军正见了眼前场景亦不好受,他是以邵萌手下的山匪身份才被招安收作重明坊市巡丁的,连他这劣迹斑斑之人都觉难过,可见这伙邪修有多凶残暴戾。 只听他开口言道:“按照县尊舆图所记,这里二十多前,亦是个两三万人的小镇,商旅兴盛、颇为富庶,而今便就只剩下来这点儿人了。” 陆芸娘听得有些恍惚,眼前这还不过是平戎县的小小一隅罢了,全天下到底又还有多少地方同是这般景象!? 更令人唏嘘的是,这事情两仪宗里的金丹假丹懒得来管;云角州廷内的文武官吏无暇来管;到头来却是需得康大掌门这么一个贱如草芥的微末小官来管。 “是该管的!合该他们匡家人坐不稳这个天下!” 陆芸娘脑海中突然迸发出来一个僭越的想法,吓得才回过神来,便见得眼前付军正拱手歉声言道:“还请陆家主稍待,我要给这附近的柳林武家传信,这处镇子本是他们辖下,这些凡人还需得他们来安置。” 这是做善事,陆芸娘没有反对。 才过了半日,武家主便涕泗滂沱地赶了过来。 陆芸娘与付军正都没有出言怪罪的意思,武家势力孱弱到连康大掌门编写的名册都没上。家主垂垂老矣,修为才止练气三层,又哪来的本事本钱来与邪修们争这处镇子。 这世道. 料理完这处镇子的时候,陆芸娘没有马上与付军正返回平戎县寺,而是先带着族中修士,拉着缴获来的大宗货物,跑到了贺家在附近的简易货栈。 这货栈是贺家临时搭起来的,其目的是为了方便各家买卖战利。似一阶灵矿、灵材这类物什,体量大且笨重,寻常储物袋都装不下许多。价值又贱,自是在此卖了方便。 这货栈贺家在平戎县中东南西北都各修有一处,论修建的时间,可要比康大掌门发兵的时间还早。 且货栈中非止可以买卖,还有些灵膳灵酒、榔片香茗这样绝佳的享受,但其中最重要的,还是鸳鸯堂的女修 咳,毕竟按照康大掌门的说法,这忠君报国,不拘形式嘛。 客卿们很是风流了一把,跟着陆芸娘出门的两个本家晚辈却是只能眼馋。 就这么又耽搁了一夜,次日面容枯槁的付军正未有再耽误正事,回到了熙熙攘攘的平戎县寺。对于他们的归来,康大县尊未有及时抚慰。 他有点忙,正在杀人。 感谢书友20210215001243179的四张月票 感谢jjhjj33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7000、剿汪汪的周同学几位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9086、书剑飘逸、书友尾号3706、一半爱看书、黑云客、悲光之泪末日审判、书友尾号5456、日日涨停板、书友尾号3153、桥本邪、书友尾号2513、斩我见我几位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00章 齐民五策 第300章 齐民五策 陆芸娘与付军正寻到地方过后,场内已经围了好些人,大部都是此次听从调遣的各家主事。 此次康大掌门杀人没有挑地方,就放在县寺门口。 由魏古制成的简易阵盘有了用处,隔绝内外,将各家主事尽都纳进阵中。一排练气修士整整齐齐地埋着脑袋跪在地上,啜泣不止有之、发指眦裂有之、哀告乞怜亦有之。 康大宝却只一直冷眼看着,没有说话、亦没有半点心软之意。 这世上总有些人是听不进劝告的,康大掌门该讲的都讲过了,别无他法,遂只好拿起刀子来教他们。 跪在县寺前头这些罪修只觉康大宝的目光要比身刽子手的刀子还锐利,一扫过来便是汗毛倒竖、脖颈发凉。一时之间,竟不约而同地收了先前的动作,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冷颤。 此时场中还有百人,却是安静到落针可闻。 还未卸任的白脸县丞仗着自己费家乡党、筑基真修的身份出来说话:“县尊,下头人不过是一时行差罢了。念在他们从前薄有微功,还请县尊三思,莫行雷霆手段。” “哦?”康大宝轻咦一声,转向白脸县丞看去,后者便见得到其眸中已泛起来一丝淡金之色,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惶恐。 却听得康大掌门轻咳一声,冷声言道: “县丞既要救这三户谋逆贼人,倒也好办。请你去求位高修过来,替某将某派出的三名军正的脑袋拼接回来,让他们再喘声气,交待下后事便好。” 这话噎得白脸县丞面色泛红,那三颗人头比大卫仙朝的舆图还碎,这如何拼得回来? 白脸县丞自听得出康大宝这是在揶揄他,心中不满,却未发作,只狠狠剜了眼跪在当场的几个领头罪修: “婢养的,杀人杀了这么年了都没杀明白,打扫都打扫不成,平白留下来这般多首尾被这厮揪住不放。” 可这些犯事之人若是不救,待异日自己回归州廷,怕也就要被那些乡党戳穿脊梁了。 “这厮好不晓事!”白脸县丞偷偷再瞥康大宝一眼,心中暗骂,脸上堆笑,拉着后者密声传音言道: “县尊容禀,这里头可有从京畿道一路跋山涉水过来投奔伯爷,移民实边的忠义之家,纵有一二小错,亦是不好苛刻的。不然非止二府那边难交代过去,万一伯爷也亲自过问,那就” “除了这些外来户,平戎县中,还有哪户人家敢跟乃公阳奉阴违?!” 康大宝冷笑一声,心中暗想:“假借剿匪名义,屠戮凡人、盘剥同道,在你的眼里头就成了‘纵有小错’了。” 不过这话实在难听,康大掌门未有说出口去,只最后只是又将白脸县丞上下打量一遍,从头到脚,从脚到头过后,横他一眼,目中透出一丝轻蔑之色,轻轻摆手,淡声言道: “那便请县丞速回州廷告状去吧,你若是一炷香的时间便能飞得拢,说不得还真能救你这些乡党的性命。速去速去,莫要耽误。” “竖子不足与谋!竟这般油盐不进!”白脸县丞被这调侃轻视之言气得脸色涨红,一拂云袖,好悬要骂出声。 明明字都已经碰到了牙齿,但想了想过后,心头又升起些忌惮出来,最后又还是闭上了嘴,未有再言。 筑基真修都不敢再言了,主薄、县尉两个小修自是更难置喙。 白脸县丞那话其实说得不错,场中这些横行无忌之人是有依仗,便是跟州廷好些大员,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康大掌门这会平靖地面,剿抚恶修,可不是为了给这些京畿来人腾地方的。 他康大宝若是连这些连个筑基都无的小家族都心生顾忌、放任不管,那便真是白做苦工、换汤不换药了。 无非是换了一拨残民虐民之人罢了,这平、斤二县,不晓得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真的干净下来。 这些道理康大宝早早便想清楚了,白脸县丞那番话不能令他退缩半点,只见他眸中金光缓缓褪去,语气淡漠,吐字砸坑: “砍了!” 临时充任刽子手的坊市巡丁们得令过后,未有半点迟滞。 刀光如雪,被灵枷锁拿的诸修便如他们手底下那些升斗小民一般,无有半点反抗之力,齐刷刷二十来个脑袋滚落一地。 碎肉骨茬飞溅、道道血流交错,在地上汇成一条暗红色的涓涓小溪。颜色不亮,却扎得在场众修许多人眼睛生疼。 这里头大部都是近二三年间从京畿来的家族势力,从前在老家还晓得夹起尾巴做人,来到了云角州这穷乡僻壤过后,尽开始起了做南霸天的心思了。 康大宝事前那三言两语的劝诫他们都未能听得进去,自以为纵是事情做得过了些,也能有平日已经孝敬饱了的白脸县丞转圜。 可未想白脸县丞在康大县尊那儿竟是半点面子都无,后者居然想也不想,报也不报,便径直砍了。 在场众修瞬时心头一凛,不少人家当即便觉庆幸十分。 有心思杀军正的可远不止这几户人家,便是做成了的其实也不止这几家。但今日见了这些人头过后,想来大家往后或许当晓得收敛一些的。 已经有些开裂的官靴重重踏在那条血溪上头,激起的血溅落地上,声音细不可闻,却令得在场众修振聋发聩。 “尸首埋到县寺官田肥田,脑袋都挂到城门上去。他们三家族人着专人发卖,只要灵石,用途不问。” 这手段客观而言,是太过凶厉了些。 话音刚落,康大宝便都已能看得到场中好些人已有兔死狐悲之像,但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在场众修对其的观感大为改观。 “三家家产尽快抄没出来,其中灵地尽都收好,拨给有功之臣;资粮县中亦不留,折算灵石,依着章程分给各家。” “只要有灵石可拿,咱们管别人家死不死作甚。”在场诸家主事当即想到。 白脸县丞在旁冷冷看着,一言不发。 他看得清楚,康大宝之所以能如此迅速的掌控全局,倒不是说他这手段如何如何高明。这番行事无非就是拉一派打一派,早已被玩烂的手段罢了。 可这方子再普通,能对症治病便好。 平戎县这些人家,寡廉鲜耻、只图眼前蝇头小利,不识大体,被康大宝以这类浅显手段拿捏倒也不算奇怪。 白脸县丞目光里头透了些不忿出来,康大宝瞧得清楚,却也懒得去管。 他现在一心只想把手头的托付做好,这白脸县丞虽也是费司马的乡党,但家品不高,连个京畿寒素都难称上。 康大宝自觉自己在费司马眼里头当要比这位值钱许多,不消怕他。若是再敢生些事端,只要自己能抓到真凭实据,那便也当场打杀了就是。 他这马骨纵是再不堪,在州廷满堂大员的眼里头,总要比这样的货色强出不少。 莫看他康大掌门筑基才止几年,但手头殒命的筑基真修可是不少。在他的法目下头看来,眼前这白脸县丞,本事可没有比那些亡魂高出几分。 “县尊,悖逆恶贼伏诛,是该酬功抚恤了。”接了康大宝位置的新任县尉怯生生地出来打了圆场,前者允诺过后,县尉取出灵帛高声唱起。 “巧工堡” 县尉许是被康大宝的眸光锁着,有些紧张、越念越快。 场内诸修的心情,却也跟着愈来愈放松。 能做一家主事的都少有笨人,自是能从这一条条酬功简报中听得出来康大掌门先前许下的赏额没有什么出入,不由得心生欢喜。 “说话算话”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听起来亦是平平无奇,可却鲜少有一上位者能做得到的。 台上县尉的唱功一毕,再将其所述的资粮赏赐一一足额发下去了过后,康大掌门便抢了他的位置,将其赶下高台。 随即躬身施礼:“此役剿灭恶修坐寇一百零七处,俘斩五百余人。月余时间便能澄清县内、清平乡里,全赖诸位同道勠力同心,诸君厥功至伟,甚是辛苦!” 场中好些人只觉这好听话也甚是扎耳,心中暗骂:“这时候晓得乃公辛苦了,为何能做得这般快,还不是你姓康的催逼过甚!” 但不满归不满,面上功夫还是需得做好的,免得被某个小肚鸡肠的记挂上了。 自重明宗起势过后平戎县诸家便没少与康大宝打交道,鲜有人不知道其是个属狗脸的,说翻便翻。遂甫一见到康大宝这般举动,在场众修不由得皆面色一凛,心中忐忑,强作镇定。 这筑基真修的礼哪有几个人敢生受的,一阵惶恐过后,人群中便有那乖巧的带头,众修跟着回礼:“全赖县尊运筹帷幄之功。”场面功夫做足了,康大掌门也再懒得与各家虚与委蛇。一抹储物袋,先前那张舆图便又随风而涨,铺平在了半空之中。 与月余前有所不同的是,舆图上原来那些标注出来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恶修标注,绝大部分都已被擦去了。 毕竟总有些坐寇的消息得到的太快,能够及时的远遁他乡,一时之间,康大掌门倒也无有精力去管,只还将在舆图上标注着,想着往后时不时便要去看一下。 “幸赖诸君用命,现今县中恶修虽已平灭大半,但要想长治久安,大家还需各扫门前雪。” 康大掌门指决一变,舆图上划定各家地域的粗线便又宽了一分,闪烁荧光。 “这是某根据各家现有势力范围粗定出来的一版舆图,从前各家虽有默契,但难免会有含糊不清的时候。今天各家主事都在,往后便以此为定稿。” 此言一出,场内便就喧嚣了起来。 康大宝一言不发,他自晓得各家是因何吵起来的,却也兀自不管,轻声念道:“噤声。” 场中偌大的嘈杂声被这两个字迅速压了下去,各家主事心头不忿,现于脸上,康大掌门却也只淡声言道:“纵有错漏,也以此为准。” 此话一出,场中的议论声便更大了。 康大宝明晓得是为何,却也无法。 诸家这些地皮官司要想掰扯清楚,怕是再过一甲子都完不成,康大掌门现今可无有那般多的精力,还不如就乾纲独断一回,能省下来好多麻烦。 “若连这点儿物议都压不服,老子这玉叶道基岂不是白筑了?!” 这通啧有烦言未能持续太久,就又被康大宝亮起的一双金瞳扫得熄了下去。 没办法,禾木道与巧工堡这两处筑基势力显是已经被喂饱了的,墨闻与李明源自议事伊始便是竖在原地,连个音节都吝得吐出来。 只凭他们这些练气势力,能在此时此地大声说话都是依仗着法不责众才能成行。 康大掌门可是真敢杀人的,那刚掉了脑袋的二三十个无头尸身的血可都还未流干净呢,谁敢不怕啊?! 片刻静默过后,墨闻率先出列应道:“巧工堡尊令。” 有人带头便好,各家主事纷纷答道: “禾木道尊令。” “采石陆家尊令。” 随着排在最末的陆芸娘脆声应过,这张由康大宝仅凭个人印象绘就成的平戎县舆图便算定稿。 这显然只是道开胃小菜,康大宝腾空而起,指着硕大的舆图言道: “还有事情,需得诸君去做。其一,万般罪责,过往不究。从今往后,各家需得做好保境安民之事。若再有恶修害民、坐寇残民之事发生,某便要追究追责;若再有人家与恶修坐寇沆瀣一气、隐而不报,那某便要抄家灭族!” “嚯”一时之间,不晓得有多少人心中打鼓。 似当年的史家,都已可称得上是,但为了不那么引人瞩目,也都养了鬼马枭在外敛财所用。 在场这些表面干净,实则藏污纳垢的人家便更是如此了,此役剿灭的各路恶修,大批坐寇,其实好些都是他们豢养在外头的恶犬而已。 本以为要不了许久,便又可故态复萌、重操旧业了,谁料姓康的来这出。 这还只是其一呢!场内便有大半的人满腹牢骚、惴惴不安。 “其二,辖内凡人不许放任自流,需得有一定之规用心看护,鼓励繁衍。县中主薄需得督促户房派吏员按岁考成,人丁增长排名最末的三家,家主需得到县寺服役一岁。” “还有这闲事要管?!”这是嫌麻烦的人家。 “也行,以后说不得还会多些仙苗了。”这是有想法的人家。 场内物议再起,康大宝置若未闻,朗声言道:“其三,每岁九月十五,各家需得将本姓、本门血裔以外的新进仙苗送到小环山来,由重明宗先行遴选。” “得,好苗子也都得被挑了去。”不少才有点想法的人家瞬间便意兴阑珊了,不免破罐破摔起来:“还管凡人,还给你家挑仙苗,挑个屁!” “若各家带来的仙苗有被选中的,重明宗给付灵石,以为补偿。” “康县尊无愧是吾之父母,端得是宅心仁厚!”刚打破的罐子瞬间便被补了起来。 “其四,各家灵田矿脉等产,需得先到县寺报备,勘验规模,以定赋税。私开私采者,问罪问责。” “他马了个靶子的!艹”有那心急的差点骂出声来,却听得康大掌门又找补回来一句:“往后常例旧俗一概免之,县寺只以家资定税,自此永绝杂税摊派。” “这”若是真能做得成,倒还真是件好事情。 “其五,各家此后不得擅行攻伐之事,以免有殃及池鱼的惨剧发生。”康大掌门话说到一半,看向了好几个已在事前关注过的野心勃勃之辈。 待见得他们现在在人群之中都是低眉顺眼、无有半分嚣张模样,才继而言道:“若有争端,需得先呈报县寺,由县尉派出吏员以作中人,才可阵列而战、以分胜败。若敢私斗,便流全族。” 这便是桩好坏难辨的事情了,场内众修未有定论,好恶不一。如此一来,反对的声浪自是难以起来,康大掌门玉音定论,各家便只有了俛首听命的道理。 待康大宝将这五条言过之后,立在人群中的禾木道掌门韩沃心情复杂无比。 “往后这平戎县便真成了县寺与重明宗一家独大了,不不不,说起来,这偌大的平戎县简直就是姓康的私产了!便连我家与巧工堡,此后都难分润半分!” 心情复杂的可不止他一人,先前还等着看康大掌门笑话的白脸县丞亦是百感交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真是好手段!” 便是仙朝国力最盛的时候,也都没有强令辖下的各家势力看顾升斗小民。这姓康的居然有这份心思,实属罕见、实属难得! 白脸县丞不是草包,看得清楚现今这五条若能就此贯彻下去,不消半个甲子,整个平戎县的修士便都会被康大掌门借着重明掌门和平戎县令这两重身份,控制得如臂挥使。 这样一来,端得是有些可怖。莫看岳家执掌韩城已有数百年,可他家对于辖下势力,都未必能有这般的控制力。 白脸县丞将目光投向李明源与墨闻两名筑基身上,心道:“这两人倒还真怂,怎么就不敢与姓康的干一架呢?!” “圭县丞?!”正神游云外的县丞倏地回过神来,还未待答,便听得康大掌门开口言道:“县中自此清平无事,县丞大才,不好虚度光阴,还请还复州廷。某会上禀两府,定有重用。” “那我走?!” 圭县丞确是不想留了,本来就斗不过,留下来也无太大意思。不过他却不想似这般灰溜溜的被人赶回去。 但环顾四周,便连那两个同舟共济的同僚此时都被康大宝散出的威势压得缩起了脑袋,他两都是如此,旁的人便更没这胆子出来替他圭县丞说话了。 他倒也果断,无有半分迟滞,认输干脆、长揖拜道:“县尊宽仁、敢不从命!” 见得圭县丞如此乖巧识趣,康大掌门也熄了手动说服的心思,能不动手,总是好事。 “平戎事成,斤县贫弱,此后只消派人按图索骥便是,不须费那许多心思。总算可以安心生儿育.闭关修行了!” 康大掌门暗自想到:“是需得尽快摆脱俗务才是,黑履师叔那边,还有场造化等着呢。” (明天老白会上个小推荐,当天新增订阅的数据对本书后面的推荐、流量很重要,希望大家能支持一波,谢谢大家!) 感谢hscr的四张月票 感谢五个橘子在说谎的三张月票 感谢爱小说家xh、书友尾号0038、简v、书友尾号8684、重写人生1、书友尾号2755、这个书友太懒了、书友尾号0446几位的两张月票 感谢我就溜达溜达、陆铼、毛爱华、夜无忧、书友尾号6247、风l月、伟大的老虎叔叔、幽夜青羊、书友尾号7568、书友尾号7000、萧雨楼、神采飞扬、zoukun、书友尾号3645、冰淼熔焱、香槟瑾年几位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01章 青菡院主 第301章 青菡院主 云房里头静谧无声,一缕白汽从康大掌门的百会穴上袅袅升起,不多时,便将狭窄的掌门云房熏得仿似仙境。 康大宝此时端坐塌上,全身上下只着一条犊裈。此时再看,其魁梧的身体哪还有丝毫臃肿,虎背熊腰,任谁见了都要喊一声恶汉。 大片细汗从周身毛孔析出,从一块块线条分明的肌肉滚落下来,不待落地,便已凝结一粒粒露珠大小的黄晶。 过了半晌,康大宝吐气成云,浑身肌肤倏地亮起荧光,幻作黄铜之色。 这时候,康大宝方才睁开双眼,目中并无半分自得之色。 低头一看,身周围摆着的一十二捧青蚕石早已被其吸干了其中金气,化作齑粉。再扬袖一挥,粉尘与屋中黄晶、白汽夹杂一起,凝成一颗拳头大小、灰白交错的石丹。 康大掌门将石丹放于手中端详起来,眼却无神,只在心中慨叹:“《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修行起来未免太过艰难,便是我有玉珏辅助、资粮不缺,耗费两年时间,也方才立稳入门之境。” 宙阶上品的炼体功法果然不是那般好修行的,闭关之前,康大宝还将此法拿出来供袁晋修行过。 后者修行《白猿经》颇有天赋,那是本近似体修的功法,袁晋在那上头颇有见地,康大宝本以为其修行起《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当比自己来的轻松才对。 谁料袁晋才行气到一半,都还未开始打熬筋骨,便已有了内息紊乱之象。若不是及时散气加上有康大宝在侧护法,说不得便要出大事了。 自此也令得康大宝对《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修行条件上所述的“中人之姿”有了别样的体会。 与似康大掌门这般没见过世面、看见谁都觉得对方是“中人之姿”的卑微小修不同。北夜宮定是个了不得的大派,其内主理开蒙育英的高修眼光自是要高出不少。 说不得两仪宗,甚至摘星楼中那些道子、天骄,放在对方眼里,亦不过就是将将能看罢了。 就连康大掌门,亦是服过两道灵露,经历过伐骨洗髓,体质异于常人过后,方才达到了所谓“中人之姿”的门槛。 之前他自己的两次失败,便妄自菲薄的以为是自己资质太差,却未有想过是不是此法入门太难。 如此看来,短时间内,重明宗中除了康大宝之外,便真无第二人可以修行此法了。 “再过九年,下一轮灵液生成之际,便先给老二先服一道吧。”康大宝对于袁晋筑基一事还是有些担忧。 长叹一声过后,将心情收拾好,康大宝便将目光重新投到了自己的黄铜肌肤上,“这《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难却有难的好处。” 随着其心念一动,一只体型壮硕、口器尖锐的狮虫从灵虫袋中钻了出来。紧接着撮指一挥,这狮虫得了主人指令,却是毫不客气,张口便咬在康大宝的一身黄铜色肌肤上。 康大宝脸皮一抖,眉间现出一丝痛色,险些惊呼出声,但细一打量,被狮虫啃咬的皮肉并无有出血,只是有了些红印罢了。 这下便令得康大掌门心头一喜,须知道,这狮虫可是用过星霜壤喂养的一阶极品灵虫,最是克制体修。 便是似米家寨见到过的那无牙老叟,若是被成群的狮虫围住,一身的钢筋铁骨定也无用,只有饮恨一道罢了。 也就是说,康大掌宝才刚将此法修行至入门境界,便已超过了无牙老叟那百年苦功。 所谓“不得正法,难成正果”便是如此,以他推算,现今只靠肉身,不用道法,其便可以与二三名手持下品灵器的同阶相抗;至于寻常练气修士,不结阵势,便是数以百计,怕是都难拦得住他。 与那无牙老叟相比,几可用霄壤之别来形容。 “就是太过浪费灵石了,”康大掌门本性难改,感慨一声,先将还意犹未尽的狮虫及时止住,继而将其塞回灵虫袋中。 袋子口打开过后未着急关,再将那粒灰白相间的石丹又塞了进去。 青蚕石一千三百灵石方才一斗,还得让商队去外州方好采买得到。这般贵的物什,剩下来的残渣却也不能浪费了,用来喂养“好食金玉”的狮虫却是刚好。 还有那白汽乃是身精所化、黄晶乃是漉汁凝结,康大掌门的体内废物,对于狮虫也是上好口粮,说不得还可加深主仆羁绊,自也不能浪费了。 康大宝的目光停在了灵虫袋口,看着石丹飞速被一只只背甲鲜亮、精神奕奕的狮虫分食干净,心头不免欢喜。 康大掌门依着康一龙的指点,拿星霜壤饲育出来的狮虫,却是不俗。 这般看来,只消再过一二十年,这群狮虫或许就已可以开始尝试进阶。灵虫进阶失败概率不小,但其中兹要有五一之数能够达到二阶下品,那康大掌门的实力也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但与尚算顺遂的灵虫饲育和炼体修行相比,康大宝修行《青羊松论经》的速度便就不尽如人意了。 以康大掌门本人估算,似这样的速度便是此后无有修行关隘,怕是也要再过半个甲子方能进阶成中期修士。 依着黑履道人与山公二人传道时所讲,这也的确就是三灵根修士筑基过后的正常修行速度。康大宝还是因了有玉珏的加持,才能勉强追得上人家。 这实算不得慢,毕竟结成道基过后,终生无有寸进的筑基真修都并非鲜见。 如长云马家马文涵、翡月单家单晟、还有那背刺州廷,才老死在前云角州刺史霍禀等人,便皆是如此。 康大宝今年才四十八岁,还未到知天命之数,把整个山南道的筑基真修都归拢到一处一起比一比,他康大掌门也都能当得起“头角峥嵘”四个字。 照此推算,在二百岁前当能修行至筑基巅峰、尝试结丹。以其玉叶筑基、元寿三百的寿数来算,当其时还正值春秋鼎盛之时,这便已足以超过这世间七八成的筑基真修。 只要丹论圆满,结丹之事,想来阻碍不大。 “二百岁”康大宝长出口气,摇了摇头。 他的重明宗也就是才存在了二百年罢了,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活过那么久,实在难想象到那时候是何样的光景。 说不得到那时候,大卫仙朝的皇帝都已经被换掉了。 “州廷宝库中还有一枚玉珏,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够再立新功,将其换了出来。”这世上终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已习惯了玉珏的辅助修行过后,康大宝都已不想回忆从前困顿练气四层,不得寸进的日子了。 康大掌门推开已封闭几百个日月的房门,陈设简素的小院有些冷清,两棵黄桷树的叶已泛黄,黄叶凌乱的飘落地上,只有一个健硕青年正在院中埋头洒扫。 “小武孟。” “掌门老爷。”武孟一惊一喜,身手矫健,几步便踏到了康大宝身前。 “老爷出关要比事先说得早哩,”武孟脸上露出些憨笑来,此时全然见不得丝毫重明宗凡人三巨头的威风。 “枯坐无用,需得劳逸结合下。”康大宝在亲近人面前从来不消顾忌仪态,伸个懒腰,轻声问道:“几位老爷现今都在宗内吗?” “二老爷与掌门老爷前后脚闭关,还未出来;三老爷上月回来过,前日才又去了唐固县守灵石矿;四老爷旬日前陪着单夫人回了单家,还未回来;裴老爷” “好家伙,那现在到底谁在宗内主事?”康大掌门听了一通,才反应过来门中长老几乎都在闭关和外地。 “几位老爷之前商议让段家哥哥暂理宗事,若有大事不决,还可去青菡院请夫人参详。”武孟恭声答道。 “夫人参详?”康大宝点了点头,看来重明宗上下对于费疏荷这位掌门夫人已大致无有嫌隙可言了,这却是件好事情。 又与武孟闲谈几句,晓得了康荣泉这一二年居然给其寻了一位五灵根的女修做妻室,择日便要完婚。 康大宝听得此事,也由衷替武孟高兴,遂又留了几丸帮助龙精虎猛的丹药,方才离开了小院,往宗门正堂行去。 ————重明宗兽苑 专心致志的段安乐哪能想得到师父已然出关,正在寻他。 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灵木栅栏中的两头草鹿交媾,目不转睛 繁育草鹿一事他已接过来好些年头了,一直无有什么头绪,直到在这一二年里头方才难得的有了点进展,段安乐自是关心得很。在侧旁观的康荣泉同样有门入阶手艺,自晓得此事对于段安乐有多重要,静默在场,未有打扰。 “呼,劳师弟久等了。”段安乐将手中玉刀玉简小心说话,嘴角微翘,朝着康荣泉拱手告罪言道。 康荣泉见得段安乐脸色转好,轻声问道:“段师兄此事有进展了?” “当有八成把握了,若将草鹿繁育之事做好,一岁便就能为宗门增加三百灵石进项。”段安乐话一说完,康荣泉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段师兄无愧是我辈楷模!” “少胡吹了,有事说事。”段安乐听得康荣泉这口风便觉不对,将脸上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康荣泉从一开始便没想过能瞒得过这位与掌门叔祖一般敦本务实的师兄,继而言道: “这一季茶色谷丰收在即,宗内人手便不够用了,愚弟便从蒯家招来了几个帮工。不料今日早上他们在灵田里头与青菡院的护卫发生了点龃龉。” 段安乐咀嚼出来了些味道,他不信康荣泉所说的“龃龉”二字,轻声出言问道:“死人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挨了顿狠打罢了?”康荣泉见得段安乐的脸色放松了不少,接着说道:“若是寻常雇工,挨了打便挨了,纵是伤得厉害,也不消说些什么。可毕竟这是蒯家人,愚弟师娘那头” 康荣泉欲言又止,段安乐也听得摇了摇头。 蒯家新募来的赘婿质量还不如前一批呢,哪有胆子跟青菡院的护卫起什么龃龉,多半就是生受了欺负。 这些巨室家奴身上自有一股傲气,说是眼高于顶都不为过,甫一来到了平戎县这乡下地方,自是有点儿横行无忌的意思。 若不是康大掌门吃费家软饭换回来的六星罡炎阵已然建好,小环山大部分核心区域都已被囊括在内、将他们隔绝于外,这类事情定会更多。 前次重明城镇守贺元禀便就呈告过数件青菡院护院跑到重明城作奸犯科的事情,双方当时还差点便起了冲突。 段安乐顾念大局才劝了下来,如今未过多久又是故态复萌,是该问问了。 且这回还事涉重明宗姻亲族人,更是不好不管,段安乐轻声言道:“说来我也许久未与师娘请安了,康师弟与我同去吧。” 康荣泉欣然应下,以他看来,费疏荷这位叔祖奶奶还是相当通情达理的。不消费力,能说得通的。 二人行到青菡院,递过拜帖,随着一自称萍儿的丫鬟一路进了费疏荷的内院。不料院中非止费疏荷在,康大掌门亦在,两夫妻正在哄被突然出现的亲爹吓得不轻的康昌懿。 “师父,” “叔祖爷爷。” 段安乐与康荣泉不由得惊呼出声,“方才出关,事务不理,便先来青菡院了么?!” 说起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师父师娘感情甚笃,段安乐却也高兴,只是这与康大掌门的过往作风大相径庭,是以不免有些令人惊诧。 “咳,安乐,你先前怎么不在宗门正堂?!”康大掌门也觉尴尬,是以先发制人。 “禀师父”段安乐愣了一下,才将自己先前做的事情言了出来。 “不错,你这些年将兽苑管理得不错,”康大宝面露赞赏之色,只觉自己将段安乐从商队拉回来果是件正确的事情。 得了夸奖的段安乐却不居功,只轻声言道:“非是安乐之功,师娘遣了龙教习在宗内教习饲兽御兽之道,弟子时常讨教,遂才有了一些进展。” 段安乐见得此话过后费疏荷面色转好,又言道:“非止是御兽一道、还有丹、器、符、阵等百艺,师娘都有在门中派出教习。” “哦?贤妻.”两弟子见了康大掌门的手被其夫人一把推开的尴尬场面,连忙侧脸避过。 康大宝自然也是满脸尴尬,遂转而问道:“你二人又是为何事来的?” 康荣泉站了出来,将发生的事情平铺直叙地言过一遍。 “孙嬷嬷?!”费疏荷美目一横,语气不好。 孙嬷嬷正色答道:“犯事几人仆妇之前便就晓得了,只是他们此前去幻剑盟薄有微功,加之行事也还算有些分寸,遂才未有惩处。” “该赏赏、该罚罚。下去了便做!”费疏荷听了孙嬷嬷的说辞,面色更是难看,后者恭声应诺。 康荣泉与段安乐得了许诺便已满足,又听了费疏荷一堆告诫勉励过后,也结伴离去。孙嬷嬷正待要走,却被康大宝好奇拦下:“孙嬷嬷带人去幻剑盟是做什么?” 孙嬷嬷看了一眼费疏荷后,方才言道: “小姐言幻剑盟此前欺辱姑爷过甚,其盟中上下又皆无悔过之心,迄今为止都未来到姑爷门下请罪讨饶。便在年前就让仆妇带人将幻剑盟那位太上长老丹田封印,交给有司,流到凉西道去为国效命。” 康大掌门心头一惊,幻剑盟他早便想料理了,本是想着找个由头将他家丢到白沙县去,给云威郑家加个马前卒,让荆南袁家帮忙出手教训下 却不想费疏荷居然已经提前做了,就是这方式多少有些跋扈,相当符合外人对巨室贵女的刻板印象。 康大宝面露惊诧,转向费疏荷看去,此时目中透着柔光:“夫人是为我出气么?”后者显是有气、兀自不理。 孙嬷嬷见状,便识趣地带着丫鬟抱着康昌懿离去,只留两夫妻在内院独处。 费疏荷背过身去,轻咬宛唇,一双澄碧如水的眸中似有飞似梦、丝雨如愁。 巨室贵女不与他答,只用那娉婷袅娜的背影对着康大宝。一袭宽大的襦裙都难掩盖其下曼妙的曲线,令得康大宝紧盯着那凹凸有致,口舌生津。 过了半晌后,费疏荷才反而问道:“你甫一出关,便就去寻霍氏了么?” “啊?!”康大掌门听得有些错愕,怨不得一进门便脸色不好呢,费疏荷这是吃飞醋了?!这可与费疏荷从前的人设毫不相符啊?! 再说了,自己是沐浴更衣过后方才过来的呀?这也能闻得出来味道?! 眼见得费疏荷因了自己出关打桩生气,康大宝心情复杂,一时不晓得该喜该忧。 纵是两世为人,康大掌门也不觉自己能猜得透哪一个女儿家的心思,这比求道要难,因为不可以道理计。 他想了想,心头瞬时有了决断,起身站起,温柔地踱步到了费疏荷身后。 缓缓矮下身子,粗壮的双手将正室妻子环抱怀中的同时,凑近后者的耳畔轻声念道:“某资质太过愚钝,有件事情做了许多次却还是做不好。遂便想着,总要学好了才来寻娘子,才好共享欢愉。” 这耳边的热气烫得未经人事的费疏荷从上到下红个通透,似一块被粗手盘暖了羊脂白玉一般美轮美奂。 她未想过向来畏缩的康大宝今番居然如此会大胆,但此时她却也顾不得驳斥其夫君那拙劣至极的借口。 但常年养成的贵女矜持强令她要将身后那正在肆意妄为的登徒子推开,一件滚边描金、通体鲜红的肚兜跌在地上。 费疏荷再忍不住,回头狠狠剜了还一本正经的康大宝一眼:“还说学不会,都会用牙解肚兜了!” 亵衣跌落,费家嫡女似解开了封印一般,也凑到了康大宝耳旁,香风熏人:“且让我试试,你从那不值钱的身上,到底练成了什么本事。” 康大掌门再忍不住,心中暗喜:“赌对了!”环抱而起,奔于欢场。 秋风转作春雨,室内生机盎然、雷声阵阵。 青菡院主之位,自此易手! (明天老白会上个小推荐,最近几天的新增订阅数据对本书后面的推荐、流量很重要,希望大家能支持一波,谢谢大家!ps:昨天记错时间了) 感谢鲁班快跑的十张月票 感谢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的四张月票 感谢解绦人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9986、威尔士琼斯的两张月票 感谢魔法王111、书友尾号5788、书友尾号1755、蔚蓝天空上的白云、书友尾号5414、123太香、书友尾号5635、伟大的老虎叔叔、书友尾号6750、书友尾号3460、虎破天地、书友尾号5456、梦之迷离、jjhjj33、啥名都存在了几位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02章 通权达变 土客相争 第302章 通权达变 土客相争 足有两丈方圆、宽大豪奢的拨步床上刻着各色灵纹显出淡淡荧光,“明心”、“求真”、“悠然”、“诗梦”四重禁制尽都亮起,却还是嘎吱作响。 《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入门了后的康大掌门仿似头凶兽一般,纵是法器绣床,亦抗不得这份巨力。 明明连拨步床都难扛,费疏荷却都生受下来了。 “刚才是该选在旁边那张带着‘桑苞’禁制的陪嫁上面的。”费疏荷脑子头刚刚还一片空白,突的便又闪出来这么一个念头。 良久过后,温馨雅致的闺房方才静谧下来 费疏荷喘着粗气,伸出一双洁白如玉的藕臂紧抱着熊背,媚眼含春,要比其嘴角的丝线还要勾人许多 巨室贵女却仍带着一丝自矜之色,细声嘲道:“我当.当你你有何了不得,不就.就才从那不值钱的身上学来了这点儿本事?! 康大宝并不反驳,恼得喊出了声:“呀,我饿了,且先歇歇! 前者嘴角微翘,自无不从 康大掌门从肤如羊脂的娇躯上头挪开,费疏荷却未先动,趴在塌上缓了好一会方才攒够了力气,看向一脸无辜之色的康大宝便就来气,横起美目剜他一眼,发出一声娇哼。 她似是才从浴泉出来一般,身上都是细不可查的小水珠,康大掌门讨好的要过来帮忙擦拭,却被其没好气的一把推开。 进了塌边的温泉之中过后,费疏荷用了好一会工夫方才将自己身上的痕迹收拾干净。便换了一张,滑进被中,躺卧休息。 她合上双眼,又想起来自己身上密布红印,康大宝的肌肤却是丝毫无伤。 再想起来刚才对方那双粗糙的大手,眉眼轻抬、低声娇嗔:“跟没吃过饱饭似得。” 康大宝将夫人的羞愤尽收眼底,却是毫不着恼,反调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 “无耻!”自从窗户纸与旁的一样东西一起被捅破过后,费疏荷便能明显感觉到康大掌门的脸皮厚了不少,至少二人躺在塌上的时候,却是如此。 “双修法都未来得及用上呢!”小妇人心中有些懊恼,那可是从雪山道本应寺求来的欢喜秘法,费家不少贵女都有研习的珍品。不但可以在过程中提纯灵力,还可使得双方更加欢愉。 事前孙嬷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自己却还是忘了。 “都赖你!”费疏荷有些羞恼,若不是某些人刚开始便直入主题,哪至于如此?! 不明所以的康大宝笑吟吟地用胸膛接了娇妻一巴掌,轻声言道:“赖我赖我,夫人且好好歇息!” “你呢?!又去找谁?!”费疏荷面色不喜,倏地从塌上坐了起来,红衿滑落,露出香肩粉颈、大片雪白,美不胜收。 “哪儿都不去,与夫人一道休息休息。” 筑基真修的动作,费疏荷自难看得清楚,她都未来得及呼出惊声,便就瞬间觉得身侧便又躺了一个彪形大汉。 “原来这便是同床共枕。”小妇人心中渐渐起了变化,柔荑轻轻地搭在了厚掌上头,只觉多了种阔别许久的安心,不久过后,便就累得沉沉睡去。 康大掌门跟着合上双眼,心中却并未如眼前方才那般表现的尽是欢愉之情,反而值此郎情妾意之际生起机关算计: “自此便无半点退路,岳家那头,前路断尽。需得早早诞下嫡脉仙苗,以安费家之心,再求助力,力求宗门兴盛。至于新云盟那边,我家与铁指挥的关系,也是该整理清楚了。” ————两月后,宣威城、云角州廷 “这两年来,康县尉在平、斤二县做得甚好,短短时间内,便使得县无恶修、野无遗民、仓廪丰足、赋税齐全,端是难得,是位干才。”州刺史朱彤合上州内一十三县入品官员考功册薄,赞声言道。 作为一名被上下同僚冠以“严苛”之名的官场新秀,这番朱彤却是罕见的对康大掌门做了一句赞许之言。 “着令户曹出人为其单列薪俸,将过去国事艰难未有发足的半饷与康大宝补足,后续也按全饷发放,以兹鼓励。” 虽然朱彤说得大方,但实则康大掌门当官也才没当几年,补足历年薪俸其实也用不得几个灵石,还没有州廷中有些老爷,一年在烟柳巷里头的多。 不过这凡事不可看表面,这笔灵石是不多,但却是独康大掌门一人有的,那这灵石便就不只是灵石了。 户曹掾出列应下,这等惠而不费的事情,自是做得。 康大宝被朱彤在廷议之时又夸又赏,令得在场的费司马觉得脸面有光,毕竟这些年随着匡琉亭渐渐起势,从各地来投的青年俊彦亦有不少。 可却都无有一人能从朱彤的嘴里头得到这般高的赞赏,这便足以能够体现他费南応的识人之明了。 但列中的铁流云过去同样一直以康大掌门的举主自居,此时再听到对头的夸奖,却是已令他难生出半分欣喜了。 就在一月前,唐固县那处被衮石禄许给重明宗的一阶极品苍翠石矿脉已然开始开采了。当其时康大宝亲自过去主持,由明家新晋筑基明珲带着明家修士作为主力,负责开采之事。 向来不怎么喜欢请客的康大掌门当天却是因了开矿一事,借着明家族地,大摆宴席。 非止是马文涵与单晟这样阳寿不多的老修出面站台、甚至还有郎乙与寒山四友那般颇有名望的老牌筑基,亦是赶来道贺。 其声势,竟已不比他们铁家相差太多。 这在已经一家独大的铁家看来,可是个十分值得忌惮的事情。 如此一来,将要被铁家经营得铁板一块的唐固县,就已被京畿客们明目张胆地埋下来了一颗粗壮的钉子,扎得铁流云如鲠在喉,难受十分。 是以铁流云今日陡然听得了康大掌门的名字,目中先是划过一丝阴鸷之色:“狗东西,链子松了,便会咬人了。”唐固县早已被其视作了铁家的私产,便是匡琉亭要收回去说不得他都要心生怨怼,何况是他一直看不起的康大宝呢?! 非但是康大宝与重明宗现在已遭了铁流云记恨上,便是明家、蒯家这般与重明宗相对亲近的势力,铁流云亦准备寻个机会好好清洗掉。 只是如今康大宝还“简在伯心”呢,铁流云不好动作。 “开矿却也是个苦差事,你们愿意做,那便做吧,待某坐享其成!” 朱彤开口过后便似止不住一般,又夸赞了一通康大宝将平、斤二县整治得澄清玉宇、涤荡乾坤之后,费司马为避嫌自是不好说话,铁流云这原来的举主更是与其分道扬镳,最后还是由衮石禄与秦苏弗相继发言,才算没让朱刺史的话落下地去。 若说州廷中的土客之争过去还只有些雏形或者说苗头罢了,那么自年前岳氏为南安伯诞下了长女过后,两方彼此之间的矛盾,便几要摆到台面上来了。 毕竟真要让一边州小族出身的女子坐稳了伯府正妻的位置,那可便是狠打了以费家为首的京畿大族的脸面了。 是以也只有在似今天这般每季一开的廷议上头,双方之间才能暂时维持好表面的和气。 列在末席的铁西水得了自家族叔眼神,出列淡声言道:“咳,朱刺史,今日首要之事,还是需得尽快寻到大日原石,为伯爷结丹,略尽绵力。以下吏看来,某些无关紧要之事,咱们还是下来之后再闲谈吧。” “呵,无知小辈,何以敢出列置喙廷议大事?某看你之后也不消来了,替伯爷看好库房便是。”话音刚落,当年差点被匡琉亭流回凉西的孟轩冷哼一声,朝着出列呛道。 铁西水却是抓到了要害之处,反而问道:“那还请刑曹掾言一言,下吏却是晓不得,而今对于我们这些臣下而言,哪还有什么事情,是比伯爷结丹之事更重要的。” “这你.”孟轩与铁西水接触甚少,却是不晓得后者顶着一副光头乱髯的粗豪模样,却也是个巧言善辩的主儿。 “好了,同殿为臣,莫要做那意气之争。”朱彤笑语晏晏将二人止住,继而言道:“典库史说得言的不差,而今之计,对于我们这些臣下而言,确是没有什么事情要比为伯爷寻觅结丹资粮来得重要了。” “伪君子!”铁流云在心头毫不领情,此次廷议是由朱彤主持的,他巴不得这会上上演全武行,好闹得大些,传到匡琉亭处才好,也好显得朱彤无能,打落其的面子。 户曹掾是个难得的想做好本职工作的大卫官僚,未理会这堂上的交锋,接过朱彤的话来,缓声言道: “这些日子,我们去左近各州的拍卖会上购得了一些。这大日原石便是许多正品金丹上修都能用到,是实打实的三阶中品灵材。 我们这些微末筑基去购,实属不易,非但溢价不少,这数目加起来却也不多,还远未达到伯爷所需的要求。依着这样的效率,我们至少还要再十年时间,才能做得成。” 堂内安静到落针可闻,任谁都晓得户曹掾所说的相当乐观。 盖因大日原石这样的紧俏灵材在市面上流通的数量并非恒定的,户曹掾想得是靠着水磨工夫、集腋成裘,可若是真那般行事,大日原石的价格便只会越来越贵、亦会越来越难买。 莫说十年时间了,便是猴年马月,说不得都难收集齐全。再说了,只看自家侯爷那热切模样,可不像能等得起十年的模样。 “若是万宝商行能及时开起来便好了,到时候我们作为本地地主,让他家为我们些力气采购紧要的灵材,当要方便许多。” 衮假司马感慨一声,却让铁流云抓住了机会呛他一句:“慨叹无用,摘星楼都将万宝商行的条陈压住不发了,我们这胳膊如何能拧得过大腿,司马还是想想如何做些正事吧。” “呵,铁佥事正事做得好。偌大的纠魔司,道兵、好手加起来足有数百之众,可却是尸位素餐、寸功未立。 睁眼看看,而今云角州仍是妖魔横行之世,清平地方的事情,竟都落到了一个无有根基、兵马的小小县令头上去了。” “噤声!”费司马轻喝一声,衮假司马这番话骂得太厉害,让费南応听后都有些不自在,便是一直笑容和煦的朱刺史,面上都有了一丝尴尬。 陡然被衮假司马来了一快刀,铁流云脸上自是挂不住了,正待要开口硬怼回去,却听得堂外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是哪个县令将我的指挥佥事比下去了啊?!” “拜见伯爷。” “嗯嗯,”匡琉亭又收了一地的磕头声,未有半点留恋。刚才的提问也不关系了,转而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禀伯爷,下吏们正在为伯爷凑集结丹所需资粮,其他大部都已有些眉目了,唯独那什么大日原石了许多工夫也无太多线索。” “大日原石?”匡琉亭未见什么感动,继而取出一块人头大小的大日原石:“我不缺呀?!” “这这是”不少人当即呼出声来,这可比他们千辛万苦收来的数量加一起,还要多上许多。 “来前去了趟叶州,帮着杨家嫡脉训了他家那位庶出金丹。”匡琉亭语气淡淡,见得手下众人面有疑色,解释说道: “差一点就用雷燕术杨家庶脉那名正品金丹轰杀了。可惜了,杨家主若是能出得起价钱,那庶脉金丹的金丹某都说不得能扣出来卖给他。”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伯爷独自出门还是需得小心才是。”当即便就有人出口劝诫,匡琉亭浑不在意,继而问道:“说说吧,是哪个县令平靖地方有功?” “廷中公议,一十三县中,平戎县尊康大宝最是勤勉,受司马府符诏,平定地方大有功劳。”朱彤恭敬答道。 “怎么又是那小子?”匡琉亭对于康大宝倒的确有些青睐,是以也未有不信,轻声念道:“左右最为关键的大日原石都已到手,那某便去平戎县一趟,看看那康大宝到底治出来了一个怎么样的当世桃源。” (本章完) 第303章 再赏 第303章 再赏 经历了两年不间断地清剿,平、斤二县中所存的大部恶修都基本已被剿灭干净。 但这东西本来就是春风吹又生,邪法易成,人心难定,能将世面维持得相对清平,便已是康大掌门在自己能力之内的能达成的最好结果了。 两县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裕地方,过去无人在此间看管,这些惯会抽魂炼魄、凝血化膏的恶修们日子虽要过得清苦些,但也乐得逍遥。 只是自重明宗那位费家嫡婿继任平戎县令、兼管斤县过后,其使出来的手段实在太过毒辣。 不光体现在每旬每月,两县城门楼子上都会推陈出新的狰狞脑袋;还体现在如今二县有名有姓的门户,尽都被康大掌门套上了绳圈,听话得很。 靠着一手大棒、一手甜枣,康大宝已经能基本令得各家各户秉持着谨守门户之策,摒弃了从前与邪修、匪修们互相之间那点儿默契,做到不再跟他们有半点来往。 不过还是那句话,“赔钱的买卖无人做、杀头的买卖抢着做。”财帛动人心,这世上总有头铁的,想一身轻松地跑到城门上头去吹吹风。 可只要刀子够快够亮,杂草长得总没有割的快,这些便都只是芥藓之疾。 如此一来,平、斤二县便几乎被康大宝治理成了铁桶一块,近乎再无一寸适合这些恶修的空间。 遂在两县中那些为数不多的恶修里头,纵算是真舍不得金盆洗手、老实从良的,那也都早早地抛家舍业,离开了这两处贫瘠之地,转向邻近几县发财。 也因于此,康大掌门在云角州邪修、劫修中间算是彻底臭了名声。 圈子里的人都言其投奔了高门大户过后,全然不顾乡党情谊,是个狼心狗肺的。 明明在云角州内,他那“善欺妇人”、“睚眦必报”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自己的沟子都没擦干净呢,怎好意思出来管众位同道的闲事,在这里装什么道学先生! 可康大掌门本人却是不怎么珍惜自己在邪修圈子中的风评,恶修才将将清扫大半,他甚至就已开始操心起了凡人的事情。 ——斤县、白果乡,乡耆所内。 解二满脸不情愿地合上门栓,转身往回走着,嘴里头不干不净地嘟囔着。回到桌上,趁着几个位格高的胥吏吹牛当口,解二缩着身子,悄悄偷了几口酒喝。 席间热闹得很,几个皂袍老吏各自搂着说不清从哪家掠来的良家,哭声笑声谈话声,络绎不绝。 一个豁牙瘦汉意犹未尽地从身边妇人的胸脯里收回了大手,说起来了席间唯一一件正事:“县中几位入品大人近一二年里头,陆续被罢了官。 有位亲随老爷临走前传了话下来,平戎县那位要各家各户涤清境内凡人草寇,要打造清平之世。说是新任县尉近些时候,也会巡视诸镇,督促催办呢。” 此言一出,竟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婢养的,那之后哪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也不知道新任县尉是练气几层,会不会是中期修士?” “都是何年何月了,这上一任县令都是筑基修士了,云角州哪还会有练气初期的入品正官。” “这倒是,不过纵是便是中期修士又怎么了,胡老哥又不是没”说话的人见了主座那满脸阴鸷的中年人瞪他一眼,忙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只埋头在腿上掠来的良家妇身上摩挲。 “最近都把尾巴夹紧些,如今四位入品正官都是生面孔,咱们这些人里头连个中期修士都无,便是想巴结也巴结不上去。 重明宗那位可不好惹,又是个最爱沽名钓誉的,这些年便是仙人都不知道被其杀了多少。咱们万一犯了忌讳,那可就十死无生了!”中年人将手中酒碗重重一放,环视众人,厉声告诫。 众人听了也晓得了利害,纷纷应是。 不过这番正色却是未有持续太久,有一老吏越想越气,干脆直接当场撕开了身边妇人身上的衣物,叫嚷言道:“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等那正式的公文下来了,咱们便真无有好日子过了。且先舒坦舒坦!” 这道理却是对的,毕竟离公文下来,总还有段时间。想着县中的老爷们便是有所教训,也要召人宣讲过后才会施行,不然便是“不教而诛”,全无体面。 席中禽兽们被其感染,亦都兽性大发起来,便连在场唯一一名修士“胡爷”亦跟着放浪起来。 一旁的解二看着眼馋,心生羡慕,暗想道:“平时你们一群人狼狈为奸,仗着武道修为刁难老子,之前那位县尉大人也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下好了,待老子傍上了新来的县尉,全打发你们守村子去!过几年总有些苟日的要倒霉,栽在过路的邪修手里练成血肉丹药。” “啪。”坐在边角的解二未来得及走神太久,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个嘴巴。 一尖嘴老吏想着好日子不剩几天了,心头有气,便扔下手中良家,厉声骂道:“没眼色的东西,没见没酒了不成?!还不去搬!” 解二忙缩着脑袋起身应是,低着头走了几步,甫一出大堂,便见院外门洞大开,一个背着竹木书箱的俊美男子踩着月光缓步走来。 “呸!这群腌臜货,还狎上兔爷了!” 解二心里又骂了几声,发觉不对,小爷方才栓好的门?! 便听那男人温声问道:“风莞奉县尊令,忝任斤县县尉,你是何人?!” “回县尉老爷话,小的是乡耆所乡兵班目解二。” “解二.”风莞凭空从手中冒出一张黄纸,上头用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姓名。 “哦,你不在上头。”风莞笑了笑,解二抬头见那面容,只觉天人下凡,比起往日在妓寨里头见过的那些庸脂俗粉,这位仙人何其好看! “解二,你这蠢物是遇见鬼了不成!”先前那尖嘴老吏衣衫不整地寻了出来,见了院中的风莞先是一愣,旋即一乐,丑脸上露出淫邪之色: “算你机灵,这是从哪处寻来一块好羊肉!好好好,我这就去叫胡爷赏你!” “大大胆!这是县尉老爷!”解二登时精神一振,指着尖嘴老吏骂出声来。 “县县尉老爷?”尖嘴老吏的满身酒气瞬时醒了一半,舌根一颤,便见风莞将衣角一挪,露出一块黑底金字的令牌来,两根细狗腿瞬时没了力气,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老爷饶命!”老吏只觉神魂都被吓得要挣脱出窍,抖如筛糠,失禁一地。 “他叫什么?” 见得风莞脸上不见怒色,解二颇有些失望,还是小心回道:“白果镇乡佐,薛喜儿。” “哦,他在上头。”风莞又瞟了一眼黄纸,点点头。 此时屋中人也都听到了动静,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 “哈哈,老薛你喝多了吧。” “床上功夫不行,桌上功夫也不行,下次有了好货色你还哪有脸跟老爷我抢。” “看看,我就说这酒不好,下次小的再去沽酒时把那店家家里的老妪杀了,给乡佐大人出气,来,小的扶大人.” 他们这么一出来,屋中的良家没人束缚,又见门洞大开,壮着胆子纷纷跑出门去。 一群醉鬼笑着拦了几下,又任她们出走,跑便跑吧,这乡镇中多少良家,晚点敲门去取就是,正好换点新鲜。 “噤声!”为首的胡爷终于看出不对了,他眼神往风莞衣角一滞,面色一变,当即参拜“拜见县尉老爷。” “拜见县尉老爷!”满院醉鬼跟着跪了一地,有些人酒根本没醒,只是随着同僚动作晕乎乎地拜在地上。 “他们叫什么?”风莞又轻声问。 “白果乡啬夫胡勇、求盗金玖、乡吏宋钟.”解二一一点过,风莞拿着黄纸一一对过,最后才点头道:“好,都在上头。” “不知县尉老爷今晚便到,小的们还在饮酒,真是罪该万死。”胡勇趴在地上告罪。 “无妨,吃醉了好,不疼。” “疼”这一字刚一出口,风莞面色淡淡,袖中陡然飞出无数风刃,向院中众人绞杀过来。 其间不乏炼体大成的武宗之流,没有防备之下,瞬时亡命当场。 唯有一人挣扎出来,倒持一柄解腕尖刀符器,飞扑过来,风莞挪步一让,这人一击落空,转向奔走。 只见其足尖连点,身似鹞鹰,闪转腾挪之间,仅是几个呼吸,便跃上房檐,奔出好远一段。 步法鬼魅,在低阶野修中间,算是了得。 在旁快看傻了的解二由心底赞了一声,这仙人便是仙人,这满院武宗都只能引颈就戮,唯有胡勇能够跑得出去。 只是可惜呀,风莞手又一抬,照旧是无数风刃飞扑,那野修出身的胡蔷夫便避无可避,那短刃符器半点迟滞风刃的作用都无,任胡勇被风刃切割成了一地零碎。 解二吓得两股战战,同时心头也起了心思,他是个伶俐人,这乡中陡然空了这么些位置,那自己. 这时风莞的声音传来,这次冷了些:“解二,我想起来了,本来是该有你的,这黄纸太窄,写不下了。” 解二浑身一颤,粪门没了力气,跌坐在一滩黄上,连连蹬腿求饶说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翌日清晨 崔老汉推着收香的小车走在青石大街上,他听见黄书生家外头围了一小群人,他推着污物不敢上前问,便在外远远看着。 不一会儿,就看见黄家男丁轰散了围观的街坊,一卷草席裹着什么被人抬了出来。 一脸哭容的女主人喊着什么要送一送之类的话,却被其丈夫黄书生一把拦住,口里说着什么不知羞、不知耻一类的话语,忙避着邻人的目光慌忙将门关上。 崔老汉一下便晓得了草席里裹着的是什么了,倒不稀奇、见得多了。 他人虽卑贱,也不识字,可也是有起码的廉耻的,只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到底谁不知羞。” 载着夜香的小车继续在青石街上行走着,往日里难得一见的乡兵越来越多。崔老汉害怕得躲了又躲,依稀听见了几句什么县尉大人到了之类的话。 他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着早些将这车夜香推回去沤肥,家中今年能多打些粮食,孝敬了乡中恶吏与地主老爷后,能留点余钱给婆娘娃娃割点肉吃。 出城行了小五里地便到了庄子外头,崔老汉喘着粗气,停车在庄口小路上歇脚。 还未歇够,便见远处有一大群乡兵朝着庄子奔来,崔老汉吓得连粪车都不要了,连忙奔回田地里,叫上老妻幼子,呼朋唤友的往山上躲去。 果然刚上山不久,便见村子里火光冲天,杀声阵阵,崔老汉不禁心有余悸,幸好自己携家人跑了出来,不然撞上那群放火的乡兵肯定没有好下场。 至于乡兵来村里会不会有旁的事情,崔老汉想不出来。 “头儿,那群蠢民跑个什么?”正在放火围攻庄中土豪的一个乡兵悄咪咪地问向解二。 换上一身新衣服的解二一脸不耐,瞅了一眼泛着墨香气的黄纸冷声回道:“你管他呢,快些开了宋家,还有好几处要去呢。耽误了县尉大人的事情,老子活劈了你!” “死啊!”宋家院墙上窜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黑汉,落地后手中两把短斧连番挥舞,好几个正在搬柴放火的乡兵吃了斧子,死伤一片。 “家中还藏了个练血境,怪不先老子一步上了黄榜。” 解二坐不住了,亮银刀出鞘,晃得那黑汉眯眼,爆喝一声,弃了正追杀的杂兵,转头奔了过来,铁斧银刀酣战不停。 将对将对上,宋家的纠结的打手民壮也不乏好手,三三两两扑出来跟解二带来的乡兵捉对厮杀。 身着锦衣的宋老爷此刻趴在地上五体投地,全看不出平日里作为乡吏从兄的威风来。 “求仙长念在我家往日恭谨,救我宋家一救!” 他对面端坐的一个年轻道人一脸厌烦:“左右不过才收了你不到一百个童男童女,至于这般念叨?都说了,我如今旧伤未愈,不便出手,自会照拂好你性命的,你慌个什么?” “我宋家百十口子都需仙长搭救呀。” “呵,百十口子人,大半是你的姬妾家妓,死了便再找,又怕什么呢?” 这宋老爷没了办法,只呆愣愣地在地上哭。只战了小半盏茶时间,拼了老命的解二棋胜一筹,斩落铁斧顺势划开黑汉的肚皮,挑下心肝,扔给一旁的随从,吩咐道:“收好,晚些拿来下酒。” 乡兵们当即士气大振,几乎是同时战败了各自的对手,打手们跑得快的还能有条活路,跑得慢的直接便被乡兵们用铁链锁了,抑或当场打死。 “不准掳掠,不准奸淫,等下开了粮仓银库直接分发庄中百姓,谁敢私拿,我直接”击溃了打手一路通畅地入了宋家大院。 对于解二新下的操蛋命令乡兵们只听了一半,还没待泄了士气,便见进入宋家正堂的解二被一记乌光击中,一身血肉连带衣物尽都化作一滩脓水。 “找死!”便见一年轻道人一脸阴鸷地拉着宋家老爷走出门来。 “仙人!”乡兵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旋即便做鸟兽散去。 “该死!” 年轻道人也不去追那些星散的乡兵,随手把宋老爷扔到一边。 旋即叹了一声,终究还是暴露了,得跑! 他掏出来一件号角法器,鼓嘴一吹,吹出来一道黄烟,那黄烟打着腐蚀气息,片刻间便弥漫了整个宋家。 片刻间宋家老小发出惨嚎来,那黄烟正一点点地吞噬着他们的血肉,不多时偌大的宋家便只剩下白骨一地,满院的活物都被这黄烟吞噬干净。 年轻道人细细打量了这道黄烟一阵,手中掐算变了几次,才轻声念道:“倒还能用上两个时辰。”旋即便踩上黄烟腾空而起。 行不多时,便低头见一个身着血衣的书生背着书箱在前方蹲守。 那书生见了他来,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点了点地上那几个人头,再抬头看着年轻道人笑了笑,喃喃道:“只差你了!” 这书生修为仅止练气初期,年轻道人虽然重伤未愈,却有将其打杀的十足把握,只是他伤势过重,便不想节外生枝,于是便不理睬,只顾踩着黄烟赶路。 “真不出手?”匿在远处的康荣泉看向身侧的段安乐轻声问道。 “师父说了,要他将平戎县衙门里的这群蠹虫清扫干净,再拿下这几个藏匿在平戎县周围的草巫教余孽,就让他彻底坐实了这个县尉。 届时便可披上这层假虎皮,试试看荆南袁家会不会稍有忌惮,做不成,死得也干净磊落些,也算成全。” 声音淡漠,面无表情。 “这欧泷当年可是草巫教亲传,修为虽浅,寻常散修中的练气后期怕是都难敌得过。风莞必死无疑,他若一死,我那小姑奶奶定会哭瞎了!”康荣泉在旁劝道。 段安乐还是默不作声,心里却骂:“康师弟好实的心思,师父若真要咱们不管,还派我两过来干什么?收尸不成?” 二人这边正谈着,便见风莞已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硕大的铁胎弓,也不搭箭矢,只爆喝一声,双臂张开,拉成满月,冲着天上的欧泷空放射去。 一道灵力形成的箭矢破空射出,其威势吓得空中的欧泷一停,心头暗骂:“你既然使得是张弓搭箭的路数,还做什么书生模样。” 忙在脚下一点,其下黄烟分出一股,裹成面厚实盾牌模样,将那道箭矢挡了一挡。二者相撞,箭矢断去跌落,黄烟散去形状,一股腐肉味道弥漫在欧泷周围,令得他皱起眉头。 这书生好厉害的箭术! 自己这道黄烟可是荒阶极品法术,练至小成,自己全盛时候仗着这道法术寻常练气后期都能斗上一斗。 这书生仗着一把中阶法器,居然就有这般大的威力。 段安乐也不禁感叹起来,这欧泷的道法并不弱,自己破之都要稍费些手脚。只凭风莞这箭术造诣,便是在左近几县中的练气修士里头,都难找到能与其媲美的。 自己那何师叔所言倒也不全是信口开河的溢美之词,她这夫婿于箭法一道堪称惊艳。却是可惜了,五灵根资质太劣,难有前途。 欧泷刚想要动作,却觉胸中传来一阵闷痛,知晓这是上次早些年前被重明宗那个奸恶掌门打伤留下的后遗症发作了,便也顾不得再赞叹这书生箭术,踩着黄烟便要继续逃窜。 然而那书生从下袭来的灵力箭矢却来个不停,脚下的黄烟却愈来愈少。 “这厮的灵力怎的这般充裕!”欧泷心里焦急起来,伤口处痛感愈发剧烈。 那地上书生也不见力竭,明明已是口鼻溢血,却似将弓弦拉得比天上的圆月还要满上半分。 书生俊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淡,愈发苍白,他却立地不动,身如苍松,射出的箭矢却是愈快愈猛。 欧泷再次分出一缕黄烟成佛手状,将一道射来的箭矢一把攥住,这道箭矢挣脱不了,下一道箭矢却是跟来,将佛手打碎消散,去势不减。 欧泷一惊,箭矢擦着他的左耳划过,霸道的劲风将他的脸皮猛地划开,露出一排牙床! 欧泷痛呼一声,见了那地上书生也不好受,吐出一口烫血,其双臂却还是未停,欧泷已看见他的弓弦上沾满血肉,书生却还是犹自瞪着一双凤眼死盯着自己。 “乃公是什么时候宰了这厮全家吗!”欧泷再避过一道箭矢反思想道。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被旁的厉害修士缠上! 这年轻道人面上露出一丝狠色,旋即舍了黄烟,反身直扑下来,口中只吐出一道乌光,便击飞了风莞射来阻敌的数道灵力箭矢,眼见要扑到风莞身侧。 康荣泉段安乐从隐匿处弹射而出,就要将欧泷擒下,却见风莞弦上多出来一支金羽箭矢,后者双臂上肌肉耸起,将宽大的袖袍撑开。 “着!”又是一声厉喝,风莞眼神坚定,吐出一口白汽,金箭箭羽带着几点血珠劲射而出。 “不好!”欧泷此时是真慌了神,忙停下脚步,慌忙转向,手中灵决一变,胸前骨头挤出血肉,这些骨骼骨节处皆冒着淡淡的荧光,鳞次栉比地排列开来,片刻间便在血肉外结成一道晶莹的骨盾。 金箭却是声势惊人,箭头猛地扎在骨盾上,一声脆响,看似诡异坚固的骨盾居然瞬时龟裂,一片片骨甲似鱼鳞般碎裂落下。 此刻欧泷胸前已是血肉模糊,失了骨骼支撑,身子似个椅子一般折叠起来。 他强抬起头见了眼前光景,表情大骇,脚步一挪,转身要走,却还是慢了一筹,遭金箭追上,透胸而过,瞬时便被崩碎了身子。 风莞瞪大了双眼看着欧泷的碎肉落地,大口喘着粗气,一身长衫被血水汗液浸得仿佛刚从水中走了一趟。 段安乐跟康荣泉走了过来,后者开口说话,语气依旧冰冷:“还好,还算没将我师祖的灵石尽糟蹋了。” 平心而论,没有十足准备,他段安乐也接不下来刚才那一箭,小觑他了。 那支金箭不是寻常用的手段,风莞双臂骨骼经脉不知断了多少,见只有段安乐两人来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也不顾伤势剧痛,嘴里还告谢道:“多谢两位护持。” 康荣泉没吭声,段安乐则拿出伤药给风莞抹上。 看得康荣泉眉头一抖,这师兄,用的还是上次康大宝用当年剩下的虎骨膏,不禁在心中腹诽道:“段师兄攒东西这习惯,倒是与叔祖爷爷一脉相承。” 康荣泉见段安乐给风莞上好了药,交待说道:“好啦,你便安心在县尉衙门做县尉吧,至于袁家人来不来看命便是。这差事既是你用命求来的,那便好好做吧,能做多久做多久。” 康荣泉说到此处,语气一变,吐字斩钉截铁:“但要事先说好,师父此前便与你交代了,你不能再见小姑奶奶了。” 跌坐地上的那俊美书生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笑了笑,好看得很,衬得左近的红绿草都没了颜色。他仰头看着段安乐,用尽力气,却只淡淡地念了一声:“好。” ——众人之上的云端之中 匡琉亭开口向康大宝问道:“耗费两天时间,康县令便就带本伯来看这些?凡人厮杀,无足轻重,何其无聊?” 后者恭声回道:“禀伯爷,见微知著。凡人虽然无足轻重,却是修士之基。但眼前此幕,便是在只消月余过后,平、斤二县便可厘清蠹役、涤尽土霸了。 自此后,二县凡人便可安心繁衍,不消太久,自可户口充盈、仙苗倍出。地肥方能种出好庄稼,做成此事,定是受益无穷的。” 匡琉亭闻言后却是摇了摇头,轻声言道:“康县令会错意了,本伯并没有看不起凡人的意思。毕竟太祖当年,便是出身农户之家,却也以五灵根资质证得化神之尊。 某只是觉得,康县令所为不过是治标之法,难以持久罢了。强者恒强、弱者恒弱,这一境况便连修行人都难以解决,遑乎这些凡人呢? 仙朝吏治败坏,已是冰冻三尺之局,不是你靠刀子便能扭转回来的。” “伯爷说得是,下吏所为的确仅是治标之法,但却不是无用之法。下吏以为,‘坐观其变,而不为之所,则恐至於不可救。’既然这治本之法难求,那便在路中去寻,久久为功,总能找到可行之法。” 康大宝的话令得匡琉亭目光一亮,来了兴趣:“康县令且说说看。” “拣选干吏、裁汰庸人。以本地大户充任乡吏,再招募清白散修为帮凡人做事。前者定制定规考评优劣,要令他们生起起敬畏之心。 后者则需人尽其用。招募此类修士,其本身修为不做要求,兹要晓得‘小民易虐、州廷难欺’便好。’ 寻常散修可以为无有宗门、家族招揽的仙苗做启蒙教授之用,便是多出一名五灵根修士,亦是好事,还可反哺地方。 若有一技之长,哪怕造诣不高,还未入阶,亦有大用。 傀儡师改造农机、符师祛除邪祟、丹师开方治病、地师清理水系、稼师育种授艺.如此种种,便可使得人心思定、物阜民安。 亦如伯爷所言,本朝太祖当年便是起于农家。 只要下吏之策能持之以恒,安知道下一位仙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会不会也就在平、斤这两个边鄙小县中的寻常农门之中呢?” “有些意思,满朝朱紫不屑去做、州道大员难以做成的事情,本伯似已从康县令的所言所行看到了些许希望。”匡琉亭毫不吝啬地淌出来赞赏之言。 “州廷这些年外放出去多少县官,其中不乏大家子弟。却是无有一人能似康县令一般,做出如此功绩。” “下吏惶恐,伯爷谬赞。平靖地方、收拢诸家,对于下吏而言也是大有益处。赖伯爷洪恩,过去两年间,只三灵根弟子本宗就收纳了十一名之多,这是从前不敢肖想的。更不提赋税之事” 匡琉亭径直出言打断,其语气不容置疑:“挺起头来,本伯说你做得好,那便就是做得好,哪有什么扭捏做作的道理。 你做得好,有好处便该你拿,你那重明宗也自该兴盛。若谁有个不忿不服的,便也给本伯治出来两个清平县邑再言。” 南安伯继而言道:“下头这小官儿忠于王事,某记得了,好好看顾着些。” “不瞒伯爷,其.” “等等,清灵之体生于男身,确是难得?!”南安伯法目一扫,语气惊疑:“我晓得了,雪山道本应寺,护寺堪布。” “啧,他在山南道可是个香饽饽,怕要比一粒结金丹还来得值钱。”匡琉亭哂然一阵,疑声问道:“所以康县令才要来带我来?” “逃不过伯爷法眼。” “呵,你在扯谎。”匡琉亭摇头笑笑,“好了,区区一个护寺堪布罢了,我还不放在眼里。这小官本伯记得他了,至于其他.先不议了。先前本伯听你那伯岳讲,黑履有意带你往观山洞一行?” “师叔爱护。” “嗯,既然如此,便再去寻铁西水,令他开库,拣选些物什拿回去用。”匡琉亭认真看了看康大宝,拍拍他的肩膀,沉声言道:“需得小心些,观山洞不过一金丹别府,算不得什么。莫要为了些不值钱的物什,伤了自己的性命。” “云角州这池子太浅,没甚意思。后面需得跟紧了,这大卫天下,还大有可为。” 感谢韶华天君的两千点币 感谢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的十一张月票 感谢satan贪狼的八张月票 感谢简v的七张月票 感谢zdeli六张月票 感谢白日当歌、临鲖马的五张月票 感谢千羽集的四张月票 感谢自北图南、叶的桃子、猪的跳跃会的三张月票 感谢爱睡觉的大骨头、鉴别方法、星耀四方、大熊爱两熊、萧雨楼、golululutw、老实巴交的隔壁老王xd、、多个人负担、霂雨、拳头不够硬、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2898、dragonets、书友尾号3566、书友尾号9177、书友尾号1060、书友尾号0262、书友尾号0262、自然爱孜然、书友尾号4491、书友尾号3883、书友尾号2592、英格里希好难学、麦麦唛玉莲、六月的雨丶、书荒狂躁、遨游书库、情洛是情弱、桥本邪、书友尾号3839、书友尾号6620、wed邓艾、至珍鲜虾堡、黑弥撒十三、书友尾号4166、紫色泡泡、书友尾号5414、书友尾号1559、总是在此处相逢、晴空万里书山海、夜未央和乐未殇、书友尾号6563、我德脚臭谁莱闻、男儿行31、书友尾号1265、书友尾号3198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04章 领赏 求法 第304章 领赏 求法 康大掌门第二次来州廷府库,典库史铁西水仍还是一副热络模样,似是白沙铁家与重明宗的恩怨并未影响到二人的私交一般。 “老弟,愚兄担任州廷典库史这般久了,除了岳檩前辈与费司马之外,老弟可是第三个再次来到此处的同僚。伯爷器重,不可限量啊。” 此时铁西水笑语晏晏,一副和煦表情,令得他那光头凶汉的模样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康大掌门见得此幕,不禁有些奇怪。自他带着明家、蒯家在苍翠石矿脉动工过后,白沙铁家掌舵手铁流云对自己的态度可就急转直下了,几可以说是从颇为青睐变成了不假辞色。 是以来前他可未有想过,铁西水居然会是这般反应。 不过康大宝纵是对铁西水的热络有些诧异,却也恭声回道,“道兄抬举,道兄担任任职要害之处,才足见伯爷信重。” 现今康大掌门这通模样,谦卑恭顺得很,半点倨傲都无,倒是与其在平、斤二县杀得人头滚滚过后赚来那“屠戮同道”的名声毫不相符。 “哈哈,你我兄弟,不说这些。同殿为臣、往后还有的是亲近机会。”铁西水亲自康大宝开了府库禁制,热切道:“老弟是熟客了,某就不再为你介绍了,自便就是。” 康大宝俛首谢过,从容踏进过后,便觉宝光粼粼。 上一次康大掌门来拣选宝物的时候,这一楼便是满满当当。而今再来,便觉情况更甚了。“拥挤不堪”,康大宝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宝库。 要知道,便是最底层的一楼中,能被选进府库中的一阶物什亦是非同一般的。 只随手放出去一件,也足以令得一些筑基大派的真传弟子们为此打生打死。 “州廷这些年也未听说过有什么大动作啊?怎么府库如此充盈?”康大宝不禁有些纳闷,但很快便就将这份疑虑抛在脑后。 “玉珏、玉珏还在不在!”想到正事,康大掌门不禁有些急切。而今有了两块玉珏在手,便已能对其的修行提高很大的助益。 以他自己估算,在两枚玉珏的加持下,于悟性一道而言,其自身都已经比似蒋青那样的州郡天才高上一筹了。 若是再添一块,想来定是能够更上层楼!说不得便就能够直接与黑履道人那样的府道天骄并驾齐驱。 来之前,康大宝便担心玉珏会被旁的识货之人兑了出去。但这下却是白担心了,依着上次记忆中的线路寻了过去,玉珏正静静地躺在原地。 “三块!”感受着与之前两块一般无二的温润之感,康大掌门喜不自胜,只觉连吸进口里的风都是香甜的。 “再选一件灵器、再选一枚丹药。”康大宝将玉珏小心贴在胸口收好,攀上二楼。 这回匡琉亭未如上次一般大方,非但是筑基丹无有再赐,便是那次一等的筑基灵物也未有应许。或许是特意关心照拂的缘故,这次南安伯只让康大掌门替其自己本人取一件灵器、一枚二阶宝丹。 只在后者的求请之下,便又许了一件一楼的物什。康大宝为此做出的借口是为风莞讨赏,这理由能说得过去,也不怕匡琉亭会生出疑心来。 盖因后者向来是个眼高于顶的孤傲之人,单独的一块玉珏虽好,在金丹上修眼中也勉强算得上是个稀缺物什,但却还远未达到要匡琉亭放下自己的高傲身段、强抢手下人机缘的地步。 再说了,以南安伯这宗室贵胄、不矜不伐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将多少心思放在康大掌门身上。后者求请、随口答应,又哪会去多想个什么。 此时纵是还未有上二楼,但玉珏入手,康大宝本次最大的目的已经完成。至于灵器、宝丹,不过是锦上添了。 康大掌门颇为难得地失了矜持,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儿上了楼梯。 比起从前,二楼的这些架子上珍宝也充盈了不少。 看来这些年州廷却是宰了不少筑基,就是也不晓得被匡琉亭灭杀的那些假丹丹主的物什,有没有放入这处府库里头。 康大宝对于一直没有上去过的府库三楼,可很有些想法呐。 架子上头的灵器琳琅满目,康大掌门来前特意将叶正文用以兑换善功的《鉴泉声论》突击恶补了一番。 有了玉珏相助,康大宝在短时间内虽然难以习到精髓,但比起从前对于灵鉴一道上头那懵懵懂懂的状态,却是也已经有了不小的提升。 而今墨渊旗康大宝用着还算顺手,但入手时间还短,温养火候还差得很远。康大宝现在还未能将这件灵器的全部威力使用出来。 等再过个七八年时间,这墨渊旗的威力怕是才能全部显现出来。 这道理非止针对墨渊旗一件灵器,任一灵器皆是如此。遂便是再选一件攻击灵器,康大宝的实力也难有什么大的提升。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说不得到头来还要耽误墨渊旗的温养进度。 所以康大宝在来前便已经想好了,要再选一件防御灵器,便是品阶高些也无所谓。 玉叶道基、长息决已有小成、又修行洪阶上品功法《青羊松论经》的康大掌门,灵力之雄厚,几乎能够超过整个云角州七成以上的后期修士, 纵是长时间御使高阶灵器,也并无太大的问题。 选来选去,一件名唤“弈仙盘”的二阶极品灵器映入了康大宝的眼帘。 选择其的原因,一是因了其防御能力不俗。虽是无属性灵器,防御力却是不逊于那些金、石之属的灵器太多。 二是因为,除了防御超群之外,这灵器上头还带有三百六十一颗黑白棋子。只要蕴养得法,这便是三百六十一颗阴阳玄雷。 若是舍得一道放出,猝不及防之下,怕是连筑基后期修士都要吃个大亏。 因了上述两个原因,康大掌门才将这件上佳灵器收入囊中,跟想拿回去与裴奕显摆下棋可没有半点关系。 至于南安伯许下的二阶宝丹,康大宝也与选择灵器的想法一样,先选好的。 二阶上品“松溪丹”,这是木属筑基修士在突破筑基后期关卡时候才能用到的罕见灵丹,可增加筑基中期修士突破的一成概率。 康大掌门距离那时候还早得很,按之前速度怕是还需等上百年才能用得上。 不过这时候他却也不管,错过这村便再无这店了,肯定要先选值钱的,就算一时用不上,拿出去换成合用灵丹也还能从中赚一笔差价不是? 康大宝这些年虽然没有走街串巷做游商了,可却没有停止做买卖,这点儿账还是能算得清的。 拜别过仍旧笑脸待人的铁西水过后,康大掌门没有重明宗回程赶去,反是寻去了长史官寺,找司马府长史不色去了。这番举动,他也是临时起意。 康大宝想着既然连铁流云的同族晚辈都对自己态度未变,那么不色这个本土派中的异类,当也不该对自己有什么成见才是。 毕竟重明宗在唐固县扎下的钉子是坏了铁家想独吞一县的盘算,跟不色这无有亲族血裔的胖大和尚可无什么关系。 事实也却如他所料,官寺外头的门子转过康大掌门的信符进去过后不久,不色便就亲身出门相迎了。 “下吏拜见长史。” “贵客临门,喜不自胜。”不色亲切地把住康大宝的左臂,将其引入了静室之中,要请后者吃茶。 康大掌门于茶一道并无见地,但只稍稍看了几眼,见了胖大和尚一通行云流水、眼缭乱的操弄过后,也晓得胖大和尚的茶道造诣定是不浅。 “二阶灵茶,出自五峰道壶州,名唤‘明露’。康县尊可尝尝,看是否合口。”不色胖大的脸上的笑意未见掺假,对于黑履道人当年的援手之恩,他可一直都是承着情的。 遂在爱屋及乌之下,康大掌门的形象在这胖大和尚的眼里头可一直不错。 “啧,”康大掌门浅啜一口,双眸一亮,甘露下肚,满口茶香,紧接着便觉口舌生津、灵台清明,整个人都立时清爽了起来。 “筑基过后还当真不同,这茶可比上次在宗里头与岳沣见面时候喝的好。” 本就是好茶,况且康大宝还做惯了轿子的事情,旋即便出声赞道:“不愧是长史珍藏的二阶灵茶,果是不凡。” 不色行佛礼称谢,继而自谦言道“此乃小道尔,当不得县尊在平、斤二县做下来的好大事情,那才是堂皇大道、治国良策。” “长史过誉了,卑微小修,何敢称治国。”康大宝连连摇头,哂笑一番,随即说道:“不瞒长史,此番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县尊客气,但说无妨。” 康大掌门整衣敛容,正色言道:“前些年,师叔曾将长史所赠的那株琉璃宝树交由下吏。下吏见识浅薄,宗门内的稼师亦不得其法。 下吏一名师弟便大胆推算:以琉璃宝树侧边辅种十二根福禄藤提供七宝之气,再采大日曦光与寒月爽气化水结露,旬日浇灌之法培育。 本以为十年八载之间便能有所成果,但这进展却是比我们所想要慢上许多,怕是再过一甲子说不得都难成。 遂下吏今日便斗胆向长史求问这栽种之法,还请长史不吝赐教,下吏定会知恩图报。” “琉璃宝树.”胖大和尚低声念了一句,继而言道:”唔,某在灵植一道上头的造诣却也不高,只在沙弥院学过些粗浅之法,入不得门过后,便就放弃了。 那株灵植,本非某所有。是某出寺之前,一位交好的同脉师弟兑换善功,从本院分株中摘的一条枝丫育成幼苗,方才转赠于某。 本来是与其约定,待某找到了落脚之处,开脉建寺过后,便请他来栽种的。 遂某便未有向他讨要栽植之法,毕竟他是在原佛寺沙弥院可以开课授业的二阶稼师,对于这佛家灵植信手拈来,不消我操心什么。 但在前些年,某那师弟却在一次与文魔教的道争中失踪了,现今还了无音讯,这就有些难办了。” 听得不色此言,康大掌门心头腹诽:“怪不得你这厮当年那般大方,便连这有名的开蒙奠基灵植都舍得赠给师叔,原来是因了你自己也不会种啊?” 即便如此,因了实在眼馋孕育成功,每两轮便可结出来的一十二枚琉璃舍利,那康大宝也未放弃,继而问道:“敢问长史,可有其他知晓栽植琉璃宝树之法的佛门稼师?若是有,还请长史不吝请教。” “倒是识得几个,可县尊也晓得,山南道毕竟释门不昌,某认识的,可都在外头。交情不深,难请过来。” 不色轻描淡写、摇了摇头,又将康大掌门心中的那丝侥幸轻易湮灭。 “不过县尊师弟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便想出福禄藤伴植吐气、凝日月之精,结露灌根之法,倒是颇有巧思。只以此事来看,便绝非一般的一阶稼师可以做到。 虽然慢是慢了些,但也不失为稳健之法,可比外头那些野狐禅要强出许多,假以时日,贵门中说不得便也能出来一位前途不可限量的二阶稼师了!” 虽看得出不色这番夸赞是出自真心,康大宝也没有心思与前者解释自己小师弟比自己还大四十岁这档子事情。 若是周宜修能再年轻个三十岁,说不得还有可能。但都快九十岁了嘛,可不是适合突破的年纪。 若不是康大掌门从翡月单家为其讨来的填房实在太合周宜修的心意,想来他这精神头也不会有这么足了。 如今重明宗灵植一道若要再选一人有所建树,怕还要是将希望寄托在康荣泉身上了。 见得康大宝听了这番宽慰之言过后无有欣喜之色,不色只以为前者还在为琉璃宝树之事作难,蹙着眉头想了想后,方才开口:“若是县尊确实不满这宝树结果的时候,那某或可还可以为你推荐一人。” “哦?还请长史不吝赐教。” “这人你也晓得才对,就在宣威城中,与你家还是旧交” 感谢都带回家的五百点币 感谢简v、书友尾号4529的五张月票 感谢小彘·shin的四张月票 感谢无聊的坑帝、书友尾号6093、临鲖马的三张月票 感谢satan贪狼、冤家好说话、书友尾号9905、星耀四方、书友尾号6093、孤寂1991、书友尾号7851、书友尾号6390的两张月票 感谢斩我见我、左岸时光、我政、书友尾号6118、尽心就是完美、书友尾号0328、毛爱华、幽夜青羊、蔻芤、liuhsf轩、书友尾号4419、自然爱孜然、雪豹顶针、大甸子、日日涨停板、宝贝男孩、书友尾号3883、hhhrlx、书友尾号3585、书友尾号7930、薛猫叠加态、书友尾号4157、大胖卡比兽、成瑟、遨游书库、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陌上深深、锦鲤111111、夜里挑灯、lkf2016、塞西提亚、iauniz2、大黑雄、书友尾号85ac、书友尾号8374、一情一痴一、书友尾号3331、书友尾号1512、书友尾号5050、香槟瑾年、老书虫高哥哥、盗亦有道道可道、书友尾号5517、道可明、书生小胡、书友尾号7197、虎破天地、草原霸总懒羊羊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05章 储嫣然 第305章 储嫣然 日头正高,已过了正经午饭的时候。 戚多罗睡眼稀松地从鸳鸯堂内出来,上了一辆豪华兽车过后,犹在回味昨晚那一夜荒唐。 戚二爷今番舍了自己的买卖,奔到鸳鸯堂去过了一夜,可不止是为了贪图那别样的享受。 盖因戚多罗拿后娘名头入了干股的妙云斋在宣威城内,虽然也算得上是名头挺响的堂子,但要跟鸳鸯堂这类行中魁首相比,还是要差上一截的。 买卖人若是不思进取、不晓得取长补短,这生意可难做得持久。是以戚二爷才不辞辛苦,操劳一夜,方才带着一身粉香迷迷糊糊的往家中行去。 虽然宣威城早已易主,但戚家在宣威城内的大宅却是安稳得很,便连戚师傅经营半生的炼器铺子的生意,都未有过半分影响,照旧红火十分。 这一切只靠戚师傅那年仅八旬还未筑基的老练气自是难成,功劳都得归咎于戚多罗那位几有着云角州第一女修名号的后娘。 戚多罗越能看清这些,心头便越怕。 自己老爹可不能只简单以人老珠黄来形容了,要是失了这份恩宠,自己孤儿鳏父又哪还能有这般逍遥的日子? 一代新人换旧人,便是后娘对自家老爹还能惦念着些旧情、留些后路,但自己这向来不受其欢喜的继子,又能有个什么好下场?! 戚多罗想起来这些着恼之事,饶是已经又有了些疲敝之意,但心头藏着心事,也只能半梦半醒的由仆役牵着下了兽车。 门口侍立的戚家老仆是个贴心的,干裂的嘴唇里头缺了好几颗牙齿,说话时候有些漏风:“二爷,需得小心些,夫人出关了,正与老爷一起会客呢。” 戚多罗闻得此言,那点昏睡之意便倏地不见了,精神一震,红光满脸。只是几息工夫,背上绸衫竟都已经渗出来了丝丝冷汗。 “戚贵,来的是哪个客人?我娘不是在做简序丹论之事吗?什么贵客能惊动得她老人家出关?”戚二爷满脸紧张,快声问道。 看得戚多罗紧张,戚贵不由得面有难色:“这二爷抬举我了,这丹论不丹论的,怕是连内院中常年侍奉夫人的几位丫鬟奶奶都难说得清楚。 小的只是知道,来的是重明掌门、平戎县尊康大宝,从前袁老爷在大老爷门下学艺的时候,小的曾得幸见过几回。” “康大宝?!”戚多罗喃喃念起,语气颇为复杂。 见得戚多罗心情平复过后,戚贵才又言道:“对了,大老爷还留有信,说若是二爷回来得早,也可以登堂与贵客叙一叙旧谊。” “我与那厮哪有什么旧谊可言?!”戚多罗语气不满,他心中却也不晓得是对谁不满。 撇下老仆,进了一进院子,将将要走到自己房门之前,便有一群豢养的姬妾扑了上来。也不知怎么的,往日里头的这欢愉场景令得他心烦不已,面上倏地现出来好大火气。 “艹”,戚多罗乱骂一声,挥袖甩下姬妾,又折返往内院行去。 这偌大的宅子分成两部,前院归戚家所用,似康大宝与袁晋等人来送礼的时候,便是只能在前院拜会戚师傅。 内院则不同,那是戚夫人清修之所,莫说是前院的仆役下人难以进入,便是戚多罗,这些年来也只跟着老父进过几次,连里头的布局都未记得清楚。 值守内院的老仆妇通传过后,得了手令回执,才将戚多罗引进了内院一处僻静清幽的院子里。 院中有张石桌,两男一女三名修士围坐于此,品茗赏景,和谐至极。 女子身着宫装,形制简约、气质脱俗。其梳着妇人发髻,肌肤胜雪、柳腰黛眉。眼神灵动,美目含波,一颦一笑,甚是勾人。 这风华绝代的宫装美妇,自是那戚师傅的续弦妻子,云角州有数的筑基后期女修,储嫣然了。 戚多罗见得正与后娘对坐、不卑不亢的康大掌门,心头滋味却是难言。他与储嫣然都怕有一二十年未坐在一张桌子上头了。 “到头来却连个外人都不如,到底谁才是老头子的儿子?!” 他一进了院子,自瞒不过两名筑基的眼睛。 戚师傅也跟着将目光投到最为看重的二子身上,轻声言道:“多罗来了,还不快快见礼。” 戚多罗这时候甚是老实,连半点跳脱都不敢有,自也不会没有马虎,一板一眼地行过拜礼。谨声言道:“拜见父亲、母亲,见过康道兄。” “这么看起来,倒是有些人样了。”康大掌门在轻声言道,礼数未有失妥当,还礼言道:“见过戚道兄。” 储嫣然只淡淡“嗯”了一声,连头也未点过,在康大宝这外人的面前,竟是都这般不给自己的继子留些脸面。 但康大宝见得戚家父子却是毫无异样,便晓得这当已是司空见光之事,这父子两的处境却是可怜。 康大掌门顾不得替别家操心,将这念头甩在脑后,闲话已说了好一阵了,是该切入主题了。便与储嫣然恭声言道:“储前辈,实不相瞒,晚辈此次是因了不色长史对前辈稼师造诣尤为推崇,遂才冒昧来访。” “哦?不色长史?他是个位高权重的,又是伯爷乡党,我与其倒是没有什么来往,倒难得其如此看我得起。”储嫣然听过康大宝的话后,堪称绝色的脸上表情未见什么变化,只美眸一转,轻声问道: “贤侄现在牧守一方,又得费家信重、伯爷青睐,还有什么棘手的灵植,需得贤侄求到我这边鄙散修的跟前来。” 康大宝简要言过之后,便又将周宜修为琉璃宝树栽植所思所做言述出来: “晚辈家中前些年得了一株佛门灵根,唤作‘琉璃宝树’。不色长史言称,本道释家不昌,便是州廷中供养那些稼师都难有入手之法,遂晚辈才斗胆来求前辈。” 储嫣然初时本还有点不耐之色,但听到后面,却是现出异色。随后轻开玉口,柔声清冽,好似冰泉:“贤侄那位师弟所思之法却是颇有巧思,便连我都受了些启发,却是可造之材。” “前辈谬赞,无非侥幸,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康大掌门习惯性地谦逊言道。 康大宝的客套之话在储嫣然这儿并不受用,只见得她摇了摇头,杏口轻开,露出贝齿香舌,继而言道:“稼师一道,博大精深。贤侄师弟呕心沥血撰得良法,可不是用‘侥幸’二字便能概括的。” “前辈说的是。” “贤侄言述之法,虽非是琉璃宝树的正统栽植之法,但只消再过些年头,想来也会有些成果。且结出的琉璃舍利品质说不得还会高上那么一两分?既如此,又何必求快?” “这”康大掌门稍有诧异。 储嫣然取出一枚玉简来,葱指一点,落到康大宝手中,轻声言道:“我并没有要劝你的意思,事关得失,自要你自己去想。 这是早年间我客居禹王道海州碧波寺修行时,与寺中比丘论道时赢得的佛植手札,算不得什么高深高明之法,但却也颇有见地。 贤侄师弟年纪轻轻,便能另辟蹊径,有如此之高的稼师造诣,将来于此道上的前途,自是要比我远大许多。 想来待其细心阅过这部手札过后,定能大有所获。过一二年,便是不消我出手,也定能改良栽植之法。” “唔这.”这玉简确实好东西不假,储嫣然也肯定称得上是大方,但这事却与康大掌门想要请其出山,亲自出手栽植的目的相差甚远。 “你说话呀!”康大宝悄悄瞪了一眼收了灵石的戚师傅。后者倒是也晓得拿钱办事,佝着背凑到储嫣然跟前言道:“嫣然,你既都已出关,不妨替贤侄再去看看?” 戚不修说完过后,便紧张地观察起来自家夫人的表情了。 他撮合此事倒不全是为了康大掌门事先许下来的那可称丰厚的灵石,还有后者现在可不是那穷徒弟的穷家长了,挣得下来那般大的家业,自当好好结交才是。 储嫣然虽是云角州内最为出挑的稼师之一,但近些年已经将手头产业尽数变卖以换做求道资粮,一直醉心修行,未有太多进项。若不然,戚师傅这些年又何须过得如此拮据,炼器手艺非但不敝扫自珍,还开始有教无类起来了。 以戚师傅看来,只要储嫣然答应了此事,既能挣得一笔灵石到手,又能够从康大宝身上挣得一分人情出来,那么又何乐而不为呢? 谁料储嫣然只听过戚不修的话后,美目微微一瞥,便令得后者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腰杆更是佝得更厉害了些。 “看样子戚师傅在家里头也是说不出个硬气话的,夫纲不振呐!”康大掌门心头默念了一声,胸脯子才稍稍挺了一些,遂又觉得不对起来:“诶,我为什么要用‘也’?” 虽然戚师傅要比想象中更没有用处,可康大宝仍未放弃,刚要出声再劝,却见得储嫣然素手轻拂,将他止住:“我意已决,贤侄不消再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康大掌门算是被封了口,自是不好再劝,便只得将还带有美妇香气的玉简贴身收好,行礼拜道:“那晚辈便多谢前辈指点之恩了,将来前辈若有需得晚辈出力之事,定不推脱。” 场面话说完,康大宝多少赚了一份佛植手札回去,总算没有空手而归,便就又要告退。 储嫣然却在这时候又将他留下来,轻声问道:“贤侄留步,我听得你家黑履师叔,早些时候已经从州廷衮假司马处取得了一块皓月令牌了,是也不是?” 人家连黑履道人手中那块令牌的来处都已晓得了,康大掌门却是不好再佯作不知,只得低声答道:“正如前辈所言,确有此事。” 储嫣然闻言沉鸣半晌,脸上头一回现出了一丝烦闷之色,再一开口,语气也变得低沉了不少:“还请贤侄替我与你家师叔再带个话,便说近日里头若有暇,还请来戚家一叙。” “诺,晚辈定然一字不漏。”康大宝虽然稍感诧异,但也不假思索便应承下来。 本来他康大掌门便是这云角州内各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们用顺手的信使,这事情惠而不费,做起来更是轻车熟路。 康大宝应下过后,施礼迈出了戚府内院,只留下一家三口尴尬在场。 “父亲、母亲,儿子这便下去修行了。”外人一走,戚多罗留在内院颇不自在,他也说不清楚此次过来是为何而来,只晓得自己不该留在此处。 “嗯嗯,需勤勉些。看看康大宝,资质比你还不如呢,可见勤能补拙,不是虚言。”当爹的虽然不信,但戚师傅还是又告诫了一番。 “嗯,本分些,莫让你爹操心。”储嫣然看都未看一眼,只顺着戚师傅的话言道。 戚多罗走向前院去,背影都还清晰可见,后娘与老父的交谈声便毫不掩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头。 “你这儿子,啧。你怎就生不出一个似康大宝那般的来呢,便是袁晋,也要比他胜出太多了,就这么浪荡下去,早晚要死在外头。这怕是你这种有问题,无怪我” “哎呀,小姑奶奶!小点声,等下再.” 一个个“尖酸”的字眼似砖头一般砸在了戚多罗的背上,他闭口将声声闷哼应憋回去,只觉胸口被巨锤猛砸了一阵,嘴里头包着一团热血,将要猛喷出来。 丝丝血线从掌心沿着手指汨汨蔓延开来,青砖之上现出点点红梅,他步履未停,合上眼眸,想起来之前鸳鸯堂幕后掌舵曾与其交谈过的话来。 “怨不得我了!这是你储嫣然逼我的!!” ————碧蛤洞府 黑履道人听了康大宝的话后,没好气地瞥了后者一眼:“你都已是筑基修士了,怎的还在乐此不疲地做那信使的活路?” 康大掌门讪讪笑道:“说起来戚夫人也是位亲近长辈,人家既然要小子与师叔传句话,小子又哪有推脱的道理。” “呵,是这个理吗?”难得黑履道人今日有些闲情,只听得他戏谑说道:“你怕是被她那模样迷得色令智昏了罢。” 听得这话,康大宝却也跟着打趣说道:“戚夫人虽然好看,但比起拙荆来,怕还要差上半筹。倒是小子观其言起师叔的时候,面色有异,其中想来定有许多故事!” “啪”黑履道人的黑履直愣愣地砸了过来,康大掌门哪里敢躲,抬起袖子生受了过后,又嬉皮笑脸地捧着鞋子,要给前者穿上。 “你这惫懒货,惯会胡言!”黑履道人抢过鞋子,轻拍拍康大宝的脑袋,低声言道:“这些戏言可不能拿到外头去说了。云角州筑基谁不晓得:戚不修命好,不但夫人貌若天仙,还最是忠贞不渝。 因了编排他们夫妇感情,被储嫣然打杀的筑基真修都有一两个。往后说话需得稳当些,莫去学那些长舌做派。” “嘿嘿,小子自不会去与外人说这些。”康大宝佯装捂着脑袋,听了黑履道人此言,不禁好奇问道:“戚师傅这又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争得云角州第一女修的芳心?” “那我便不晓得了,我跟你可不一样,去关心那档子事作甚?再说这事情奇怪么?某个年近四旬,道途无望的小掌门不也娶了费家嫡女回来么?” 黑履道人面带戏谑,康大掌门却不再配合了,闷闷想道:“那我比戚师傅总还是要强上一些的,疏荷没那么吃亏的。” “咳”黑履道人干咳一声,敛了笑容,说起正事:“储嫣然当年便依仗着手头有一枚皓月令牌要邀我一同去观山洞府,当时衮石禄还未将许给我,我便答应了下来。” “所以师叔是毁诺了?”康大宝想起来了储嫣然当年是叫过戚多罗让自己带话给黑履道人,想必就是在那次相谈过后,二人才定好了结伴而行之事。 “啧”黑履道人觉得康大宝说得难听,遂狠狠瞪了后者一眼,沉声言道:“她那时候提出来的条件颇为苛刻,现在既然我自己已经挣得了一块皓月令牌回来,那么又何苦再跟她合作。” 康大宝听得点点头,收了嬉笑表情,赞同言道: “师叔说得有理,那依小子看来,师叔还是回信告诉戚夫人,便不见了吧,免得又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来。说不得,戚夫人还想用帮忙栽植琉璃宝树的事情拿捏师叔呢?!” 黑履道人却是又摇了摇头,继而言道:“哪有那般简单。你且记好了,女儿家越是好看,便就越是小气。储嫣然是个有些本事的,不论能不能谈得拢,总都还是要去的,免得无端受她记恨。 毕竟过几年观山洞府开启时,不出意外,储嫣然都定会到场的。至于琉璃宝树之事,倒是无关紧要。 就算我不答应与她在观山洞结盟一事,她也会来帮忙的。你那人情太薄了些,她等的便是要赚我的。” “其实师叔若是作难,也.大不了等便等好了,舍利子总会结的、不消着急。”康大掌门开口劝道。 “呵,你小子,言不由衷,”黑履道人又摇头瞥了康大宝一眼,“你这眼里头,便是婆娘娃儿,也抵不得宗门重要。放心好了,一句话的事罢了,储嫣然会来的。” “嘿嘿,师叔真是慧眼如炬。”康大掌门憨笑一阵。 “嗯,下去吧,认真修行,观山洞后”黑履道人欲言又止,康大宝却是识趣地没有追问,退出碧蛤洞府,往小环山行去。 勿论储嫣然来不来,其赠给康大掌门的佛植手札可是个好东西,需得尽快交到周宜修手头,让他带着康荣泉一道认真参详才是。 感谢书友14051217117144的十三章月票 感谢小道君莫笑的七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1332的六张月票 感谢简v的四张月票 感谢柳轻抒、修得麻得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328、我就溜达溜达、书友尾号7857、燃烧的年华、书友尾号0344、赤橙的两张月票 感谢老登原地起飞、书友尾号7812、飞翔的浪漫、污皇磊哥、我大e了、叶之果云2、你的事发了、书友尾号0719、书友尾号1559、pml65339、书友尾号6730、库玛桑、都带回家、cybaster、懒的杨杨、书友尾号0561、临鲖马、书友尾号5200、爱心家园、书友尾号3822、书友尾号1583、柏柏青、书友尾号3763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06章 袁晋出关 第306章 袁晋出关 “诶诶诶!又走神了?!我跟你说话呢!”康大掌门甚是不满地瞪了一眼周宜修,看着后者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却是又懊恼想道: “单家那小寡妇这般厉害的,都要把康某小师弟的魂给勾走了。早晓得我这周师弟是个情种的话,那还是该选个黄闺女的,想来也无有这般会拿人。” “万望掌门师兄饶恕则个!”周宜修被吼得面有惭色,当即长揖认错。 “唱戏呐?!你给我好生说话!”康大宝吼了一通,好悬才将周宜修唤得回过神来。前者仍不解气,戟指又骂: “我都跟你讲了这琉璃宝树事关后人前途,乃是本门一等一的大事。千辛万苦好容易求来的佛植之法,你怎么听也不听,还是这副萎靡样子?! 要不要我将裴师弟唤出关来与你看看,看看你是不是被那单雪容下了蛊去!” 周宜修听后只是苦笑,自知有错,是以也说不起硬话,只得继续认错:“掌门师兄莫玩笑了,师弟晓得错了,这便取了玉简,回去学。” “且缓缓吧,我观你这模样,怕是学个佛植之法也要走火入魔。”康大掌门连连摇头,周宜修却是就坡下驴:“多谢掌门师兄体恤。” “某叫单家人将单雪容送回来,你当就能安下心来了吧?” 康大掌门这话未让周宜修开心起来,这老修脸上的苦笑反而还更浓了些许,只听他语气中蕴着些落寞: “怕是难说,不瞒师兄,师弟也不晓得是怎么了?按说家中那么多小妻,本身也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为甚会被雪容拿捏到这般地步,师弟自己也想不通。” 康大宝听后更气,直接喝道:“那我不管,我先去信,要单晟将人旬日内送回来。届时若是见不得人回来,那两家姻亲便就算逑。 他单晟便自己去操心他自己的身后事去吧,还想赊筑基灵物,梦没醒呢!他单家是灭是兴,往后我才懒得管。什么东西,不过一聘了赘婿的小寡妇,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呢!” 周宜修讷讷不言,康大宝见不惯他这模样,厉声又问:“小拖油瓶呢?” “单维正由楽儿带着修行呢,他资质不错,是个三灵根,师弟请裴师兄为单维选了一部洪阶功法,唤作”周宜修似是瞬间来了精神,话头才起,却被康大掌门一把止住: “好了,又请裴师弟选功法,又要拜在老二门下。你辛苦攒下来那点灵石、善功,怕还是要多给昕然留一些吧? 单雪容倒是轻松,自己留在娘家,儿子反还让你带回来养了,心头多半还做着东食西宿的美梦呐?!你这脑子就不晓得灵光些么?别人的儿子,你纵算将心肝都掏出来了,又怎么可能养的熟?” “诶诶,师兄说的是呢。”周宜修忙点脑袋,康大宝也看不清他是听进去还是未听进去了,只觉看了来气,骂都不想再骂了,挥手令他退出屋去。 转手一道符诏传到了袁晋的小院外头,令他出关过后,立即来寻自己。这回自己带回来的,可不只有从储嫣然处求来的佛植之法呢。 ————两日后,翡月谷,单家 单家主单晟紧蹙着眉头,手中攥着康大宝那言辞犀利的来信,独坐许久,默然不语。 单雪容算不得什么,一个嫡女罢了,只要想生,舍得辛苦,总能生出来的。但偏偏当年失踪不见的那个赘婿回来了,还是带着其失散已久的曾祖回来的,这便有些让人作难了。 作难的原因自不是因了一女聘二夫所造成的尴尬局面,这事情便连蒯家那类小族都经常做,司空见惯得很。 真正令人作难的,还是因为那赘婿的曾祖是名筑基后期修士、手段不差。那赘婿这次富贵还乡,便就是为了向单家讨要妻儿、本姓的。 偏偏单雪容亦是个不识大体的,认准了就是要跟那赘婿走,当真甚是麻烦! “早晓得不管怎么样也得让其跟周宜修一道回去,盘桓几天,反还惹出来这等麻烦事情。”单晟喃喃念道,面有难色。 重明宗自是不好得罪的,可那筑基后期的散修偏就好惹吗?莫说单晟现今暗伤颇重,实力非复全盛之时。便是其未鼎盛时候,这类修士他也是不想得罪的。 筑基散修纵是手段普遍比家族、宗门出身的修士要稍差一筹,亦基本无有弟子、血裔助拳,可从另一方面讲,却也是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除非能将其一巴掌拍死,不然若是得罪了这等存在,将来单家可很有些麻烦。 单晟虽然服了由虬龙草炼得的延寿丹药,可也最多只剩下不足三年的寿数了。这对于一个筑基真修而言,可远称不上长。 为此他连那新云盟诸家驻守灵石矿脉的差事都辞掉了,准备在这后续几年时间里头,安心守在族中,培育后人、料理家事。 因了单家无有筑基驻守灵石矿的关系,往后的每岁,单家便只能领盟中约定份额的半数灵石,损失不可谓不大。 但现在单晟可无暇顾及这些了,单家新提的一名筑基种子、其最为看好的一名族孙,因不忍心见到宗族之事遭外人操弄,下定决心,只服了“芦丹”便冒险冲关,殁了。 这筑基之事,本就凶险,单晟心痛归心痛,却也能想得通。只是自此便彻底熄了心思,严声叫停了剩下几名筑基种子的冲关动作。 单家是因了前些年族人上进、方才能攒下来了些人才家底。 若是换了寻常人家,似翡月单家这般连折三名筑基种子,怕是马上便就要陷入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哪还能如单晟一般,继续有机会操心后辈的筑基之事。 可单晟却也清楚,若是这筑基灵物再不快些从重明宗手上换回来、翡月单家三年内出不来一位筑基,不说外敌与一直心怀叵测的盟友书剑门觊觎,便是下头这些练气小族,怕是都难压得服帖。 那么单家便就真要陷入风云飘摇、任人鱼肉的尴尬局面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单晟一咬牙,瞬时便就下好了决断。 “来人。”单晟板着脸唤了一声,一个身材健硕的仆役立即走了上来,言道:“族长有何吩咐?!” “单雪容在何处?” “十九娘在二房夫人处听训呢。” “唤她过来,某要带她赴重明宗致歉。这回某需得跟她说清楚了,往后要是还敢私自跑回来,某便直接将她打死在小环山下算逑!” ————重明宗 袁晋独坐在静室里头,额生冷汗,满面黑气、紧闭双眸。 只听得他口中令决低喃不止,一团黑气从经络中生起,又随着周天运转,飞速蔓延到其全身各处。不多时,袁晋便是大汗淋漓、青筋冒起。 一张果毅的脸上面色变幻不停,时而赤如红枣,时而黑如浓墨。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他睁开双眸,眼中已无有黑白之分,皆呈赤色。 “唵!”落针可闻的静室里头倏地响起来一句佛号,袁晋再次合上双眼,只觉得滚烫似火的肌肤渐渐降温、平复下来;先前那股在体内四处乱窜、要将自己撕成碎片的暴裂之感亦缓缓褪去。 一口白汽吐出,烟气散尽,落下点点黑星。 袁晋长出口气,低声念佛,面上却未有太多的庆幸之色,只是又皱紧眉头,似是在回味先前修行中所犯的错漏之处。 “咳,第三次了,若不是师兄为我搜罗来的静心咒还有效果,此次怕是真要栽在这上头了。”袁晋念到此处,面色又变得严峻了许多。倒不是因为后怕,而是觉得《白猿经》中的弊端,似是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 袁晋喃喃言道:“这事情若是跟师兄全盘讲了,那定是只有叫我散功重修这一条路了。可又哪有那般容易,我已年过四旬,四灵根资质不佳,难登仙路。 一路荆棘走到此处,说是重头再来,谈何容易?这重修的资粮亦不是笔小数字,师兄与小三子都是重情义的,到头来,也还要累赘到他们身上。” 袁晋不想做这事情,便是当年三兄弟相依为命那般困难的时候,他重明袁二也是靠着一双拳头伴着掌门师兄披荆斩棘、筚路蓝缕走过来的。 大师兄与小三子相继筑基,他自是欢欣愉悦不假,可这也不代表着他袁晋会甘心一直掉队。 同是老掌门弟子,又是康大宝亲自定下来的下一代掌门,他袁晋自是也有一番傲气的,哪愿意去做师兄师弟的拖累。 再一个,《白猿经》曾是重明宗的看家典籍,历代祖师都对其赞不绝口,偏偏也无有他法,只能对其中的弊端遗憾不已。 袁晋以区区练气之身,呕心沥血耗费一二十载时间,便厘清其中大半弊病,只差一些细微之处,几可就打磨圆满。 这番造诣,就是往上将自重明宗立派以来两百年降的祖师、先辈尽数一遍,都无一人能做到的功绩。 都已做到了这等程度,若是还要让袁晋放弃,他实在难以想得通。 甚至以康大掌门的性子,在他得知真相过后,还很可能会将《白猿经》入库封存、禁人修行,这就是袁晋万难接受的了。 此时他双眸已经还复黑白二色,红芒尽散,只因了残留的烧灼之感,还在淌下几行清泪。 袁晋却是不管,胡乱拿手背揉了一通绯红的眼眶,暗暗想道:“这次入魔的时间比起第一次与师兄一起的时候,危险已经削弱了一个等级了。 看来常年静心咒是有奇效,只待我再打磨些年头,将《白猿经》真义尽数辨清,最后结合筑基丹与《呙山行气法》,筑基一事当是不难才对。” 袁晋想了一箩筐话劝慰过自己过后,道心似是又坚定了不少。挥手撤去禁制,一封符诏入手。 “师兄回来了?唤我过去呢。”袁晋取过符箓召来水汽,将自己身上的杂气污垢涤清过后,推开房门,正待往掌门小院行去,却见长子长生与次子如意正在院中对弈。 见得这份兄友弟恭的场景袁晋颇感欣慰的同时,不由得出声问道:“二郎来了?今番怎的有如此闲情?” 毕竟在重明宗内会弈棋不见得是件好事,各位长辈也无太多支持之意。 袁如意今年业已十六岁了,在重明城内挂了个副城主的职司,尽享荣华富贵。 其晓得这是父兄从掌门伯伯处为自己讨来的恩典,是以哪怕无有灵根,未登仙道,对父兄的感情也丝毫未有削弱半分。 袁晋这些年来要么出外为宗门效命兵戎之事,要么深居简出、潜心修行,是以袁如意却是许久都未见过父亲了。 见得袁晋出关,待长兄问候过后,袁如意亦是喜色溢于言表,欢快地叫了一声:“孩儿问爹爹安好。” “嗨,都是要顶门立户、做郎君的人了,往后莫再做这些小儿做派了。”袁晋见了二子亦笑,目中闪过一丝疼惜之色。 灵根是父母给的,袁晋不免有些愧疚。 袁如意听得父亲所言,憨厚的面上喜色更浓:“原来父亲也知道了,孩儿还以为父亲忙于宗门大事,顾不得这些呢。” 袁晋大笑一阵:“哈哈,怎么会呢。婚期不都是定下来了吗,届时重明城满城红装,为我儿迎娶一妻四媵全城庆贺。 你那两个阿娘可是跟我念叨了好久呢,说是便连大师兄都与重明城上下有过多次嘱咐。当了我儿大婚那天,怕是好生热闹。” “孩儿.”袁如意到底只是个被严厉家风熏出来的老实孩子,见得父兄都盯着自己坏笑,心中又羞又喜,面上不禁生出一团红晕。 “哈哈,吾弟大婚之日,我定要叫上所有师兄弟齐来庆贺。”袁长生趁着袁如意羞赧当间,偷偷运起指诀,挪走一颗棋子。 重明宗的新晋一阶丹师在心中暗想:“都赖师父不教我下棋,若是输给二郎了,岂不是要大失颜面?!” 袁晋将这一幕看得十分清楚,悄悄瞪了跟兄弟耍赖的长子一眼,继而言道:“二郎多留些时候,你掌门伯伯唤我有事,你们先耍,待我们言过正事过后,便叫人来传你们回掌门小院吃饭。” 袁长生大咧咧地应了一声:“晓得了父亲,到了饭点我便带着二郎过来。” “爹爹慢走。诶,阿兄,这棋是不是.” 袁晋听着二子的欢笑声渐渐淡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却是又缓缓淡了下去。 “长生资质较我都还要差上好大一截,修行多年,现在才止练气四层,且进益越来越慢。便是资粮不缺,也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进阶练气后期,更莫谈筑基。 至于炼丹一道,依着裴师兄所言,长生的天赋亦有所限,绝非天纵之才,终其一生,能成一中品丹师便算不错了。 至于如意,更是只能等闲富贵,做一闲人。唉,便是为后人计,我这筑基之事,也不好拖沓了。他们与仙道无望,但若有一筑基亲父在世,于内于外,也都能高人一等。” 心性向来坚毅无比的袁晋长叹口气,持着康大掌门的符诏,进了小院。 此时一男一女,正对坐于院中石桌,各执黑白,默然不语。 感谢物质的天空的五百点币 感谢书友尾号3000的六张月票 感谢十八分之1的五张月票 感谢都带回家、符文之子的四张月票 感谢偶菜得睡不着、我拥有的年轻和不安、陈豆豆的逗、书友尾号0328的两张月票 感谢五反田田、satan贪狼、书友尾号7279、kakulukiya、书友尾号3881、陈坚ea、雪豹顶针、黑弥撒十三、书友尾号7000、书友尾号1432、薛猫叠加态、南楼烟水长、遨游书库、懒的杨杨、孤影牧风、这个书友太懒了、书友尾号0313、木头竹子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07章 两家争女 第307章 两家争女 袁晋见了何晚樱竟然违了康大宝此前为其设下的门禁,在此对弈,面上稍有诧异。 重明宗第一器师迈进院门,缓步凑近棋盘,稍一观看几眼,倒是不出其所料。 对弈之事向来在重明宗内所向披靡的康大掌门,在那对面执黑的何晚樱手下,被杀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这一局只不过才到中盘,便是连康大宝这臭棋篓子本身,都能看得清场面的局势已经几乎不可扭转,便就只得板着脸,投子认负。 “不下了,今日思绪不佳。”难求一败的康大掌门陡然被人扫了面子,心情难以平复,恼得拨乱了棋子,面色难看得很。 何晚樱却是尽显大将风度,慢悠悠地将棋子尽都归拢好了,才缓声言道:“师兄却与我父是一个模样,都是输不起的,无愧是他待你如亲儿一般。” “哼,事先说好,这一局事先可未定下来什么彩头。是以你赢便赢了,可莫想要从某手头赚得个什么回去。”康大宝听得出何晚樱在埋话,不进她下的套,摆明车马,径直言道。 “我夫.”何晚樱的话才将将开口,康大掌门的眼神便锐利如刀,投了过来。 “师妹听闻风莞孤身去了斤县,还请师兄放我去看一看。”何晚樱的眼眸一湿,语气瞬时软了下来。 康大宝听后却是眉头一竖,沉声言道:“他好得很,你不消操心。你先在门中好生修行,练气四层都停了多久了,难道就半点不着急么?多少要将心力放一些在你自己身上才对吧?!” “那待我突破了,能去见风莞了么?”何晚樱似是抓紧了一根救命稻草。 袁晋在旁暗道声不好,却见康大掌门饶是气得牙痒,替何晚樱在心头捏了一把汗。可康大宝虽然气恼,却也还是点头言道:“嗯,待突破了,便着人带你去。” “师妹这便去!”何晚樱面上的冰霜瞬时消融下去,脸上喜色,竟是头也不回地奔出了康大掌门的小院回去修行去了。 “啧,小时候怎么看出来我这师妹这般不值钱呢?!”康大宝心有戚然,只见这般,他心头却又对风莞的印象好上了不少。 康大掌门在心头暗想:“倒是个重情义的,难为他这么多年,也能忍住没将我这笨师妹直接卖了换灵石去。” 袁晋见得康大宝未有说话,见得桌案上头那满盘狼藉便是脸皮一抖。 趁着康大宝还未回过神来,袁晋先是不动声色的将棋盘收好,棋子悉数入盒,用力封死,才开口问道:“大师兄,你找我是有甚事?” 康大掌门被问得一愣,低声念道:“啧什么事情来着?” 过了数息过后,一拍脑袋:“哦哦,先前被那笨丫头扰得我险些都忘了正事。呐,这是我从不色长史处求来的《无相心经》。上头有不色长史这一脉不少先辈的经注心血,珍贵十分 不色长史与我言,这乃是原佛寺心元堂供给比丘炼心的上佳佛经,便是不少释家大德都时有念诵。你拿回去,认真研习,过些时候,我可要考教的。若是敢给我偷奸耍滑,你当晓得厉害的。” 袁晋听得此言,眉宇间不禁显出喜色。本来便愁静心咒效用不济了,这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康大宝见得他这面色变化却觉蹊跷,疑声问道:“你怎么回事?往日里头,你不是最不喜念佛经的吗?” “师弟是在为师兄的这副关怀之情欢喜。”袁晋心头敲鼓,面上乖巧言道。 “哼,这话倒是中听。”这时候的好听话甚是顺耳,康大掌门疑虑尽去,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继而言道: “这下不色长史那边的人情可就实打实的欠下了,都是早晚要还的,你可要争气,早些筑基才是。” 院中此时无有旁人,康大宝又低声言道:“筑基丹我都给你备好了,要是敢不尽心,看道爷我怎么抽你!” 话音刚落,袁晋耳边似是就有教鞭声倏地炸响,后背不由自主地传来一阵酥麻之感。 重明宗第一器师被这话吓得面带苦色,只小声应道:“师弟晓得了,大师兄不消说得如此露骨的。” 康大宝见得袁晋将玉简小心收好,方才稍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点头言道:“你晓得便好。” 近来事多,两兄弟也有些时候未见了,正待要说些闲话,阵前值守的孙福符箓传信过来,康大掌门扫过一眼,眉头拧紧,迈步出院。 袁晋见得师兄面色陡然转坏,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却也紧跟在其后头。 康大掌门脚下生起云气,载着二人一道行进了议事堂内。孙福信中的来客、单晟与单雪容两叔侄此时已由周宜修亲自引进来了。 单雪容眼眶通红,显是哭过。周宜修心如刀绞印在脸上,场中的外人则不消心疼,反还觉她此番是又添了几分颜色。 单晟面容枯槁,显也是被烦心事情搅得心力交瘁,看得康大掌门稍有诧异。 各行道礼、宾主落座、俏婢奉茶、童子随侍。 墨儿与靳世伦成婚过后,这待客一事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由重明城上供的凡人婢女充任了。 还是费疏荷见了,觉得这般有些跌了重明宗这筑基大派的脸面,方才在青菡院中的仆役里头选出来了一些乖巧机敏、唇红齿白的过来伺候。 单晟心头藏着好些事情,此时可无心思关心重明宗这出自大家的女婢有多体面。只不过他还未说话,便听得坐在上首的康大宝抢先发言、疑声问道:“单家主这次是来退彩礼的?” 康大掌门这话平铺直叙,未做遮掩,这几乎是奔着当场与翡月单家割席断交去的。 场中众人自然听得出前者这是当真恼了,问的却有些犀利了,全然不似康大宝过去那与人为善的行事作风。 单雪容听得眼眶噙泪,周宜修要去安慰,康大掌门见不得他这不值钱的样子,使个眼色给袁晋。 二人都是几十年的兄弟,后者瞬时会意,只几步便迈过去将周宜修拉着,离着单雪容远远坐下,任这小妇人孤零零地立在大堂上头。 单晟听得尴尬得干咳几声,起身回道:“晚辈不懂事,惦念高堂,遂才在家中多盘桓了几日。不想却是令得康掌门误会了。” “好嘛,这么说来,倒是康某的不是了。这便请单家主见谅则个。”康大掌门捡来便用,话方一出,却是令得单晟面红如枣。 这揶揄之言方才落地,康大宝端坐上首,终于彻底撕了那点体面,戟指厉喝:“单家主,康某晓得贵家乃是积年大族、良善人家,这族中嫡女,自有骄矜。 可单家主也需晓得,这桩婚事不是康某人腆着脸为师弟求来的,是贵家先开的口!有些事情,有一已是不可容忍,再二、再三,那便是不顾两家体面了!” 康大掌门说话时候,明明连看都未看过单雪容一眼,后者却是被喝得身子一颤。 筑基之怒,本就不容小觑。 康大宝掌家多年、又行兵事,平时自是不显山露水的,倏地震怒一番,便就很是吓人了。 单晟这些年来为宗族计,广结善缘有之,伏低做小亦是轻车熟路,不晓得受了多少奚落,心境早已经进益不少。 便是受了康大宝指着鼻子的一通斥责,这单家主仍未有半分怒色。后者却也清楚,这时候,任什么脸面、尊容都无有赊得那筑基灵物、为家族续命来得重要了。 康大掌门这股怒火也将单晟的伪装烧得稀烂,便见他此时也不装那糊涂了,先将单雪容前夫寻来之事简要讲明,见得康大宝面色缓和些许过后,才沉声言道: “康掌门放心,勿论那筑基后期修士如何了得,单家也绝做不出那悔婚的事情。单晟可在此承诺,此事定到此为止,无二无三!” 康大宝低声念道:“筑基后期?” 随即想了一想,以重明宗现在的实力,倒是不消惧怕。只是要不要为了一个练气女修,得罪了那样的人物,却是值得认真思索一番. “软不得!这世道,要是敢软,便是露怯、便要受人欺压、便要数不尽的豺狼虎豹、魑魅魍魉!”康大掌门幡然醒悟,眉眼一抬,一双小眼炯炯有神、现出锐光。 他先不看单晟,只将目光投到单雪容身上去,沉声言道:“千万莫要勉强,单家主,这时候反悔尚来得及。若是再出尔反尔,怕是就要害了咱们两家情谊了。” 听起来康大掌门这话里头告诫的是单晟,但其说话之时,却是紧盯着单雪容不放,一字一字,似要砸得这婀娜少妇身子一软,险些站不稳脚跟。 “康掌门言重了,本来就是一笔误会,又何来‘反悔’之说。”单晟做出副未听懂的模样,场内旁人也无有拆台的意思,此事便就议定。 康大宝与周宜修做个手势,后者便牵着单雪容离了此处。小妇人眸中噙泪,看上去可怜得很。 这却是无有办法的事情,其是单家嫡脉,自小便受尽恩宠、锦衣玉食。 现如今家族有难,牺牲自身为家族贡献一二,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放哪里都能说得通。这世间总不能什么好事情都由你占了,这倒霉事情你便一件不沾的道理。 纵是要怪,也怪不得康大掌门身上。趋炎附势的单晟、被美色所诱的周宜修,都要值得恨些。说一千、道一万,其实最该恨的,其实还是单雪容自己本身。 这点儿儿女情长之事说到底只是关乎脸面,于两家之间不过是件小事,若不是康大掌门太护犊子,这事情的分量可远不足以令得两家掌舵之人在此议这么久。 纵是牵扯上了那凭空出现的筑基后期修士,也不值得。 单晟是个打老了仗的,虽然心头焦急,但也能强忍得住,便是康大掌门顾左言他,迟迟不应他的话进入正题,其面上无有露出半点端倪。 可康大宝而今稳操胜券,手握主动,养气工夫也未见得会比单晟差上许多,也迟迟未有开口。 直到又讲了好一通不干不痒的闲话与不清不楚的论道过后,到底还是有求于人的单晟未能沉住气,只见他蹙起眉头,径直问道:“不晓得之前单某与康掌门所言之事,康掌门现今能否敲定了?” “可以了,这事作罢吧。不瞒单家主言,近些重明宗内康某有好几名师弟都亟待筑基。”康大掌门语气一顿,随手一指侍立身侧的袁晋,淡声言道: “便如我这二师弟,就是因了根基还未打磨圆满,此番筑基灵物的配额也没能落到其身上。” 康大宝话音刚落,单晟便随着前者手指方向看去,法目一扫,见得袁晋灵力雄厚、气血充盈的模样,心下一惊: “这袁晋根基要比我家几名筑基种子都要高上一头,在重明宗内,居然都轮不到筑基灵物?” 单晟稍一思索,便就能咂摸出些许不对。 遑论重明宗人丁单薄,有名有姓的门人弟子也就那么几位,其中又有几人能比袁晋强的,这事情瞒不得人。 “怕是九假一真,康大宝与我言这些,只是在与我打埋伏。不过这重明宗定也有人正在筹备、甚至已经开始闭关筑基了。” 单晟转念一想,晓得了这是康大掌门故意在拿实力压他,以期抬高价钱,从单家这里赚尽好处。 三年时间实在太短,若不是筑基灵物太过紧俏,便是连山南道首府中的万宝商行站点这样的大商号都已售罄了此类货物,导致重明宗已成了单家最为容易赊得筑基灵物的渠道,单晟也不消如此着急。 以致于单家主虽然已经看清了康大掌门的路数,却也只能委屈求全,佯作进了其的套了。 单晟做出副可怜神色,涩声道:“还请康大掌门念在贵家长老、念在两家情谊.” 康大宝看了只笑,心中难生起来半点同情,修行界从来都是这般尔虞我诈、弱肉强食。若是易地而处,康大掌门也不信单晟能比自己心肠软。 只心中暗道:“这老修倒是演得一出好戏,”但过了半晌,康大掌门又想起来当年联合马家攻寨之时,初战小挫,单晟这老东西便就召集族亲血裔助拳之事。 虽说后续进展顺遂,便是米家寨被攻灭之时,单家诸修也都还未能赶到战场,自谈不上有什么损伤。 可这人情却是实打实的被单晟赚走了,康大掌门是个体面人,念到此处,却是也觉不好再难为人了。 加之单雪容虽然不识大体,可两家这姻亲关系却是做实了的,自不好将事情做得太难看。 背在身后、掩在袖中的手指头揉搓了好一阵,康大宝才开口言道: “单道兄,你我两家、终是姻亲,确有守望相助之理。道兄顾念族裔血亲前程,这份舐犊之情,康某亦是感同身受。那为了全你我两家情谊,便赊你家一件筑基灵物罢。 不过也依你我先前之言,即日起往后一个甲子之内,单家若是还不得两份回来,那便要将族地递给我家了。” 单晟闻得此言,才终于长出口气:“多谢康掌门!” 袁晋端来两份灵帛写好,康、单二人一一看过,确认无有问题过后,便各自落下灵力印记,康大掌门最后再取出县令官印,依次用印。 此时平戎县寺中的档案司内,便就已生成了一份存档。若是将来两家有什么争议,便可将那份存档拿出来做凭证。 当然什么时候都得看拳头,若是单家子弟争气,在这一甲子里头出来个金丹上修什么,康大掌门应也没有胆子去讨。 单晟将康大宝递来的“五纹重岳石”小心收纳到储物袋中最紧要处过后,整个人便肉眼可见的精神了不少,似是连两鬓的几缕白发,都有些泛青之感。 只见其长揖拜道:“家中俗事缠身,不好久留。单某再谢过康掌门援护之义了!异日单家后人筑基有成,单某若还正苟延残喘,也定会带上小辈,登门谢过。” 康大掌门看得感慨,见得此幕过后,心中的成见便已经又消解了不少。未再多言,拱手作别。 袁晋接了引路的活路,带着单晟走出重明宗大阵。 二人方才行到牌楼下头,单晟心头着急,只想着再言几句客气话,便就抓紧揣着灵物回到族内。袁晋也正惦念着回去过后,与康大掌门将先前那还未开始的谈话续上,自无有与单晟多言的意思。 二人正待要分别别过,这时候,一个周身皆被黑袍裹住、只露出两只无有眼白的黑眸的筑基真修,提着一个身材健硕的俊朗男子从云层中重重落到重明宗牌楼下面。 “什么人?!”袁晋心头一惊,这周围巡视的金羽枭居然无有示警,可见这黑袍修士手段十分了得,绝不是寻常的筑基初期修士。 单晟见了那俊朗男子暗道不好,还未及发问,便被后者先声夺人、厉声问道:“单晟,快快将我边于的妻儿还来!” 话音刚落,一脸阴沉的康大掌门与杵着鸠杖的孙嬷嬷便就一同从六星罡炎阵走了出来。 “临门叫阵?找死不成?!” 感谢书友尾号5750的六张月票 感谢ojlo的五张月票 感谢空白素夏的三张月票 感谢咸鱼的闲余、韶华天君、一步恋人心、lost晚灯的两张月票 感谢上山不砍柴、书友尾号4457、风l月、黑云客、书友尾号0719、书友尾号8240、狂刀将军、神祥少年zz、雪豹顶针、hhwwxx75117、污皇磊哥、爱睡觉的大骨头、书友尾号4600、书友尾号9878、、书友尾号5269、简v、书友尾号3021、野鸭子de、香槟瑾年、书友尾号9549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08章 黑袍筑基 第308章 黑袍筑基 康大掌门这通呵斥含着怒气灵力喷涌出来,自称边于的壮硕青年便难承受得住,整个身子一歪,好悬当场栽倒下去。若不是其身后的黑袍筑基出手,说不得便要十分狼狈。 “边某见过诸位道友。”黑袍筑基见得后辈遭欺,也并不着恼。开口之时,其嗓音也并未如人所想的那般苍老沙哑,反是相当清越,令人觉得年轻十分,与其这副打扮可毫不相称。 康大宝横眉竖眼,冷声言道:“藏头露尾、装神弄鬼!” 黑袍筑基扫过一看,见得说话那胖大汉子与那手持鸠杖的婆子修为不高,心头便并未生出什么畏难之意。 只将其身前的边于提到身后护好,才朝着单晟言道: “单家主,边某之前便与你讲了。边某与家人失散百年,好容易才得天之幸,与某曾孙相聚。实在不忍家中再有妻离子散、骨肉分离之事发生。兹要道友愿意将某曾孙妻儿还给我们,边某便欠你一个人情,定有厚报!” 单晟面上现出来尴尬之色,感受着场中众人齐刷刷投来的目光,心中暗骂: “这厮当真好不讲道理,这事前又不是没有与你言过。只是真要你拿筑基灵物出来换,你这厮又腔都不开了。我连你名姓都不知晓,谁晓得你到底姓边姓鞭。 半点交情都无,只愿意拿人情画饼。异日寻不到你这藏形匿影之辈,我单家后人又去哪里讨要这筑基灵物?!” 单晟正待要直抒胸臆,诘问黑袍筑基,那头的康大掌门却是阴郁十分,动作起来。 “唰!”两道金光向着边于打去,黑袍筑基并不意外,只随手施出一面黝黑小盾模样的下品灵器便尽数挡下。 后者初时不以为意,几息过后才觉不对。掩在黑袍中的长脸瞬间变了脸色,便见他指决一断,正掐在一处的两个指节倏地崩开,血肉炸开。 黝黑小盾上头“咔咔”作响一阵,紧接着现出几道细线,在盾身之上缓缓蔓延开来,直至覆盖整个盾牌过后,灵机崩散、化作碎片,落了一地。 “这胖大汉子好凶的手段!”黑袍筑基心中默念一声,此时也顾不得心疼灵器,再御使出一条彩绫将边于护住,才转头与康大宝言道:“道友怎好不讲规矩,说也不说,便径直对晚辈出手呢?!” “莫泼脏水,更莫要把自己当客。是你们先不请自来,又先不将某这主人当回事的。”康大宝只是摇头冷笑,这厮前据而后恭,何其眸中金光还未散尽,就要再次凝结。 “且住,道友我们谈谈可好。”黑袍筑基面上闪过一丝意外之色,这云角州中诸修都言重明宗掌门是个面团性子,全靠依附妻家,方才求来了一枚筑基丹,成得道基。 自己听过这些话也不觉有异,毕竟自己从外州过来之前,也都听说过康大宝这“州廷走狗、善欺妇人”的名声。 但今日一见,这传闻仿似很有些不同呐。 “谈你母。”康大掌门低声骂了一句,破妄金眸再发,两束金光迅捷十分,打得彩绫灵器上头附着的灵光消散大半,其后的边于直接被吓得面无人色,急声道:“老祖救我!” “大胆!”黑袍筑基盛怒不已,区区一幸进后学的筑基初期修士,修行时间怕还没有自己零头长,自己好言相劝已是折节下交,他居然还敢造次! 只见其黑面储物袋宝光一闪,下一刻,一柄裹满黑炎的长枪被其握持手中。 黑袍筑基稍一用力,长枪一抖,银白色枪头上面的白虎灵纹现出毫光,八道刚劲凶猛的黑色枪罡倏地现在半空之中,从四方四隅瞄向康大掌门周身要害迅捷刺来。 “口气恁大,原来是个穷鬼!”康大掌门轻斥一声,见得黑袍筑基竟是连件中品灵器都拿不出来,心下镇定不少。 手中本来只有尺长的墨渊旗顺势迎风而涨,将宽大的旗面摆动一番,便将八道黑色枪罡尽数卷入,搅成碎片、罡气灵光散落一片,又是数息过去,旗面间隙挤出来大片滚烫的黑色炎气。 康大宝做完这些犹不得停歇,黑袍筑基见得自己杀招被破,虽颇感意外不假,却也未有生出半分畏缩之意,很快便就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其手中长枪上头附着的黑炎渐渐蔓延至周身,整个人被焰火包裹得严丝合缝,显得诡异十分。 康大掌门眼见其挺枪刺来,却也不躲,灵决一变,旗杆杆尖灵光大盛,迎着黑炎长枪的枪头便就撞了上去。 金铁交击之声过后,令黑袍筑基大感意外的,却是墨渊旗胜出一筹,逼得长枪退回。 黑袍筑基被击得退了数步,黑眸胀大,诧异十分的同时,便觉紧挨着枪身的双手虎口传来一阵麻、痛、烫连续交替之感。 凭着其身经百战的经历,不消去看,便晓得这是虎口已经被巨力震得撕裂开来。 连忙运起一道灵力将伤口裹住,黑袍筑基此时面色大变,心中震怖:“这厮的灵力怎可能比我还要充裕!? 便是宗内那位成就冰叶筑基的老祖后人,他在才将筑基初期之时,与我切磋,也未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甫一交手,黑袍筑基就因了轻敌之故,落得个身处下风的下场,其手中长枪上头附着的黑炎也跟着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不复先时那般威风凛凛。 “婢养的,跑到某这里来逞威风!”康大掌门险胜一筹过后,也并未有停手的意思,反还因了黑袍筑基吃了小亏,信心大增。 左右身后便是刚才修好的六星罡炎阵,纵是打不过,便退回阵中、等蒋青与黑履道人来援便是。 说做便做,康大掌门伸出撮指一抹腰间,灵虫袋口子张开,狮虫群披着一身银甲,兴奋十分、风驰电掣地涌了出来。 这铺天盖地的银色虫群令得黑袍筑基紧锁眉头,来前他可未想过康大掌门这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能有如此棘手的手段。 棘手归棘手,但区区一阶虫群,便是质量不俗,却也远未到令黑袍筑基惧怕的地步。只见其掷出一把二阶下品火系符箓挡在身前,数息之后,便在虫群之中尽数炸开。 若是寻常一阶极品的狮虫,遇到这等级别的攻击说不得便就被湮灭大半了。 可康大宝这以星霜壤豢养的狮虫却是不俗,除了部分孱弱的个体消亡在爆炸之中外,其余大部狮虫并未被这焰火伤得太重,反还仍有余力,朝着黑袍筑基猛扑过去。 见得此状,黑袍筑基眉头锁的更紧。 一杆长枪被其御使得滴水不漏,形成一个圆弧形的黑色护罩,将其与边于二人尽皆护在其中。 期间不乏有狮虫被枪芒扫中浆水四溅、裂成两半,被黑炎附着染成焦炭、化作灰烬。 但黑袍筑基掩在下面那张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其手中长枪的黑炎自有穷尽之时,可对面康大掌门所御使的虫云却仿似无穷无尽。 若是现在只消护持自己一人,黑袍筑基却还有些信心能够与康大宝继续耗下去,可而今还有边于在侧,这便使得其有些投鼠忌器了。 “久守必失!”黑袍筑基活了百多年,经历过的大小战阵不知凡几,想通过后,倒也果断。 只见其口中喃喃一阵,紧接着胸胀如鼓,一口红气猛地喷在了长枪枪头之上,寒光如雪、灵芒大盛。 黑袍筑基本身与枪身上头的所有黑炎都朝着长枪枪头汇了过去,其上头的白虎灵纹倏地亮起,瞬息之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重明宗牌楼外的一片茂林遭了大难,枝干断裂、拔地而起不在少数,好一片风灾景象。 “风虎云龙!”康大宝目生寒光,召回虫云,金光再去。 康大掌门眼睁睁地见着一团黑光从长枪枪头落地,眼见他那蓄力发出两道金光正要打在满眼警惕的黑袍筑基身上,被一只黑乎乎的肉掌一把接下。 “吼!”金光散灭、黑虎怒吼。 “失算了,”黑袍筑基看到好容易召出的黑虎器魂被两道金芒击穿身子,原本厚实到几如实体的魂云倏地的淡了下来,这便是折损了元气的表现。这器魂可是他当年亲自擒下抽出一二阶中品的虎兽兽魂,请了门中的器师为其灌注进灵器长枪中的。 在手中温养已逾一个甲子,向来都是其的得意手段之一。 以其的眼光看来,纵是比起一些血脉不高的二阶上品妖虎相比,定也不会处于下风。只是未想到那厮的瞳术竟然犀利如此,比起刚才击碎灵器小盾的时候,这威力竟然还提升了一个台阶! “这厮与我相斗,居然还敢藏拙!”黑袍筑基心生震怒,但这时候他却顾不得心疼。 其先用彩绫灵器将边于拖向远处、逃离战场。自己则提着长枪骑上黑虎,便就朝着康大掌门猛扑过去。这下后者便是几等于同时面对着两名筑基后期对手。 康大掌门心中暗骂一声:“这厮好不要脸!” 这时候孙嬷嬷看了半晌,心中有数,才持着鸠杖走了上来。老妇人轻叱一声,鸠杖一甩,流光一现,绿鳞小螭现于场中,狡黠鬼魅、灵动十分。 这是康大掌门第二次见孙嬷嬷御使这“拘器化灵”之术,彼时前者还是个练气小修,面对碧蛤都只能畏缩在黑履道人身后,眼力自不能与现今相比 此番再见得孙嬷嬷出手,康大宝已是筑基真修,自能从中看得出些门道来。 “无愧是我那泰水的陪嫁嬷嬷,这手段当真不差!”以康大掌门如今看出点儿名堂,便能断定孙嬷嬷的“拘器化灵”之术要比他一直印象深刻、源自火龙道人的化灵术还要强出半截。 当年那碧蛤血脉不凡,虽只是二阶中品,但孙嬷嬷鸠杖化作的绿鳞小螭却也奈何不得它,还需得黑履道人出手助拳。 但黑袍筑基胯下那头黑虎显是就要差上不少了,一人一虎在那灵巧的绿鳞小螭连番攻势下头显得很有些笨重。 康大掌门趁着对面这左支右绌之际,连发两记破妄金眸,黑袍筑基晓得利害,不得不与胯下黑虎分离,各自躲避。 却不料康大掌门这两记瞳术来势汹汹、机关算尽,早已预测好了黑袍筑基的反应。 待后者取出一尊篆文银鼎将四道金光悉数挡下,金华满地之际。康大宝手中墨渊旗倏地飞出,旗杆杆尖鲜亮夺目,直取黑袍筑基眉心要害。 这一击若是凿实了,黑袍筑基的脑袋怕是要轰碎成渣,拼都难拼回来。 可筑基后期的资深真修,哪有什么易于之辈。黑袍筑基反应很快,篆文银鼎散出一层荧光,将墨渊旗挡在身前。 这般纯粹实用的中品防御灵器,在云角州这穷乡僻壤,便是连筑基后期修士,也难人手一件的。 康大掌门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这泼才不是个精穷的,可为什么堂堂一后期修士,却只有一件下品攻击灵器傍身?” 黑袍筑基不晓得康大宝心中诧异如何,只觉眼前这墨渊旗气势汹汹、不容小觑。饶是其因了前番吃亏之事,已经做好准备,使出全力,却还是被这一击逼退了半步。 “好杀才!”黑袍筑基低声骂道、心头叫苦。若不是因了要突破筑基后期,将趁手灵器兑了丹药,今天怎么又会被这小辈占了便宜! 可这世上哪有人听你那“若不是”! 康大宝得势不饶人,打来的墨渊旗气势未减,手决数变、口中念敕,墨渊旗力道更甚,顶得篆文银鼎节节败退、将黑袍筑基压得两只脚腕都陷入土中。 一阵“噼啪”炸响之声过后,黑袍筑基脚下的硬土地面便出现了似蛛网一般的纹路。又是半息工夫过去,黑袍筑基难抵挡住,半截小腿都被压进土中。 紧接着“轰隆隆”的巨响响彻云霄,以黑袍筑基为中心的十丈方圆尽都塌陷下去。一时之间,场中飞沙扬砾、尘土喧嚣。 孙嬷嬷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手中灵决一变。 正与黑虎缠斗不休的绿鳞小螭涨大一圈,将那黑虎一爪掀翻,正待要张开巨口,用尖齿凿开后者虎首。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陡然响起。 本来大占上风的墨渊旗被灵光大盛的篆文银鼎震回康大掌门手中,后者还未及反应,便见一杆黑色长枪,周身裹满爆裂的炎气倏然射出,迅捷十分,生生打在正要咬碎黑虎脑袋的螭首之上。 绿鳞小螭发出一声哀鸣,灵光徐徐褪尽,重新化作一柄翠色鸠杖,就要跌落地上,即被面色难看的孙嬷嬷召回手中。 这鸠杖自上次送回宣威城被费家器师修好还未过几年,竟已又遭了这般严重的损伤。 孙嬷嬷心疼归心疼,却是未有退缩之意。老妇人还未动作,便见得一个眼生黑瞳、通体鳞甲的人形怪物从漫天烟尘中走了出来。 这怪物身形鬼魅,险险避过康大掌门射来的两道金光过后,大步迈前、抬手一招,黑虎与长枪重新汇做一起,又落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时候其再开口,便就是如康大掌门之前所猜的那般苍老沙哑了:“好狗贼!竟浪费了本座的十年苦功!某边威今日若是杀不得你,那便白修道百年了!” “尔母婢!修你母!”场中出现了这等变故,可康大宝此时已经打出了真火,面上无有半点惧怕之意。 康大掌门厉声喝骂过后,杀意更甚,金光先至、大旗紧跟。 边威怒极反笑,这时候手腕一抖,黑炎长枪故技重施,又是八道枪罡从四方四隅瞄向了康大掌门的周身要害,疾刺过来。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道术法对比之前虽是无有什么变化,可这威力却不能同日而语。 饶是康大宝这心中已然提了警惕,可这次圈住枪罡的旗面却是难压得住。康大掌门被震得手诀掐错一分,本来被紧紧包裹的八道枪罡趁此机会窜出来半数。 “噹”,兽形小鼎这极品法器只挡得下来半道,康大掌门祭起才刚到手不久的弈仙盘护在身前,才接下来其中两道,便差点就被震到灵器脱手! 忍着眸中滴血,康大宝黑瞳泛金,不消蓄力、当即发出,两道金光将所剩枪罡击散,又打在正有些得意忘形的边威身上。 后者小腹处立时炸开,鳞血纷飞。 康大掌门双眸剧痛,痛到其龇牙咧嘴,好生难看:“娘的!若是我早些将弈仙盘入手.” 边威同样被打出了真火,若是眼前这厮识趣,二者之间又何须发生这场恶斗?!死仇难解,还是当场打杀了干净! 恶向胆边生,边威蓄满灵力,长枪再抖,仍施旧法,八道枪罡裹挟恶风、黑炎,破空而来! 康大掌门这时候便往大阵去退了,依着他这谨慎性子,先前之所以贸然出手,却是因了这场他有后路,纵是不敌,也总能立于不败之地的。 孙嬷嬷目光凝重,长出口气,右手腕上手链黑绳陡然断开,一十八颗纯色琉璃将枪罡尽数拦下,爆裂声响过后,又与其一道消弭在天地之间。 老妇人面有难色,若非这件一次性的灵器傍身,自己还挡不下来对方这记杀招。 眼下对于双方都再无台阶可下,康大掌门要回阵开启大阵、召集门人。边威自是不准,金光枪罡漫天乱飞,孙嬷嬷持着残缺灵器为前者助拳,双方一时之间竟是斗了个平分秋色。 就在这时候,一群单家修士从远处押着边于回来。立到从双方交战伊始,便一直未有站队迹象的单晟身前。 老修未见喜意,只朗声言道:“边道友,且住手吧!” (本章完) 第309章 料理干净 第309章 料理干净 “单晟!你还果真好胆!”边威冷声喝道。 此时脱了黑袍的他看起来可怖得很,全身密布菱形鳞甲、连眼皮、唇边都不例外,当真是诡异非常。 康大宝见了单晟举动亦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双方斗法之初单晟一直孤悬在外、未有入局,康大掌门本以为其这是不想趟这摊浑水,打定主意要做墙头草的。 可却未曾想到,单晟居然传令正候在小环山下的单家子弟,将边于擒了过来。 边威这么发声喝问过后,单晟的表现却是与方才在康大掌门面前那伏低做小的做派毫不相似,只见其此番不卑不亢,坦然面向边威轻声应道: “边道友,又有什么事情谈不得?论起来,不过是小辈婚嫁之事,我等道基成就不易,难道今日就非要打生打死不成?” 如果不是单晟已将飞剑架在了边于的脖颈上,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的边威,说不得还真难听得进去这话。 单晟所言的道理边威又如何不懂,的确本就是涉及练气小辈儿女情长的事情,又何需令得几个筑基真修为此兵戎相见。 一个有些姿色的练气女修罢了,哪值什么钱? 若不是自己另有盘算、边于这血裔后辈又实在怜惜,舍不得她。莫说一个,便是十个也为其召得过来。 可事前边威自恃筑基后期的修为高深,又在事先已打探清楚了黑履道人与蒋青悉数不在,方才托大以为其自己能够轻易压住康、孙二人,好不费工夫、讲好条件。 至于事后会不会遭重明宗找人算账,边威则不做他想。 依着边威所想,这姓康的纵算是得了费南応的青睐,总不至于连匡琉亭都请得出来罢?!左右自己又不在云角州过活,本身又有宗门同门援护,自不消顾忌费家与黑履道人的眼色。 可偏偏却未料到,康大宝这一将将筑基的后辈,居然能与自己战到如此程度。 非止是寻常手段难拿下他,便是边威将卧薪尝胆、潜心修习的秘法中途打断,这姓康的只靠着一个有点手段的老婆子帮忙,竟然也能与自己斗得有来有回! 事到如今,便已是骑虎难下之局了。 单晟说话前先轻轻瞟过康大掌门一眼,心下一定,自觉自己未有押错宝。随后只与边威轻声言道“不是单某大胆,而是边道友实在太过霸道。” “霸道?!”边威低声闷哼,若是自己当真霸道,就该在单家中将人抢回来的。 可又怕吃相太难看,恶了几家共组的新云盟、又恶了新云盟背后的铁指挥与韩城岳家。真要那般的话,在单晟身殁过后,边威又如何好提着边于这正经单家嫡婿回来强占家产呢? 要知道,此番为了突破至筑基后期,边威自己可是舍去了大半身家却还不够,还在几位亲近同门那里欠下来好些人情、大把善功呢! 若是不从单家这般皮薄馅大的门户中找补些回来,这笔债不晓得要何年何月才能得以还得清。 对于似边威这样无有宗族家世,只孑然一身拜入宗门的修士而言,自是要比旁人多出来好些逍遥自在,可又何尝不是失了好大一笔助力?! 想到此处,边威便不再与单晟言了,似是连其手中拿捏着的边于也不值得其多看一眼。 他缓缓将目光转到眼前那胖大汉子身上,沉吟半晌,未有说话,只在心中生出些艳羡之情: “这厮才筑基数年,便有如此了得的本事!这姓康的可比那婆子难对付多了,费家歙山堂到底在其身上费了多少资粮?能令得我这金丹大派的战堂长老,不出全力,都难拿他得下。” 边威未有开腔,康大掌门却是先说话了:“姓边的,是打是谈,且先说话!” 此时他双目剧痛,每一刻都似有金针刺眼。却还是强忍着,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气势大涨的边威。 听得康大宝说得此言,一旁助阵的孙嬷嬷便是心下一松。老妇人长出口气,显是对方才的一场恶战还心有余悸。 双方都不是庸手,若是再斗下去、愈演愈烈,自己莫说助拳了,怕是都难插进手去。战得久了,说不得只一着不慎,便要被那边威摘了脑袋! 此时孙嬷嬷看向康大宝的目光中,较之平时,已然多了一丝敬重。 老妇人在心中暗道:“需得尽快回禀主君,姑爷这资质,绝不逊于堂内留在颍州族地的几位嫡脉少爷、小姐,或许只有晚晴小姐可以与其相比。 依着事前主君所想,只以疏荷小姐的情义将其圈住,定不可取。还需得投以大把资粮,才能将这良材美玉锁得更紧些。” 康大宝这话过后,非止孙嬷嬷如蒙大赦,便是连一直咄咄逼人的边威也跟着松弛下来。 又非是什么不停调停的生死大仇,如今有了台阶,自是该快些下来,边威亦不想与康大掌门这样棘手的角色再行恶战。 在场众人难从其遍布鳞甲的脸上看出来什么表情变化,只能从其点头的姿势认出了些妥协之意。 “愿意谈便好!”康大掌门心头一喜,也跟着轻松下来。在面上却强作镇定,也只默然,未有开口,颔首示意。 边威的表现倒是遂了康大宝的意,毕竟他向来不喜犯险,自是想要谈的。 眼下蒋青与黑履道人一个驻守灵石矿脉、一个往宣威城寻储嫣然议事去了。只靠着孙嬷嬷与康大掌门自己,可很难能留得下这筑基后期、手段不凡的边威。 不过这倒不是说康大宝怕了边威,其之所以舍了此前那小心谨慎的性子,在明知多半不敌的情况下,亦要抢先出手。 为的便是要让边威晓得利害,晓得重明宗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康大掌门当前的所言所行,皆非出自本意,反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是没有显露出这份实力,想来边威心里头也不愿意与弱者相谈。 “兹要是自己拳头够硬,面对旁人便能够生杀予夺,省去许多麻烦。”这便是许多修行人长期养成的习惯。 双方本就无有再战的意思,单晟这老修当真做得不差,遣着单家修士将边于擒回来这一手,的确是一个绝妙的台阶。 双方暂歇兵戎,场中气氛也倏地轻松下来。边威亦收回来了投在康大掌门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了被单家修士灵锁禁住的边于。 便是其双瞳已经不分黑白,尽被玄色浸满,可旁人却还是能轻易地从其眼中看出舐犊情深来, 这在许多薄情的筑基真修上头却是十分难得,单晟人老成精看得清楚,遂又将手中长剑与边于脖颈挨得近了一分。 “且先放人,拿点诚意出来,方才好说好量。”边威又一抹的储物袋,取出一件深色大氅将其自己的身体掩住大半过后,便令得旁人瞬时觉得其顺眼了许多。 单晟听后却只摇头,反驳道:“边道友道法高深,还是需得有这晚辈在手,单某方才敢说些话。” 边威稍有诧异,未想过单晟此时竟半点不惧得罪自己。这是一门心思要将此后单家的存亡之事,托付在康大宝这厮的身上? 说来也是,只在筑基初期便有如此大的本事,单家舍得投下重注,却也说得通。 “呵,单家主客气了。你家连某这后人都说擒都擒,又如何需得顾忌边某的意思?!”边威心气不畅,说出来的话自有些阴阳怪气。 单晟摇了摇头,长剑在边于俊俏的脸上虚划一下,才缓声言道:“边道友,单于非止是道友血裔,还是某单家赘婿,有婚约契书可查。单某自处理自家赘婿,并无半分要与边道友为难的意思。” 此言方落,被锁住的边于脸上登时便就现出绯红之色,却又无法张口出声,便只得含恨紧瞪着单晟的老脸,羞愤欲死。 边威语气冰冷了许多,沉声言道:“单家主,你说此话,不就是在为难某了吗?” 这下单晟都还未答,康大宝却已接道:“哈,单道友说得是哩。还请边道友先莫着恼,某也好奇得很。你家后人不过一介连祖宗名姓都换了灵石的赘婿,便是打死了都嫌脏手的东西。 此番又是以什么名目,来向我家师弟讨要妻儿的?恕某直言,莫说讨要了,只按常理言,单雪容嫁入我家过后,他都该跟着嫁进来侍奉主君才对呐!” “锵”边威手中黑炎长枪嗡鸣不止,就是其面上的小半鳞甲也被怒气冲得竖了起来。将将才缓和不少的气氛瞬时又紧张起来,非但边威盛怒,便是连单晟面上都生出些愕然出来。盖因康大掌门这话虽然说得有理有据,但却是太过伤人了些。 康大掌门却是不惧,面上甚至还生出了些戏谑之色。 对方孤身前来,尤为珍视的血裔后人又被己方把持手中。投鼠忌器之下,自己越是猖狂无状,边威便该越是忐忑不安才对。 便是后者真被激得恼羞成怒了,此时有着已经选队站好的单晟助拳,三人合战,康大宝还真不惧他边威什么? 自己灵力之充盈,还要比其所料更甚。兹要对方没有旁的后手,自己便不怕再战一场。更莫说自己也同样还存有后手,历尽艰难修得的太古原体都还未有使用出来。 退一万步讲,凭着主场之利,康大掌门纵是不敌,只要退回阵中,以六星罡炎阵御敌,亦可立于不败之地 确如康大掌门所料,边威虽然已经怒到须发皆张,但却还是理性占据了上风,又忍了下来,只轻声道:“单家主,边某这头一件事情,便是要从道友手中为后人讨回本姓,还望成全。” 单晟颔首应道,康大宝在侧旁观,亦无意见。若是连这事情都不准,那双方便彻底没了相谈的必要了。 单晟取出一卷帛书出来,扫过一眼,轻声道:“边道友后人当年以甲等赘婿嫁入单家,除去五百灵石的典身钱外,还享年俸、各类资粮三百六十灵石,加上年息,便请边道友拿一千灵石,就能替你家后人赎回本姓。” 单晟说完,撮指轻点,帛书便就落到边威手上。后者却是看也不看,黑炎泛起手中,须臾间便将边于的典身帛书燃成灰烬。 边威面色不爽,从储物袋中取出十枚中品灵石,落入单晟手中。 他到底是位筑基后期修士,纵是现在败落了些,可破船还有三千钉,这事情上自不会小气。拿中品灵石溢价与单晟赎买后人本姓,多少能挣得些脸面回来。 “现下可以将边某后人还回来了吧?”边威手握长枪紧盯着单晟,似是后者口中若敢再有不谐,便要将其一枪扎死当场一般。 单晟点点头,将灵锁开了,任那边于脱了束缚,踉踉跄跄跑到了其曾祖身侧。 对此康大宝自是无有意见,一介练气小修罢了,擒得下来一回,便就擒得下来二回,与边威这正主相比,却是无足轻重。 “该谈第二桩事情了,”康大掌门冷声言道。 “这第二桩事情,便是请康道友成人之美,好让我家后人全家团圆。”边威语气淡淡,凝视着康大宝,手中长枪又跟着攥紧了一分。 后者却是未有遂边威之意的意思,只听得康大宝摇了摇头,语气戏谑:“重明宗虽小,却也没有穷到要典卖自家弟子妻儿的地步。” “无可商量?”边威将手中长枪徐徐提起,沉声又问。 “无可商量。”康大宝语气笃定,半点不惧。其血红色的双眸中又渐渐泛起金光,灵虫袋倏地张开,大片虫云立时现于空中,嗡嗡鼓噪不停。 边威说话之时,双眼锁在康大宝身上久久未有挪开:“康掌门,多个朋友多条路。来日方长,边某人将来还有与你家打交道的时候呢。” 后者听过此言过后,却是当即变了脸色:“说得好!好杀才!你既然愿意与某做朋友,那康某人便有些舍不得放你回去了!” 边威一双黑瞳中瞬时绽出凶芒,眼神在康、孙、单三人身上流转不停。 杀心大起之际,却又在心头算了又算,终是觉得便是用尽底牌,也胜算不大。又过了半晌,边威方才长出口气,面上竖起的鳞甲也陆陆续续倒了下去。 于边威个人而言,边于这个后人的观感倒是无关紧要。 可若是单家女不能讨回手中,自家后人没了这个嫡女婿的名头,那将来待单晟死后,自己又如何能够用边于的名头回来插手单家的族产?! 单家所处的新云盟好歹还有十名左右的筑基在世,其身后的铁流云与韩城岳家更不是自己这外来人单枪匹马就能压得住的。 念到此处,边威似是卸了气一般,换了副语气,温声言道:“那么可否让我这后人,再与他那妻儿见上一面再走?!” 边威话方一说完,其身侧的边于面上便就立即生出渴望、希冀之色。 谁料这再正常不过的请求康大掌门却也未允,当真似铁石心肠一般,冷声言道:“还请道友慎言,此处只有我家眷属、却无贵家妻儿。” 边于终于按捺不住,正待出声,却被康大宝的厉喝止住:“遭瘟的东西!哪有你言语的时候!” 边于被吼得讷讷不敢言,边威怒极反笑,脸上的鳞甲因此互相刮得吱吱乱响,再不言语,便要转身背走。 令在场众人稍觉有异的,却是康大掌门在此时冷声言道:“边道友,某记住你了!若是我家今后有事,康某人定想得起你的。” 边威脚步一顿,再深深看过康大宝一眼,似要将其深深地刻进脑子里:“某也记住了,康掌门需得好好保重,咱们终有再相见的一天。” 边家二人的身影稍显落寞,渐渐消逝。 康大掌门脸上未有得意之色,愁眉不止、心生可惜。结此强敌可不是好事,若是蒋青也在门中,众人合力当能留下边威才是。 可惜此时双方都心生杀意,却又都力有不逮,便只能成这样一纵虎归山、不尴不尬的结果。 单家众人则与康大宝与孙嬷嬷一道回了阵中,此时重明门人早已集结在此。 康大宝要袁晋先招待好去而复返的单家众修,然后才点过周宜修到别处说话。 二人行到僻静地方,周宜修面带赧然,先前在阵中他将康大宝与边威的恶斗看得清楚,不由得心生愧疚。 小师弟正待说话,却被掌门师兄拂手止住:“且听我言,自此后,单雪容再不能有反复了。便是打死当场,我也不可能放她了!” 周宜修眼中震怖、惶恐、惊疑、镇定、醒悟等等情绪飞速转换过后,只见面上那赧然之色已然褪去,换上副果决模样:“师弟晓得了。” 见得周宜修此次如此上道,康大宝稍有诧异,疑声问道:“我本以为,师弟要与我言述单雪容如何可怜的。” 周宜修面生浅笑,轻声应道:“雪容与那边于情投意合、夫妻离散却是可怜;但师弟我一片真心、明月沟渠也是可怜; 掌门师兄操持宗门,费尽苦心不让门人遭外人欺凌,以致自己反遭恶人记恨、受此无妄之灾则更是可怜。这世上可怜之人多如牛毛,师弟不能光可怜雪容,却不可怜自己、不可怜师兄!” 康大掌门听得面上微有讶色,周宜修紧接着言道:“掌门师兄放心,单雪容此后若再生有异心,师弟便将其打死当场!料理干净!” 老修所言铿锵有力,听得康大宝都愣了愣,心中暗道:“某这些师弟,倒真无有一个简单货色。” ————旬日后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三十六年三月廿九,值神玉堂、宜行宜迁。袁如意拜别父兄,踏上了自小环山返回重明城的路程,以备成婚之事。 感谢广陵戚三问的十五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834的八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466的五张月票 感谢切很弱哟、书友尾号1521、符文之子、桥本邪、夜宵不抗饿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佬修仙嘛、无奈颠嗔痴、薛猫叠加态、蹲马桶的任我行、遨游书库、书友尾号9213、 感谢果苏、狂刀将军、楚寒城、书友尾号7930、猛虎眼前无沟壑、卷风在云、书友尾号3566、空白素夏、豆角肉拌面、冰淼熔焱、书友尾号3557、书友尾号10db、书友尾号2358、墨墨的猫、至珍鲜虾堡、书友尾号8547、myth牧云、书友尾号8391、瀛洲岛主持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10章 两块令牌 第310章 两块令牌 “你不该放他走的。”这是闻讯出关的叶正文找到康大掌门之后,所言的第一句话。 在重明宗内,康大宝已记不清有多久有人敢当面指摘自己的错处了。 是以听得叶正文这话,康大宝先是一愣,然后才睁着一双赤目淡淡回道:“某晓得这是养虎为患,但而今实力不济,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叶正文摇了摇头,显是并不认同,和康、周二人行到僻静处,离开挤在牌楼前头的门人。 此时小儿辈们先前看清了自家掌门在阵外大显神威,可很是兴奋。 要知道将才迫走的可是筑基后期的真修,便是在整个云角州内都数不出来多少,任一个提出来放在此地面,都能算个响当当的人物。 可就是这样的角色,刚才也被康大掌门轻易驱离了,小辈们自是觉得与有荣焉。 叶正文参与不进这场热闹,他心觉不妥,只待离人群离得远些了,才低声言道:“这事情本不着急,押得人回到阵中,晾他个一二天,到时候再谈岂不是刚好?” 康大宝痛得合上双目,疑声问道:“什么意思?” “我不说你也该晓得,此事上策,当是方归单雪容与那边威回去。我们失了面子,赚个人情才是正理。” 叶正文说这话时候却是毫不遮掩,半点不顾周宜修正立在二人身侧。好在康大掌门忙看过后者一眼,见得其面上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叶正文所言却是并未得到康大掌门认可,他再取出两滴清眸宝液兑水,洗过双目过后,方才反驳言道: “你这话却是说得差了,那厮不似好人,将单雪容放回去了,非但对单家有害,于我们而言也非是件好事情。” 叶正文听到此处,面有异色,暗道:“原来老康也对单家有.” 这时候康大宝继而言道:“既然我放不回去,那便免不了要做过一场。那么我先下手还能占得一个先机,等其出手,说不得还要被他压成颓势。” 叶正文急切言道:“那你出手时候便未有想过,若是你斗不过那边威,会是个什么情形?” 康大掌门突地一惊,睁开双眼,摇头浅笑:“老叶你多虑了,怎么会斗不过呢?左右不是还有人质在手、阵法护持吗?” 见得叶正文还要争辩,康大宝做个动作,要前者继续将先前分析讲完。 叶正文叹了声气,继而言道:“这中策,当是拿‘商议’二字把边威留住,过个一二日工夫,收了传信的黑履师叔与蒋师弟总也赶回来了。 到时候先虚与委蛇,以当面接人的名目邀边家爷孙进阵,再寻机会,将其围杀,以绝后患才是。” 康大宝听得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淡声言道:“你却是太想当然了些,没那般容易。那边威却也是杀惯了人的,仓促之下,我们又如何能哄骗得住?” “不论如何,总要试一试吧?”叶正文却未放弃,继续言道。 康大掌门又合上了眼睛,思索了一番,开口言道:“你说得对,这确实比我这下策要稳妥些。纵是最后也难成,但总能拖延些时候。这次是我想差了,留了后患。” “换做还是练气小修时候的康大宝,根本不消我提醒你,便能想得到这点。”叶正文直视着康大宝那双血色已经淡下来的眼眸,沉声说道:“你这些年,有些太顺了。” 康大宝面色不爽,直言道:“我做事情,向来稳妥的。” 叶正文仍不赞同,开口言道:“若是你真稳妥,出了这等事情,总该召集我们,一同商量个对策才是。你过去常念在嘴里头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今却也尽都忘了。 且在宗门里头,你又向来说一不二,门人弟子们又尽都爱你、敬你。自此重明宗成了你的一言堂,也在这几年间把你养成了事事乾纲独断的习惯。” 叶正文说到此处一顿,看得康大宝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尤不改口,继续言道: “我在此时说这些,不是在斥责你;你这次放了边威回去,也未必就一定会有后患。我只是想要让你警醒些,往后若是再这般贸然行事,总要吃亏的。” 康大掌门听得不高兴了,与叶、周二人别过,自往掌门小院寻费疏荷去了。 ————宣威城,戚家 两只蟾蜍从一处石阶上跃过,落在一处僻静的棋轩内,这边坐着两男一女,正在小声言谈些什么。 黑履道人对坐那位丰腴美妇面若桃,轻声笑道:“道友说得是,只要袁不文不出手,荆南袁家那些膏粱子弟,不足为虑。” 前者没有着急接话,只抬头看天,月朗星稀。 道人沉鸣半晌,把新生出来的胡须捻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问道:“实不相瞒戚夫人,某既然已从衮石禄那处得了一皓月令牌。那么先前你我所商议之事,还是暂缓吧。” 储嫣然显是早有预料,并不为之着恼生怒,连脸上的浅笑都未敛去,反还为黑履道人素手斟茶,淡声言道: “黑履道友此前老牛山一役中,为衮假司马报得大仇一事,妾身也曾听闻过。但毕竟一枚令牌只带得两人进去。 妾身听说,道友可有两名结成道基的亲近师侄,那一枚令牌,除去道友自身,便只能带得一人进得观山洞府。 如是这样的话,那对于对进不得的那一位而言,便显得厚此薄彼了点,未免有些不通情理。” 黑履道人将目光投在了储嫣然身侧的戚不修身上,疑声问道:“道友是还有两枚皓月令牌在手?” 美妇人点了点头,拉着戚不修言道:“拙夫也要进去的。” 黑履道人未有反应,也关心储嫣然要带戚不修进观山洞府,有无有考虑过其中凶险,只又认真思索起后者的提议起来。 这观山洞纵然仅是一个已被数波前辈探索过的金丹别府,但对于筑基真修而言却是处不折不扣的宝地,蒋青若能跟康大宝与自己同去,当也能受益匪浅。 黑履道人沉思一阵过后,方才应声答道: “既如此,那便就依着戚夫人的意思。你我两家在这次观山洞之行中结成同盟,同进同退、各取所需便是。荆南袁家若敢来人兴风作浪,某也能镇得他们风平浪静。” 储嫣然听得颇为满意,便是连在旁陪坐,一直未有开口的戚师傅都觉心下一定。 只是这宾主皆欢的场景却未持续太久,储嫣然便又开口言道:“只是妾身既加了价钱,那么黑履道人可否也跟一跟呢?” 黑履道人目光一凛,无有与眼前这美妇打机锋的意思,直言道:“戚夫人在观山洞中还有仇家?!” “岳澜。”戚夫人红唇微开,这个名字倒令得黑履道人眼神陡然一亮。 “戚夫人做的好买卖,仅是一个入观山洞的名额罢了?戚夫人与袁家那些龌龊事某还能接得下来,但若要贫道对付这位两仪宗战堂长老,可却远远不够。”黑履道人听得捋须摇头不止。 “黑履道友,这观山洞可是观鱼上修的洞府。”戚夫人强调一声。 黑履道人不为所动:“戚夫人说得差了,那不过只是一处观鱼上修的别府罢了。若真珍贵十分,便是寻常金丹上修、顶尖假丹定都舍不得不进去,又哪会轮到我等?!”“黑履道人,那可是三十年才一开的观山洞府。”戚夫人犹不死心。 黑履道人没有被戚夫人拿捏的意思,语气未变:“那某自去寻袁家或者郎乙,问他们要一个名额,看看他们要不要某对付岳澜。” “道友说的是哩,妾身这价钱是开得低了些。”储嫣然默然半晌,美目往旁边戚不修身上一瞥,接着说道:“那若要道友对付岳澜,道友可还有旁的条件。” “那观山洞府传闻中观鱼上修所留的结金丹可予道友,至于三阶长青藤,某也只要半截,” 将这传说中观鱼上修别府遗藏中最为出名的两样珍品提过之后,黑履道人顿了一顿:“传闻道友曾在禹王道得过三斗幻金砂,还请道友割爱。” 美妇人敛去笑意,目中露出震惊之色:“道友又是从何处得来这等消息?” 黑履道人捋着胡须,只静静地看着储嫣然,未有作答。 “幻金砂也罢,妾身蹉跎了这么些年,早也熄了念头。既然道友开口,那便赠予道友了。”戚夫人美目中透出一丝颓丧,云袖轻轻一晃,案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白玉妆奁。 黑履道人小心接过,细看一番。确认不差过后,才接着说道:“多谢道友了。” 美妇人脸上生出苦笑,难舍之意溢于言表。立在一旁的戚师傅见了此景,心中只叹了一声:“不可多得英雄气、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呸,”戚师傅在心头啐了自己一声,“我戚不修又哪有半点英雄气?” 双方谈拢,美妇递过令牌,让客请茶。黑履道人正待要接,这时候却收到了从重明宗传来的信符。略微扫过一眼之后,才摩挲着手中刚得的皓月令牌,若有所思。 ———— “啪”的一声,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某人一直珍惜无比的棋盘石桌上头。 “你说他说得气不气人?!” 费疏荷看了一眼正抱怨个不停的康大宝,只觉好笑。将怀中圆乎乎的康昌懿放回其生母霍樱怀里过后,费疏荷才起身盈盈笑道: “圣人曾言,忠言逆耳。叶师弟与你乃是故交,说得是直了些,却也不无道理。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便是,又哪里来什么生气的由头?” 康大宝听得有些不满意了,直言道:“好嘛,你不帮我说话,反也来与我讲道理!那不说了,走走,进屋、进屋!” 这厮却是个不要脸的,拉了费疏荷不提,还将康昌懿抱下来让萍儿看管,牵着腾出空来的霍樱便要一起进屋。 他康大掌门去宣威城,拜谒一趟长史不色可不是白去的。非止为袁晋讨回来了《无相心经》,还求了一套单乾双阴的双修秘法。 说起来,大卫仙朝因了开国太祖的个人好恶,于立朝之初便是释道不昌。 但在这些年来,以京畿道原佛寺为尊的中州禅宗与以雪山道本应寺为首的雪山密宗却是同时崛起了。 值得一提的是,两家虽同为佛宗,但其理念、戒律却是大相径庭。两者间所剩不多的共同之处中,除了同有两名元婴在世之外,还仅有一点便是极擅欢喜之法了。 看似道貌岸然的不色长史可是此道高手,便是在宣威城外头,都置了好大一处院落安养数百名姬妾。 这双修之术从来都是道家正法,依着康大掌门的上进心思,自是要认真求教的。 康大宝与不色相谈一阵过后,只觉后者作为个人高手却是不凡,只消只言片语便将前者所惑点拨清楚,令得其自觉大有所获。 这倒是不得不令人佩服的事情,但也无有办法。 好厨子总要吃遍了山珍海味、粗茶淡饭过后才能练得出来。不色这番造诣可是从那几百个姬妾身上苦练出来的,康大掌门暂时还无有这个条件,一时也难追赶得上。 “呀!”费疏荷可不是霍樱那逆来顺受的性子,哪怕是羞得粉脸通红,却还是狠狠踹了一脚在康大掌门的沟子上头。 “做什么美梦呢?!”费家贵女尤不解气,点点粉拳带来阵阵香风,纷纷落在了康大掌门身上,好一会儿费疏荷方才起身,临了还狠狠剜了康大宝一眼,面色殷红,当真满是风情。 两公婆正闹个不休,玉儿红着脸过来通传,原是袁晋来了。 康大宝被自家师弟救了一命,费疏荷也只瞬间便就变回来了那大家端庄的贵妇模样。 袁晋进来时候面带笑意:“在外间听得周师弟与我讲,说是大师兄你与叶师兄起了些口角、生不出些不快来。便来听听师兄的牢骚,省得师兄惹烦了嫂嫂。” 到底是数十年的兄弟,袁晋甫一进门,便将康大掌门的表现猜得一点儿不差。 费疏荷听了袁晋这话也觉亲切,将脸上的假笑撤了下去,换做一副轻松脸色,让玉儿、萍儿陪侍左右,自己与霍樱则是抱着康昌懿进了掌门云房。 说起来康大宝这小院也当真有些逼仄,从前康大掌门孤身一人住着还不觉有异,这下费疏荷过来之后便显得很有些拥挤了。 可康大掌门还暂时无有抛下门人、跑去青菡院安寝的念头,费疏荷便也只得暂时委曲求全了。 袁晋晓得康大掌门性子,少有记仇的时候,是以叶正文先前直言进谏的事情,袁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与康大宝言起了单晟已走的事情。 “这是归心似箭呐。”康大掌门对此倒是毫不意外,他也能理解单晟的心情。任哪个将要老死的筑基抱着一块五纹重岳石在身上,怕是都与单晟是一个心情。 袁晋又开口道:“单前辈临走之前,师弟向其问过师兄交待的话。其声称边于当年不过是是一寻常孤儿散修,靠着无家无业,身家清白,才应募招赘卖身进的单家,单家并不晓得其根底。 至于那突然冒出来,自称是其曾祖的边威是何来历,单家便更不晓得了。” 康大宝闻得此言,眉头蹙起,摩挲着袖中一块金框黑面的令牌,双眼眯起,若有所思。 感谢王幺、登月看嫦娥、一品大巫师的五张月票 感谢重写人生1、书友尾号2287四张月票 感谢一粟居士、月下独酌灬间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9549、1394401、被雷到啦、狂刀将军、白苭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7930、hauru、书友尾号4446、书友尾号5858、书友尾号7937、书友尾号9973、书友尾号2726、书友尾号0719、偶菜得睡不着、书友尾号9549、光祸、yg9773、zoukun、书友尾号3557、逆解相思如解意、摇了摇头0610、银河啵啵、污皇磊哥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今天推荐一本诚意之作 (本章完) 第311章 麻衣弟子 第311章 麻衣弟子 费疏荷瘫在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康大宝腰间的嫩肉,可以她这点儿功力,又怎么可能掐的动呢? 好在康大掌门相当识趣,很给面子地做出了副呲牙咧嘴的模样。 说起来,康大掌门这《北夜宮太古原体》修行迄今,于对敌上头的用处还未体现出来太多作用,但配合起来从不色处求请来的《阴阳和合法》,在这床榻上头可是所向披靡。 不止这初上战场的新卒费疏荷一人禁不起鞭挞,便是经验十足的霍夫人照样得败下阵来。 阴阳调和乃是修行正法,这床榻不过是大一号的蒲团,欢愉之外,还有修行。康大宝这法门已使过五六回,只觉这修行速度仅比运行《青羊松论经》慢上些许罢了。 怨不得这世间好些修行人都沉浸双修之术,难以自拔。这可比独坐静室、青灯古佛来来得舒服得多了! 当然,若是正经修士修行,那定是晓得张弛有度,尚需节制的。 可康大掌门可还远未到放纵的程度,惜得是费家贵女不经鞭挞、又实在拉不下脸,这些日子才没能让康大掌门好好修行一场。 既然费家贵女不愿意让他人代劳的话,那二者之间若要配合默契,认真修行,怕是还得等到费疏荷成功筑基过后了。 约么才休息了半刻钟,费疏荷便觉一只大手又伸向了其身上的一处肥美,气得狠狠一咬对方的嘴唇,尝到咸腥过后方才松口。 可康大宝却是锲而不舍,轻车熟路,就要探索。 费疏荷羞恼十分,摆脱过后,才低声言道:“歇歇了!冤家!” 这时候的康大掌门可不听劝,手指头又伸进了一截,急得费疏荷惊声言道:“家里头传信了。” 这番举动可比娇声求饶有用得多,虽说觉得自家正妻在床榻上头说起正事颇为扫兴,但康大掌门却还是瞬间停了动作,急声问道:“寻到边威的下落了?” 费疏荷听得白他一眼,先将湿哒哒的亵衣抢回手里,多少觉得安全了些,方才缓声言道: “歙山堂才来了云角州几天?纠魔司那边你又与铁流云处得那般僵,这便更难问到了。再说了,这才过去几天呐,又哪有这般快?!” 康大宝说完也反应过来自己是有些操切了,继而问道:“那是晓得了边威的根底?” 费疏荷还是轻摇螓首,小声言道:“哪有你所说的那般容易,问了一通,只能确定其肯定不属于云角州任一势力。他修为颇高,也不可能是云角州的散修。 是以家里推测,他多半是从外州来的,你们斗法的经过孙嬷嬷也言述清楚了。依家里头的推测,这边威多半是外州来的,且连他所言的明细,也未必是真的。” “外州来的?”康大掌门喃喃一声,手也没空下来,仍在动作。 费疏荷气得差点儿没将其一脚踹下去,却又被一张大嘴堵住杏口,揪住香舌。费尽心力,却还是没能躲过这番辛苦。 然后继续是,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翌日清晨,康大掌门神清气爽地推门出了小院,早已候在门口侍立的萍儿与玉儿脆声唤了句:“姑爷安好。” 康大宝颇有些尴尬,点了点头,又扭头看过一眼累得还躺在锦床上酣睡的正妻,方才走出了小院。他心头还藏着事情,遂一路寻到了叶正文的院落。 离上次二人相争已过了七八天工夫,康大宝这气都已消得差不多了。这关于用无畏楼令牌探听消息的事情,他还想跟叶正文多问些细节。 不料这次却是来得不巧,叶正文静室外头此时只有铁将军把门,刘雅持着玉简,正在院中研读。 “拜见掌门师伯。”刘雅见了康大掌门当即弃了手中玉简,恭声拜道。 “哦,是刘雅呀,你师父怎的又闭关了?”康大宝见得叶正文这二徒弟如今已是练气三层修为,想起了当年那位故人,心头又不由得有些感慨起来。 这后生已近舞象之年了,鬓角带着一枝明兰,显得有些清新乖巧。 只听他恭声回道:“师父说他先前闭关之时,于灵气化液一道上头,还有好几处关节推敲不通。便在前日从善功堂拓印了一份蒋师叔的筑基感悟、换了三四样清心丹药,这才又闭关去了。” “又闭关了,都不与我说一声?”康大掌门在心头叹了口气,由此看来,这叶正文的怨气却要比自己还重些。 “什么怪脾气,还真不惯着你了!无畏楼的人,某自己去寻就好。”康大宝强压下来因得知叶正文出关兑换清心丹药而生出来的些许担心,只与刘雅交待一声,便又匆匆离了此处地方。 康大宝离了宗门,将那金框黑面的令牌激发,待其上头那兽像于前肢上长满的眼睛同时亮起,后肢上长满的耳朵一并立了起来。 康大掌门方才收了令牌,面上有了些期待之色,“啧,如今要做的,便是等待了。” ——五日后子时,寒鸦山脉 月华如水,洒落在静谧的山林之中。 康大宝这些日子以来,还是首次舍了娇妻美妾,半夜出门来到此处。 寒鸦山脉在康大掌门眼中算不得个好地方,当年其将将持家之时,便带着袁晋、背着蒋青做过来此处狩猎妖兽的买卖。 那时候他斗法本事算不得出众,当其时又无有破妄金眸相助,自然没有将这买卖长久做下去的资本。 说起来,若不是袁晋修行《白猿经》十分契合,小小年纪便将斗法手段赶了上来,说不得如今威震平戎的三兄弟,说不得早早便被这寒鸦山脉的妖兽们嚼烂、化作春泥更护了。 可自康大宝做顺了游商的买卖过后,一般便就不会再来这寒鸦山脉了。不止他不来,便是连袁晋和蒋青也只能瞒着他偷偷来。 原因无他,康大掌门觉得寒鸦山脉的妖兽数量,这些年来涨得很快。且在山脉边缘处,就能发现曾经不怎么好寻摸到的一阶中下品妖兽了。 这番变化自然要小心,是以袁晋和蒋青当年可没少受过康大宝的斥责。 当然,那是康大掌门得了葫芦之前的事情。现今他都已经成了玉叶筑基了,曾经恐怖凶险的寒鸦山脉自也不足为惧了。 当然,这仅限于寒鸦山脉外侧二三百范围内。 依着当年那些经验丰富的山中客所言,若是再探得更深些,就会有二阶妖兽、甚至等同于金丹上修的三阶妖兽出没了。 未等许久,林中下起了小雨。明月被阴云所屏蔽,就在月光消逝之际,一阵晚风赶着盖在地上的落叶起舞,带着一丝淡不可闻的幽香擦过康大掌门的脸前。 盘膝调息的康大宝瞬时警惕起来,敛息屏气,神识探出。 “筑基修士?!”一个影子翩然登场,身穿麻衣,头戴幂篱。 这麻衣、幂篱的品阶皆都不高,康大宝也看不清其有什么作用,只是觉得其能屏蔽神识。 说话之人见了康大掌门显然很有些意外,不再凑近,远远地立在十丈开外,语气惊疑、瓮声瓮气。 康大掌门法目一扫,这幂篱可以隔绝神识不假,却是挡不住康大宝的破妄金眸。幂篱下头是个面容姣好的女修,生着一双桃眼,风姿卓越、体态婀娜。 “筑基初期,修为不差。就是这身段模样,比我那婆娘却是还差得有些远。”康大宝心头做了评价,佯作疑色,看着这位无畏楼的麻衣弟子,久未有开腔。 麻衣女修不晓得自己的伪装已被康大掌门窥破,便连其身上那亵衣的颜色款式都看得一清二楚。 遂在说话时候,麻衣女修还是以装得低沉沙哑,仿若老修:“原来这平戎县的新一任灰衣帮闲,竟是名震云角的重明宗康掌门?!”说到此处女修一顿,再开口时疑声尽去,轻声言道:“是了,那上一任灰衣帮闲,江家赘婿叶正文被你纳入门中了。这牌子多半是他献给你的吧?” “你认得我?”康大宝没有回答,反发问道。 麻衣女修点了点头:“如何认不得,风头正盛呢?这段时间,康掌门却要比好些积年假丹还要风光。若是连你都认不得,怕是就吃不成这行饭了。” 康大宝点了点头,并不多话,只言语一声:“不过因缘际会罢了。”敷衍过后,康大掌门出声又问:“敢问道友名讳?” 麻衣女修摇了摇头,语气低沉:“无畏楼的规矩是不可问尊,康掌门唤我麻衣便是。如无意外,道友一生中也只会与一名麻衣弟子交往,往后倒也不消担心认错。” “麻衣?”康大宝未有再问,点了点头。 “无畏楼缺的便是康掌门这样的青年俊彦,你能进来,真是大幸之事。”女修又赞了一声,康大掌门却是不愿意再拖沓了,只淡声言道:“当不得麻衣道友谬赞,这次某求见道友,为的是买一桩消息。” 麻衣女修闻声过后,眉眼微抬,凑近了几步过来,开口问道:“什么消息?” 见其动作,康大宝也跟着迈了几步过去:“几日前某在我家宗门外头与一皮覆鳞甲、名唤边威的筑基后期修士战了一场。 只是未来得及分胜负,他便带着他那后人边于,窜逃于外了。遂某今次便想从道友处,买一桩他的消息。某要知道他本姓根底、师承功法、身处何方?” 麻衣女修表情未有变化,继而问道:“连名姓康掌门都不能肯定是真是假么?不知可否有什么别的线索?” “别的线索?”康大宝想了一想,将双方斗法时候边威所用手段、威力与麻衣女修一一讲过。 后者听得眉头微蹙,心中暗忖:“这康大宝当真无有夸大之词,听起来那化名边威所用的可是大派筑基才能施展出的手段。凭他康大宝一介初期修士,竟也能逼得后者撤走?!” 麻衣女修心头默念一阵,暗自想道:“这惜了楼中的规矩便是不可出卖自家人消息,不然将这消息卖了出去,多少也能赚上一笔。” 麻衣女修先将杂念尽都去掉,出声言道:“事涉手段不差的一名筑基,线索又这般少、且康掌门这灰衣帮闲之位探访筑基底细还需得溢价。 是以这价钱却不好低了,往少了说,也需得要道友五千善功。” “五千善功?”康大掌门疑声问道。 麻衣女修解释言道:“无畏楼在山南道中买卖消息,于外人而言换得是灵物资粮、于楼内同道而言要的则是善功了。道友现今才入我无畏楼,身上自是无有一分善功的。 但人才难得,老朽可以做主先赊给道友。待将来道友出了任务,或是得来了什么值钱的消息,便可还上,只消九出十三归便是了。 无畏楼的善功非止打探消息时可用,还可用以兑换灵器丹药、功法秘术。便是结丹灵物、筑基丹药等等,也都曾有前辈换得到手。” 康大宝本来听后还有些意兴阑珊,听到结丹灵物更是半点不信,但陡然一听到筑基丹药,便就来了兴趣,开口言道:“敢问麻衣道友,这筑基丹药要多少善功才可换得?” 麻衣女修见得鱼儿上钩,嘴角微翘,淡声言道:“若是下品筑基丹,只消六万善功便可换得。若是要换鲜见的中品筑基丹,那便要十五万善功才能排队换了。” 康大掌门听得此言,心头一惊。听这麻衣女修的口气,这无畏楼似是有一个稳定提供筑基丹的渠道了? 这便有些了不得了,便是过去横霸云角州的北岳南牛两家,历代都有假丹坐镇,筑基丹也需得挨宰外购。 “这组织听起来当真了得,说不得还真如老叶事前所说,有金丹坐镇。” “六万善功?”康大掌门瞬时来了兴趣,因了宰了几个筑基的关系,这些年重明宗灵石尚算充裕,若是可以以灵石兑换善功的话,咬咬牙再拆借些,便可以与老叶换得一枚筑基丹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康大宝的心思遭那麻衣女修窥破了,康大宝正待要疑声发问,后者便开口补充言道:“善功可以一抵一兑换灵石,却不可用灵石兑换善功。” 康大掌门听得熄了这幅心思,却也晓得了一点:“这组织很富裕,不缺灵石。” 既然如此,若想积攒善功,那便只能老老实实贩卖消息与执行任务了。 麻衣女修趁热打铁,接着取出一枚玉简,递过康大宝手中,沉声言道:“这善功堂玉简本是麻衣弟子才可翻阅之物,但毕竟康掌门非是一般人物,这便破例于道友看过了。” 康大掌门面色未变,称了声谢,认真翻阅起来。接过手中只大略一看便可发现,这枚玉简上的物什都非凡品。 不止重明宗的府库比不得,便是其曾两进两出、宝光粼粼的州廷府库,与这玉简中的灵物资粮比起来,似都颇有不足。 毕竟康大掌门在州廷府库中,可还未见到过能够辅助结丹的三阶百瑞草这样高阶的灵物。 这么看起来,叶正文那点儿身家也未必尽是江家留下来的遗产,怕是也用无畏楼善功换了不少回去。 至于为什么这玉简只有麻衣弟子持有,而灰衣帮闲却看不得此物?康大宝心头只稍稍一想便能想通:“无外乎两头吃嘛,不稀奇!” 康大掌门阅过玉简,将其交还于麻衣女修手中,又道声谢,方才继续言道:“康某人不喜欠债,不晓得麻衣道友可有什么想知道的消息,康某若晓得,也可以换得些善功傍身。” 麻衣女修闻声笑了笑,瓮声瓮气的,有些恼人。只听得其这次开口,已明显积极许多,连语气中的引诱之意都未加掩饰: “康掌门如此尊位,自有许多消息可以卖的。勿论是费家歙山堂、云角州廷,甚至是那位尊不可言的南安伯,我们可都大有兴趣。” “哦,那康某可真成了香饽饽了?!” 麻衣女修听得康大宝语气中未含什么情绪,便再接再厉,出声言道:“康掌门本就是人中龙凤,无甚稀奇。” 康大宝想了一想,他肯定是不愿卖费家的消息;可想卖州廷的又知之甚少,卖不上价钱;事涉匡琉亭的倒是肯定值钱,但却又没那胆子。 沉吟半晌过后,康大掌门方才开口试探言道:“不知新云盟的消息可能卖得上来价钱?” “哈哈,新云盟?”麻衣女修伪作的苍老笑声刺耳得很,难听至极。 待其桀桀笑过一阵过后,麻衣女修方才缓声言道:“不瞒康掌门,这新云盟中的消息,除了贵家之外,我怕都比你还晓得多些。若是你想知道其他哪家消息要买,我还可以与你打个对折。” 康大宝还未说话,麻衣女修便又接着言道:“不过若是康掌门这些消息都不愿意卖,那么或可换一个人选。” 见得康大掌门将眼神定在了自己身上,麻衣女修心头生出些得意出来: “黑履道人的消息,只要康掌门舍得卖。只需对我和盘托出,无有半点保留,那我便可做主,替你换一枚下品筑基丹回来。若是言之有物,十分关键,那说不得还可以换一枚中品.” 麻衣女修的话渐渐止住了,因为她已经发现对面那康大宝不知何时已换了副脸色,双瞳泛金,几欲食人! 感谢全真尹志平的十六张月票 感谢爱吃虾排的菲特的六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4485、大脑袋、遨游书库、书友尾号5238的两张月票 感谢倚危阑、书友尾号1272、书友尾号1060、蜘蛛咬人了、lost晚灯、书友尾号2898、七龙珠gt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12章 马夫执事 蒋青回宗(加更) 第312章 马夫执事 蒋青回宗(加更) 麻衣女修只觉自己似是正在被一头二阶妖兽锁在眼里头,不敢动弹。两颗圆润饱满的雪子下头渗出点点香汗,双腿几有颤栗之感。 “这厮不过也就是个初期修士罢了,只横目过来,竟能给我这般大的压力?!如此看来,先前其口中所述那筑基定也非是寻常的宗门真修。 而且,只是稍稍一问,康大宝就有这么大的反应,那还真如之前那些楼中同道所言,这两人之间,绝不止是利益关系那般简单! 只是若是这般,当年小吴山一役,黑履又为何没有出手?反而坐视重明宗门人丧生、蒋青断臂?!” 只不过短短数息之间,在麻衣女修心头却已是百转千回。 她是靠着家世、灵根、资粮方才险险筑成的青叶道基,惯做的事情是长袖善舞、互通有无,可从来不擅斗法。 在继任麻衣弟子这段时间内,她的九成时间里也是在与一些修为尚浅的练气小修打交道,着实未有遇上这般凶险的境地。 麻衣女修悄然将保命之物捏在手中,面上却只得强做镇定,开口言道:“康掌门无需紧张,我们无畏楼的宗旨便是‘无所不知、无有所畏’。 这山南道中,除了元婴真人无畏楼不敢打探半分,其余人中,便是摘星楼的金丹我们也不怕。先前所说,只是寻常言语,无有旁的意思。若有冒犯,还请道友见谅。” “这又是在恫吓我?”康大掌门哪能听不出来麻衣女修语中的威胁之意。 他将麻衣女修自以为掩饰良好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心头瞬时起了计较,在脸上瞬时生出些凶气,惊得麻衣女修都维持不住刚才那伪作的老修嗓音,脆声颤道:“我绝无此意,还请道友莫要误会!” 见得康大掌门面色未有转好,麻衣女修不禁心头叫苦:“这厮浑不讲理!这平、斤二县又哪有执事所言的那般清平无事?!这不是害我嘛!后头回去,定要告他一状!” 好在只是又过了数息过后,康大宝便开口发问了:“边威的消息,麻衣道友需得多少时日方能探得出来?” 麻衣女修如梦大赦,挺直腰杆,酥胸挺翘,恭声应道:“道友放心,依着我们云角州分楼的实力。不出意外的话,约么只消月余工夫,便能够探清了。” 康大掌门闻声皱起了眉头,继而问道:“可否再快些?” 麻衣女修这时候也不装了,出声悦耳,仿若银铃,直言说道:“不瞒道友,那到底是一个实力不俗的后期真修,道友提供的线索却又不多,实难再快了。” 康大宝仍不怎么满意,却又另无他法。想了一阵过后,方才言道:“那道友探清过后,还请尽快答复某。” “还请道友放心,定误不得道友大事的。”麻衣女修讪讪笑道。 待康大掌门转身离去过后,麻衣女修便唤来一只二阶下品青鹤,往无畏楼在云角州设立的分楼行去。 无畏楼在山南道已扎根数百年了,便是摘星楼的庶务掌门当年都曾过问这支情报势力。只是无畏楼核心成员行事向来谨慎,难以被人寻到马脚。 特别是其楼主,据传当时便是摘星楼十余金丹上修封锁虚空、一通出手缉拿,都未擒得住他。 是以当年那场声势浩大的清剿行动,在捣毁了无畏楼的总楼以及山南道中的半数分楼过后,便就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毕竟无畏楼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能威胁到摘星楼在山南道统治的势力。 都认真清剿一回了,既然未有成功,那便先任他自生自灭就好。若是将来再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那便一并打扫了。 摘星楼的高修们自信得很,摘星楼毕竟是有元婴中期真人坐镇的大派,甚至这些年来还隐隐有大卫仙朝西南魁首之势,他们看不起小小一个无畏楼,却是应有之义了。 无畏楼遭此大劫过后,却也是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 这位无畏楼主却也是个能人,在这不到一甲子的时间内,便又渐渐将各州分楼悉数重新铺设完了。只是各处的白衣执事们,行事却自发的更为小心了。 麻衣女修遁迹潜形行到了一处位于平戎县的凡人庄园,进了整个庄子中最为豪奢的一处大宅。轻松躲过几个练皮境护卫过后,便就寻到了后宅中一个鬓角斑白、身形枯瘦的老马夫。 这马儿看上去与马夫一样,亦是又老又瘦,看上去行将就木,也一副活不得几天的模样。此时天色未亮,一人一马都在马厩中睡得十分香甜。 麻衣女修到了过后却是毫不客气,揪起来老马夫脏污的衣领便急声道:“姜老儿,快、快召集人马,我们一同去将重明宗康大宝杀了与我出气!” 只见老马夫被唤醒过后,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嘟囔了一声。见了是麻衣女修当面,便又想也不想的重新倒下,侧身睡去。 老马夫躺下之前,还将其头下那堆骚臭的干草抽出来了一把,朝着麻衣女修扔了过去。 “呀!”麻衣女修身上散出一股灵气,将干草荡成齑粉。一脚踏在老马夫的身上,见得后者还是无有反应,才气得忿然作色,“我可是探得了黑履和匡琉亭的消息,你听是不听?!” 几息间便就打起呼噜的老马夫当即醒了过来,这时候再看,又哪还有半分的昏睡模样。他瞪着麻衣女修正色言道:“这事情可开不得半点玩笑,你是从哪里探得的?” “重明宗康大宝哪里得来的,”麻衣女修见得老马夫这振奋模样不由得低下头去,细声言道。 “康大宝?他手头是不是留有当年江家所有的那块麻衣弟子令牌?”老马夫兴趣不减,继而问道。 麻衣女修面上稍有意外,此前倒是未有想过老马夫了解的这般清楚,应声答道:“江家那赘婿本事不够,在我上一任麻衣便将那块牌子降做灰衣帮闲所持了。” 老马夫不以为意,轻轻拍拍因生人出现在马厩中躁动不停的老马安抚过后,也不先开口问事关黑履道人与匡琉亭的是何消息,反而问道:“那康大宝寻你又是做何事?” 麻衣女修听得此言,面上那诧异之色便就又浓了些许:“康大宝叫我寻一个前不久与其交战的筑基修士消息,要某去打探后者的家世根底、功法名姓。” 老马夫眉眼微抬,点了点头:“倒是与某所料不差!”踱步转向麻衣女修言道:“丫头你这会儿再去一趟重明宗吧,就说我们已经将其要找的人寻到了。” 麻衣女修愣然当场,“寻到了?你这老东西早便猜到了?早寻到了那筑基的底细方位?!”“前些日子重明宗外头打得那般热闹,下场的筑基都有三四位,便是平戎县的市井闲人都晓得有了些大动静,我能猜到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老姜我忝为无畏楼云角州分楼执事,若是连这点预判工夫都无,还不如把这位置让给你做。” 老马夫交待完后,伸个懒腰,便又要跟着老伙计一同睡过去,却被麻衣女修再一次满脸急色,扯住了领子:“呀,我叫你召集人马,我们好一起去将康大宝那厮宰了!” 老马夫听得来了精神,连连摇头说道:“啧,那可不行。漫说咱们无畏楼只不过是个贩卖情报的小组织,楼中同道互相之间虽有上下之分,可却无有强令指派之权。除非事关存亡大事,否则我也叫不得他们出手。 就是康大宝自己本身,亦是万万动不得。楼主前些日子发来手谕,交代我们这些白衣执事,要我们尽快收集黑履道人与匡琉亭的消息,可进展一直缓慢无比。 本来老姜我正发愁呢,而今康大宝居然主动投过来了,老姜我好好爱护还来不及呢。你可莫要在这时候犯浑,待楼主从禹王道回来了,说不得都要亲自召见康大宝一面。” 麻衣女修面上的恼怒未有变少,继而言道:“姜老儿,事先我所说是唬你的!那康大宝油盐不进,稍稍问过一句黑履道人,他便差点要与我动手,当真跋扈!这样的人又臭又硬,还不如当场打杀算了!” 老马夫听后却是又不以为意地躺回了干草垛上,合上双目,连头都懒得摇一下,淡声言道:“无事无事,只要他进来了无畏楼,老姜我便不愁从他嘴里头套不出来消息。 他可是个香饽饽呢,黑履道人、费家歙山堂、匡琉亭这些大人物他都能与其扯上关系。还有当年安山衮家进了帝宫做女官的那个衮玉瑶,也欠了他家一条性命。 这里头都大有文章可做,待我将他脑子里好些消息获知过后,说不得对楼主他老人家都大有益处。 丫头你这回莫要耍赖了,这回可不是那些练气小修、散修筑基那些地方得来的廉价消息可比的,容不得你恣意妄为。 兹事体大,你若是还不知轻重,待楼主得知过后,要是怪罪下来,便连你那娘亲都担待不起。听我老姜的,速去速回,免得夜长梦多。” 麻衣女修听得老马夫这话,即便气得银牙紧咬,亦是不敢怠慢,重新驾起青鹤,又往小环山行了过去。 ———— 唐固县、灵石矿脉 蒋青将衮玉瑶从帝京中传来的手信过后,只大略扫过一眼,手上便泛起灵光。顷刻之间,融着女儿柔情的温热手信与夹着惦念心思的娟秀字迹,便就于其手中散作一片玉华。 帝宫女官的一片真心澄清如冰,却未能够在这个独臂剑修的心中留下一丝涟漪。 蒋青并不是不好阴阳大道的苦修士,自小在同辈眼中便是前途大好的他,成人过后可要比康大掌门这久不食肉味的窝囊师兄过得潇洒许多。 勿论是戚多罗还是贺德工,又有谁没有在欢场尽心招待过他?论起来这云角州境内的风月之所,可还真少有这位重明剑仙未去过的。 可蒋青作为欢场常客,却是真做到了百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不晓得有多少与其共度春风的姑子念念不舍,可蒋青对于他们,却是从未有过半分留恋。 衮玉瑶与勾栏中那些逢场作戏的女子可不一样,她要的不是灵石,钦慕的也不是蒋青这冰叶筑基、年轻有为。她是图着真心来的,可蒋青自觉自己给不得,便就不想招惹。 蒋青与康大宝不同,这世间上能令得他耽误修行、付出真心之人,少之又少。除了自小相依为命的两名师兄之外,便只有黑履道人能算半个。 纵是那些乖巧的在膝下尽孝听道的徒儿,蒋青虽也十分喜爱,但若扪心自问,真要是为了道途,也是能割舍下来的。 “待剑以专、求道以诚。”这世间能有左右两个半人扰他求道,便已经够多了。蒋青不想再添一人,那只会徒增烦恼。 衮玉瑶若是真想要真心,那还不如去寻康大掌门求上一求,后者定给得出来。 大师兄的心与自己不同,太重太挤,装的下来好些人,这却是蒋青自己做不到的。似黑履道人那般,做个孑然一身的闲云野鹤,似那样的生活,才是蒋青所真正向往的。 只是兴复重明、光耀门楣是大师兄毕生所愿,蒋青便也只能舍了自己真心喜欢的日子。 “师兄所想便是青儿所想。”这是当年那个稚嫩蒙童坐在胖大货郎背上那重重的货架上头之时,便早早想清了的事情。 这纵是到了地老天荒、石泐海枯之时都变不得的。 推开静室,这月轮到蒋青值守灵石矿脉,又要荒废一月,不得修行了。 新云盟诸家各位驻守灵石矿的筑基现今对蒋青的态度也变得截然不同了,谁都知道重明宗现今已开罪了铁指挥与岳家。 要大家还像从前那般与蒋青相处得十分热络也不现实,蒋青对此倒是不以为然,省去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场面功夫,对于他这性子而来还是件好事。 可令得蒋青颇为意外的是,才出静室,便就见到了康大掌门传来的信符。 随即蒋青便是想也不想,粗粗给一道的李明源打过招呼,便乘上白露,飞奔回宗。 感谢萧雨楼、夜宵不抗饿、不解好看书、飘逸无尘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7812、书友尾号3566、书友尾号2319、书友尾号2726、第玖次重新来过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13章 检索围杀 第313章 检索围杀 康大掌门被麻衣女修引到了这处被无畏楼用作据点的富户庄园,稍有讶然,却未有露怯。 见了老马夫只是眉眼一抬,作揖拜道:“敢问前辈名讳?” 马厩中脏污不堪、气味难闻,老马夫却是甘之如饴,浑不在意。这老修见了康大宝只笑:“康掌门可知道,无畏楼有一条‘不可问尊’的规矩?” 康大掌门不以为意,只点点头,开口言道:“先前倒是听麻衣道友讲过,只是晚辈还晓得无畏楼一个规矩,便是只单线联系。如此说来,却是前辈犯规在先了。” 老马夫笑了笑,露出满口黄牙,赞声说道:“康掌门无愧是云角州的后起之秀、年轻俊彦。” 赞过之后,老马夫便再不卖关子了,只轻声言道:“老夫姜宏道,忝任无畏楼云角分楼第二任白衣执事。” 说完姜宏道又一指身侧的麻衣女修,笑声道:“这位是燕清薇燕道友,乃云角州麻衣弟子之首,现今兼管平、斤二县。” 燕清薇显还是对康大掌门有气,横了姜宏道一眼过后,闷哼一声:“姜老儿你自说你的,何消讲我的事情。” 姜宏道纵是当着外人被燕清薇扫了面子,其面上的浅笑却仍旧未变,继而言道:“若是旁的人,讲不讲都不置可否,” 说到此处,这老修转向康大宝言道:“但这女娃有个假丹境的亲娘,也在无畏楼中做事。往后若有什么冒犯之处,惹得康掌门发怒之前,需得先想清楚。” “原来这是位女衙内。”康大掌门瞬时了然,姜宏道与他讲清楚这些自是好事,这是在点他呢!修行人出门在外头行走,最怕的便是不知不觉中就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说不得就会招来灭门之祸。 “见过燕道友了。” 见了康大宝这恭敬态度,总算令得先前被其恫吓过的燕清薇心头好受不少。其幂篱下头的那张俏脸虽还是冷若冰霜,但也还是与康大掌门见礼回过。 姜宏道看到此景,喜得眯起眼睛:“嗯,如此我们云角州分楼三大管事便算首次集齐了。这确是件大好事,晚些时候我去灶房里头取点刚出锅的酱驴肉。莫看只是凡火凡灶烹出来的,那味道,可不比好些坊市中的灵膳差上多少。” 不止康大掌门眉眼微抬,面带讶色,便是立在老修身侧的燕清薇,亦是面露焦急。后者还未开口,康大宝便就开口问道:“前辈是要我做麻衣弟子?” 姜宏道拂手言道:“非止于此,云角州一十三县麻衣弟子、灰衣帮闲,除了燕家女娃之外,你都可调遣。” “姜老儿!”燕清薇再难压抑得住,惊呼出声。 康大宝同样被这老修的手笔弄得一惊,却也知道轻重,直言道:“晚辈为一派掌门,志不在此。” 姜宏道听得此言,倒是无有再劝,只说道:“这有何妨?我们无畏楼讲究的是来去自由,楼中多的是小派掌门、大派长老。 将这麻衣弟子做得久了,你自能体会到其中好处了。左右这权我是许给你了,用不用也是你自己的事情,随你心意便是。” 燕清薇一双眼睛瞪得都快要跳出来了,康大掌门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先不接姜宏道的话,转而问道:“先前燕道友说前辈已经探明了边威的消息,还请前辈明示。” 马厩中的老马被几人说话吵醒,连打了好几个响鼻,发起脾气来。 姜宏道一面梳毛哄它,一面才与康大宝言道:“说起来你家招惹上的那个化名边威的修士却是有些门道,若不是老姜我多年前便见过他,有些印象、认得出一分灵机,怕是还要费好些工夫才能将其底细摸清。” 康大宝仍不接话,只听老修继续言道:“康掌门你寻这人,他不姓边,也不叫边威、更不是散修,他乃是定州弘益门的战堂长老,吴苍云。 自四十年前,弘益门与叶州杨家庶脉的那场小斗过后,边苍云便再未出现过了。外间都传他当年是因了受了杨家金丹斗法余波,重伤未愈,殁于山门了。 却未想他在这四十年中,非但养好了伤、还成了后期修士,更习得了当年山戎王族的《巫鳞金甲功》。这部功法便是在山戎兴盛之时,也只有其王族中的佼佼者才可习得。 吴苍云居然有此天赋,倒是十分令人意外。须知道,此法不止威力匪浅,修行起来亦是繁杂无比。 此法入门过后,修行人周身便会长出细鳞,便连粪门、鼋头都不例外,真正做到防御无有死角。 但在修炼到大成境界之前,修行人非止体内杂液只能化气从七窍中透出,且还只能将身子掩藏在深袍之下,见不得半点天光,十分痛苦。 待到大成过后,境况便会好上许多,这鳞甲威力更上层楼不说,还可掩于皮下,随心念挥来散去。 好在这吴苍云修行此法应当也只不过是初窥门径、未能将这门宙阶秘术习练纯熟。若不然,他怕是连寻常假丹都不会怕,康掌门你可未必能够将其逼退。 这四十年间,因了无有筑基真修庇护的缘故,在同门倾轧之下,他在定州所留的那支血裔都已消亡。 想来他从定州回到云角州老家,便是因了他精关已锁、大成此前难诞子嗣,所以才来寻他那后人的。” “弘益门、吴苍云?!”康大掌门喃喃念道。 事前以他自己揣测,那边威最多不过是个手段了得的寻常散修。毕竟若真是大派门人,何须藏头露尾、又怎么会不拿家势压人呢。 不过这吴苍云若是弘益门的战堂长老,这番行事却也合情合理。 因了他家太上长老解意上修被匡琉亭擒了又放的事迹早已是人尽皆知的关系,弘益门这金丹大派的弟子们来了云角州后,却也抖不起半点威风。 哪怕是到现在,都还有好些弘益门的筑基真修列在州廷,平日里头非但连顿灵膳都不管,还得毕恭毕敬、任听任用呢。 怨不得这吴苍云要隐姓埋名过后才敢来搅风搅雨,这是怕惊动了云角州廷,给其栽一个“私自越界”的罪名。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康大宝这平戎县尊收拾起吴苍云来,可就很是名正言顺了。 不单是可以调遣自家门人、两县乡兵,甚至还可以向州廷求援,甚至还可以让州廷将弘益门派驻在州廷听用的那些筑基真修调过来,令他们一道围剿吴苍云 想到此处,康大掌门不由得有些操切起来:“烦请前辈告知晚辈此僚方位。” 这时候姜宏道也将厩中这老马安抚好了,这老头将手中的毛刷一甩,伸手一召,马厩中吹来一股子清风,将其覆体,把其身上的污垢一并吹走。 本来面容枯槁的老修倏地便变得精神烁立了许多,灰色的长衫变得洁白如新。 做完这些,他才递过一张黄帛出来,康大掌门接过手中边看,姜宏道边讲: “康掌门瞳术了得,破了吴苍云的巫法,他那伤势其实要远比他所显现出来的严重许多。为防意外,他正躲在寒鸦山脉中养伤。” 见得康大宝眉头紧蹙,姜宏道凑过去指着帛上红圈处,继续言道:“他到底是个后期修士,老姜我亲自上阵,也不过只探清了他的大概方位。不过我见他伤得颇重,应也不会走得太远才对。” 康大掌门将黄帛贴身收好,环顾四周,出声言道:“执事为了掩藏踪迹选的居所未免太过清苦了些,要不要晚辈另外择处地方?” 姜宏道笑得露出满口黄牙,拂手言道: “那却不用,云角分楼本是设在唐固县的。可康掌门你那同僚铁指挥鼻子太灵,他又是个小气的,若不得有人与他分走唐固县半分,是以老姜我才在他动手前便来了此处。 这里也未如你所想那般清苦,二夫人身娇、三夫人体弱、厨娘也是个好生养的,还有我这老伙计相伴。知道的人也少,连寻常麻衣都寻不到我,既清净又逍遥。” “好嘛,这位也是个老不修。”康大宝窥得对面那燕清薇听得粉脸通红,自己却心头有事,无暇回应这老修的打趣之言,正待要走,又被姜宏道叫住: “康掌门,我知你重情义的性子名满云角。可不瞒道友说,修行路上总有个遇到难处的时候,若是往后又舍得了,愿意卖了,那还请先与我们问问价钱。” 康大掌门闻声脚步一顿,未有回头,三两下便就跃出了这处庄园,步子又快了起来。 燕清薇对康大宝的离去倒是无有什么在意的,离了外人过后,这女修方才好当面诘问眼前这位白衣执事:“姜老儿,你这次可是将咱们无畏楼的规矩都坏了个遍,将来楼主知晓过后若要罚你,我可不会请阿娘为你求情。” 可康大掌门一走,刚才还精神矍铄的姜宏道便又恢复了那老马夫的模样。哪怕日头已高,他也还是枕着干草安然睡下,只在闭眼前,才对着燕清薇淡淡言道: “你这黄毛丫头又懂个什么,哪怕这康大宝能舍得将匡琉亭只鳞片爪的事情讲出来,楼主那边都会兴奋异常。” 说到此处,这老修看也不看燕清薇那惊诧脸色,只低声道:“眼皮子莫要太浅,这山南道可要越来越有意思了。 等着看吧,只消再过一二甲子,这两仪宗数州土霸的位置,可未必就还能坐得这么稳当了。便是那摘星楼,说不得也要脑袋疼啰。” 姜宏道这话未免有些太过惊世骇俗,震得燕清薇杏口微开,说不出话。 ————旬日后,寒鸦山脉 这夜的寒鸦山脉冷得吓人,但稳坐岩洞中调息的吴苍云作为筑基真修,自是寒暑不侵。但洞中却生着火,火上架着这岩洞原本的主人,一窝子尖喙赤雕。 这家一阶极品的扁毛畜生在这左近可是一霸,因了他们,多少亡命山客都要绕路而行,可现在就只能作为吴苍云的食补之用。 这已是在不足一月时间之内,吴苍云选定的第四个藏身之所了。但吴苍云估摸着他这伤势若想要恢复如初,怕还需要两月时间以上。 那姓康的瞳术当真好生凶厉! 吴苍云暗忖自己若是未有辛苦将《巫鳞金甲功》修行入门,吃了康大宝那一记瞳术过后,说不得便要当场横死。 “娘的,四十年不曾出宗门,一出门便遭了这祸事!”吴苍云心头生出些不满来,张口一吸,雕肉脱骨化液,只瞬间便被吴苍云吃个干净。 这样吃饭自没有半点滋味可言,但吴苍云却是觉得创处的痛楚又弱了一分,心中一喜的同时,也不忘了告诫自己这往后行事可需得小心了。 这一次其就是轻信了同门所言,轻信了那康大宝无非只是个塌上功夫了得的幸进之辈。这些年来的一切成就,都是依靠着妻族费家所得。 如此这般托大之下,吴苍云面对康大宝的瞳术、虫云全无准备,吃了这个大亏却也是应有之义了。 按说他都已是筑基后期修士了,又是金丹大派出身、功法不俗。 纵是典卖了大半身家换了丹药以作疗伤、突破,但凭着面子从同门处赁得一件中品灵器入手、甚至是邀来一二位同门筑基助拳,总还是不成问题的。 若是先将这些准备做好,他吴苍云这次来重明宗一行,定是不可能如现在这样无功而返的。 单雪容母子在吴苍云眼中还当不得一块下品灵石值钱,他可惜的从来都是那将要易主的翡月单家,那可是好大一块肥羊肉,谁见了能舍得不去咬上一口?! 吴苍云将这些心头杂念尽数抛下,平复好心情、又用了半日工夫运转十数个周天过后,睁开双眼之时,还是长叹一声。 懊悔想到:“还是操之过急了,单晟那小辈多半是都已看清了我的意图了,遂才会那般决绝的投到重明宗那边去!” 只是这念着念着,吴苍云目中便就闪出一丝凶芒: “你单晟这厮也活不得几年了,你家纵是再供一位筑基出来,某也要寻个机会将其宰了,再坐视你那单家被面厚心黑的康大宝敲骨吸髓、吃干抹净!还有那重明宗、那康大宝.哼!” 突地,岩洞外法阵洞开,一阵细不可闻的脚步声传入洞中,吴苍云探出神识,随后便又放下心来。 边.吴于风尘仆仆地入了洞中,快步走到吴苍云身前,交还过敛息灵器,再奉上两个精致的翠色玉瓶,佝着腰恭声道:“老祖,于儿将五草生灵丹购回来了。” 吴苍云先未去接,反是谨慎问道:“这路上你可确定无有人跟着你?!你可有在外头另生事端?” 吴于将心头那点惶恐掩饰得很好,俛首答道:“老祖的交待于儿半点都不敢忘!赖老祖洪福,这一路孙儿来去顺遂得很。 便连这丹药,都比市价便宜了半成。还有那童男血膏,亦是在来时路上,远离重明宗处收得来得。” 吴苍云听后也未觉有异,吴于都已是练气圆满、可尝试筑基的修为了,自己这隐灵纱又颇有妙用,便是寻常筑基中期的真修用神识都难窥破,吴于能一路顺遂,倒也正常。 吴苍云验过童男血膏成色,颇为满意,将其抹在创处,只觉一阵清凉之感。 这舒爽之余,疑虑未去。 “这丹药为何又便宜了?”吴苍云用药匙从丹药上轻轻刮下来一点粉末,验过之后,点了点头,才将丹药吞入腹中。 丹药入肚,这疑虑却是未去,吴苍云心头有些不安,交待吴于言道:“这地方咱们盘桓得有些久了,待我将丹药炼化了,咱们便一道回定州去。” 吴于听得此话,便瞬时将心头的忐忑压了下来,恭声应是。 吴苍云不觉有异,反还安慰言道:“待咱们回了定州,曾祖便为你多寻几房姬妾,安心繁衍。那筑基灵物,你也不消着急,我已经有了些眉目了!” “多谢老祖!”吴于眸中显出异彩,当即拜道。吴苍云虚扶起来,便就将吴于遣到另一间石室,自己则争分夺秒的炼化起丹药来。 翌日,祖孙二人出了岩洞。 为了避开那漫天都是,又目力极佳的金羽枭,吴苍云谨慎的未有使用灵器、飞舟赶路,而是提着吴于潜行匿踪、步行赶路。 为了避过重明宗可能有的检索,吴苍云中途还小心地绕了远路,换了好几次路线。 眼见得就要遁出寒鸦山脉了,祖孙二人面上同时现出喜色,但不过只是数息过后,这喜色就又散了。 一道白练、两道金光破空而来,吴苍云仓促之下,只得胡乱祭出手段挡下,手中的吴于自是只能吃了几缕崩散后的金光余波过后,便随手往身后扔了。 “这是被寻到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一直躲在寒鸦山脉?!”吴苍云面色大变,震怖非常。 其手中长枪才被飞剑金光震得嗡鸣不止,转头便又见得远处一个状若疯虎的黑影朝着吴于疾速奔了过去。 “鼠辈受死!还我儿命来!” 感谢书友尾号9588的一百点币 感谢书友尾号4474的六张月票 感谢噜啦噜啦、不是念念、296377.qdcn的五张月票 感谢潜水艇街道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6750、萧雨楼、一步恋人心、南卿吖、8246的两张月票 感谢l大道无痕l、书友尾号4268、洛水泮丶荩菁、剑中剑、霂雨、遨游书库、拳头不够硬、小琪2号、塞西提亚、香槟瑾年、光祸、春天一霸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评论、投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14章 乱战 第314章 乱战 吴于袖中甩出一件猿像木牌,握持手中将袁晋的虎煞杖险险挡下之后,只觉虎口破裂、双腕剧痛,骇得他当即失了战心,大声呼救:“老祖救我!” “救你母!”袁晋一双眸子尽被血色充满,虎煞杖折返而回,白猿歩运转圆满,欺身向前,双拳并出。 吴于这件极品法器上头的猿像瞬时亮起,将袁晋这记威力非常的猿魔炮锤将将挡上片刻,那木牌法器上头所绘的戎装猿猴面上,便现出一丝悲色。 “喀拉”,木牌上头几丝牛毫大小的裂痕蔓延开来,吴于面上焦急,手中法诀连变数次,却是万难挡住。 呕出几口黑血过后,吴于便索性弃了木牌法器,想也不想便往寒鸦山脉深处行去。 袁晋要追,身后却有恶风来袭,神识一探,却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黑虎扑将过来,令得他步伐一顿。虽自忖这黑虎仅凭自己绝难挡下,袁晋却也不慌,反仍红着双眼,闷头去追。 正当其时,几道炽炎剑气破空疾行,从黑虎背后撵了上来。 这黑虎目中极为拟人地现出一丝忌惮之色,换了目标,转头过去,一声虎啸,出气如云。这漫天黑云立下大功,将蒋青斩来的剑气阻在空中一滞。 炽炎剑气被这虎啸吹得火星四溢,体积似是缩了一截,却威势仍在,划破黑云,斩到黑虎身前。 这畜生虽非活物,但灵智却有大半尚存。见得剑气不容小觑,身后虎尾竖起,硬若寒钢,一摆一拨,便将已经威力消散的剑气打散。 它到底是能够比拟二阶上品妖兽的恶灵,蒋青纵然叶品不低、剑法不俗,但到底还只是初期修士,要想将其拿下,却非得苦战不可。 剑气散尽,远处一道白练又来。黑虎双瞳一凝,周身黑炎缓缓汇聚结成厚盾、凝在身前。 不料远处那蒋青却是虚晃一枪,擦过黑虎面前,转向朝着正奔逃不停的吴于斩去。 “于儿!”吴苍云惊呼一声,眼见其所配给吴于的护身灵物被蒋青的白露剑一击击成粉碎,一息过后,白露剑便又将吴于由中均匀切开。 吴于那些暴露、残破的脏器血肉尽被剑气剐做肉糜,白露剑一点灵光从剑首蔓延至剑尖倏地亮起,凌空一震,无形剑气于四周一荡,吴于的筋膜骨骼亦是消成齑粉,半点不剩。 吴苍云此前吃了大亏,这回敢冒险出来,自是也做过准备的。 放出信符过后,便见其须发皆张,冲着身前面色麻木的康大掌门怒目直视:“你家好毒辣的手段!” 那信符品阶显是很高,速度非常,康大宝便是放了眸中金光都难撵上,只得任其出去。 拦截信符不成,此时康大掌门面上亦无怒色,只低声骂道:“毒辣你母!” 骂声落地,此时康大宝才显然发了狠,其手中墨渊旗灵光大盛,御使起来根本不遗余力,一副生死搏杀之态。 再见其扬袖一舞,银闪闪的虫云倏地飞出,只瞬息之间,便围拢过去扑杀,令得吴苍云眼中的天幕都被其遮了一半。 吴苍云暗道不好,先竭尽全力将康大掌门那含怒而来的墨渊旗顶飞出去,随后也全然不顾此时创处已然崩开,鲜血四溢,亦是毫不留手,将一杆黑炎长枪舞得是水泼不进、针插不透。 这黑炎长枪无愧是吴苍云温养最久的一件灵器,饶是其中最大的杀手锏黑虎器灵已被蒋青死死缠住。可凭着人器之间的无比契合,吴苍云只靠将这长枪挥舞得好似黑龙,便在短短片刻之间,将康大掌门苦心豢养多年的狮虫挑落了一地残尸。 向来节俭的康大掌门见了吴苍云身前的一地银华,此时面上却是无有半分疼惜之色。单手擎旗,蓄满灵光,杀将过去。 虫云默契地散开了一瞬,将康大掌门的胖大身子放进战场。墨渊旗旗尖绽开灵芒,面向吴苍云那长枪半点不惧,挺直刺去。 康大宝蕴养墨渊旗的时候还短,纵是它要比吴苍云的长枪高上一阶、康大掌门自身灵力也比吴苍云高上一筹,墨渊旗却还是不敌,被黑炎长枪一格一抽,打偏出去。 康大宝自是被带得身子一偏,身后出现大片空当。吴苍云的杀心顿起,枪尖黑炎浓得可怖,白虎灵纹倏地光芒大作,朝着康大掌门后背要害刺去。 此时康大宝一身灰袍都被黑炎灼得法禁破裂,燃起小半,但只见他撮指一并,储物袋中显出一面十九纵十九横的华贵棋盘,隔空一挡。 棋盘灵光一敛、极速飞退,撞在康大掌门后背,令得其一个趔趄,好悬当场栽倒下去,只觉口中一片咸腥、目中便是星光。 这头吴苍云却是也不好受,创处剧痛,黑炎星散,却未尽全功;本来圆满无缺的枪势也因得康大掌门挺身破局之故,乱了一瞬。 “若是能将灵器赎买到手、再将伤势养好、秘法练至小成,当就能从容应对这厮了!” 此时吴苍云外间无数狮虫在死亡许多过后,也终于在此刻寻到了一丝可乘之机! 十数只佼佼者躲过枪芒,绕过风罡,终于突了进去,附在了吴苍云的满身细鳞之上。后者起初本来还不以为意,但只片刻过后,他便晓得自己错了。 周身数个要害之处传来一阵剧痛,吴苍云双眼一眯,此时他哪还能不晓得,这是这些狮虫已经用尖锐的口器将自己修行《巫鳞金甲功》所养成的鳞甲撕裂,正在肆意吞噬鳞甲下头的鲜美血肉。 “怎.怎么可能!”吴苍云一双黑瞳中露出些震惊之色,自己不晓得费了多少心力、资粮才修成了《巫鳞金甲功》这部宙阶下品秘法。 虽说因了修成时日稍短,尚在入门之阶,但依着山门中那些师长口中所言,纵是寻常筑基真修,手持灵器,任其轰击数次,都难破开其这一身鳞甲。 按常理言,这些狮虫还未成熟,才止一阶极品,怎可能撕裂自己这一身甲叶? 这惊叹之言只留了短短一瞬,吴苍云到底是修行百年的后期真修,不会傻到在这时候去刨根问底。吴苍云周身甲叶倏地竖起,正在大快朵颐的狮虫未有准备,便被锋锐的鳞甲边缘划做数截。 但总有些动作快的狮虫寻了间隙、避得开来,吴苍云只觉胯下一凉,已经许久未有反应的鼋头发出烧灼之感! 吴苍云按耐不住,惊呼出声! 又射出一片甲叶将那根上的蠢虫子搅成肉泥,吴苍云强忍下痛楚,眼见得正要渐渐挽回颓势。 其面前的大片虫云却倏然散开,两道破空来袭的金芒暴戾十足,撞在了他手中那杆赖以保命的黑炎长枪之上。 “嗞”场中散出大股烟气,金芒消散、黑炎湮灭。 吴苍云瞳中闪出惊色,手中枪势未松,但其紧握长枪的双手手心却被滚烫的枪身灼得鳞甲绯红,内中的血肉则已被烫得软烂如泥。 吴苍云紧张得欲要换咒,趁隙盖来的狮虫群却在其周身胡乱撕咬,令得他难以静心,手决错了又错、咒令断了又断。 好容易掐对一次,吴苍云周身鳞甲散出无形巫煞之气,将吃得鼓腹含和的狮虫群隔绝于外。 那头的康大掌门却又不安分,在养了片刻眼瞳过后,金光再现,大纛亦至。 吴苍云拿出一张压箱底的二阶上品灵风符贴在身上,躲了又躲,好容易才拉开了些距离。却见康大宝面色坚毅,无有半分松动,心下大骇。 “这泼才是当真要杀我!” 吴苍云创处剧痛更甚,再看黑虎,与蒋青不过平分秋色,心头焦急起来,要知道先前与康大宝合战自己的那老婆子可还未现到场中呢! 这混账当即想了个办法,黑瞳竖起,朝着远离战局、一脸哀色的袁晋杀了过去。 “攻敌必救,自是求生之法!” 另一处那蒋青察觉到了此僚异动,却是想也不想的弃了面前黑虎,哪怕额间都被虎爪裹挟黑风擦过,掀起大片血肉染红发髻,也只抽剑飞射回挡袁晋身前。 “锵”,长枪与飞剑的金铁相交之声震得袁晋眉头紧锁,头疼欲裂。 白露剑一声哀鸣,荡回蒋青手中;黑炎长枪锐意尽丧,半途而废。但只挡这短短一瞬,吴苍云身后的康大宝却是已经擎旗盖了上来。 墨渊旗旗面一卷,将吴苍云瞬息刺出的八道枪罡尽数拦截下来。也好在此僚此时的目的不是将袁晋击杀,不然仅凭溢散出去的些许余波,便要让袁晋吃尽苦头! “老二,走了!” 就是不消康大掌门提醒,袁晋也晓得该如何做了。不能与师兄弟并肩作战的滋味不好受,但袁晋却也无有半分扭捏之态,调头便走。 吴苍云挺枪要追,金光打来,却又不得不避。这下失了机会,便只得目送袁晋离去,与气势不减的康大掌门鏖战不停。 金光黑炎旋起旋灭,枪罡旗芒纠缠不停。 一时之间,二人竟又斗了个平分秋色。 吴苍云心头却是愈发焦急,只觉此前那创处愈发剧痛,直到其对面的康大掌门都能轻松的从其那一片漆黑的双瞳之中,见得到一丝慌乱之色。 只见吴苍云胸胀如鼓、吐气如云,手中长枪一摆,黑炎荡去,又轻描淡写地迫退了一片虫云,再挑开了康大宝手中大纛。 值此间隙之间,这混账才终于将准备许久的告诫之言说了出口: “康掌门,某乃是定州弘益门大长老薛伍丹主门下吴苍云,行事还请三思、莫要自误。某若有个不测,届时便是上修震怒、假丹莅临,定要给你家满门上下降下杀身之祸。” “杀你母!”向来求稳的康大掌门此时却是毫无惧色,哪怕双目泣血亦浑不在意,眸中金光瞬息而发,手中大纛狂舞不停,凄声喝道:“狗杀才!你还我如意侄儿命来!” 吴苍云手中的黑炎长枪便再是契合无比、再是温养得力,也不过只是一件下品灵器罢了。此时它终于再禁不得这般强横的轰击,其枪尖白虎灵纹现出龟裂纹路,线条扭曲,交错乱形。下一瞬,只听场中响起一丝极浅的崩碎之声,黑炎长枪便自枪尖到枪尾,好似流沙一般,点点散落下来。 只短短数息之间,吴苍云手中便就空无一物,只在其脚下留了一地黑渣。此僚心头不解:“不过是图谋单家家产、讨要个练气女修。又无生死大仇,怎么就落到了这般田地!” “定要我死是吧,好好好!那某也不要这四十年苦功了,便都别活了罢!”吴苍云面上的片片鳞甲抖动不停,令得康大宝能感受到其内心头的那分癫狂。 吴苍云似是下定了决心,瞳中渐渐析出死气黑芒,缓缓浸润周身鳞甲。 “乃公在早该在牌楼下头将你宰了的!”康大宝心头懊悔不停,他识不得吴苍云此法有什么妙用,只晓得定不能要后者得逞才是。 金光再去,虫云再盖,后者却是动都不动。 随着吴苍云瞳中黑芒蔓延散至其周身各处过后,他原本那双只有纯色的眼瞳便就萎缩了下去,只留下两颗眼色正常、如绿豆般大小的眼睛。 吴苍云黑炎长枪崩碎,失了本体的黑虎则是大不如前,被蒋青寻个破绽一剑划成两截,取个小钵收了起来。 蒋青斩灭强敌,却是毫不停歇,白露剑调头一转,直刺在了吴苍云漆黑的眉心之处。 康大掌门此时气势正盛,虫群成云、大纛如龙、金光似雷,这吴苍云的周身要害,竟是都有照顾! “好个重明掌门,若当面的只是个寻常后期真修,此时哪还能活!”饶是此时互为死敌,可吴苍云心中却还是不禁对康大宝生出一丝欣赏之意。 “可惜了,我此时散功,舍了四十年忍耐、千余九阳之人精魄,这番一朝达到小成之境。此后却再不能寸进、以致于鳞甲常披、精关永锁、难有血裔。如此一来,这先前的羞辱,便尽都还给你罢!” 飞剑未入、虫云无功、大纛显颓、金光见血。 遍身黑甲的吴苍云不顾再添新创、气势陡然涨了一截,先前的狼狈之相,此时亦被横扫一空。眼见他惨笑一声,瞪着小眼,不执兵刃、不施道法,只扑身飞拳过来。 蒋青见得此僚厉害,却是想也不想,白露剑灵光乍现,散作一真八假,首尾相连、结成浑圆剑盾,横在两人身前。 “咳。”九剑还一,蒋青被震得闷哼一声,收了白露剑顺势一观,便见这当年匡琉亭所赠的上乘飞剑剑身上已有了细微豁口。 吴苍云占了便宜,得势不饶人,挥拳再来,面色殷红的蒋青被康大掌门挡在身后。此刻后者一双血瞳皆被暴戾之气充满,含胸拔背,以拳对拳。 吴苍云见得康大宝乱了章法,竟然敢与自己拼起体魄,不怒反笑:“区区米粒之光,焉敢” 可“砰砰砰”的重击之声响彻云霄过后,结果却是大片黑鳞散落一地。吴苍云倒飞出去,中间呕出大片鲜血,留下一地血线。 “我输了?!”此时他那一对绿豆小眼中的眼神,又岂可只简单以“震怖”二字形容。 “他竟也习得有品阶如此之高的炼体之法?!他的造诣竟要比我还强?!他才修行多少年月?!”吴苍云感受着口中的咸腥,此时他灵机已乱,连捂在伤处的那道灵光都难维持,露了新鲜未干的血膏出来。 康大掌门瞳术过人、看得仔细,心下大怒,再不顾双瞳已经远超负荷,金光瞬息而发。 灵机崩乱的吴苍云自是再不敢战,只好躲闪。 便是蒋青亦被自家大师兄的厉害惊了一阵,反应过后,却也是半点不停,御剑斩去! 吴苍云一心避死,耗费四十年苦功修来的《巫鳞金甲功》一朝散功,为其带来的也不只是一身黑鳞,还有速度。 吴苍云寻个空处,往寒鸦山脉深处亡命奔逃,康、蒋二兄弟自是舍不得放,紧随其后。 这场追袭战迅速开始。 “日你屋先人!” 久久未能将吴苍云揪住,康大掌门发出乡音,乱骂一阵,蒋青未发一言,咬牙跟上。 他到底只是个筑基初期修士,虽是冰叶,可长息决未修、习的《三阳经》论起绵长也远弗如康大宝所修的《青羊松经论》,若不是道心坚毅,鏖战多时,早就支撑不住了。 吴苍云行了半晌,便见了先前见过的那个老妪手持鸠杖,拦路在前。 其身后的康、蒋二人可是跟得很紧,没有给吴苍云留半点轻松。 其实直到此时,吴苍云都还未想通自己到底是因何才受到了重明宗众人的这般记恨。但只观康大宝、袁晋等人的反应来看,便也能猜出大概。 “吴于,你真是好死啊!!”吴苍云在心中狂吼一声。 此时他都难以将自己心中的懊悔言述出来,尾随着单晟来重明宗讨要单雪容母子,能算是的他这一生中行得最差的一步错棋了。 正待其强聚灵机,要挥拳一举轰碎眼前那厌人的老妪之时,空中传来几声尖锐的飞禽惨叫之声。 几头羽翼丰满的金羽枭身首分离,在孙嬷嬷身后落了下去,五个黑影朝着吴苍云疾速奔来。 “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吴苍云心中骂过,心头一暖。好汉还要三个帮,这便是宗门修士与孤僻散修之间最大的区别。 就在吴苍云目中终于有了些光彩之时,康、蒋、孙三人却也完成了对其的合围。 “吴师兄坚持住,还有几个师弟,正要从云角州廷中跑出来救你!” “娘的,吴师兄这番求援倒是给了我等机会!妈了个巴子的,早不想在云角州廷受气了!堂堂筑基,连那些练气皂吏都敢驱使、鞭挞我等!这重明宗又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冒犯金丹门人!” “莫多话了,先将这处宗门屠灭,再将拿费家女一道擒了。待几位师弟都到了,我们合流之后便不回定州了。届时解意老祖说不得都不会保我们,还要交出去给匡琉亭消气。干脆我们去霞泊山,去投两仪宗!” 此时奔来救吴苍云的五名筑基真修显也都不是庸手,两名后期、三名中期。 如此一来,弘益门一方便是六名筑基。 而重明宗这侧,却只有灵力将尽的重明剑仙、双目淌血的康大掌门、面色肃穆的寻常老妪三人。对比先前,这形势可是直转而下。 这头三人将吴苍云打得黑鳞四溅,转头又被弘益门五位全盛筑基围得左支右绌。 万幸康大掌门鏖战到了此时,除了破妄金眸再不能用之外,灵力尚算充足。 其还可凭着虫云、太古原体独自一人勉力拦下新来的两名筑基后期修士,加上吴苍云又近乎失了战力,弘益门一方还要出人保他,这局势便就危险了。 此刻这小小一隅地方,便有足足十名筑基死战不休,这场景在百年来一贯萧条得很的平戎县可很是难见。 重明宗一方的危险未有持续太久,正在左近候命的墨闻很快便听到了动静,思索半晌过后,还是提着傀儡兽加入了战团。 一块砝码落盘,倾斜过甚的天平被带回来了些许,却难将重明宗一方的颓势挽回过来。 特别是在弘益门随后又赶来了一位初期修士之后,蒋青与墨闻便称得上是险象环生了。 可康大掌门此时却还是在咬牙硬撑,未有半分泄气模样。若不是对方人手太多,面前这两个本事远抵不得吴苍云的后期修士,说不得还要在其手底下吃上大亏。 此时袁晋已经回到宗内,龙兽师那漫天遍野的金羽枭没有白放,也很快便将康大宝等人身处险境的消息带了回来。 这下整个重明宗上下都跟着躁动起来,便是连闭关的叶正文与裴奕都被袁晋唤醒过来。 三人只简单言过几句,很快便合力定下方略,被消息惊得走出内院的费疏荷立即叫齐了青菡院中的护卫交到了袁晋手里。 正当后者留好了守阵之人,又点好了出阵之人与护卫们合流过后,准备出阵接应康大掌门等人之时。 一道重明宗门人熟悉无比的剑光划破了长空,朝着战局中心疾行而去。 感谢还是遗憾的九张月票 感谢大腾鸭、绝境逆转的六张月票 感谢恒星颗粒、书友尾号8000、我就溜达溜达、遨游书库、双辞的两张月票 感谢子听海、感谢书友尾号1272、风l月、书友尾号4056、江海闲人、第玖次重新来过、书友尾号3509、野驴呀、书友尾号0344、书友尾号4716、飞星丶、万界我最大、书友尾号1938、无名之山、秀才文丑、书友尾号3645、脸谱风、摇了摇头0610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321.第315章 打小来老 第315章 打小来老 “这姓康的怎么如此棘手?!”吴苍云几失了全身力气,看着仍有余力的康大掌门目露惊诧。 要知道现今蒋青灵力将尽,几不能战;孙嬷嬷鸠杖受损,化不成绿鳞小螭过后,也不过一个泯然与众的筑基中期修士罢了; 刚奔来的墨闻,虽为巧工堡这一派之副,但手上本事也难说出众。若不是他手中那玄龟傀儡防御过人,玄鸟傀儡羽翼锋锐,怕是早早便被弘益门一方摘了脑袋。 可康大掌门却愣是在如此境况下,还能勉力保得己方筑基不失,这便很有些本事了,至少吴苍云自己做不成此事。 纵算这些被解意上修派来在云角州廷听用的师弟们在弘益门中只能算是同侪中的末流人物,可到底也是货真价实的金丹门人,怎么在优势如此大的境况下,还迟迟拿不下康大宝这厮。 非但久拿不下,此时处于下风的康大掌门居然还敢动作。 吴苍云见得康大宝特意卖个破绽,勾得那最后过来的筑基初期修士御着法剑斩到自己手腕。 “锵”,一阵金铁相交之声过后,便见康大掌门手腕背面出现一条牛毫似的血线。 那初期修士豆大眼睛中的喜意才将将生起,吴苍云便暗道不好,正待招呼,却见康大宝拧腕一转,将这剑刃攥进手中。 “好胆!”小眼筑基不怒反喜,撮指一点,飞剑锋锐十分,划得康大宝掌心开裂,渗出热血。后者却只沉声一喝,御出弈仙盘将两名后期修士的灵器尽数挡下,全身劲力汇聚手中。 “铮”飞剑剑身倏地炸开,白亮的碎片溅射四周,小眼筑基一个不查,飞剑碎片溅射过来,未来及躲,被从左脸嘴角划到左耳耳根,非止半张脸皮都耷拉下来,便是面骨都被这记伤到,现出裂痕。 小眼筑基此时还未呼痛,此时他有些想不通: 要知道他虽是筑基日浅、出身不高,但能够耗尽身家购得的一柄下品灵器级别的飞剑,也是同侪中了不得的事情了。怎料都未来得及显威,竟就这般被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派掌门轻松捏断了? 心神具骇之下,小眼筑基面露震怖之色,短小的身子倒退数步才将将止住,肩头一歪、呕出热血。 飞剑断裂之声清脆悦耳,这下非止小眼筑基一人能够听到,这震惊之色自也不会只生出在其一人脸上。 何谓技惊四座,眼前便是了。 吴苍云一口凉气入腹,将其心头涌起的惊骇稍稍一压:“我将《巫鳞金甲功》修到大成境界,论起体魄,或许才能稍稍将这厮压上一头!唉.可.” 纵是康大宝此时的确狠厉非常,断了小眼筑基的本命灵器,令得其失了大半战力。可弘益门中的其余众人也是打老了战阵的,不会如此轻易便被康大掌门吓退。 康大宝纵算趁隙伤了一人,可己方这险象环生之境却是还未能摆脱得了! 弘益门两名筑基后期修士一着玄色短襟、一戴风形头钗,显是相交多年,自有默契。二者对视一眼过后,不消多言,便分出一人换了正与孙嬷嬷激战不停的一名赤膊腆肚的粗髯中期修士回来。 还与康大宝对位的短襟筑基朝着小眼筑基与吴苍云各施一个眼色,两人会意,索性互相扶持着离开战局中心、暂避危险,只停在远处做些力所能及的骚扰之事。 这一换位,孙嬷嬷面上的凝重之色便就再添了一分。 本来她与蒋青、墨闻合战三名筑基中期修士就已到达极限,这凤钗女修的实力可还要比粗髯筑基还高一个档次。 这甫一对阵,孙嬷嬷本已受损的鸠杖便好悬被凤钗女修一鞭抽脱出手。蒋青若不是这些年来储物袋捡的多些,被连毁两件防御灵器都还有替用,说不得也要挨上凤钗女修的一记长鞭、掉了半条命去。 此时墨闻用全部身家打造成的二阶傀儡也仅只剩下来一具,他的修为本就不高,便是应付对面那中期修士的任一攻击都觉勉强。 就连孙嬷嬷都觉得,墨闻此时未跑,当真稀奇。 康大掌门自看得见另一头三人正处在险境,但一时却是无法。 他那虫云被短襟筑基使一尊灵铜龙文钵圈禁在内,难以脱身;墨渊旗独战短襟筑基六柄银刀灵器,只得勉力维持不败。 若不是太古原体霸道狠绝,他先前可难在破妄金眸无法施展的境地下还能跟弘益门两名后期真修斗个旗鼓相当。 纵是此时凤钗女修对位换来的粗髯筑基修为虽差她一头,但现今攻伐手段匮乏的康大宝也难将其一举灭杀、趁势突将出去相助蒋青等三人。 “师叔该来了吧?!”康大掌门咬牙念道。 又是乱战一阵,弈仙盘挨了六柄银刀连斩三十六记,这蕴养得浅的极品灵器终是退回了康大宝的手中。 短襟筑基心中大喜,面上却仍做木色,并指一划,六道银华便要斩在康大掌门周身要害。这银刀可是上乘的中品灵器,短襟筑基得手已近百年,早比儿子还亲。 这要是斩实了,康大宝纵是体魄了得,亦要遭了大难。可后者面上却是毫无惧意,反趁短襟筑基换决之际,本来不足丈长的墨渊旗突地一挑,化作数丈的粗壮大纛从扑射而来的六柄银刀间隙之中穿出,扎向其主。 短襟筑基脸皮抽搐一阵,想也不想,口中喃喃一阵,银刀转向,先挡大纛。 他自是不想失了这得手之机,但自家人晓得自家事,康大宝被银刀斩中说不得还有活路,但自己若是挨了这枪,却就生死难料了。 赖于康大掌门动作果决,银刀未至,大纛先来。 短襟筑基灵器盾牌显是品阶不高,险些当场便被挑翻,好在粗髯筑基动作不慢,双手持戟,疾步赶在短襟筑基身前挡下大纛,一挑一格。 大纛一顿,却被其后赶来的银刀斩得一偏。 粗髯筑基未有算到这处变化,是以动作慢了一步。二阶下品原金盾符形成的金色光罩被墨渊旗旗尖划破,粗髯纷飞、险遭断喉!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短襟筑基击出一枚小梭灵器,迅捷非常,将墨渊旗旗尖带偏数寸。粗髯筑基只觉心口一凉、冷风入腹,低头一看,胸前的伤口几近尺长,正在淌出黑血。 “旗尖有毒!”粗髯筑基心下大骇,急忙连点周身数处大穴,停转周天。 “啪”的一声,康大宝法衣破碎、脊背绽开,血肉飞溅。 “贱婢!”康大掌门痛得切齿拊心,怒骂一声,正压得孙、蒋二人难以还手的凤钗女修却是毫不在意,嘴角微翘,甚是勾人。 短襟筑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粗髯筑基也在裹伤之后,顶着满脸乌黑之色重新入阵。 明眼人都可看出,若无变数,此时弘益门七名筑基胜局已定。 倏地,场中狂风骤起,将众人头顶上的云层吹成烟气。天空中落下的不是康大宝期盼已久的那道剑光,而是有几个黑点从高空中坠落下来。 先前败阵出场的小眼筑基虽隔得远,但目力甚佳、又最为有暇。待其看清过后,只听得他语气惊惧,凄声言道:“任师兄、侯师兄、白师姐” 人头只比说话声慢了一步坠地,土石飞溅、尘烟四起。 凤钗女修听得小眼筑基的话秀眉微蹙,未及反应,剑光近身! “假丹?!”凤钗女修美目一震,抛去所有杂念,取下发间凤钗透射而出,半空中火凤凌空,直面剑光。 杀手锏倏地施出,凤钗女修心神稍安,却听得对面传来嗤笑之言:“吾非假丹、汝乃伪凤。” 剑光几无迟滞,斩凤而出。千羽散落,凤声婉转。凤钗倏地裂成数截,期间灵气迸溅,一息之内,便就化作凡铁。 女修嘤咛一声,喷出血柱,双眼被大片光华浸满,自知再不能有半点侥幸之意。只见其身上法衣迎风而涨,似要将半块天幕挡下。 “嘶啦”声过后,法衣湮灭、剑光散形。 凌乱的剑气在无衣女修似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身子上头划出大片血口,黑履道人却无心怜惜,飞剑再出,辣手摧、信手拈来。 “愿降!愿降!!”无衣女修被连破两件保命灵器,激得气血翻涌,抑制不住,自知再不能挡,当即伏身在地。 此时春光正好,大显婀娜。黑履道人却是看也不看,飞剑迅如流星、势不可挡。 直到剑身已近的将无衣女修的亵衣背带割开,光洁如玉的肌肤都已现出血线,正待其闭目等死之际。 “铛铛铛”,三支苍羽裹挟乌光疾速奔来,连击听泉剑剑身,救得无衣女修性命,听泉剑被迫退回黑履道人手中。 无衣女修目中闪过一丝惊愕之色,显是也未有想到会有人来救。 “假丹?!”黑履道人眉头紧蹙,严阵以待。这却是出乎了他与康大宝二人事先所料,弘益门在云角州地方,居然能安插得假丹进来?! 今天要遭,黑履道人自家人晓得自家事,先前两剑不过是趁无衣女修不察蓄势而发,可并非代表着自己当真有跟假丹抗衡的实力。 只是区区两剑,便将他体内灵力耗去五一之数,为的便是先声夺人,好震慑群丑。 他现在不过将要突破筑基初期修为,能从寻常假丹手中保得性命便算不错,若想战而胜之,却是艰难十分。 虚空中又落下一人,鸡皮鹤发,精神矍铄。 “师父!”吴苍云语中带悲,因周身剧痛而佝偻起来的后背缓缓挺了起来,整个人似是猛地长高一截。 “果是假丹莅临。”黑履道人淡声言道。 来人却是吴苍云的师父薛伍丹主,只见得他缓缓迈步入场,场内激烈的打斗厮杀在其眼中旁若无物,仿似在场除了黑履道人一人之外,便再无一人可入他眼中。 这老修直到走得离黑履道人近了,方才缓声开口:“道友好剑法,无怪便连匡琉亭都多加赞许。” 黑履道人也不无异状,淡声言道:“不及前辈真法。” 薛伍不觉有异,展颜一笑:“某等你抖够了威风方才出来的,给你面子了。现在该你给某面子了,你走便好,某不杀你。” 黑履道人未有作答,神识悄悄探向了身后的吴苍云。 这却未能逃过其面前的薛伍所察,此时这老修笑意更盛,只温声吐出两个字来:“找死。” “这老东西本就是守在这处,特意要来杀我的?!”黑履道人心里头陡然生起这个念头来,听泉剑握持手中剑身一震,心里头那本能生出的些许惧意便荡然无存。 场内陡然发生巨变,孙嬷嬷此时身边无有无衣女修打压,便只消独斗一名弘益门中期修士,压力大减。 墨闻为求生路,便连仅剩手中的这具二阶下品傀儡也毫不怜惜,朝着剩下一名弘益门中期修士猛冲猛打,短时间内,气势甚至还将其盖过了一头,再加上蒋青时不时冷剑袭出,也能奏出功效。 康大掌门面前那粗髯筑基先前并不知晓自己是染了三阶云蟒之毒,只草草压制创处。这番见得假丹莅临,为求表现,便就继续入场与短襟筑基合战康大宝。 墨渊旗的旗尖毕竟只在三阶云蟒之中浸过一年,并非附带其毒腺精毒,对于筑基修士,自难做到见血封喉。 若是寻常时候,说不得粗髯筑基还能撑上许久。可现今康大宝见得黑履道人独斗假丹身处下风,心头不免着急了些,不遗余力的一通猛攻,便令得粗髯筑基尝了苦果。 只一个不察,粗髯筑基用以包裹蟒毒的灵力露出一丝缺口,蟒毒未有浪费机会,由胸前创处蔓延至其周身经络、直至浸入丹田。 本只有脸黑的粗髯筑基不消太久,全身肤色便就成了焦炭。前一瞬明明还自觉良好,只是一息过后,粗髯筑基便就双眼一黑,栽倒在地。 “噗噗噗”倒在地上的粗髯筑基似是一个有无数破洞的粗布口袋,上至七窍、下至愤懑,尽在渗出黑血。 只是数息过后,卧在一片黑血之中的粗髯筑基,竟就没了呼吸。 短襟筑基被这变化吓得瞳孔一震,正与康大宝持刀近战的他当即撇下手中双刀,连退数丈,方才稳住身形,手决连变数次,隔空遥控飞刀结阵,与康大掌门远远厮杀。 黑履道人虽要比其想象之中还要棘手,可薛伍却还是占据了绝对上风,自能看得清弘益门弟子们先前的胜势已被扭转。 除了那雪白的无衣女修再不能战,未有登场之外,便连吴苍云与小眼筑基这两个重伤之人,都已经重回了战场。 薛伍虽觉稍有些挂不住脸,但却仍是信心满满:“只待将黑履道人宰了,其余众人,无非土崩瓦狗罢了。” 然而他与黑履道人却都不晓得,这外间却还有好些大人物,都将眼睛投到了这处小小的战场。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今天有点熬不动了.) (本章完) 322.第316章 意想不到 第316章 意想不到 ——重明坊市 邓百川冷冷地看着挡在面前的岳沣一眼,寒声问道:“姓岳的?你敢拦某?” 岳沣轻瞥了一眼邓百川与其身后的巡丁队,语带讥讽:“只是看不惯市尉你要带上别人去送死罢了,这些人物,便是去了重明宗也是于事无补。” 邓百川冷笑一声:“不消岳供奉操心这些事,这些人某都问过了,皆都愿意为州廷效命去。” 岳沣嘴角微翘,目光扫过对面众人,停在赘在最后,头戴白的邵萌身上过后,方才又与邓百川言道:“不把旁人的命当性命,你们这些京畿人物做了官后,倒是一贯有这毛病。” “闪开!”邓百川剑身拔出半截,寒光凛凛。筑基过后,这位衮假司马的高徒气性似是又高了一截。 岳沣身后的桂祥抽出双剑,厉声喝道:“市尉的戾气未免太重了些。” “某要如何行事,可轮不到你这自甘下贱的赘婿来管!”邓百川气得正待发作。 他倒不是真心心忧重明宗上下安危,而是此时费疏荷可还在重明宗内。若是其有个意外,事后费南応硬要拿他撒气,怕是连其师父衮石禄都难救得下来。 桂祥听了这声唾骂,面上却照旧无有悲喜之色,以邓百川的性子,又哪里会管这些,见得前者麻木无感,气得瞋目切齿,当即便要拔剑死斗一场。 气氛凝重得让在场练气们似都难喘过气,邵萌美目一横,看向桂祥的眼神中都已生出了一丝决绝之意。但岳沣在此时站了出来: “哈哈,市尉何其急也,岳某这番只是与市尉一道去救康县尊的罢了。” “你们,要随某去救康大宝?!”邓百川半点不信,惊疑出声。 岳沣轻声念道:“州廷内的京云相争,不过是兄弟阋墙;而今弘益门来重明宗生出事端,却是外敌来犯。岳沣得了伯爷信重,拔擢某任重明坊市供奉,自要识得大体。” 这番话后,邓百川面上怀疑之色跟着渐渐褪去,心中暗道:“擅做表面功夫,却是这些边州土著做得出的事情。毕竟他们中绝大部分人亦无甚本事,尽靠着这些事情与伯爷邀功呢。” 邓百川只思忖了片刻,便就舍了再与岳沣纠缠的念头,颔首言道:“那便走吧,先说好,若是你们入了阵后生出怯懦之心,背阵要走,某可是要对你们行军法的。” 这话听得岳沣莞尔,他先朝着巡丁队中以邵萌为首的几个火长轻声言道:“这事情你们若要跟着去插手,怕是要死伤大半。 若是此时心里头还有个拿不定的,还可反悔的。若有便讲,那可是足有着十数筑基真修的战场,说不得还有假丹丹主莅临。莫要为了些许义气,反坏了你们自己性命。” 喧嚣的场内倏地静谧下来,岳沣看得嘴角微翘,心中生出一丝自得之意:“什么恩义、荣养,说到底不过是灵石、资粮罢了。真要关系到自身的道行、性命,这些见利忘义的散修又哪还有半分可靠。” 这般看来,康大宝召来的这些人可无有什么可靠迹象。是以勿论事后那厮在弘益门众修的围殴下是死是活,这重明坊市的巡丁队伍怕还都得换波血才对。 邓百川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此时见得身后众人竟被岳沣三言两语蛊惑得失了战心、生出些噤若寒蝉之感,暗骂一声:“这姓岳的争权夺利怎么这般不晓得分时候!那重明宗他到底救是不救!” 邓百川怒得发指眦裂,正待发作,却见邵萌顶着鬓间白,走出阵来。 这女修走出阵后先不与场中三名筑基说话,反是转向了身后众人:“某邵萌自是要去的,余者兄弟,不做强求。便是跟着我兄妹二人与风家兄弟一道来的,去不去也任随自便。 只是也需得先想一想,从前你们在马黑袍手下过得是什么日子、在我兄妹二人手下是什么日子、姓康的带你们来了重明坊市过后,你们又过得是什么日子?!” 本来静默的队伍瞬时议论纷纷、嘈杂声起,邓百川怒得喝了一声:“闹什么,爽利些!愿随某去的出列。” “某去!跟着康县尊好歹还做了几年人,你们愿意回去做那成天切肝剜心的劫修,付爷我可没那心思!大不了舍条命去,将这些年来得来的恩义连本带利,尽都还给康县尊去!” “哈哈,向来付不离郭、郭不离付,付爷既然都去了,郭某自也不能落后!” “他们山匪出身的家伙都敢去,我们同修会的不敢么?!娘的,便是谢柳生那厮铸下大错过后,康掌门也没给我们穿过小鞋。他这是记着山公与秦会首的情谊呢,我们又怎好失了他二人的脸面!!” “去去去,大不了就将这二三百斤丢在那寒鸦山脉里头了。我等本是采山猎兽之人,既遭山养,那再以身养山,本该如此。” 令得岳沣等人未曾想到的是,随着邓百川这声厉喝,阵中却有五四之数的巡丁站了出来。 非止岳沣的俊脸上显出意外之色,便是连最先发言的邵萌也都目露惊色。桂祥仍是面无表情但心头却已掀起来惊涛骇浪:“论起蛊惑人心,康大宝这厮当真有些门道。” 邓百川只是颔首,未见喜色。 也正如岳沣所言,缉盗所这些练气小修纵算有那么些血勇,但只靠着出阵这么六七十号巡丁,便是阵势严整不漏,至多也就能牵制下来弘益门一名筑基罢了,未见得能起上多大的作用。 但弘益门优势占尽,先前邓百川要带上巡丁不过是为求稳妥。他筑基时日尚短,自忖便是对上一名弘益门初期修士都难战而胜之,带上巡丁们,总能多些帮手。 虽然他们身上这份血勇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也难说能持续得久。但是.,就只这份血勇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邓百川与岳沣极有默契地看向了场中那些迟滞不前、面色发白的巡丁们,他们足有一二十人,一个个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只电光火石之间,邓、岳二人都不消商量半个字,场内两道可怖的剑气便纵横交错激射而来。 这剑光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只瞬息之间,便将场内这些毫无防备的无胆之人斩做烂肉。 邓百川俊秀的面上露出几分凶意,他着实是气煞了:“就你们这些混蛋尽是山匪土霸?以为某就是太平修士?! 真当某杀不得人么?平日里受足了州廷恩养,此时可是你们凭自己想不想便能决定去不去的?!再敢言退者,杀无赦!” 只是这通发泄过后,却是将场内方才还极为热烈的士气肉眼可见地压了一截下去。 与其同施辣手的岳沣在旁淡笑,显是乐见于此。但邓百川显未有岳沣所想的那般不通人心。 只听得邓百川又言一声:“生者有赏、死者有恤。此役只要诸君用命,还阵之人,某便给你们引荐筑基师尊、求请大族之女!” 不提此时这些巡丁的目光有多炙热,便是与邓百川并肩而立的岳沣亦是一愣,旋又一笑。 看起来,这位京畿良家子云角州这段时间确是无有白待,总算学了些东西回去。 “走!”邓百川先上飞舟,见得最后一名巡丁登舟过后,一对年轻夫妇亦跟着跳了上来,未有多想,催舟而发。 —— 黑履道人受伤了,不过只与薛伍战了一刻钟,听泉剑便就已经现出豁口,连体内灵力也已经十去其九,这假丹确实非一般筑基能敌! 老实说,对于黑履道人这一区区初期修士,居然能独自与自己相斗一刻钟不败这件事,其实都已有些超出薛伍这位新晋丹主的想象了。 “真是太可惜了!若不是太上长老特意交代了某要来赚你,某也不想来蹚这趟浑水!”薛伍心头生出些惜才之情。 这等天资,便是整个山南道都找不出来几位。不出意外,黑履道人定是能结成金丹的,却就这么折在自己这位乡人手中,着实可惜。 自作孽、不可活!身为云角州本地修士,却不与两仪宗多加亲近,反与云角州廷勾勾搭搭。 两仪宗内那几位常驻的上修可数得出来有一位是好脾气的?!还会真就坐视你一路顺遂,结成金丹不成?! “你这厮怎偏偏就不识大体,非要与匡琉亭走得那般近呢?!大卫宗室之中,便是将历任帝君悉数算上,又能数的出来一个好人吗?” 薛伍再为黑履道人可惜一声,两仪宗在这数个边州根深蒂固,土霸之位坚若磐石,只要大卫宗室一日不能压服山南道真正的主人摘星楼,这一事实便一日不可能改。 便是匡琉亭将来结丹之后能闹得更热闹些,但对于摘星楼那等庞然大物而言,亦不过是芥藓之疾。 薛伍看得清楚,对于自家太上长老解意上修的看法深信不疑。这也是他们这些掌管弘益门的高修即便都晓得两仪宗这是在把自己当刀子,却也一直甘之如饴的原因。 两仪宗自不能全信,可大卫宗室却是半点也沾惹不得! 薛伍见得犹自无有放弃念头、仍旧持剑在战的黑履道人,这假丹面上终于再禁不住了,生出一丝嗤笑之意出来: “困兽犹斗!便如此时,匡琉亭怎就未派人来救!你枉成金叶,真是蠢笨如猪。两仪宗不靠、云角州廷又只是不清不楚,自以为逍遥,却不知这不过是首鼠两端,活该你无人来救!” 喜由心生,薛伍手中凝成一道水芒,仅有一尺长短、纤细如刺,却绽出耀眼光华,便是远处的两个战团中人,都不禁被刺得眯了眯眼。 黑履道人不敢大意,运起残余灵力,举剑斩去。 “米粒之光,焉敢”薛伍才将将笑过,却见得水芒却被剑气一斩即灭,语气一滞,心生怒气:“好个杀才,倒是老夫小瞧了你!” 最后一道能比拟假丹手段的剑气随着薛伍的水芒一同散去,黑履道人的面上却仍呈坚毅之色,只在目中闪过一丝游移不定。 薛伍却是恼羞成怒,长袖一舞,正要全力而为,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惨嚎。 他动作未停,只是将神识探出,却是康大宝见了黑履道人陷入绝境,仗着太古原体生挨了短襟筑基一柄银刀狠击,仍扑到了小眼筑基的身前。 这筑基初期修士此时只有一剑、一盾两件极品法器傍身,如何能挡抗得住康大掌门这人型凶兽?! 他先前便被破了本命灵器,哪有跑的本事,只须臾间,便被康大宝的铁掌箍住脖颈。小眼筑基只觉康大掌门胳膊上的青筋要比自己的命还长上三分。 “喀拉”此时康大宝手中满是小眼筑基被挤成烂泥的血肉,后者长舌吐出,两颗眼珠滚落在地,周身骨骼都被这一挤压震得粉碎。如此伤势哪里能活! 正因银刀染红而颇为振奋的短襟筑基心头一凛,正待向在与蒋青三人鏖战不停的吴苍云等人求援。 却见得气势已起的康大宝却是看也不看他,反是满脸癫狂,双手持着足有海碗粗细的墨渊大纛,将大纛顶端锋锐之处蕴满灵光,朝着正要向黑履道人施出致命一击的薛伍扑杀过去。 一时之间,场中所有人竟是都愣了短短一瞬。 瞬息过后,惊声四起! “姑爷且慢!” “狂徒!” “找死不成!” “师兄!”蒋青再不持半分守势,陡然暴起、白露荡出,惊得其对面那位中期修士让出身位,却还是被一剑斩在肩头,痛呼出声。 但灵力几近枯竭的蒋青要走却是无有可能,只行出半步,便被吴苍云拦下。 这老修此时战力也失了大半,但哪怕被癫狂的蒋青压得颓势尽显,他也无有惧色。蒋青愈是癫狂,他反还便愈是欢喜。“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他狂不得几息了! 自己先摘了这冰叶筑基的脑袋,待师尊解决了黑履道人与康大宝过后,回首看来,自己多少还能挽回几分在其心中的印象。 黑履道人见得康大宝亡命扑向薛伍亦是目露异色,这与飞蛾扑火又有何异?!但在这一瞬间,康大宝那健硕的身影与其脑海中那个仰不愧天的影子似是重合起来、汇做一处。 “师叔快走!” 这一声喊,直令得黑履道人心神一颤,强压多年的那股子愧疚之意再次涌上心头、羞赧之色溢于言表几欲渗血。 目中那丝游移不定当即消散,黑履道人瞋目切齿,决心已下,一物取出,定要屠灭眼前此贼! “真是好胆!” 自己真是太过和蔼了,却令得什么角色都敢朝自己张牙舞爪了! 薛伍怒极反笑,手中动作一顿,手结玄印,水芒尽散。无数水滴凝成冰点,换做薄刃,朝身后反射回去,就要将那桀骜之辈千刀万剐、削成粒粒齑粉。 面对假丹震怒,康大掌门此时却是半点不怕。 他算错了一招,以吴苍云祖孙做饵之时,只想到黑履道人在假丹之下几无人可敌,却未想过弘益门胆子竟这般大,竟真敢派得假丹出来。 算错了便算错了,康大宝自不可能坐视黑履道人败亡于此。 康大掌门本以为自己这混元葫芦中的这缕造化青烟可以保得久些,好在将来带走个金丹上修、元婴真人的,甚至是备着再见康一龙所用。却不想在今日,却要让薛伍这区区假丹享此福气。 就在此时,邓百川与岳沣、桂祥二人却也驾着飞舟行到了战局外侧。 眼前这场景说起来冗余复杂得很,明眼人却是一看便知。 三人皆与康大宝一般,只是筑基初期修为,见得此景,皆是目露震怖之色。 邓百川目中傲气尽散、终于生出了一丝敬佩;岳沣则是满脸肃色,若有所思;桂祥自是强压喜意,自觉松快、仿似重生。 飞舟上头的邵萌美目浸泪,舍了鬓角白,几要悲泣出声,舟尾那处的靳世伦却早已抱着美妻悲怆吼道:“师父!” 周遭这些场景康大掌门与薛伍都看不到,前者只看到自己手中的大纛旗面已被冰刃冻得仿若寒铁,迎风不展。 自己本就浸满血色的双瞳被寒气逼得生疼,又淌下来两道血痕。 但明明无尽冰刃都已近在咫尺,可腰间悬挂的混元葫芦却是迟迟未动,康大掌门不禁慌乱起来,只觉这寒气已浸入心脉。 若不是玉叶道基卖命,生出大片玉华自丹田疾速流经奇经八脉、十二经络,再过数息,怕是都不消冰刃加身,自己即是十死无生之局。 “难道是老子算错了?!葫芦中那造化青烟只有一道,就用在刘家老大身上了?”明明是身处冰狱之中,康大宝却被惊得浑身滚烫。 其额间的细汗将将渗出,便就凝结成冰,就连其百会穴上散出的大片热汽,亦在刹那间化作雪晶。 “蠢物!”薛伍只是冷笑,幸进之辈便是如此,区区筑基,便敢冒犯假丹,该享杀劫! 黑履道人面露急色,目中迟疑之色早已烟消云散,怀中一物宝光刺眼,正待脱出,黑履道人见到康大宝身上的变化,面生狂喜,动作一滞。 就在康大宝心忧自己腰间葫芦迟迟不动之时,首当其冲的一枚冰刃都已要削进他仰仗多时的太古原体之内。 倏地,康大掌门察觉出了自己身上正发生着些变化,肩头竟涌出一股狂暴的雷霆之力。正觉有异,其身上法衣突然炸开,露出肩上一枚栩栩如生的雷燕符文。 康大宝此时赤膊身处冰狱之中,却不觉寒冷,反觉这枚符文令得自己温暖无比,手足生汗。 雷燕现世,乌云密布、狂风骤起。 与满面红光的康大掌门不同,薛伍本来因了成竹在胸而生出的那副脸色倏然垮了下来。 只短短一瞬,便见得这假丹原本为康大宝构筑的那座气势磅礴的冰刃牢狱就轰然倒塌下来。雷燕符文仅才刚现,片片冰刃便就被雷气打回原形,滴水成露,再不复半点凶悍。 “这是.不好!!!”薛伍方一看清,念头一转,便心生寒意。符箓、灵器、阵盘.诸般得意防御手段毫无保留,尽数施出! 既是假丹,哪会做无用之功! 眼见得天空中降下一道白雷,似是冲锋角声响起,康大宝只觉肩头一热,雷燕化灵,燕声高亢。 “轰”大片雷燕从康大掌门肩头猛然奔出,数量之多、几可蔽天。 “啊啊啊!!!!”薛伍面色震怖,“怎么怎么可能!!匡琉亭怎么会在他这一卑贱之人身上留下这样的手段?!!不可能啊!” 饶是薛伍不可置信,可奔来的这片雷燕却是半点不假。 “这便是能生擒金丹的存在之手段么?!” 见得薛伍所构的那几样防御手段被涌去的雷燕轰得支离破碎,连点渣滓都未留下半点,已可称作岌岌可危。黑履道人面上不由生起一丝艳羡之情,收回了怀中至宝,大志已生,坚不可摧。 “悔啊!!”二阶极品的护身阵盘被轰然炸碎,薛伍眼见得再无回转之机,淌下血泪,闭目待死。 既无人来救,那便是势不可挡。雷燕结云,毫不留情地将薛伍击成渣滓。 今日弘益门流连不利,连失筑基、再失假丹! 硝烟散尽、雷燕消弥,薛伍本占了好大一处位置,现在却只有一片焦土。这不可一世的一位假丹此刻便与一地荒土混做一起,难分你我。 这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莫说旁人,便是正主康大掌门,也未立时从惊愕中抽脱出来。他摸了摸雷燕符文已去,只剩雪白的肩头,诧异想道:“南安伯是在什么时候为自己种下的保命手段?!” 再看看那一地薛伍,撇了撇嘴,“这雷燕比造化青烟还来得厉害,连根毛都难留得下来。” 吴苍云比康大掌门靠谱许多,看见已重新提起来听泉剑的黑履道人,顷刻间便想起来了正事,双腿一抖,跪拜在地:“愿降!愿降!!” 弘益门余众显然都很聪慧,环顾四周:斩灭假丹的康大宝、硬抗假丹一刻不败的黑履道人、鏖战未负的蒋、孙、墨三人、新来的三名筑基、一整艘的练气。 聪慧的人,自然学得很快。 灵器跌落一地,膝盖也跟着松软下来。怕死嘛,不丢人,若是有的选,说不得混在土里的薛伍也愿意把自己捏回来跪在这里。 高高的太虚之上,匡琉亭收回稍有讶异的眼神,面向身前的栗云上修莞尔言道:“栗掌门,你拦下了本伯,便是要让本伯坐看此景的吗?” 栗云上修不理匡琉亭这揶揄之言:“南安伯,谈谈可好?!”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大家的打赏、月票感谢容我明天一起补上,今天降温,着实有点熬不动了.) (本章完) 323.第317章 干戈玉帛? 第317章 干戈玉帛? “谈谈?栗掌门是要作何谈?”匡琉亭语气淡淡,听得出有些意兴阑珊。 栗云沉声言道:“匡道友是受了摘星楼主看重的晚辈,两仪宗也不愿招惹。云角州乃仙朝划给道友的封地,两仪宗之后一个手指头都不伸。荆南州,也可先保持现状。” 说完这些,匡琉亭却是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看向栗云之时,反有讥笑之色。 栗云自晓得仅靠着维持现状这条件,定不满足匡琉亭这头饿虎,若不是碍于真人之令,他这时候都恨不得不顾金丹身份,径直将这桀骜晚辈拍死当场。 “匡道友对于弘益门是有设计的。从一开始吩咐下面人欺凌弘益门派驻修士,令其心生怨怼、到遣人勾一穷二白的吴苍云图谋单家家产、再到以黑履道人做饵,诱本座下令,让薛伍以救人为由,赚其性命 这些事情看似毫无联系,却都因了以单家做针、重明宗做骨勾了起来。道友麾下有高人,心思伶俐得很,这次却是两仪宗棋差一着。” 匡琉亭听得栗云这话笑意更浓,言道:“栗掌门此言差矣,这主意本伯自己想不得么?” 栗云摇了摇头,面色一正,沉声言道:“南安伯做事虽失了些大家气度,却也做不出这等小家子气的算计。况且此番谋划虽成,但其中侥幸未免太多,不是正法。” 匡琉亭听后笑意未减,对于栗云这中肯之言亦无半分着恼。 这番却是栗云想当然了些,当朝妫相的首徒门下,做过检校秘书郎、赤县正印的云角州州刺史朱彤的谋算,又岂止这一桩? 云角州廷手中,又何止康大掌门的重明宗这么一个棋子? 要以重明宗做骨的这一套算计,不过只是朱彤手中颇为无关紧要的一套罢了。 只是连他始作俑者都未想到,居然就这么一路阴差阳错,真的奏效了罢了。 纵算康大宝等人未能勾得吴苍云等人出来,但东方不亮西方亮,只要匡琉亭想动弘益门,朱彤定就能殚精竭虑的,令得他家难逃此劫。 既然匡琉亭莞尔不答,栗云便也不做指摘了,反是突地问道:“敢问匡道友舍了帝京风华,纡尊降贵来云角州,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匡琉亭徐徐敛了笑意,缓缓言道:“本伯之所以来此,便是要收拾旧山河、以报圣君之恩、祭告祖宗之庙。” 栗云哂然一笑,轻摇摇头,继而言道:“既然匡道友不愿意讲,那便算了。那本座便换个说法,弘益门要如何做,才能令得匡道友满意,令得匡道友对其高抬贵手?!” 匡琉亭目光一凛,换做正色,惜字如金:“定州!” “道友要几县?” “全州。” “全州?!” 栗云的脸色难看下来,面生阴鸷:“你南安伯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两仪宗顾忌南王殿下体面,先割云角州,再让荆南一县,已是仁至义尽!定州是弘益门根基所在,定不能让,还请南安伯另言其他了。” 匡琉亭不以为意,反声笑道:“栗掌门既无有相谈的诚意,那又何必拉扯着某浪费时间?既然本伯这提议,你这两仪宗掌门不许,那本伯便去与弘益门的太上长老去谈。 他门下筑基吴苍云现今在平戎县境内犯了炼制童男血膏的重罪;征辟在云角州廷中的这些弘益门弟子又有包庇此恶贼的劣迹; 在平戎县令康大宝对吴苍云进行缉捕之时,以吴苍云之师为首薛伍的几名恶修更是作乱犯上、险些戕害了我云角州廷的仙朝正官 我若是将这些足要抄家灭门的大罪一一说给解意听了,想来他多半要比你栗掌门识得大体些。” “匡琉亭!”栗云双目一红,切齿喊道。其身上的金丹气势终于再不压抑,迸发出来。 如此境况,却是由不得他不怒!无怪仇云生那恋栈之人,这次居然如此痛快地便将掌门之位交还到了他们重铅峰手中。 匡琉亭这山芋比栗云先前所想,还要烫手许多! “这厮当真是得寸进尺!若是给弘益门安了这些名目,便是摘星楼晓得了匡琉亭要对弘益门下手,多半也只会坐视不管!大人物的脸面,总要比小角色的性命值钱的。” 见了栗云这反应,匡琉亭却是凌然不惧,只见其身上渐渐析出雷文道印,玄奥非常:“还有栗云上修,你今次又出手拦本伯了。 待本伯回去过后,亦会行文回禀南王殿下,请他老人家问一问摘星楼主:这二位真人先前所议的那所谓‘金丹不出’之事,在你栗大掌门的耳里头,到底是不是一句空话?!” 匡琉亭说到此处一顿:“若是都无有所忌了,栗掌门也不消再忍了,某也不走。正好先前才见了小儿辈施为,你我二人,也可乘兴一战。” 这宗室贵胄的面上陡然被肃杀之气挤满,直视着栗云,似是将后者当成了砧板鱼肉:“既分胜负、亦决生死!” “匡琉亭!!” ————太虚下头 “多谢三位道友援救之义。”孙嬷嬷拄着只剩半截的鸠杖,朝着带人来援的邓百川一一谢过。 康大掌门与蒋青被黑履道人押着回青菡院请费家丹师治伤去了,康大宝离开之前,还不忘强打起精神先将这地上的几位弘益门筑基的储物袋一一摘过。 黑履道人无奈之际,却也未忘了想将这些弘益门筑基的丹田封禁,锁了灵骨,以防万一。 墨闻所炼成傀儡尽失,算是丢了全部身家,又身负重伤,康大掌门自不可能坐视不管,是以也被黑履道人一道带去了。 遂重明宗这感谢援军之事,康大宝便只有委托还留在此处、地位最高的孙嬷嬷来做了。 “来得晚了,还请前辈见谅!”岳沣此时与重明坊市内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可半点不像盖因自见识过了康大掌门肩头那枚雷燕符文过后,岳沣便看得清楚了。 与韩城岳家那些高修之前所想的不同,康大宝这厮绝不只是因了黑履道人的关系才得了匡琉亭的青睐。 在如今云角州廷内众多筑基之中,能享有如此恩遇的,定是凤毛麟角! 直到此时岳沣都还在心头打鼓,他甚至觉得便是整个云角州,恐怕都寻不出来第二位能得伯爷落印雷燕符文的。 如此看来,那 “何须顾忌门户之见,往后还需得竭力交好才是!”岳沣心头瞬时起了计较。 可笑家主先前还将岳家女许给了桂祥,想让后者跟康大宝比一比。这怎么比?这下怕是连康大掌门袖子上的一根线头都难比得了。 与之相比,邓百川的反应却有些平淡了,只作揖与孙嬷嬷回礼言道:“晚辈修为不济,来得晚了,才令得前辈无援、贵女生忧,前辈莫要见怪才是。” 虽然被康大掌门的实力惊到了,但这京畿子弟心头却还是无有与其亲近之意,是以比起岳沣来可是少了好些热络。 赘在最后的桂祥同样不咸不淡地回礼,这厮的养气功夫显是不凡,便是孙嬷嬷这阅尽人世的老筑基,都未见得他这面上生出来一分异色。 旁人明明近在咫尺,却都很难看得出,桂祥心头生出的惊涛骇浪连片刻都未停歇。 他甚至都已在打算,要不要远走他乡、跑去别道过活。 要知道,便是不算雷燕轰杀的薛伍,单只康大宝自己本身,也斗得败数位弘益门这金丹大派出身的筑基。 桂祥自晓得自家事,这里头任一位自己都比不得,便是那被康大宝锁在手中,当个鸡子一般随手捏死的小眼筑基,自己都远不是对手。 况且重明宗除了康大宝外,还有蒋青。还将费疏荷的青菡院也整合入手,得了孙嬷嬷可用。还有若即若离的黑履道人在外奥援,还有大概率筑基的费疏荷 这般看来,重明宗距离成为书剑门这样南牛北岳之下的一流宗门,所欠缺的其实不过是时间和底蕴罢了。 他桂祥不过一侥幸筑成道基的卑贱散修罢了,着实招惹不起这样的仇家。 先前想为婵娘报仇是真,但而今筑基过后,得享阳寿二百四十载,桂祥的心思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发生了变化。 现在若真要让他弃了这之后的百余年富贵、一心复仇,桂祥亦是舍不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当年杀韩韵道的事情,重明宗上下迄今为止还无有一人晓得,若不然. 忐忑不安之际桂祥还要强做正色,却是有些难为他了。这厮心头情绪百感交集:“早知道,便救下他了;早知道,便早早将他杀了。” 桂祥这重明宗的生死仇人却被孙嬷嬷同众多来援的修士一起,迎到了重明宗的会客大堂之中,倒是滑稽。 虽然此次危机尽是康大掌门等人自行化解的,但是邓百川等人冒险来援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份人情自是要欠下的。 作为主家、自要道谢才对。 费疏荷匆匆到了青菡院探望过那冤家,确认其与蒋青都伤势不重过后,便是半刻不停地返回重明宗内,招待宾客、大摆宴席。 大家贵女虽是长在深闺,但这待人接物、人情往来可都是从娘胎里头开始学起来的。这持家之事,也有教养嬷嬷言传身教。 费疏荷年岁尚小,虽经历得少些,但有着孙嬷嬷在旁拾遗补缺,很快便学以致用、如鱼得水起来。 康大掌门与蒋青虽还在治伤,但却不好慢待了客人。在费疏荷殷殷嘱咐,催得费家仆役们忙碌了起来。 重明弟子们自是不甘示弱,先前半分力都未能出上的靳世伦拉着墨儿回了熟悉的灶房。大摆宴席,如何少得了他们两公婆? 这些年来靳世伦的修为因了资质所限,虽涨得慢了些,但这庖师的造诣却又更进一步,已在不久前进阶到了中品境界。 论起来,如今重明宗下代弟子中人才亦不算少,但在修真百艺一方面,却也只有康荣泉一人能够稳压靳世伦一头,先于其一步进阶中品稼师。 至于其余弟子,要么还未开窍,多年下来都未入品;要么便是在下品之境止步不前。 这一现状,便是康大掌门借了费疏荷所携来的人才来重明宗充当百艺教习过后,也还未能发生改变。 开心的人自是该开心的,这些冒着身死风险来援重明宗的缉盗所巡丁们,在此时便就该开怀畅饮、醉生梦死; 但伤心的人却也是该伤心的,堂内的热闹与丧子丧弟的袁晋父子毫无关系。袁如意殁在了他大婚的半月前,遭心气不顺的吴于跟诸多童男一并炼作了给吴苍云疗伤的血膏。 何其蠢笨,无怪连吴苍云受创之时,都要痛骂一声。 贺元禀也殁了,殁在了他身为重明城镇守的职司上。 佩着敛息灵器的练气巅峰修士的猝然一击,他都替袁如意挡下来了,无愧是重明宗第一剑仙的开山大弟子。 但贺元禀能做的却也仅限于此了,一具灵木棺椁,替他向宗门师长们彰显了身为重明弟子的担当。 其拜入重明宗的小族弟,洪县贺家下代子弟中唯一的三灵根修士贺元意哀恸不已。 先殁筑基有望的家主贺德宗、再殁新一代中与拜入普州石山宗的贺元禾齐名,被视作贺家栋梁的贺元禀。 洪县贺家这几年间,何其多难?! 伤心的自然不止袁晋一家与贺元意,重明弟子们尽都强忍着同门遭难的悲痛,招待好了这些来为重明宗助拳的义士。 最后一日的晚宴,康大掌门强撑病体,亲自与每一位巡丁道谢敬酒,亦是又将不少重义气的好汉子感动得稀里哗啦。 临行之前,费疏荷除了为三名筑基与邵萌单独备了一份厚礼之外,还为每位来援的每一位巡丁都分门别类备好了一份价值百枚灵石的回礼。 这些费家仆役们察言观色、探听消息的本事,可不是这些没有见识的土修士们能够想到的。这些天他们只靠着闲聊时候的只言片语,便将巡丁们的喜好、所需打听出来了个七七八八。 是以费疏荷这次的回礼非但贵重,还足见心意。所赠之物,也都是这些巡丁心念之物。 大家贵女做事却是不同凡响,这出手之大方,自是重明宗内某个锱铢必较的人远不能比的。 康大宝强做笑脸,应付完了热络十分的岳沣正待转身,却听得岳沣身后的桂祥出声言道:“康县令,可否与我这故友说一说话。” 岳沣这时候也适时言道,一副要做中人调解的模样:“是极是极,本是故友,康县令可否赏脸与我这妹婿说一说话。” “桂道友与某还有什么话讲?”康大掌门不认为时至今日,岳沣还不知晓自己与桂祥的恩怨。 当年山公与秦苏弗发动同修会中人缉捕桂祥的动静可是不小,桂祥当年能投进岳家做门客,不过是因为辖制半州的韩城岳家,根本无有心思了解这些练气小修的旧怨罢了。 但现今康、桂二人都陆续筑基,岳家定就早已将这些恩怨情仇知晓清楚了。 “康掌.康老弟,桂某最后再托大叫你一声康老弟。当年是我一时想差,又遭了我那道侣挑拨,方才铸成大错。坏了半世清名、又坏了你我交情,还落得个道侣身丧、远走他乡的下场。 可毕竟已时过多年,岳家家主宽仁、聘我为婿。我有新妻,当年道友亦无损失,如此一来,我与你家可否化干戈与玉帛,自此各自相安?” 岳沣面色不好,康大宝却是又将桂祥端详了许久,沉鸣半晌过后,方才开口,语气中尽是疲惫:“好!” “桂祥谢过康县尊宽宥!”桂祥这面上功夫做得十足,长揖再拜,恭谨非常。康大掌门便再未看过他了,只与岳沣行礼拜别。 重明宗内还有许多事,暂离不得他这个掌门。 待得康大宝离去过后,岳沣方才朝着桂祥这厮冷哼一声,掉头便走。桂祥心中一块大石方才落地,见得岳沣如此反应,只一思索便就猜到了这是为何。 “舅兄且听桂祥解释,非是桂祥薄情,桂祥今日所为,都是不想耽误了舅兄谋划的大事。” 桂祥这话方一出口,岳沣便就止住了脚步,低声念道:“连你都看出来,看来某是太热切了些。” “愚人千虑、终有一得。”桂祥谦逊十分,“桂祥能筑成道基、再得舅兄抬举,进了岳家门户。舅兄对桂祥有再造之恩。桂祥非是不知恩义之辈,此后所言所行,便就一心只为岳家、只为舅兄。” 岳沣没有被他这表忠心的表象所惑,只轻声言道:“你最好是如这般想,纵然不是,也最好按着这般去做。” 语气淡淡,桂祥却觉话风入耳,冰彻入骨,当即大礼拜道:“桂祥定不负舅兄所托!” 岳沣看也不看,大步踏出:“起来吧,我们先回族里,此间事了,需得尽快回禀家主、早做计较才是。” 桂祥连忙起身跟上,似是不晓得其身后的重明宗内,还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的背影,心潮起伏。 感谢冰天雪地里打滚的熊的一千五百点币 感谢书友20181002232137336的一千一百点币 感谢萧雨楼的六百点币 感谢汤十一emmm的十四张月票 感谢一晌为客的八张月票 感谢难啃了哦的七张月票 感谢白苭、青灯听雨夜彷徨、书友尾号8875的四张月票 感谢一叶顺枫、一品大巫师、satan贪狼、至珍鲜虾堡、书友尾号8684、萧雨楼、遨游书库、书友尾号8239、书友尾号4491、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9498、lkf2016、书友尾号3736、写快点行不行、成l、赤橙、老登原地起飞、多个人负担、24k欧皇、宝贝男孩、书友尾号1597、被雷到啦、书友尾号21ba、zdeli、狂刀将军、书友尾号0713、书友尾号6514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7247、十一镶月、书友尾号7728、书友尾号7817、书友尾号3447、扮神仙的妖怪、风华五仙、紫色泡泡、七龙珠gt、书友尾号3347、书友尾号8750、书友尾号4847、omorii、秀才文丑、书友尾号8000、书荒狂躁、洗碗熊、书友尾号0446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篇幅所限,其余的感谢放在下章哦。) (本章完) 324.第318章 哀莫大于心死 第318章 哀莫大于心死 贺元禀要比一同殒命的袁如意稍好,后者已被炼成了血膏,棺椁内只有生前衣冠。贺元禀还有尸身尚存,稍能令旁人寄托哀思。 康大宝踏进灵堂内的时候,蒋青正面无表情用单手为贺元禀冰冷的尸身穿戴一件锦衣。红肿着眼睛的贺元意要上前帮忙,却被蒋青板着脸,一把将后者手中的衣角扯回了手中。 在场同门皆是凄然,众同门皆晓得贺元禀家族子出身,颇好华服美姬。生前其亦没少因了这些豪奢做派,而受到蒋青的呵斥。现在却 费疏荷作为当家主母,这样的场合自不能少。她轻拍下浑不知事、还在打跳的康昌懿屁股,缓步走到了康大掌门身前,正待说话,却听得自己这胖郎君开口问道:“周师弟呢?!怎的不在?” 话音方落,场内众人面色各异。 靳世伦有些焦急、周昕然满脸愧色,袁晋面上却是浮出痛色,蒋青长吸口气,凤目一凝,起身要走,却被费疏荷一把拦住。 美妇人缓声言道:“青哥儿莫急,周师弟说了,他等些时候便来。” 蒋青才被劝住,正立在门口的康大宝却是置若未闻。可他刚返身要走,却又被费疏荷扯住袖袍:“周师弟说了,他能料理清楚,你总要先信他一回!” 这胖大汉子愣了愣,有些诧异地看了正妻一眼,思忖片刻,却是又挪回了脚步,往棺椁处行去。康大宝将笨手笨脚的蒋青一把推开,将锦服夺入手中。 ———— 周宜修的小院与康大掌门那极简的风格全然不同。 这老稼师熟稔稼樯之事、亦擅种草。不大的院落被其用灵植布置的生机盎然,香袅袅。 甫一踏入这方幽静的天地,便能感受到一股清新脱俗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缝隙洒落一地斑驳。影婆娑,时而有清风吹过,缤纷的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出淡淡的馨香。 一阶中品紫藤萝缠绕在古朴的长廊上,犹如一条紫色的瀑布,垂落至地; 培育多年的素雪蕊终于功成,雪白的瓣间偶尔有蜜蜂和蝴蝶穿梭其间,它们或停或飞,似是在空中跳动的优美声符; 小院的一角,一池碧水悠悠,池中莲亭亭玉立,荷叶间露珠晶莹剔透,映日荷别样红。戏水的小鱼在荷叶下嬉戏追逐,激起阵阵涟漪,波光粼粼。 灵碧草、林林总总,不胜枚举。便是寻常的筑基人家,都未必能有这样一座海小院。 从前的周宜修也未如现在这般对这小院费这么多的心思,那时他对这小院唯一在意的一点便是,院中不能有可以下棋的石桌。 传闻中上古有帝君,掘开六阶大阵,任由妖魔鬼怪祸乱苍生,只为博美人一笑。 周宜修他只是个年过古稀还不得筑基的老稼师罢了,自比不得上古帝君。但自迎娶过单雪容入门过后,后者爱,周宜修便种了这满院的。 虽然笨拙,但却足见温柔。不过这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从古至今便难有个好下场。 此时夫妻两少有的坐在一起,周维年岁不大,见得父亲母亲今日聚在一处,却是鲜有的未发生争执,面上也显露出欣喜之色。 他年纪虽小,晓不得什么叫风声鹤唳,但也觉出来这段时间重明宗有些不寻常。 先是自己去不得经堂了,只能与母亲成日待在这处小院内;再是先向来对自己宠溺十分的周宜修亦是许久未回来了,令得他好生想念。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周维与周宜修这半路父子能生出些亲近之意毫不奇怪。以真心换真心,本就是这世上最公平的事情。 “爹爹抱!”周维小跑着的扑入了周宜修怀里。 这娃娃面容生得极为乖巧,周宜修向来喜爱得紧。将周修抱在起来额头挨额头蹭蹭鼻尖,娃娃乐得“咯咯”的笑,周宜修同样老怀大慰,逗弄了周维一番,又掏出两块灵芽塞进周维口中。 看得小家伙乐得眼眯成缝,周宜修也跟着笑了出声,又刮刮这孩子的鼻梁:“那素雪蕊的蕊可甜了,维儿去采些回来,晚些我拿给你靳家哥哥,让他做雪蕊蜜与你吃。” 周维想起来靳世伦的手艺,肚中馋虫便生了出来,连声道:“那维儿这便去,爹爹可要说话算话!” 说话间小家伙便从周宜修怀里奔了出去,紧接着一头栽入了海之中。 周宜修见得这娃娃兴奋十分,又施灵决,素雪蕊旁的一丛墨兰倏然绽开,院中散出一丝浅浅的墨香,算是又给这娃娃添了一分兴致。 单雪容见得此景,长舒口气。她强将心中的忐忑按下,继而难得地对着周宜修生出了一副好脸色,只听其柔声言道: “昨日我已给族叔去信了,发生了这档子事情,维儿定是待不得重明宗了。想来族叔不消太久便会有消息,旬日内多半就会接维儿回去了。” 周宜修却是敛了笑容,为这少妻斟茶不语,摇了摇头,未有开腔。 单雪容面上戚然一闪而过,佯作无有心思喝茶、只误以为周宜修另有打算,急声言道:“不送回单家终是不行的!你虽得你掌门师兄看重,可你那二师兄却是个小气的。 便是死了一个凡俗子嗣,说不得都要迁怒到维儿身上。我担心若将维儿留在这里,非但维儿你难护得住、就是你说不得也要受袁晋记恨!” 周宜修摇头失笑,单雪容的演技拙劣了些。她为求保全幼子,失了张弛,挑拨离间之际,却是忘了其可从来未有关心自己这老夫的习惯。 既都露出了马脚,自难哄得住周宜修这老江湖。 “贺师侄也殁了,”周宜修甫一开口,单雪容面色倏地一变,美目浸泪、梨带雨:“那可是筑基弟子!我家维儿又如何能活!” 这妇人当即便被吓到了,她哪能不晓得蒋青的厉害,那可是连她单家家主都远不能比的杀神! 她红着眼眶看向了周宜修,美人软语,最是销魂:“求郎君救他一救!你去求求康掌门,他行事最是宽仁,定能保下维尔的。” 周宜修目中难掩失望,单雪容与重明宗,果是格格不入。袁如意虽无灵根,可在他们重明宗这几兄弟心中的地位,又怎么会比贺元禀稍差呢? 单雪容嫁来这些年,竟连这都看不清吗!? 周宜修正待要讲,却见小妇人跪在地上,发髻散落,香肩未露、雪白敞开:“此后郎君说一是一,雪容胆敢不从。雪容从此便安居后宅,本分度日,只求郎君救维儿一救!” 周宜修的目中透出来三分悲凉:“何须如此,我之前便与你讲过,从前我无妻、现在你是我妻;从前我无子、现在维儿便是我亲子,你却未信。” 单雪容哭声一滞,委屈言道:“郎君确实冤枉妾身了,妾身哪能不信!” 周宜修却不看她了,他朝着采蕊采了一半,便被彩蝶诱得在海中追逐的周维看去,似是想将他这活泼模样镌刻进脑子里。 老稼师接下来的话寒若冰霜:“你明明懂,却非要心存侥幸。便是在我面前,也都舍不得流出一丝真心。” 单雪容有些慌乱,却听得周宜修语气森然:“吴家祖孙的血脉,又如何能活得了呢?!” 单雪容被这话惊得身子一颤,扭头一看,却见本来还精神奕奕,正在为扑住彩蝶兴奋不已的周维竟突地倒在地上,再无声息。周宜修仰头长叹,难掩悲意。 “维儿!!”单雪容凄声喊道,一双美眸紧盯着周宜修看来,目生凶光、脸呈狰狞,惨然喝道: “周宜修!这便是你所说的待维儿若亲子吗?!他才是个不知事的孩子,纵是大人作孽,又与他何干!?周宜修,你且说说,维儿他何罪之有?!” “你果真不信。”周宜修浊目中满是失望,连声问道:“那我袁家侄儿何罪之有?那我贺师侄又何罪之有?我二师兄、三师兄又何罪之有?!雪容,你当真是不懂吗?” “咳,你们这些人惯会假仁假义。嘴上说得冠冕堂皇,无非是欺凌我们这孤儿寡母罢了!呸,单家要拿我做买卖,你这老鳏父也不过是图的我这模样。” 单雪容伸手将发簪取了下来,正待要用发簪将自己这面容划得稀烂,却突地发现自己竟失了浑身灵力,惊得她讶异出声:“你做了什么?!” 老稼师强忍悲色,撮指一指,翠绿色茶盏中的玫红色的茶汤凝成水线,徐徐入了单雪容的杏口之中。小妇人目露震怖之色,感受着周身灵力正从周身毛孔中缓缓析出。 茶汤入肚,单雪容不觉苦痛,只觉面前的周宜修面容慢慢模糊起来。周宜修满脸痛色,将少妻抱在怀里低声念道:“雪容你未信我。先饮莓茶,再闻墨香,便可静心;若反之,便是鸩药。” 单雪容听得此言,却陡然来了精神,只是无有抬头的力气,勉励将脑袋靠在周宜修的肩头上凄然念道:“哈哈,你这老鳏夫居然怪我?!我遭家族卖来你家这狼窝,若是不晓得谨慎些,怕是早被你当做塌上的玩物了! 好!好!你要取我母子性命卖予你家那些筑基,重得信任,那便拿去便是。莫要在此惺惺作态,反平白坠了你这大派长老的身份。” 周宜修不答,只是不停耸动着双肩,用一片真心将单雪容的肩头渐渐浸湿。 随风浸内心、润物细无声。真心这东西,有便是有,难装出来的。 许是因此,单雪容在弥留之际,口风倒是软了下来:“哈,你这老儿。”她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慵懒:“我晓得不该怪你,你既救不得我儿,那便救不得我。” 单雪容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偏头看向了周宜修那双浑浊的老目,淡声道:“莫死得早了,若有来世,我们便颠倒过来试一试,又看看你能不能比我做得好些?看看你.” 单雪容不说了,她又将头偏了过去,重新倚回在周宜修的头上,吐气如兰:“那我又错了么?那我” 话未说完,小院便倏地静谧下来。 只有流水潺潺、风声萧萧,周宜修颤抖着将手决一并,满院的素雪蕊似是瞬间活了过来,似一张翻滚的地毯一般,将周维、单雪容母子簇拥一起、围做一处。 二人皆面带笑意,仿若身处梦中,看不出半点苦痛之意。 周宜修不知何时终于止住了眼泪,看着娇妻幼子,怅然一叹、字字泣血:“宜修余生,再无欢乐。” ————几日后,宣威城、费家 费南応与衮石禄一道听了邓百川所言述的重明宗诸修在寒鸦山与弘益门众多筑基大战的经过,二人心中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倒不是黑履道人与康大宝等人的表现有多么惊艳,而是匡琉亭施给康大宝那枚雷燕符文太过稀罕。 “我家疏荷这夫君,当真了不得。”费南応惊讶过后,便是欢喜了。 收康大宝做女婿,确是费司马自来了云角州过后做得最为划算的一笔买卖。 康大掌门以筑基初期之身,独斗弘益门这金丹宗门培育出的两名后期修士不败,这番战绩,已不比京畿贵家中大部嫡脉子弟稍差了。 毕竟纵是有元婴真人坐镇的名门望族之中,亦不可能全是惊才绝艳的子弟。能似许应石那般的,都已能称得上中上之选了。 以上所说还都是其次,能得匡琉亭这般青睐的筑基修士,莫说是云角州、山南道,就是在整个大卫仙朝,又能数得出来几位呢? 自己在云角州这乡下地方,能寻得到这么一块璞玉出来,连费南応自己运气太好。 一旁的衮石禄则不禁有些吃味,安山衮家自随着匡琉亭迁来一支族人过后,也没少嫁女儿出去。可庶女、嫡女嫁了一堆出去,这些女婿中可还连一个筑基真修都没出来,这效果跟费家可远远比不得。 衮石禄突地想到:“待伯爷这番回来过后,怕是就要对弘益门下手了。” 这倒是不难猜,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朱彤费此番费尽心思给弘益门织罗了这般多的罪名,显然便就是为了让匡琉亭名正言顺的下刀子所用的。 只是想到此处的同时,衮石禄心头也生出些惴惴不安。 要知道,迄今为止,云角州廷还辖下无有一名金丹效力,但匡琉亭这天潢贵胄的脾气却是难按得住,迄今都已得罪死了叶州杨家庶脉、定州弘益门、数州土霸两仪宗这三处金丹势力,由不得人不担心。 在衮石禄这些性子谨慎的人眼中看来,这确实有些太过凶险了。他们认为匡琉亭正值春秋鼎盛之时,结丹在即,本该求稳才是。树敌太多,于大局有碍。 衮假司马在这处心忧国事,费司马则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暗想: “那观山洞府即将要开了,虽说依着那胖小子的本事,又有黑履回护应无什么问题,但若是出个什么万一不行,我得再备些好东西给他,免得又伤了破了哪里,还让伯爷来诘问我一通。还有要一同要入观山洞府的那几家,要不要先点一点他们?!” 感谢桥本邪的五千点币 感谢书友尾号7977对掌门夫人的一百点币 感谢陈年旧书虫、这是个好名字zz的十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7650、xxdawn、大甸子、书友尾号2333的七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616、王幺、星耀四方、书友尾号9614、书友尾号1652、吾风舞叶、书友尾号3566、书友尾号6096的五张月票 感谢不抛弃不放弃100、santa贪狼、回声者、狂人爱书、双手一摊谁也不爱、南离上人、登月看嫦娥、不爱红装爱武装、书友尾号300的四张月票 感谢求仙问卜难自主、吃老羊的嫩草、书友尾号6096、书友尾号1926、上渐、萩水牧歌、风华五仙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1116、重写人生1、小艾的奇幻漂流、逐利居士、书友尾号2492、书友尾号1583、轩轩看书、书友尾号4432、韶华天君、书友尾号2710、书友尾号5869、书友尾号0713、一代传奇枭雄、康氏后生、粽子wzl、书友尾号5670、失意的蓝、书友尾号9453、书友尾号2714、书友尾号5878、山海123、咸鱼的闲余、猫尾巴的功能、sikong089、王二狗的九月、看有灰机、123太香、陆铼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 (本章完) 325.第319章 蓬勃之象 第319章 蓬勃之象 ——深夜,碧蛤洞府外竹林 “上次你让楼中打探的消息问清楚了,有人确实在定州安水坊,售出过林家行九的林丙会的金瓜法器,所得三百九十六枚灵石。 我找了几个林家潜藏的漏网修士看过,确认过当时林家派出袭杀你徒弟的人就是林丙会无错。定州葵县麻衣又帮你确认过一遍,售出东西的人却是桂祥无疑。 其出手的也非但只有那件金瓜法器,还有其他几样零碎东西。楼中也能查明其中大多物什来历,不少都是林家出产配给他家修士所用的制式法器。 而且桂祥得了一笔灵石过后,还买了不少辅助筑基的灵物。不过其所购的东西虽是不少,但其中却无有什么高阶的物什,纵是比起芦丹这类很差的筑基灵物都远远弗如。也不知是桂祥运道太好,还是他闭关之时,还另有用别的灵物辅助筑基。” 此时燕清薇仍着麻衣,仍戴幂篱,但这语气、姿态较之与康大掌门初见时候,可是截然不同。倒不是这娇艳女修前倨后恭,而是能够斗败弘益梦战堂长老的初期修士,理所应当该享有这分尊重罢了。 无畏楼势力遍布山南道廿六州府,把其中的麻衣弟子尽数扒一扒,怕都数不出来一个。这消息传出过后,非止姜宏道惊了,便连燕清薇那位假丹娘亲闻讯过后,都有过问。 康大宝未有在意这丝变化眼神麻木,只点了点头:“果然是他。” 燕清薇亦未理会康大宝这漠然模样,也无有寒暄的意思,随后便直言道:“康掌门,你又欠了咱们分楼一千善功了。” 康大掌门温声过后,面上表情未变,沉声言道:“定会早些回报执事,不知燕道友可有要康某打探的消息?!”燕清薇螓首轻摇,继而言道:“本是有的,但楼中念在你家弟子新丧,家中事多,便不派与你了。” “多谢道友与执事体恤。”康大宝俛首谢过,燕清薇本无有话讲了,但在临走之前,却又返身与康大掌门提醒言道: “云角州廷旗下那姓铁的佥事,是个有些本事的。上次姜老儿都被其闻到了味道,险些折在他的手里。 往后你要多加小心,他与我们无畏楼,可不怎么对路。记得了,你这麻衣弟子的身份,便连你亲父亲子、正室媵妾都告诉不得。 若被有心人发现了你的身份,你这后面怕是都要多出许多麻烦。我们无畏楼在山南道虽谈不上什么人人喊打,但却确实有不少眼睛盯着我们。 不过也不消怕,铁流云的动作过分了些,便是楼主都有过问,楼主已在制定对策。之后你若是有白沙铁家或是纠魔司的消息,也可于楼中兑得善功,价钱不低。” “还有,”燕清薇似是止不住话头了,美眸一转,柔声念道:“这回观山洞,袁家人也得了一枚令牌。袁不文未必会动,但袁夕月是定要去的。 而且,听闻荆南袁家那位十六少爷,袁家的金丹种子也都会去。你那清灵之体的妹婿的消息根本盖不住,怕是早就漏了出去,届时袁家人定会找你的。 袁夕月你或是不怕,但那位十六少爷曾随山南首府的腾文府一名散修金丹修行过半甲子。他虽只是冰叶筑基,但其那一身本事应也未必会比黑履道人差上许多。这消息便算我赠你的,你早做些准备吧。” 康大掌门目光一凛,低声应道:“道友慢走!” 燕清薇皱了皱鼻子,临了又嘟囔一声:“下次约见我,需得换个地方。你家这御使金羽枭的兽师本事不大,却太过尽责,恁的麻烦。” 康大宝不答了,目送燕清薇离去。待其走过,重明掌门攥成拳头的双手掌心满是白印。 又过了半晌,只听得沉寂的竹林中突地响起来一声闷喝:“以我韵道骨血化作你成道资粮,桂祥!桂祥!乃公若不能将你抽筋扒皮、勾魂炼魄,那又如何对得起我那苦命的徒儿!” ———— 燕清薇头戴幂篱一路潜行匿踪又回到了姜宏道藏匿的富户庄园,老马夫正神清气爽地从庄园主人的禁脔房中出来,就要回马厩睡觉,却见了燕清薇正寒着脸看着自己。 老马夫面上现出来一丝羞赧来,躲着燕清薇的目光凑到瘦马前拿起猪鬃刷子梳理马毛,嘴中嘟囔着“又没用强,你情我愿的事情,瞪我作甚。” 燕清薇无心思顾忌姜宏道这业余生活,只诘问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要让我告诉康大宝袁家那些消息?” 这老修桀桀一笑,轻声道:“你正好要去,那便顺便说了,又有甚为什么不为什么的?” 燕清薇蹙着柳眉,疑声道:“仅止于此?” 姜宏道将草垛子内的杂屑挑落干净了,顺口应道:“这是自然,康大宝既然得了匡琉亭的雷燕道印,那便更值钱了。 你娘旬日传来了话,话中便是楼主他老人家,都亲自过问过他。这样的人物,我们云角州分楼自是不能让他轻易死在了观山洞府内,他将来说不得还有大用呢。” 燕清薇疑虑未去,走到姜宏道身前,也不顾他衣衫脏污,捻着袖口轻声问道:“怎么,难道我娘和楼主还要将其吸纳紧真楼之中去? 他可是一派掌门,颍州费家的嫡女婿,这怎么做得成?便是做得成,楼主他们难道不怕康大宝把咱们卖了?” 姜宏道地甩开燕清薇,语气中有些不耐之意:“那老姜我就不晓得了,我这小小分楼的白衣执事又如何晓得,你若想知道,自去寻你阿娘就是。她离楼主近,晓得的可比我多得多。” 麻衣女修气得柳眉剔竖,娇叱一声:“好个姜老儿,你不说便算了,我自去寻阿娘问!待十年期满,看我还在不在你这马厩分楼里待。” 燕清薇言过之后,冷哼一声,又离开了这座富户庄园。 一阵寒风吹过,姜宏道似是真跟个凡俗老儿一样,被吹得身子一凉,在草垛里缩了缩身子,眯着双眼思忖一阵,轻声念道: “寻常手段自难拉得过来,但用你这楼主嫡孙女做饵可就未必了。费家血脉虽高贵,但到底费疏荷出身的歙山堂已经没落,已许久未有出过正品金丹。 若不是这一代中出来了费南応两兄弟,非但资质不俗,还各娶了一位望族嫡女入门,说不得歙山堂都已沦为费家疏宗了。我们无畏楼虽小,但也不至于连舍不得下本钱的歙山堂都敌不过。 更何况.关于匡琉亭的消息,楼主可是一个字都不愿意错过。便是楼主的成婴机缘,说不得都要落在这上头。与之相比,你这一个资质尚可的嫡孙女又算得什么?” 冷风过去,老马夫身上的寒意似是仍未消散,他口齿不清的低喃一阵:“啧,这山南道当真是愈来愈有趣了。我老姜却看不得太久了。惜哉,惜哉!”————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三年时间过去。 重明宗不是第一次的有门人殁于阵上,“习惯”这个词真的很可怕,它能令重明宗的门人弟子迅速的从悲伤中走出来。 蒋青再与贺德工相见的时候,一师一父面对着贺元禀的棺椁,当年那点嫌隙自然是荡然无存。贺德工未能带贺元禀的棺椁回到洪县祖坟,重明宗抢走了他的儿子。 此后本就有些寡言的蒋青变得更不爱说话了,他没有在宗门久留,早早回了唐固县灵石矿脉。期间黑履道人去见过他几次,回来只说重明剑仙的剑法已经愈发精湛,似是已将从明家得来的《青甫子剑经十论》吃透大半。 这一点便是黑履道人也未做成,倒不是说蒋青的剑道天赋已经超出了前者,只可说是这部剑经更与蒋青契合罢了。但纵是不如黑履道人远矣,蒋青的剑道造诣在同侪中也足称一流。 这一点,只从唐固明家那位与蒋青同修《青甫子剑经十论》的新晋筑基明珲与康大掌门的例行书信之中也可看出,这位明家新一代当家人对于蒋青可尽是赞许钦慕之言。 论起来,蒋青迄今为止才不过筑基数年罢了,将来还大有可为; 袁晋在与妻子、独子相处过数月之后便一门心思琢磨起筑基之事。康大掌门在其闭关前,将从匡琉亭处得来的上品筑基丹交给了他。后者无有忸怩推脱,两个相依为命长起来的同门兄弟,自不需要若此; 叶正文再次与康大宝长谈一番过后,闭了死关。后者为其从蒋青手中讨来了那枚筑基丹,但成与不成,还要天定; 裴奕从康大宝手中兑得了乙木青柳心,只靠一阶中品丹师这一重身份,已经有些配不上重明宗传功长老这位置了。可后者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裴奕心中生出的急迫感,显是不止因为此事。只是一想到裴奕的仇人,康大掌门也. 以上三人筑基之事本都不急,可叶正文意志甚坚,不可动摇,闭死关这事情康大宝劝他不下。但裴奕与袁晋二人这些年修为的突飞猛进,却都是受了不少丹药的滋养。 在这番境况下,二者自不可能如康大掌门与蒋青一样,才将练气九层未过多久,便就尝试筑基。他们若要想筑成道基,都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将根基堪磨圆满。 康大宝自是乐得于此,毕竟距离下一次灵露生出,已经没有几年了。这物什之珍贵,康大掌门自不能与二人明言,只叫这两兄弟莫要急于求成,先筑稳根基才好; 何晚樱苦修一阵,终于突破了原有的境界,只是要见风莞的要求却是被康大宝食言拒绝了。只是被前者闹得头晕脑胀的康大掌门最后还是没能拗过自家师妹,做了一回“恶王母”,让这对牛郎织女时隔数年相会了短短一日,聊解相思之苦; 段安乐在这半年时间内,经过龙兽师的悉心教导,已经成为了重明宗内继康、靳二人之后第三位百艺造诣突破一阶中品的二代弟子。 其豢养的草鹿、火彘已经形成了规模,可以有序定量地往重明小楼补给货源。甚至还可以勉强御使向来由龙兽师一人执掌的金羽枭群落,进一步地增加重明宗的底蕴。 非止于此,几位师长闭关的闭关,出外的出外,重明宗的大部分担子已经由这掌门二弟子挑了起来; 裴确与明喆又带着商队出行,现今重明宗的生意好做了许多,便是整个云角州内,都难有几家不开眼的人家敢不遵规矩。 左近这三山四水的豪杰们纵是再喜欢灵石资粮,却也要思量思量,是挨得了重明掌门的一双小眼,还是扛得住玉面剑仙的那柄飞剑。 康大掌门这代人经过了许多年的拼搏过后,总算可以令重明宗的后人们总不消再吃某个白胖货郎当年吃过的苦,可以做些本本分分的太平生意; 靳世伦也没有立时返回重明小楼做事,而是留在了宗门,接过了贺元禀重明城镇守的职司,潜心修行。墨儿无有反对的意思,与周昕然在重明坊市重新聘了一位入阶庖师。 加上青菡院中的费家庖师每月也会抽出数日莅临重明小楼做些指导、加之与重明宗绑定更深的缉盗所巡丁队的诸多照顾,是以二女手中的这买卖也难不红火; 康荣泉与周宜修潜心钻研着康大掌门自储嫣然处得来的佛植手札,但此法着实高深,一时未有进展。便是黑履道人将与储嫣然相会时,后者所言那些的真义也都与二人讲了数次,却也难以成功,想来怕是还需要一些时间的打磨。 好在周宜修自经历过诸多事情过后,便又恢复了那个心无旁骛的老稼师做派。这一点,便是翡月单家又嫁了一位嫡女与他做续弦之后,也未有半分改变; 周宜修唯一的徒弟张楽碍于修为资质的缘故,在督导启蒙弟子一职上头已经有心无力,遂在年内就已经辞了职司。 因了前些年周宜修带着康、莫二人已将素雪蕊成功培育为入品灵植过后,重明宗已经具备了豢养灵蜂的基础条件的缘故。 虫师一道,便是被费疏荷打包带回来的那些人才中都无有几个擅长的。张楽除了在康大掌门跟前听过一阵教导之外,还持着后者手信去了采石陆家与陆芸娘求教过数月。 在这之后,张楽在重明坊市购得了一窝灵蜂回来。只是依着康大掌门与陆芸娘两人看来,张楽成功成为一名入品虫师的概率,也不过只在可与不可之间罢了。 但康大宝对此却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张楽若是真靠着毅力成功了,不止为其自己寻了一条出路,重明宗也可因此多一条财源出来; 继任张楽督导启蒙弟子职司的是重明宗另一名女弟子野瑶玲,此女在术法上面颇有天赋,对于一些基础的经论有些不俗的见解。是以在这职司上面,却要比张楽适合许多。 尤其在水法一道上头的造诣已经不浅,甚至康大宝都曾考虑过,要不要将那在坟冢中得来的宙阶下品功法,《水月分光决》交给野瑶玲修行。 不过此事还有些遥远,便是野瑶玲当真契合,康大掌门也至少要等到其筑基过后,再将这宗门至宝交由她习练; 师父袁晋闭关不出,野平水便搬去和袁长生这个苦命兄弟同住。比起丹师一道将将入门、修为又停滞不前的后者,野平水的修行则要顺遂许多。非但已经摸到了一阶中品器师的门槛,修为也已突破到了练气六层。 不过他所习练的《蛮牛经》仅是荒阶下品,比起的其他师兄弟虽要快些,但却无半分出彩之处,将来道途,却还难说得很; 数年来,非止这些入门很早的弟子们的进步可称一声日新月异。 因了重明宗威势愈发强盛的缘故,一年一度在小环山举办的升仙典的影响力也愈来愈大。良材尽于于手,古素的“老学”堂内走出来的新人们也愈来愈多、愈来愈强。 与之相对应的是,从费家借来的教习们在百艺楼内愈发繁忙起来、每岁为弟子们发放的常例数字多了起来、平、斤二县被重明宗攥得更紧起来、康大掌门所发出的声音,也令得云角州内越来越多的修士认真听了起来 这个才将兴复的筑基宗门,似是每时每刻都在生出鲜活的新血。对于她而言,一个“平戎第一门”的名头,似是已经稍显寡淡了。 她或许可以在如今的执掌人手中,攀升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一个足以令得整个云角州本地势力都要仰其鼻息、闻声颤栗的高度。 这一天或许还很远,亦或许要比想象中来得早。但不论如何,如今的重明宗都是在渐渐向着这个目标靠拢的。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重明宗新一年的升仙大会,就要开始了。 (到月底了读者老爷们的抬举月票很多啊,容老白整理下再开单章进行答谢。 另外,关于三名即将筑基的师兄弟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不是太爽的文,所以都筑基肯定不现实的。每个人的两种结局老白都有腹稿,所以想听听大家意见,还请有想法的大家拨冗留言,谢谢!)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326.第320章 升仙大会(二) 第320章 升仙大会(二) 大卫仙朝乾丰四百三十九年九月十五,值神司命、宜考宜祭。 “前方就是小环山了,”修明扭头看向身后的两个修家晚辈,目中闪过一丝羡慕。惜得是自己得道太早,修家重归重明门庭的福气,便只能落到了这两名晚辈身上。 不过康大掌门是个厚道性子,便是碍于其自己为重明宗升仙大会所定的规矩所限,使得修明再不能拜入重明宗门墙。 但修明当年在老牛山献出破阵珠的功劳却是实打实的,康大宝自不可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那破阵珠在修家手头里都已攒了快二百年了,是从其家开脉老祖、重明宗张祖师的开山大弟子那代人手头传下来的,乃货真价实传家压箱的宝贝。 若是康大宝真敢半点表示都没有,修师叔修为虽低,却也还有跑到重明宗牌楼下头,将康大掌门骂个三天三夜的胆子。 是以自老牛山一役过后,修明就被康大宝引荐到了巧工堡筑基真修墨闻的门下。 毕竟在康大宝看来,修明在炼制傀儡一道上头确有天赋,若能得蒙名师指点,将来这成就未必就比拜入重明宗差上多少。 铁角山巧工堡自上次小吴山之役受了招安过后,便被拆分做两支。 在平戎县过活这支便归墨闻统管,受平戎县令钳制管辖;另一支迁到了呙县布袋山,由巧工堡原堡主,除了墨闻之外唯一的筑基真修统管。 所谓天干饿不死手艺人,有着在山南道内都小有名气的傀儡技艺傍身,巧工堡这两支本都过得颇为兴旺。 但好景不长,就在半年前巧工堡堡主在炼制高阶傀儡时火雷暴起,被爆炸余波炸散了经脉,行不得气。过后耗费了不晓得多少资粮,都难医好,许多丹师都言其寿数难定。 是以墨闻身上的担子就理所当然的重了起来。 就在月前,墨闻已经被提到了副堡主的位置上,想来将来也是统领整个巧工堡、不做二选的人选。亦就是说,假以时日,修明即是堡主弟子、筑基亲传,康大掌门为其安排这前程自不能说是差了。 可修明看着两名同族时目中的那丝羡慕还是难掩,巧工堡虽足能称得上是经年大派了,但毕竟连遭打击,已有了一点日暮西山之象。 而重明宗可就不同了,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 只看看这次重明宗升仙大会来的都是些什么门户就晓得了,非但只是一个个小户人家趋之如骛,便是他州的筑基大族的嫡脉弟子都有人来。 今日重明宗的六星罡炎阵外头,少说也聚集了百来户人家,这些人家至少也带来了一名资质稍好的仙苗,其中还时有三灵根弟子出现。 如此盛况,便是独霸呙县的书剑门招收弟子时都是少有。 这其中,有如陆家、蒯家这般依附重明宗的小族;亦有如单家、明家这些与重明宗相善的姻亲;还有想攀附费家嫡婿、南安伯红人的人家。 但余下的绝大部分人,却都是被康大掌门的仁德名声召来的。 数年之间,平、斤二县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若说康大县尊将二县治理成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地方,自不可能。但这好与不好从来都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 平、斤二县虽只才能称得上是清平无事,但只要稍稍与邪修肆意的其他县邑比较一番,那便能称得上是当世桃源了。 早前康大宝与南安伯那番真心吐露,似是并未令得州廷大员们重视分毫。 朱刺史、费司马、铁指挥这些大人物的更多精力,还是放在了土客相争这档子大事上头。 伯爷能不能娶岳家嫡女做正妻、甚至是媵妾,在他们看来,可比州内这些愚氓黔首、升斗小民的生死与否要重要得多。 万千凡人都是会呼气的庄稼、练气小户亦是被庄稼喂肥了的豚犬。这些大人物的心中早已被锦绣乾坤填得太满,难以为这些人腾出来方寸地方。 康大掌门如今在云角州内虽算不得个大人物,但却也与豚犬、庄稼这些词汇划清了界限。 更难得的是,他能把人当人,这便能极大的博取小户人家的好感。 康大宝这些年做了不少大人物眼中的“蠢事情”,用肉食者的嘲弄戏谑换来了今天这副局面,也难是亏是赚。 盖因人心与名声这两样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却着实有股子润物细无声的力量。 如今的平、斤二县,早已不是从前不知县尊是何人的模样了。 对于两县内诸多小姓人家而言,康大县尊对于其的这番恩情,几已称得上是恩同再造,不得不感怀在心。 这一点,便是在康大掌门“善欺妇人”的名声进一步远扬各州过后,也未在他们的心头发生一丝改变。 作为重明弟子的后人,修明对于平、斤二县所发生的变化自都看在眼里,也觉与有荣焉。 凭着先前路过重明城时靳世伦所给的令牌,修明也不消挤进拥挤的人群里头,与另一些没有门路人家争个先后,而是从莫苦、张楽二人值守的近道内走了进去。 下头的小家小户们虽看得眼热,但也不敢置喙半个不字,毕竟重明宗可不只有名声好这一桩吸引人的地方。 不收弟子束脩、足发门人年俸的大宗门,便是在整个云角州内也数不出来几个。 若是因了置这一时之气,而误了子弟前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可无有人会做这不智之举。 修明通过近道,行到了重明宗新修的校场。此时这里已聚集了不少人家送来的仙苗,还有被段安乐等人提前从重明城的凡人孩童遴选出来的三四个仙苗也在于此。 这些年重明城的人口增长得很快,康大掌门那侄孙要比其祖干得好上太多是原因之一;熟稔俗务、大寨少主出身的靳世伦从旁辅助亦有功劳。 将收拢游民、编练保甲、驱逐邪修、防范妖兽.这种种制度做了下来、做得好了,又哪有不人口殷实的道理?! 过往重明宗在重明城这个基本盘内发现的仙苗,都是一概不论、照单全收的。 但今次却都有了例外。 一位出身蒋家的四灵根仙苗因了资质、心性俱是不佳,被重明宗拒之门外,便只有在重明城内做个散修、庇护凡人血裔这一条路走。 也就是说,如今重明宗所召开的升仙大会,已经进一步的从有教无类的风格往宁缺毋滥上头转变。 修明眼前的这些仙苗便能算得上重明宗初选出来的菁华,只待再通过最后一道考验,便就能正式列入重明门墙。 修明能够一路顺遂地带着两个同族进到这里,便也代表着他们已半只脚迈进了这个筑基宗门的门槛。 毕竟只用将修明引荐到墨闻门下这一件事情,康大宝可难将修师叔那破阵珠的人情还清了。是以修家此次推举来的两名仙苗只要不差得太厉害,康大掌门定是不会拒绝的。 待修明进来,与负责末轮选拔的段安乐见礼过后,后者持着一张黄帛点了点人数,确认清楚过后,便朝着在旁等候的魏古言道:“魏师兄,开始吧。” 段安乐在重明宗弟子内的威望显是不低,他虽言得客气,但魏古却是不敢怠慢分毫。重明阵师低声应了过后,手诀一掐,校场中心一块翠色阵盘倏地一震,发出毫光。紧接着校场周围八根海碗粗细的阵旗次第亮起,散出赤、橙、黄、绿、青、蓝、靛、紫八色玄光,闪耀场中。 校场中心渐渐现出来一个六叶青莲符文法阵,魏古额上析出来几滴细汗,轻声喝道:“问心阵已开,二三子,速速进去。” 修明纵是在巧工堡里头已待了几年,却都未见过此等阵仗。未及多想,便就在明喆与野平水等人的催促下,赶着两名同族仙苗进了法阵。 直到最后一名仙苗入阵,魏古用眼神征询过段安乐意见过后,灵决一变,法阵中心生出来一道八卦光幕,将所有仙苗尽数笼罩其中。 裴确紧盯着阵中的各家仙苗,凭着在同辈人中最为出众的瞳术,他倒是成为阵外少数几个能看出些门道的人之一。 家族中来的仙苗纵算比凡俗出身的仙苗要老练成熟许多,但其中大部分人还是未有修行、才将总角的娃娃罢了,心智都还未能发育健全呢,身周陡然发生了这般大变化,阵中又能有几人一点不怕? 只是几息过后,裴确便将众仙苗的表现一一记录下来。 此时问心阵也终于开始启动,康大掌门又了不少资粮才请得费家阵师带着魏古将这座一阶极品的试炼之阵建好,其目的便是要考验这些仙苗的心性资质。 就算康大宝名声再好,如今的重明宗定也比不得那些有假丹丹主、金丹上修坐镇的大派的。 诸家就算愿意与重明宗亲近,但一旦出现了二灵根、单灵根这些真正的天才,自也是想也不想便要往两仪宗、弘益门这些人家送的。 是以康大掌门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灵根资质大致相等的情况下,尽量拣选出一些心性坚毅的仙苗收入门墙进行培养。 这座问心阵是费家阵师比着颍州费家族地那座三阶中品大阵简化设成的。那座大阵是费家人考核金丹种子,以考核成绩决定金丹灵物归属时候才用的。 费家阵师为重明宗设下的这处问心阵,自比不得其原版的万一之效,但用来考验一些未入道的仙苗却是绰绰有余。 依着费家阵师所说,能在阵中坚持五息时间便可算作合格、坚持十息者就算良好,若能坚持二十息,便可重点关注了。 事实也确如费家阵师所料,阵中这三十名小苗大半都在五六息的时间内晕倒过去。 甚至还有四人在三息之内便就支持不住,这其中甚至还有一人是翡月单家今岁送来的仙苗。裴确将其认真记录清楚,至于是否真的不录,这滋事甚大,还需得报由自家师父定夺。 不过,令得在场的重明弟子们稍感意外的是,最后一个还能站在阵中的仙苗,却是一名衣衫破旧的矮瘦女童。 “野师弟,这孩子是咱们从重明城带来的吧?”段安乐目露惊奇,开口与野平水问道。 重明城此次召来的仙苗不多,野平水早已将每人信息熟稔于心,不消翻看名册便流利答道:“师兄所言不差,却是咱们从重明城选出来的仙苗。资质也很好,还是个三灵根,但这孩子却是才迁过来的,非是本地人士。” “哦?” 见得段安乐对这女童来了兴趣,野平水便接着言道:“这孩子是被柳林武家的凡人商队卖到重明城来的,听说好像是高木洞那里的人士。 她被盘踞那处一群邪修害得无父无母、口不能言,性子又孤僻,是以受了不少苦。是重明城内一家绸缎铺子的老板心善见他可怜,才了些钱将其买了回去养着,这次升仙大会还把他送了过来。” “十九、二十、二一二八!”心性最佳的女童终是晕了过去,掌阵的魏古指决一散,八杆阵旗荧光尽散,问心阵光幕渐渐散开。 康荣泉手中现出来一把斑斓草籽,掌纹中灵光一现,斑斓草籽便化成翠色灵液。康荣泉再鼓嘴一吹,灵液生汽,随风飘落到三十名昏迷的仙苗上空。 只是数息过去,这些仙苗便全数醒来,这才让等候在此的诸家护道之人放心下来。 段安乐的目光则仍停留在那衣衫破旧的女童身上,轻声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野平水不假思索,开口答道:“绸缎铺那老板说这孩子虽口不能言,但却会写一个‘可’字,他们便唤她可可。” “可可?名不错,添个姓便是了。”段安乐心中生出些爱才之意,随后又交待言道:“劳野师弟你与靳师弟去封信,收留可可那位绸缎铺老板要重明城主重赏,不得慢待了。” 马骨嘛,段安乐也会买。 “段师弟,孙师叔传来信符,说外头的各家修士也需得开始遴选、不好再拖了。”魏古凑到段安乐身前说道。 “晓得了,这就去。”段安乐说完,与康荣泉交待一番,要其负责好场中仙苗,起身时候又向魏古问道:“魏师兄,孙师叔可有说懿哥儿是何等灵根?!” 段安乐这么一发问,便将场中所有同门的目光都聚在了魏古这张长脸上头,后者面有喜色,开口言道:“孙师叔言,懿哥儿是.” ————掌门小院 “哈哈,我儿真是了不起。你家重明宗建派二百年降,除了开派的张祖师外,哪还能数得出来第二个二灵根修士?!” 费疏荷笑得很是畅快,将肉乎乎的康昌懿搂在怀中爱了又爱、亲了又亲。一旁的霍樱跟着喜极而泣,竟也大着胆子也凑到了费疏荷的身前,抚摸了亲子一阵。 但面对这份盛情,掌门长子却有着些许不耐:“娘亲、小娘,莫亲了,口水” 孙嬷嬷看得眉头竖起,费疏荷却是不以为意,反还做个动作止住了陪嫁嬷嬷的动作。大方地将康昌懿让过了霍樱过后,掌门夫人起身坐到了康大掌门的棋桌对面,歪着脑袋看着他。 心情大好之下的费家贵女,似是失了一分大妇端庄,却多了一分少女天真,令得她又添了一分别样颜色。 “其实,我家连师叔也是二”康大宝话才说到一半,见了自家正妻那表情,便不再言了。 “罢了罢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就好了。”康大掌门将将腹诽一阵,费疏荷的脸色便已就多云转晴,只见她兴奋言道: “这下便好了,过往还怕你这当爹的福气浅了,害得我儿无有灵根。幸得道祖庇佑,我儿居然是二灵根。 待过些日子,我回家省亲时候,便与婶娘言一言,看能不能替我儿聘一个玉坤韩家的嫡女回来。” 霍樱闻言过后,瞳孔睁大,几不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她的兴奋之意,只见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礼拜道:“多谢大娘子仁德!婢子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费疏荷盈盈笑着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懿哥儿既是你骨血,亦是我儿,你又何消与我客气。莫哭啦,本就是大喜的事情。 快把你这跟着某个人学来的寒酸劲儿收一收,遭外人看了还要笑话。不就是一个玉昆韩家的儿媳罢了,算得什么?待将来懿哥儿成了结丹成婴,你还有的是福气可享。” 一时之间,霍樱又哭又笑,费疏荷笑语晏晏,康昌懿一会儿帮小娘擦擦眼泪,一会儿又有些生气地擦着娘亲的口气,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康大掌门倒是不觉与其格格不入,只是觉得自己这一家之主有些可有可无。 为了不打破这温馨的氛围,康大宝在旁看得费疏荷给霍樱这笨丫头画饼也不拆穿。玉昆韩家是什么门第?那是有真人在世的京畿望族,还聘嫡女,费疏荷也就能欺负欺负没见过世面的霍樱了。 只是看着看着,康大掌门自己却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有些骄傲起来:“我这种就是好!” 儿子被娇妻美妾霸占着,自己既不得抱,那便先去前头忙些正事再说。 待康大宝行到了小环山下的时候,升仙大会都已接近了尾声。段安乐等一众弟子正在整理名册,见得康大掌门来了,当即递了上去。 小儿辈渐渐长起来了,能扛大旗,确是令康大宝觉得轻松了不少。他心情大好地接过了簿册,盘点起了今年的收获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327.感谢章,月度总结 感谢章,月度总结 又是一月过去,多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 全赖感谢大家的抬举,《重明仙宗》截止11月最后一天,已经将近一千五百均订,起点主站粉丝达到了五千人,月票突破两千张。这些成绩都是各位衣食父母给老白的,老白会竭力不辜负大家的厚爱。 12月按照老白现在的计划,我们主要写观山洞的副本,三个师兄弟筑基(这个我还在考虑)、然后看能不能写到伯爷结丹。 写完这些事情过后,届时老白再看大家反馈,如果大多数朋友都觉得节奏太慢,那就老白就白驹过隙一下。 最后,照例感谢下碍于篇幅最近给老白打赏的各位朋友 感谢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的三万零五百点币(欠的章节越来越多了,老白自己也很捉急.) 感谢书友20181002232137336对于袁晋的一千点币 感谢输啦掀桌子的三十二章月票 感谢张二爱看书的二十一张月票 感谢霞城闲行的十四张月票 感谢左手年华的十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161210202322519的十一张月票 感谢杨天宇whd、不死不活的九张月票 感谢盗听途说的八张月票 感谢君子显昭、神拳甘道夫、布甲帝威龙、冰释蓝520、是阿伟啊、物质的天空的六张月票 感谢三盟海誓难消逝、殇熙、书友尾号2492、哈雷特、书友尾号0202、炮鱼一千、缓塘人、的五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5593、我德脚臭谁莱文的四张月票 感谢michyul、杨氏道庭、猪的跳跃会、书友尾号8596、dragonets、书友尾号7324、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梦子游、骑人逛街猫huigui、pml5339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1512、书友尾号5635、早点1116、米汤大哥、云中钧、书友尾号2325、书友尾号4570、老实巴交的隔壁老王xd、恶龙嗷呜呜、不抛弃不放弃100、lkf2016、健康市民小莫、冤家好说话、书友尾号5613、书友尾号5635、书友尾号1926、执着的小书虫、安然挥手、书友尾号0283、燕倏、克里马擦ooo、切很弱哦、幻想嘉、又是江南道、天主孝子法兰西002、威尔士琼斯、咿呀一鸭噗、lgx、双手一摊谁也不爱、书友尾号3704、书友尾号3793、九云在天、书友尾号3655、书友尾号0262、风华五仙、无名无姓无牵无挂无我无他、书友尾号1578、分蛋糕的小兵、书友尾号1116、myth牧云、洗碗熊、想象子明、龙lu木、我爱d版、liruilrhy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713、幼稚丶鬼、书友尾号5996、书友尾号7000、黑云客、书友尾号7930、难啃了哦、隐士168、怎么名字都有人用了、桥本邪、wangzhe4433、一步恋人心、黑白皆是云、洛水泮丶荩菁、书友尾号5856、书友尾号1014、书友尾号5481、书友尾号7537、书友尾号9652、ldc20180605、巢湖大虾、曲辞、蔻芤、包子很忙、默墨莫、一枚俗人、读者尾号2592、麦麦唛玉莲、hhhrlx、上山不砍柴、爱喝可乐的于、梅塔特林2012、渴望飞翔093、斩我见我、书友尾号5468、书友尾号2140、书友尾号8392、吊边人、淡泊低调、书友尾号9112、书友尾号7105、天骄vs小伯、lgx、草原霸总懒羊羊、书友尾号2726、书友尾号5742、库玛桑、书友尾号7247、cybaster、书友尾号4268、虎破天地、神马4321、书友尾号7693、黄天在上我与赌毒不共戴天、书友尾号7693、小艾的奇幻漂流、血不腥、蹲马桶的任我行、书友尾号8123、无奈颠嗔痴、yay3、书友尾号4529、轩轩看书、羊驼启点、书友尾号3883、悲光之泪+末日审判、书友尾号48bc、污皇磊哥、书友尾号2420、孤独走我路、trucolors、万界我最大、一胖道人、冰淼熔焱、书友尾号9585、rx78、书友尾号9453、书友尾号4537、尽心就是完美、书友尾号8029、书友尾号3198、鉴别方法、jwd950、读者尾号1152、难啃了哦、陌霂、书友尾号0430、东山之狼2011、照死看书、成往坏空、回声者、包子很忙、书友尾号0956、书友尾号1527、绝境逆转、hhhrlx、书友尾号2483、中单小怪兽、书友尾号2483、书友尾号7738、彼得潘1993、我就溜达溜达、木头竹子、英格里希好难学、天外飞仙s、书友尾号2358、孤叶no1、书友尾号7000、书友尾号6041、书友尾号6250、书友尾号4419、123太香、书友尾号4392、lgh1972、毛爱华、天下第一牛哥、恒星颗粒、jiang0099、书友尾号4432、书友尾号2592、大甸子、夜入舞、书友尾号、陌嗣、萧雨楼、孤寂1991、书友尾号5094、宝贝男孩、书友尾号9991、至游、瑞利、福言暖语、淡墨点青山、书友尾号7693、飞光飞光、还是遗憾、书友尾号5675、吾爱睡美人、飞翔的浪漫、死亡老二、盛雪丿、书友尾号4716、书友尾号7000、吃老羊的嫩草、熊猫威武、王幺、风月回眸、第十套广播体操、从心主义庭、键盘无情、书友尾号5213、心少年荒、飘逸无尘、书友尾号5586、、书友尾号7772、天云木兰、书友尾号2519、书友尾号7650、yhcy2的月票 最后的最后,还是感谢大家! (本章完) 328.第321章 重明新规(感谢爱睡觉的大骨头老哥的一万点币) 第321章 重明新规(感谢爱睡觉的大骨头老哥的一万点币) “三灵根一十一人,四灵根三十一人.”段安乐递来的名单甫一入了康大掌门之手,后者看过第一行字过后,便就皱起来了眉头。 康大宝咂摸一声,低喃言道:“似是有些多了嘛。” 重明宗而今因着有灵石矿脉的进项,又占了有唐固县的苍翠石矿脉的大头股份。 而且康大县尊手头还有平、斤二县各户人家的税款过路,为了合群,多少也要沾些油水才行。 更不提,还有二县各家殷勤送上来的各种孝敬。 这最后一样进项虽然有些犯云角州廷的忌讳,但毕竟民不举官不究,这左近但凡懂点事的人家,哪有谁会有出首告重明宗的胆子? 再者说了,你难道是想在平戎县寺里头,看着康大县尊坐在主位上面敲着醒木,审一审跪在堂下的康大掌门么? 是以这些年,重明宗手头的灵石也尚算宽裕。近些年每岁的升仙大会,约么都会有二十名左右的新弟子入门。 这数字自算不得多,毕竟连马家那样的落魄家族,都能数出来数百练气。 重明宗只算康、蒋二人,也有了两名筑基,在仙朝不昌的云角州内已算不得少。可重明宗内的练气门人却还不足百人,其中大半还是入门不过十年、连师承都还未有定下的外门弟子,难堪大用,这便使得重明宗看起来有些头重脚轻了。 因了本次升仙大会首次使用了问心阵的缘故,遂康大掌门便与段安乐言过一条资质不佳的弟子只要心性上佳,亦可拔擢选用的规矩。 但康大宝见了簿册过后,却还是觉得有些多了。法目一转,重点看起来了出自修仙家族的仙苗简表,提笔勾画起来。 翡月单家送来的子弟被康大掌门当先挑中:“这单炅虽是三灵根,但问心阵都撑不过五息,还是不取了。” 段安乐未有说话,倒是辅助其的孙福出声言道:“掌门师兄,这单炅毕竟是单家嫡脉出身,两家总是同盟,怕是有些” 孙福这话虽是老成之言,但康大宝却是摇头言道:“无妨,就这般吧。” 康大掌门年前才在去宣威城的路上偶遇过单家主单晟,后者当时看上去满面红光,似是精神矍铄。但其所那掩饰手段在康大宝的瞳术下头可是未起到丝毫作用,康大宝都可断言,其今年内必死无疑。 而距离单晟从康大掌门手中将五纹重岳石赊走,都已过去了好些日子,可翡月单家却还是半点动静都无。 加之因了吴苍云的事情,康大宝心头对单晟可还有些芥蒂呢。 关于这一点,便是单家在得闻单雪容母子二人“病逝”过后,又送了一个嫡脉的黄闺女给周宜修做填房过后,这份成见也都还未消去。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心性不佳的三灵根仙苗罢了,康大宝自是舍得的。现在的他,其实已经不想再加深与单家的关系捆绑了。 毕竟这将来还涉及到要账的事情,如果两家情谊太深,届时单家若是败落得太厉害了,依着康大掌门这宽厚性子,可很难张口。 划了单炅的名字过后,康大宝又一路看了簿册下去。 段安乐这些年来掌家确是锻炼出来了,挑选的仙苗确无什么错处。 这簿册上头除了单炅一人因了事涉筑基大族、稍有争议之外,其余人都无什么问题,康大掌门看了许久都未再落笔下去。 直到看到了簿册最末,康大宝小眼突地一亮:“这叫齐可的小丫头当真在问心阵中撑了二十八息?” 段安乐当即应道:“师父,当时我与魏古师兄等一众师兄弟都亲眼得见,错不了的。” “出身柳林武家、原籍高木洞?”康大掌门想起来了缉盗所在清剿完平、斤二县恶修过后呈上来的行军手记,有了印象。 只见他轻声问道:“那处镇子可被几个邪修祸害得不轻,这娃娃心性不错,但这心智?” 段安乐显是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开口言道:“这孩子只是寡言,但心智还是健全的。师父若是不放心,那便让野师妹在后面多费些心就是。” “嗯,你做的不差。”康大掌门只是为求小心,随口一问,他其实亦难舍得这在问心阵中能坚持得近三十息的仙苗,且这齐可还是难得的三灵根。 这么算下来,齐可的资质都几可比拟二灵根的康昌懿了,若是无有别的毛病,康大掌门又怎可能不取? 定好了这桩事,康大宝又开口言道:“就这样吧,这四十一名弟子入育麟堂,先交由督导启蒙弟子野瑶玲统管。 另,原育麟堂弟子韩寻道业已进阶练气四层,为诸弟子之长,擢为野瑶玲副手,同任督导启蒙弟子一职,负责协管启蒙之事。” 因了门内弟子逐渐增多的关系,重明宗早在几年前便就定好了的一份章程粗行。 这份章程脱胎于张祖师在世时的重明宗的组织架构,康大掌门与几个师兄弟基于这上面又做了一些适当的改良。 新章程里,除了延续了一直施行的掌门、长老、执事、分管弟子这四级职司差遣之外,还新增了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弟子这三重身份。 新弟子甫一拜入重明宗后,如无掌门特许,便尽都是外门弟子身份,需得先进入育麟堂修行五年。 在此期间,诸弟子并无师承,统归传功长老与督导启蒙弟子授业。百业教习也会分时分段陆续开蒙教导,这五年间,诸弟子只消安心领取年俸、认真修行就是,不消理会半分俗务。 外门弟子勿论资质,每岁都只有五块灵石的年俸,再加两块灵石的丹药补贴。 待得五年期满,从育麟堂出来的各弟子若是仍未被掌门、长老、执事选中收至门下,那后续时间便只有独自修行。 且这些弟子除了修行之外,每年还需得完成五件由善功堂颁布的任务,方可足额领取年俸以及宗门给予的各项福利;也才有使用善功,换得在每旬每月从师长们召开道会时入场听道的机会。 外门弟子若是在八十五岁前还未能突破到练气七层,那重明宗便会发放川资,令其下山归家。这重明弟子的身份,外门弟子亦只能再保留十年。 若是这些外门弟子在二十岁前修行至练气四层,便可在通过进阶试炼之后,申请成为内门弟子。 这内门弟子的待遇就要好上许多了,非但不消被动领取善功堂颁布的任务便可足额领取各项福利。年俸对比外门弟子亦要高出来一大截,每岁足有十五块灵石白领、八块灵石的丹药补贴可拿。 而那些能够在四十五岁之前,进阶练气七层成为后期修士的重明弟子,便可在完成进阶任务之后,求请成为真传弟子了。 且不拘内、外门弟子身份,兹要是能够满足这个条件的门人,便都可成为真传弟子。算是给部分慢了一步的外门弟子留了一条弯道超车的路。 真传弟子年俸五十块灵石、宗门每岁发放一瓶草露豹胎丹供给提升修为。只是这两项加起来,一个真传弟子一年的消耗便是近百块灵石了。 况且,真传弟子的好处,自不可能只有这点儿而已。除了丰厚的年俸以外,更为关键的,还是真传弟子会有主动拜入一名筑基长老门下的机会。至于成与不成,则是两说。 不过不满四十五岁的后期修士,放在云角州任一门户都已算得上是良材美玉了,想来若没有大的毛病,当也不会被拒绝才对。 康大掌门设定的这三等弟子之制并非一定,毕竟这世上总有些弟子是属于厚积薄发、一鸣惊人的类型。为了不埋没人才,康大宝自是不会将条件尽都卡死。 有立下大功的外门弟子,哪怕错过了成为内门弟子的风口,亦可由宗内长老提议其为内门弟子,只要能通过掌门与众长老举行的公议便是。内门弟子与真传弟子亦是,只不过这通过公议的难度定要比外门弟子拔擢为内门弟子大上许多罢了。 有功的弟子要赏,有过的弟子亦要罚。真传弟子若是犯下大错,那么也极有可能被打落成外门弟子,只是同样需得通过公议就是。 除了这三重弟子身份的制定之外,康大宝还在旧有的职司差遣方面也做了一定的改良。对于资质较差的外门弟子而言,他们也可走这条路为自己尽量多的从宗门中求取一些修行资粮。 不拘弟子身份,只要门内弟子将一门百艺造诣成功修行到一阶下品,便可求请担任这一百艺的分管弟子职司。 一般而言,每一门百艺的分管弟子设立三至四人。分管弟子除了完成宗门颁布的任务之外,还要尽到教导培育后辈的责任。 与之相对应的是,分管弟子每岁可多出十枚灵石津贴,还可参与一些不甚重要的议事。消息定要比外门弟子、甚至内门弟子灵通得多。 在分管弟子之上,便是各百艺的执事之职了。一般而言,每一门百艺执事只设一人。欲要担任百艺执事,除了百艺造诣需得达到一阶上品这一硬性条件之外,还需得有练气后期以上的修为。 作为百艺长老的副手,百艺执事不但有三十枚灵石的职司津贴,还有能与真传弟子一样,参与绝大部分宗门内的常规议事的待遇。 如此一来,这百艺执事也已勉强能算得上是门派中层,还有了收徒之权。 百艺长老,顾名思义,自是统领此项修真百艺之意。除了此门百艺的造诣要达到二阶之外,按照重明宗新规,因了沾了“长老”二字的关系,担任此职的门人其修为也要达到筑基期,才可领那每年一百块的津贴。 这样的人物,自不消多说,定是重明宗的核心存在了。便是掌门本身,也需得对其保持尊重。 可一个外门弟子若是丹器符阵亦不擅长、傀儡御兽一窍不通,也不是全无前途。这样的外门弟子若是修行到了练气后期,便可参加战堂执事的选拔。 只要斗法足够本事出众,亦可出人头地。重明宗的首任战堂长老便是由蒋青担任,对于弟子们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除了战堂之外,还有赀货、商队、传功等等差遣都不拘身份便可申请。如此一来,外门弟子中如果真有人才,应是也不会被埋没的。 康大掌门几个师兄弟这新定下的组织架构与职司差遣设置,较之重明宗从前只以修为境界发放补贴的旧规相比较,这大锅饭的味道可少了许多。 对于资质较差的外门弟子亦少了不少扶持,更多的资源则都集中到了内门弟子、真传弟子与分管弟子和百艺执事身上。 事实上,天底下九成的宗门选材培育的理念也都是如此。似从前的重明宗那般宽宥,不论资质,对所有弟子皆是一视同仁的宗门才是少数。 天才与庸才皆是一个待遇,看似公平,实则却是天下最大的不公平。 康大掌门改创旧制过后,也意味着重明宗也已渐渐摆脱了之前的那窘迫局面,慢慢开始走上了正轨。 但短时间内,这套新制还难显现出效果来,重明宗的财政压力也不大。毕竟如今的重明宗内,似段、康二人一般,既是真传弟子,又担任了职司的核心门人,一时之间也难再出来几个。 似杜青那般,只能以外门弟子身份勉强任个职司身份的弟子却还要多些。随着重明宗这些年来招来的弟子成色越来越好,他被后辈追上来抢了位置不过是时间问题。 毕竟真正的强者从来不受限制,他修行难比过人家,这百艺一道也未必比得过。若是真沦落到了那般田地,他便就真正的脱离了重明宗的权力中心,彻底沦为了泯然于众的外门弟子了。 所以这新规的出台,对于过去一些不思进取的老弟子而言,可谈不上是好事情,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便可改变的。 而与之相反,对于似魏古这样真正掌握了核心技艺的门人却是大有好处。他现在已是练气六层修为,担任着布阵弟子的职司。 但因了其突破练气中期的时候早已过了二十岁,是以只有外门弟子的身份。不过两份年俸、补贴相加起来,每岁也有了一十七枚灵石可白拿,在诸多外门弟子之中已能排在前列。 但他今年才四十三岁,只要能在两年时间内突破成为后期修士,届时再将阵师进阶为一阶上品,便可求请被掌门、长老收归门下,成为真传弟子、布阵执事。一年便会有八十枚灵石、一瓶草露豹胎丹可领。 是以魏古这些日子劲头十足,修为与阵道造诣都是日益精进,哪会有半分懈怠之意。 至于似周宜修、袁晋、裴奕这样,已经身居高位,却又明显不满足条件的师弟们,康大掌门也是灵活运用了前世的智慧。 无非“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就是了。 都是同甘共苦,一路风雨摸爬滚打的亲师兄弟,难不成康大宝还真能舍得扒了周宜修的长老身份,令其在重明宗内顶着一个外门弟子身份,做个灵植执事,让他每岁的进项也跟着少去大半? 那周宜修都已经快满八十五岁了,那将来康大宝还真能按照新规把其赶下小环山去不成?真要那般做了,康大掌门才是真寒了门中弟子之心。 是以康大掌门突然提了韩寻道的名字,要令其与野瑶玲一道担任督导启蒙弟子的职司,便就是显而易见的要提携韩寻道的意思了。 段安乐听过自家师父这番安排,心中颇觉不妥。 这韩寻道是韩韵道再从弟,在后者身殁过后一载方才拜入宗门。康大掌门是个顾念旧情的,韩寻道又与韩韵道模样相肖,自是得了不少照拂。 事实上,重明宗内这照拂韩寻道的又何止康大宝一人呢? 上至几名师叔,下至同门师弟,又有几个没赠过点灵石资粮的,便是段安乐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甚至段安乐还听说是师父前些时候,还曾动过要三师叔将其收入门下的念头。 只是这提议却被蒋青否了,贺元禀身殁过后,这重明剑仙的性子便变得更冷淡了些,实在没有什么收徒的心思。 韩寻道既得了这么多荣宠,这修为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在段安乐看来,这些日子里韩寻道都已有些眼高于顶的苗头了,若是再加恩宠,说不定这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只是此时还有旁人在场,对于师父所言的事情,段安乐自不可能当场否决,只是将规劝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俛首应是。 安排完了这件事,康大掌门又扭头朝向孙福言道:“孙师弟,你与牛师弟迁任外门执事也有些时候了,这番也可选些出色后辈,传承衣钵了。” “多谢掌门师兄恩典。”孙福脸上显出些欣喜之色来,他与牛匡不过才是练气中期修士,能任执事多领些年俸在手,都是康大宝念在他俩有些苦劳格外开恩了,没成想今天竟还能得了开脉收徒的资格。 康大掌门点了点头,倒是颇为理解孙福的激动。后者散修出身,无有血裔后人,一旦身死过后,便真就是后继无人了。 似他这样的人康大宝见过不少,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倒不是怕死,只怕再无人记得。 不过康大掌门对长老、执事们收徒自是持肯定态度的,有了师承的外门弟子,其身份也还是外门弟子,宗里面可不会为他们多出一个碎灵子。 康大掌门正又要再与孙福勉励几句,却见一张黛色信符从宣威城方向而来,朝着自己传了过来。 (感谢污皇磊哥的五百点币,月票感谢容老白梳理一下)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329.第322章 黑骨疑云 第322章 黑骨疑云 在康大掌门接了黛色信符的第二天,黑履道人便就传他往碧蛤洞府去见:“储嫣然传来的信符你也收到了吧?半年过后,你与青哥儿要随我去普州观山洞一行。” 见得康大掌门此次表情终于无有了怯懦之意,只是稍有讶异,黑履道人颇觉满意,但不解释,只直言道:“我与储嫣然做了回交易,咱们要跟他夫妇两个在洞中结盟。” “是。”康大宝俛首应是过后,轻声问道:“师叔,敢问储前辈可是有什么仇家要一同入那金丹别府?” 这倒是不难猜,毕竟皓月令牌作为进入观山洞这观鱼上修别府的信物,在左近几州的这些筑基真修眼里头还是很能值些价钱的。 储嫣然就这么大方地让给了黑履道人一枚,自是另有所图才是。 “谈不上什么仇家,不过是这天下漂亮女人的通病,桃劫而已。”黑履道人提起此事意兴阑珊,也不顾对座那胖大汉子目中现出的好奇之色,继续言道: “这次据传韩城岳家、荆南袁家等一些大族也会派出族内精锐参加。你与这几家的关系可称不上好,若遇到了,还需得多加小心。” “师侄回去之后,定会早做准备。”康大宝沉声应道。 “嗯,这件物什你拿回去,好生修行。自己的本事多涨一分,便就多了一份安全。”说话间,黑履道人取出来一个通体透明的鹅颈小瓶,清风一带,便落在了康大掌门的手中。 “这是.”康大掌门只觉察得出这灵液甚是厉害,难辨出根底、这时候只听得黑履道人继而言道: “这是‘三玄真露’,叶州杨家所产的二阶极品灵露,用之修行瞳术,比起清眸宝液还要更甚一筹。 你双眸前些时候受过损伤,不能过度去用,每旬日滴三滴炼化,沉于腧穴,一年之内,便就应当有些成效了。” 康大宝听得清楚,晓得这定是黑履道人特地为自己寻来的,是以便也不拘礼推脱,大方将这瓶三玄真露握持手中。 自当年衮石德与不色凑了一瓶清眸宝液给康大掌门,用作对黑履道人的答谢伊始,这品质不俗的灵液康大宝都已用过数瓶了。他已能较为敏锐地感受到清眸宝液的效用,已经渐渐不如开始时候了。 如今黑履道人竟然给自己又寻到了更为珍稀的三玄真露,这便就是瞌睡遇上枕头了,自然高兴。 康大掌门的这通表现,看得黑履道人尤为满意。 满意之后,便见其目中深处倏地又现出一丝追忆之色。那个手持大纛,满脸癫狂,要替自己挡下假丹丹主的胖大修士又在自己面前浮过。 这道人嘴角微微翘了翘,心头暗道:“若不是这惫懒家伙,说不得便瞒不住太虚上头那些大人物了。” 黑履道人自是知道云角州内有不少金丹假丹都在这自己身上放了眼睛,说不得弘益门假丹薛伍当时过来,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这些大人物倒未必就有如何如何重视自己,但既然随手落子闲棋又不费力,又何乐而不为呢? “云角州廷.,待我过几天去寻山公一趟再做计较。”薛伍的出现算是彻底的黑履道人敲响了一轮警钟,他又转头看向康大宝,开口问道:“单家今年有一仙苗要拜进重明宗,是也不是。” 康大宝不晓得黑履道人此话是从何问起,稍愣一下,方才回道:“不瞒师叔,单家确有一名仙苗,只不过.” “收了!”康大掌门话只说到一半,便就被黑履道人发言打断。后者思忖一声,似是觉得若只如此还差了点分量,便又言道:“不止要收,还要让他一进门便做内门弟子。” “师叔?这.”康大宝神色不解,黑履道人只是淡声言道:“单晟那厮从前未给你言实话,他当年用半根虬龙草寻药手山丹师所炼成的寿元丹还剩一枚。且山公他老人家,应是还未服过此丹。” “哦,”康大掌门闻言恍然大悟,依着秦苏弗近来传的信符所言,山公这些日子状况不算太好,怕是就在这一二月时间之内就要 尹山公在云角州行走多年,扶危济困、匡扶正义之事不晓得做了多少,赞其一声“泽被全州”都毫不为过。 近些年在其从金丹妖灵那儿得来的寿数将要用完之后,便不乏有如似现今的黑履道人一般,为其寻觅延寿灵药的。 是以尹山公才又能坚持到现在,甚至在前些年,还能亲身参与到围剿陈野的战事之中去。 不过照实说,依着山公目前这行将就木的境况,便是黑履道人真从单晟那里得了那枚寿元丹回来,也未必能救。 是以只是哪怕只有万一的希望,黑履道人也总要去换了灵丹试一试的。 康大掌门倒也瞬间想通了,毕竟这寿元丹一人终生只服得一枚,单晟留到现在才放出消息给黑履道人,本就是为了赚人情来的。 这单晟倒真是为了单家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了,也不晓得其身殁过后,单家那些后人,能否对得住他。 康大掌门这一回却是被其算中了,晓得就是只看着山公的面上,这单家的仙苗也是该如黑履道人所说的一般,收作内门弟子的。 关节想通过后,康大宝便无有丝毫犹豫了,只开腔应道:“小子晓得了!” 见得黑履道人出门要走,康大掌门又开口问道:“师叔如要去洪县翡月谷的话,是否需要师侄陪同着。我与那单晟关系尚可,想来也可以” 黑履道人摇了摇头,做个手势将康大宝话头止住,沉声言道:“我这回去了,单家便没有不给的道理。” 听得黑履道人这话,使得康大掌门心头为单晟捏了把汗,但愿后者虽然将死了,脑子也还清醒着。若不然,翡月单家怕是又会上演一出惨剧了。 叔侄二人话说尽了,黑履道人离了碧蛤洞府,康大掌门则是在分别给费疏荷与段安乐传了信符过后,就地在这处二阶灵脉修行起来。 如今只拥有一阶上品灵脉的小环山,已经有些不能满足康大掌门这般需求比较大的强悍真修了。 将宗门灵脉升格成二阶的事情已经被康大宝提上了议程,只是这工程难度不小,寻常人接不得。而费家在宣威城内造诣最高的那位地师恰好有事外出,还要小半年才会回来,所以也就暂时搁置了。 不过依着其他来重明宗勘探过的那些稼师所述,一般而言,小环山灵脉最大的潜力无非就是升格为二阶下品,并且还靡费过大,未必划算。 左右这些年州廷四处抄家灭门,空下来不少仙山灵脉,还不如与费司马打个招呼,拿过一座用便是了。 客观而言,这主意倒是相当敦本务实,也挺符合康大掌门心意。 不过就算有了新灵山,但小环山这处中兴之地康大掌门却是舍不得放弃的,是以这灵脉也定是要认真升格、留给后人瞻仰的,只是还需得从长计议便是。 转眼便是三月过去 康大宝盘腿坐于青玉蒲团之上,双目微闭,一手在胸前结成太极印,一手在丹田处做龙虎印。 三枚玉珏被其顶在颅顶百会,散发着淡淡荧光。 他的呼吸悠长而均匀,随着功法的运转,周围的灵气在他身周连绵汇聚起来,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轻柔气流,环绕着他的身体,层层叠叠,连绵不绝。“呼”浊气吐出,康大掌门眉眼微抬,双眸澄清如冰,黑瞳边缘显出金边,显得更加凝实。黑履道人所赠的三玄真露当真不凡,只是三月过去,康大宝双眼中的那些暗伤便就好了大半。 只是受制于“月蕨”难寻之事,康大掌门所修行的破妄金眸仍止步在了小成之境。 他却也晓得焦急,前不久便又请燕清薇帮忙打探起了这种灵药。想来以无畏楼遍布山南道的势力,得到这种灵药的下落应也不难才对。 倏地,康大宝双手指决一散,云房中接连发出两声脆响。颅顶的三枚玉珏也瞬间收了荧光,次第落回了康大宝手中。 将三枚玉珏小心收好,康大掌门见了身前聚灵阵盘内已经散做齑粉的一圈灵石,其身上那股穷酸劲又控制不住的涌了上来,心头暗道: “这筑基过后,修行所用的灵石可远非练气时候能比了。只是一次寻常修行,便足当得好些练气的弟子几年常俸。” “呼呼”,看着召来的清风将遍地灵石粉末尽数带走,康大宝转念又想:“也不晓得,就这么修行到二百岁,要耗费多少灵石? 明明灵脉所含灵蕴已算充足,那些大家子弟居然还要为了那点全然不值的些许增益,再布置聚灵阵盘。啧,这修行方法当真豪奢,尝过味道便好了,往后可得少学了。” 好在第三枚玉珏入手过后,康大掌门突破参悟功法关窍的时间又缩短了不少,算是为资质不佳的康大宝进一步填补了一块短板。 长息决已趋大成、《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卷一》亦将要达到粗通之境,便连自身修为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要知道这修行一道,向来是“灵力好修,瓶颈难破”。康大掌门现在足有三枚玉珏在手,不晓得能省下多少本该蹉跎的岁月。 照着这么计算,康大掌门后续修行若不考虑瓶颈、关隘,便可在一百七十岁前修行至筑基巅峰,直至丹论圆满,尝试结丹。 纵是那些有幸拜入金丹门下的双灵根筑基修士,也难再比康大掌门看上多少,这玉珏当真了得。 况且 康大宝心念一动,一根黑色骨棒重现于手。 骨棒正中那枚仙篆自康大掌门靠着玉珏参出了《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卷一》这部宙阶上品的炼体之术过后,便就又黯淡了下去,也不晓得下一枚仙篆要在什么时候才能亮起来。 黑骨在这些年内已经发生了几次的的异变,康大宝从中倒也稍稍发现了一些共通点:每一具被黑骨打成齑粉、吸取菁华的尸身,好似都是姓吴的! 吴道人姓吴、那坟冢中的山蛮真修姓吴、被自己出于一时义愤,随手收了性命的那个散修也是姓吴. 最后那个吴姓散修的来历康大掌门查不太清楚,但那山蛮真修的身份却是能肯定的,定是当年作乱的山蛮蛮军中的高层人物。 而死在牛鬼儿茶肆的吴道人,依着当年那坟冢中的毒妇所言,应就是那名山蛮真修的直系血裔。 至于吴道人家族与死去的吴姓修士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依着康大掌门这些年来从门下弟子们收集的信息看来,答案应是否定的。 “难道是这黑骨的原主跟姓吴的有仇?!”康大宝脑海中这念头才刚刚升起,便就被其否了,心道这应不过是巧合罢了。 毕竟前不久吴于被蒋青斩了之后黑骨无有反应,他那大父吴苍云身死之时亦是如此。 弘益门投降的那一众筑基,除了吴苍云被康大掌门当场夺了五肢六阳过后,其余几人,则都被重明宗打包卖给了州廷司马府做签军。 加之康大掌门之前还仗着匡琉亭不知什么时候设下的雷燕符文,将弘益门假丹薛伍冲成渣滓了。 康大宝便想得十分清楚了,这匡琉亭的大腿自己若是再不抱紧了,重明宗顷刻间怕就有倾覆之忧了! 那解意虽被匡琉亭弄得灰头土脸,可却也是货真价实的正品金丹,真要发狂了,怕是连自己那伯爷费南応都拦他不住。 惴惴不安的康大掌门本以为在这之后要迎来一系列的疾风骤雨,但也不晓得上头那些大人物到底做了什么交换?竟能令得弘益门一个堂堂独霸一州的金丹大派,愣是当做无事发生一般。 莫说对康大宝这始作俑者做些什么报复之举,便是从前屡屡骚扰云角州仙凡的那些定州散修也都消停了许多。 康大掌门自不可能天真的认为那位解意上修真就如此大度。在其看来,这不过是那位经年金丹碍于实力不足,压不住匡琉亭这山南道第一筑基而所做出来的权宜之计罢了。 话说回来,既然不是只要姓吴的就要被黑骨汲尽血肉骨髓,那么 “祖师手札所记,山蛮称渠帅中的强者为‘吴’.”康大掌门眯着眼睛,将这句话咀嚼一阵,意图从中再咂摸出些味道。 过了半晌,康大宝突地想道:“那当年那个在妙云斋厮混的吴姓散修,会不会也如吴道人一般是某个山蛮大人物的血裔后人,以‘吴’为姓,身上流的是山蛮之血?” 康大掌门将目光聚焦于黑骨之上,低声喃喃道: “难道,你是要靠着汲取山蛮精血方能破开禁制,一飞冲天?可吴道人的儿子不也该是山蛮血脉么?难道是因了他那毒妇娘亲揠苗助长,导致黑骨对其根本不感兴趣?” 康大掌门现在胆子较之从前已经大了许多了,只要黑骨喜欢,他是真有胆子去杀几个山蛮筑基为其滋补滋补的。 只是如今山蛮近乎绝迹,莫说筑基真修,便是纯血凡人都几乎未剩下来几个,自己又要从何处才能寻得到足够高阶、充足的山蛮尸身呢?! “等等,”康大掌门脑海中陡然生出一个十分僭越的念头,“百十年前,宣威城贴上的两仪宗求购蛮人修士肉身的告示。” 去两仪宗寻!?这猛然生出的野心令得康大宝将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可与他从前那谨慎性子有些相冲。 看来《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卷一》这般高阶的功法实在太过勾人,能令得康大宝将两仪宗的千年威势都暂时抛之脑后。 想了想,康大宝却又叹了口气,这事情怕是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出关过后,见了许久未见的阳光,就是将要步入观山洞府的时候了。 感谢梦子游123对掌门夫人的五百点币 感谢现实与幻觉的一百点币 感谢无为清源、难啃了哦、简v、大甸子、尺素寸心寄云崖的四张月票 感谢殇熙、墨安与、狂刀将军、登月看嫦娥、不是念念、东西来者、kakulukiya、一枚俗人、哈雷特、一品大巫师、书友尾号2726、至珍鲜虾堡、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剑出无悔、杨氏道庭、木头竹子、书友尾号5613、日日涨停板、上山不砍柴、南楼烟水长、邹封仙、书友尾号85ac、香槟瑾年、蹲马桶的任我行、秋天桂香、双手一摊谁也不爱、老书虫高哥哥、事不过三c、脸谱风、书友尾号1194、书友尾号07de、恒星颗粒、还是遗憾、七龙珠gt、一步恋人心、书友尾号4474、爱睡觉的大骨头、修得麻得、书友尾号9150、回声者、石年树木、写快点行不行、大黑雄、书友尾号3000、无名之山的三张月票 (篇幅受限,未感谢到的各位放在明天了)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330.第323章 指挥反目 司马赠宝 第323章 指挥反目 司马赠宝 ——宣威城 长史官寺今日有些热闹,此地主人不色正与铁流云、铁西水叔侄二人坐在苑竹亭之中赏品茗,好不惬意。 这出身于中州显宗的释修大和尚就是不一样,非但经论了得,就是其那一手茶道,也足以令作为州廷典库使的铁西水叹为观止。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云角州仙道不昌、物产不丰,论起道韵风华,哪能与民熙物阜的中州相比较。依着铁西水看来,便是整个云角州,都难寻出来几个能与不色相比的茶道高人。 “请。”随着不色的话音落地,琥珀色的茶汤落入斗笠杯中,白汽升起,熏得亭内三人都生出了一丝清爽之感。 “邦,邦”指节叩响桌案过后,铁西水将滚烫的茶汤一饮而尽。一股浸人心脾的馥郁浓香飞速从口腔蔓延至五脏六腑,舒爽得铁西水那光滑的头皮都微微泛红。 “好茶,长史无愧是大寺真传,铁某自愧不如。”铁流云的定力可要比铁西水强上不少,未有半点失态之象。 不色莞尔答道:“铁指挥过誉了,不过微末小道,哪能比得铁指挥为伯爷排忧解难的本事?” 他虽的确是原佛宗的八等执事出身,但原佛宗可是大卫仙朝之内万千释修祖庭,他不色若能在那等宗门做个真传,那便自有前程,又怎么会跑来云角州这边鄙地方来烧匡琉亭的冷灶? 铁流云自也晓得这些,轿子抬了一阵过后,便就与不色言起了正事:“费家人近来的动作不小,非但在上月末,将呙县四个入品主官都换成了自家亲信,把位置占得严严实实。 还又从颍州那边叫来了几名筑基。某在州廷上与他们见过几次,都非与费家老五那样的膏粱,皆非易与之辈。还有,康小子跟他那重明宗,近来也愈发的碍眼了。” 不色淡笑不语,自晓得铁流云说的是重明宗带着明家、蒯家在唐固县开采苍翠石矿脉的事情。 “铁流云这些年当真桀骜许多了,全然不似他在荆南州那时候的如履薄冰了。日子过得太顺了些,竟妄自尊大到了如此地步,还真将唐固县这个富邑圈做他家禁脔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这持戒长史听过之后却未接话,只是在心中腹诽一阵,撮指一抬,茶汤便从壶嘴自流而出,落在铁流云叔侄二人身前的杯中。 “长史,咱们也需得施些手段反制一番才是。”铁流云见了不色反应颇为不喜,沉声言道。 “铁指挥或是有些着急了,本就同殿为臣,何须将关系弄得那么僵呢?”不色显是无有太大的兴趣,唐固县是白沙铁家的自留地,跟自己这外来和尚可无有半分关系。 司马府那两位再怎么挖铁流云的墙角,都轮不到自己着急。 自己作为京畿来客,之所以与铁流云叔侄这些土修士混在一起,不过就是因了他同样也看好岳家嫡女能嫁进匡琉亭的内宅罢了。 但若真要与费南応与衮石禄作对 这几年,随着衮石禄假丹之境稳固之后,便接连得了匡琉亭赐下的数件法宝。论起实力,衮石禄也只不过比岳檩这山南道金丹之下第一人逊色三分了。 除去这一条不谈,便是整个云角州廷辖内的修士都算上,除了南安伯之外,最有希望结丹的,可就是那位颍州费家的当家人了。 是以若是岳家有事相商,不色自还会使些力气。但铁流云嘛,分量却是差了些。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司马府的长史,若是将顶上两位上司得罪得狠了,后续可有的好受。 费南応若真不顾忌所谓“大小相制”的潜规则,将自己好生敲打一番,想来依着南安伯那性子,也不会有什么举动。这位的心可大着呢,下头的人小打小闹,向来都不怎么会放在心上。 不色看得出来,便连铁流云这向来带在身边的侄子对他这提议也不怎么感冒,坐在其身旁只是闷声喝茶,半个字都未掺言。 “咱们动作小些,只动明家与蒯家如何?”铁流云犹不死心,沉声言道。 不色脸上的笑容徐徐敛了下去,只淡声道:“铁指挥如此行事,除了打草惊蛇之外,于大事又有何意呢?一条苍翠石矿脉罢了,明家、蒯家两条小泥鳅又翻得起来什么浪?” 铁流云默然不语,铁西水见得气氛不对,也放下了手中的斗笠杯。竹亭内一时静默到落针可闻,只有白碳炉上头的一壶灵泉水沸腾不停。 “新云盟,仿似被康小子那忘恩负义之辈,带得与司马府关系颇好。”铁流云终于将这件最为关心的事情言述出来。 铁流云既然说了实话,那不色也不藏着掖着了,直言说道:“铁指挥,莫要忘了不久前弘益门的事情。那几个能被签军符操控着生死的筑基先不谈,薛伍堂堂丹主之尊,可都埋在寒鸦山脉了。” “砰”茶水溅射出来,幸得铁流云还有些分寸,总算没将不色从原佛宗带出来的这套茶具毁了。只听得这指挥佥事闷声言道:“早知道那厮是个争气的,嫁女之事,哪还轮得到费家这个外来户!” 铁流云言述这话的时候语气虽颇为愤慨,但不论其对面的不色还是端坐一旁的铁西山却都从中听出来一分“明明是我先来的。”的醋意。 怨不得铁流云愤慨,康大宝那常常送死的官帽子可还是他当年逼着给后者戴上的呢。现在康大宝居然得了匡琉亭的青睐,可这好处却尽都被嫁女的费南応得了去了,他这举主半点沾染不上。 不色对这事情多少知道个大概,心头都不免为铁流云感到些可惜。不过世事无常,铁流云一个区区筑基修士,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呢? 任谁能想得到,冰叶筑基、独斗金丹大派后期修士不败、伯爷青睐.这些常人一条都难拥有的词条,竟能集中落在曾经的一个衰败门派的废物掌门身上。 要知道,铁流云虽然自视颇高,但心头也清楚,自己这本事最多只与吴苍云在伯仲之间罢了。 亦就是说,当年被铁指挥呼来唤去、任打任骂的康大掌门,现在已经不是可供前者随手拿捏的角色了。 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竟在这区区不足二十年的时间内,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铁流云又怎不会不甘呢? 不色瞧得铁流云那难看的颜色,暗地腹诽一阵:“该说不说,费家这买马骨的本事,可要比你强多了。” 颍州费家门第虽高,但费南応却是能放得下来架子。带着歙山堂一部来到云角州之后,他可不止招了重明掌门这么一个东床。 就算用来与云角州内那些小户俊彦联姻的,尽是些不值钱、灵根又劣的庶女庶子,可只“颍州费家”这么四个字,也足够邀买人心了。 也就在半年前,便又有一名费家女婿从费家借了筑基灵物,筑成道基了。 要知道,这才仅仅是开始罢了。随着被费家扶持的小家小户慢慢破土发芽,将各县实权渐渐攥紧手里。到那时候,整个云角州又有多少人还会在意他们是外来户? 歙山堂这般“不要脸面”,自得了好些里子,再看铁流云作为白沙铁家的当家人又做了什么?这位纠魔司指挥佥事向来以云角乡耆自居,可这抄家灭门的事情却也做得最多。 就算靠着手段圆润也吸纳了一部分愿意与他亲近的筑基势力作为拥趸,铁家也前所未有的富裕起来,还在近段时间又添了一名筑基,可这名声却也大大的败坏了。 如今在下头这些小家小户看起来,铁流云可远没有费南応这出自京畿豪家的外来人亲切。若没有韩城岳家在前头挡着,费南応怕是早早就将铁流云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铁流云饮了茶汤,黑着脸言道:“某与长史身为伯爷肱骨,现在竟然连重明宗的两家姻亲都不敢动了,岳前辈晓得了,怕是都要笑我等。” 不色脸上又浮出来浅笑:“岳前辈远见卓识,当不会如此。” “好,不过两家微末门户罢了,却是不劳长史出手的。”铁流云语气中的不满几要溢了出来,与铁西水使个眼色,一道起身过后,才又开口言道: “某听闻,长史近来似是与黑履道人与重明宗走得近了些,好像还帮储嫣然与他们搭上了线。那可是岳澜属意的妇人,若是” 不色陡然无了耐性,这铁流云倒是惯会胡搅蛮缠,正事才言了几句,怎的就引到妇人桃上去了? “成不得事!” 双方不欢而散,铁家叔侄一同出了长史府,却恰好与骑着乌血驹的康大掌门相聚一处。 康大宝翻身下马,面向铁指挥仍持晚辈之礼,恭声言道:“见过铁指挥!” 铁流云面色却更难看了,此时竟连半点寒暄工夫不做,只是沉声言道:“康大宝,某再问你一次,那苍翠石矿脉某要买,你到底卖是不卖?” 康大掌门面色渐渐阴沉下来,迟迟未有说话。 ————费家“所以你就当场否了他了?”费南応收了算盘,看着康大宝淡笑问道。 “伯岳又不准我将苍翠石矿脉卖了,”此时再面对费南応,康大掌门已然从容了不少,浅笑道:“铁指挥给的价钱可是不低呢,还省了我家多年开采辛苦。” “这便对了,”费南応笑着点了点头,不接康大宝的话,反轻声夸道:“我歙山堂的嫡婿,就不该如你从前那般唯唯诺诺的模样。” 康大宝没有受宠若惊,这是砍了吴苍云的脑袋之后,心中生出来的底气。 “你是从典军官寺中出来路上,遇见铁流云的吧?”费南応拉着康大宝坐在身边,温声问道。 “伯岳,小子是去看望山公的。”康大宝听得费南応问话,心头一紧,适时言道。 费南応不以为意,轻点点头:“我们与岳家也还未到生死大敌的地步,你纵是与秦苏弗时常来往,亦无什么大碍的。说起来,还是咱们那朱刺史太小气了,连个嫡女都舍不得。若不然,也不消你小子如此作难。” 康大宝放下小心,淡声应道:“谢过伯岳体谅。” 费南応未有继续言述此事的意思,又开口言道:“前些日子,你那师叔来州廷为尹山公送寿元丹的时候,我与他见过一面。” 提起黑履道人,便连费司马的语气都带上了一丝重视:“他确是云角州许多年都难出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非止寻常金叶可以比拟。这样的俊彦,便是我在帝京时候中都难见到。你既然有幸得他青睐,那便需得好生侍奉才是。” “小子省得。”康大掌门虽晓得自家师叔确实了不得,但陡然听得费南応当面这般夸赞,却也不禁有些诧异。 不过自己与黑履师叔的关系却不消费南応操心。 因了薛伍大公无私,拿了自己性命助力的缘故,他们两爷子的关系可是又近了一步,说一句恩若父子都毫不夸张。 “嗯,”费南応看起来也未太过在意,只是提了一嘴,便再未多言。随后又取出一个白玉手壶,交予康大宝手中,解释言道:“这是一十一升七合二阶上品凰灵液,有助你往后温养弈仙盘之用。” “二阶上品凰灵液?”筑基过后,康大掌门的见识便显得有些浅了。费司马递来的这物什,他这小派掌门此前却是未有听说过。 费司马见状倒是也未嫌弃,只是又掏出一枚玉简置于康大宝宽厚的手掌中,解释言道:“你逢五逢十饮一合凰灵液伴月华服下,再运此养器法散气,浸润弈仙盘器身,便可大大助益你温养之效用。如无意外,待这些凰灵液用完,便能当得你半甲子苦功了。” “我这伯岳此次可算拿出来这等好东西了!”康大掌门双眸一亮,凰灵液这灵物自己从前虽未听说过,但只要费司马此言不假,那便是了不得的好东西,想来在财大气粗的歙山堂内,也是不多的。 “只是怎的不早些拿出来?!”康大宝自忖若是弈仙盘早早被自己炼化纯熟了,自己纵是双眸受创,面对那两个弘益门也不会那般狼狈才是。 费司马只瞟一眼,便就窥破了康大宝的心思,摇头道:“这东西哪是好寻的,歙山堂大部菁华尚在颍州族地,宣威城内无有此物。 这还是我早些时候去了州外,寻了几家尚算殷实的大户好言相劝,才凑得出来这么多。呐,有零有整,这便都给你了。你趁着离你入观山洞还有月余时间,便好生抱抱佛脚。” 康大宝心头一暖,正待要谢,却听得费南応接着说道:“你此次来,伯爷本是要再召你相见的。” 见得康大宝面有讶色,费南応继而言道:“本来都要差秦苏弗去传你了,但伯爷后面却又改了主意,说要在你从观山洞中出来过后再见你。还令我带了八个字赏给你,” 康大掌门腹诽一阵:“又来,这南安伯还真喜欢赐字呢.”但这份心思却不敢表现出来半点,只得做出洗耳恭听之状。 “至情至性、莽撞无智!”费司马表情似笑非笑,康大掌门面上亦是错综复杂。他当时可不晓得匡琉亭在自己身上留了手段,想着是能靠着青烟保命才那般行事的! “伯爷说他本想再召你相见一次,但又怕忍不住再赏你一道雷燕符文,缓了自身成丹修行,便不见你了,只是令你不得冒进,好生保全性命!” 费司马言起这番话来,便是其自己的面上,也不禁浮出一丝欣赏之色。 修行人从不以自私自利为耻,这类人便是在宗门、家族里自小养大的修士中都算不得太少。以此衬托,便足能显得似康大宝这般,晓得知恩图报、舍生忘死的后辈有多珍贵了,身居高位者又怎能不喜欢? 在匡琉亭与费南応二人眼中,这一点,可要比什么冰叶筑基值钱许多。 康大宝露出受宠若惊之色,无需赘言,只正色行礼:“小子定不负伯岳与伯爷厚爱。” 费南応自觉该讲的都讲完了,也不想再多言,只是又轻声提醒一句:“咳,待疏荷筑基过后,这嫡子之事” ——荆南袁家 宽敞的闭关室中静谧无声,只是被一股红色香气填满,靡靡之感充斥其中。 袁家嫡女袁夕月赤祼着身子,立在一尊魁梧的明王法像下跳起鼓钤舞,舞到动情之处浑身丰满都是颤颤巍巍,舞姿之大胆足称魅惑,可此女此时的表情却是端庄无比。 若说此情此景形成的反差之美,足以令得这世间上的大部分男子都挪不开眼。 袁夕月表情冷冽,左手持阿,轻舞翩翩,仿似雪山精灵落于尘世。随着鼓点愈来愈密,舞步亦跟着越来越快。 也不知袁夕月舞了多久,直到闭关室内这尊冰冷的明王法像上被甩了许多香汗,獠牙巨口一张,吐出一个“唵”字,响彻静室。 袁夕月才身子一震,倏地停了动作,跪在法像根部,现出两瓣圆满的臀瓣和贝叶,鼓嘴一吹。 明王法像的表情突然生动了起来,随着其面上浮出一丝快意。袁夕月那美好的身子上亦浮出一丝浅浅的佛光,为浑身赤祼的她又添了一分圣洁之感。 又过了半晌,闭关室中的红气渐渐被明王法像七窍吞回,袁夕月才披上薄纱,脸上露出些许疲敝之色。 紧接着已关了许久的闭关室倏地打开,一个英俊的男子正守在此处,见了袁夕月出关,男子目中的淫邪之色一闪而逝,笑着迎了上去:“恭喜阿姐更进一步,与堪布同证金丹,指日可待。” 袁夕月性子清冷,不似其方才起舞时候那般大方,面对眼前这袁家十六少爷袁丰的赞誉之言,也只是轻点颔首,并未多言。 袁丰显是早已习惯,不以为意,只是邀功似的言语一声:“阿姐,小弟寻到了清灵之体的男身。” 袁夕月美目一凝,显出急色:“速带我去!” 袁丰面上浮出一丝得意之色,凑到袁夕月的耳边糯声言道:“不急不急,他跑不了的。待阿姐与我从观山洞中回来了,咱们再做计较就是。” 感谢历飞雨大侠的七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2420的四张月票 夜宵不抗饿、多个人负担、桥本邪的三张月票 感谢栢嗣、中单小怪兽、书荒狂躁、书友尾号7000、大胖卡比兽、魔法王111、雪豹顶针、英格里希好难学、羊驼启点、书友尾号1431、书友尾号4419、437575.qdcn、文昌塔、风l月、书友尾号4018、一叶之秋2012、书友尾号7336、书友尾号5742、剑中剑、书友尾号0583、切很弱哟、书友尾号5857、遨游书库、执着的小书虫、小徐x、find树、回首又见他、柏柏青、书友尾号3111、福言暖语、书友尾号6578、书友尾号36da、书友尾号4530、哈士野猪、塞西提亚、书友尾号9990、哈士奇与边牧、yg9773、污皇磊哥、申皇、黑黑爱看书、冤家好说话、liuhsf轩、巢湖大虾、ohlo、书友尾号6486、书友尾号1783、书友尾号4491、书友尾号9453、书友尾号5397、书友尾号8392、书友尾号5951、小曲儿似水流、只为亲、书友尾号3585、读者尾号1153、书友尾号5468、书友尾号9986、木行子、骚动的顽石、万界我最大、大甸子的两张月票 感谢大家!! (本章完) 331.第324章 观山洞府 第324章 观山洞府 观山洞虽只是一处金丹别府,但其主人观鱼上修在左近几州的修士中却是威名远扬。 当年蛮乱初起时,两仪宗这地主虽是抱着龌龊心思坐视不理,放任山蛮祸乱生民,但各州修士却未尽都坐以待毙。 在前任山南道都管沈灵枫带着禁军来平乱之前,观鱼上修便以金丹之尊、散修之身,成为了左近几州的义军之首。 便是尹山公这样的忠义之士,在其最初从军之时,亦是投在观鱼上修的帐下。 就是到了沈灵枫都管入云角州、义军禁军两相合流之后,观鱼上修也没有半点恋栈贪权的意思,直接便将帅帐让给了沈都管。 待其出将过后,便凭着手上一支碧鳄道兵,看守住了关键阵点,三战山戎王不败,大大保存了云角州的元气,堪称造福万民。 只是蛮乱过后,观鱼上修便就离开了山南道。 有人说,他是因了遭两仪宗记恨;亦有人说,观鱼上修其实也对仙朝无有什么好感,更是不满仙朝禁军入驻云角州,因此才被沈灵枫所恶,是以被逼得远走他乡。 但无论如何,他在云角州所立下的赫赫功勋做不得假。一般而言,他老人家留下的别府,本是无人会动的。 只是约么在百余年前,有修士从山南道外传来消息,说是亲眼见过观鱼上修遭四阶大妖吞进肚中,活不成了,他在山南道中留下的洞府与数处别府才陆续被人寻到打开来了。 最先动作的当然是那些金丹上修,他们半分敬畏之心都无、半点廉耻不顾,自是想去攫取到最大的一块好处。 须知道,观鱼上修从前在山南道中非但是稀罕至极的散修金丹,在器、阵二道的造诣同样很高,都达到了三阶境界。 是以观鱼上修虽是散修,但在金丹同侪之中都能算得上是富裕的。他所留下的洞府,莫说筑基真修难以沾手,便是寻常假丹都难入内。 只是这些金丹得到的收获,却未如他们之前所想的那般丰厚。 不过他们倒也能想得通,想那观鱼上修一介散修,自是孑然一身,又是被逼得出走他乡,洞府中若是留得下来多少身家才是稀奇之事。 不过虽然其中大半的洞府都被金丹上修们搜刮一空了,但也仍有不少筑基、假丹乐此不疲地去寻一些残羹冷炙。 只是又是百余年过去了,还能有收获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但在观鱼上修所留的这些别府中,唯有观山洞是个意外。 这处别府似是被观鱼上修连入了一处芥子空间中,游离不定,若不握持令牌,便是金丹都难寻到。就是金丹寻到了,也难以以力破阵。 最多时候,阵外甚至齐聚了六名道统不一的上修,却仍未能进入其中。如此看来,观鱼上修在观山洞所立的这处别府大阵,似是都能算得上是他一生的得意之作。 当时金丹们自寻摸到了一些门道,发现只有散落在外的七块皓月令牌收拢,且皆由筑基修士握持,在指定时间齐聚过后,观山洞的大阵才会打开。 令一众金丹大感诧异的是,大阵开启过后,他们竟同样进不得。非但金丹进不得,便是假丹也都进不得。只有筑基之下的修士,按照两倍于皓月令牌的数量进入其中。 这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观鱼上修这一三阶上品阵师的手段了,众上修百思不得其解过后,便未再想,只是拣选精锐入洞探索,再在他们出洞过后再搜刮灵物。 但是后辈们的收获却是令得他们大失所望,带出来的东西虽也堪称精品,却对金丹无用。 观山洞每一轮一开,一连五次,次次都是如此。 其中进洞探索的诸修收获最大的一次,亦不过就是有一名筑基真修带出来了一枚药效稍差的结金丹,与一截仅对筑基、练气二阶有用的延寿灵药长青藤。 这两件物什自然足称珍贵,但对于这些金丹修士本身,却无有太大的用处。 他们心心念念的乃是观鱼上修所铸的三阶法宝、高阶阵盘,只是一直未有出现。 是以山南道这些金丹们,便就觉得此地索然无味,渐渐对观山洞失了兴趣。随后这处金丹别府便就渐渐沦为了左近几州那些顶尖筑基的战场,七块皓月令牌也几经周转,分散各方。 而这一年,手持皓月令牌的修士都会知道,观山洞将在普州出现。 ——在普州的一处练气小宗门外,月如银盘,水清激湍。 几个打扮各异的男女汇聚一起,黑履道人与康大宝蒋青二人皆列在其中。 林间的微风徐徐,带来些微腥气。一个健硕的中年修士往宗门偏头看过一眼,盯向袁丰姐弟二人轻斥一句:“你们袁家还真是秉性难改,杀伐太过了。” 袁丰背上的飞剑还有血渍未干,听过这训斥刚要还口,似是想到了什么。 看了其身后一名站在袁夕月的幂篱女修一眼过后,便又换了一副笑脸,朝着岳檩拱手说道:“岳执事说得对,但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些好。” “袁家十六公子也是从大事着想,岳长老若是心有不忍,遣些弟子来善待安置此处的凡人便是。”一个鸡皮鹤发的枯瘦老者笑呵呵的,转圜说道。 “郎老倒是心善。”岳澜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袁丰这厮还罢了,荆南袁家之人对外都盛传说他随金丹修行过半甲子,是以便是荆南袁家的金丹种子。 对于这说法岳澜自是嗤之以鼻,只看前者身上这份膏粱气,岳澜便几可断言,这厮定是道途无望的,是以便不怎么将其放在眼中。 但郎乙这老头可不简单,莫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散修,可也是一个甲子前就独自从一名假丹修士手下全身而退的狠角色。 现在怕是已年逾两百岁了,但这洪县第一修士的名头他可还稳稳占着,就是等闲假丹怕都不想跟他争锋。 须知道,人老成精,物老成怪。谁知道这些筑基百多年的老筑基手里藏了多少厉害手段。 袁丰见岳澜端着架子不理他,也在心中冷笑。这岳家人最是欺软怕硬,若是自家老祖在此,死再多的练气和凡人岳澜都只会一言不发。 至于迁徙这些血脉劣等的小修族裔安顿?那得费多少灵石?你个岳老五道貌岸然归道貌岸然,又怎舍得呢?还是任他们在此被邪修炼了、被妖兽吞了来得划算。 别看现在漂亮话你说得好听,可若是拔剑杀人便能博身侧这位美人一笑,你这伪君子怕是眼皮子都不会眨半点。 嘿嘿,说起来,储嫣然如此颜色,便是本公子也乐意做几天裙下之臣。 呸,还摆着你两仪宗开派祖师之后的架子呢?岳檩那厮都只一心往匡琉亭屋子内送女人了,哪儿看得出来半分英雄气。 你这被岳家主宗视作弃子的孤魂野鬼,居然也有胆子这般与小爷我说话,进洞过后,便手底上见真招吧。 一直在旁不言的戚夫人淡淡开口,她倒没有出言为这个可怜的小宗门打抱不平的意思,现在更不是与袁家人了结当初那些龌龊事的时候。 她杏口轻开,只是细声言道:“普州是石山宗地方,耽搁不得。诸位道友还是尽快拿出鉴子来,免得惹来旁人。石山宗大长老是谁诸位也尽都清楚,当不消妾身多言。” “戚夫人说得是。”袁丰听到储嫣然开口,先是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番,直到石山宗大长老这几个字入耳后则是目露异彩,旋即笑呵呵地应道。 枯瘦老者也是晃着大脑袋,连连赞同。 “嫣然,你当真要带戚不修进去吗,这可是处险地。”美人开口,岳澜当然不会有异议。他嘴中好言提醒一句,眼中的嫉恨之色却是几乎难以遮掩。 “我夫君自有我来护持,不劳岳道友操心。”戚夫人美目中难掩厌恶,冷言说道。戚不修面色平静,任在场筑基把各色眼光投在自己身上,立在戚夫人身后一言不发。平心而论,这等养气功夫,也能算是个能上点台面的小本事。 戚不修这又老又瘦的模样自没有多少看头,见得黑履道人一行四人久未开腔,对面那郎乙的目光倒是将目光投了过来。 黑履道人他自不敢多看,另外三人他却也都有些印象。 首当其冲的自是康大掌门,当年他为了攀附费南応,便同意了后者将他这马骨放到自己身边修行。只是期盼许久的好处迟迟未有落位,自己对这资质平平的费家嫡婿就自难能称得上是尽心尽责了。 原以为康大宝便是修了木法,再从费家手中得了筑基丹,便是运道好些,也不过就是成就一泯然于众的青叶道基罢了,但是却着实未能想到,在这之后康大宝居然成就冰叶道基。 且还在短短数年过后,更是能在寒鸦山脉拖住一众弘益门筑基真修不落下风。 更骇人的是,勿论匡琉亭是不是在其身上留了手段,弘益门好容易才补上来的假丹薛伍丹主,却是实实在在死在了他康大宝的手中的。 这一回观山洞之行,费南応又与自己打过了招呼,嘱托自己要多加照顾,也足见重视。 郎乙自诩自己并非没有识人之明,唯独对康大宝,他却不得不承认确实看走了眼。若早知如此,当多多交好才是。 这老修人老成精,自是晓得康大掌门经历过这些事情过后,已经值钱了许多,心头亦跟着生出来些许悔意来。 至于蒋青,更不用多说。虽然洪县与平戎县相隔得有些远,但郎乙对于这位在州中足称出挑的后辈却是久有耳闻了。 今番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那一身剑意,依着郎乙二百余年的修行所见,能胜过其的也不过区区数人罢了。且在那些人中,也几乎尽是金丹假丹。 听闻蒋青道基与康大宝同为冰叶,但这寿数却还要年轻十余岁,迄今也不过才将四旬罢了,纵是失了一臂,但这前程亦可称远大,看着看着,郎乙目中竟是露出来一丝艳羡之色。 而与黑履道人同行的另一位筑基后期修士就有些乏善可陈了。 许留仙,与几个无家无业的浪荡子同在洪县修行,自号“寒山四友”。善使一手明阳火法,有些本事,不过如此。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重明宗一行人混得这么熟的,也算是他的运道。 郎乙对康大宝一行人并无恶意,是以这目光也并未遮掩,黑履道人合目不理,康大掌门却是以晚辈礼相见。 到底康大宝那一手木法是在鹤灵山学到的,虽说郎乙只是纯为了赚费司马的人情才指点他的,与康大宝难说有恩,但康大掌门是个体面人,面上功夫总是要做足的。 前段时间便听说郎乙未能从州廷寻到求假丹灵物的门路,照此看来,这老修此次前来,多半是为了挣一份假丹资粮回去了。 进了洞中需得加份小心,这种将要老死、又有本事傍身的修士惹不得。 若是真与其有了什么利益纠缠,逼得这类人狠下心来,莫说南安伯与费司马了,就是把大卫天子搬过来了他也不认的。 场中人多,看着自己的可不止这老修,袁丰身后有两个女人亦是紧盯着自己不放。 其中一人修为颇高,头戴宝石冠,当就是修行佛母明妃道的那位袁夕月了。 这女修眸子清冷得很,但落在自己身上过后却是许久都未挪开。 康大掌门自不会以为自己这是得了袁家嫡女的钦慕,暗忖想道:“果如燕清薇所讲,这女人是已经晓得了风莞的消息?” 那是事关结丹成道的机缘,想也知道她定舍不得放的。 袁夕月他还想得通,令得康大掌门颇觉蹊跷的是,袁夕月身旁另一个头戴幂篱、身段婀娜的蓝衣女修,竟也死盯着自己。 燕清薇那女修用着那般高阶的幂篱都挡不住康大掌门看,这蓝衣女修便就更不行了。康大宝看得到她真容,姿容比起袁夕月还要胜过一筹,怕是都跟费疏荷都相差不远了。 康大掌门觉得她脸熟,但却记不清是在哪里见过,被这女修看得有些汗毛竖起。 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人可不算少,没准哪个就是人家的“春闺梦里人”?未亡人复仇的剧情,在这山南道也是几年就要上演一回的,谈不上什么新鲜,需得小心才是。 拢共五方势力,重明宗与实力看起来相对孱弱的戚师傅夫妇是盟友,郎乙难说是敌是友。 至于荆南袁家,那袁夕月与重明宗的矛盾不可调和、蓝衣女修亦是对康大宝虎视眈眈、还有颇有点自命不凡味道,燕清薇情报说他有望金丹、并不逊于黑履道人太多的十六少爷袁丰. 康大宝不觉乐观,估摸着袁家进了观山洞后多半还是要跟重明宗做过一场的。 还有对面那岳澜,自己与这岳家嫡脉、两仪宗战堂长老也有过数面之缘了,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依着现在看来,戚夫人的桃劫想必便是这厮了。 如此看来,结盟的两家所处的这局势可难谈得上好啊 岳澜被戚夫人呛了一声,表情微微一凝,也不言语了。只率先拿出一块令牌,弯起手指轻轻一敲,令牌外壳被轻轻推开,露出藏在其中的一块残缺的银鉴。 其余几人紧随其后,直到戚夫人最后出手,将那面银鉴拼凑完整。 那光洁的银鉴瞬时冒出荧光,几处裂缝缓缓被银液沁满,待到其完全消失不见,鉴子的银光闪了一闪。 皎洁的圆月似是收到信号,一束月光被引了下来,投印在鉴面之上,鉴中登时光芒大盛。 不多时,鉴面中似有两条游鱼戏水逐尾,越追越快,直至结成旋涡,显出阴阳二色。 康大宝头次见过这等奇相,心中暗暗赞叹;蒋青与许留仙目中同样难掩惊奇;便连一直闭目养神的黑履道人,亦都睁开双眼,若有所思。 “那老朽便先替道友们探路一番。”郎乙面色红润,脸上露出难得的兴奋之色。 这时候什么叮嘱、算计他半点都记不得,只是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那将将形成的旋涡,丝毫犹豫都无,只片刻便在脚下生起旋风,稳稳落了进去。 “走!”戚夫人先是看了一眼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黑履道人,才拉着戚不修一并跃入旋涡。 “嫣然等我下。”岳澜看着戚家夫妇的人影不见,也匆匆打量了黑履道人一眼,才急忙跟了过去。 袁丰面上没有什么焦急之色,也不与还在场的康大宝等人说话。只是大笑一阵,大氅一展,唤来一股云气,就要带着二女一并踩入旋涡,落入鉴中。 康大宝本也未有查出什么异样,但那幂篱女修赘在三人最后,入鉴之前,其宝蓝色仙衣随风露出内衫一角。 康大掌门看得清楚,一枚清雅脱俗的六叶青莲道印现在上头,惊得他法目一凝!神海一清! “荆南袁家.我想起来了!!是她!” 感谢简v老哥的六张月票 感谢物质的天空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3513、大脑袋、书友尾号2519、咸鱼的闲余的三张月票 感谢夜读史书、书友尾号3550、书友尾号8123、光祸、zoukun、逆解相思如解意、书友尾号7851、的两张月票 感谢青衫小韩郎、柏嗣、擀面青豌豆、一情一痴一、trapanda、转瞬已经年、三岁生吃大象、书友尾号0283、书友尾号0597、东杰1、飞星丶、第十套广播体操、书友尾号7937、书友尾号6563、自在仙居、书友尾号7482、书友尾号8971、书友尾号、山中风涛、包子很忙、木子、书友尾号0713、jiang0099、羽林少郎、书友尾号6750、书友尾号5635、秀才文丑、八点半15、天骄vs小伯、珈蓝妙我、书友尾号1097、书友尾号4166、书友尾号3645、书友尾号0553、瑞利、书友尾号5291、金晶虎、梅塔特林2012、观止峰、书友尾号49ea、书友尾号3447、书友尾号3822、书友尾号7790、书友尾号4157、成l、书友尾号4162、渴望飞翔093、书友尾号5517、书友尾号8396、神祥少年zz、书m那、爱心家园8246的月票 谢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332.第325章 夜叉 碧鳄 第325章 夜叉 碧鳄 “好做的买卖,道友也没那胆魄去做呀!”死去的牛鬼儿在康大宝脑海中的形象变得鲜活了起来,语气中的戏谑轻蔑都无有半点减弱。 “她是当年从袁家跑出去、被袁丰挂了红的那个炉鼎!”康大宝瞳孔一震,几要惊呼出声。 当年他见过那张海捕告示,也起过些不该有的心思,但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有直面那炉鼎的一天。 算起来,距离自己上次与牛鬼儿笑谈此事之时,竟已过去了足足二十年了。 她到底是被袁丰收进了塌上,还是被其胁迫?依着康大掌门的性子,便是知道了,也不想去管。 只是那蓝衣女修的身份令得他有些作难起来:“六叶青莲道印,分李张家那女修是张祖师的同族。那先前她一直看着我,临了又掀起衣角,是在向我求助?” “大师兄,怎么了?”蒋青察觉出了异样,关切问道。 康大宝此时还未将事情理清楚,不想多说,只摇了摇头,未有多言。 许留仙的岁数比在场另外三人加起来都小不了太多,却是个最耐不住性子的。见得其他各家修士都已入鉴,他便有些着急起来。 此时他也顾不得自己只是个添头身份,与黑履道人轻声言道:“黑履道友,咱们也进去吧。” 黑履道人闻声过后,才从若有所思中回神过来,只听得他面向三人淡声言道:“袁丰、岳澜、郎乙三个人都非寻常筑基,你们都敌不过的,若遇见了,莫要生出侥幸之心,跑便是了。” 将该交待的尽都说了,黑履道人便不再赘言,只是领头入了鉴中,众人紧随其后。 直到赘在最后的康大掌门入鉴,头尾追逐的阴阳鱼方才停止下来,直至光华散尽,才消逝不见。 水流照旧清湍,皎月仍如银盘。 ——观山洞内 “滋啦。”一只斜眼尖牙的夜叉用利爪在戚不修的极品金钟上头留下了三道划痕。 温养多年的金钟法器在敌人的轰击下轻轻颤抖,躲在其内的戚不修颤抖得更加厉害。他腰间悬挂的玉璜已变得血红似火,显露出其主人此刻焦急的心情。 其对面的夜叉扑棱着两个翅膀,三角眼中透出一丝残忍,嘴中还不时发出桀桀的笑声。 它不是如那些低阶妖兽一般的无知蠢物,在这洞府中生存几逾千年,难得遇见这般孱弱的猎物。想着能不消费多少厮杀功夫就能入嘴,自是就由衷地开心了起来。 夜叉筋膜一扯,翅膀猛地一发力,又是两道黑色风刃交叉击在金钟上。金钟表面又透出深痕,倏然震得其内的戚不修面色殷红。 戚师傅在云角州混迹了这大几十年,自不可能全仰仗着储嫣然的威名过活。他到底也是靠着不停换夫人成长起来的狠角色,情势危急起来过后,反激起了他散修出身根子上有的那点狠劲! 强将口中血水咽了回去,戚不修目中目中闪过一丝凶光。 夜叉笑声更密,露出满口黄臭的尖牙,挥着两只冒着乌光的利爪朝着金钟猛扑过去,半途却见金钟中冒出一道金芒。 夜叉心里一慌,未料到这猎物还能还手,见这道金芒气势不弱,忙收了利爪,将身后双翅交叉护在身前。 便见那道金芒投在夜叉双翅之上,瞬时穿破了双翅肉膜。这夜叉往日引以为傲,可以开山裂石的一双铁翅便如层纸糊的一般,被金芒透过之后,任夜叉面盆大的脑袋直面金芒锋锐。 “砰。”夜叉的脑袋似一个皮薄馅大的灌汤包倏地炸开,汁水四溅。 一只练气巅峰的夜叉,直面一张售价八百二十灵石的二阶中品锐金月枪符,这还能有活路才怪呢。 “直娘贼!”戚不修卸下金钟,看向夜叉尸体的目光满是怨恨。八百二十灵石!乃公特么的要打多少年铁才能挣得回来! 方才要松口气,将这夜叉身上合用的材料摘取了,近处便又有交战声传来。 戚不修神识一探,只见一大群、怕是有十几二十只夜叉恐惧地惊叫着,被一个黑衣剑客赶了过来。 那黑衣剑客表情清冷,不紧不徐地立在半空,手中的飞剑似催羊的鞭子一般,赶着一群夜叉退走。 其手中飞剑时快时慢、时轻时重,闪转腾挪之间,便接连避开了夜叉身上的各处值钱部位,往往一剑就能刺中他们的周身要害,将其一一挑落,跌在地上。 堪称轻松写意,何其潇洒。 戚不修心头一凛,还来不及祭出敛息符箓,便被这黑衣剑客一眼瞧见。 “晚辈拜见戚师傅。”黑衣剑客声音平淡,竟是不顾筑基之尊,朝着戚不修行礼拜道。 “是青哥是蒋前辈啊。”戚不修自认得出眼前这俊秀剑客是自己那授艺徒弟的亲师弟蒋青,瞬时长舒口气,安心不少。 好在自己从前与他家关系不坏,入洞过后还是盟友了,倒是不虞担心蒋青要坏自己性命。只是后者这剑法,似是要比自己娘子所说的要厉害不少呐。 “晚辈不敢当,前辈过往对晚辈师兄照拂有加,晚辈亦是感怀于心,还望前辈莫要向那些俗人看齐。” 蒋青表情真挚,接着言道:“前辈与我运气不好,这是被传送到南鬼洞这一路来了。危险虽然少些,但洞府珍藏也少,得早些寻路出去才是,不然除了这些蠢笨夜叉,怕是别无所获。” 戚不修听得蒋青语气不似作假,但到底无有给筑基真修做前辈的胆子。 只是感慨着世事无常,脑海中又浮现起来袁晋带着他们师兄弟来戚家登门送礼的场景,当真仿若隔世。 戚师傅将心情收拾好后,才轻声应道:“蒋道友说的是,拙荆之前跟戚某言过,若被传送到南鬼洞中,只需寻着生长有六叶须兰的地方一路向北则可进入观山洞的中心月明宫了。” “哦?”蒋青露出喜色,此时他也不再计较戚不修的称呼了,接着道:“既是戚夫人所言,那定没有错了,前辈可要与晚辈一并出去。” “有劳道友了,待得戚某与拙荆相见,定会让她重谢道友。”戚不修松了口气,戚夫人虽与黑履道人定下来了洞中结盟一事,但毕竟只是君子之盟,连个画押签字都无,是以他还真怕蒋青这位筑基抛下自己这个累赘独走。 “前辈客气、何足挂齿。”蒋青轻松地笑笑,未有多言,戚不修亦是表情讪讪,局促得不知如何说话。 蒋青与康大掌门那八面玲珑的性子可不相同,戚不修既没有话说,那蒋青可没有找话说的本事,洞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一时之间,洞中只有蒋青拾掇夜叉尸身的声音。 戚不修见了蒋青那麻利的动作,也在赞叹。暗道这蒋青这些年定没少狩猎妖兽,其手法之熟稔,便是都能与戚不修识得的几名小有名气的屠匠相提并论了。拆解妖兽尸体可是个技术活,同一具妖兽尸体,生手与熟手分别操作,经由后者剖解的其价值可能要比前者多出五一之数。 这些一阶的黄牙夜叉虽然是出了名的不值钱,可胜在数量颇多,加起来也能值些钱的。 蒋青这位重明剑仙可是个苦出身,就是依着从自家掌门师兄身上学来的那节俭性子,也不可能直接舍去。他甚至在先前出剑之事,就为事后剖解这些丑物做了些设计。 加之他动作确实熟稔,是以不过才过了半刻钟工夫,这一堆黄牙夜叉的尸首便就被其拾掇干净。 戚不修侍立在旁,当真如晚辈一般恭敬,未有说话。 蒋青腰间又有一个储物袋鼓了起来,心情稍好,拉着戚不修同行。未过多久,二人便寻到了一丛六叶须兰。 这种灵品阶不高,但生长条件较为苛刻,外界颇为罕见。 其瓣无色无味、轻薄似纱,开之时似娇儿捧心,有美人抱恙之态。虽生的好看,但在凡人触摸过后,皮肤会有轻微烧灼感。除了可作为不少灵兽喜爱的饲料之外,并无大用。 二人寻觅着六叶须兰,一路又打杀了驱赶了数群夜叉,又耗费了半日时间,才行到一处绿色湖泊。 整个湖泊的湖水尽皆浓稠浑浊不已,漂浮着夜叉与许多其他妖兽的肢体残骸,腐臭之气令得蒋青都微微皱眉。 他先是运起敛息手段,将自己与戚不修掩盖住。 旋即蒋青眼中黑子边缘便现出一缕银光,他用了二阶灵目术一瞧,虽然仍旧摸不清此处湖泊绵延多少方圆,但却轻易便发现了湖水下有大量水兽游动的身影。 蒋青思索一阵,开口猜测说道: “观鱼上修早年间豢养过一支碧鳄道兵,但相传已在平戎一役中丧于蛮巫大军之手。这湖中的碧鳄,有可能是当年那些还未成气候的,被观鱼上修留在洞府内的道兵繁衍下来的。” “这支道兵戚某也有所耳闻,”戚不修看不清水中情况,却也是很配合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传闻观鱼上修以那支碧鳄道兵与蛮人左大将酣战十九个昼夜,才将那尊蛮族金丹斩落。” 蒋青摇了摇头:“前辈这传闻倒是有失偏颇,依着本门张祖师手札所记,那蛮人左大将吴赤那虽然不敌观鱼上修,但最后却也是全身而走的。观鱼上修纵然修为高上一筹,但那一战也是不知用了几多手段才令那蛮酋败退。 这碧鳄不过只是一支寻常道兵而已,就算有几位假丹妖将居间其中主持,最多也不过是观鱼上修一门较为厉害的手段,远没道友所说的那般神奇。” “既然是贵门祖师所记,那定是无有错漏了。戚某受教了。”戚不修作个大悟状。 蒋青表情清冷,听了戚师傅话后未再多言。 这等谣传那些没有根脚的练气小修信了也便是了,戚不修这么说,就只是单纯的在此处装蠢衬托蒋青了。 善做这类讨人喜欢之事的人总是挺讨人喜欢的,无怪左近几州者数万修士里头,就戚师傅能吃上一碗这么又软又香的饭。 可惜了,戚不修这是抛了媚眼给瞎子看,蒋青是个少有的不吃人吹捧的,他这心思半点作用都无。 “那戚某便先行试探一番。”戚不修先往前探了一步,手里取出一黑釉彩金钵来。 便见戚师傅手掐莲诀,足下禹歩连变不停。如此数息过后,那黑釉彩金钵身周渐渐开始涌出佛光,戚不修面呈虔诚之色,腹中隐有禅音作响。 直到禅音越作越响,不觉吵闹;佛光愈来愈亮,未见刺眼。 戚不修这个杂毛老道的脸上居然匪夷所思的出现了一丝圣洁。蒋青颇觉诧异,暗道戚不修从哪儿学得释修手段,在左近几州倒是少见。 心中疑虑还未去了,便见湖中渐渐有些修为浅薄的小兽陆续爬出,它们似是寻不到佛光禅音的来源,只好在浅滩不停作揖磕头。 其间有碧鳄从湖中寻了过来,兽眸里极度拟人化的露出一丝奇怪之色,往日里见它便疲于奔命的小兽们也不见惊慌,仍旧作揖不止。 就是身侧有旁的小兽被这只碧鳄一口吞下,发出刺耳尖锐的惨叫声,身上被同伴的汁液浆水溅到,也只是稍稍侧身偏过一下,算是避过,半点不影响其动作。 戚不修的佛声止于滩上小兽还剩最后一只的时候,那只碧鳄许是也没了耐烦心,许是吃饱了,晃着粗肥的尾巴又回了湖中。 蒋青又等了一阵,见了戚不修收了黑钵睁了双眼,才发问道:“前辈可有所获?” 黑钵一收,戚不修脸上慈悲之色尽去,听见问话恭声说道: “劳道友久等,戚某用佛音问过这一十六只小兽,问清了这湖怕有百里方圆大。湖中只他们见过的碧鳄便约么有一二百只,其中二阶的也有两三只。还有六七类一阶妖兽,也都聚群生活。” “如此一来,渡湖倒是很有些麻烦了,怎的凭空多出这么一大湖来?师叔师兄来前也未曾与我言过啊。”蒋青叹息一声,戚不修跟着默然。 二人都没提御器飞过此湖的办法,盖因按前人所说,在观山洞飞行风险很大。 不仅有数种外间难见的罡风旋起旋灭,估忖其威力在厉害时候便连一流假丹都难招架,还有观鱼上修不止从何处天地拘来的魂灵,亦在整个洞府四处游荡。 坐以待毙不是蒋青的性格,只见他试探性地御出飞剑,一只庞大的碧鳄被其从湖中挑了起来扔在二人脚边。 蒋青未理会这只被巨大的痛楚折磨得手舞足蹈的恶兽的情绪,冷酷的以指作刀,隔空划开碧鳄的周身皮肉开始研究起来。 只不多时,两人身侧的巨兽便没了生气,只剩下一摊冒着热气的血肉筋骨。 戚不修在侧看得于心里啧啧称奇,蒋青这手艺比宣威城黄家老店那掌勺两个甲子的大师傅还利落。就算等哪天遭了大难落魄了,多半还能改行找个灵厨活路去当当。 蒋青将碧鳄的皮肉摆整齐了,心中盘算起来。这碧鳄可比方才那些看着狰狞许多的夜叉凶恶多了,就同阶而论一只碧鳄怕是能打三四只夜叉。 哪怕数量是比夜叉少了许多,可自己十成本事在这湖中怕是只存七成,这些恶兽群聚又快,只要沾染上了没有及时摆脱,被其缠上围攻. 不说多了,只要被二十只碧鳄缠上,自己便难走脱了,何况,湖中还有二阶的碧鳄首领。莫说能不能胜,便是胜了,在此处耽误这些时间,岂不是浪费了这难得入了观山洞的机会 想到这里,蒋青又摄来一张黄帛,利落演算起来,操弄了约小半个时辰,戚不修在旁也不敢打扰,待得蒋青长出口气,前者才开口问道:“敢问道友可有渡湖方法。” (没想到柳轻抒老哥居然能猜到幂篱女修是谁诶,真是厉害) 感谢“银叔叔”的一千五百点币 感谢青灯听雨夜彷徨的四张月票 感谢hhhrlx、星耀四方的三张月票 感谢骚动的顽石、叫我杰就好、被雷到啦的两张月票 感谢无奈颠嗔痴、omorii、貅修休、书友尾号5788、今年56、书友尾号0868、书友尾号93ad、迎春路上、书友尾号9135、清闲丫头、书友尾号8526、星辰也有意难平丶、书友尾号0344、五反田田、书友尾号1755、岳关情、陆铼、书友尾号4472、春天一霸、书友尾号9591、书友尾号4847、赞我加功德、深海盗蓝、l大道无痕l、书友尾号6635、书友尾号2165、虎破天地、书友尾号5028、洗碗熊、书友尾号4018、书友尾号3447、伴神仙的妖怪、书友尾号7813、书友尾号1210、书友尾号1276、书友尾号6302、书友尾号5564、书友尾号2325、书友尾号4159、游手好闲的杜先生、骑着彩虹放风筝、广东阅书、书友尾号1707、书友尾号0834、书友尾号48eb、挚爱lyx、道可明、信仰圣光吗、战狂小麦、柰月、轻镰割韭、空不易色、伟大的老虎叔叔、野驴呀、扮神仙的妖怪、鸵鸟砂砾、香槟瑾年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333.第326章 拿捏明妃 第326章 拿捏明妃 康大掌门面色一沉,墨渊旗一挥一刺,将面前最后一只一阶极品境界的六翅飞狗随手打杀。锋锐的旗头将这蠢物化成数截,将内中足有婴儿脑袋大小的橙黄狗宝挑落出来。 这六翅飞狗在外界算是难寻,莫看境界虽低,但一阶极品的狗宝可用作多样二阶丹药的上佳辅材,在行情好的时候,只这么一块便贩得出来近一千灵石。 “可惜了,若每一只六翅飞狗都能出一块就好了。”康大宝轻声一叹,收了狗宝,看着一地六翅飞狗残尸摇了摇头后,便继续赶路。 这六翅飞狗的尸身虽也能值得些钱,但收拾起来却是极费时间。 观山洞每一轮开启时间只有半个月而已,康大掌门的剖解妖兽的本事只算得上一般,他可不舍得耗费半天用在这些妖兽尸身上头。 加之这观山洞要比他之前所想的诡秘许多,之前黑履道人所给的定位法珠入洞过后全然无用,迟迟无法与蒋青汇合,令得他有些担心后者的安危。 这观山洞的凶险可还未彻底显露出来,依着前任手札所记,便是已达筑基巅峰的真修都有陨落此洞的。 因此自己自应当要多多探索,或是往早早往月明宫行去,以期早些与师叔师弟汇合才是。 在这飞狗栈道行了半日,康大宝便见终于在入洞之后,见到了第一位生人。 康大掌门稍有诧异,心中惊疑:“袁夕月?” 这女修面前陈着一大片六翅飞狗的尸身,其中不乏二阶下品的飞狗首领。她衣衫上头满是血渍,也不晓得有无有她本人的,正在打坐调息。 神识探得康大宝走到近前,袁夕月也不惊慌,亦不起身,只是脆声行礼:“妾身见过康掌门。” “原来是袁道友当面。”康大掌门未有异样,颔首回礼,语气平静,心中却是已经起了杀心,眸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莫看这袁夕月成就筑基几要比康大宝早上百年,可前者修行至今也不过才是筑基中期修为。 加之依着外界所传的消息,袁夕月在被本应寺那位护寺堪布选中修行佛母明妃道之前,亦不过就是荆南袁家一个手段普通的筑基真修罢了。 最多无非以颜色出名,论起本事,可远没有十六少爷袁丰那般出类拔萃。 是以才与假丹战过的康大宝倒是真有信心将其一举拿下。左右荆南袁家与自家的关系几无半分缓和的可能,倒是没必要与袁夕月在此虚与委蛇个什么。 唯一需得顾虑的,只有需得先确定了那袁家的金丹种子袁丰是否也在左近盘桓。 “此前听得外界盛传康掌门材优干济、绰有余裕,乃是南安伯麾下一等一的青年俊彦,妾身还以为有三分夸大。但今日幸得见到康掌门真容,才晓得传闻却是不真,” 袁夕月说到此处,美目一凝,杏眼之中明明皆被清冷浸满,康大掌门却仍看得出来一丝春色勾人。 “康掌门却是个云角州内百年一出的人物才对,将来定是架海擎天的角色。传闻中那些言辞可难称溢美,不过是替康掌门自毁、免遭人妒罢了。” 康大宝这些年受了不少人夸,但平心而论,确是无有一人能比得上袁夕月五成功力。 明知道对方这话全是夸大溢美,但康大掌门听了却不觉反感,反而还真从内心升起来一丝快慰之感。 “道友谬赞,康某不过是一庸碌之人,如何能当得起道友如此美誉。”康大宝到底是个吃过好席面的饱汉子。 成天将费疏荷那等级别贵女压在塌上胡天胡地,早就有了抗性,可不至于因了当前一个美貌女修的赞誉就迷失了自己。 听得袁夕月如此言语,康大掌门瞬时起了警惕之心,运气于眸,只待袁夕月稍有异动,便就会将其打杀当场。 对于姿色出众的女修,康大宝的手段可向来凶厉得很,不会有半点怜惜之意。 “康掌门太过自谦,夕月此言,尽是发自真心的。”袁夕月又柔声说了一阵。 说来也是奇怪,她此时面对康大宝时明明是一副端庄圣洁之相,未带有半分下贱诱惑,但后者心中却是仍不可自持地生出一分淫邪心思,难以自持。 倏地,玉叶道基于丹田处升起来一道无暇玉华,自炁海至天谷为之一清。 与之相应的是,康大掌门双眸中那丝浅浅的淫邪目光瞬时清明,袁夕月此时再看前者,便觉对方双目澄清如泉,哪还见得半分被自己修持多年的这明妃像所惑之模样。 “无怪老祖临出门前都叫我小心此人,现在看来,他非但斗法手段犀利,便连这心性亦是上佳。难怪能被颍州费家选做嫡婿,外头所谓的‘善欺妇人’之言,想来也只不过是无用闲人攀诬讹传罢了。” 袁夕月暗赞一声,之后心中却是又泛出来一丝苦意。 康大宝对其所下的评语半点不差,论起斗法手段,她的确就是个泯然于众的寻常筑基罢了。私下用的手段被前者窥破,此时康大掌门若是动怒,狠下心来一心杀她,已经被六翅飞狗群祸害得灵力耗损大半的袁家嫡女,可难扛得住康大宝几枪。 “道友无愧是得了密宗真传的佛门善居士,这惑心手段却是难得。康某还真是小瞧道友了,真是罪过!”康大掌门可非只晓得说些废话,开口之际,两道金光都已透射而出。 袁夕月桃羞杏让的脸上陡然生出骇然之色,她出身假丹良家,在被雪山道第一大派本应寺护寺堪布钦定为明妃候选过后,出外行走,少有人心中不抱有三分恭敬。 似康大宝这般甫一见面便要喊打喊杀的,却是少有,袁夕月心中慌乱,秀眉微蹙,杏口微开。 一枚黑金色的砗磲佛珠被其吐出,直面金光。 康大掌门本是不以为意,只当是件寻常的释修灵器,在破妄金眸之下自是只有土崩瓦解一道,不足为虑,是以未做后手。 但一息过后,便见砗磲佛珠正中裂出一道牛毫缝隙,紧接着生出两道乌光,将两道金芒拦截下来,直至一同消逝不见。 袁夕月目中生出一丝痛色,这可是当年那位护寺堪布为自己所留下的养阴信物。 自己明知不敌,不顾砗磲佛珠本身元气,强催出两道护身灵光,竟然也被眼前这胖大汉子一击击破。 此人确是自己平生鲜遇的大敌,半分都懈怠不得! 康大宝还未及反应,那头的袁夕月的面上却已然生出一丝决绝之色,素手一摇,葱指一并,一面金皮银阿又被其祭出,握持手中。 此女左手持阿,右手相击,鼓声阵阵,震得康大宝眉头紧锁,乱了口诀,再过数息,即是灵台浑沌、气血翻腾,几要行不得气。 “霍,倒是大意了!”康大掌门低声啐骂一声,事前倒是未有想到这孱弱女修竟有如此手段。 “噗,”康大宝索性再不压抑气血,喷出一道血箭,强受了乱气之损。过后毫不停歇,鼓胸一喝:“呔!” 纵是康大掌门未有修行过音攻之法,但对面那袁夕月却还是被其喝得动作一顿。康大宝趁隙捋顺周天运转,墨渊旗化作大纛,右手单手擎旗,怒喝一声,直刺过去。 那锋锐的旗头快要比袁夕月的脑袋还大,这若是扎实了,后者如何还能等得到堪布合体、共结金丹。 “咳,”袁夕月不意康大宝居然如此凶厉,先停了击阿动作,轻咳出一缕红色香气,将悬在身前的砗磲佛珠熏得光芒大作,牛毫细纹亦跟着蔓延起来。 “唵” 康大宝似听得到一句浑厚的佛号震耳,嘴里又呕出来一大口血水,擎旗的右手动作亦险些止住。 但令得袁夕月又感到诧异的一幕再次出现,这胖大汉子居然兀自不理自身伤势,提起大纛一挑,将砗磲佛珠击回自己手中。 “咳咳!”袁夕月美眸中尽是痛色,佛珠入手之即,其那细嫩的掌心便被锋利的裂痕划出道道细口。袁夕月心头恨意顿生,见着康大宝恨不得生啖其肉。 要知道,损了这释门灵器还是小事,会不会因了这件事失了堪布宠幸才是这袁家嫡女最为关心之事! 但对面那得势不饶人的康大掌门却难容这袁家嫡女感伤太久,墨渊旗将砗磲佛珠击退过后亦不停歇,旗尖绽出亮光,就要一击将袁夕月六阳之首捅得稀烂。 袁夕月自不会坐以待毙,嘴角微翘,轻纱敞开,吟唱佛音。 “黔驴技穷!”康大掌门冷哼一声,“这蠢妇竟还想以色相相诱乃公!”他才不顾眼前这一片雪白的大好风光,指决一变,大纛灵光一震,威势又肉眼可见地涨了一截。 眼见距离袁夕月那颗头戴金玉冠的螓首都已只隔数尺,只过一息自己便就能使得这袁家嫡女香消玉殒,康大宝眼前却倏地现出来一名一丝不挂的祼体美人。 美人笑靥如,手持飘带,足踏银履,翩翩起舞,仿若天仙。 臀瓣浑圆似桃、双腿修长如柱、玉乳挺翘如峰. 舞姿之大胆奔放,实乃康大宝这土包子平生所见之最!他虽强令自己灵台清明,却还是口干舌燥,难以自持! 炁海中生出的那点玉华未能奏效,好在这威力大增的明妃像袁夕月也难维持太久。 见得康大掌门眼神浑沌,这女修倒是果断,无有半分拖沓之意。反身便走,竟是连趁隙于康大宝身上沾点便宜的心思都无。 待得康大掌门强自恢复清明之色过后,都已过了数息之久。一心逃遁的袁夕月都已逃出了神识范围,若不是康大宝目力过人,说不得便就真要令其逃走了。 “打蛇不死随棍上!”康大宝可是从桂祥身上吃够了苦头,如今就算在观山洞中时间宝贵无比,却又如何舍得就这般将袁夕月再放了回去。 康大掌门想也不想,御起墨渊旗便就撵了上去。 袁夕月斗法本事难称厉害,但这遁速却足称迅捷。康大宝撵了一通发觉双方距离愈来愈远,心道不好,破妄金眸连发数次,预判到袁夕月数条线路,将其阻了下来。 这女修银牙紧咬,气得几要食人,回眸之即,却仍是赏了康大掌门一个“嫣然一笑”。 后者尝过这明妃像的厉害,是以也不管袁夕月是做何想,目生金光不发,双瞳浸成金色将那淫靡之像隔绝于外,扬袖一甩。 “嗡嗡嗡”已经单薄了不少的虫云又从康大宝宽大的袖袍中奔了出来,一时之间,场中银光闪闪,狮虫们将口器碰得“锵锵”作响,片刻不停地便向袁夕月这一块白的美肉奔了过去。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可怜这女修修持佛母明妃像这般久年岁,遇见了一群混沌无知的无脑凶虫却是难有道理可言。 手中那面金皮银阿亦也再无了用武之地,慌得她将大方敞开的胸膛又遮了回去,免得被狮虫们赚了便宜。 袁夕月祭出六七张二阶中上品的符箓出来,勉强将饥肠辘辘的狮虫群隔绝在外。 但这却非是长久之计,这遭康大宝以星霜壤喂养成的银甲狮虫可不是寻常货色。莫看都还只在一阶极品,但只是数息之间,袁夕月祭出在最外层一张三阴玄木符光幕便要被虫云啃噬殆尽。 这袁家嫡女此时终于彻底慌了阵脚,她心思自是玲珑,晓得此时半点威胁恫吓之言都说不得,只是软语以作,娇声求饶:“康掌门饶命!只要饶了妾身,妾身什么都依得你!” “呵,”康大掌门闻言闷哼一声,手决一变,低喃一阵,狮虫群又振奋一分,又加了三成力气。 “呀!”袁夕月急得娇呼出声,这云角州到底是何人在做谣传?!眼前这胖大汉子哪有半点“色中饿鬼”的模样?! “喀拉”,随着三阴玄木符彻底告破,又近了一步的虫云令得袁夕月那清冷模样终于变成慌色:“康大宝,荆南袁家你或是不怕,待堪布过些年来了云角州寻我不得,你怕是吃罪不起!” 这话落地过后似是有了效果,浓密的虫云散作两边,裂出一个狭窄的通道。还未待袁夕月生出喜色,那通道便有数道金光打来。 “砰砰砰砰”,接连四道防御符箓湮灭如尘,袁夕月彻底乱了阵脚,美目被惧色填满,只靠着最后一道薄薄的符箓光幕护着己身,自是再难感受到半点安全。 这女修眸中淌下来两道清泪,哀声求道: “康掌门饶命!夕月修行佛母明妃道,养了两个甲子的清白之身,玄阴之力不止明王可以采摘,便是对寻常乾道亦是大为有益。还请留夕月性命,夕月定会好生侍奉!” 哭声凄婉,令人好不动容! 此言一出,康大宝目中也头一次露出来了迟疑之色。如何能不迟疑呢?毕竟若是这袁家嫡女所言是真,那她可就是一味人形补药呢! “砰!”袁夕月身前最后一道光幕倏然炸响,无边虫云就要将其啃噬干净。 “轰隆!”被袁夕月视作根本法器的砗磲佛珠猛然炸开,康大掌门本就已算单薄的虫云又被削去了厚厚的一层,心疼得他眉头紧蹙,看着面前那清冷女修,心中杀意更甚。 虫云退散,袁夕月作为始作俑者亦未有半分庆喜。此时她面色煞白,显是也因了自爆砗磲佛珠受了不轻的伤势。 她倒是未想过自己摆出这最后的筹码竟然连让康大宝迟滞几刻都难做到,气得她几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这厮竟如此油盐不进,胯下那根上头怕不是被费家嫡女下了不能近人的禁制?!”袁夕月胡乱腹诽一阵,见得头康大宝金光、虫云、大纛齐出,这是铁了心要取自己性命! 袁夕月再不做侥幸之想,将压箱底的宝贝祭了出来。 一道只剩五一长短的靛色符箓瞬时燃了起来,狂暴的灵力倏地汇聚起来。只短短一瞬,符箓燃尽,一柄足有丈长的金环大刀也立在了半空之中! “水云斩。”这豪迈的金环大刀与人比娇的袁夕月毫不相衬,但康大宝可顾不得眼前佳人的美感遭了大刀所坏。 靛色刀芒几要将康大宝眼前天幕划成两半!康大宝双目一凝,金光透出,将刀芒阻了一瞬。右手则落于储物袋上,袋口现出毫光,弈仙盘透射而出,迎风而涨,化作桌案大小,将康大掌门护得严严实实。 “噼啪”,这面康大宝才将入手的极品灵器将靛色刀芒稳稳挡下,其表面却生出来一丝浅痕。 袁夕月面上生出来震惊之色,这可是袁不文当年在拍卖会上为自己拍来的符宝!论起威力,足能挡得寻常假丹一击,居然还杀不得康大宝?! 她却不知其实后者也在后怕,若不是费司马此前将二阶上品凰灵液给了他,足为弈仙盘涨了近十年的温养之功,说不得此时康大掌门便要彻底失了这件极品防御灵器、身受重伤了。 好在袁夕月这符宝也非只有一击之力,斗了这般久,她总算有了一点反制手段。 这也是怪她太不果断,一心只想留着底牌到了月明宫再与他人争锋。却是未曾想到,只一个不算起眼的康大宝便能将她逼到绝境。 “康掌门,你进来就是为了杀妾身的么?月明宫那儿若是去得晚了,那康掌门可就难有什么收获了?!” 这道理确是不错,可此时此刻的康大掌门又怎舍得再放。只是悬在半空的那柄金环大刀令得他不得不暂且停下动作,强如弈仙盘,应也挡不下来几击。 就在此时,袁夕月腕上那多棱碧玺手链现出荧光,这女修眸中喜色一闪而过,康大掌门目力甚佳,察出不对。 康大宝倒甚是果决,想也不想,金光、大纛、虫云依次齐出,未留半点余力。 康大掌门动作太快,袁夕月心头喜意都未消了下去,其手中金环大刀符宝慢了一步,靛色刀芒再出,将大纛斩破、金光斩灭、虫云斩散过后,被康大掌门抛来的弈仙盘撞得阻在身前,难有寸进。 “不好!!” 袁夕月晓得找准来人方向便跑,却见得将太古原体运转到极致的疾速奔来,匆忙祭出的一张二阶中品符箓竟被后者一拳轰散! “袁丰救呃.”这端庄女修话只言到一半,修长的粉颈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一股浓烈的男儿气息冲得她再难说得出话。 直到将袁夕月丰腴的身子彻底锁在怀里,暖玉在怀乱动不停,康大掌门才见得到远处正有一个身披大氅的修士飞速驶来,见得到袁夕月腕上碧玺越发鲜亮。 那修士飘然落地,一张俊美的脸庞几能令得某个胖大修士自惭形秽。 见了被康大宝紧扣脖颈、把持性命的袁夕月,来人暗道声可惜,眉宇间的烦闷一闪而逝,只轻声问道:“康掌门” 感谢一唱天下和的七张月票 感谢全真尹志平的六张月票 感谢大黑雄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0312、书友尾号5996、摇了摇头0610、书友尾号1172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尾号5456、书友尾号5414、书友尾号3674、书友尾号9498、香小帅、回声者、cyanstarx、书友尾号0764、愚人不愚人、大甸子的两张月票 感谢春去春又来、书友尾号0635、书友尾号4894、照死看书、书友尾号2185、果苏、书友尾号4934、书友尾号3922、夜里挑灯、殤熙、20060428、妮渴、wed邓艾、雷霆骄阳、书友尾号7817、书友尾号9990、自然爱孜然、叶之果云、陈坚ea、死亡老二、书友尾号2480、得失之间存乎一心、书剑飘逸、书友尾号5397、书友尾号1527、书友尾号56be、书友尾号5050、福言暖语、书友尾号0430、书友尾号5400、紫色泡泡、书友尾号6144、一条肥鱼闯天下、书友尾号3509、陶然居士、神券甘道夫、hauru、乌泰鸿、骚动的顽石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334.第327章 渡湖 第327章 渡湖 “不瞒前辈,晚辈却无渡湖把握。”蒋青收了演算帛巾,说话时候蹙起了眉头。 这湖中的碧鳄数量不少,他演算一阵,若要涉水渡湖,怕是连他自己一人独行都难成功,更莫说还要带上戚不修这一累赘了。 见得戚不修面上生出苦笑,蒋青想了一想,开口问道:“前辈,不知可否与戚夫人联系上呢?” 戚不修面上苦笑更甚,取下腰间那枚红色玉璜,叹声道:“不瞒道友,戚某也正着急呢,拙荆入洞前为某所配的这枚同心佩甫一进来就没了效用。” 蒋青温声点了点头,毕竟他现在与师叔师兄亦都联系不上,戚不修所言,倒也未出乎他的意料。 二人一时无话,只能枯坐岸边,没有主意。 又是小半日过去,蒋青渐渐失了耐性,若是眼前的戚不修没有袁晋授艺师父这一重关系,他自是不会陷入两难地步,当早早就独身入水试探一番了。 可万一戚不修出个意外,储嫣然那云角州第一女修的迁怒还是小事,万一令得自家二师兄伤心,蒋青却是万万不能忍的。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个身着宝蓝色仙衣、头戴幂篱的婀娜女修飘然落来。 蒋青与戚不修二人神色微变,重明宗当年配合韩城岳家驱离了长宁宗,为云威郑家夺了白沙县的老牛山以为立身之基,与荆南袁家这当地土霸的关系自难称得上好。 戚夫人储嫣然与袁丰早年间同样有些龃龉,入洞之前,还与黑履道人一起,对其有过一番谋划。 可这袁家女修飘然而落,倒似无有防备之心?这倒是令人有些惊奇,到底是这女修真无恶意,还是留有后手,安心要害他们? “妾身见过二位道友。”幂篱女修柔声见礼,未有显露出来恶意。 “见过袁道友/前辈。”蒋、戚二人谨慎回礼。 对于这幂篱女修二人都无什么印象,按说荆南袁家的筑基当是都有数的才对,可这名中期真修此前从未有半点消息,似是最近才凭空从袁家冒出来的一般。 不过荆南袁家作为边州良姓人家,有一二个潜心培育、不透风声的精英弟子留作后手,倒是也不奇怪。 “妾身却不姓袁,”那幂篱女修解释一阵,却不报自身名姓,开口问道:“二位道友似是被这湖水暂阻于此?” 蒋青眉宇面色清冷未答,戚不修倒是适时答道:“倒是令前辈见笑了。” 幂篱女修螓首轻摇,轻声道:“所谓‘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蒋道友剑术卓绝、戚道友福缘深厚,不擅隐匿小道罢了,又何来‘见笑’一说?” 蒋青不耐与这女修卖关子,照直言道:“道友是有渡水之法?” 戚不修也跟着将目光投了过去,只见幂篱女修颔首轻点,柔声问道:“只是不知二位道友信我不信?” “信不信?”这题倒是难解,毕竟勿论从何处说起来,二人似都难以对这幂篱女修生出信任之意。 戚不修面有难色,蒋青却是已经正色发问:“还请道友先言述清楚,我与戚前辈再做定论。” 却见蒋青这话刚一落地,蒋、戚身前起了一阵白雾,轻薄如纱,却连近在咫尺的二人都看不清里间变化。 “要遭!”蒋青只瞬间便以为这是遭了幂篱女修的算计,白露倒持手中,剑光亟待要发。却见片刻过后,白雾散去,眼前早已没了幂篱女修的婀娜身影。 起先那幂篱女修的那丰腴诱人的身子,如今已化成一只鳞甲鲜亮、爪牙尖锐的庞然大物。 蒋青目露讶色,戚不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又小一会儿才深吸口气壮着胆子稍稍打量起来,心中暗忖:“亲娘咧,怕是将刚才那只被蒋青拆了的碧鳄拼回来让它自己认,也认不出来哪个是假的!” “晚辈真是佩服。”戚不修又诚意十足地恭维起来。“拙荆往日里与晚辈谈论过云角真修,便赞过不少术学翘楚。但依晚辈今日得见,拙荆口中的那些真修手段当是不如前辈远矣,真是令晚辈赞叹不已。” 戚不修老脸一笑,干瘦的脸庞也绽成了一朵菊。 漂亮话这么一入耳,常人自该心情大好,但幂篱女修却是置若未闻,腹中传音言道:“我这变化之道未得真意,只具表象,难入方家之眼。但迷惑一些未开智的二阶妖兽当还是可以的。” 蒋青表情未变,冷声问道:“道友此法倒是甚佳,但我与戚前辈术法手段倒是弗如道友远矣,要如何才能与道友一共渡水。” 幂篱女修显是对蒋青的话早有预料,杏口微开轻声念道:“我有一段咒文,可言于二位道友,只要能将其中道理理解清楚,便可与我同用这变化之法数个时辰。” 话音落地,幂篱女修便不顾二人反应,将一串咒文言述出来。 蒋青谨慎之心虽未放下,但也一字不落地铭记清楚,默念三遍过后,便就辨明了其中道理。暗中推演一阵,便晓得这女修果然未有虚言。 戚不修更是如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但又因了资质所限,念诵数十遍后都未得法,只得哭丧着脸,露出苦笑。 戚不修心中倒无太多意外,只是面带惭愧,俛首再拜:“晚辈愚钝,辜负前辈用心了。” 幂篱女修稍有意外,显是未有想过戚不修蠢笨若此,但仍开口言道:“这咒文稍有晦涩,道友此前可能未有接触,仓促之间,才难以领会清楚。这倒无妨,妾身还有渡水办法,只是还需得问二位道友一声,‘信我不信?’。” “道友为何要助我二人?”蒋青毫不掩饰,出声问道。 幂篱女修语气平静,淡声言道:“妾身非袁家人,渡水之事在妾身看来却也不难,只是想以此为机,与二位给个善缘便是。只求这别府之中若有人要害妾身性命,二位能在力所能及之时救我一救!” 蒋青与戚不修对视一眼,意见未有相悖。前者自恃本事,自忖便是这女修要害自己,只不过一中期修士罢了,自己还有一战之力,不想仍留此地枯坐;后者心系发妻,也不愿被这湖水所阻。 二人听得幂篱女修语气不似作假,便都答应下来。. 幂篱女修见得此景,语气轻松许多,先朝着戚不修轻声言道:“还要劳道友收缩身形。” 话落也不待戚不修反应,从腹中吐出一丸丹药,射入戚不修口中。后者来不及说话,整个身子便被缩成丹丸大小,紧接着被幂篱女修化成的碧鳄一口咽下。 戚不修入口后先是心头一紧,随即便是诧异。 预想中满是浊气的血肉场景并未出现,戚不修只觉身处于一处由青白二色构成的素净房间。戚不修小心触摸一阵,才发现整个房间密布禁制,自己若想走脱,怕是要费好大一番工夫。 是了,自己与幂篱女修非亲非故,后者怎可能有胆子真把肚中血肉袒露给一个外人。 自己看似入了幂篱女修腹中,其实只是他将某类可装人的芥子灵器炼化了,用这种手段将自己放在法器之中罢了! 想来这芥子灵器也是鸡肋,怕是连寻常假丹都看不上,若不然也不会被幂篱女修视给外人。 想清此类关节,戚不修方才升起的紧张之意,旋即松下大半。自己在此处也根本看不清外界情形,成了聋子瞎子,索性盘膝下来调息起来。 正同样化作碧鳄,张开一双竖眸的蒋青与幂篱女修一道入水,却是看清了这个湖泊之下的样子。 这水中的好大的血腥气,入眼尽是肉糜残骨屎尿粪便,偏偏湖中水兽还尽皆怡然自得乐在其中的模样。 子非鱼嘛,倒也正常。 幂篱女修与蒋青未做小心模样,大摇大摆的在湖中游荡几圈,遇见其余小兽也刻意暴戾地打杀恐吓一番,行事倒真如两个湖中霸主一般。看得出碧鳄在这湖中当真厉害,横行一段时候,就在与数只碧鳄擦身而过后照旧瞒天过海的蒋青才将将放下心来,便察觉出来不对了。 一只健硕的二阶碧鳄寻了过来,身上血气浓厚得几乎要凝成实质,一双竖瞳泛起凶光,盯向了蒋青。 “修士!”那碧鳄的巨口中居然吐出人言,惊得幂篱女修眸中异色大作,周身汗毛耸立,骇得惊呼出一声:“妖兽开灵?!” 这女修还在诧异,却见蒋青已经立时变转本身,数道剑芒须臾间便划破水浪射到了碧鳄庞大的身子前。 但见此兽不慌不忙,竖瞳中透出一丝玩味之色。 便见它口中吐出一齿,化成白液,汇集周遭湖水凝成一面黄盾,将剑芒稳稳挡下,还不待蒋青反应,就是冲出水面,便是仰头一啸。 湖中万兽顿时一齐暴躁喧嚣起来,诸多凶兽似是听了号令,齐齐往它处寻来。眼见数只寻来的二阶碧鳄已经将蒋青围拢缠住,如此场景,惊得连幂篱女修手中法诀都是一偏。 面前这碧鳄抓紧机会,其身前黄盾又变作一柄金瓜,挤开水层,狠狠地砸向幂篱女修头颅。 后者十亭实力被吓没了三亭,此时哪里敢接,忙也还复本身,使了符箓加持己身,将将避过金瓜过后,便是射出水面。 刚出水面,幂篱女修便见当面有一兽撞来,一只足有一丈方圆的二阶老鼋巨口中密布尖齿,其上挂满了血丝肉糜,张口便要将自己咬成两截。 婀娜女修强镇静下来,双手十指密布玄光,迅速在身前勾勒出一道巨大的光门出来,老鼋毫不畏惧,直撞过去,却觉自己扑了个空。 下一秒又察觉出不对来,怎的周遭无水了,老鼋看看身下干燥的厚土,自己这是来了什么地方? 咦,这里怎么还有个修士? 正闭目调息的戚不修惊悚地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老鼋,两双小眼呆呆对视一番,一时无声。 ———— 且不提这二人遭遇强敌,只说先前时候在湖中的另一头,一位胡须杂乱的中年道人正倒提着一头巨大的碧鳄尸体左右打量,口中还默念一番: “这碧鳄倒比典籍所记的要弱上许多,便是这湖中的碧鳄首领,怕是也不及观鱼上修的道兵。这次观山洞有古怪,观山洞每一轮一开,每次开放的时间与地点都不相同,但每次洞中却并不会生出太大的变化。这湖泊从未出现在前人所记中,该是第一次出现才对.” “哈哈,黑履道友也在此呀!”远处传来呼声,满面红光的郎乙驾着红云法器悠悠驶来。 湖中众多水兽嗅到生人气息,有暴躁的直接从水中跃起,张开尖齿便是一口咬在红云上。 这些蠢兽往往还没接近红云,仅是被还未散去的云汽擦过,便是头颅崩碎,尸体跌落湖中,又令得水兽们纷纷争抢。 周遭湖面瞬间翻腾起来,碧绿的湖水掺入了一片血色,看起来更加诡异。 不知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血肉暂时满足了湖中水兽的胃口,撕咬声仅是持续了片刻功夫,水面便又复于平静,只剩下一双双血色眸子掩藏在湖水之下,看着悬浮于水面上的两个道人。 “郎道友也来了。”黑履道人将一只二阶上品的碧鳄尸体收纳好,看着过来的郎乙轻声问了句好。 “哈哈,在火精洞遇见了两只石火傀,不愧是当年观鱼上修留下看护洞府的,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收拾好,未想还在这里碰见道友了。”郎乙满面红光的一拍储物袋,脸上的喜色不似作假,令得黑履道人都有些羡慕。 观鱼上修当年在秘境中所得一批的石火傀在平蛮之役发生之前便很是出名。 便是其中最差的货色其实力也不会比一些寻常的筑基初期修士来得差,连山南道中的不少金丹上修都曾向观鱼上修求购过一些。 盖因此物相较其余市面上一般的机傀而言极低,勿论是看护弟子还是镇守洞府,都很好用。 在观鱼上修不见踪迹,其诸个别府也被人搜刮干净的今天,市面上已经很多年未曾听闻有石火傀出售了。最近的石火傀出手的消息,还是由丰州葛家于三十年前在弘益门举办的拍卖会上购得的。 “道友倒是好运道。”黑履道人又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声。 郎乙脸上喜色却渐渐淡了一些,他换了口气,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忧虑:“些许外物,对于老朽这类待死之人也没太大的意思。”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满是沟壑的脸上带有恳切之色:“不瞒道友,老朽之所以了这般多的代价才得来这次观山洞的机会,皆是因为传闻中当年观鱼上修从蛮戎伪王的宝库中取得了一枚生寿丹。 虽然我等来得晚了些,但此前也并未听闻过这枚生寿丹已经出世的消息。道友与老朽不同,正是春秋鼎盛之年,若是此丹被道友得来了,道友又有意出售,还请给老朽一个出价的机会。” “生寿丹?”黑履道人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这些积年筑基的消息确实比自己多上不少,连这等珍奇丹药的下落都知道。 要知道仅一枚下品生寿丹,便可增加练气、筑基修士五到十年的寿元,便是对金丹上修而言也不是全无作用,至少延寿数月定是不成问题的。 寿元这等东西,那是如灵石一般无二的好东西,没有哪个修士嫌弃自己多的。黑履道人若是侥幸得来了,即便是自己不急使用,那也是可以攀上金丹上修的重礼,怎可能售于这无情无故的郎乙? 真是莫名其妙! 想来其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罢了,心里也没存多少希望。 这郎乙显是知道这几率不大,便又开口提到:“道友若是得了长青藤,也请售于郎某,价格定不会让道友失望就是。” 那长青藤又是储嫣然要求的东西,黑履道人得了也不会考虑给郎乙的。不过此时他倒也未说破,只是颔首应道。 二人无话,一路结伴而行,又打杀了一群妖禽,还取了不少稀罕材料,收获颇丰。 但二人却都未将面前这点收获放在眼里,反而劲头更足,一路寻着六叶须兰,快速地朝着最终的目的地月明宫而去。 观鱼上修的洞府之所以在左近数州都有这般大的名气,一是因为观鱼上修是平戎一役里仙朝一方中与时任山南道总管的沈灵枫上修并列的仙朝统帅; 二是因为观鱼上修当年主持过攻陷蛮戎伪王的都城的,世人皆传他得到了山蛮一族的密藏。 观山洞曾经受过不少金丹上修瞩目,毕竟观鱼上修那般多的别府中,只有此处他们进来不得。 只是经过先头数拨门人弟子在观山洞中的扫荡过后,能入他们眼的所得甚少,这才令得金丹们都失了兴趣。 这进入观山洞的机会亦要被诸多筑基真修重视,要耗费经过好大辛苦之后,才能落到郎乙和储嫣然这类一流的筑基真修手里。 二人马不停蹄的赶了一路,便见两道身影已经立在月明宫外斗了起来。 感谢许祢的一百点币 感谢大甸子的四张月票 感谢每天睡不醒的超级大帅哥、梦子游123、刻意大利、谁用我的晴方好的三张月票 感谢妮渴、书友尾号2592、书友尾号0104的两张月票 感谢血不腥、卷风在云、书友尾号3763、书友尾号4491、书友尾号3000、书友尾号5050、user树新、善良的老秃驴、书友尾号2714、啸云嘶月、zoukkun、是非可不分、山中风涛、书友尾号3159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追读、订阅、投票、评论,谢谢大家 (本章完) 335.第328章 月明宫外 第328章 月明宫外 “贱婢尔敢!”袁丰发髻散开,吐出一小口热血,手中短戟浮起玄光,当头一挑,格飞了身前袭来的两柄雷剑。 短戟有名,名曰“屠劋”。乃是袁不文昔年初成假丹后为自己精心所炼的极品灵器,品阶之高,几近法宝。 不过袁不文是个心气高的,虽结假丹,但却不甘处处都落于金丹之后。是以其苦心寻觅多年过后,又有了新的机缘际遇,得了一件下品法宝之后,便将“屠劋”交由族中供给袁丰这样的天才子弟所用。 袁丰身为荆南袁家嫡脉子弟,以单灵根资质修行四十载,在其六十岁前不服丹药,便成就冰叶筑基,堪称荆南袁氏前所未有的奇才。 便是与弘益门这类金丹宗门的金丹种子相比,袁丰亦是不遑多让。 加之又曾在山南道首府腾文府随一名散修金丹修行,是以自然令得族中尤为重视,将这柄极品法器交由他用自是无可指摘。 可即便是如此,袁丰在与眼前这个号称“云角州第一女修”的坤道斗法之中,还是难以逞威。 袁丰怒意大盛,又服了几丸丹药,短戟上墨色玄光更甚,从灵器散出的煞气杀意几要凝成实质。 早知这妇人这般难缠,先前她族中那几个娇儿不去取用便是,几个庶脉子弟死便死了,本公子何苦与他们出头!这他娘的! 天下女子何其多也,何苦招惹!但既然得罪了。这妇人仿似也足剩有两个甲子的寿元,纵是金丹难成,假丹难说。这等大敌,索性用些代价了结了才好! 储嫣然御使着两柄雷剑裹挟电光将短戟上的玄光打散些许,反激得剩下的玄光更加凝实,威慑更甚。 入了观山洞至今,还迟迟寻不到戚不修的下落,令得这美妇人心急如焚。 值此关头,袁丰却要拦她,如何不怒。 袁丰运起《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又重重地砸在雷剑剑身,打得这柄雷剑嗡鸣颤抖不停,已是占了上风。 袁家这十六少爷所学的这套戟法品阶不凡,但却残缺得厉害。 依着袁家当代老祖袁不文推算,这部由袁家先祖从一处尘封数千年的门派道场中得来的戟法残本,来头颇大,或许只留存下来原本百一的精妙。 当年袁家那位金丹先祖最初得来时,莫说完善推敲,便是念诵都不得其法。初时每念一字,便如有刀斧剁舌之痛,令人念头顿挫,神魂震动,根本难以修行。 后来还是袁家往上十数代人苦心钻研、相承下来的手稿、推算玉简几可以“汗牛充栋”来形容,方才浅浅地窥得了这部戟法的些微面貌。 直到袁不文掌家之时,又费尽千辛万苦,得授一部洪阶极品的《铸笔功》,耗费两个甲子苦功练成圆满之境后,又断舌三次、补舌三次方才得了念诵之法。 往后袁不文又在此法上头蹉跎了好些岁月,解了些许皮毛,才闯下来好大威名,以致尝以假丹之身与金丹上修平辈而交。 荆南袁家底蕴浅薄,过去便是假丹丹主都未必能代代有之。如今之前之所以能与韩城岳家相庭抗礼,大半都要归功于袁不文这当代老祖身上。 若是面对寻常假丹,岳檩在白沙县时可不会那般好说话。荆南袁家,更不可能只吐出来白沙一县。 是以认真说起来,袁不文单论修行资质或是要比袁丰稍差,但也是袁家历史上少有的天才之辈。 之所以在早年间未成金丹,除了外力干扰之外,其在《铸笔功》上耗费了太多心血以致耽搁了修行,亦是原因之一。 袁丰乃是荆南袁氏后起之秀中的翘楚,袁不文甚为爱之。莫看袁夕月同样有可能得有金丹机缘,但在袁家中的地位,可远不能与袁丰相比。 为了令得袁丰这袁家的麒麟儿可以尽早涉猎《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袁不文却也是费了好大心力、时间才将此法改动过后,倾囊相授。 偏偏妙法择人,饶是袁丰天资出众,又自小浸溺其中近百年,拿着袁不文因人制宜改良过后的戟法修行,却也仅是堪堪入门,难得真传。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令他在山南一道的筑基之中逞出凶名了。莫看他迄今为止还未 眼见袁丰持戟一扬,眼前天幕似是被划开一道,戟锋带着大股乌焰,顶着两柄雷剑提沾着几丝电光朝着储嫣然六阳之首狠狠划了过来。 却见袁丰对面的储嫣然身前悬着一盏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俏佳人见被击退的两柄雷剑威势淡了几分,脸上颜色不变,只柔荑轻舒,伸出修长素白的食指在六面宫灯上轻轻一点。 雷剑复又重归宫灯,落在其中一面的彩绣画中。 宫灯再轻轻一转,另一面彩绣画中又透射出一柄净火刀来,斩得袁丰刚刚起了声势的短戟又散了玄光,跌落下去。 袁丰手中的“屠劋”嗡嗡不止,它在袁家老祖手中本是了不得的凶物,斩过的仙凡几要以万计数,是多少假丹与顶尖筑基求之不得的灵器。 偏偏今日被袁丰拿在手中,反在储嫣然这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坠了威风,又哪里肯干。 短戟带着袁丰又扑了上去,后者来不及惊呼,戟尖冒出的煞气似要嘶吼出声,伴随着无穷乌焰烧得净火刀几乎熄了气焰,只能被阵阵乌火紧紧包裹束缚,难有作为。 却见储嫣然口中低喃一阵,并指一挥,“破邪!” 一盏盏炽白彩灯倏地升起,足有天罡之数,各结十二元辰阵衔尾相连,离阳之火汇聚一处,轰隆隆地扑向“屠劋”砸了下去。 袁丰一声惊呼,舍了“屠劋”便躲,心头暗骂:“法宝!” 短戟散出的乌焰被三十六盏炽白彩灯喷涌出的离阳之火一举吞噬干净,无边的火浪将“屠劋”这件凶器镇压得再不能耀武扬威。 净火刀也失了束缚,刀身上明火渐渐燃了起来,骇得袁丰撮指成剑,连出六道符纸,道道皆是精品,一列列石墙金盾护在身前,总算将净火刀挡了一挡。 储嫣然好看的眼睛微微一瞪,手掐指诀,放在唇齿前用力吹拂, 袁丰眼前的净火刀便一分为六,眼前六道由符箓结成的护墙登时被一一撞碎,散成灵光跌落四方。这袁家芝兰当场一惊,还未施展出什么手段,又见净火刀再次凝成一柄,声势更甚,当头斩来。 留给袁丰盘算的时间只有一瞬,他顾不得多想,右耳耳垂上的金环灵器登时飞出,涨成圆桌大小,挡在身前。 这件上佳法器防护能力非常突出,谁料甫一撞上净火刀便是法光一黯,直飞退回去,再不能战。储嫣然先前手段居然还是在示弱,这柄净火刀的威力高出先前两柄雷剑何止一筹。 袁丰吃了闷亏,右耳金环这件精血相连的灵器被破,痛得袁丰“哇”的一声吐出口心血来。 然净火刀去势不减,激得袁丰将身上大氅一振,这位大家少爷此刻亦是发了狠,再不顾惜法器根本。 只见无数白金色绒毛裹挟灵光冲天而起,将净火刀上的玄火稍稍扼住,只片刻便有金文显现,密布四周聱牙佶屈的文字瞬时凝在一起,成了一挂足有儿臂粗细的金光锁链。 几击之下,便打得净火刀上明火四散,再后似有呜咽之声,连连后退。 储嫣然倒也不慌,指尖连点,宫灯上又透出数件灵器,尽皆不是凡品,各带玄光,与金光锁链厮杀一处。 瞬息之间,金光玄光叮当乱撞,金光黯淡下去,玄光越发鲜亮。 袁丰眼神阴翳,左耳耳垂上的梵文银环突地一亮,储嫣然暗道不好,便见自己的数件法器倏地滞在空中,金光锁链瞬间威势大涨,将眼前诸多敌手一举荡落,又转向携来一片金霞朝储嫣然盖了过来。金气侵蚀,周遭空气中充斥着肃杀之气,令得储嫣然光滑的脸蛋都隐隐生出细口,有一滴殷血细嫩的肌肤上滑落,留下一道浅浅的荔色细痕。 眼见漫天的金霞就要将其盖住,俏佳人在云袖中的五指一并一放,樱桃小口中吐出一个“敕”字。 玉音未落,宫灯内骤然有一点星火燃起,轰的一下,冲天大火蓦然升起,金光锁链根本抵挡不住,被削落成片片金屑断断续续的消融下去,最后炼化成一滩金水落在地上。 漫天的金气瞬时被涌来的火浪卷做一空,原本跌落地上的数件法器也振作起来。 金光锁链是袁丰大氅上附带的手段,这么一破,这件上佳法器上的灵光便彻底黯淡下去,又护着袁丰挨了几下法器,已是伤了根本,不堪大用再不能复原了。 这少爷根本顾不得心疼,眼见无数火星已到了近处,从自己眼前划过,密密麻麻,烤得他眸中噙泪,鼻中传来大氅被炙烤生成的焦糊味,令得他心中生出悔意:“早知道便从曼娘那儿将老祖的符宝偷来!” “贱婢!”袁丰仍是骂了一声,心下却是一凉,本是以为自己修为已有进境,对付这一只是小有薄名的散修坤道只是手到擒来。 未曾想储嫣然手段居然如此狠厉,仅凭这一盏宫灯法宝,怕是都足以在自家假丹老祖袁不文的面前有说上几句话的分量了。 这女修绝不是外界传闻中的那般无有根底,寻常法宝非正品金丹难用,便是假丹也不能如储嫣然这般御使纯熟。 故有金丹上修身殁之前,寻到三阶符师以三阶妖兽皮毛鞣制成上乘符纸,再以六阴六阳一十二类二阶灵禽第三根翎羽之血调制朱砂,最后为上修法宝镶嵌三阶打灵石削落法宝灵禁,如此方才可暴殄天物,将法宝制成符宝,传袭后人。 而储嫣然手中的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其中威力显然并非寻常符宝可以比拟,这当是有上修耗费自身寿元,辅以体内山根、心尖、舌尖三处精血形成亲灵法阵,方才可以传承下来的传承法宝! 金丹上修享寿八甲子,元寿近五百年,制造这么一件传承法宝,违背天道,起码需得耗费近二个甲子的寿元! 只是如此这般罕见的传承法宝,整个山南道怕是都翻不出来几件,怕是摘星楼的道子都未必会有几件。 储嫣然一个无根无萍的散修,怎么能得此至宝? 千金难买早知道,袁丰心头叫苦,是该待帮手来过之后再动手的! 或是等自己寻到了观山洞中曾有出过的蟾桂香露寻到了,运起混一妙结法这好容易得来的宙阶下品双修秘术,将袁夕月与那养了近二十年的炉鼎一并采补干净过后。 届时自己百脉蕴灵不息、九宫神光常亮,便是寻常假丹又有何畏之?这储嫣然纵是与黑履道人和另外两名顶尖筑基联手,自己亦可立于不败之地! 正在此时,袁丰见了岳澜剑光浮起半尺之高,飞遁而来,愣是急得出声来:“岳道友,何来迟矣!” “道友莫慌,嫣然不过是与道友开个玩笑罢了。”岳澜眸中透出一道精光,喜色一闪而过,又换上了那副无情剑客的模样。 储嫣然眉头一皱,这两人何时结成的盟友?!还是先前在观山洞外两人因了小宗门一事而生出的口角之争,根本就是为了麻痹自己所为?! 储嫣然来不及惊愕许久,刚刚落地的两仪宗战堂长老面对心慕之女却是无有留手之意。 只见岳澜抬手一扬袖袍,袖中有一只尺长的斑斓小蛇探头出来,先是开心得咬了一口岳澜足下飞剑上头的蓝焰。 旋即斑斓小蛇便见了主人所指,更见了云海上漫天大火,喜得更是摇晃起身子,蛇口一张,露出信子,信子上肉膜滚动,不多时便出现一个针眼大小的肉洞来。 岳澜灵根资质不比袁丰,只是二灵根罢了,在冰叶道基的筑基真修之中只算得上平庸之姿。 但韩城岳家总归非是荆南袁家那样没有底蕴的人家可比,两仪宗自不会放任其野蛮生长。一般情形下,每十年便有一批出色子弟会被两仪宗选中,从岳家剥离出来。 岳澜在这些同族中家世、资质都算不得上上之选,之所以能够在其中脱颖而出,则是因为其在早年间,因缘际会在早年间得了一只火行半螭认主。 也就是靠着这血脉颇高的半螭傍身,岳澜才会在近些年里才能坐得上两仪宗战堂长老这一理论上仅有假丹可为的位置,才渐渐成了岳家子弟在两仪宗内的代言人。 莫看其手中这火行半螭年岁还小,单论品阶,还胜不得在场诸多筑基许多,但却恰是储嫣然这只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的克星! 后者只觉自己拼尽全力释放出来的灯火似是成了朝凤的百鸟,浩浩荡荡、络绎不绝地朝着岳澜的小蛇口中涌了过去。 储嫣然定睛一看,那肉洞明明才不过针眼大小,却偏偏只瞬间便将这场中的浩荡灯火吸了个七七八八。 斑斓小蛇模样的胃口似是还未被满足,还看着储嫣然手中宫灯内那点金色火星虎视眈眈。 袁丰从火海中留得了性命,储嫣然却是面色不善,撇下袁丰不去管他,只朝着岳澜杏口轻开道:“岳澜!你真当一条半螭就吃定了我了么!” “嫣然你这话是何从说起?你明明晓得岳澜是一片痴心,岳澜又怎么会舍得与你为敌?!只是这次我与袁道友都是与嫣然你是一般心思,特为了在观山洞中寻宝而来罢了!如今月明宫都还未开,我们便斗个你死我活,怕不是要遭外人笑话。” “惺惺作态,好不恶心!”储嫣然美眸一横,轻声咒骂。 若不是因了岳澜来此搅局,她也不消与黑履道人分润好处用以结盟。 今次入洞之人,除了岳澜手中这只火行半螭自己奈何不得,其余众人中,便是黑履道人与郎乙二人,储嫣然半点不惧! 与储嫣然相反的是,袁丰见了岳澜动作却是目露异彩。 自己付出与这厮同享蟾桂香露、传授混一妙结法的代价,便能换得一个实力这般强横的盟友回来,倒是不亏!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黑履道人与郎乙听见动静,联袂而来。 这场面倒是不难辨,黑履道人悄然挪到储嫣然身边,亦不说话,只是抱剑瞥向袁丰、岳澜二人看着。 郎乙远远地赘在外头,以他自己所想,怕是巴不得场中四人同归于尽来得好。没有利害关联,这老修可不会傻到入局趟这摊浑水。 袁丰渐渐冷静下来,脸上怒色稍绛,看着储嫣然与黑履道人默不作声。 岳澜有些拿不准地看着那个面容俊彦的杂毛道人,若只一个储嫣然自己自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加上这个黑履道人. 这个人老子看不透! 这两仪宗战堂长老心中瞬时泛起了嘀咕:“这道人给人的感觉,其手段怕是比那郎乙还高上一头,多半能从寻常假丹手中逃得性命。袁丰与嫣然我又怎可能置之不理?” “戚夫人,咱们还是不要在此处起争执。”另一头的黑履道人也与储嫣然传音劝道。储嫣然美目一凝,旋即似是又想到了些什么,亦不再言。 两边四人一时僵在一起皆无动作,郎乙在侧也难赚到便宜。 打破这僵局的是远处宏大雄伟的月明宫中传来的一阵蒙蒙钟声,伴随着悠扬的古意,既朦胧又荒凉。 “月明钟响了!”四人皆都想到些什么,便连储嫣然都暂时舍了心中对戚不修的那点牵挂,不约而同地舍下争执,各施道法,不敢飞遁,化作道道低矮流光,直奔月明宫去。 (车间经理离职,老白这会儿去吃散伙饭了,如果晚上不喝醉的话,就回来再写一章,谢谢大家支持!) 感谢简v的五张月票 感谢乌泰鸿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剑飘逸、呼啸飞鱼、日日涨停板、myth牧云、书友尾号1172、书友尾号2513、书友尾号1086、锦鲤111111、不知所措的蚊子的月票 (本章完) 第329章 无名石室 第329章 无名石室 时间倒退回一日之前。 康大宝紧扣着袁夕月雪白的玉颈,二人脸贴得极近,康大掌门都已能感觉到幽香入鼻,浸润心脾,甚是好闻。 将将飘落的袁丰面无表情,这位到底无愧是袁家嫡脉新一代掌舵人,即是心中禁脔在自己面前遭人拿捏,他也未有太过焦急,只轻声道:“康掌门,你我两家终是多年近邻,何苦做到如此程度?” 康大宝眉眼微抬,软玉入怀令得他在面对袁丰之时多了些安全感。 眼前这人可是黑履道人在入洞之前明说过,非自己可敌的人物。若是没有袁夕月做盾牌,康大掌门这时候自是扭头便跑了,哪还会留下来与袁丰周旋。 是以听过袁丰之言入耳,康大宝沉声不答,只是其按在袁夕月脖颈要害的两只短粗手指,却半点未有松开的意思。 “嘶啊.”嘤咛软语在耳边响起,康大宝怕这再生异端,紧闭耳识。 袁丰却不以为意,循循善诱道:“康掌门,你我两家无非就是因了一个清灵之体的小卒生了些嫌隙罢了,不至于如此的。” 康大宝拉着袁夕月退后数步,淡声言道:“袁少爷说的是哩,那待康某离得远些了、觉得能保得住自家性命了,便将袁家淑女还给袁少爷。” 袁丰的眉头抖了一抖,脸上添了一丝笑意,温声言道:“那却不行,不瞒康掌门,我阿姊乃是本应寺护寺堪布钦定的明妃所选。只待时候到了,便可登为雪域密家金丹,康掌门却是难带走的。” 康大掌门咧嘴冷笑:“那不晓得袁少爷可有什么别的能令康某安心的办法?” 袁丰没有立时说话,上下横了康大宝一阵过后,方才缓声言道:“只要康掌门你肯立下重誓,将那风姓散修予我袁家,那袁某便可向不文老祖谏言:家姐金丹一成,荆南袁氏便会为南安伯效犬马之劳。” 袁丰这话令得康大掌门稍有讶色,但前者却不待其回话,只是又开口言道:“届时康掌门作为引荐之人,便可在州廷崭露头角,往后在南安伯麾下也能更添信重。” 袁夕月被康大宝一手搂腰,一手执颈,正是痛得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时候。直到袁丰此言落地,这袁家嫡女目光倏地一变,立时现出讶色、一闪而过,显是这袁丰之构想,便连她都未曾听人提起。 见得康大掌门眉头拧紧还未说话,袁丰继而言道: “一个练气小修与一边州良姓,孰轻孰重,伯爷心中当自有定论才是。袁某不信康掌门能保得住那一小县尉,届时州廷垂问,勿论你愿是不愿,他终是要成为我阿姊的求道资粮! 依袁某之见,还不如康掌门就此应了袁某。如此一来,荆南袁家还认你一个引荐之情、云角州廷亦会筹你用心之功。” “有道理!”康大宝在心中点头,这袁家十六少爷倒与其想象中大相径庭,非但本事手段能令得黑履道人稍有忌惮,便是这说话办事的手腕亦非是一般的膏粱子弟可比,着实是个人物。 袁丰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康大宝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饶是这何晚樱是乃何掌门留下的孤女,但在康大掌门听过袁丰话后,亦都有些意动了。毕竟何晚樱这师妹是亲的,妹婿可不是。 后者属于可再生资源,在向来信奉敦本务实信条的康大宝眼中可没那么值钱。 若是牺牲区区一个风莞真能为重明宗得来那般大的好处,那么康大掌门作为掌家之人,还一心只为了私情,硬要保风莞留得性命,错过了与大家交好、州廷领功的机会,才是真的失职。 但袁丰却是未能解决康大宝最后一个顾虑,后者是个谨慎人,不会轻易信他! 康大宝见得袁丰面上都已渐渐生起了一丝自得之色,正待开口,却又在袁夕月的发香之中嗅到了一丝淡不可闻的炎气。 康大掌门心头一凛,张口之时换了语气:“依着袁少爷如此说,康某也不是不识抬举之人,这便就” 袁丰眼见康大宝按在袁夕月粉颈上的手指就要慢慢抬起,面上正待绽出喜色,一阵火浪无有征兆便从其身后盖来。 “小心!”袁夕月与袁丰关系虽谈不上好,但见了此景过后,还是惊得唤了出来。 康大宝神情麻木,左手食指中指一按,便压住了袁夕月咽喉,令得后者粉颈赤红一片,非止再发不出声,还又回复了命悬一线的境地。 康大掌门无心去管手中的盾牌的心境变化,只看得袁丰身后那火浪铺天盖地,迅猛无比,只是须臾间就要将失了防备的袁丰吞了进去。 康大宝紧张到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到底还是未有按捺得住,只见他双目一凝,数道金光将袁丰数个可能的腾挪躲闪之处尽数封死。 还未待金光抵达,无边火浪便已经将袁丰彻底裹住。 掩在暗处的许留仙与环着袁夕月的康大掌门面上尽都稍有欣喜之色,前者这一手明阳火法冠绝洪县,便是在整个云角州都薄有名气,袁丰名头虽大,但到底不是假丹,又在全无准备的情形下,遭了突袭。 依着二人所想,袁丰本事再大,总不能全身而退就是。 但偏偏就是事与愿违。 “嘁”,康大宝窥不得金光奏效与否,只是一声嗤笑入耳,紧接着一道青影划破重重火浪,便朝着披着隐灵灵器的许留仙势不可挡地狠击过去! 猝然之下,双方竟就攻守易势! 许留仙未及防备,手中紧握一枚红艳似火的金炎刀币,仓皇起咒过后,一只赤焰大手倏地出现在半空之中,就要将这道青影紧攥于手。 那许留仙祭出的赤焰大手足有丈高,被康大宝擎在手中的袁夕月便是离得还有数里之远,也都被这场中大作的炎气灼得汗出如浆。 许留仙道法算不得差,赤焰大手威势不能称弱,但却被火浪中透射出的青影一击即溃、打散成气、溃不成军! 这在洪县人人仰仗的道人当即被骇得变了脸色,得意手段一息即破,自己却连对方所用的是何等灵器都不晓得。 “好狗贼!好不识相,居然还要令得袁某费些心力,诈你出来?!可只你这点微末本事,居然也异想天开要掩在暗处害我,如此蠢行,何其可笑” 袁丰朗声笑了一阵,竟是不疾不徐地从滔天火浪中走了出来。 技高一筹,该他得意。袁丰此时再看向康、许二人时候的眼神都已多了一丝不屑 “这袁丰的手段居然如此狠厉!”许留仙心头一凛,暗道难怪黑履道人在入洞之前特意在康、蒋二人面前多次提点。 不过许留仙到底在云角州也已成名多年,不至于因了一招棋差而丧胆。赤焰大手湮灭过后,场中升腾起来一阵白汽,青影未受其扰,仍朝着许留仙径直打去。 康大宝祭出破妄金眸连击袁丰,后者面上的戏谑之色登时少了许多,再不敢大意。待其召回青影入手,辟易身前扑来的道道金光,倒是挑落得轻松惬意,不沾一片衣角。 直到这时候康大宝才看得清袁丰手中青影乃是短戟所化,心头不由得赞誉一声。 论起戟法之精妙,袁丰都已能算得上康大宝平生所见之最。这一点,便连其向来以手戟示人的伯岳费司马,亦要差袁丰一筹。康大宝这头心中赞誉,殊不知袁丰却是面上轻松,心头亦是惊奇十分。 随着一道道金光湮灭,袁丰心头也跟着惊奇起来:“总听人提起说这小眼汉子的瞳术在云角州内已算顶尖,我初时在想,云角州修界抛去韩城岳家一户,还不如荆南远矣,纵是登顶云角又有何值得忌惮。 却不想却是太托大了,这康大宝竟习得有如此惊人的一门瞳术!如此看来,薛伍师徒与弘益门那些筑基倒是败得不冤。” 袁丰心中暗赞,为表尊重,其加给手上“屠劋”的力气便就又多加了一分。 待道道金光湮灭干净,康大宝破妄金眸难以建功,袁夕月又被其拿捏在手中,令得袁丰有些投鼠忌器,是以便索性先不管他。 袁丰一声轻喝过去,手中短戟飞旋而出,瞄的自是许留仙那项上首级。 许留仙自是不敢怠慢,七窍分别流出一道灵光,打在其右腕上的三枚阔口铜铃。 “叮铃铃,”铃声大响,场中本来分散的大片火浪汇做一处,凝聚成盾,将飞旋的短戟挡了一挡。 “噗!”许留仙口中溢血,其信心满满的焰火盾牌未能扛得住屠劋太久,湮灭四散,再不能持。 许留仙心中顿时升起来些许颓丧之意,其虽是散修出身,然凭着刻苦修行,自诩也不差大派嫡传许多。 今次居然在袁丰手中撑不得数个回合,就要败走。 6=9+ 他是个打老了仗,晓得此次冒险来帮康大宝之事已是落空,现在后者有袁夕月做肉盾护持,倒是要比自己安全许多,此时自己留在此处却是再无益处,自该早些退走才是。 可袁丰又岂能窥不到许留仙心思,这袁家十六少心中正存着要擒下后者以为筹码的打算呢,如何舍得他走! 许留仙这逆风局显是经历过不少,遁走之事做得相当熟稔。袁丰返身要追,却见康大宝也已提起袁夕月往明月宫方向行去。 袁家少爷犹豫一阵,还是只得弃了许留仙,亦步亦趋地撵着康大掌门。 袁夕月是有用不假,可康大掌门不敢撕了自己的救命符箓、袁丰亦不敢催逼过甚,以致于袁夕月在康大宝手中有个折损。 两个乾道自有默契,夹在二人中间的袁夕月却是十分难受。康大宝刚出栈道,其那极佳的目力便就窥得出来远处有一美妇人望了此处一眼,迟疑一阵,却就飘然离去。 康大掌门是何等人物,对于此景又哪里能干。但见此时他一手扣着袁夕月,一手叉腰,朗声喝道:“多谢戚夫人援护高义!” 紧随其后的袁丰瞬时提了小心,随着康大宝说话方向神识探出放去,心头一凛:“果然有人!” 远处窥见却无暇来管此处、一心只想早些寻到戚不修的储嫣然,未想过康大掌门的瞳术竟会有如此地步,又见得追袭康大宝二人的袁丰已然发现了自己,心晓得这便是暂时走不得了。 其他事方才罢了,若是让黑履道人那厮记恨上自己,毁了两家盟约、绝了两家信义,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索性袁丰也确与自己有那些龃龉,储嫣然便手提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飘然落下,将袁丰这追兵替康大掌门挡了下来。 袁丰目中生出凶光:“这妇人好不晓事,因了有些正事,入洞过后,便先放了其一马,未来寻她晦气。可这蠢妇仿似得寸进尺了,真当这所谓云角州第一女修就能将本少镇住了?” 康大宝可没心思称谢,只攥着袁夕月闷头便跑。 那头储嫣然拦下来袁丰短戟,柔荑一点,一枚大红玉璜腾空飞起,稳稳落进了康大掌门的领口之中。 与这玉璜一道来的,还有这美妇人的告诫之言:“康大宝,某这可是在救你,抓紧替我去寻不修的下落。实话说来,此次拙夫若是有个闪失,那某便来要找你算个总账。届时我管他费南応还是黑履道人,定都保你不得。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果然与女人讲不得道理!”康大掌门心头叫苦,嘴上却是在应承道:“戚夫人放心,晚辈现在便去寻戚师傅,定能保得他老人家周全便是!” “黄眼儿哪里走!”袁丰一个猛起,一戟晃开拦路的储嫣然,击向康大宝后心。 后者只觉被一股浑厚杀意所笼罩,倒是果断,直接将手中袁夕月提到背后,以作肉盾。果不其然,那屠劋刚要将康大宝从上到下划开两截,临了却又被面色铁青的袁丰止住。 康大掌门自是如蒙大赦,亡命奔逃了好一阵,直到提着袁夕月奔得远了,运起法目也只看得到身后阵阵术法道光,康大宝方才心头一松。 再抬眼一看,慌不择路之下,自己竟已不晓得这是观山洞哪处地方。 康大宝随意寻了处岩洞休息,正要随手为狼狈不堪的袁夕月整理下衣衫,就在康大宝将要摸到这清冷美人的裙摆,岩洞中异变突生! 大片云气不晓得从外界涌了进来,只是数息之间,这深邃的岩洞就已被侵得仿若仙境。 康大宝眉头紧蹙,心道不好,正待要拉着袁夕月逃奔出去,却见云气倏然散尽,岩洞内开始剧烈地颤抖。 石壁上的钟乳石毫无预警地纷纷坠落,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响声,尘土随之卷起一片朦胧,一些细小的裂痕迅速在岩壁上蔓延开来,仿佛是大地的经脉在瞬间破裂。 岩洞内灵气狂暴起来,康大宝只觉自己若不是修行了太古原体,怕是就要跟手中的袁夕月一般模样,双腿发软,就连正常挪动都是不能。 康大掌门欲要行到出口处,却未成行。 在一声巨响中,一个巨大的裂缝撕开了岩洞无数碎石飞溅,尘埃滚滚。康大宝心头叫苦,却将袁夕月紧紧环抱,掩在身下。 这女修可值钱得很,万不能就这么折在此处的。 终于,震动停了下来,康大宝睁开双眼,法目一探,自己与袁夕月,似是已经来到了一间石室之中。 (本章完) 第330章 白甲陆龟 第330章 白甲陆龟 “咳咳,”这石室似是都已很久未有进来了,连防尘禁制都已崩坏。其内的土气甚重,呛得康大掌门都不禁干咳了几声。 袁夕月一张粉脸被尘土盖了大半,却还是难掩娇容。 直到康大宝起身过后,这袁家嫡女才艰难地爬了起来,朝着四周打量一阵过后,轻声问道:“咳,这这是哪里?” “原来袁道友也不知道?”康大掌门目中难掩失望,他还想着袁家家传会不会对此地有所记载呢?但一见得袁夕月这副模样,便晓得自己这通盘多半是落了空。 “妾身从前未有听说过这处地方,”美人螓首轻摇,话音刚落,那头康大宝却是丝毫不晓得怜香惜玉,直言道:“既如此,康某便得罪了。” 说完过后,康大掌门便是不顾袁夕月惊呼,反手即将后者衣襟扯开。 那丰满雪白康大掌门看都不看,只用指尖在这袁家嫡女的两颗蓓蕾处各取一滴殷红鲜血。两声娇呼入耳,康大宝伸出的食指指尖溢血,指尖以三滴鲜血做墨,在沟壑间随手落下了一简易咒文。 这动作说来虽是香艳,但袁夕月却觉两人之间半点悸动都无。其只看得到对面那康大宝虽瞪着一双小眼、目不转睛,但手中一横一竖却也画得格外认真,目中亦无半点淫邪之色。 咒文结束,康大掌门止了动作,袁夕月只觉自己身上似是上了一重枷锁,冥冥中自己生死便由康大宝操持手中。 袁夕月心头一凛,她哪里肯引颈就戮?于是面上不动声色,但在短短数息之间,就已在暗中运起道法,浸润康大宝所施的咒印。 不消太久,康大掌门便看得到袁夕月面上隐有讶色。 对于眼前此状康大宝却是毫不意外,他先前施那咒术看着虽是简单,但却是张祖师参照山蛮道术结合祝由一道妙法所创,唤作“阳血锁心咒”。 这咒术品阶虽是不高,不过二阶下品罢了,但却在平戎之时为张祖师省却了不少签军符不足的麻烦。 这咒文品阶不高,自是难与签军符作比较。便是如今康大宝已将此法掌握纯熟了,亦是只能制住筑基中期以下的修士。 不过这对于袁夕月倒是刚好够用,至少仓促之间袁家嫡女挣脱不了。现在二人同行,康大掌门自有本事拿她得住。 “迫于形势,康某失礼了,还请道友多多见谅。”康大宝吐出来这些字排列起来自是客气无比,但其语气中却是无有什么惭愧之意。 袁夕月的表情又恢复了初时的那清冷模样,面无表情地听过康大掌门的话后,她便不再顾忌后者的目光,直到坦然将自己的残破上杉整理清理好后,这袁家嫡女才冷声出言,语带讥讽:“康掌门这道歉却是来得太晚了些。” 康大掌门坦然应了:“不在时候,贵乎真心罢了。” 袁夕月听得一愣,娇容上绽出丝追忆模样:“贵乎真心是么?康掌门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会哄女人的,无怪你能做费家歙山堂的嫡女婿,常人可难比拟。” 康大宝笑了笑,也不再与这袁家嫡女虚与委蛇了,只起身言道:“异日所有暇了,再来与道友闲谈,此时此景却是不可。” 袁夕月打好的腹稿皆被康大掌门的话封在了嘴里,只得默然不语,随着康大掌门一道探索起了眼前这座石室。 这石室倒是不消,内里足有十数个房间。康大掌门小心地在外巡了一圈,未有着急推开房间石门,直到将石室外间尽数巡完,康大宝自觉摸不着半点头脑,便朝着袁夕月使个眼色,轻声道: “荆南袁氏,乃云角州横行千年的大族。袁道友出身良姓大家,想来这家学也定是渊源,这观山洞府来头大了些,康某摸不清楚,怕是还需得袁道友先行一步。” 袁夕月嘴角微翘,清新似荷,语气中的轻蔑戏谑几要溢了出来:“康掌门何须如此惺惺作态,如今妾身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了,但有所求,夕月怎敢有不应?” 康大宝却是不恼,只让开身子,指了左手第一个房间。 袁夕月却是无法,修行人虽大都以道心清明、无尘无垢为目标,但袁夕月修行这些年,却是靠着这副好颜色得了不少实惠。 特别是乾道之中,便连如袁丰这样的同族血裔,都难不生出觊觎之心,似康大宝这般全然不怜惜她的,当真是平生仅见。 又是数息过去,见得康大宝面色无有一点变化之意,袁夕月便晓得自己这一遭定是躲不得了,只得深吸口气,迈步过去。 这石室或是因了年代太过久远,大半禁制都已散落,袁夕月端详一阵,葱指轻点过后,房间门便就无风自开。 袁夕月做好的十足准备并未派上用场,房间开口并无危险,只是涌出来了一阵浊气。 这袁家贵女屏息看去,便见石门内只有三四个法器货架,置着十数个尘垢盖满的玉瓶罢了。 “陈丹室么?”康大宝见了无有动静,探头来看。这房间陈列甚是简单,应只是这石室内一处不甚重要的地方罢了。 康大宝又运起法目认真检索一阵,确认未发现如鼎、炉一般的炼丹灵器,便扬袖一抬,室内清风咒起。 清风将玉瓶上头的脏污吹散,又将这琳琅满目的各色玉瓶卷回康大掌门的储物袋中。 康大宝不急去看,更无与袁夕月分润一丝的念头,只又朝着那面色照旧清冷的袁家嫡女使个眼色,催她往下一处房间行去。 袁夕月气得几要将银牙咬碎,但却无法,只得又将下一处房间禁制拨散,推门一观。 这一处房间与先一处房间陈设相同,只是几个货架空空荡荡,陈列的物什甚少,只有一柄灵器孤零零地留在上头。 康大掌门仍是如先前一般的动作,才将灵器又收入储物袋中。数息过后,袁夕月又得了一个熟悉的眼色。 下一处石门禁制要完好不少,袁夕月费了不少力气方才打开,令得其担心的一幕却未有发生,房间内空空荡荡,便连刚才两个房间内的架子都无了踪迹。 二人就如这般行事,陆续将十个房间打开来了。除了最先两个房间稍有收获之外,其余房间内都未有发现灵物。 “这石室倒是不怎么危险”袁家嫡女如是想到,康大掌门心头却是未有变化,运起法目仔细检索了一个个石室。 如此便只剩最后两个房间了,这倒数第二个房间的禁制要比先前所有房间的禁制残坏得还要厉害,袁夕月心情稍有轻松,便连一直紧捻在手中的指决都微微松了一丝。 “嘎吱”依旧是熟悉的石门开启声音,袁夕月美眸照旧漫不经心地探去,只是一瞬之间,目中便被惊骇之色填满。 这女修手中指决连变,一面黄玉佛牌被其祭出,石门冲出的魁梧妖兽身披玄光,猛地一撞,竟就把袁夕月手中这仅剩的防御灵器灵光撞散。 便就连这袁家嫡女本人,亦都被反震之力震得退了数步,胸口乱颤。“什么东西?!”平静了这么久,好容易出来一个变化,康大掌门自是不敢不小心,弈仙盘早早祭起,运起法目略微一看,疑声道:“龟儿子?” 眼前这足有一丈高矮、两丈长短的四足妖兽,竟是一头白甲陆龟?! 康大宝曾用心饲育过自家龟儿子十数载,对于这类妖兽可是太熟悉了。 自晓得通常情况下大部分白甲陆龟的修行桎梏便是一阶上品,或有极少部分的白甲陆龟能够进阶二阶下品,但那只不过是少数个例,几率甚至可以低到万一,是以绝大部分的白甲陆龟在寿尽之时也就只能停留在一阶内罢了。 眼前这白甲陆龟非但已经突破二阶,甚至都已可以将袁夕月的下品防御灵器一击击碎,这显是寻常的后期修士都难做得到的事情。 自己那精心饲育的龟儿子可难比得了,这白甲陆龟的品阶绝不可能是初入二阶那般简单! “这白甲陆龟定有古怪!”康大掌门提了小心,将弈仙盘化作桌案大小顶了上去,袁夕月这趁手好用的“傀儡兽”现在还甩不得,探路时候可离不得她,自是先要救她一救。 对面那恶兽目中浸满凶光,康大宝只看了一眼就难与自家那乖巧可爱又会吃的龟儿子相关联起来,心头那丝感怀之心更是荡然无存! 康大掌门一声轻喝,指决连变,口诀低喃,身前立着的弈仙盘上生出阴阳二色玄光,奥妙非常,总算先将这畜生身上荧光压了下去。 “啊!”场内生起来一道痛呼,自不是康大宝身前这蠢笨的畜生所发。 袁夕月痛得瘫坐地上,将一袭法衣沾满尘土亦是不管,粉颊生汗,亦如西子捧心之状,别有颜色。康大掌门在此忙前忙后呢,哪容得袁夕月在这后头生出什么小心思来,自是发了脾气。 袁夕月遭了殃,场中另外的一人一兽却是置若未闻,目中只有彼此而已。 6=9+ “呔!”金光炸响,在这畜生白甲上头留下一道黑印,痛得它惨嚎出声,口中吐出一道水箭,直打康大宝那六阳之首。 水箭术这荒阶下品术法,简单非常,开灵蒙童都使得,便是稍有底蕴的修士都不会以此作为傍身手段。 但康大掌门当面这白甲陆龟御使出来却是截然不同,常言道,修行只怕认真,修行便更是如此了。 这老畜生不晓得已经活了多少年岁,早已将这门低阶术法练得纯熟无比。依着康大宝在旁看来,这老龟非但已经将此术习练到了圆满之境,甚至都已参出了一丝道韵。 这可是殊为少见之事,康大宝晓得不能怠慢,运起金光先阻、祭出弈仙再挡。水流飞溅,落地威势稍减,却仍能崩山裂石。 康大掌门未想过自己竟会被一记水箭术震得经络发胀,心中腹诽一阵:“如此厉害的白甲陆龟,山南道怕是几千年都难出来一只!” 白甲陆龟不晓得是不是因了被关在房间内太久的缘故,与康大宝相斗如此之久,目中的狂暴之色竟都未有消减半分。 水箭术连发过后,被康大宝如法炮制一一化解。这白甲陆龟道行虽高、道术虽熟,但攻伐手段却如普通的白甲陆龟一般无二,甚是单一。 康大掌门扛过这三板斧过后,便就渐渐稳了下来。 他就算身法稍差,但比起笨重的白甲陆龟而言,自算得上是个轻盈灵动的,水箭晃过不少,又靠着墨渊旗与破妄金眸令得白甲陆龟吃了不少亏。 眼见这畜生的白甲已经快要被染做墨色,其目中的凶光总算稍稍褪去了一些,生出来了一丝惧意。 如此之下,自是攻守易势。 康大宝法目一震,寻个破绽,那畜生的背甲上头终于露出来了一半指宽窄的细缝。不待白甲陆龟惨嚎入耳,康大掌门掌中大纛已然透射而出。 “锵”金铁之声过后,白甲陆龟背甲倏地炸开,破碎的龟甲与大纛旗尖一道扎进这畜生厚实的皮肉,簌簌喷出来数道血柱。 血雨倾下,几要将离得白甲陆龟还有数丈之远的康大掌门浇个通透。 “嘶啊!”受了重创过后,那畜生目中才生起来的惧意旋即破灭,双目又被杀意浸满,爆发之下,竟是晃过了横在半空中的弈仙盘,朝着康大宝本人顶了过来。 “好畜生!”康大掌门笑骂一句,金光先出,双拳再来! 太古原体附有拳经,但那是小成之后才能习得的,康大宝进境稍差,只认真研读过一阵,拳经所载只得其形,难得真义。 破妄金眸将怒气冲天的白甲陆龟阻在半途,这畜生头顶额甲都被击碎,然却仍未放弃,巨口一张,一颗颗足有尺长的利齿寒光凛凛,就要将康大掌门断成两截! 康大宝竟是不躲,反摆好拳架,冲了上去。 “砰!”白甲陆龟的门齿被康大掌门双拳击碎,露出的空当令后者弯腰进了前者口中。康大宝猛然入口,自是早有准备。 令得康大掌门稍有意外之处在于,这白甲陆龟却不是如寻常妖兽那般口中腥臭无比,反有一丝清香入鼻。 白甲陆龟还未及为自己的门齿呼痛,口中的不速之客便做了做顶天立地之状,将其巨口撑开。 “嘶啦!”白甲陆龟只觉自己几要被剧痛冲昏脑子,它知道自己的脸颊被扯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正从口角处不停地喷涌出来,几不能止。 “吼!”这畜生的惨嚎声令得首当其冲的康大掌门身子一颤,眼见白甲陆龟所凝水箭已要成型,康大宝紧喝一声,大纛疾速飞转回来,由白甲陆龟已经龟裂的那片额甲之上破开血肉插了进来。 “吼吼吼!” 足有海碗粗细的大纛自白甲陆龟额头到下颚捅个对穿,其口中就要凝练成型的水箭自是散尽。康大掌门自是得势不饶人,在白甲陆龟口中双手擎旗,朝着巨口外猛奔出去! 扔在捧心的袁夕月只看得到康大宝才被恶兽吞进口中,数息过后,康大宝擎旗而出,恶兽的脑袋便就裂做两半,白地淌了一地。 袁夕月目中的异色更甚,不敢表露,俛首低喃不停,心口的剧痛之意亦未能消去半分。 康大宝却不看她,也先不打量这难得的二阶妖兽尸身,只往石门内看去。这房间要比其他房间都大上许多,足有十丈方圆。 里头无有他物,只有一池可以清冽见底的灵泉。这汪灵泉亦是不深,仅有一丈深浅。 康大掌门倏地有些理解那白甲陆龟为何如此癫狂了,以后者那般大的体型,被困在如此逼仄的地方这么多年,若还不疯,倒是件稀奇事情。 这灵泉康大掌门正待试探,却突地觉得一直安心修行的小奇有了异动,储物袋方一开了口子,小奇便连招呼都不打,入了灵泉,肆意畅游。 (本章完) 第331章 新垣真人 第331章 新垣真人 “那白甲陆龟怕都已经二阶上品了,这等奇事简直闻所未闻,如此想来,怕是与眼前这一汪灵泉脱不开关系。”康大宝暗忖想到,虽暂时脱险,但到底也还没失了戒备之心。 伸手一招,袁夕月修长的粉颈便又轻车熟路寻到了康大掌门粗大的手掌。 小奇正游得畅快呢,康大宝暂不管它,先将白甲陆龟硕大的身子收了起来。 别的不谈,只那二阶上品的龟甲便是上佳的炼器材料。 只这一副龟甲,若是寻到了高明器师,怕是足以作为数件二阶中下品的防御灵器主材。 若不是康大掌门念及身处险境,操之过急了些,出手时候无有顾忌便将龟甲败坏大半,这材料还要更值钱许多才是。 至于白甲陆龟的血肉是否可以炼作小奇的进阶资粮,康大宝还是想回到重明宗问过龙兽师过后再做计较。 若是可行的话,小奇进阶二阶之前的资粮怕都不缺了。 小奇肆意撒欢了一阵过后,便就平静了下来。它的寿数不大,从康大掌门手上孵化迄今也不过才不到二十年,在“藏六”所属的灵兽中这点年岁几可忽略不计。 这灵泉对其的助益显是不小,只是这么盏茶工夫,小奇的身形便就已肉眼可见的大了一圈。 自康大掌门筑基过后,手头的灵石便就宽裕了不少,小奇在不足二十年间就能进阶一阶上品,已算难得。 须知道揠苗助长并非好事,是以在这近一二年间,康大宝便停了小奇的大半资粮,只用心教导其行气炼灵、修法静心。 是以小奇在近些年里已经跟康大掌门拉得越来越远,这倒不是小奇修行得慢了,却是康大宝在这些年进境太快。 不足六十岁的冰叶筑基,便在颍州费家这样的京畿巨室看来,都已算得上核心子弟,着实少见。 但是小奇在今天得的机缘却是不俗,康大宝看了一阵,便见随着小奇身形见涨,这汪灵泉便已有了水汽升腾。 想也知道,耆鼍鼋乃山公所赠,便连孙嬷嬷那样随着主家见过些世面的京畿修士见过康大掌门手中有此等灵兽,都是稍有讶色。 是以单论血脉,小奇自是要超出刚才殁在康大宝手中那头白甲陆龟不知多少。若是灵泉对后者都能有那般大的助益,那么小奇自是应该更胜一筹才是。 康大掌门倒也不急了,环着美人仔细打量起这房间来。与其他房间截然不同的是,这房间内的石壁上,还有着十余副壁画。 壁画上头所绘的,大多是一个道人与一头大龟。 道人手持拂尘,慈眉善目,给人以脱尘超俗之感;大龟眼神深邃,恭敬地伏在道人身下,如古铜般打造的厚实龟甲上头便是斑驳,还印有星辰云麓,显得玄奥非常。 一人一龟身侧常伴云气,每一幅壁画上头,或是在降龙伏虎、或是在移山填海,只是观看这无有丝毫灵蕴的壁画,便能看得出这主仆身上都蕴有足以令人仰视的天地伟力,绝非寻常人物。 “这道人是观鱼上修么?”康大宝觉得有些不对,传闻中观鱼上修是有一头藏六灵兽,只是那灵兽不过只长于斗法,当得了一些寻常假丹罢了,绝无有这壁画上面的瑞兽之能。 是以康大掌门倒觉得这壁画上头所绘的道人,怕不是观鱼上修。 “这是新垣真人辟海图,”一直被康大掌门锁紧脖颈的袁夕月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这袁家嫡女倒是个伶俐的,也因此争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康大宝将手指头松了一松,看也不看袁夕月粉颈上的道道红印,只疑声问道:“新垣真人?” 袁夕月美目一敛,轻声言道:“新垣真人乃是上一代摘星楼主,位列太祖紫光阁功臣录的开国勋臣。当年太祖于东南外海驱离水兽、开辟海疆时,新垣真人便是太祖手下先锋。 其座下那头星纹玉灵龟,亦是在仙朝有名的瑞兽,在紫光阁内,同样留有画像,便连许多从龙的元婴真人,可都无有这份殊荣。 太祖还特命紫极宫画学博士为他们主仆绘制这套‘新垣真人辟海图’,张扬天下,以表其功。 因了新垣真人乃山南道道门魁首之故,这套画像便在本道中广为流传。这些壁画,或许就是石室主人因瞻仰新垣真人的风采而绘制的仿作。” “上一代摘星楼主?位列紫光阁功臣录的开国勋臣。那不是也跟着太祖困在上古禁地去了?” 康大掌门抓住了袁夕月所言的那些关键,语中惊疑更甚。对于这类密辛之事,他知之甚少,确是不如袁夕月这样有家学传承的修士晓得的多。 至于新垣真人贵为摘星楼主又远在山南,为什么会被太祖调去太祖外海开辟海疆。倒是不怎么令人奇怪,无外乎“异地执法”罢了,前世早就见惯了的伎俩。 大卫仙朝承袭前朝却又继往开来,迁来三千宗门教化亿万生民,似摘星楼这样的坐地户自是要表表忠心的,省得被外来户们抢了风头。 这些大人物们或是没有想到,千余年过去后,仙朝的宗门大家,勿论土客,竟是都已沆瀣一气,将矛头都对准匡姓宗室去了。 袁夕月螓首轻摇,淡声道:“有人说新垣真人与太祖一道失陷在了上古禁地,亦有人说他得了机缘,自外海去了,一直未有回来。 这千余年来,关于新垣真人的去向至少得有四五种,但孰真孰假,怕连这一任的摘星楼主都不晓得。 不过这些事情倒是不必细究,毕竟除非新垣真人已得证化神真君,不然就是依着元婴真人享寿千载的寿数,他老人家怕是也已早早便在某处登仙了。” “原来是这样,”康大掌门半信半疑,毕竟这事涉元婴真人生死之事,荆南袁氏便算得上是边州良姓,流传下来的消息也未必是真,不能尽听尽信。 袁夕月晓得的信息显然不止于此,见得康大宝语气淡淡,她便继而开口言道:“不过早年间倒是有这么一个传闻,言称观鱼上修便是得了新垣真人的部分遗藏过后,方才以散修之身,成就金丹之境。 便连他那头紫鳞伏山龟,亦都是吞服过星纹玉灵龟的一滴精血,伐毛洗髓过后,方才突破自身桎梏,能敌假丹。” 袁夕月言到此处,都不等康大宝疑声发问,便继续说道:“关于此事,康掌门只做笑谈便是。想来观鱼上修未出走之前便连两仪宗都看他不上。 他若真得了新垣真人传承,执掌山南的摘星楼怕是早早的就将他擒拿下来了。” 康大宝听罢了,只点点头,五根短胖的手指头便又合上了袁夕月的颈上红痕。后者气得美目一剜,心头怒骂:“这混账倒是非一般的敦本务实!这与提了裤子就不认人,又能有什么区别!” 康大掌门才懒得管袁夕月是作何想,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泉中的小奇。小奇入了灵泉方才这么点儿工夫,身材便已长成了桌案大小。裙边甚至隐有金线生出,康大宝法目看得清楚,这显是已经进阶一阶极品的征兆了。 更为喜人的是,小奇的气势仍在攀升,只是半日时间过去,这本来憨态可掬的小兽就已游出水面,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又是一个招呼不打,便就跃进了康大掌门的灵兽袋中。 “呼,”康大宝封紧口袋,长出口气。作为小奇性命相连的饲主,康大掌门自是能感受到小奇的变化是无有坏处的。 只看其这副模样怕是欲要进阶了,小奇血脉不低,按说进阶之时当无有寻常修士凶险,但理论上也需得备好进阶灵物才是。 如此一来,康大宝心头意外之喜化作忐忑之意,复杂非常。 收了小奇康大掌门自是未着急走,先将狮虫群放了出来。这些背身银甲的小家伙们在经历过上次的恶战过后数量可是大不如前了,康大宝最近事忙,是以也一直未有将心力投在为它们恢复种群上头。 这番小奇因为这汪灵泉大有进益,有此好处,康大掌门自是不会忘了自己用心豢养的这群灵虫的。 但狮虫群对这灵泉显是兴趣缺缺,只在水边徘徊一阵,浅浅啜了一口,便算给够了康大宝的面子,又嗡嗡地飞转回了康大掌门身侧,欲要飞回灵虫袋中安心繁衍。 “啧,看来这灵泉倒对灵虫无用。也不晓得只对‘藏六’所属的灵兽有用,还是蠃、鳞、毛、羽所属皆有用处。”康大宝方想到此处,便将目光挪到袁夕月身上去了。 后者被其看得背心生汗,正待要问什么,却见康大掌门已将目光挪向了别处。 6=9+ “罢了,还有一处石门未开,还需得这女修打前阵呢。还是先待我先收取谢灵水,带回宗门过后,再做计较。” 康大宝这内心所想自不为袁夕月所知,他收回目光过后,便取出来一件件盛水灵物。 得益于康大掌门从未弃了勤俭持家的本性,打杀了不少筑基过后,这类相对无用的物什其手中倒还有不少留存。 一瓶二钵四碗八杯一十五件各色法器一一祭出、次第蓄满过后,本就不高的灵泉水位便又被抽干了一尺上下。 康大宝并未满足,观山洞一轮才开半月,下次再来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这灵泉就是其他灵兽都用不得,那小奇也是能用的,哪有嫌多的道理。 康大掌门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袁夕月身上,他倒是坦然,毫不避讳直言说道:“袁道友可有什么法器助我?” 袁夕月刚要说话,储物袋便已被康大掌门摘了过去。后者施为时候动作之娴熟,简直与他这粗豪模样毫不相衬。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势比人强,袁夕月倒是干脆,半点多余话都不说,只口吐香风落在康大宝手中储物袋上那芙蓉丝带上头。 储物袋露出小口,这女修继而冷声言道:“我筑基之时,不文老祖曾赠过我一件二阶下品吞水珠,有施云布雨、吞水吸灵之功,或是够康大掌门所用。” 康大宝法目一亮,将神识往袁夕月精致的储物袋内探了进去。掠过各式各样令人血脉贲张的艳丽亵衣不顾,康大掌门直取放在储物袋底部的吞水珠来。 说来康大宝运道倒是不错,从袁夕月手中扒出来这灵器的品阶算不得高,但却正合此时所用。 不过这到底是件灵器,康大宝不耗费些时日也难炼化纯熟,为求竟全功,康大掌门便又请了袁夕月亲自施为。 术业有专攻,灵器更是如此。只这件吞水珠的容量,便足当得康大宝先前祭出那一十五件蓄水法器的总和。 眼见眼前这汪灵泉水位又降下来一尺高低,康大掌门面上便就浮出满意之色。 吞水珠自是被其小心纳入袖中,甚至就连袁夕月的储物袋,若不是顾虑着开启最后一道石门后者还需得物什防身,康大宝也不打算还给她。 这女修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那佛母明妃道来头那般大,据传是那护寺堪布从本应寺求得的正统密宗功法,说不得就习有什么高深佛法,到了合适时候就要给自己来个厉害的。 是以康大掌门如此谨慎的性子,自是恨不得将袁夕月扒得越干净越好,最好连臀瓣沟壑都扒开来看个清楚。 毕竟这宝物虽是千好万好,但能否保全性命,才是康大宝最为看重的。 得了储物袋后,康大掌门是个看不得别人歇的主儿,便又急催着袁夕月往最后一道石门行去。 后者面若死灰,心情可远不如初时那般轻松了。先前那头白甲陆龟着实厉害,若是无有康大宝出手,袁夕月当是只有身死道消这一条路的。 若是最后一道石门内再涌出来个厉害东西,袁夕月连最后一件保命的防御灵器都折了,定是活不成的。 “袁道友?!”康大掌门倒不怎么觉得自己所未有多么过分,若是易地而处,自己落在了袁夕月手里头了,不晓得要被如何炮制呢。 说起来似康大宝这类体修虽当不得风莞那样的清灵之体那般稀有,但对于袁夕月这样修行双修之道的女修而言,却也是上佳的炉鼎。 说不得不消半月工夫,他那这习练了太古原体、气血又充盈十分的血肉,就要被袁夕月用百般手段上下施为、采补干净。 是以康大掌门自觉自己手段已算得上是柔和了,若是换了旁人,这袁夕月哪还能有命在。 “这便去,康掌门稍待。”这女修当真聪明,晓得了康大宝不近女色,是个非一般的道德君子,便真省了那些狐媚手段,近了石门。 这最后一道的石门禁制比起之前那些石门而言,显是要繁杂许多。二人一同费了好些精力时间推演,都进展甚微。 就在康大掌门愁眉不展之际,先前那汪灵泉底部却是涌进来一道浊流。 这浊流倒是很快便被封住,但泉底却又窜出来数道身影,领头那人,面容俊朗,身着黑衣,剑光凛凛、器宇不凡。 康大掌门倒未想到自己竟能在这地方与自家师弟相会,想也不想,抄起大纛,便往蒋青身后碧鳄冲了上去。 (本章完) 第332章 傀儡廊桥 第332章 傀儡廊桥 依着前人所言,观山洞大部菁华皆在月明宫中。勿论是结金丹亦或是长青藤,这些珍惜物什也尽都出自此处。 勿论是飞狗栈道还是南鬼洞抑或是火精洞,都不过是通往月明宫这观山洞内腹心之处的不同路径罢了。 而依着之前入洞的修士手札所记,钟声响起之时,便是月明宫开启之时。是以袁丰与储嫣然等人才舍得暂歇兵戈,一齐往月明宫奔去。 五人都算得上是一流筑基,路中遇上的些许杂兵哪里能拦的了他们,只是盏茶工夫,五人便就齐聚于月明宫外。 月明宫,这座巍峨的宫殿被周遭一群矮山簇拥在其中,仿似一座云中楼阁,与星辰共辉煌。 宫殿的琉璃瓦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起了淡淡的蓝光。一条铺着青石的长廊,静谧而又庄严,两侧摆放着形态各异的玉雕。 宫墙外,松涛阵阵,流光溢彩,钟声未停,反而愈来愈响,且还似有仙音伴奏响起,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众人皆非没有见识的土筑基,但私月明宫这般的宫殿却是少见。 黑履道人心中慨叹一声:“无怪曾入过观山洞府的修士都言,月明宫不似寻常金丹别府应有之物。” “这便是月明宫呐。”郎乙看着这处高大的宫殿目不转睛,能不能获得传说中那枚生寿丹或是观山洞内已有出产的长青藤,对于他这没有几天活头的老修可是至关重要。 想他郎乙不过一介散修出身,为求资粮,年轻时候豁出性命与人相争的事情自是没有少做,不然又凭什么力压诸多宗门家族,坐稳了洪县第一修士的位置? 也因于此,其身上的旧伤简直数不胜数,自是要折损不少寿数。 寻常筑基真修足以享寿四甲子,但他郎乙若不是在这些年又寻了不少延寿丹药服用、长生功法参研,加之修行的又是最为养人的木属功法,怕是连这二百岁都难活到。 当然,这中间的手段自是酷烈了些,似贺家一般的小姓人家也被敲骨吸髓败落了不少。 但若不如此,他郎乙又哪还能有命活? 一将功成万骨枯,到了今天这时候,好得手的延寿丹药郎乙都已服了数种了。还能得手、又还能有效的灵物中,亦只有长青藤与生寿丹这两样。 是以郎乙能否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成就假丹,续命重生,这希望可就要寄托在座巍峨的宫殿了。 其余众人,或是未有如郎乙这般急切,但也定是各有打算。 想也知道,五人入了宫门过后的厮杀定会惨烈无比。莫说岳澜与袁丰这样的盟友关系是否可靠,就是储嫣然这样的白月光若是得了结金丹这样的宝物入手,那遭了岳澜毒手也未必稀奇。 虽然前人有记,月明宫门并无禁制,郎乙这老修却还是谨慎十分,催着一只二阶下品傀儡推开宫门,快步进去确认了无有异样过后,五人方才一道入了宫门。 走入宫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玉石台阶,每一步似乎都踏着云雾,让人如履仙境。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玉兰香气,伴随着灵气氤氲,使人顿感心旷神怡。 黑履道人与储嫣然未有着急探索宫内,而是不约而同的将神识朝着身后探了过去,而后又同时在心头升起一丝叹息之意。 倏地,钟声一停、仙音一断,釉面光洁的灵瓷大门轰然合上。 在二人看来,康大宝等人或是并未发生什么意外,但却已经错过了本次观山洞内最大的机缘了。进不得这月明宫,便只能等到半月之期满后,被这处别府传送到洞府之外了。 大门重重合上过后,便连袁丰的面色也并不好,这次月明宫开的时候却要比前人手札上头所记早了许多。 袁夕月与张家女修二人并未一同入宫,令得他在事前所谋划的盘算也难功成,于他而言自不能算是好事。 更为要命的是,袁夕月居然落入了“善欺妇人”的康大宝手中,自己入了月明宫中又无暇去救,那待得出宫过后还得了。 再与袁夕月见面时,说不得这袁家嫡女都已被搞大了肚子! 那可是足养了两个甲子之久的元阴之身,不晓得能把康大掌门滋补成什么样子。 福兮祸所依,现在木已成舟,倒是无有什么好懊丧的。宫内一众筑基真修都是识得利害之人,自是晓得为今之计是为尽快检索出灵物,免得出去过后再回首嗟叹必行竟是无功而返。 康大宝与戚不修进不来便进不来吧,自己多带些灵物回去便是。 五人一时无有说话,静谧的宫殿内鸦雀无声,只有殿内正中的一池灵泉正在潺潺作响。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岳澜拔了飞剑,召了火行半螭,袁丰手中“屠劋”也跟着嗡嗡作响。 储嫣然半点不怕,腰间已化作手掌大小的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倏地亮起,两柄雷剑当先射出,悬于空中。 黑履道人倒提着听泉剑,丹凤眼轻轻一瞥,无有说话,便压得岳澜手中飞剑发沉,后者心中瞬时起了小心,这道人怕是要比自己所想还要难缠。 “咳,”最后还是最为紧张的郎乙最先说话了,只听他沉声言道:“诸位道友,老朽僭越谏言。而今机缘在前,还请道友们暂搁争议。与结金丹这些事关道途的丹药相比,道友们从前那些恩怨半点不值,还请各位莫要舍本逐末。” 郎乙说得话倒是令得这空中的肃杀之气淡了不少,他自不是因了担心其他四人性命方才出言调停。 便如先前在月明宫外时候,他便是一言不发;但毕竟刚才在外头的战事烈度还在接受范围内,岳澜与黑履道人也都未下场。 现在都已入了传说中的月明宫了,可再无有一人会置身事外了。 能在修行界活到这个寿数的人,又有几个不是人老成精的主儿。 现在他们双方若是真要一决生死,自己这一个外人夹在中间,哪还有不被他们联起手来早早拿下的道理。 届时怕是连个全尸都难留下,郎乙可不敢做那渔翁得利的美梦。 “依岳某所见,郎道友所言甚是有理。嫣然,你怎么看?”岳澜收了飞剑,抚着火行半螭轻声问道。 面对岳澜有些黏腻的目光,储嫣然自是看都不看,只有黑履道人在旁适时接道:“岳长老所言倒是不错,过了殿中傀儡那关过后,咱们再做计较。” 郎乙见得众人听劝,亦是放心不少。为表诚意,还走在最前,当先引着众人往月明宫的傀儡廊桥行了过去。 五人心思各异,步调一致,临到廊桥外头,方才又一齐停了脚步。 傀儡廊桥中有不少观鱼上修早年间从平戎战场上收拢来的一二阶傀儡,相传这本是为了抵御山蛮的妖兽大军所炼,只是不知因何缘故未有成行,便被观鱼上修安置在这处别府中了。 这传说当年便无人说得清真假,五人自更是晓不得了,但却都晓得这处傀儡廊桥的厉害。 这傀儡廊桥可不止有傀儡,还有观鱼上修亲手制下的三阶阵法,就算因了无人维护之故,都已残破大半,但对于假丹之下的这些修士而言,也是不容小觑的。 据有心人考据,自观山洞府遭人寻到过后,只有名有姓陨在这处傀儡廊桥的筑基巅峰修士就有了十人之多。 可见前人所言,只有入了月明宫后,才会面临入这观山洞府后的真正考验,并非虚言。 这廊桥之凶险,可非先前众人通过那些道路可言。除非有着远超同侪的本事,否则定是难以独自通过的。 这也是郎乙能够劝得众人暂时放下仇怨的原因。 上一次有如此壮举的前辈,都已成就金丹了。但他对观山洞一行所留下的手札所记也不多,因了他修成金丹的三年之后,就在另一处秘境之中身死道消了。 面对如此凶地,五人自是不敢失了警惕之心,既要警惕廊桥凶险,亦要警惕同行之人。一时之间,却是无有人动。 最后也还是郎乙最为急切,吃了暗亏,当先入了廊桥。既有人打了头阵,其余四人也不再拖沓,次第而入。 黑履道人头次身临此等险地,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便见前头开路的郎乙已经遭了一头刚玉傀儡拦路。这老修的木法无愧是冠绝云角,难怪当年费南応那样眼光卓绝之人,都要特意令康大掌门去他那处修行木法。 “着!”却见郎乙并指一挥,指尖显出一道灵光,这老修身前凭空生出来一根巨木。巨木无根,却有万千藤蔓,树冠一震,无穷落叶伴着伸展成数十丈长短的藤蔓扑向刚玉傀儡。 刚玉傀儡魁梧高大,力大无穷不假,但却行动迟缓、动作蠢笨,猝不及防之下,硕大的身子便被郎乙巨木生出的藤蔓缠得严严实实。 这还不算,落叶浓密的蜂群一样朝着刚玉傀儡过来。 只是瞬息之间,场中“簌簌”声不绝于耳、片片玉屑坠地连绵不停。便见刚玉傀儡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便被飞刀一般锋锐的落叶削去了厚厚一层。 黑履道人眼见刚玉傀儡硕大的身形只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就从两丈高矮被削做了半丈长短,再不能战,对于郎乙倒是又高看了一分。 要知道这傀儡可未必算弱,就是遇上了书剑门掌门叶真那样的后期真修,这胜负亦犹未可知。 眼下竟被郎乙摧枯拉朽一般轻易胜之,倒是有些出乎黑履道人的意料。其余三人亦是如此,但转念一想却也想得通了。 这老修显是为了展露实力特意为之,这等级别道术,就算他算得上假丹之下的一流人物,却也绝对无法肆意施出。 这是在表露诚意、亦是在无声立威。要旁人莫把他当做了任意拿捏的软柿子,随随便便就生出歹心来。 6=9+ 正如郎乙所料,他这一手谋算却是立竿见影,非但黑履道人对其改观不少,其余三人亦是如此。至少在郎乙未得到确切好处之前,他还算得上是安全的。 众人踩过一地在某个掌门眼中看来颇为值钱的一阶丹黄石碎屑,至于傀儡机芯,那枚鸡蛋大小的二阶上品丹黄石精则被最大的功臣郎乙收入囊中。 旁人可以看得出来这老修面上无有什么喜色,想来也正如他所言,除了延寿灵物之外,他真的不甚在意任何东西了。 便是得了结金丹亦是如此,这等珍稀丹药虽好,却不是每一个筑基真修都有服丹的资格。 便如郎乙为例,进阶筑基巅峰已然多年,但因了无人指点,前路难寻,丹论难堪圆满。 这等情况下,他纵是服了结金丹也不会增长那两成成丹概率,大抵只会道基崩碎而死,反还浪费了一枚可以决定一家一姓数百年兴衰的丹丸。 在场除了郎乙之外的其余众人则都没有这样的苦恼。 黑履道人修行迄今还不足百岁,能有如此成就,实属罕见;储嫣然寿元才刚过半,这云角州第一女修的名头便已坐了多年;便是袁丰与岳澜寿数稍长,亦还有大几十年可以圆满丹论。 也就是说,就算四人中前途未明的岳澜,最起码也还有几十年时间求证假丹。 但这郎乙的心境众人却是不难感同身受,修行人参禅悟道、青灯枯坐为的不过就是与天争命罢了。谁又能说得清楚今日的郎乙,会不会就是明日的自己? 只一具碎裂干净的刚玉傀儡并不足以令得众人失了警惕,恶客登门,令得这些枯守此处的冰冷怪物们兴奋了起来,一具具瘫在廊桥上的庞然大物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发出怪吼,冲将过来。 刚玉傀儡们身现金光,行进路中猛地一甩,含灵玉石便如雨点般地坠了下来。 黑履道人等人不敢怠慢,剑光、巨木、短戟、灵兽、宫灯齐出,将将才合力将这十数只傀儡的下马威接了下来,一丝征兆都无,廊桥上空便就倏地降下来数十道烈焰。 只以肉眼来看,这熊熊之势,几要燃尽这片天地。 “这就是传说中观鱼上修所设的离火焚天阵了么?”黑履道人思忖想道,只是残阵便有如此威势,若是全盛之时不晓得又是怎样的精妙! 不过烈焰来袭他倒是不惧,先斩裂了当前一具刚玉傀儡的头颅,下一剑又瞄着了另一具刚玉傀儡的胸前厚甲,那是傀儡机芯所在。 “不急,还有人挡在前头的!” 直面烈焰的岳澜面色一凝,他那傍身的看家火行半螭此时面上都无有半点轻松之色,张口一吸,只卷走了大半烈焰,余下小半仍旧肆虐不停。 岳澜想也不想,步法运转极致,便就侧身躲过。 火势有灵,先将郎乙所用巨木燃尽,又将袁丰短戟催逼回去,黑履道人目光一凛,眼见这烈焰威势还要超出自己所预料,正要施出全力以扛余火。 这时候储嫣然的宫灯灯芯倏然一亮,灯盖飞起,只听这美妇人口中低喃一阵,残余烈焰便被灯芯星火勾来,吞入宫灯,化作法宝养料。 “原来储嫣然的宫灯竟也有吞火之能。”其余众人都才晓得了这意外之喜。 便是黑履道人都是头回晓得,暗道声:“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储嫣然这宫灯法宝可是非一般的法宝,若不是岳澜豢养的那条火行半螭也同样有吞火之能,这储嫣然又哪还需得我来助她相抗岳澜?” 余下人中见得此景,心头也生出了些别样滋味儿。 首当其冲的自是对储嫣然念念不忘的岳澜了,眼见储嫣然法宝威势超出预料,他亦是半忧半喜。 “若是袁丰此子未有诓我,那这回法宝与人我便大有可能尽得了!届时便算宗族弃我、宗门厌我,我也未必做不出一番事业来! 与嫣然同结金丹过后,我们做一对神仙眷侣。漫说云角州了,便是山南道,也任我逍遥!只是嫣然这宫灯法宝着实厉害,黑履道人也实在棘手。也不晓得那小儿所言是真是假,呵,若敢骗我…” 岳澜心中发狠,这头烈焰稍歇,这头刚玉傀儡却不惯他,大手拍来,足有开山裂地之威。 火行半螭瞬时从岳澜脖颈上弹射而出,冲着玉石巨掌迎了上去。这过程中火行半螭身子一涨,涨成碗粗丈长,螭尾带起灵火,猛地一抽。 刚玉傀儡当先伸来那只巨掌被抽得裂开,火行半螭却被另一头刚玉傀儡以瞳术击中,痛得扭曲身子,惊呼出声! “遭瘟的混账!”岳澜先应付完面前傀儡,飞剑飞旋而出,剜落伤了火行半螭那刚玉傀儡的一双宝石晶眼。却见身后又是一柄短戟裹挟灵光,插入傀儡胸前厚甲一挑一提。 “咔吱”一声,机芯暴露出来,火行半螭瞅准机会,巨口张开,炎柱涌出。 “喀拉拉”机芯被灼得炸裂开来,这庞然大物便再不能逞凶。 有了储嫣然宫灯辟火,观鱼上修所留的残阵威能便被消了大半,五人联手之下,这些实力不俗的刚玉傀儡却未给他们造成太大的麻烦。 直到走出傀儡廊桥,也不过只有岳澜的火行半螭与郎乙这孤身一人的老修受了一些不算重的伤罢了。 黑履道人手提着一具还算完好的刚玉傀儡正在打量,其他人皆熟视无睹,只有储嫣然调息完后过来提醒道:“道友不消多看,前人早有所记,这傀儡出了这处廊桥就是无用了。” “竟有此事?”黑履道人一下来了兴趣。 储嫣然螓首轻点:“不止如此,方才我们打碎的那些傀儡,下一轮观山洞府开启之时,也又会完好如初。便是道友今日带出来了一具,下一次廊桥中也不会少一具。” “这般神奇?”黑履道人若有所思。储嫣然适时接道:“若不然,观山洞府也不会被众修冠以最神奇的金丹别府了。” 黑履道友还要再问,那头的岳澜却已走了过来,吃味言道:“二位道友可歇好了,咱们可要继续前行了。” 储嫣然脸上的那点笑意倏地荡然无存,黑履道人敛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二人都未看到,岳澜离去之时,手中捏了一记诡异的咒印。 与此同时,储嫣然只觉身上似多了一处说不出来的异样,她美眸一闪,朝着黑履道人开口言道:“道友…” (本章完) 第333章 二十年得一见 第333章 二十年得一见 傀儡廊桥已然过了,下一处道兵馆时有时无,并无定数,五人做好了准备,小心探索起来。 提起道兵,这些一流的筑基真修并不陌生。恒古至今,这便是低阶修士唯一能够稍稍与高修抗衡的手段。 大卫仙朝范围内最出名的道兵,自是本朝太祖起兵之初,在京畿升龙府举义之时编练的三千苍龙卫,以此为本钱,太祖在初晋化神之时便可抵御前朝的两位经年真君。 近一些的,还有当年沈灵枫上修所携来的禁军中的黄螭军,招募的大部都是京畿道良家子,每逢战阵,闻战而喜。力克金丹、斩将夺旗,都不过稀松平常之事。 据传铁流云手中那支獬豸铁卫,便是有当年从沈灵枫上修黄螭军中伤退的老卒指点,方才能够稍具三分真意。 即便獬豸铁卫远当不得黄螭军,但铁指挥只靠着这支半成品的道兵,依然可以纵横云角。不但可在韩城岳家这南安伯心定的妻族成为上宾,甚至还可以与颍州费家歙山堂的当家人费南応掰掰手腕。 若没有这支道兵,他铁流云亦不过一泯然于众的青叶筑基罢了。莫说能有今时今日遭伯爷信重、岳家青睐的地位,便是从京畿来的任一筑基,都不会高看其一眼,充其量不过是一被人呼来唤去的小角色罢了。 这道兵的威力,可见一斑。 观鱼上修当年更是以二阶碧鳄编训道兵,寒鸦山脉当年有不少的碧鳄种群,尚算繁盛,时至今日,则已经寥寥无几了。 不过依着传闻所言,观鱼上修的碧鳄道兵中,倒是有一头出类拔萃的已经成长为三阶妖兽了,对于种群而言亦是难得。 是以对碧鳄这个种群来说,损失大部族鳄,便能培育出一尊摆脱血脉桎梏的强者来,这此事也难说是好是坏。 此时五人中打头阵的人已经换做了袁丰,这乃是储嫣然所提的意见。 储嫣然此言倒是十分公允,毕竟这袁家少爷方才在傀儡廊桥时候出力不多。黑履道人自是赞同的,郎乙更是乐见于此,便连跟他穿一条裤子的岳澜都无有话说。 袁丰可不愿意在此时犯了众怒,便算岳澜因了对自己有所求,是以二人同盟还算牢固。但若是真的将郎乙也逼到了黑履道人与储嫣然那头去,对于自己倒是没有半分好处。 那老头本事不弱,又没有多少命可供他惜的,真动起手来纵是如袁丰这般眼高于顶的人物也自忖难拿得下。 不过理解归理解,记恨归记恨。 袁丰手提着“屠劋”,面色阴沉、心中愤愤:“姓岳的你给小爷我记好了,就你那臭德行还想咬储嫣然这块香肉呢? 你不过一条人嫌狗憎的腌臜货色罢了,背后连个肯为你撑腰的都寻不出来,事前竟还敢与小爷我讲条件。 哼,待我寻到了蟾桂香露,混一妙结法也得在储嫣然的身上先验一验,如此一块好羊肉,怎能落进你那狗嘴里头。 还有这郎老头与黑履,也尽是不识趣的蠢钝货色。待小爷我将结金丹炼化过后得证上修之境,定要收了这二人性命。 待我成丹过后,荆南袁氏便可自此在云角州廷与两仪宗内左右逢源、奠定千年尊荣!若能更进一步. 而今山南道内风云诡谲之时,仙朝暗弱、豺狼四起,正是大好男儿好生作为的时候。一步慢步步慢,任谁也阻不得我的道途。” 岳澜紧跟在袁丰身后,一门心思却尽都放在赘在最后的储嫣然身上。 多少年了,魂牵梦萦了多少年的储嫣然就要吃进了嘴里头了! 储嫣然在及笄时候自己就认识了,当时自己是岳家嫡脉,两仪宗内门弟子,非一般的风流倜傥,不晓得云角州内有多少女子心慕自己。 可偏偏,可偏偏!偏偏阴差阳错,却令得戚不修占了头筹!那个卑贱之人,可能数得出来一处好的!?可比得了自己的一根毫毛?! 得不到和已失去,确是这人世间最令人心心所念的。 恰恰储嫣然还是将这两者尽都结合于一身,这对于岳澜而言,又岂是一般的遗憾? “戚多罗,算你选对了路。戚不修自是会被我挫骨扬灰,你嘛…”岳澜好一会儿方才将内心澎湃的杀意压了下来。 他倒是并不晓得,戚不修还待在幂篱女修的灵器中,正跟一头二阶大鼋玩命厮杀。 ———— “亲娘咧!”戚不修叫了声苦,眼睁睁见到又一张二阶下品符箓被遍体鳞伤的大鼋喷出一道雷气击碎,心中不禁有些后悔起来。 “早知道便不听嫣然的,不入这观山洞府就是。”不过嘴上是如此说,戚不修心头却是清楚,这一世能与储嫣然做回夫妻,却是他这老鳏夫天大的福分。 这一回观山洞府,储嫣然其实都是专为他来的。 常人只晓得长青藤可为筑基、练气二境修士延寿,但却少有人知道,长青藤未被采摘下来之时的藤根,却有滋补练气修士元气的功效。 戚不修年已九十有三,只按常理,便是得了上品筑基丹,筑成道基的概率也不足一成。 这倒不是储嫣然之前为其求不得筑基丹,而是因为戚不修于三十年前便就服丹失败了,靠着储嫣然费尽心力求来的灵药方才能够保全性命。 戚不修筑基失败,不但保全了性命,还无有暗伤,这比起陈野那厮的下场不知要幸运多少。但却也留下了后遗症,丹田之气难养,灵气便难化液。 依着储嫣然专门求来的高阶丹师所言,在这般境地下,若是戚不修还敢尝试筑基,就是寻死了。 如此情形下,储嫣然都未有放弃,继续耗费大把灵石、寻找各类资粮,不遗余力地为戚不修祛除沉疴。 直到近一二年,戚不修的伤势方才好了大半,可偏偏又已过了耄耋之年. 为了自己这情郎能够早日筑基,储嫣然这云角州第一女修可真是煞费苦心,不仅早在多年前就已在谋划山南道之行,还又不晓得走了何处门路为其求了一枚大家子弟都难得的上品筑基丹回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戚不修晓得自己这是遇对了人,亦是自己得了福报。 当年他戚不修背着背篓在山中寻矿之时,可从未想过救起来的重伤女修,会知恩图报、以身相许,令得他这老鳏夫过上了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戚不修这番际遇便是写成了绘本小说,亦是会畅销的。 只英雄救美这档子事情,某位掌门早些年间行走各县时候亦是做过几桩的,却是无有遇到过如储嫣然这般的女修。 亦或者说,便是康大掌门当年专职在外头扶危济困、赏善罚恶,做到一百二十岁那年,都未必能遇得到如储嫣然这般的女修。 这等有情有义有才有色的奇女子,在修行界中却是太过稀少,怕是比真龙血裔的贵种还来的稀罕。 如此看来,岳澜对戚不修如此不忿,倒是说得通了。如此际遇说出去,云角州中又有几人不会生出妒忌之心呢? “喀拉”又是一声脆响,戚不修打出的最后一张二阶玄木符被大鼋巨掌一把拍碎,碎散的符箓光华从这老修的耳边擦过,点点细汗背脊生起,打湿衣裳。 “娘的,不过了!”戚不修咬紧牙根,目中露出凶厉之色,手中仅有的两张百剑符连发打出,道道剑影将大鼋竖起的背甲刮得嘎吱作响,灵光乱颤。 “吼!”大鼋发出一声厉喝,显是已经被背甲上传来的剧痛惹得暴怒非常。它作为二阶妖兽,自不是那些无智的蠢物可比。 6=9+ 在平日里头除了“兽多势众”的碧鳄一族确实不敢惹,在这碧湖中也算得上是一霸。看着哪个水兽肥美可口,张口就咬,谁敢不从。 可今日却先被一个不明来历的幂篱女修传送到了这处逼仄空间,后来又在面前这个本事孱弱的少毛猢狲身上吃了大亏。 如此一来,怎能不气? 符箓这东西,大鼋也是见过修士用过的,可如戚不修这般身家丰厚的修士却不多见。不足半日工夫里头,居然就已使用了不下二十张二阶符箓。 还是个有心眼的,一张二阶上品的搬岳符夹在诸多不显眼的一阶符箓之中,只一下就令得大鼋吃了大亏。 它那光滑厚实的背甲只片刻便龟裂开来,大鼋几有百年未有受过如此重创了,若不是斗法经验丰富,差点就彻底折在了这张符箓下头! “黔驴技穷”这个成语,大鼋或是还不会说,不过意思却是晓得的。 眼见自己扛下来对面那少毛猢狲最后两道剑符,后者现在几无了反制手段,大鼋也不顾这脊背淌下的黏血都已将四肢染红,将四足浸湿,便先吐一道雷气,紧接着自己又疾速奔出! “直娘贼!”戚不修面色一狠,战到如此时候,他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但这数十年的温柔乡,到底未有将他当年搏命厮杀的几分血勇彻底磨灭。 值此生死关头,这老修自是知道,只要想活,便只有死拼这一条路罢了! “咔咔”戚不修祭出挡在身前的最后两道防御法器似纸糊一般的被雷气次第击碎,散乱的法器残片插进了他稍显干瘪的胸膛,好悬将他的身子截成两半。 “痛,”戚不修大口呕血,浑身骨头似都断了二百零六根,他被这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头皮发麻,只能呆呆地看着大鼋那硕大的身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嫣然呐,为夫我怕是”此时戚不修的面上带着三分愧疚、三分快意、三分遗憾,还有一分说不明的哀伤。 与之对应的是,对面扑来的大鼋却是面色一喜。它的口中似是都已尝到了鲜美的血肉,它似都已在咀嚼那些脆嫩的筋骨、它似. 等等,大鼋双目一黑,再亮起时的只觉天光一亮。 “这是,自己已经从那逼仄的地方出来了?” 大鼋说不清的自己该喜该忧,只看到身侧又有几具碧鳄的尸身横陈,这些碧湖霸主的脏器、残肢散落一地,浓稠的血液溅射在眼前这个石室的每一处地方。 “师兄,还活着的!”一个清越的男声入耳。 “道祖庇佑,戚夫人那儿,我总算能交待过去了。”这一句男声则要沉稳许多,但还是难掩其中的一丝如释重负。 “杀了!” “喀拉拉蹦”大鼋只觉自己身子一凉一烫一轻,便再听不到声音了。 它向来引以为傲的厚实背甲被一道炎气剑光彻底击碎,暴露出来的鲜嫩皮肉被瞬间烤熟,又燃成焦炭。 在旁的康大掌门看见此幕撇了撇嘴,心中腹诽:“小三子这气头上来了还真是没有脑子,好容易又来一头‘藏六’之属的二阶妖兽,便是这背甲要不得了,浑身血肉留下来予我小奇做成资粮多好?!” 现在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康大宝先小心为戚师傅把好脉络,事前掌门夫人精心制备的一些上佳丹药也入了这老修的嘴里。 蒋青一时也未开腔,事前被掌门师兄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模样,这重明剑仙可很有些挂不住脸。便略过了正在盘坐调息疗伤的幂篱女修,独自剖解起面前的碧鳄尸身来。 跟着其与幂篱女修一道通过湖底暗泉追袭进来石室的四头碧鳄,在随着康大掌门的加入过后,已经都将性命丢在了此处。 令得蒋青不得不心服的是,如今的康大掌门,论起斗法本事,却是已经超出了自己这重明宗第一剑修了。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似是又重新成为了当年为师弟们遮风避雨的那棵参天大树。小时候,只要掌门师兄在,便无有什么是危险的,小蒋青便是可以安心的。 蒋青正在这边思忖着,便听得那头康大掌门开口在言:“张家道友,可是来寻我重明宗的?” 但见那幂篱女修停了行气,摘了幂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娇容来,轻声道:“快二十年了,妾身终见得你了,康掌门” (本章完) 第334章 张清苒 第334章 张清苒 “这女人跟这遭瘟的康大宝认识?!”袁夕月心中震怖,她当然识得这幂篱女修。这是在二十年前就被袁丰擒下,养在深闺,容不得任一人看一眼的禁脔娇娃! 当年只听人说袁丰又擒下来一个没有跟脚的外州女修,袁夕月便无了太多兴趣。她自己的命运都还系于护寺堪布一身呢,说起来处境也难称得上好,又怎可能为旁的人去再费些心力。 只是这女修居然跟康大宝有关系,这却是袁夕月未有想到的。这下康大宝为什么对他们袁家修士有如此大的恶意,却是能想得通了。 果然嘛,若是只一个五灵根的清灵之体、修行到一百二十岁都不可能筑基的微末散修,又怎可能值得康大宝这贪婪成性、善欺妇人的恶修如此尽心去保?! 此时康大宝便是与她直言自己与这幂篱女修之前并不相识,袁夕月也定是不信的。 不过康大掌门倒也无暇去管袁夕月这肉盾在想什么,闻言目中只闪过一丝追忆之色,轻声慨叹道:“倒是未想过会与道友在此处见面。” 这美貌女修柔声道:“张清苒见过二位重明宗道友。” 蒋青初时在旁还听得莫名其妙,还以为是自家师兄在外头沾惹的老情人找上门来了,但转念一想,自家师兄二十年前是什么潦倒模样自己还不清楚么?怎可能有这样的美娇娥做老相好。 “原来道友是清字辈的,却是我张祖师曾孙辈了。”康大掌门语中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亲切之意,张清苒顺赶着言道:“确实如此,贵派开派之祖张元道,乃妾身曾祖再从弟,当年二人便是相交莫逆。” “原来如此,”康大宝轻声念道。 论起血脉亲疏,这张清苒与张祖师的关系却是算得上很亲了,不过康大掌门却先将语气中的亲切掩了下去,沉声问道:“不晓得张道友远迈万里,从京畿道分李州来到云角州这大卫边州是有何事?” 张清苒听得康大宝如此问起,面上添了几分伤感,语带悲凉之意,凄声道:“康掌门,分李张家已没了近二十年了。” 蒋青与康大宝听得面色一震,后者诧异道:“家师在世时候,还听外人传过,说是分李张家又出了一位假丹丹主,还曾筹备过要请人代贺,只是.” 康大掌门将话断在此处,却是顾忌两家颜面,张清苒自是清楚。 盖因从前分李张家在分李州虽算不得什么大家族,但亦可盘踞一县,作威作福。 重明宗这宗门说是张氏子弟所创,但一来张元道当年是负气出走的庶脉子弟,靠着参军入伍、成了仙朝鹰犬,方才得了筑基资粮,对张家自是难称亲切。 二来张祖师在筑基过后,便马不停蹄的回归本家,切割宗谱、迁徙近支血裔前往平戎县开枝散叶。这等举措虽未明说,但却也与分家别过几无异样。 三来自张祖师身殁过后,继任的张家子弟便引狼入室将重明宗这一筑基宗门败坏得不成样子,便是在边鄙的平戎县都难称霸,这等实力,在分李张家本家眼中看来,足称孱弱。且继任掌门,也都已经不是张氏血裔,这情分自又淡了一层。 四来 是以因了上述种种原因,分李张家便渐渐断了与重明宗的联系。 到了何老掌门时候,便是连分李张家增添了一位丹主这等喜事,重明宗上下也都要从外人的口中得到消息。 就是卯足力气备好了厚礼,未等来分李张家发请的帖子,亦也都难能送得出去。 康大掌门给张家留着面子呢,张清苒也不隐瞒,柔声道:“分李州前次有一尘封千年的金丹洞府开启,两位假丹老祖都去寻了机缘,然后.” 蒋青都听到这儿了,哪还能不晓得这张清苒是分李张家的流落在外的修士,不禁诧异言道:“难道竟是一个都未回来?” 康大掌门斜瞥他一眼,心头低骂一声:“这傻老三,这女修正待发功呢,你做什么捧哏呢?” 果不其然,随着蒋青话音一落,张清苒一双美眸就浸满了泪珠,梨带雨之状好不爱人:“蒋道友说的是,两位老祖都未回来。家主靠着祖传大阵,千余子弟抗衡了别家近半个甲子时间,却还是.” 眼见此景,康大宝心头叹了一声:“却还是让这女修哭出来了。” 康大掌门可不愿意管分李张家这档子事情,想也知道,此女身上沾惹的因果定是不少,说不得还有着假丹、甚至更为厉害的仇家。 重明宗在二十年前只有自己三兄弟撑着,这已是败落得不成样子了,可张清苒却还是不远万里过来了。 这显是三朋六友已散、宾客故旧尽去,无处可去了,尤不死心,非要来探个究竟、求条生路了。 见了重明宗当真半点起色都无,便又面都不露就走,最后却又被精于采补之道的袁家十六少爷看中,成了炉鼎。 这便是不会做事了,康大掌门的重明宗当年都穷成那副德行了,你大老远来了平戎县,怎么就好意思扭头就走呢?哪怕依着前辈身份,给三兄弟一人封个一百灵石的红包好歹能赚个人情不是? 可如今么重明宗与分李张家仅剩的那点儿联系便是张祖师当年迁来的二三万族裔血亲了,其他人,康大宝看都懒得看。 分李张家在与不在,跟云角州重明宗可无半分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美人垂泪,倒也煞是好看。康大宝也不催她,任张清苒哭完过后,再听后者双膝跪地、凄声求道:“妾身身上遭袁家歹人种了禁制,还请道友念在我祖情分,救我一救!” 这位倒是个会顺杆爬的,只这么一会儿,张祖师便是她祖了。 “张道友莫急,敝宗人微力薄、有心无力,且从长再议。”康大掌门心头起了小心,这漂亮女人最是信不得。 除非张清苒让自己如对袁夕月一般为其种下禁制,若不然.这美娇娥说的话,自己可不会轻信半个字! “这女人养了两个甲子的元阴,袁丰一直有心采摘,只要康掌门以其为质,便可助我逃出生天!”张清苒说话时候语气更加凄婉,似是要将人的心都化了。 康大宝面色惊疑,那处的蒋青却是已经惊呼出声:“同族相配?” 袁夕月美眸一横,袁家好歹也算是个积年世家,张清苒此时将这丑时当众说出,却是大大折了袁家脸面。 是了,当年本应寺那护寺堪布便走山南道廿六州府足定下九位筑基女修同修佛母明妃道,只有一人可与其同生欢喜、共结金丹。 这九人中袁夕月资质只算中等,就算真将风莞采补了,也未必真能被堪布选作明妃。便算真有那得天之幸,袁夕月真成金丹了,这山南道也终是摘星楼地域,又哪能容一佛家明妃久留于此。到头来,荆南袁氏不过多了一远嫁雪域的远亲奥援罢了。虽算得上是桩好事,但到底还是隔了一层。 是以,若是采补了袁夕月,便能让袁丰结丹几率再添一成,袁不文也是觉得划算的。 “同族相配”这四个字说起来却是难听,特别是袁夕月与袁丰二人关系很近,都还未出五服。但古往今来大家之中这类腌臜事情多的是,前朝帝君甚至有与亲姊交合生子,以供纯血炼丹的混账事情。 与之相比,袁丰这点脏心思也谈不上什么大事。 至于会不会开罪那位要竞争本应寺佛子的护寺堪布 荆南袁氏已有近千年未出金丹了,袁不文实不想再等了。这到底还是摘星楼地方,本应寺再怎么强,总还需得顾忌些。 康大掌门不晓得袁家内部这些腌臜事情,只使个动作,将对面那正待出口诘问的袁家嫡女劝了下来。只见前者面色一正,面向张清苒轻声问道:“张道友,康某凭什么帮你?” “凭什么?”张清苒语气一滞,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但转念一想,却又明白过来。 这却是本家近几十年一直以来对于重明宗的疏远之举遭了反噬,以致于张元道的徒子徒孙到了今天,居然对分李张家连一丝惦念都无。 想清楚此事过后,张清苒便收了那副泪眼猩红的可怜模样。从前她只晓得这位重明宗七代掌门,是个重情义的,是以便想拿情义来框住他。 眼下既然无情可谈,当然只有丁是丁卯是卯与人好好讲讲价钱了。 可如今她一个做炉鼎的被人当金丝雀养了这许多年,连自身修为都是停滞不前,除了养在丹田这枚颇为鸡肋的储人灵器之外,储物袋内的珍稀之物都已空空如也,又哪还有什么可拿做交易呢? 便是这副清白之躯,也都是袁丰为求大事,才特意留到今天的。 6=9+ 若是将身子就这么给了康大掌门,说不得倒是可以令后者将自己身上的因果接了过去。可却不晓得这声名有些狼藉的康大宝本性到底如何,是不是个脱了裤子还认账的主儿。 “张道友?”张清苒沉吟未答,康大宝却渐渐失了耐性。 现在可不是寻常时候,小三子刚才可说得清楚,追袭他们的碧鳄可不止躺在这里的几只,说不得再过几刻钟那处泉眼里头就又要出来几个厉害家伙。 蒋青他们之前在碧湖中可是亲眼见到了口吐人言,已经“开灵”的妖兽。那等妖兽可算得上修士中的天灵根修士,几乎必成三阶妖兽、比拟金丹的。 纵是道行稍浅,也万不可等闲视之。 张清苒贝齿轻咬,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脆声言道:“听闻康大掌门修行过一门重明宗世代相传的高明瞳术,不晓得可知道‘月蕨’?” “‘月蕨’?!”康大掌门眉眼低垂,强压喜意,语气依旧低沉:“张道友晓得‘月蕨’下落?” 康大宝掩饰得不差,但张清苒亦是聪慧过人。这女修只觉心头一松,柔声言道:“自是晓得的,若不晓得,如何敢与康掌门谏言?只要妾身将我从袁丰手中救出来,妾身便可告知康大掌门月蕨下落。” 康大宝心头有些左右为难起来,如今他最为倚重的一门手段,便是破妄金眸。但勿论是清眸宝液,还是更为珍贵的三玄真露,对于这门瞳术的提升作用都已不大。 依着张元道祖师所言,月蕨对于修行此法,确有立竿见影之效。若想达到大成之境,此物定是少不得的。 “张道友可莫想要诳我,袁家十六公子是颇善采补之道不错,但康某也可以学的。” 康大掌门语气仍旧淡淡,张清苒却听得身子一颤,暗忖道:“这穷山恶水的边鄙险地果然难出好人,待脱去枷锁过后,是得先与这姓康的先将因果了结清楚,莫要欠他才是。” 这女修将宝蓝色仙衣一整,敛容屏气,沉声言道:“只要康掌门愿为妾身脱困,非但月蕨下落妾身不保留半分,还欠康掌门一份人情。分李张家全族上下此后定铭记五内、涌泉相报!” 康大宝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康某只要月蕨下落,不要道友人情。” “是,”张清苒心头盘算落空,也未再挣扎。今次被袁丰带出门,自己都已是心灰意冷,自以为自己道途便尽于此,分李张家的道途亦就此断绝。 却不想竟能见得到康大宝,还能得到后者助力,多了那么一分摆脱袁丰魔掌的希望,这确是意外之喜。 二十年枯守盼到了今天,她已算是称心如意了。 与张清苒相比,袁夕月的面色难看至极。此次入观山洞来,她便是为了求得那蟾露桂香。此物虽只是二阶极品,但用于欢合,却要比许多三阶灵物还要契合。 想来有了此物在手,定能将风莞榨干得一滴不剩。生于男身的清灵之体,对于她而言却是一道大补药,说不得还可一举突破筑基后期,为自己在护寺堪布面前再增一分筹码 为此她甚至不惜冒着被袁丰采补的风险,也要来此,却未想到竟落入了康大宝的手里。 眼睁睁看着张清苒得了康大宝助力,袁夕月心有不甘,正待说些什么,却见得躺在布帛上的戚不修干咳几声,坐了起来。 “咳咳.多谢几位道友援护之义气,待戚某与拙荆相见,定会请她重谢各位。”吃了费疏荷为康大掌门备的伤药过后,戚不修的面色都已好了大半。 张清苒将其与大鼋放出灵器的时机颇为合适,是以戚师傅伤得倒是不算太重,至少暂无性命之虞。 后者清醒过后,又将储嫣然为其所配的丹药化水吃了,康大掌门与蒋青对其关切了几句,便就请张清苒先行照顾。 储嫣然先前可是与康大掌门放了狠话的,后者可不敢不将眼前这位伺候好了。漂亮女人发起狠来,可真是半点道理不讲的。 此时康大宝但有吩咐,张清苒自是不会不应的,款款挪过去为戚不修处理伤势。 袁夕月未有她这般好命,康大宝又将目光投了过来。袁家嫡女只觉两颗蓓蕾中间的阳血锁心咒隐隐生痛。于是便面沉如水、心头暗骂,又走向了最后一面石门 (本章完) 第335章 另辟蹊径 第335章 另辟蹊径 “啧,怎么还是打不开。”康大宝皱起了眉头。距离救下戚不修已经足足过了三天,最后一道石门,竟还是纹丝不动了。 倒不是袁夕月出工不出力,期间便是康、蒋、张三人全力施为,亦都奈何不得。 康大掌门不由得有些心急起来,谁都晓得这观山洞府中最为关键之处便是月明宫了,错过了时候,这月明宫可是进不得的。 至于下一轮皓月令牌还能否入手,康大宝可无有多少信心。 “大师兄,无有别的办法了,咱们只能从那眼灵泉入手了。”蒋青愁眉不展,轻声谏言。 康大掌门听过此言,将目光重新投到又浅了不少的灵泉上头。 他虽有意动,却觉蒋青所想未必可行。毕竟那白甲陆龟困在此处不晓得都多少年岁了,若是能从这灵泉能通向碧湖,它怎可能在此枯守? 不过康大宝初时只以为这处灵泉很浅,但从碧湖地底暗河顺流过来的蒋青二人却是将康大掌门的猜想否掉了。 这处灵泉显是与观山洞府内别的水系勾连在一起的,并非是独立的水脉。 “我与张道友被一群水兽追袭,实在无法了便就投到了那处暗河里头。暗河水系颇为复杂,甩开了许多水兽过后,我们方才寻到了这一处出口。” 蒋青又一次简要概述了自己来到石室的经过过后,康大宝一时无法,主意便就打在那灵泉上头了。 他沉声言道:“且试试吧,不过还是要劳袁道友先请。” 袁夕月此时一句多的话都不想言了,美目一敛,孤身入泉。这美人入泉半晌都无有什么动静,直到康大掌门都以为是其要跑或是被留在暗河中的水兽吞吃了,正待催咒一试,却见一道倩影脱水而出。 “这灵泉看着不甚深,实则却如蒋道友所言,其下水道却是错综复杂。不过只要能从容探索,倒是也不难探明,其下少说也有四道出口,三位道友先前来的那处碧湖当只是其中一道罢了。 那处地方我见得清楚,颇有古怪。从碧湖处过来自是畅通无阻,但要反向过去,却是有一道强力禁制所拦,仅我一人,绝无可能破开。 想来那白甲陆龟困顿于此,当就是因了无力独自破开那道禁制了。除此以外,还有三处地方,也有禁制拦路,都比通往那处碧湖的禁制还要厉害三分。” 这袁家嫡女在入了观山洞府这么几日里头,倒是被康大掌门调教出来了,这踩点之事做的轻车熟路,只去了这么一趟,便就探得这么清楚。 “原来如此,”张清苒听后在心头赞了一声,这观山洞果不是寻常金丹别府可以相比。 戚不修吃了费疏荷与储嫣然两位身份不凡的女修为自己情郎所配的伤药,身上的伤势也已好了大半。 此时听得袁夕月所言,这老修亦是出声谏言道:“康道友,以戚某人所见,莫不还是求稳吧?毕竟咱们入洞已近五日,月明宫钟声多半都已停了,我们也入不得了。 戚某此次算是看清楚了,这观山洞虽是福地不假,但对于戚某这卑弱之人还是太过凶险了些。何不就静待洞府关闭,我们也尽可安然传送出去。” “要么先将戚师傅放在石室内算了?”康大宝眉头微蹙,对于戚师傅如此没出息的提议,他自是不会应允。只是他都还未说话,那头的张清苒却已先言:“戚道友不必担忧,照旧入我灵器中即可。如今多了两位道友,妾身定能保得住戚道友安全。” “那便如此吧。”康大掌门乾纲独断一把,这时候哪容得这老修拖后腿。好容易来趟宝山,怎好空手而回? 戚不修又苦着脸被张清苒收进了灵器里头安生调息,其余四人则是又商议一番,最后还是康大宝一锤定音:“求稳,先回碧湖看看。这石室从前都无有前人记载过,另外两处禁制后头还不晓得会是何等险地呢?!咱们回到碧湖,按往常路进月明宫去!” “大师兄,那处碧湖前人也未记过。”蒋青一如既往耿直言道。 康大掌门几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张清苒在旁适时接道:“康掌门所说乃老成之言,咱们先回碧湖一趟,总不会有错处的。 先前我与蒋道友二人,都能从碧湖安然回来。如今又多了康掌门与袁道友,想来纵是再遇到那头‘开灵’妖兽,当也能自保才是。” 袁夕月面上无悲无喜,她如今生死尽都操于康大宝手中一线,自是不会反对后者所言。 四人次第入泉,康大掌门这才发现,仅靠着自己从几人搜罗到的那些蓄水法器,是绝无可能将这灵泉抽干的。 “好家伙,要是我的小奇也在这里活个几百年,说不得都能成三阶妖兽了。只是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这碧湖中别的水兽不晓得过来呢? 纵是一年只有那么一二只水兽过来,这么日积月累下来,总不该只有一头白甲陆龟枯守才是?” 康大宝心中诧异一阵,又行了约么小半个时辰,打杀了三四个一二阶的水兽,便就行到了袁夕月所言的那处通往碧湖的禁制。 6=9+ “砰”阵阵水浪翻起,蒋青的白露剑在禁制上头划出一道深痕,旋即便就倒回手中。 “呼,袁道友所言不差,这禁制确实非我们任意一人独自可破。”张清苒说话时候美眸在袁夕月身上停了一会儿。 有了被袁丰生擒的经历,她对荆南袁氏的人可难有半分好感。是以若是脱困之后还能在袁夕月这袁家嫡女身上讨点儿利息回来,自也是千好万好的。 只是眼下还未到时候,自己的谋划都还系于康大宝一身呢,这点心思亦只能先掩藏下来。 “早晚将你也擒回来,养在重明宗里头去供康大宝亵玩去!以解我心头之恨!看你们袁家到时候拿什么侍奉护寺堪布!” 张清苒目中的阴戾眼色一闪而过,换了副淡雅模样,辟开水道,款款挪到康大宝身前,提议道:“康掌门,咱们且全力一试。” “道友所言甚是,请大家莫要留手,全力施为!” (本章完) 第336章 碧湖一脉 第336章 碧湖一脉 良久过后,金光散尽、剑气湮灭、阿声渐息、道术无功. “这禁制要比咱们所想厉害得多,”康大宝又带着众人试了一阵,这处将碧湖暗河与石室灵泉相隔的禁制仍未有会被打开的迹象。几人中的张清苒首先泄了气,轻声叹道:“如此看来,以力破法,怕是不可行了。” “这话说的也太过丧气了!”康大掌门心头生出些不喜来,但还未说话,几人中修为最高,神识最为敏锐的袁夕月却当先开口了:“诸位小心,有水兽从身后过来了。” 康大宝瞬时紧张起来,运起法目朝身后望去,一头体型硕大的碧鳄正带领着几只道行不浅、种族不一的水兽游荡过来,令得他紧皱起眉头。 “是刚才那头‘开灵’的碧鳄。”蒋青目光一凝,紧攥剑柄,似是想起了与其交战的画面来。这水兽斗法手段显是给蒋青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令得他此时语气沉重,难显轻松。 “我们这是被这一群畜生堵在此处了?!”康大掌门心头叹了一声。 这倒是有些流年不利了,以他法目看来,伴随碧鳄的这些水兽修为亦都不低,起码也是二阶中品,这实力可算不得弱。 而自己一边,张清苒斗法本事不算出众,袁夕月修行佛母明妃道,其一身手段这些妖兽也未必好用。相对能战的,其实不过就自己这师兄弟二人罢了。 两相比较,此战倒是难胜。 “动手!”康大宝倒也果断,金光先出,才打招呼。 被金光瞄准的碧鳄目中极为拟人地现出来一丝惊愕之色,但也不慌,它还是以水化盾,先将金光剑气悉数接下,紧接着四足猛摆,划出一片水浪过后,方才立在了康大宝的身前十丈处。 这碧鳄本事却是不俗,只显露出的这份轻松写意,便看得出要比康大掌门胜出一筹。 只见它横尾一甩,先止住了身后的那些目露凶光的妖兽,才开口做人言,沉稳十分:“对面那黄眼儿修士,你当是此行修士统领吧?咱们且莫要打,可否先谈一谈?” 饶是已经从蒋青的嘴中得知了这碧鳄首领早已开灵,还会人言,但康大宝亲眼见得此幕过后,却还是有稍有惊愕。 康大掌门语气惊疑,疑声问道:“谈谈?” “当然,黄眼儿你何必相疑?连当年大卫太祖都是与我黎山一脉诸位尊者畅谈过十天十夜,方才厘清这大卫仙朝与妖土疆域的。前人都是如此,我们自是也可以谈的。”碧鳄语气淡淡,收了爪牙,方才那咄咄逼人的凶性也收回了大半。 不知怎的,康大宝见其点头之时,居然还从后者那张长了血盆大口的脸上感受到了丝丝儒雅。 这感觉倒是十分怪异,只是未待康大掌门接话,对面那碧鳄便继而言道:“黄眼儿你可晓得这观山洞府来历?” “某家姓康,”康大宝横了碧鳄一眼,先不回答,反是呛这碧鳄一句。 后者听了轻摆其尾,沉声言道:“见过康道友,称某鳄元便好。” 简单做过介绍,这自称鳄元的碧鳄又不待康大掌门答,便自顾自言述起来: “这观山洞府其实并不是观鱼那厮所立,而是新垣广智当年与外海寻了一处离岛炼化成型的。亦就是说,这里其实并非纯粹是一处洞府,而是一件相对少见的随身法宝罢了。” “新垣广智?也就是新垣真人了?”康大掌门语气惊疑,鳄元听了前者问话只点了点头:“果然,在这山南道中,除了那些极少数蠢钝愚氓之辈外,的确少有人不晓得新垣广智之名。” “咳”康大宝干咳一声,蒋青则是面色涨红。 鳄元未觉有异,只是继续说道:“而观鱼那厮也正是得了这处随身法宝,得了新垣广智在其内所留下的些许传承,方才成了山南道中极为罕见的散修金丹。” “这么罕见的随身法宝,当年观鱼上修远走他乡之际,为何不带走,而是仍留在云角州呢?”康大宝品出来些不对。 对于康大掌门这个疑问,鳄元却是无法解答,只摇头言道:“这个某却是晓不得,不过某却也晓得,这处随身法宝对于观鱼或是珍贵非常,但对于新垣广智而言,却是微不足道了。” 见得康大宝等人目中疑色更浓,鳄元才轻声言道:“或许用随身法宝来形容观山洞还不够妥帖,其实这处洞府对于新垣广智而言,只称得上是他为其座下那头星纹玉灵龟所配的大一些的灵兽袋罢了。” “大一些的灵兽袋?!”在场众人语气中的讶异都已溢了出来。 这观山洞府中有山川水文,有高楼玉宇,有灵脉灵珍,较之一些底蕴稍差的金丹道场都相差不多,竟然只是个新垣真人所用的大号灵兽袋? 鳄元所说的话,着实令得康大掌门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苦出身有些惊愕。 不过细想一下,能够比拟元婴真人的星纹玉灵龟若是成天也跟小奇一般,也住在狭窄逼仄的灵兽袋里头,倒也真是笑话了。 如果这观山洞府真是四阶妖兽的栖身之所,那也就称不上豪奢,反还有些简陋了。 “诸位刚才出来的那间石室,就曾经是那只四阶星纹玉灵龟的下榻之所。不过嘛,”鳄元在此处顿了一顿,继而言道: “其中的些许菁华,也早在数百年前便被观鱼那厮搜刮走了。你们所看到的,所拿走的,尽都非是新垣广智所留,而是观鱼未来得及带走的物什。” “原来如此.”康大宝点了点头,这鳄元的确讲了许多外人晓不得的事情,足见诚意。于是康大掌门冥垂眼帘,轻声问道:“那不知鳄元道友是想与康某和几位同道谈些什么?” 康大宝此言过后,鳄元那双竖瞳中的眼神便明显变得认真了许多,只听它开口言道:“我们碧湖一脉的诸多妖修,名为道兵,实则不过是被观鱼拘禁的妖奴罢了。 只以我们碧鳄一族而言,强者被观鱼那厮遴选出来,编练对敌;弱者则被拘于碧湖,繁衍族裔,永世不得离开碧湖案边十里方圆。 自观鱼离开山南道过后,我们碧湖一脉还被其以阵势掩藏起来,目的就是怕我们逃遁出去。 直到上一轮观山洞府开启之时,有个冒失修士于南鬼洞触发了观鱼那厮所设的残阵,勾连观山洞灵脉异动,才动摇了掩藏碧湖的阵法。 自此后,碧湖中诸多同道又耗费了十年光阴,方才能赶在这一次洞府出世之时,与康道友等一众道友相见。其中辛苦,不足于外人道。” 康大掌门目光一凝,他自是听得出来这鳄元语气中的恨意不浅,并未接话,便听得鳄元沉声言道: “我们虽自新垣广智起便被豢养于此,算得上是观山洞土著,但碍于观鱼为我们碧湖一脉设下的禁制,令得我们几族神魂混沌,难以检索到碧湖之中的许多要害地方。 若不是这两位道友替我们寻到了通向别处的暗河,我们便要真如观鱼那厮所想,世世代代都困于湖中不得脱身。道友二人替我等挣脱枷锁,鳄元在此称谢一番,也为先前袭扰二位道友,聊表歉意。” 蒋青与张清苒目露惊色,原来先前这些绿皮巨物竟是未有竟全力,难怪他们摆脱得不算艰难。 “看来这些水兽只要沿着水脉而行,便不受那不得离岸十里的限制。” 听得鳄元语气转软,康大宝自是未有任其将话落在地上,转而言道:“康某此前便在诧异,追袭在下师弟二人入了石室的道友同族数量怎么会如此之少?” “近百年前,观鱼那厮的紫鳞伏山龟还曾在碧湖中现世过。那石室中的一泉归元真水乃是因星纹玉灵龟于此栖身数百年所化而成二阶极品灵液,对于寻常‘藏六’之属的低阶妖兽而言,堪称至宝。若是那紫鳞伏山龟还在观山洞内,怕都已是三阶妖兽了。在未探明究竟之前,那处石室我等是不敢入的。” 鳄元此言一出,众人脸色便变得凛然许多。 三阶妖兽?莫看黑履道人等一行人面对寻常同阶随手可斩。 可便是他们几人能够摒弃前嫌、齐心协力面对一头能比拟金丹上修的三阶妖兽,那也定是十死无生的。 “看来勿论是新垣真人还是观鱼上修,对于‘藏六’所属的妖兽,显是都颇为偏爱呐。”康大宝心头暗忖想道。 康大掌门再一细想:“当年星纹玉灵龟尚在之时,观山洞府中这些夜叉,碧鳄,六翅飞狗之流,或许只是那四阶妖兽随口吞吃的零嘴儿吧? 不然新垣前辈贵为元婴真人,豢养这些不到三阶的妖兽又有何用?也就是观鱼上修捡到此处别府过后,才将碧鳄一族当成了宝贝。还为他们迁来了本来在寒鸦山脉安生的同族,编练成了道兵以供其做御敌之用。” “不对,”康大掌门又生起些疑惑出来,未有明言,试探问道:“外界传闻说,观鱼上修曾经也为贵族培育出一位三阶前辈,可见上修对于贵族也并有一味苛待。但某听道友语气,对于上修倒是颇有不忿之意,这…” “康道友莫在问其他了,你们人族两位高修对我碧湖一脉做下的恶事足称罄竹难书。康道友若是想听,我便是说到下次观山洞开都说不完,”鳄元言到此处一顿,“想来康掌门内心当也不怎么关切这些事情才是。” 康大宝见得这碧鳄不接话茬,便也不问了,赞同言道:“道友倒是个直爽性子,是了,咱们言的太远了。事前道友说要谈一谈,不晓得道友是要谈什么?” 鳄元言语又变得低沉了许多:“我们碧湖一脉费许多年月,大抵从各处收罗了一些观山洞的布局信息,拼凑起来,勉强可称已能窥得洞府全貌。 我们可助康道友一行取得观鱼那厮在此处别府中所遗留的那些真正宝物,并且不分润半点。” 6=9+ “那我们又需得做什么?”蒋青在侧冷声问道,先前他与张清苒被这群水兽撵得可称狼狈,对于与它们这些异族合作,可无有什么兴趣。 鳄元眸中凶光尽去,只是恳切言道:“观鱼那厮留了一座洗身阵盘,可以消去我等身上手段。品阶虽不高,仅是二阶,但我等妖修对于阵道并无涉猎,还请几位道友相助。 只要能令我碧湖一脉出了观山洞这处牢笼,此后必永世记得诸位道友大恩,结草衔环!” “二阶阵盘?”康大掌门低喃一声,这虽然比二阶阵法好参悟,但他与蒋青只是个纯外行,阵道造诣比起这群水兽难说能胜出多少,是以也难以应承。 “康掌门勿忧,若只是二阶阵盘的话,妾身可以胜任。”张清苒这女修难得抓到可以展现除美貌之外的其余本事,当即站了出来。 “这女修还是个阵师?”康大宝心头生出点意外之喜,这若是能从袁丰手中顺利换了回来的话,倒是更值钱了些。 “那便多谢道友了。”即使这鳄元心思再怎么阴沉,在听得张清苒出言过后,其语气也难掩激动。 “道友不消留个什么手段,不想想万一康某人反悔食言了怎么办么?”康大宝倒是先小人了。 鳄元摇了摇足有数尺长的大脑袋,沉声言道:“你们人族的鬼蜮伎俩太多,我们碧湖一脉被锁在这观山洞中已有近千年,稍有见识的前辈又尽被观鱼那厮掳走。康道友你们若使个什么把戏,我们也难看穿,但是,” 这碧鳄两颗足有茶碗大小的竖瞳中溢满凶光:“若是康道友你们罔顾碧湖一脉的千年夙愿,执意要背信食言。那碧湖一脉也会让道友们晓得厉害。这千年愤懑,绝不是常人能抵的。” 鳄元这话言得寒气森森,令得康大宝一行人皆是整衣敛容,不敢怠慢。 康大掌门见此情形,心头起了计较:“这碧湖多半也不是无有别的修士过路,但只有小三子与张清苒修为最低,所以才被这些水兽当成了好欺负的软柿子。 如此说来,这些水兽数量虽众,但这本事却多半难称厉害。是以如黑履师叔一般的顶尖筑基他们不敢与之合作,这是怕拿捏不住了?” 如此一来,双方的局面不就成“麻杆打狼两头怕”了? 康大宝想通此关节,心头便觉放心了不少,转而言道:“康某人别的不谈,这名声放在山南道廿六州府,都还能算得是响亮的。任谁都晓得康某是出了名的诚信之人,道友放心就是。” 胡吹一通大气过后,康大掌门心头却在嗤笑:“乃公与人谈信誉便罢了,跟你这鳞虫谈什么信誉?攒下来好名声等将来来选碧湖龙王不成?” 云角州毗邻寒鸦山脉,人妖二族的恩怨纠缠何止千年?前朝实力孱弱,立朝万年,人道仍旧不昌,还要被黎山一脉的妖族欺凌。 强势的妖族甚至以人为畜,常养身俱灵根的各阶修士作为食材,以待贵宾。在前朝最为式微时候,妖族尊者甚至会猖狂到跑到京畿一代,掳掠人族元婴真人以供淫乐亵玩。 也就是在大卫立朝过后,凭借着太祖冠绝前人的绝强武功,连斩三位五阶妖尊,方才令得寒鸦山脉中的妖尊此后尽都缩头缩尾,便连三阶以上大妖消停不少。 但饶是如此,当年在山蛮作乱时候,也有不少妖修在其中推波助澜。是以康大宝此次若有机会,定是不会令鳄元这些水兽如意的。 “宝物到手过后,寻到黑履师叔,先将这‘开灵’的妖兽灭了。他出去了当是个祸害,留不得的。” 鳄元显也对康大掌门信誓旦旦的一通承诺兴趣淡淡,哪怕它这一族被困在观山洞府已近千年,但只那些前辈的言传身教,也能使得它晓得这人族修士最是虚伪,最是狡诈无信。 “待洗身阵开启过后,这些人便一个也都不留了,尽都分吃掉。我们出了观山洞府,往寒鸦山深处去投三阶大妖!观鱼那厮加在我碧湖一脉上头的苦痛,我们定也要还在你们人族身上去。” “好了,鳄道友,咱们先往何处去?”康大宝终于言起了正题。 鳄元凶目一敛,将心头的愤懑强压回去,方才言道:“咱们不回碧湖了,先去一趟月明宫,寻一把钥匙。” “月明宫?道友是说,从水脉也可入得月明宫?”康大掌门有些讶异,这却与前人所记不怎么相符。 鳄元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星纹玉灵龟喜水,那月明宫便是它当年拘役数位人族金丹所造,供其玩乐所用。从水脉进入又有何稀罕,这本就是正道。只是观鱼那厮为了掩藏归一真水踪迹,方才改了旱路。” “道友渊博,康某当真自愧不如。只是不晓得我们是要去月明宫寻什么钥匙?” “是康道友先前入不得的那道石门之钥匙,”鳄元目中生起一丝凝重之意:“其后有观鱼当年所留的洗身阵盘,亦有他所留下的真正宝物。” 鳄元加重了语气:“要比月明宫中那些物什,更为珍贵的宝物!” (本章完) 第337章 清苒破咒 第337章 清苒破咒 康大宝不晓得这些水兽口中话孰真孰假,但以鳄元为首的这些水兽,却不像头一次入这处水脉。 它们带着康大宝等人调转方向,往另一头行去,行了约两刻钟,便就到了据称可以通往月明宫的那处禁制。 鳄元闷声闷气,朝着那处禁制一摆尾:“还请各位道友全力施为。” 康大掌门听后便有些失望起来:“乃公还以为它们多少有些轻巧办法,原来这群水兽也只晓得以力破巧?” 蒋青手扶着剑柄,凤目一瞥,从对面水兽身上一一扫过,若有所思。 也不晓得是不是康大宝的错觉,他发现这些年或是其本身气质使然、或是特意效仿,蒋青这重明剑仙的行为举止倒是与黑履道人愈发相像了。 这俊美剑修看了一阵,密声传音言道:“大师兄小心,那头独角毒豚和六目贤鳏不足为虑,唯有为首的碧鳄与其身侧那头紫须王鲔需得格外小心。先前张道友,便是被那紫须王鲔的一对触须所伤。以师弟观来,那畜生当时应还未有尽全力。” “紫须王鲔?”康大宝其实还是头回见得这一稀有水兽,这类水兽在云角州少有分布,似重明宗自行编纂的如《云角州灵物初解》上的些许记载,也都语焉不详。 但观其气息之深厚,却是在四头水兽中只比鳄元稍差一筹。 康大掌门的性子要比蒋青谨慎许多,不会看轻这四只水兽中的任意一只。 那独角毒豚的一只玄色独角堪比飞剑、光滑的皮肤上头尽是毒液,连其周边的泉水都被其染成了深色,一看便就是不好相与的。 六目贤鳏修为已是二阶上品,额上双目可射毒线、中间双目能喷水柱、颌下双目会吐雷光,照旧是十分棘手的对手。 至于蒋青都有忌惮的紫须王鲔和碧鳄鳄元,本事自然还要稳稳高出上述二兽一头。 不过依着康大宝看来,这四兽不单是碧湖中诸多水兽的首领,其对碧湖中的其他水兽,显然还带有一份居高临下的蔑视。 便是对于路上所遇的其余那些二阶水兽,这四兽态度也很差,全然不见半点亲昵之态,眼神中全是常人看见猪猡一般的厌恶感。 这等眼神,惯常是高修们看向凡人和低等修士时候才会有的。 “其他三兽莫不然也是‘开灵’妖兽?只是只推出了鳄元来与我等说话?”康大宝自忖自己所猜应相差不多,那头的鳄元却已又开口言道:“康掌门?” 康大宝面上浮出浅笑,虚抬手袖,轻声道:“道友先请。” 鳄元倒也未再多言,照着身侧三兽轻摆鳄尾打个招呼,沉声道:“那某等便就先抛砖引玉了。” 说完过后,四兽齐动。一时间,场内只见:独角尖锐,势不可挡;六瞳犀利,光华耀眼;紫须迅捷,势大力沉;碧鳄御水,独领风骚。 “好家伙,若是真要与之一战,我们多半是胜不得。”康大掌门在旁看得心生感慨:“怨不得这群水兽要挑乃公我来与它们做买卖!” 这四兽本事当真不差,可这通往月明宫的禁制显然也要比刚才康大宝等人所试探的那处通往碧湖的禁制高出不少。 禁制外叮咣乱响热闹一阵过后,烟尘散去,层层法禁便又恢复了本来模样。 鳄元目中也都生出来一丝意外之色,朝着康大宝等人打个招呼,轻声言道:“诸位道友请了。”说话间,鳄元等四兽喉中又发出一阵古怪的音节,片刻功夫过后,周遭便又围过来了一二十只修为不等的水兽。 见此情形,康大宝等四人亦未再有留手,免得引来了这群水兽的小觑。 如此之下,数十道法光狂轰不停,禁制面上终于现出来一道裂纹。水兽们在声声威催下更加卖力,禁制上的牛毫细纹越来越多,鳄元眼中极为拟人的现出了兴奋之色。 “碧湖一脉,千余年都未有一兽能够入月明宫中,今日我鳄元终能成行了!” “喀拉拉”这禁制破灭的声音在诸兽听起来尤为悦耳,但以鳄元为首的四兽到底没有彻底被这热情冲昏头脑。 另一些浑浑噩噩的妖兽被它们催得冲破了禁制,它们则极有耐心地蛰伏于水下,静观其变。 有妖兽做马前卒自是好事,袁夕月这段时间被操使得有些频繁了,康大掌门此时也正好省着点用。 直到过了半刻钟工夫,才有一头二阶下品的碧鳄从出口外回转,叽咕一阵向鳄元回禀消息。 “康掌门,儿郎们都去探过了,这月明宫正厅内无有外人在内,甚是安全。”鳄元语气中难掩喜色。 康大宝仍未尽信,众人跟着四兽出水时候,袁家嫡女照旧被康大掌门排在最前一个。 直到跟着众兽从一池正在潺潺作响的灵泉中突出来,踏入了一处装潢豪奢的宫殿,康大宝方才低喃感慨一声:“原来月明宫内竟然是这副模样!” “鳄道友,下一处我们要去哪里?”康大掌门收拾好了心情,疑声问道。 “桀桀,” 原来这畜生也会冷笑,康大宝心中腹诽过后,便听得鳄元开口言道:“过傀儡廊桥后,破道兵宫,便就到了当年观鱼那厮在月明宫时的下榻之所,饮冰室了。 里头有些他的珍藏,多半还有旁人要争,届时还请诸位道友莫要被宝物迷了眼睛,须知道,我们当务之急,是取了开石门的钥匙便好。” “道友所言甚是,康某等人不会忘记了的。”康大掌门嘴上应承一声,这类惠而不费的事情他做得轻车熟路,随即又极为隐晦的向蒋青使个眼色。 三四十年的师兄弟做下来,蒋青与康大宝的默契自不消多说。后者只是些微动作下,蒋青便就领会了自家师兄的意思。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妖兽便会人言也是妖兽,最是狡诈无情,又怎可能轻信呢?届时若有宝物可取,康大宝将自己先前与鳄元所立下的约定单方面撕毁了,可是半点心理负担都无。 仅凭一只碧鳄的空口白牙就想令得康大掌门放弃近在眼前的结金丹或是长青藤,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个时候,本来面色如常的张清苒只觉自己右腕上的丹砂一亮,脸上便生出殷红之色。这女修内心登时焦急起来,却未有瞒过一直伴在其身侧的蒋青。 “这是什么?!” 而此时刚刚才与黑履道人攻破道兵宫的袁丰停了手上动作,他白净的脖颈上那条红绳亮起微不可查的荧光,令得随手一试的袁家少爷尤为意外。 “我养的那小乖乖居然还活着,还在这时候入得月明宫来了?亦就是说,月明宫或许根本就不止从宫门进入这一条路?” 这厮心思阴沉得很,旁观身侧的其余几人未有异样,亦当做无事发生,未有开腔。 但他却不知,另一头的张清苒却因了他的试探之举而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女修与前面入宫的那些修士有联系?!!”鳄元竖瞳中的凶芒瞬时溅射出来,其余三兽的气势亦在节节攀升。 “道友莫慌,不过是误会罢了。”康大宝横在张清苒身前,将鳄元紧逼的步伐压了回去。此时他也未弄清楚张清苒手上丹砂是为何物,但他却晓得,绝不能让鳄元等兽将张清苒吞吃了就是。 倒不是硬要保张清苒性命,而是这女修还牵连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月蕨,此番若再没了着落,也不晓得要往何处去寻。 再者言,若是放任这几兽的嚣张气焰无有所制,自己这些人与其的合作关系便是名不副实。 实力本就处在下风的自己等人就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拿捏了。 “康道友,此行关乎我碧湖一脉千年夙愿,兹事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还请道友拿出些诚意来,莫要因一妇人,损了我们双方的信任。”鳄元嘴上说得客气,实则目中的凶芒半点未减。康大掌门急声劝道:“鳄道友稍待,这位张道友可是我们几人中唯一能够参悟二阶洗身阵盘的,若是她有个什么折损,道友一族的千年夙愿,岂不是也就这么化为泡影了?” 鳄元沉吟片刻,沉声言道:“倒是无妨,我将女修肉身毁了,神魂拘了置在法器之中。在月余时间内,当能有六分把握保得她神智清明,亦足够她剖析阵法。 说起来这反还助她逃脱了旁人限制,好令她早日转世投胎。” “这畜生!”康大宝心中暗骂一声,这鳄元的狠厉倒是要比他事前所想还要更甚!又将蒋青已然出鞘半截的飞剑按了回去,康大掌门回头低喃一声,语中带有责备之意:“张道友?” 张清苒面色殷红,支吾言道:“这这.” “这是袁丰为她种下的守宫砂,”一直冷眼旁观的袁夕月适时开口,亦是毫无为张清苒遮掩的意思,直言不讳道: “袁丰为他每个姬妾都种下过的,张道友当不可能不晓得的,怕是心头存着侥幸,所以这一路来才未与道友等人言过罢了。” 袁夕月此言一出,便见张清苒瞬时也收了方才那副扭捏做派,恳声道:“康掌门,妾身确也不是有意隐瞒,还请康掌门宽宥!” “宽宥?这蠢妇人!!”康大宝小眼圆睁,目生怒色,又看了眼虎视眈眈的鳄元等兽,方才未有当场发作。 “康道友?!”对面的鳄元提高了音量,与其同来的水兽也紧跟过来。这场面不消多想,只要这碧鳄首领不满意了,双方刚刚建立的脆弱联盟,怕是顷刻间便就会破灭掉。 是将张清苒交出去给水兽们打牙祭,还是为了这么个蠢笨妇人冒着风险与水兽们做过一场么?? 一时之间,康大宝倒是难拿主意了。 6=9+ “康掌门,妾身确有破解之法。”袁夕月终于寻到了谈条件的机会,再不忍耐,直言说道。 “袁道友怕是忘了什么!”康大宝目中怒色更甚,这些蠢妇人真把他康大掌门当成了那些色令智昏之辈了,这时候竟还敢讲条件? 随着康大掌门咒决轻捻,袁夕月只觉一股无形之力渗透皮肉,隐隐要将她的心脏生生挤爆。 袁夕月强忍痛意,面有决绝之色:“康掌门若是不答应妾身所请,便是此时陨在你手中,妾身也绝不会讲出破解之法。” “这娘们儿在这时候倒是跟道友我硬气起来了?!”康大宝心头更怒,但那头的鳄元却已瞧出来了不对:“这些人族修士并不是铁板一块,倒是好事,他们若真沆瀣一气,之后料理怕是还要再费许多手脚呢!” 想到此处,鳄元目中的凶光便散去了大半。只听这时候它语气已经平复许多: “康道友,时间宝贵,间不容发。我只给你一刻钟时间,若是处置好了,咱们什么都好说。若是.,就莫怪我碧湖一脉不讲情面。” “鳄道友放心便是,康某料理得好此件事情的。”虽被这畜生看清了四人互相之间生有间隙,不过听得鳄元语气转软,康大宝这心头还是轻松了不少。 鳄元带着众兽暂时退去,康大掌门也松了袁夕月阳血锁心咒。这女修此时连眼神都已涣散,只觉终于活了过来。 张元道祖师当然在禁军中带兵时候都是以酷烈闻名的,他创来用在蛮人身上的阳血锁心咒,发作起来的滋味儿可非常人可以承受。 “袁道友是想作何?”康大宝喝问,袁夕月修持明妃相多年,早已浸入皮骨,便是不特意施为,旁人也觉媚骨天成,难挪开眼。 此时袁夕月还未缓过劲儿来,姣好的面容上带有西子捧心之感,令得人难掩心中生起的怜惜之意。 “我替这张道友解了袁丰所设手段,也请康掌门高抬贵手,解了我身上咒术。”袁家嫡女此时说起话来柔声清软,但旁人却不难听出其语中的决绝之意。 几人反应不一,张清苒几都要忘了自己处境,目中的急切之色几要溢了出来;蒋青眉眼低垂,显是在权衡利弊,未有发言; 而康大宝则是深深看过袁夕月一阵,才沉声道:“袁道友,敬请施为,康某人允了你便是。” 袁夕月面色仍旧清冷,听得康大掌门应允过后,似是都不怕后者食言一般,便款款挪到张清苒身侧,打量后者右腕丹砂一阵,久未开口。 “袁道友?!”被这丹砂锁了近二十年,张清苒盼到今日这一天不晓得盼了多久,值此关头,自是难耐住性子。 袁夕月轻声劝慰道:“道友莫急,袁丰早年跟随合山上修修行过半甲子,得授过宙阶下品旁门功法《元牝养魔功》残本。只平常为女修种下的守宫砂种类便不下百种,且容妾身先稍加试探一番。” 说完过后,只见这女修头顶冠中伸出来一道牡丹刺,落在张清苒守宫砂轻轻一点。 一抹殷红析出在玉臂上头,袁夕月合目低喃一阵,牡丹刺吸了血液,半晌过后,刺爆裂开来,落了一地残香。 袁夕月细细品过之后,方才开口言道:“袁丰在道友身上倒是费了不少心思,他以苍鹭血为引制丹砂,再取新鲜二阶大虎骶骨凝练成针,于阳年阳月阳日阳时为道友所点的丹砂。如此说来,道友当生有香岚之体?” “香岚之体?”康大宝这没见识的竟是闻所未闻,但见得张清苒被袁夕月一语道破过后那鲜红欲滴的表情,便就晓得这灵体多半也与风莞的清灵之体一般是个适合采补的。 适合采补的又怎么了?道爷现在可没时间料理。 “袁道友,莫言其他,可有法破之?咱们的时候可无有太久了。”康大掌门见鳄元正频频朝着己方探头看来,便出声问道。 张清苒毕竟也是修道之人,面上那点羞赧之色未留太久便就褪去。见得袁夕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便忍不住又出声提醒道: “袁丰也曾言过,他点砂之时甚是用心,这守宫砂上另有玄机。若是妾身敢寻他人为自己破除此砂,且先想想砂破过后能不能留得性命。” 袁夕月点了点头,未有反驳,只是解释道:“他确是用心无错,只是整个荆南袁家,便是连不文老祖在内,也未必有人比我更了解袁丰。” 康大宝听得目中生有异色,是了,这袁家嫡女明知袁丰觊觎她这百年元阴,私下里头又怎可能不寻反制之法? 袁夕月将目光从张清苒身上收了回来,面向康大掌门,恳切言道:“此法妾身有十足把握可破,但还有一物暂无,需得向康道友讨要。” “袁道友但说无妨。” “那倒是好办诶?袁道友你说你要某家的什么?!” ———— 半个时辰过后,正在合目调息的袁丰脖颈上那道红绳荧光闪烁不停,差点便乱了他的行气。这袁家少爷还未来得及止住,红绳便已变得滚烫无比。 只见袁丰猛睁开眼,紧皱眉头,口诀速念一阵:“敕” “滋啦”一声过后,袁丰颈上的红绳便带着一层鲜嫩的皮肉飞起,刚刚飞出丈余距离,即就爆裂开来。 “哪个贼厮鸟破了我给小乖乖种的丹砂?!”袁丰不顾脖颈上的创处还在渗血,震怒不已。如果不是还有他人在侧,他早就当场发作起来了。 只是即便他强压怒意,这动静也难瞒过其身侧的旁人。 岳澜作为同盟,自是最先关切:“袁道友,出了何事?” 袁丰自不会将这等烦恼事告予岳澜,只强作正色,随口敷衍过去。在旁察觉到异样的储嫣然等人也凑了过来。 听得袁丰敷衍之言,储嫣然倒是毫不客气,半点不顾袁丰此时狼狈模样,便就开口言道:“既如此,我们还是早些前行吧。 观山洞开启时间都已过了三一之数,诸位道友既然已都养好伤势了,那便不好在此盘桓太久,该往饮冰室前行了。” 储嫣然此言过后,众人皆是响应,便连岳澜这袁丰同盟都无例外。 袁丰听得怒从心起,瞟了一眼岳澜过后,心中愤愤念道:“如此也别无他法了,蟾露桂香寻到过后,若是寻不到小乖乖,那便将这储嫣然与阿姊一道采补了。 但愿这女修体内灵蕴精纯些,莫要差我小乖乖太多,免得坏了我成丹大事。” (本章完) 第338章 饮冰室 第338章 饮冰室 前往饮冰室的路上,黑履道人在内的五人同行,分作三组,泾渭分明。 因着先前互相帮助通过两道险要关卡所产生的些许情谊,根本不足以令的这些见惯了修行界风云诡谲的筑基真修们放下丝毫戒备。 储嫣然紧挨着黑履道人,后者只觉一股幽兰香味沁人心脾,于是紧闭六识,静听这美妇人开腔说话:“黑履道友,先前言过之事,劳道友费心了。” 黑履道人不答,而是深深看过储嫣然一言,这美妇人倒真是个厉害的,岳澜在其身上施的手段不可谓不用心,可还是被其轻易识破。 识破过后,储嫣然居然还能按捺得住,未有发作,着实是个做大事的。 “可惜啊”黑履道人在心头叹息一声,便是连他的见识,如储嫣然这般出众的女修见得也都不多。 如她这般的坤道,一般都只醉心修行,心无旁骛。纵是要与人结成道侣,也多半是要去攀附高修的。 别的不谈,以她的资质,一份金丹资粮罢了,固然珍贵,但高修们还是能舍得拿出来的。 可储嫣然却将一片芳心尽都托付在了在筑基真修眼中一文不名的戚不修身上. 在外人看来,所谓“重情重义”与“不智”二字之间的区别,无外乎就是说法不一罢了。 如此看来,这云角州第一女修的名头储嫣然还真是当之无愧。在强亦在奇,云角州这边鄙地方如无大变,怕是前后五百年都找不出来一个能与她比拟的。 “戚夫人放心,黑履省得的。”比起入观山洞之前,黑履道人现在心头可是又热切了许多。与储嫣然说完过后,微不可查地瞟了一眼岳澜。后者倒的确是个好对手,不过嘛,仅此而已。 “谁能想到储嫣然居然还能再拿得出来三斗幻金砂,你岳澜不死谁死?!” 二人在旁窃窃私语,郎乙照旧踩着红云灵器老神在在,合目赶路;袁丰心中盛着满腔算计,眼见此幕,陡然激增的鬼蜮心思又令得他身子重了二两。 只有岳澜看得心生妒忌:“明明是我先来的” 若说面对戚不修他这两仪宗战堂长老还可居高临下、俯视一番。 可若是储嫣然真被黑履道人拐去了. 后者可是云角州不世出的天才,在南安伯那里都挂有名号的。修行不足百年就进境到如此地步,他岳澜又怎么比得了? “幸好我留有手段。”岳澜心头还想着他那些脏主意,便听得有人开腔。 “饮冰室到了。” 走在最前的郎乙语中难掩兴奋,此次观山洞一行,可要比他事前所想顺遂不少。勿论是傀儡廊桥还是道兵宫,同行五人都无有折损,这在过去月明宫开时候都是极为罕见的。 若说前人修为无有他们高绝,郎乙却是不信的。无非是因了观山洞已开了十余次,其中的收获虽然越来越少,但这底子却已都被前人探明,留了经验传下以馈后人罢了。 终于得见饮冰室这传说的金丹下榻之所,本来就泾渭分明的三组人马的气氛却陡然变得更紧张了起来。 郎乙又是理所当然的当先汗毛竖起,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他一人形单影孤,自是要紧张些许的。 只听这老修面向身后四修沉声开口:“诸位道友,咱们先君子后小人便是。今方才入得宝山,我们连珍宝的影子都未能看见,便就自相残杀,未免不智。饮冰室内有些机缘,咱们得了过后,再凭本事如何?”四人一时未有开腔,最后还是黑履道人最先说话:“便依郎前辈所言吧,待宝物出世过后,咱们再凭本事。” 有了人率先赞同过后,两可之间的平衡便就已被打破了,郎乙的提议便很快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饮冰室要比外人所想庞大许多,里头少说有近百个房间,用途都不相同,但却有一个特点,每个房间每次都只进得一人。 之前被那些探访观山洞的修士们带出去的珍惜灵物,便是从这些房间被探寻出来的。 说来也怪,饮冰室内的大半阵法禁制都已损坏,但每次月明宫开启时候,这些房间的布局都有变化。 是以前人所绘的舆图也不可尽信,只能稍做参考罢了。 黑履道人从储嫣然手中得了一份,这女修不晓得是什么来路,总能寻摸到寻常散修难拿到手的稀罕物什。 其他人入了饮冰室过后,都已按捺不住,各自分头寻宝了。 这美妇人最后却还与黑履道人言述一番:“这饮冰室虽是当年观鱼上修歇息之处,但对于我等筑基修士而言,其中还有不少险地,道友莫要失了警惕,还需多加小心。” 黑履道人颔首答礼,他晓得这美妇人真正关心是何,只轻声道:“多谢戚夫人了。夫人放心,只要黑履寻到长青藤了,便不会任其落入旁人之手。” 储嫣然听得此言,面上方才露出一丝笑意。这抹绝色未在黑履道人面前停留太久,便就亦往各路房间寻宝去了。 6=9+ 黑履道人却未着急,他拿起手中舆图细细研究一番,却是无有所获。 不过这俊朗道人却是也未觉颓丧,他本就是个纯剑修,除了争伐手段之外其余百艺涉猎甚少,看不出什么名堂也不奇怪。 黑履道人将舆图小心收好过后,便朝着其中当头一个房间进去了。待其甫一落入房间,房间入口便就生出一道光幕,将房间与外界隔绝开来。 “前人所说的宽进严出,果然如此。”黑履道人语带惊奇。 他成就道基的年头不能算长,但是一身本事不差,过去也是曾去外州历练过的。金丹别府不是首次进了,但还是被观鱼上修当年随手在饮冰室设下的手段弄得有些惊讶。 “观鱼上修无愧是当年在山南道中都有名的阵师。”黑履道人先不管室内是否存有遗宝,只先随手一剑,斩在新鲜生成的光幕上头。 意料中的砰声未传入道人耳朵,剑光斩在光幕上头只带起一阵涟漪,后者便就平息下去。 见得此幕,黑履道人俊脸上露出惊疑之色,疑声道:“这阵法威能似是比传闻中还要超出不少,若是我想要出去,怕是要耗费两日时光方能成行。” 黑履道人先不管如何能出去,转头回望,心生感慨:“这回的运道却是不怎么好。” (本章完) 第339章 饮冰室中 第339章 饮冰室中 (92章是新写的,昨天追读的老爷们可以倒回去看一下,再次致歉!) 入目所见,黑履道人此次选择进入的这处房间是有前人来过的。 似是还不止一位前人来过,里头颇为干净,便连灯盏茶碗都未有留下,只剩下一个刻印着棋盘的光秃石桌,孤零零留在此处等待新人。 “呵,我倒是把平生的所有运气都用在这宝贝身上了。”黑履道人一捂胸口,嘴角微翘,自嘲一声,便将石桌收入了储物袋中。 “大兄当年跟我说过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空手而回。” 黑履道人心中未有生出来半点颓丧之气,拔剑而出,听泉剑剑光亮彻房间,持剑人目光如炬:“今日得幸,三阶阵师所留手段为我磨剑,何有不快!” 与此同时,袁丰正阴沉着脸,将早已空空如也的房间检索了一遍又一遍,方才算是死了心。 他收起了手中那张殊为考究的舆图,紧盯着房间出口的光幕,短戟猛划一阵,眉宇间的愁色更浓:“怕是要三日工夫才能勉强出去。” “这可不行,观山洞每轮只开十五日,可不能将时光都浪费在这破阵上头。”袁家少爷心中下好决断,一枚浑圆的墨色宝物透射而出,只一阵响动过后,光幕便就消逝不见。 “啧,都怪家中那自称探洞修士后人的门客提供的舆图不准,令我白白浪费一枚二阶破阵珠!待我回去过后,定要将其抽皮扒筋,折辱而死!” 袁丰面上满是暴戾之色,哪怕以其袁家希望的身份,这二阶破阵珠也能算得上是稀缺的物什。偌大的袁家,在得了袁不文这假丹老祖首肯的前提下,也不过只为其供给了四枚而已。 而今为了一处空空的房间就用了一枚,袁丰自是心痛。 他出了房间过后,便就看见了郎乙也恰好从一处房间出来,此时这老修面上表情古怪,难说是喜是忧。 袁丰见了郎乙也快人一步出来却也不怎么稀奇,毕竟这厮活了贰佰来岁,又是处心积虑方才来的这观山洞,若是手上没有什么破禁手段才是难事。 郎乙面色虽难说好,但甫一见到袁丰过后,其便瞬时有了主意。 这老修此时心情难说轻松,挤出来笑来,强颜说道:“袁道友收获可丰?”袁丰被人说道痛处,却是不好直言,只反问道:“郎前辈可有收获?” 郎乙沉思片刻,便将一枚紫色香饼取出,现于袁丰面前。 袁丰自是识得面前此物是甚,郎乙此举惊得他登时双目圆睁,杀心瞬起! 便见这袁家少爷竟是连句多余的话都吝得再言,手中短戟一提,一道迅捷的厉芒便朝着郎乙狠狠劈了过去。 “老贼,把香给我!” 郎乙自是早有准备,见得袁丰短戟犀利,这老修长袖中陡然生出无数藤蔓,纠缠成一道密集的藤墙将其护在身后。 戟光只在郎乙所结的藤墙上头留下一道深痕,藤蔓们生气十足,受了损伤后仍未放弃,又催生出无数嫩叶枝丫,要将深痕再次填满。 但毕竟袁丰修行的是袁家世传的《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手中“屠劋”又是假丹丹主曾经亲用的极品灵器。 藤墙深痕内还有一道毁灭气息残留其中,藤蔓催生出的嫩叶枝丫想要将缺口补满,但才刚接近,便就被那道气息碾碎湮灭。 “这老修一出身卑贱的青叶筑基,一身木法却是不凡,也不晓得他是承袭何处?”袁丰脾性虽坏,但这眼力却是不俗。 固然一路行来已见得了这老修的大半本事,但此番再见郎乙木法,心头也难掩惊愕。 一般而言,寿元将尽的筑基老修却是无人特意招惹,毕竟修行界里最穷横的可不是那些孑然一身的散修,而是郎乙这样连性命都无多少的老修。 若是这样的老修还有散修这重身份加成,那便更是无牵无挂,无有顾忌。 不过他们固然道法犀利,固然不惜本钱,但只要扛过了最初的三板斧过后,法体衰败的他们便难免气力不济,任人宰割了。 但这郎乙却是与寻常将要寿尽的老修不同,在傀儡廊桥与道兵宫两处地方他出的力未见得会比其余四人少上许多,熬到现在竟还有这样的本事,着实有些超出袁丰的意料。 郎乙以木法迫退过袁丰手中“屠劋”之后,面上亦并无自得之色,只恳声道:“袁道友莫急,这蟾露桂香是道友眼中至宝,对于郎乙这具残躯却是无用,道友若是要的话,拿物来换便是。” “长青藤?”袁丰语气淡淡,对于寿元这东西,哪个修行人会嫌多?但只要能从郎乙手中换得蟾露桂香入手,对于袁家少爷而言,这买卖倒是不算吃亏。 “正是,”郎乙毫不避讳,将藤墙一收,无数藤蔓又回到了这老修袖中。先前袁丰用屠劋造成的那道恶气无了依托,便就落在空处,砸得地上出现一个深坑。 “老朽比不得袁道友道途远大,此行除了长青藤与生寿丹,老朽什么都不想要。不止这蟾露桂香,便是此行得的所有宝物,老朽都愿意换。” 郎乙语气眉眼低垂,说话语气诚恳,朝着袁丰深施一礼,足见诚意。 “郎前辈太过客气,”袁丰收了屠劋,心中虽未将武力相夺的念头放下,但郎到底个不好相与的角色,此时相争,怕是还要便宜了其他人,未免不美。 “若是真寻到了两样延寿灵物,便先与其换了。待得出了观山洞府采补过阿姊与储嫣然和小乖乖任一人后,其他人得去的宝物,我也能慢慢收得回来。” 袁丰眸中的杀意渐息,而郎乙却始终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二人对峙一阵,便又各自散去。 袁丰别过郎乙过后,又入了一间静室,不久过后,其内便又传出来了一阵喝骂:“婢养的!”袁家少爷不信自己运道如此之差,尤不死心的在其内检索起来。 而就在此时,康大掌门一行人也正与一群水兽穿过了傀儡廊桥与道兵宫这两处险要地方。 有了黑履道人等人在前做开路先锋,康大宝一行自是走得顺遂无比。只是四人中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事前张清苒才被袁夕月费了颇多手脚制成的符水破了丹砂,旋即就将阳气十足的剩余符水赧然服下了。 果如袁夕月所言,袁丰为张清苒所点的守宫砂虽然用心,但确实难不住她。 张清苒服过符水过后,便觉神台清明,仿似重获新生。 然而她这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枷锁也并未摆脱太久,心头欢喜才生,袁夕月便又为其种下了一枚与袁丰守宫砂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明妃印。 依着袁家嫡女本人话说:“便是康掌门将阳血锁心咒与妾身解了,妾身也难真得自由。还是如此行事,彼此尽都安心。” 康大掌门到了那时候才幡然醒悟,无怪这女修为张清苒破砂时候那般坦荡,丝毫不怕自己为其解咒的承诺食言。 康大宝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在云角州一言九鼎的好名声起了作用,结果是人家自有依仗。 张清苒心头生出来的欢喜不会凭空消失,只是转移到了袁夕月左边那颗鼓鼓囊囊下面。 虽说因了解咒时候再次被康大宝扯开了衣襟,坦荡见人,免不了有些羞赧,但袁夕月还是觉得这样脱去制约的感觉快意无比。 而康大掌门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损失,毕竟袁夕月就近在身侧,自己能制得住她一次就能制得住第二回。 至于张清苒,除了补了点阳气以外,似也未有怎么吃亏。 毕竟这修行界从来没有人发嗟来之食的事情,哪有人平白无故来帮你的道理? 于是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康大宝等人便跟着一群水兽,来到了曾经观鱼上修的下榻之所、星纹玉灵龟的嬉戏之地。 “鳄道友,这要如何去寻那把钥匙?”神识一探便是百余间房舍入目,康大掌门无了头绪,轻声问道。 鳄元倒是成竹在胸,只闷声道:“道友宽心,我碧湖一脉盼今天不晓得盼了多久,自是能寻得到的。” 也不知鳄元使了什么手段,康大宝只觉这群水兽入了饮冰室过后,便似长了天眼、熟门熟路,仿似回了老家一般。 “遭了,”队伍停在了在康大掌门眼中一处平平无奇的房间门口,鳄元语气低沉,水兽们也头一回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被人捷足先登了啊.”康大宝低声念道。 鳄元则在心中腹诽:“祖训所说,饮冰室中只有暗藏灵龟石室钥匙的这间房间从来不会变换位置,一直落在饮冰室东南角,怎么就这般巧” “既然如此,鳄道友,咱们不如先自行探索一番?”袁夕月将眸光看向旁的房间,脆声提议。 这女修如此提议倒不稀奇,她本就是为了蟾露桂香而来,而今有了探索饮冰室的机会,又能摆脱眼神一直未从其身上挪开的康大掌门,自是不会放弃。 鳄元的眸光陡然变得冷了许多:“袁道友,鳄元之前便说过了,观山洞府的真正菁华皆在灵龟石室后,饮冰室内的些许俗物与之相比不过是米粒之珠。如今之计,还请道友莫要因小失大,免得抱憾终身。我们就守着进入这处房间的修士出来,哪儿也不能去。” 鳄元这说法,漫说袁夕月不同意,便是康大宝也不怎么赞同。 谁晓得你个披鳞挂甲的四足畜生说的是真是假,周遭这么多房间都无有人入,说不得随便进了一间里头就放着一枚结金丹了,如此机遇,谁有那般强的定力可以忍住放弃? 康大宝拉着蒋青正要开腔与鳄元争论,却见那房间入口禁制闪烁一阵,一个身材健硕的负剑汉子走了出来。 “岳澜?!”康大宝讶异出声。 “修士,将东西留下来!” 鳄元等一众水兽此时可是半点都按捺不住,朝着岳澜便围拢过去。 “康大宝?还有这么多水兽?!开灵的水兽?!”岳澜面有惊愕,“这月明宫还有旁的入口?” “呼噜噜”鳄元巨口猛张,一颗颗尖利的锯齿透射而出,每一颗都足有掌宽足长,可比拟极品法器之威。 鳄元这满口尖牙次第而出,并非无序,反还颇有章法。细数一下,足有三百六十五颗,合周天星斗之数,结成阵势,厉害非常。 这却是先前未于康大宝等人面前显露过的厉害法术,用在此时,确实亮眼。 “敕!”岳澜手结剑指,其背后飞剑疾速出鞘。只是刹那,飞剑浮于半空,荡出八道无色剑气,恰似冷月森寒,先向四方、再奔四隅。 6=9+ 鳄元这锯齿大阵未能一招建功,岳澜为求占得上风,同样施出的是看家手段。三百六十五颗锯齿未有一颗遗漏,被八道剑气一一划过,带起千点火星凌乱飞溅。 岳澜心有错愕,暗忖道:“这畜生不过二阶上品,手段倒是厉害。” 然而令得岳澜惊愕的还不止于此,鳄元锯齿大阵退回过后,紫须王鲔长须如鞭,裹挟冷风,扑打过来。 “锵”金铁交击之声震彻寰宇,岳澜面沉如水:“这肥鱼的两根长须好生厉害,怕是都比得极品灵器了!” 紫须王鲔长须先退,六道玄光再来、独角毒豚舍身忘义,紧随其后。岳澜自不敢再有半点留手,垂手一抹,半螭从其腰间攀附出来,游走于双肩之上。 这半螭果然无愧是岳澜坐稳大派长老的最大助力,只见它小口一张,风声轻起,“呼”大团蓝色妖炎将六目贤鳏的玄光吞噬一空,犹不停歇,还往水兽集结之处猛喷过去! 冷月剑同样未有停留,剑身现起白色月芒,狠狠斩在毒豚独角之上。 “嘶啊!修士去死” 一声脆响与独角毒豚的痛呼声同时响起,岳澜则是被惊得豹眼圆睁,厉喝一声:“又是‘开灵’妖兽?!康大宝,你可晓得你这是在勾结妖修?乃本朝太祖所立的不赦之罪?!” 他却不晓得此时康大掌门亦在惊奇:“看来自己所料不差,这为首的四兽却都是‘开灵’之妖。无怪它们将寻常妖兽视为无物!” 对于岳澜的责备,康大宝的处理方式却是相当简单,破妄金眸瞬发而出,打得半空中正在抵御鳄元锯齿大阵的冷月剑剑身一颤,裹在其上的月芒散了大半。 “本朝太祖所立的九十一桩不赦之罪你们两仪宗哪条没犯,这时候还跟乃公叫嚣起来了!?”康大宝心有不忿,瞳术的威力自是更涨了三分。 鳄元得此助益,趁此间隙,齿阵大部仍与冷月剑做周旋,小部分出,瞄向岳澜法身,欲要将其切成肉糜。 正将一众水兽烧得皮肉焦糊的半螭自是不准,从岳澜肩头跳脱出来,横尾一扫,片片细鳞与颗颗锯齿碰撞交错,却是那只半螭落了下风。 血落似线,落地做梅。 紫须王鲔未有坐视,两条长须足有海碗粗细,坚韧十分,猛抽在半螭细长的身上,发出的闷响震得场中为数不多的一阶水兽都是两眼一白,几要昏死。 怎料这半螭身子虽小,但身子却不似其表露出来的那般羸弱。哪怕受过如此重击,亦不过是皮肉绽开些口子,痛得它牛耳都耷拉下来,怒得张口一喝。 蓝焰伴随着厉啸声席卷过来。 岳澜这头能压得身具传承法宝的储嫣然都难喘息的灵兽确是不凡,发威之下,除了领头四兽与康、蒋二人未受太大影响之外,便连袁夕月与张清苒这两个筑基真修也不过堪堪自保罢了。 蒋青手中白露运转飞速,目中流光闪烁不停。他修行重明宗镇宗功法三阳经多年,对于火法自不陌生,但面前这浩大场面,却也是平生仅见。 他到底是重明宗二百年来才出一个的天才,眼见此幕,以飞剑抵御时候,心头也生出来些别样感悟。 “却是流连不利,才遇上了这等横祸!”岳澜心头叫苦,半螭这火法只能为他争得些许喘息时间,但若想以此便将对面的人兽联军迫退,却是绝无可能。 果不其然,半螭稍喘口气,以鳄元为首的四兽便就仗着体魄强悍,穿过方有些后力不济的蓝焰,突将过来。 令得岳澜稍感愕然的是,那看起来白胖臃肿的重明掌门,竟也冲了过来?! “早知当年在采石山时便将这厮一剑斩了!”岳澜不晓得短短二十年康大宝到底得了多少造化,方才能从一不名一文的卑贱蝼蚁,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紫须王鲔与独角毒豚、六目贤鳏二兽将半螭从岳澜身侧分开,令后者独斗鳄元与康大掌门。 “将房中东西给我!!”鳄元目中一片血红,本是初次相见,但对岳澜却是有着蚀骨之恨! 锯齿大阵再起,这次岳澜未能走远,只觉上头的凶煞之气冲得他都有些睁不开眼。冷月剑剑光纷出,才将锯齿隔绝于外,近前又有两道金光透射过来。 “不知死活!”岳澜冷哼一声,祭出面上品方镜灵器挡下。 要知道,可不是任一初期修士都可比拟黑履道人的! 待先将面前这头四足畜生稳住,抽出空来,岳澜自忖只需随手几道剑光下去,这无有自知之明的康大宝便是十死无生!! 然而鳄元却是要比岳澜所想难缠许多,锯齿大阵虽的确奈何不得冷月剑,但岳澜若想用冷月剑将鳄元手段尽数压制,亦是难以分心。 况且手持大纛的康大宝也并非如岳澜所料的那般孱弱,体魄过人,竟不比四兽中排在最末的独角毒豚稍差! 那门瞳术比起岳澜初次所见之时,更不知已进益了多少,实非轻易能敌。 如果仅是如此,岳澜倒不至于怕了鳄元与康大宝联手,敢觊觎储嫣然身子的老淫贼,怎至于只有这点本事?! 但随着半螭被三兽联手纠缠得失了控火之力,剩余的十余头二阶水兽与蒋青三人也绕过了无人指挥的那阵蓝焰,加入了战局。 “嘶吼!”半螭要比岳澜更怒,便是生扛了六目贤鳏打来的三类玄光,也先扑将出去,把最先向其冲来的一条雪纹水蟒撕成碎屑! “锵锵”,岳澜遥指冷月剑,此剑剑身分出一道森寒剑气,将蒋青来势汹汹的三道炎芒尽数接下。 “有些门道!”岳澜已记不得这是自己今天第多少次讶异了,这蒋青年岁才多大啊,剑法居然就已经进益到了如此地步?! “若是他当年答应了拜入栗云掌门座下,现如今不晓得会是多么的惊才绝艳!”岳澜心头只笑蒋青愚氓无知,将这一步登天的机会拒之门外。 蒋青这全力一击虽是无有建功,但岳澜与半螭被近二十名筑基战力围袭之势已成,战局亦变得更加焦灼起来。 半螭自持的血脉高贵,便是与岳澜同拜金丹之时,比起岳澜这位筑基巅峰的饲主,上修们都还要高看半螭这少见的龙裔一眼。 如今竟被一群血脉低贱的杂畜围攻,半螭自是气得难以自已。 在其恼羞成怒之下,紫须王鲔带着一众水兽自是在其身上占了不少便宜。至于损失那一地二阶水兽,在这些“开灵”妖兽眼中,同样是不值钱的耗材。 只付出这点代价便就能令得半螭遍体鳞伤,紫须王鲔为首的三兽自是乐见其成的。 眼见自家灵兽又掀开了一只二阶碧鳄的头骨,却被鳄元瞅准破绽,张口一道水矛喷出,将半螭右胸扎个透传,而岳澜趁隙发出的一阵剑气却被康、蒋二人联手所阻,功亏一篑。 岳澜心头终于生出来了些退意,就在此时,他只觉身侧响起了一阵靡靡之音,周遭的金光、剑气似是都化成了粉瘴红云。 而眼前正有一个不着片缕的绝色女修,朝着自己巧笑嫣嫣。 “嫣然.” “不对!!”岳澜猛地醒悟过来,好悬将康大宝一记瞳术躲了过去,心中后怕:“这是明妃像?!袁家那女修怎的都在帮他们?!” “将房间内宝物还我!”听得鳄元的爆喝声又在耳边响起,岳澜心头狂怒:“尔母婢,那房间内物什的禁制乃公用破阵珠都破不开,空手出来,还你母啊!!” (本章完) 第340章 两难之地 第340章 两难之地 “乃公根本就未曾从那房间内得到东西,你这畜生莫要太过欺人太甚!”岳澜将冷月剑护在身前,将蒋青罩来的剑网划得凌乱散尽。 “他说他没有得到?!”鳄元与康大宝闻听此言过后皆是一惊,前者目中有振奋之色,强忍不住,频频回首往房间入口望去。 那石门钥匙关乎他们碧湖一脉今后走势,鳄元却是紧张十分。 莫看这碧鳄虽已足有数百岁,但长在这闭塞的观山洞府中,城府显然差康大掌门远矣。后者见了鳄元已被岳澜只言片语说动,眸中金光瞬发而出,先打得岳澜身前冷月无华,方才开口劝道: “鳄道友,不可轻信此人所言,待我们先将此僚斩落,验了这厮的储物袋后再做定论。” 鳄元到底是此任的碧湖一脉首领,自与“蠢笨”二字无关。 这碧鳄将康大宝这话放在嘴中咀嚼几分过后,倒是觉得颇有道理,看向岳澜的双目便又加上了三分血色。 它心忖道:“初时将前面数人放过碧湖却是做得对了,任一人都非是好拿捏的!还是这姓康的几人足够孱弱,待洗身阵开过后便可着手解决。 只是得尽快将眼前这壮硕道人收了,免得夜长梦多,再有他人入局!可叹我碧湖一脉而今被观鱼那厮祸害得太过萧条,便连这几个人族筑基都无力收拾了。” 念在此处,鳄元眸中厉芒一闪,收了锯齿大阵。 与岳澜恶斗到此时过后,这周天星斗之数便已不足三百。但鳄元心头倒无有吝惜之意,只要资粮充足,耗费不了太长时间他便能将这些锯齿尽数找补回来。 只是鳄元的锯齿大阵一收,康大宝等人的压力便就陡增。 岳澜因了资质不差,又因了两仪宗对辖下宗门势力行“强干弱枝”之策,其作为岳家嫡脉的二灵根修士,自幼便得以拜入两仪宗,筑基过后,更是被假丹丹主收为嫡传弟子。 在韩城岳家与云角州廷勾连之前,岳澜一直算得上是两仪宗诸位高修眼中值得信重之人。 是以他才能以家族子出身得授《月华蕴灵经》这门宙阶下品功法,期间名师讲习不停、高功演经未止。 这是哪怕资质更胜他许多的袁丰,在梦中都渴求不来的恩遇! 岳澜区区一青叶筑基,能得如此优容,除了其本身资质不差,勤学不辍之外,也足见得两仪宗待岳澜之厚。 若无意外,岳澜当安心待在两仪宗内,得一假丹道途当是板上钉钉之事。 但是意外却已出了,岳家嫡女被匡琉亭看中,致使韩城岳家由岳檩定策,弃了首鼠两端的立场。 这也令得岳家本宗与他们这些在两仪宗修行的岳家人割席断袍,这便使得岳澜在两仪宗内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起来了。 至于这观山洞的皓月令牌,说起来还是在仙朝入主云角州之前,岳澜在两仪宗内,用善功与经营多年的人情换来的。 但物是人非,放在而今的两仪宗,他岳澜可未有这样的脸面了。 莫说旁人,便是向来亲如一家的师兄弟们,对于其的态度都有了或多或少的转变。这也是他贵为两仪宗战堂长老,此行却一人不带的原因。 亦就是说,此次观山洞一行,近乎是岳澜唯一翻身的机会了。只要能依他设想,夺了洞中宝物、占了储嫣然身子,再结金丹,那两仪宗哪还有不接纳他的道理。 届时岳檩一区区假丹,自是也再难坐稳岳家家主之位。韩城岳家这个两仪宗开派老祖所创的家族,自当重归两仪宗治下,保全上宗脸面才是。 只是谋划倒还未能实现,便被康大宝勾连了一群水兽缠上,岳澜如何能不怒?! 鳄元这头的攻势稍停,岳澜便觉压力大减,撮指一并,冷月剑剑光凛凛,四方四隅八道剑气凌厉非常。 破了康大宝瞳术金光、斩了蒋青蓄力一剑、灭了袁夕月明妃法相、碎了张清苒护身灵器过后,冷月剑气犹未停歇,在水兽群中犁出四道血痕,数头二阶妖兽尽都殁在此剑之下。 蒋青黑衫法衣上头都被岳檩冷月剑气划出一道血痕,这重明剑仙的脸上竟然仍无惧意,反而满是兴奋之色。 其手中的白露剑似嗡鸣不止,将蒋青心头涌起的战意显露得淋漓尽致。 “我家这小三子怕是有个什么大病?”康大掌门自是只会在心中腹诽,手中大纛伸出,片刻不慢,旗幡猛卷,掀起的黑风好悬将再次刺向蒋青的一道剑光带偏一分,径直落在后者身侧数尺。 霎时间,炸声爆响,满天泥泞。 张清苒与袁夕月实力本就比蒋青差上一筹,又无有康大宝这师兄悉心援护,自是被陡然发作的岳澜弄得好生狼狈。 “咳,”袁夕月嘴角溢血,倒在她肤白如雪的脸上再添了一分颜色。 张清苒面色苍白,在岳澜强攻之下,接连折了二三件灵器,她这储物袋本就是个空袋子,哪禁得住这般消耗?! 这二女如今的处境若是被袁丰这怜香惜玉的看见了,怕是要心疼得掉眼泪豆子。 可康大掌门与之相比,却要粗糙生硬许多,不讲这些。 便是大敌当前,康大宝也能使得袁夕月可以时刻感受到一双金色的眸子时时刻刻都在看着她,令得这袁家嫡女始终未有勇气越那雷池一步。 她总觉得这个其貌不扬的小掌门身上,似是有股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狠劲。哪怕拼着挨岳澜一剑的代价,他也能先用两只小眼睛里头的金光轰碎了自己的脑袋。 况且袁夕月还给张清苒种着明妃印呢,将后者性命操弄于手的同时,也令得后者不敢远离她一步,甘于给康大掌门为虎作伥。 “库嚓”声响,康大宝相伴多年的墨渊旗旗杆应声而断,一十一重灵纹顷刻间迸裂完全,由风寒铁、琉璃钢合炼的金精碎屑落了一地,以二阶上品灵兽山牙豕兽皮鞣制成大纛幡面更是被岳澜一击凶猛的剑光搅碎! 这番变动令得康大掌门的金色双瞳被心痛之色浸满,也令得他此时只能祭出弈仙盘来支应。 又见得蒋青手中白露被岳澜一剑格开,剑气散乱飞溅,使得前者受创数处。 饶是晓得鳄元这是在蓄力施以厉害手段,但这所用时间未免太长。康大掌门再按捺不住,厉喝出声:“鳄道友?!!” 法随声出,只见得一支绿釉色水箭从鳄元巨口中透射出来,岳澜持盾来挡,盾牌灵器竟是被当场洞穿。 岳澜这盾牌可是上品灵器,用以抵御鳄元水箭可无有半分托大念头,谁料鳄元这手段却还是远超其所预料!! 战到这时候,岳澜的面色才终于大变,拍出符箓救命的同时亦在急声催道:“螭兄救我!” “嘶啊!”半螭此时浑身渗血,从爪尖到螭尾周身裹满蓝焰,正与紫须王鲔为首的三兽斗得如火如荼,场面要比康大掌门这头还要热闹许多。 而水兽一方同样未有好过。紫须王鲔胸鳍处开了个巨大的口子,要用灵禁封住,才不崩开、六目贤鳏三对黄瞳遭熏瞎了四只、独角毒豚的独角早已不翼而飞,头顶只留下一个空空的肉洞,时不时喷股血来。 便是身处如此焦灼的战局,但半螭在听过岳澜催喊过后,却仍是身躯一震,又挨过紫须王鲔一击长须鞭打过后,借力弹射出去,拼了老命喷出一道炎火,将鳄元的绿釉水箭当场蒸腾成汽,登时使得岳澜转危为安。 “这岳澜命还真好!”康大宝心生羡慕,只叹要是自己当年那早夭的龟儿子有这半螭一半能打就好了! 但半螭这口炎火显也并非寻常手段,喷出过后,其精神便是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了,哪还有先前与三头水兽恶斗之时威风凛凛的模样。 “诸位道友,再加把力,莫让这杂血泥鳅活过今天了!”鳄元冷声喝道,看向半螭的目光满是厌恶。 “竟以龙裔之尊侍奉贱人,最是下贱!” 紫须王鲔等三兽见得半螭此时这番萎靡模样,自是士气大振。 岳澜剑法虽高,但失了趁手的防御灵器,面对着鳄元与众修的齐攻,也失了初时的从容,开始左支右绌,颇为狼狈。 “螭兄走了!”岳澜猛喝一阵,连催冷月剑,险险挡下鳄元喷出的一排锯齿,遭康大宝两道金光打在肩头,当场便将其法衣灵禁打烂,肩头皮肉翻起,难以愈合。 “小贼可恶!”岳澜与这伙各方纠结起来的古怪队伍斗了这般久,斗得场中满是鲜血、足底滑腻,但直到斗到此时,才算受了重伤,自是对始作俑者康大掌门颇为愤恨。 可后者却不是当年那个由他评头论足的练气小修了,如此情形,岳澜便是盛怒之下,却也难对康大宝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了。 6=9+ 岳澜无法,趁着鳄元新力未生,硬抗蒋青一剑,哪怕令得自身肩头伤口崩开,再不能止,也生生挤到了半螭身侧,出剑一划。 “吼!修士找死!”紫须王鲔的胸鳍被岳澜一剑滑落一半,痛得两条紫须一颤,为半螭退走让出身位。 “螭兄走了!!”岳澜不顾场中敌手各个虎视眈眈,竟是先将最大的助力收回灵兽袋中将养,独留己身以扛强敌。 “你走不脱了!”鳄元怎可能舍得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挺身拦住。 “这四足畜生皮厚得很,怕是几剑下去也难取他性命!”岳澜瞬时有了计较,身为两仪宗战堂长老,经历过的生死危机不能算少,便是比此时更为凶险的时候,也未能使得岳澜失了分寸。 鳄元来了凶性,短时间内只其一兽便能将岳澜冷月剑牵制得住,使得他摆脱不能。见得其余诸修与水兽也疾速奔来,直到此时,岳澜才舍得将自己真正底牌放了出来。 “噹!”只见一尊银钟虚影猛然现于空中,将岳澜罩在其中,把漫天的道术、灵器尽都隔绝于外。 康大掌门看得蹙紧眉头,轻声叹道:“又是符宝!” 这些大户子弟、高门弟子倒是个顶个的富裕。康大掌门修行这么些年,也就此次观山洞一行见过的符宝最多。 岳澜此时所祭出的这防御属性的银钟符宝,可要比袁夕月先前所用的金刀符宝值钱许多。 但荆南袁家本来就不过一边地良姓,远比不得两仪宗这横霸数州的金丹大派,想来能为袁夕月配备一残缺符宝都已是竭尽全力,足算难得。 岳澜有了银钟护体,总算得了喘息之机。这张符宝还是他当年升任战堂长老之时,由掌门亲自赐下、以示褒奖的。 对于此宝,岳澜一直以来都是无比珍惜,但现在为求保命,却也不能再顾了。 不过银钟符宝较之寻常攻击符宝,虽然更为珍贵,但却无有攻伐之能。 是以岳澜的处境并未得到绝对的改善,只得闷头挨打,最多不过时不时催几道剑气射出,以显示战心仍在罢了。 就这么且战且退之下,岳澜便就挪动到了另一处房间侧翼。 “不好!!”康大宝自是将岳澜心思窥破,盖因修士一旦入了这饮冰室的任一房间,外人若想从外攻破,难度可要高出许多,无有假丹之力,几不可能。 鳄元显然也意料到了岳澜打算,口中绿釉水箭又缓缓成型,正待喷出。 “要遭要遭!!”康大掌门面上登时现出急色来,话音刚落,便见岳澜人影入了房间光幕,虚化无踪。 银钟符宝消逝不见,鳄元将绿釉水箭强吞回去,心情显也相当不悦。 “如今之计,只能寄托于这厮所言是真了.”鳄元长叹一声,连歇都不愿歇,以兽语与其余诸兽交待一阵,再往康大宝身上看来。 “康道友,我再入房间探一探。若是石门钥匙尚在,我却有祖宗口口相传的解禁之法。只是这房间光幕以我之能,怕是要耗费三日还多的时间方能打开,不知康道友可有破阵珠能借我?” “破阵珠?”这物什康大宝手头只有五颗一阶的,想也知道于此无用,于是便看向了战得意犹未尽的重明剑仙。 “大师兄,此物我也没有。”蒋青有些亲昵地摩挲着白露剑剑身,这把由南安伯所赠的飞剑倒是坚韧,经历了如此大战其上都未有出现缺口。 张清苒自不用问,此时简直算得上是孑然一身。 “康掌门,这二阶破阵珠妾身手中确有一枚。”袁夕月倒是光棍,晓得某个穷鬼不会漏了她,坦然言道。 “谢过道友!”康大掌门对于袁夕月刚才的表现倒是相当满意,后者没有做出什么不智之举,倒是省得康大宝手中多沾惹些血腥。 鳄元得了二阶破阵珠后,便入了岳澜刚出来的房间。康大宝先令众修调息疗伤,莫看岳澜仅止一人,但生死搏杀之下,却是给众修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紫须王鲔等一众水兽亦是如此,不亡命付出些惨重代价,又如何能逼得岳澜相伴多年,在山南道都薄有名声的半螭落荒而逃? 安顿好了众修过后,未受大伤的康大掌门却是陷入了纠结之中。 左近空着的房间可是不少呢,说不得自己随便选了一间进去,就能带几枚结金丹出来??鳄元那四足畜生的话,可不能尽信呐?! 然而康大掌门只纠结得半刻钟工夫,远处一个房间的光幕一闪,一位手持短戟、身披大氅的持戟修士,满脸不甘地走了出来。 再度浪费了一枚二阶破阵珠的袁丰正满脸不甘,却十分惊喜地以神识探得了袁夕月与张清苒二女所在。 “阿姊、小乖乖!” 靠着长息决才撑到此时的康大宝听得这轻浮话语入耳,心头一沉。现今可是伤兵满营,要不要斗,又得选了 (本章完) 第341章 长青藤现 第341章 长青藤现 “袁夕月会怎么选?”毕竟袁丰比起康大宝而言也不算是什么好鸟,袁夕月若是识趣,这时候自当主动将粉颈凑到他康大掌门手里才对。 然而康大宝却是高估了自己在袁夕月心中印象,这袁家嫡女对于两次强扯开自己衣襟拨弄一阵的恶贼,似也无有什么好感可言。 毕竟袁丰至少在明面上,还是不敢对她这位阿姊有什么过分举动的。 不过她竟然在挡下来一张张清苒所施出的落石符后,仗着袁丰在场,康大宝等人不敢轻动,便窜入了一处无人的房间。 说起来这倒是个自保的方法,也是前人们手札所记中颇为推崇的经验之举。 从前有那本事不济,又足够幸运的前辈,甚至可以以此方法苟到观山洞开,只要能扛得住出洞过后的同道劫掠,那在饮冰室内得到的宝物便可自得了。 漫说袁夕月了,便是郎乙如果在室内得了生寿丹与长青藤任一宝物,多半也不会着急出来、另择房间碰碰运气。 若不然,这饮冰室再大,房间再多,也不抵一波又一波的筑基真修进来挖宝,早就空了。 袁丰见了袁夕月如此行径倒无意外之色,他自是晓得这阿姊的成色的,便是称一声“蕙质兰心”亦是毫不为过。 既然已晓得了蟾露桂香在郎乙手头,那袁丰心头的急切心情便就平复了许多。 毕竟袁夕月便是跑不脱的,袁丰要将前者化作成道资粮的事情,袁家老祖袁不文亦是晓得的,这袁家嫡女说来高贵,但却也无有去处。 袁丰如今所虑,自是要先将身具香岚之体的张清苒抢回手中了。 “小乖乖,跑哪儿去了?我还真以为你能离得了我呢?这不还是又历尽千辛万苦地寻到我了吗?” 袁丰说话时候习惯性的捻指一掐,动作做到一半似是才反应过来张清苒身上丹砂已被破了,令得他面上浅笑再淡了一分。 “康道友做得好大事情,”袁家公子语气自是难有快意,说完这句他不待康大掌门反应,便朝张清苒柔声问道: “小乖乖,我给你的幂篱,你为何不戴了?我不是与你讲过吗?这世上除了我之外,不许旁的男人看你。” “不戴了,死也不戴了!”张清苒的声音照旧清脆悦耳,但面上的神色却是坚毅十分。 袁丰笑容转冷,朝前轻轻迈出一步,右耳耳垂上的金环跟着轻轻摆动,显得耀眼十分。旁人只听得其低喃一阵:“这怕是由不得你了!” 念完此话,袁丰竟是将张清苒身侧的康大宝与蒋青视作无物,横戟在前,伸手要擒。 康大宝眉头紧蹙,这袁丰当真好生桀骜。 但人家傲却有傲的本钱,只看这手戟法,便要比刚才用剑的岳澜高出一头。 康大掌门先将弈仙盘祭了出来,动作之时也未忘了出言拉人助力:“鲔道友,康某与我家师弟可是难看懂二阶阵盘的” 正在率领众修调息的紫须王鲔陡然睁开了一对足有海碗大小的眼珠,长须一动,便将气势汹汹的袁丰阻了一阻。 “这女修关乎我族大事,闪失不得。”紫须王鲔的声音听起来竟还要比鳄元沉闷许多。 康大宝自是会了其所言的意思,施个手势,令蒋青赘在最后头。此时应敌不差他一人,莫让张清苒似袁夕月一般跑了才是正理。 莫看张清苒斗法不济,可康大掌门寻求多年的月蕨还有一众水兽望眼欲穿的洗身阵,可都寄托在她这丰满的身子上头。确如紫须王鲔之前所说,由不得半点闪失。 袁丰屠劋先将紫须王鲔长须格开,毫不费力,但目中却闪有惊异之色。 待其认真将众兽打量一阵过后,方才轻声开口言道:“开灵妖兽?康道友居然勾连妖修,这倒是有意思了。 待袁某将你请至上宗,届时再邀州廷大员,请他们听一听你这费家嫡婿、州廷肱骨,是要如何自清。” 论起嘴上本事,康大掌门倒也是个厉害的。此时听过袁丰乱心之言,不但无有所动,还反唇相讥道: “还是晚辈请袁前辈往宣威城坐坐吧,听闻城中诸多贵女娇儿多瞻仰前辈风采,前辈乃是风雅之人,怕是不忍伤了这份拳拳热忱之心。” 袁丰眉宇间讥讽之色未减分毫,嗤笑道:“倒是生了一条好舌头,嘴上工夫不错,无怪云角州内,独你能伺候费家嫡女呢。不过要带我去宣威城为匡琉亭献媚,就凭你跟这几副臭鱼烂虾么?” 袁丰手指一动,屠劋调转了方向,先拿六目贤鳏开刀。后者正是目力最弱的时候,一身本事亦跟着失了大半,此时陡然撞在了袁丰的锋口上,自是难有作为。 “滋啦”戟尖入尾,鳞甲鲜血溅射四周,紫须王鲔与独角毒豚自是当先去救,亡命之下总算没有令六目贤鳏被屠劋由中剖开。 由此可见袁丰这戟法虽未得《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残本的半分真意,但用在筑基战局之中却是无往不利。 却见六目贤鳏才遭重创,随后只片刻间便又有数头水兽丧命于屠劋之下,令得将将才冷却下来的战场又变得火热了起来。 袁丰自是轻松写意的,诚然对面那领头的都非庸手,但比起袁家少爷近些日子的对手,可就足称孱弱了。 入了这观山洞府过后都已有几日工夫了,直到这时候袁丰方才重新找回来外界时候那般大杀四方的感觉。 勿论是康大掌门的瞳术还是他的弈仙盘,都挡不得袁丰的戟锋。 若不是前者已将费司马所赠的一十一升七合二阶上品凰灵液炼化部分,把弈仙盘这件初到手的极品灵器温养到了一个颇高的层次。 怕是在与这袁家少爷相战的须臾之间,就要败下阵来。 “这姓康的倒是有点小聪明。可惜了,若是他将小乖乖也派到前头来与我对敌,我只要不吝气力,先将小乖乖夺回手中,随后便可慢慢炮制他们这些不值钱的了!” “这袁丰果然无愧是荆南袁家不世出的天才,仅以自身实力而言,可要比先前的岳澜高出许多。” 但他康大掌门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全山南道都找不出来几个宰过假丹的筑基。 是以饶是袁丰手中屠劋越战越凶,康大宝与紫须王鲔领衔的一众水兽也仍未退缩。“若是鳄元所言是真,那么他多半要不得多久,便能从房间内出来了,届时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但事情却未如康大掌门所想的那般发展,鳄元还未出来,这场中还能喘气的水兽便就倒了一片。 袁丰手持着屠劋,面上那成竹在胸的自信表情一直未散,令得旁人见了只觉恼人。 他似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户,其手中的屠劋是他的忠犬,只待面前这头体型健硕的猎物被忠犬撕咬得遍体鳞伤过后,便就要一击毙命。 “砰”屠劋的小枝重重划在康大掌门的弈仙盘上,将弈仙盘勾得灵光黯淡。 康大宝心疼之色溢于言表,他可是不似袁丰,是个实打实的苦出身,得了这么一件极品灵器也是用命赚来的,尤为不易,自是珍惜。 但如今紫须王鲔等兽尽皆带上,蒋青与张清苒又被康大宝强压在后,若是康大掌门自己再退,怕是己方这付出全力才能勉励维持的均势顷刻间就要被破了。 “嚯!忍不得了!”康大宝狠下心来,弈仙盘抖动一阵,九十一颗黑子猛然射出。 “咦?”袁丰面上笑容突地一滞,双手结印,将要刺在独角毒豚心室的屠劋倏然回于身前,将九十一颗黑子悉数挡下。 爆炸声震耳欲聋,连绵不绝。 场中一时硝烟弥漫,便连众修的法目都受了干扰。 袁家少爷多年厮杀的经验总算将他救了一救,若是此时他托大不理康大掌门咬牙施出来的杀招,这下怕是就要吃亏了! 袁丰撮指一抹,被炸得滚烫的屠劋戟身上的焦黑之色便就层层脱落下来,重现灵光。袁丰看起来虽是面不改色,但此僚心中此时却有波澜: “这厮的灵器确是不凡,只瞬息之间竟能使得出来九十一颗这等成色的阴雷。若是用得好了,怕是连假丹丹主都要在这上头吃亏!不得轻动了,算起来,这厮还当有二百七十颗才对。” “竟然连这都伤他不得?”虽为了一众水兽争得了些许喘息之机,但康大掌门对于自己施出的玄雷未有建功可是尤为不满。 “要不要再来?” 怨不得康大宝此时不果决,这饮冰室能威胁其性命的修士可非袁丰一人,除了葫芦之外,他可就只有这三百六十一颗棋子形态的阴阳玄雷可做底牌了,着实不怎么安全。 观袁丰这模样,先前将所有玄雷一并发出,说不得也只能伤他,难以取其性命。 双方的克制只是暂时的,张清苒任哪一方都放弃不得,这矛盾根本无法调和。袁丰加了小心,收起了那点儿小觑心思,便令得康大宝一方更加难受。 如此境况下,便又有水兽殒命了。 紫须王鲔才用长须将袁丰屠劋格开,后者的灵决倏地一变,屠劋转瞬间便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近了已经没有独角的独角毒豚身前,半刻不歇,一刺一挑! 这灵器穿过独角毒豚坚韧的皮肤入了脏腑,被畜生满肚子毒血烫得冒出白汽,亦是全然不管,只片刻之间便令得独角毒豚殒命。 “这畜生还未说句人话便殁了?”康大掌门心头凛然,手中动作先慢下来一步,免得被喷溅的毒血污了法衣灵器。 “四弟!!”六目贤鳏仅剩的一对黄瞳竟淌了两行血泪出来,紫须王鲔不顾伤势,哪怕浑身淌血亦要与袁丰死战。 “二位道友,莫要生怒,反遭了这厮算计!”康大宝慌得惊呼出声,这些妖兽手段倒是殊为不弱,但是这心智却真比不得人族修士。 6=9+ 袁丰喜得嘴角难捺,他盼的便是此幕!“屠劋”其中蕴着的乌焰可正等着这时候大发神威呢!但就在其准备大展身手之际,又有一个房间的光幕消逝了。 “那不是鳄元进去的房间!”康大掌门心头一惊,悄悄与蒋青施个动作。 康大宝此时心头打定了主意,事有不谐便带着张清苒跑。 大不了不去那鳄元所说的石室了,也学着袁夕月一样寻个房间苟起来等待观山洞开。 哪怕无有所获,总也能保得性命。届时自有黑履师叔撑腰,也不消怕岳澜与袁丰寻上门了。 袁丰心头也提了警惕,随手将二兽动作应付掉了,屠劋在半空中飞旋一阵,把上头乌血肉屑尽都甩落干净,锃亮如新过后,落回袁丰手中护持。 此时场中的目光尽都朝向了那处光幕已散的房间,一个曲线婀娜的丰腴女修从中走了出来,面有喜色。 “储嫣然/戚夫人!!”袁丰与康大掌门自是反应不一,一惊一喜。 储嫣然出了房间过后,腰间玉璜倏地亮了起来,面上喜色更甚。 转头见了此景过后自是不分青红皂白,祭出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来,两柄雷剑又自彩绣画中飞出,奔着袁丰当头便打。 这美妇人动作之时还有余力与康大宝喝问道:“康小子,不修人在哪里?我感应到他那玉璜了,他人就在左近,莫想要拿话哄我?!” “这戚师傅凭什么呢?”康大掌门心中稍稍腹诽一阵,换了蒋青上前助阵,自己则落在了张清苒身侧。 争得喘息之际,康大宝才恭声答道:“戚夫人,戚师傅安然无恙,不消担心。夫人还是先与晚辈等人一起,先将此僚拿下吧!” 谁料康大宝这中肯之言却令得储嫣然美目一横,勃然怒道:“惫懒小子,莫要拖沓,快将我那不修交出来!” 好在这美妇人总算没有将这怒气洒在康大掌门这小辈上头,其对面的袁丰却是吃了大亏。 袁家少爷以屠劋生扛储嫣然两剑过后,持戟双手被雷光震得筋脉酥麻,动作一滞,是以未能防住紫须王鲔长须,被抽得脏腑翻腾,好悬将心肝脾肺都吐了出来! 蒋青伺机而动,快步持剑而上,艺高人胆大竟在袁丰左脸上头留下来一道足有二指宽窄的剑痕。 康大宝又急又怒,恨不得现在就又上前将蒋青唤了回来。 “康大宝?!”储嫣然娇喝一声,手上动作可是片刻未停。 一点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储嫣然并指一挥,“破邪!”但见一盏盏炽白彩灯倏地升起,足有天罡之数,各结十二元辰阵衔尾相连,离阳之火汇聚一处,轰隆隆地扑向袁丰手中还有雷光残存的“屠劋”砸了下去。 间不容发!间不容发! 袁丰可从未忘记过眼前此幕,想也未想,右耳耳垂上的金环灵器登时飞出,涨成圆桌大小,挡在身前。 “仓啷”场中人只听得一声脆响过后,袁丰的金环灵器便就被打回原形,整个人也跟着倒飞出去。 “这娘们怎这般急的?”康大宝自是看得心生凛然,却是不敢再多言了。 一直看戏的张清苒得了康大掌门示意,亦终于有了动作,灵光一抹,戚不修便晕头转向的再次从芥子灵器中出来。 “怎的又在厮杀?!”眼前的刀光剑影差点令这有些晕头转向的老修迷了眼睛,直到其看到了场中一个魂牵梦萦的倩影,方才瞪大了一双浊目。 “嫣然!!” 储嫣然哪怕正在与袁丰做生死之斗,却也舍得在这时候分出精力回眸望去。康大掌门借着戚不修这老修的光看了一眼,眸中含情,实属绝色。 “康小子接好了!” 令人意外的是储嫣然却并未着急与康大宝说话,而是将一物远远的掷来。康大掌门腾身飞跃过去,小心接好,打开裹物的灵帛一看。 “是长青藤?!储嫣然你竟得了长青藤?!”袁丰毫不顾忌口中溢血,惊呼出声。 “不修,速将长青藤根服了。”储嫣然的娇声入耳 “长青藤未被采摘下来之时的藤根,却有滋补练气修士元气的功效!”康大掌门这些年走南闯北看了不少杂书,倒是晓得这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此时看着这宝贝眼神不禁火起来:“老二、裴师弟和老叶三人筑基也用得上。”好在这念头只是旋起旋灭,康大掌门到底未被这宝物迷了眼睛。 刚摘下来的长青藤根或还有五分滋补练气修士元气的效用,但若待康大掌门带了回去,这长青藤应就只有延寿之效了。 虽然可贵,但对于尚算年轻的重明诸修而言,却非急需。 再一个,康大宝又哪有胆子,扛着储嫣然的怒火,将戚不修的长青藤根携带回去?! “嘎吱!”长青藤根被戚不修大口咬下,浊目中眼泪大颗滴下,满口苦涩,心似饮蜜。 康大掌门在旁看得清楚,前者那满头银发,竟是肉眼可见的变成三千青丝。干瘪的脸皮似刚出笼子的暄软馒头一般丰满起来,皱纹亦跟着一根一根的消逝不见。 “这老头变年轻了也不怎么好看”康大宝难得的自信了一把,看着又哭又笑的戚不修感慨不已。 储嫣然满脸笑容,看着已经沦落枯枝,无有别用的长青藤亦是毫不可惜,又祭出净火刀来,将袁丰的金环灵器,狠狠斩碎。 而就在这皆大欢喜之际,又一个房间光幕消逝了,一个枯瘦的老修走出过后,神识一探,寻了过来。 见了长青藤将将化成的枯枝落在地上,面上无悲无喜,只是将目光又看向了戚不修。 (今天有酒局,早点发出来) (本章完) 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抱歉抱歉,工作调动,新岗位到现在都没理顺,要熬大夜了。 欠的章节老白尽快补 (本章完) 第342章 三败俱伤 第342章 三败俱伤 铺天盖地的藤蔓似潮水般的向戚不修涌了过去,令得储嫣然不得不轻点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回援,两柄雷剑裹挟炎风,迅捷无比,交错而来,护在戚不修身前,将藤蔓烫杀燃尽,总算将这老修的命救了下来。 这下倒是令得在旁的康大掌门心头松了口气,其名义上虽在鹤灵山随郎乙修行过一阵,但后者当年未得费家好处,是以授艺之时颇为敷衍,所以直至今日,康大宝方才算窥得了这洪县第一修士的木法之高深可怖。 康大宝心头凛然,不敢再有丝毫轻视:“无怪我那伯岳如此傲岸之人,郎乙也能在他口里得到些许赞誉。若是这老修早年间能有宗族相助,门派扶持,成就怕是不可限量了。” “郎乙,你是执意要与我储嫣然过不去么?”美妇人语气冰寒,杏眼里头浸满杀气。 事前她倒不是未有想过戚不修服过长青藤根后,以致于藤身枯竭无用,被郎乙知晓会令得后者勃然大怒。 但储嫣然却不想这老修居然将她视作无物,一言不发便就施以毒手,这还是有些超出了美妇人的预料。 储嫣然脸上怒色登时生起,再添了三分娇俏。 只见其撮指一挥,娇斥一声,带起净火刀狠狠一斩,火光凶猛难匹,令得袁丰面前又一张防御符箓被击成碎屑,骇得这袁家少爷眉头一拧!口中喝骂不止:“贱婢!贱婢!” “戚夫人,某只求尊夫半份精血,之后定有厚报!此生结草衔环,也会惦念贤伉俪再造之恩!”郎乙口中文字恳切,面上表情照旧是无悲无喜。 只见他抬手一挥,场中便倏地长出来无数荆棘,似是一条条扭曲着身子的毒蛇一般,尖刺尽都竖起,扑向还惊魂未定的戚不修。 此话一出,却令得储嫣然脸色瞬时大变:“老贼受死!”净火刀从袁丰跟前折返,与郎乙身前的两柄雷剑互换了位置。 郎乙是何反应先不消谈,这下却是令得袁丰心神一松。 此时刚持戟扛了储嫣然净火刀一记狠劈的袁家少爷双臂酥麻不已,后者双手经络似是都已有了损伤,心中想将这美妇人用作采补的心思早已荡然无存。 若是储嫣然再这么不遗余力的斗下去,他袁丰这一回留得性命怕是不难,但若想全须全尾地回去,倒是难成。 净火刀火光陡然大盛,郎乙那大片荆棘成了其显威的背景板,无尽凶焰参杂着大片黑灰没有停歇,救下戚不修过后即往郎乙方向倒卷回去。 在旁想动却不敢动的康大掌门心中暗忖: “是要戚师傅的半身精血做什么?郎乙修持木法多年,难不成另有手段能将服了长青藤根的戚不修体内精血化成延寿灵物? 那储嫣然又如何能干?届时戚师傅便是能活下来,怕都也无望筑基了!这美妇人怎会舍得弃了这番苦功。 不过,郎乙这老修为求活命,自是半点面子都不会给储嫣然的!只是这储嫣然又是怎么回事,今日一见,却要比传说中还要凶悍许多? 只这等威势,怕是连寻常假丹都能斗一斗了。既如此,当年南牛北岳鼎立之时,怎么未有给储嫣然留个位置?” “康小子?!”美妇人的一声急催令得康大宝回转了心思,后者连忙循声望去。 只见郎乙那老修饶是面对着熊熊烈火,只以一块琉璃色的惊堂木符宝苦苦坚持,虽然艰难,但其脸色却仍是坚毅无比。 “速带不修离去,出了观山洞后我自有重酬,莫忘了我与黑履道友所言的两家结盟之谊。”储嫣然语气照旧催急,但较之最初,也已失了从容。 看起来储嫣然独斗袁丰与郎乙两名顶尖筑基,虽有法宝之威,但对于这位云角州第一女修而言,亦是十分艰难。 “哪里走?!”不消再面对净火刀后,袁丰身上的压力便陡然降了一大截下来。 康大掌门才刚要动作,便被一道亮色戟影封了去路,弈仙盘光洁的表面被其狠狠一击,只是刹那,火星黑烟都有现出,落下一道深痕,甚为碍眼。 康大宝无暇怜惜,强将逆心之血咽回口中,面色红白交替不止,大声喝骂:“你他奶奶的袁丰!” 袁丰自是听不得这声骂,遭储嫣然压着打了这般久,他也是怒不可遏呢。 净火刀被后者抽出过后,袁家少爷便少了诸多限制,阻了康大宝这小修的动作不过是开胃小菜,但见其手中屠劋顶上小枝尖端一亮,大片乌焰又于场中现出。 “呼啦啦”储嫣然交错而用的两柄雷剑显是难与净火刀相比,被这乌焰逼得退出好远,连剑身上头的雷光都被敛去大半,不复了先时威风。 袁丰显威过后,口气也跟着硬了不少:“郎道友,现在便将东西给我,我便和你与这蠢妇人斗个不死不休;若是道友舍不得,那便算了,袁某人掉头便走,不言其他。” 此时郎乙面上仍还是那副无喜无悲的模样,一双浊目淌出血泪,几要被焰光灼瞎,但却仍还是紧盯着前方道法,不舍得遗漏寻其中破绽的半点机会。 听得袁丰此言,郎乙半点都未有犹豫,手中一抹,一道灵光紧紧包裹着一块紫色香饼,往前者方向疾速奔去。 袁丰见得此景,面上登时现出喜色来。只是远处风声袭来,又令得其面上喜色一滞。 “锵”朝着蟾露桂香奔去的白露剑在屠劋猛烈撞击之下哀鸣而回,其剑锋上头终于现出来一处足有小指甲盖的豁口,痛得蒋青心室一紧,喷出血箭。 “哈哈,”朝思暮想的宝物终于入手,袁丰都顾不得为贸然出手的蒋青生怒,而是一手将蟾露桂香好生收好,一手轻点屠劋戟身,又将两柄雷剑狠狠劈斩一通。 “康小子快,我可拖不得他两许久!!”储嫣然急声催道,心头生恨。 若不是她修行时日尚短,还未能将手中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祭炼完全,只发挥得出不到三一之力,又怎会连两个筑基真修都奈何不得? “走?!”康大掌门自是晓得储嫣然此时不算轻松,再待下去形势怕是就要出现反复。 刚想回头与哀恸依旧的紫须王鲔和六目贤鳏打个招呼,却见跟着四兽来的一众水兽竟是一头都不剩了,一时倒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咱们先去石室内等大哥!”紫须王鲔身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使得他脑子疾速清醒下来。 六目贤鳏斗到此时,三对黄眼都仅剩一只还能视物了,身尾还遭了屠劋重创,本来早该愈合的血肉刚被强大的灵机刺激生出,甫一凑拢,筋膜都还未长好,便又被残存的煞气逼得炸开,淌血不止。 六目贤鳏便是如今这般狼狈模样,都是全靠着紫须王鲔这二哥百般援护才苟存下来,几已基本失了战力。 如今后者都有了定论,六目贤鳏这做三弟的,自是不会有旁的意见。二兽没有被仇恨冲昏了本就不怎么大的脑仁,倒是令得康大掌门在此时省却了好多口舌工夫。 只是纵有储嫣然用命牵制,但康大宝一行人、兽要走,却是有着好大麻烦。 “将人留下?!”袁丰一戟扫来,玄光威势十足,显是储嫣然只靠着两柄雷剑已是难以彻底将其牵制住了。 这一下便令得首当其冲护着戚不修的康大掌门心中震怖不已,最后还是靠着金光先行、飞剑后阻、长须再扰过后,康大宝才险而又险地用弈仙盘将此戟接下。 “将不修送到任一处房间去!!”储嫣然贝齿紧咬,呼声才出, “将戚不修送到任一房间去?那却是个办法!只是郎乙这老东西不得生撕了我?”眼睁睁见得听了储嫣然此言过后的郎乙一双浊目换成了血瞳,康大宝看得心头生寒。 还未思忖好该如何行事,便见才被康大掌门接下来的屠劋于空中盘旋一阵,须臾间就换了方向,朝着戚不修猛击过来。 “簌簌簌”康大宝面色大变,来不及救,拍出三道二阶下品防御符箓横在戚不修身前。 但却难阻凶威十足的短戟,只顷刻即被击破,散落下来道道灵光。 “婢养的!”无奈之下,康大掌门便是再舍不得自己的极品灵器,也只能亲持弈仙盘横在戚不修面前了。 后者若真出了个闪失,只看储嫣然那癫狂模样,说不得要将最自己这伙人也用灯火炙烤一阵,不烤得外焦里嫩,怕是难以停手。 6◇9◇书◇吧 “噹”的一声闷响过后,康大宝的弈仙盘凹陷下去半寸,其与其后的戚不修更是直接喷血倒飞出去。 “不修小心!!”储嫣然关心则乱,调转雷剑回去挡在屠劋,意图将这柄凶狠灵器继续圈住,却不料被蛰伏已久的郎乙瞅准机会。 “噗”只见这老修一大口精血亡命喷出,一头银发居然也如戚不修一般化作青丝,只是其面庞却仍旧是苍老依旧,看起来使得颇觉诡异。 血雨使得惊堂木符宝上升起一道耀眼的灵光,终于将凶威难匹的净火刀压制下来。 “不好!”储嫣然却是用救下来了自家夫君,但却将郎乙这老修放了出来!袁丰这一手攻敌必救,却乃亘古不变的上乘兵法。 “将人拿过来!!!”惊堂木符宝才将净火刀逼得退回了彩绣画中,此时再看郎乙,这老修刚才面上那古井无波之色早已荡然无存,多出来满脸癫狂。 此时的戚不修在其眼中又怎会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乾修,那可是他延续性命与道途的绝佳补药!! 莫说此时横在面前的储嫣然只是一筑基晚辈,便是现在挡在郎乙面前的是什么假丹丹主、金丹上修,他都该扑上来做鱼死网破之举。 筑基巅峰全力祭出的符宝康大掌门有本事挡下来么?当然是没有的! 紫须王鲔与六目贤鳏自是晓得这一点的,不甘与戚不修做肉盾的。 于是此二兽想也不想,闪身就避。 康大掌门看得目中生出来一丝羡慕,若不是心头还惦念着黑履道人与储嫣然定下来的那劳什子同盟协定,康大宝早就跑了! “康小子莫躲!”储嫣然生受了袁丰一击,咯血出来,飞身过来要救。 “道爷如今也算是个人物了,寻常筑基初期修士,哪有被符宝伺候的福气?!”康大宝心头叫苦,脸色发白。 弈仙盘灵光一震,匣内再发出九十颗白色棋子,化作阳雷。 “轰隆隆”炸了一阵过后,康大宝只见面前那巨大的惊堂木虚影被炸得迟滞片刻,随着郎乙紧蹙的眉头再皱一分,攥拳结印一凝,惊堂木虚影盖来的速度不减反升,只须臾间便要撞到了康大掌门身前。 蒋青再按捺不住,弃了张清苒,持剑来救!他虽修为低微,但胜在剑法出众,总算在郎乙动作中寻到一点破绽,将惊堂木挑偏一寸,自己却被震得全身乱颤,几要行不得气。 可蒋青的亮眼表现却未令得康大宝危机解除,反使得他也身处险境。 好在储嫣然总是快了一步,葱指一抚,无形灵力蕴在指尖尖端一点,却令得足有丈高的符宝虚影不得寸进。 “贱婢受死!!”即使手里头的符宝将要燃尽,郎乙也兀自不理,怒喝一声,惊堂木虚影便更涨一分! 袁丰自是不甘落后,屠劋运转到极致,格飞两柄雷剑,乌焰再起,肃杀之气,几要冲天! “那獐头鼠目的玩意儿事后归郎乙拿去,这娘们勿论死活都得归我!” “老贼!!” 康大掌门眼睁睁见着储嫣然美目中现出一丝决然之色,面色涨红如枣,一道精血均匀喷在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六张彩绣画上,这件传承法宝其上灵光陡然一震。 “嫣然!”才刚恢复了满头乌发的戚不修哭起来时照旧难看,精瘦的身躯仿似个披着外衣的草人,里头却蕴着敢为储嫣然做那挡车螳螂的勇气。 康大宝自不能坐视此事发生,分出一道玄光,将戚不修死死挡在其后。 下一瞬,只见净火刀又再次从彩绣画中飞出,威势更甚从前,甫一与当面那强力符宝相撞,便如针尖对麦芒,寸土不让! “砰!”康、蒋、戚三人才被这巨大的响声震得七窍流血,便见郎乙面色震怖,符宝虚影散成光华,落了满地。 “噗呲!”郎乙身子一弯,喷出的血箭将其全身法衣染成殷红之色。 场中狼狈的非止他一人,待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光华大盛过后,本被袁丰甩下的两柄雷剑上头亦跟着光电密布,撵了上来! “轰隆隆”雷声灌耳,袁丰手中的屠劋乱颤,大片乌焰被雷霆冲刷一净,场内登时出现了大片空白。 “贱婢!”袁丰双唇再难闭合,喷出血来,差点便站不稳了,栽倒下去。 “可惜了,若我能将《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习练到不文老祖的半数境界,这番怎会被这骚浪妇人所伤!” 袁丰心中生恨,知道再战下去怕要像储嫣然一般伤了自身根基,更舍不得放过张清苒与储嫣然这两块香肉,已陷入两难之地。 三败俱伤?!这妇人着实厉害! 袁丰心头才叹,却听得另一侧响起来了康大掌门的怒喝之声。 “贱畜尔敢!!!” (本章完) 第343章 石室终开 第343章 石室终开 张清苒资质不高,不过三灵根罢了,这在筑基真修中只算中下,便连筑成道基也只勉强。 在分李张家尚存之时,她也不过就是一个泯然于众的普通晚辈罢了。若硬说哪一项是出挑的,也就是生得一副远近闻名的好颜色罢了。 又因分李张家所修行的乃是道门清法,对于双修一道涉猎不多,是以她这香岚之体的特殊道体,家中长辈也未识得。 不然说不得还会在她身上投些资源,做些文章。 而张清苒之所以能作为唯一一个全须全尾活下来的张家筑基,也非是族人力保她,原因倒也简单,仅仅是靠着“机缘巧合”四个字罢了。 但能在分李张家这类在京畿一代无甚底蕴的良姓人家中,结成道基的修行,勿论怎么说,也谈不上“蠢笨”二字。 待蒋青不顾她,持剑为康大掌门去挡那郎乙惊堂木符宝的时候,张清苒便晓得机会来了。 先前袁夕月已经入了一间房间,亦就是说,现在她身上的明妃印已暂时钳制她不得了。 毕竟现在康大宝连半点香火情都不讲,保她到现在的大半原因都放在图谋她脑子里的月蕨下落之事上头;而以鳄元为首的一众水兽想得则是要用她,为其解开那劳什子“洗身阵盘”,好获得自由; 至于袁丰这欢场老手更为不堪,将她擒下来近二十年,为的是把她伴着蟾露桂香一并采补干净。而尤其令得张清苒心惊的是,连这蟾露桂香袁丰都已得手了。 假设这储嫣然挡不得郎乙与袁丰,令得张清苒再入于袁丰掌中,后者这下场亦是不言而喻。 是以这场中诸方势力里头,勿论是男是女、是人是兽,于她而言,近乎无有一个好人。 念到此处,这女修却是果断,蒋青甫一持剑而走,她便已经疾速奔往了早已看好了多时的最近一处房间。 以她所想,只要入了里头,勿论储嫣然三人斗得如何,她张清苒好歹能够全须全尾地活到观山洞开的时候。 届时谁胜谁负,总不消猜!她也不消再选该认的是哪一条命! 可她却不晓得纵是场中局势瞬息万变,但她毕竟关乎着碧湖一脉的重得自由的希望,所以六目贤鳏仅剩的那只黄眼亦都片刻未从其身上挪开过。 甫一见了张清苒异动,这畜生将才要怪吼一声,便被其身侧的紫须王鲔止住。二兽相伴时间同样不止百年,同为开灵妖兽,六目贤鳏只瞬息间便就明了了自家二哥的意思。 “先将这女修擒住,然后往灵龟石室去等大哥带着钥匙过来!” 只是二兽才要动作,却与同样行到一半的张清苒一起被储嫣然伤人又伤己那巨大声响震得身形一滞。 “动手!!”紫须王鲔修为到底要比六目贤鳏还高一头,见得此番变动,不惊反喜,两道长须朝着张清苒凹凸有致的身子便围拢过去。 张清苒的动作比起紫须王鲔来显是慢了不止一筹,措手不及之下,使出的两道道术都未起到阻挡作用,便被两条长须击破。 也就是在此时,张清苒耳边响起来了康大掌门的一声怒喝。 “贱畜尔敢!!!” 这些没多大颗脑仁的蠢笨妖兽,居然学起来卸磨杀驴这一招了!“竟然想把乃公甩脱!”康大宝恨得牙根紧咬,双目浸血。 若不是他康大掌门被储嫣然与郎乙二人之间那强力轰击的余波冲撞过后,弄得八脉不畅、灵机紊乱,说不得瞬息间便要连发十道金光过去,先给本就遍体鳞伤的两头水兽再换一层皮。 紫须王鲔则是置若未闻,照旧用两条将张清苒紧紧缚住,将后者丰腴有致的身材勾勒得令人血脉偾张。 此时与康大宝一并焦急的,还有伤势更重的袁丰。 这袁家少爷在入洞之前,其实都不晓得饮冰室中是否还有蟾露桂香留存。 但既然这朝思暮想的双修秘药都已入手了,他袁丰袁十六少若还坐视张清苒这养了二十年的上佳炉鼎被两头粗贱的水兽掳走,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小爷为郎乙斗到如此境地,算对得起他了!”袁家少爷舔了舔嘴角的血丝,感受着咸腥味道,心中半点自惭心思都无。 他索性直接弃了为郎乙夺取戚不修的念头,储嫣然这娘们比起所想的还要难惹,不是做采补对象的上乘所选。 这么烫嘴的羊肉,还是等着岳澜那生了一双铁嘴的来尝吧! 他倒是不晓得岳澜所豢养的那只半螭在之前也被康大宝等人围殴伤得不轻,便是此时再遇上储嫣然,怕也难将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克制得如先前那般厉害。如此之下,便连岳澜也未必能占便宜。 袁丰倒提着屠劋,持戟的右手都还在不规律的颤抖。 饶是这袁家少爷受伤不轻,但六目贤鳏那只独目中射出来的雷光击在前者身前,也难起到多少迟滞作用。 紫须王鲔不晓得这些人族修士之间有多么诡谲复杂的关系。 此时见得袁丰竟然能被储嫣然和康大宝径直放到二兽身前,这举动显也超过了它之前预料。一时之间,便有了点手足无措之感。 这畜生顿时没了办法,分出一根长须来,总算以坚韧的血肉挡住了袁丰的戟锋。 “锵”,照旧是熟悉的场景,金铁相交之声过后,便是鳞甲浓血飞溅。 紫须王鲔痛呼一声,见得长须一侧已被屠劋斩去一半,心生骇然。它却是不晓得屠劋经历过储嫣然那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的几番重创,已经失了最初的凶威。 若不然只这一下,此时它向来引以为傲的这根长须,都该成了两截烂肉才对。 紫须王鲔吃痛不假,仍不服输,但见袁丰屠劋得胜过后,片刻不停,便朝着捆缚张清苒的那道长须斩去,气得大喝一声:“修士狂妄!” 为了抵御这记重击,但它那全身灵力才将蕴于两根长须上头,便见空中那只短戟方向一变,转向了六目贤鳏头颅上头。 后者可是已经身披数创,只有一口气强撑着才未倒下,若是被这一戟凿实了,这硬若寒铁的硕大脑袋,也只会匀称分开,现出黄白。 “这厮好生歹毒!”紫须王鲔正想用手中的张清苒威逼袁丰收手,却见先前鳄元进入的房间光幕已经消散开来,下一瞬便是眼熟无比的锯齿大阵抵在六目贤鳏身前,断齿纷飞之际,也将屠劋格回了袁丰手中。 “二阶上品的碧鳄?好畜生!”袁丰怒骂一阵,要寻鳄元算账。 后者却是理也不理,张口吐出两道水汽疾速喷在紫、六二兽身上。这水汽也不晓得是什么来路,转眼间就令得二兽身上伤势好了不少。 紧接着一声怪吼过后,三兽便合拢一处,随后竟然连看都不看康大掌门师兄弟二人一眼,就裹挟着张清苒往月明宫厅内泉眼行去。 “哪里走!!!”袁丰显是怒极,最关键的蟾露桂香都已入手,长青藤则被戚不修所毁,他也不急去肖想传说中的结金丹和生寿丹了。 如此情形下,张清苒自是万万舍弃不得的,袁丰想也不想,运起步法,朝着三兽离去方向紧追不舍。 新鲜出炉的盟友转瞬间便就将自己弃如敝履,郎乙见得此幕,面色却仍旧未变。这老修似是早有所料,心头未掀起来半点波动。 修行界中这类事情屡见不鲜,漫说袁丰只是个被重利所诱而短暂结成的所谓盟友。 利益在前,便是共枕夫妻、血裔后人互相反目,亦是常事。 郎乙心境虽未受得丝毫影响,但他那头青丝显然无法如戚不修的长久,只是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便就又恢复成雪白颜色。 而储嫣然显然也未能比他好上许多,精血乃修行命元所系,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轻易补回来的。这美妇人居然舍得为一平庸老修做到如此地步,的确超出了其身侧的康大掌门预料。后者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三兽被袁丰追袭着逃离远遁,却又不敢轻动,生怕打破场中此时这短暂的安宁。 “戚夫人,老朽敢以性命起誓,只要尊夫三一精血,保他元气不伤彻底,仍留筑基之望!作为报酬,老朽这二百年积累便可尽托付于夫人!想来以此为尊夫补全根基,也并非万难之事。 郎乙修行迄今,实为不易,亦晓得所请所求是强人所难之事,但还是恳请夫人大发慈悲、怜悯老迈,便算救我一救!郎乙亦是惜命,只想残留此身,不想再与夫人不死不休。” 这老修所言不可谓不恳切、所为不可谓不真诚,话音刚落,其腰间的数个储物袋就已落在了地上。 明眼人都晓得,便算有康、蒋二人相助,储嫣然与郎乙再斗下去,储嫣然最多亦只能惨胜罢了。 遂在此时听得郎乙这般说话,便连搀扶着储嫣然的戚不修表情都有意动,但只见美妇人眉头紧锁,语气冰寒,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沉声念道:“不消多言,道友请吧!!” 此言一出,康大宝便是心头一紧,才回首将蒋青阻在身后,前者便听得郎乙发出了一声苦笑。 “呵,不瞒戚夫人。老朽出身虽卑贱,但也曾与金丹亲传论道、也曾与豪家嫡脉云游。托大些讲,便连这些出身尊贵的大人物,郎乙心中也不怎么看他们得起,更未心生过半点艳羡之意,”. 这老修说话时候将脚下储物袋又一一弯腰捡起,放在腰间。做完这些,他方才继续言道:“唯独今日见了贤伉俪,老朽对尊夫可是极尽羡慕。” 储嫣然警惕不答,郎乙却是已经长叹一声,本就枯瘦的身子似是又佝偻了一分,他抱了抱拳,竟是再未说话,就返身径直入了一亮着光幕的房间,跟着消逝不见。 “就这么走了?”戚不修才惊疑出声,话都未落地,就见得储嫣然张口呕出一大滩血来,慌得这无用丈夫手足无措,忙胡乱为后者取出些丹药来。 美人病态、愈增其妍,康大宝心头为这美妇人赞了一声过后,方才印郎乙的退去感到了几分庆幸。 ~~ 储嫣然拣选了两类丹丸吞下过后,脸色转好不少,见了康大掌门神情,方才嗤笑言道:“你道那老东西能比我好上多少么? 他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区区一青叶筑基,若不是他木法造诣确属上乘,如何能与我战成如此地步?若再不走,那传言中的生寿丹便彻底与其无缘了。” “多谢前辈解惑!”康大宝并不接话,只是恭声应道。 “多谢两位小友。”储嫣然也只不过淡淡回了一声,储物袋一闪,两样物什便闪着宝光虚浮在美妇人的雪白柔荑之上。 “我先前见康小友瞳术不凡,瞳术一道,我却不精。但我见小友似也习有锻体之法,而且品阶颇高,怕是宙阶,只是或还只在小成之境。 这枚蛟血林檎论起品阶足算得上是三阶下品,只是前人保存不当,在我当年得手之后其内精气都已散去不少。是以现在约合只能与二阶极品炼体灵果相匹,便以此果以筹康道友援救拙夫之恩。” 康大掌门方才谢过,储嫣然又已将一枚手掌长短的方形条石放入了蒋青手中。 也不晓得是不是康大掌门多心,许是蒋青因了这模样要比康大宝俊俏不少的缘故,眼前这美妇人说话时候的语气也跟着轻柔了许多。 “这是我早年在禹王道游学的时候,一位剑僧所赠的磨剑石。据传曾是一个外海释家小派的镇宗之宝,常伴在身,有助精炼剑意之功效。 蒋小友此道天赋不俗,在妾身看来,纵是比之黑履道友,亦不过稍差一筹罢了。留此石在手中多加推敲参研,当有益处。” 这美妇人出手当真大方,却也用心,康大宝又与师弟一起谢过。 储嫣然虽受重伤,但此行最大的目的已经达成,对于他们夫妇二人而言,便已算是圆满。 至于能不能与黑履道人一起将岳澜那宿敌一并解除,不过是锦上添与否,并不甚重要。 所以哪怕其中已经空无一物,但储嫣然还是仍将戚不修送进了她刚才出来的那间房间。而前者自己,则又再转头与康、蒋二人交待一声: “饮冰室中当还潜藏有不少机缘,二位小友当可一试。我并不建议你们再去寻那袁丰和那几头水兽,其中凶险,或要比你们所预料的还大许多。” 说完过后,这美妇人便就不再多言,又入了另一处房间去了。 她却是不晓得康大掌门心中还挂念着张清苒脑子里的月蕨下落,和鳄元口中所说灵龟石室内那真假不知的所谓珍藏。 康大宝犹疑一阵,还是决定寻过去看一看,至不济也要从张清苒口中把月蕨的事情问个清楚。 毕竟袁丰伤势不轻,而那三兽同样遍体鳞伤,这其中当有文章可做才对。 康大掌门转头一看自家小师弟脸色,便晓得要其留在饮冰室中单独寻机缘探索的打算断不可能。 又晓得追撵鳄元一行刻不容缓,二人短暂商量过后,便含着疗伤丹丸,疾速往月明宫厅内泉眼奔去。 ———— “贱畜,将我炉鼎留下!”袁丰强压伤势,足下踏着一尺青云,不时从后方朝前飞去一道戟光,紧跟着三兽追袭。 鳄元晓得这厮厉害,没有止步,入了灵泉过后,它们三头水兽的本事少说也能再涨一成。若真要与袁丰斗法,也当在那时候,如此方才能多一分胜算。 六目贤鳏终是本事差了一筹,眼见得袁丰追得越来越近,它竟只闷声不响地强撑着一只独目,调转方向迎了上去。 “老三!!” 被紫须王鲔长须捆缚着的张清苒只觉自己似是要被这恶兽勒碎了,待鳄元低喝一声过后,方得喘息。 张清苒才松口气,大口呼气一阵,便听得了身后传来了一声震动与袁丰的怒斥同时响了起来。 这女修的神识探不出去,只觉得鳄、紫二兽听得动静过后,速度更涨了一分,又是几息工夫过去,她便就已能清晰地看得到月明宫大厅中的灵泉。 “贱畜休走!!”袁丰的厉喝声又更近了些,血光粼粼的屠劋飞来,又在紫须王鲔厚实的背上划出来一道丈长的血口。 张清苒只觉缚在自己身上的长须倏地松了,心中喜意才刚涌起来,便又被一张大口叼住。 袁丰则是目光一凛,这些开灵了的妖兽却是与它们的同族全然不同,怎么接二连三地上来送死?! “拖不得!它们将小爷炉鼎擒去到底是作甚?!”袁丰顾不得压制身上伤势,拼着耗损元气,亦要抓紧将拦路的紫须王鲔早些结果了! 鳄元痛得双目猩红,它听得到身后传来的惨叫怒吼,亦感受得到背上滚烫的兄弟热血,但它仍衔着张清苒半刻不停。行不多时,终于跃进了厅内灵泉之中。 紫须王鲔此时两条长须尽断,袁丰亦是心脉剧痛。面带狠色一戟凿穿了前者头颅,将其内划得一片稀烂,朝着鳄元紧跟过去。 入了泉中,鳄元的速度便就再涨了一截,袁丰再难追上,只得紧跟不舍。 如此之下,鳄元很快便入了灵龟石室。甫一出水,这畜生便就猛地一喷,张清苒与一枚秘匙被其一齐从口中吐出。 本来紧闭的最后一道石门倏地打开,鳄元又衔起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张清苒快步奔入其中。 它法目一扫,寻到了一块菱形阵盘,心中那无尽的欢喜和兴奋都暂且不理,便将其抛在张清苒手中,继而瞪着一双血瞳闷声言道:“一刻钟内,你若是解不开这阵盘,你便活不成了!!” 说完过后,鳄元也不顾这娇滴滴的女修被骇得噤若寒蝉,法目一横,跃向了室内正中的一枚紫色内丹,张口吞了下去。 直到此时,一路疾行而来的袁丰方才跟着入了石室。 不过入了石室过后,他便顾不得内中宝光粼粼、亦顾不得张清苒这娇娥正在其面前。盖因气势正在疾速攀升的鳄元正睁着一双几要滴血的眼睛,看得他遍体生寒!看得他瞠目结舌! “不好,这畜生服了妖兽内丹!!” (本章完) 补充设定 补充设定 因为最近有不少朋友觉得本书战力有点崩了,老白简单做下梳理,欢迎大家一起探讨,确实有问题的我也可以时间改,但若存在争议的还请大家暂且搁置。 1.道基:常规而言,分为紫、金、冰、青四等。而叶品理论上而言,只跟修士前途有关(譬如说青叶基本不能成假丹、冰叶才可望金丹。但万事都无绝对,本书的设定比较大,因为所以总有低品道基结丹,下品金丹结婴的), 跟战力无关(之后可能修行一些高深功法的话,会以道基叶品作为修行门槛)。 冰叶道基的数量就很少了,不然费南応和匡琉亭这见过大世面的也不会对黑履道人这么一个金叶道基另眼相看。 所以在山南道中蒋青绝对能算叶品高的(有朋友之前留言问过,在此回复) 而康大宝的玉叶筑基目前为止,只发掘出增寿一甲子的妙用,其他的都还未知。至于道基叶品外人是如何知道的,前头没有明确设定,便暂定为除非刻意隐藏,否则同阶是能看出来的。 2.灵根:目前而言,就是天、单、双、三、杂、伪六等,而且按道理而言,除了伪灵根外,其他的灵根应该一个比一个呈数量级的少才合理。 而本书的灵根最大的作用,就是修士修行的速度不一样。(修炼各属性功法这些,我就不做赘述了。)这其实也是很关键的作用,但的确被道基弱化了,后续可能会增设各灵根筑基概率不同这个设定,但我目前只设定了天灵根必然筑基这一条,其他的未有想法,大概率不会增设。 3.战力:一般而言,跟修士战力有直接关系的,只有修为、功法(如三阳经)、法宝(法器、灵器、法宝)、道术(包括剑法、炼体功法都可归于此类)、秘术(刘家老二的燃血大法,蒯恩的长息决等)。 黑履道人之所以能以筑基初期硬抗顶尖筑基的费南応一击,一是前者施出了绝招(无法连发),后者只是全力而为(或者九成力),短暂战成平手并不意味着什么,那一阶段的费南応是可以轻松击败黑履道人不成问题的,只是惜才罢了。 但黑履道人斩杀的瑞锦门几个长老,就是最普通的青叶筑基,功法也平平那一类,所以前者可以轻松斩杀。(毕竟这时候的黑履道人过几年都可以勉强与两仪宗的宋雪桥战个平手了) 而黑履道人这个角色,相信看到这里的朋友们也晓得,老白是埋了很深的伏笔的。现阶段而言,他的奇遇还要强于主角,这个之后会写,在此不做赘述。 而康大宝目前才刚筑基没有几年,是靠着《青羊松论经》(洪阶上品,在筑基中都算中等偏上)与长息决(品阶不明)两相结合,几乎等同于平常筑基后期修士灵力、 破妄金眸(这是保底宙阶的瞳术,便是金丹也不是都能练到小成的,而康大宝练气时候都炼成了,这也算前期bug或者小挂吧,随着他修为提高,这门瞳术的威力会跟着涨起来,特别是随着寻到月蕨,练到大成)、 太古原体、虫云、和对比同阶尚算不错的几件灵器(这三样在面对观山洞这些对手的时候就近乎发挥不出任何作用),但对付吴苍云这样金丹大派的后期修士,也能算是得力手段,其实并不算太差。客观来讲,有点逆天了都, 而蒋青的话,大家可能会觉得他泯然于众了,这方面的确是老白没有处理好。因为他刚筑基其实都能阵斩同阶了,这对筑基修士而言并不容易,但我没有写出来爽点。 而且因为筑基过后,康大宝的实力已经有了明显提升,若是蒋青也跟着突飞猛进,我觉得会比较突兀,所以特意压了一下,这可能就使得本书爽点也跟着下降了不少,这是写的问题。 4.副本:关于观山洞副本,我其实动笔之前想了很多。我想写一个不怎么落俗套的故事,但布局没有布好,线太多,互相之间都有牵扯,所以显得太凌乱,这怪我没写好,所以得到的数据反响并不好,大家也不喜欢。 我最近看评论不少朋友觉得斗法太多觉得水,这非是老白本意,出副本后的走向我都已设定好了。其实看到这里的大家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老白并不怎么擅长写斗法,所以这些天写得也很费劲(储嫣然与袁丰在月明宫外那场应该算是我巅峰了)。 我会错了意,所以这几天应该是会尽快结束了,回归人情事故、宗门发展。 5.写到现在,老白也觉得本书的设定是有些冗杂了。这个设定是我挖空心思想出来的,但可能还是更适用于天才流,而非凡人流,所以部分朋友读起来会觉得割裂感颇重,这也是老白作为作者没有做到位的地方。 眼高手低,却是我这样的底层写手易犯的毛病,总以为自己能写出个不一样的故事。其实写到现在才深感能把故事写得逻辑自洽,没有中道崩阻便算成功。 所以感谢各位一直追读的朋友们的包容了,现在积重难返,我也不可能改,所以还是尽自己所能把故事写好吧。所以这个故事可能会很长,不晓得大家愿不愿意继续看。 以上 再次感谢大家! (ps:话说看盗版的各位能不能多少支持下?最近数据有点惨淡,小推荐都排不上了-_-||) (本章完) ~~ 第344章 明珠明投 第344章 明珠明投 “修士受死!”鳄元此时的威势对比先前又岂止涨了一筹,锯齿大阵再出,残缺的断齿稀稀拉拉却能打得方才还凶威赫赫的屠劋宝光大敛。 “这处石室又是什么来头?这其中怎么会有妖兽内丹?若是有妖兽内丹,那外界的上修们怎可能按捺得住? 这畜生不过才二阶上品,还未到结丹时候,便是吞了妖兽内丹,又怎么没有爆体而亡?!!” 袁丰这满肚子疑问无人解答,鳄元正为相伴多年的三名兄弟次第陨落而震怒不止,自是不可能再将这妖兽内丹是观鱼上修那头紫鳞伏山龟所留的消息说与前者听! 袁家少爷的戟法到底不俗,晃过断齿大阵,重重落在鳄元脖颈一划。 而令得袁丰大感讶然的是,这向来无往不利的宝贝此次却是失了锐气。 鳄元吞入腹中的内丹正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化开,充盈的丹元将它的肉体疾速滋润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锵”,戟光竟然只在在鳄元厚实的皮甲上留下了一道浅痕,才刚见血,就被挡出,回落袁丰手中。 后者面有惊色,心中暗道:“只这么会儿工夫,这畜生怕是快能敌假丹了” “轰”,不待袁家少爷多想,一道要比先前更粗壮许多的绿釉水箭从鳄元口中喷出,水汽凶猛、迅疾非常! 袁丰不敢怠慢,步法运转到了极致,亦不过将将拉开与其的距离,便被足有儿臂粗细的水箭撵上。 “砰!”屠劋被水箭击飞出去。 一时之间,场中水汽翻腾,如有春雨溉下,浇下来点点落。 发髻湿透的袁丰则被震得胸口一闷,先前强压制住的伤势再不能忍,令得其眼前一黑,伸出的手好悬未能将那倒回保命灵器接了回来。 “要遭!要走!”袁丰吞回恶血,心中焦急。 他到底是山南道同侪中数得着的人物,只短短片刻功夫,即就攻守易势,使得这袁家少爷立刻便想通了,拖着这副重伤之躯,定不可与此时的鳄元力敌的道理。 袁丰这等人物自是不缺果断,拿得起亦放得下. 那蹲在角落里头抱着阵盘钻研不止的娇娃曾令得他食指大动、垂涎欲滴,但此时的袁家少爷却是半点不顾,连个关切的眼神都吝得给,闪身即走! “只待我回了饮冰室中,入了空的房间,当就有脱身之法了。” 袁丰所想算不得差,只是却也需得看看鳄元舍不舍得放其走。这畜生见了袁丰动作,断齿未再结阵,裹挟水汽散乱喷出,颗颗威力都非同小可,由不得袁家少爷半点小觑。 便是袁丰所学《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精妙难言,但他到底未能得其中半分精义,此时面对着足能与灵器相提并论的一二百枚断齿,终于还是百密一疏,吃了大亏! “叮叮叮咚”屠劋与锐齿相撞的连连脆声倏地一停,被一声从袁丰宽厚肩头传来的闷响所打断。 鳄元的一枚断齿击在了袁家少爷的右肩上头,直接将后者霸气侧漏的大氅洞穿,轻松撕裂了盖在其下的法衣,给袁丰肩头留下来一个可怖的伤口。 “嗵”,那枚断齿透过这个螺旋状的肉洞,重重地撞在了袁丰右侧肩胛骨上,碎成渣滓。 而于此同时,袁丰能清楚地感知到遭断齿击中的那块伤骨已经龟裂开来,溅起的骨屑与碎裂的断齿残渣一并陷进他的法体之内。 陡然遭创,痛得袁家少爷挺拔的倏地身子一软,令得其俊俏的面容上绽出痛色。 连其口中操纵屠劋的灵决也只差一点便要断掉,几乎就要使得迎面而来的又一道绿釉水箭赚了便宜,将他这项上头颅轻松击碎! “恶兽凶顽,不可力敌,须得走了!”袁丰险险避过鳄元这致命一击过后,心头仅存的几丝侥幸便就荡然无存。 现而今,勿论是蟾露桂香亦或是阿姊、炉鼎,在袁丰的眼中都已不甚重要了。能否从鳄元的嘴中活下来,能不能活着离开观山洞府,才是袁丰此刻最需要关心的事情。 两枚二阶极品神光符各贴在两腿一边,袁家少爷的速度便就跟着暴涨一截。 “修士,你走不得!”鳄元的怒喝震得远处的张清苒身子一颤,连手中的阵盘也差点跌落下去。 前者震怒之际,显然也未彻底失了方寸。 “一刻钟内,我比回来,道友莫要自误。”说完鳄元只给张清苒留了一个颇为耐人寻味的眼神过后,就又撵着袁丰而去。 张清苒在原地呆坐数息,两道清泪将一双杏眸缓缓浸满,溢了出来。 二阶洗身阵盘不难解开,只是这么会儿时间张清苒便已完成了大半。只是要不要真依了鳄元所言而行,却令得这貌美女修千难万难。 “早晓得,便该早早待在从曾祖派中蛰伏,也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张清苒在灵龟石室中的幽声叹息康大宝自是闻听不到。 不过他才与蒋青入了暗河未行多久,便见得亡命逃窜的袁丰便是贴着两道品质不凡的保命符箓,亦也被穷追不舍的鳄元撵了上来。 这畜生在水中的速度却是要比先前快了一大截,袁丰才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腐臭,鳄元便用一张巨口将其品相不凡的那件大氅扯了下来。 其所剩不多的尖牙利齿也顺势在袁丰的脊背和小腹上刮下来数道肉条,将后者身周的水浪染做红波。 “慢着!”康大掌门来得太晚,不晓得鳄元吞服了妖兽内丹,实力暴涨之事。 他虽也诧异为何二者之间攻守易势,但也只是拉住蒋青,未有轻动。 毕竟眼前这局势变换得实在太快,康大宝一时都不晓得该如何入局。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先前被袁丰抛下的六目贤鳏与紫须王鲔的二兽尸身,都已在途中被康大掌门带着蒋青收拢干净。 是以康大宝自也晓得面前大发凶威的鳄元此时正是暴虐时候,而问题也就在此处。 先前他与鳄元的脆弱联盟关系是两方空口白牙许下的,但偏偏现今四头开灵水兽殁了其中之三,天晓得鳄元这仅剩的一根独苗还能不能认账。 需晓得妖兽最是狡诈无常,若是助了鳄元屠灭袁丰过后,那遭这贱畜卸磨杀驴怕是个大概率事件。他康大掌门又怎么能做这档子蠢事?! 至于帮袁丰?康大宝便是将肚皮都挖空了,也实在想不出来自己与蒋青有什么能帮袁丰的立场 如此一来,坐山观虎斗,做个河蚌相争旁边得利的渔翁,当是康大掌门此时最好的选择。但他却未想到,此时的袁丰并不是在战略转进,而是山穷水尽! 不过只是几息时间过去,蒋青与康大掌门便都察觉出来不对了。 “这鳄元怎生突然间变得如此厉害?!” “咔吱”袁丰的右腕连同其上灵器护腕被鳄元尖齿轻易切断,与它们一同落于水中的,还有袁家少爷手中那宝光粼粼的屠劋。 在旁看得此幕的康大宝顿时心头一寒:“做不得渔翁了,怕是该跑!” “好畜生!!”袁丰笑骂了一声,晓得自己确是败了。若是全盛之时,他不是不能尝试从这恶兽口中逃得性命。 但他先前便被储嫣然所伤,随后又为求速杀紫须王鲔加重了伤势,再一时不慎,被实力大涨的鳄元抢占先机,此时再失了得力灵器,便再无回天之力了。 尖齿在袁丰断腕处所留下的创口上头还残有大股煞气,正肆意地涌进这袁家少爷无力抵挡的奇经八脉,只是片刻,便冲得他行气不稳,经脉断裂,随后便连冰叶道基,都隐隐有崩溃之相。 这等伤势,便是袁家老祖袁不文亲来,都救不得的。只是在这临死之际,袁家少爷倒也洒脱。 他只大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在旁坐视的康、蒋二人,嘴角露出丝不屑的浅笑,刚开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却被鳄元张口狠狠咬住! 后者因了被丹元滋养而在口中刚生出来的新齿才刚破开袁丰的法衣,将后者的鲜嫩脏器割成肉块,紧接着足有铁杵粗细的十数根兽指便极为轻易地插进了袁家少爷本就残缺的法体,将其分做数块。 这荆南州内有名望的青年俊彦,良姓嫡脉、金丹根苗、冰叶道基的风流美男子,便就如此仓促的命丧于妖兽之口。 其死状之惨,绝对还要超过先前二兽。 鳄元才为兄弟报得大仇,鲜美的仇人血液大口入腹,令得他心中快慰生起。而此时就在这一片浓稠血浪之中,有两道光影,正片刻不停地亡命朝灵龟石室方向奔去。 “呵,人族修士,最是利欲熏心。如此时候,不晓得背身而走以求逃得性命,竟然还敢觊觎石室秘宝,殊为可.”鳄元这轻蔑之言只说到一半,便就止住。 “不对,要追!”这畜生竖瞳中陡然现出锐光,紧接着四肢一摆,便朝着二人身影紧追过去。 “这贱畜若敢跟我们动手,那它也别想用那洗身阵盘!!便乖乖老死在这观山洞中吧!” 康大宝修行《长息决》与《青羊松论经》,灵力之绵长,足能与寻常后期修士相比,但此时与蒋青二人逃奔,却是赘在后者身后,随时准备面对恶兽反扑。 但行在最前的重明剑仙却突地动作一滞,独臂持剑,返身要回。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不出意外,这举动自是遭了康大掌门一通呵斥:“小三子,你昏了头么,是要作甚?!” “大师兄,那畜生在水中太快,我们怕是逃不得,我这便回去,拦他一拦!”蒋青面有凛然之色,显是听不得劝。 康大宝又哪里舍得?!自是不许!但却也晓得此时不是拉扯时候,若是动作慢了,兄弟二人说不得都要折在这里。 于是康大掌门只出声厉喝:“老三回来,真要拦这贱畜,还轮不得你!!” “大师兄速去,师弟我总不能连两个畜生都不如!”蒋青说得甚是潇洒,挺剑而去,未有回头。 三道凌厉的炎气剑光被鳄元抬起双掌轻松挡下,但这恶兽的眸中却生出来了意外之色。不光为蒋青的三阳剑经在水中威力也未消减许多而感诧异,亦为眼前这熟悉一幕而触景生情。 “老二、老三,苦了你们了!”纵然此景十分熟悉,但鳄元这心头可未生出来半点恻隐之心。 “我的兄弟都死了,你这人族修士,又怎能不死!”只见这畜生怪吼一声,绿釉水箭先发,锯齿结阵在后。 对面那蒋青便算是剑道上头有些微天赋,但只以独臂持残剑,无有其他手段,定当无有幸免之能! 面对声势浩大的两道重击,蒋青目中未有退缩之意,屏气凝神,心头默念起来:“所谓剑者,无惧并无畏,无畏则无敌。” 于此同时,储嫣然所赠的磨剑石在蒋青怀中都未焐热,却也跟着极有律动的嗡鸣起来,使得这俊朗剑客身上的剑意猛涨一截! “铮”白露剑残锋上头倏地现出来耀眼毫光,竟刺得远处的鳄元都微眯起眼。令得这畜生心中生疑,旋即又低喃自语:“不可能的,他终归只是一初期修士,抗不得的。” 话虽如此,但鳄元却又再开其口。 这绿釉水箭哪怕在它吞服了紫鳞伏山龟兽丹过后,亦非是轻易能用,但他在此时却也舍得再施一箭,同时心中已打起了定要将蒋青钉死在此处的主意。 眼见绿釉水箭越来越近,蒋青来不及避,白露剑凌空斩下,一道可怖的剑气狂暴地落在绿釉水箭箭头。 凌厉的水箭散成水滴重新融入这处暗河,剑气未停,锯齿大阵亦尝到了味道,被斩得崩散开来。此时剑气仍未有四溢开来,与最后一道绿釉水箭同时湮灭。 水入暗河,剑蕴仍存。 “好剑术!!”鳄元不禁赞出了声,他心中虽有意外,但目中却并无慌色。 “乓”蒋青手中的白露剑断成两截,先前他那一剑便连岳澜那等修行了百余年的老筑基都绝难发出,自是需得付出些代价才有道理。 “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当是如此了吧?事前却是不晓得此物居然与我这般契合,当非是如戚夫人之前所说,只是一块磨剑石吧?只是可惜,未得钻研了。 呼,戚夫人倒是大方,早知如此,先前道谢之时,当该更加心诚些才是。”感受着还在兴奋律动的磨剑石,蒋青嘴角微翘,心中默念一阵。 纵是面对如此死局,蒋青的心中也未生出些什么怯懦之意,反还在回味他刚才斩出那平生最妙一剑。 “昔日曾听大师兄讲道时言过‘朝问道,夕死可矣’,当时还以为是前人所撰,不可轻信。今日才得幸悟得剑道半道真韵,方晓得当真不假!能经历如此快慰之事,死亦何惧?!” 这段经过说起来长,但从蒋青返身拦截出剑,到鳄元三重道术都被这道剑气湮灭干净,这一切都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罢了。 鳄元自是老神在在,这世上哪还能有比没有飞剑在手的剑修,更为孱弱的敌人?! 对面那蒋青手持断剑,面上表情不矜不伐,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这份超然卓绝的风姿,却要使得某个小派掌门又要自叹弗如。 鳄元收了道法,只以强悍的肉身猛扑过来。 此时它口中的利齿缝隙间还有袁丰的血肉残留,血气浓郁得蒋青微眯起了眼睛。只是便没了飞剑,他也断无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我蒋青大好男儿,哪能被这贱畜小觑了!” 可下一瞬蒋青只觉身后来人将自己狠狠一揪,甩飞出去! “走!” 蒋青的位置一空,鳄元的巨掌便猛地拍在一个胖大汉子身上,令得场中响起来金铁交鸣之声。 “铛铛” “速去将张清苒擒来救我!”康大掌门都已将太古原体运转到极致,但与才服了妖兽内丹的鳄元近身恶斗,亦难占得半分上风。 “师弟我” “莫说.废话!若是.”康大宝双手扛四爪,法衣上的灵禁顷刻间便就迸裂开来,上乘灵帛成了烂布,露出伤痕密布的健壮身子。 “若是我此时走了,便真成了眼前这畜生了!速去,我身上还有伯爷所赠手段,假丹我都杀得,不信这贱畜能奈何得我!” “大师兄” “走!!” (本章完) 第345章 伏山龟身 第345章 伏山龟身 重明蒋三郎自是忠义无双、义薄云天的,但纵是再怎么强项,也终是拗不过他家掌门哥哥。 待得其听话离去过后,康大宝便就放心了不少,看向对面那贱畜的眼神少了丝惧意。虬实的肌肉再紧一分,硌得正陷在周身皮肉的鳄元尖齿都又断了数颗。 他康大宝宰过假丹么? 自是宰过的,便数整个山南道,能有此成就的筑基真修也未有几个。 那匡琉亭给康大掌门留过手段么? 曾经自是留过的,但现在么 康大宝的恫吓之言徐徐入耳,鳄元听后却是神色如常,便是见得蒋青走了,它也未见急切。 “唰!”鳄尾仿似长鞭,辟开水浪,将拦在身前的康大宝胸前皮肤抽得四分五裂,炸裂开来。 太古原体无愧是北夜宮为弟子开蒙所撰的宙阶上品的炼体秘术,哪怕康大宝还未修行到小成之境,遭了如此重创过后,他的表皮都能够迅速结痂。 只是被这巨力冲得都已错位的内脏很不好受,康大宝行气一乱,便被鳄元寻到了破绽,绿釉水箭趁虚而来,炸得前者手中的弈仙盘差点脱手而出。 “这厮果然是在诈我,就这点微末本事,也敢言能战假丹!?”试探过后,鳄元裂开大口,新鲜长出的尖齿次第飞出,去势汹汹。 “这胖大汉子皮子紧实,有些嚼头,若不拿出些真本事来,怕是要被他拖得久了!” 在这恶兽眼里头,便算这次入洞的所有修士加起来,也抵不得正抱着洗身阵盘的张清苒重要。若是蒋青真将其擒住了,对于它而言确实能造成好大麻烦。 尖锐的利齿晃过弈仙盘,在康大掌门修持多年的太古原体上头划出一道道足有寸深的血痕,哪怕转瞬间就结成了血痂,但已碎成破布的法衣在积少成多之下,也已经浸满鲜血。 康大宝痛得脸皮抽搐,勉力奔出几步,又被一道绿釉水箭阻住前路,退了回来。无奈之下,只得出言:“鳄道友,咱们不是结盟了么?” “康道友,你我之间,何须打这些哈哈。你只管瞑目就是,鳄某的牙齿利得很,不会令你痛得太久。” 先前用得着康大宝等人突破水路禁制,此时鳄元既然已经服丹,又怎还会在意这几个无用之人的性命。 只听它桀桀一阵,再张其口,才被新齿顶出牙床的一颗颗残齿喷了出来,腥臭无比,便连周遭水浪都被晕染上了一丝腐气。 康大掌门不晓得先前袁丰便是被鳄元此招所伤,只是以瞳术配合着弈仙盘左支右绌,欲将这些残齿尽数截住。 只是连袁丰这顶尖筑基都做不成的事情,他自也难做成。 数颗断齿将弈仙盘外放的一层光晕击灭,重重嵌进了康大掌门的血肉里头翻起跟头。其身周的河水又被染深了一片,也将康大宝痛得背心生汗,瞳中滴泪。 “这厮的肉身却是要比刚才那人强上太多。”鳄元心中暗忖,正要再接再厉,却见对面那胖大汉子眸光凶厉,牙根紧咬,欲要动作。 “呵,困兽犹斗?!”鳄元未做人言,心中腹诽,绿釉水箭伴着锯齿大阵又去,铁了心要取康大宝性命。 “破釜沉舟!”康大掌门闷喝一声,筋肉锁紧,先将滚进肩头中的断齿压得不能动作,方才长舒口气,攥起手中的弈仙盘猛地一抖。 “簌簌簌”,鳄元只见对面那胖大汉子的身前倏地冒出来点点光华,黑白交错,阴阳相济,汇成光团,如洄游的鱼群一般,朝着自己疾速盖了过来。 康大宝深吸口气,最后一拼过后,便顾不得场面如何,返身便跑。 若不是临行前费南応赠了他二阶上品凰灵液,他再争分夺秒的用这凰灵液生汽用以炼化弈仙盘这极品灵器,是绝无可能在此时同时祭出一百八十颗阴阳玄雷的。 只是到底温养弈仙盘的时间还是太短,便有凰灵液相助,康大宝也未能将这件极品灵器祭炼圆满。 是以在祭出这一百八十颗阴阳玄雷之前,他演算多次,最多一次,也只推演出两成成算。若不是还有造化青烟这张底牌保命,以他康大宝的谨慎性子,自是不会冒险尝试。 毕竟此招施出过后,弈仙盘本来满满当当的匣内便是一空,就真无有半点攻击之力了,这对已失了墨渊旗的康大掌门而言,影响不可谓不大。 好在这阴阳玄雷终是成了!好在这阴阳玄雷的威力却是未令他失望!这黑白棋子两相结合过后,这威力可非一加一等于二那般简单。 这一下便换成鳄元来左支右绌了,这团玄雷互相之间有道韵勾连,这畜生未做准备,着实难敌。 它在水中是迅捷难匹是不假,但它那硕大的体型此时却是吃亏。 支应一阵过后,一黑一白两颗玄雷选了死角,挨着鳄元足有茶碗大小的一双兽瞳轰然炸响。若不是这畜生的动作反应还算迅速,合目紧闭,怕是当场就要被玄雷炸成瞎鳄。 但挨了第一颗过后,下一颗便难躲了。 “轰隆隆”,一时之间,沉寂的暗河之中雷声阵阵,待得最后一声雷声戛然而止,鳄元那被兽丹丹元滋润得鲜亮光洁的鳞甲都已经遭了大难。 这畜生身上满是被雷光炸出的焦黑印记,浑身鳞甲遍布龟裂、血肉现出、一片斑驳。 鳄元未想过自己服丹过后竟然还能遭此大亏,这通玄雷挨了下来过后,若不是丹元还在腹内散溢不停,便几要伤他元气。 但又只是半盏茶工夫过去,鳄元面上的伤势便已大好,只是多了些狼狈罢了。这畜生看着康大宝远遁的方向愤恨言道:“你跑不了的!!” ———— “张道友,请速随我走一趟!”蒋青才出了灵泉,顾不得身上伤势正在加重,便是一声厉喝,却未听到张清苒的动静。 他未做停留,径直入了已经洞开的石室。 此时张清苒正紧紧护着一块素色阵盘,一面将其抱在怀中,以免不停的在石室中检索。 她见了蒋青近前也未有停下动作:“蒋道友要小心那头碧鳄,它服了紫鳞伏山龟的兽丹还未爆体而亡,修为涨了一截,或是都能敌假丹了,大意不得。” 蒋道友听过张清苒的话后疑惑稍解,“难怪那畜生那般容易便将袁丰杀了。” 只是蒋青却也对张清苒的行为殊为不解,这石室一眼便就能看得完,除了一具硕大的紫鳞巨龟遗蜕之外,便只有些灯台、杯盏一类的杂物,灵光不显,品阶不高。 他方一打量,便就晓得了自己师兄弟是遭了鳄元那畜生的哄骗。这所谓灵龟石室哪里是所谓观鱼上修当年得了传承的地方,分明就是他那灵兽的寿尽之所! 这紫鳞伏山龟显是在锻体修行上头差了一筹,以致其明明都已凝成兽丹,却还是倒在了最后一关。其修行的肉身禁不住丹元冲刷,令得它落得个肉身崩溃的下场,实是可惜。 若不是陈列百年过后,未能保存完好,以致于这灵兽的兽丹丹元都已散去大半,那鳄元定也不敢吞吃的。 蒋青铁青着脸,将兀自在寻救命稻草的张清苒手腕攥住,厉声喝道:“张道友!!” 张清苒不急回头,只是轻声道:“二位道友与袁丰相加,能抵得过那恶兽么?” 蒋青摇头一阵亦未过多解释,转头一看,康大掌门的多年教诲他未有忘记,勿论什么时候,都不好空手而回。 与张清苒认真探索不同,蒋青扬手一挥,便就将石室内包括紫鳞伏山龟遗蜕在内的所有物什一并收入储物袋中。 做完这些,蒋青脚步未停,攥着张清苒边赶路边答道:“正待张道友帮忙了,”说到一半,他便将目光挪到了张清苒怀中的阵盘上头,沉声问道:“好了么?” “随时能好。”张清苒语气淡淡,未显焦急。 “.如此便好。”蒋青淡声应道,未有多言。 才从灵泉入了暗河,神识探出不远,二人便就发现了前方的激战。 “这蠢畜生!”康大宝背上到处都钳着尖锐的鳄齿,战到这时候,便是他灵力再怎么充裕,也有些不支起来了。 如此情形下,便是狮虫群也未能得歇,纵是它们实力难与鳄元这近乎有假丹实力的恶兽相匹,却也需得为康大掌门这饲主奋力厮杀,求得生机了! 反观其后一直穷追过来的鳄元,因了有腹内兽丹的滋养,便连先前还斑驳的鳞甲都已长了出来。堪称新旧不一,纵横交错,倒令得它看起来更显斑驳。 康大宝一路且战且退,好在最后终于磕磕绊绊与拖着张清苒极速而来的蒋青一道汇合。看到了已被蒋青拿在手中的洗身阵盘,鳄元便晓得自己这回再难取面前几人性命了。 说来这还是怪其太过自信,若是先前追袭袁丰的时候肯加个小心,在张清苒身上施个手段,此时倒也不怕这女修反水了。 “鳄道友,现在可否听康某人说几句话了?!”康大宝干咳几声,终于从生死一线中走了出来。 “康道友先前走得太急,鳄某本意就是要请道友留下来谈一谈的。”鳄元眸中的凶芒散溢不少,语气亦跟着转软了许多。 “我这师弟已与我讲了,灵龟石室中并无宝物。道友好谋算,好心计,如此轻易便摆了我等一道,让你得了紫鳞伏山龟的兽丹,果是厉害!” 康大宝语带讥讽,那边的鳄元却是厚颜认了下来:“康道友不是没有谋算,只是鳄元更胜一筹罢了。” 这畜生显然不想与几人纠缠更多,只是轻声道:“事已至此,鳄某不想多言。只要康道友愿将洗身盘解开交予我,使我碧湖一脉脱去枷锁,重得自由,鳄某便不再与诸位道友为敌。” 康大掌门听后只是咧嘴冷笑,踱步到蒋青身侧将其手中阵盘接过,指着满背利齿,哂笑言道:“鳄道友是披鳞挂甲的畜生,畜生的话,可难让人信,亦做不得数。” 鳄元未觉冒犯,只是肃然说道:“那若要依道友之言,鳄某该如何做,才能令得道友放心将阵盘交予我呢?!” 康大宝显是早已想好,都未犹豫,沉声言道:“我们一道回饮冰室内,等我家黑履师叔出来,届时我再将阵盘交予道友。”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鳄元焦黑的眼皮倏地一抖,语气中蕴有不少寒意:“那饮冰室中皆是你们人族修士,若是你们纠合起来,要将我围杀” 康大掌门似是猜到了鳄元顾虑,语气轻松,哂笑言道:“道友服了紫鳞伏山龟的兽丹,还需怕我们这些筑基修士不成?” 见得鳄元缄默不答,康大宝复又言道:“道友怕,康某人也怕。但总要有一方不怕,方能做得成这桩买卖。康某觉得,怕还是鳄道友胆气该足些才是。” 鳄元沉吟良久,都未说话。 直到其刚生出的眼皮将先前的焦垢顶落,发出来一丝细不可闻的脆响,这畜生方才缓缓开口: “便依道友此言。” 强撑着气势的康大掌门才心头一松,便听得鳄元又开口言道:“鳄某还有一事相求,”康大宝循声望去,却见鳄元将袁丰尸身连带屠劋在内的宝物一并取出,陈列在前。 康大掌门方要开口询问,鳄元便已抢先开口:“鳄某愿以此人全部身家,换得我二位义弟遗蜕,还请康道友成全。” 康大宝面有讶色,再看那鳄元的眼神,心中便定下了主意:“这确是桩拒绝不得的买卖。” ———日余过后 这期间饮冰室内风平浪静,康大宝等三人选了一处空地,与鳄元远远相望,久久无言。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鳄元的气势愈来愈强,而康大宝三人连身上的伤势都未治好。双方实力之间的差距随之渐渐拉开,鳄元目中的凶芒也渐渐涨了回来。 而当黑履道人迈步出关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副人兽对峙的场景。 “师叔!” “见过前辈!” 三人分别与黑履道人见礼,见得康、蒋二人,黑履道人亦是长舒口气。 只是看得二人这狼狈模样,黑履道人在心中又不禁有些自责起来:“现在看来还是太操切了些,这两小子才将筑基不满十年,便带着他们来这样的险地。未有折损,却是道祖庇佑。” 到底二人不是如戚不修那样需得搏命一试的境地,黑履道人觉得还是有些冒险了。 康大宝上前将入洞后发生过的事情与黑履道人说了,这道人听后眯起了眼,与对面那头气势正盛的恶兽打个照面。 “确是能敌假丹了,怕要比薛伍好对付些。倒是能斗,只是胜算不大,或有十一?” “这是当时孤身渡湖的那个剑修,确是厉害,无怪这几人要寻他做靠山。” 一人一兽心头同时做了评语,前者不算紧张、后者亦是轻松。按常理而言,这却是好事。 “观山洞此行不易,自去探索,莫要两手空空。”黑履道人收回了与鳄元对视的目光,淡声言道。康大宝等人才刚要动,但鳄元却已紧张地快步赶来。 “倒是可惜,若是不在观山洞中,说什么,也需得先与道友斗过一场再言。”黑履道人从康大宝手中取下已被解开的阵盘,抛向鳄元。 后者小心吞入腹中,凝视着对面四人,并未开口。 黑履道人未有惧色,亮剑淡笑:“果是畜生,食言而肥,对你们倒是家常便饭。” 说完他也不再回头看康大宝等人了,只是摆手催道:“速去,这畜生奈何不得我。” 自家师叔这话说得不容置喙,康、蒋二人虽然担心,却也晓得自己留在此处只是拖累,便也就老实离去了。 催促着蒋青入了一间石室,康大宝在临进入房间之前,还扯着张清苒的衣袖低声问道:“张道友,若是你此时肯告知我月蕨下落,那你这阳血锁心咒我现在便可以为道友解了。” 康大掌门也不想将张祖师所创的咒术用在分李张家的血脉上头,奈何这张清苒先前表现实在不怎么安分,实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 张清苒听得康大宝开口言及阳血锁心咒,粉颊上便就再添上一分红晕,气得她在心中暗骂:“这厮‘善欺妇人’的名声果然不假,便是在荆南袁家被当成金丝雀豢养了这般久,都未有在此人身上吃的亏多!” 不过到底势比人强,这康大宝虽有些登徒子行径,但终归还是讲些道理的。 蟾露桂香都已被其从袁丰尸身上头寻到了,若是这人心中生出歹心来,张清苒又哪有不从的本钱,到时候漫说月蕨下落了,便是分李张家的遗藏所在她都难隐瞒得住。 于是张清苒只柔声答道:“袁丰虽已身殁,但康掌门事前承诺保妾身周全之事还未做成。且妾身身上不止有你康大掌门设下来的手段,还有那袁家妖女所烙下的明妃印。康掌门既然想晓得月蕨下落,也总该解决了妾身的后顾之忧再言吧?” 说完过后,张清苒有些后怕地看了看还在对峙的黑履道人与鳄元,便朝着康大宝盈盈一福,自选了一处光幕进去。 这女修举动言行令得康大掌门不由一叹,自语低喃:“道爷我就是太过宅心仁厚了,若是先将这婆娘衣服扒了,再施手段,什么事情问不出来,不信她还真敢鱼死网破了。” 直到康大宝入了光幕,黑履道人与鳄元也还在对峙。 康大宝才入了房间,创处便传来了一阵剧痛,迫得他不及探索便寻起储物袋中的合用丹药。 “啧,疏荷给我的七叶姜草丸先前便用完了,绛仙散倒是也能治这等外伤,但用起来实在太疼。诶,老三先前给我的储物袋里好像也有伤药,我看看啊” “哦对,这是那紫鳞伏山龟的尸身,老三让我饲养小奇所用的。观鱼上修者这灵兽还真是可惜了,明明兽丹都成了,却因肉身崩溃功败垂成。 又因了过了百余年无有保存,遗蜕再度败坏,灵力近乎散尽,不然我家小奇不晓得能.” 难得见得到无限逼近三阶妖兽的尸身,虽然已经近乎无用,只能做得成饲育小奇的灵食,但康大宝还是难掩兴奋,连身上剧痛都似是减轻了不少,立即将其取出来仔细打量。 “嚯,‘虎死不落架’,这等威势,只用来做灵兽饲料太过浪费了些吧?”康大宝看得这硕大的紫鳞伏山龟残蜕,感受着余威,自忖想道。 “这可是差一点便能与金丹上修比拟的妖兽啊!” 康大宝打量一阵,便就上手了,只是片刻过后,他便察觉出来了不对,惊愕出声:“它肚子里有东西!” 话音刚落,康大掌门储物袋中一物也冒着灵光!蹿了出来!! (本章完) 第346章 圆月观想 美人画簿 第346章 圆月观想 美人画簿 康大宝眼前再次出现了熟悉的场景,只是黑骨这次的目标比起从前要小上许多。 自从仙篆显现过后,这枚被康大掌门了八块灵石从败家子手里淘换来的宝贝,便就跟着变得玄奥了不少。 若是能将现在的黑骨带回当年康大宝跟吴道人一行人开易物会的时候,就算他们也还是不晓得黑骨的神异,但只凭着这副卖相,康大掌门也至少不会在台上出丑,遭了吴道人的嘲笑奚落了。 黑骨出了储物袋后,虚浮在半空中,才刚散出来一阵玄色氤氲,那紫鳞伏山龟的腹中便就出来一物。 康大掌门要运起法目才能勉强辨得出来,这大抵是一块修士的颅骨。 黑骨现在却是了不得了,入手了这许多年,康大宝还是头一回从其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为拟人的喜意。 却见这黑骨散出的玄色氤氲渐渐将那修士颅骨包裹起来,化作枚乌茧。初时还有蹴鞠大小,半刻钟过去后,便就只有了林檎大小,再过半刻钟,则就只有了指节大小。 又是足有一刻钟过去,康大宝见得那指节大小的乌茧倏地炸开,散开的玄色氤氲将不大的房间几要充满。 而随着乌茧炸开的同时,一块玲珑剔透的白色骨晶从其中现出,在将要坠在地上之前,被追上来轻轻一敲,化作齑粉。 而在那黑骨之上,康大掌门迟迟无有进展的第二枚仙篆,却是亮了起来。 康大宝欢喜之际,心头亦跟着凛然起来。上一次黑骨有如此大的反应,还要追溯到自己将那蛮族大将的墓室扫空那次了。 只是这第二枚仙篆的推演可要比之前第一枚难上数倍,亦就是说,先前被黑骨从紫鳞伏山龟肚中勾出来的那块残骨,起码也应该是金丹上修所留。 “是山蛮一族的金丹么?相传观鱼上修当年,倒的确是斩灭过山蛮上修,他若拿其肉身饲育灵兽,倒也能说得通。” 康大宝沉吟一阵,方才将周身灵光又浓郁了不少的黑骨重新握持手中。随后他未做停歇,储物袋线绳自解,三道光华奔向三处,分别贴在双手手心与眉心之间。 良久过后,康大掌门方才睁开双眼,喃喃一阵:“《北夜宮圆月观想法·卷一》?又是北夜宮?” 随着仙篆彻底亮起,大放光华,康大宝顾不得品鉴功法,便将黑骨重新纳入了储物袋中。 修行过太古原体的康大掌门自是晓得这仙篆再次析出的功法当是不凡,但奈何如今并不是钻研的好时候,盖因黑骨再现的喜悦,已渐渐抵不得周身各处传来的暗伤剧痛了。 他将蒋青递来的储物袋认真探索一番,寻了一瓶野荷丹胡乱服下,行了半日气后,方才算大略理顺体内周天运行,勉强使得伤势未有加重。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此时再看康大掌门,其古铜色的后背上头稀稀拉拉布着大小不一的白色斑点,甚是显眼。 那些是血痂脱落过后长出来的新皮,陡然看过去,使得人觉得有点格格不入。 康大宝盘坐在地,百会生烟,已经将太古原体运转到了极致。其身周密密麻麻的围绕着一地汗水打湿的印记,而汗水印记的旁边,则是被生生挤出、原属于鳄元的颗颗断齿。 这些断齿都呈乌黑色,半是血渍半是鳄元附在其上的妖毒。 若是没有太古原体这门秘术,康大掌门只清理这些妖毒,说不得都要上近十年苦功。 突地,房间内传来了几声闷响,康大宝周身肌肤已做赤红,散出白汽,待得其猛睁开眼,口中轻喝一声:“敕!” 先前被其所在血肉里头的几颗尖齿便被夹成齑粉,连上头的妖毒都被炼化干净,浸入血肉之中,成了康大掌门滋养法身的资粮。 康大宝缓缓站起了身,直到此时,他眉间的愁色未见消融多少。 经历了如此恶战,伤势哪会这般容易便好了。纵是回到宗门,有费家丹师治伤,亦需得调养个一二年时间方才能好个七八。 好在此时已算彻底将伤势缓住,只要近段时间内不做生死搏杀,便不会令伤势继续恶化下去。 康大宝入了这房间都已三天了,也就是到了这时候,才能开始探索此处。 “希望能寻到颗结金丹什么的,或是寻得到个法宝、符宝,哪怕再一柄极品灵器也是不错。”康大掌门做起来美梦不假,可他心头却是惴惴不安起来。 毕竟他康大宝这些年来运气都只一般,此番哪怕经历了千辛万苦方才入了这饮冰室的房间,道祖也未必会眷顾于他。 观山洞府已然开过几次了,这饮冰室中的房间本来都并非各个都是观鱼上修的储宝所用,又历经了数次搜刮过后,其中大半房间就都是空的了。 这还有好东西藏在里头的房间里,东西也尽都不是好拿的。其中大半都如岳澜所遇到的灵龟石室秘匙一样,不止寻常手段根本难以破开,连二阶破阵珠这样的珍惜物什也浪费掉了。 说起来郎乙与储嫣然居然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就寻到蟾露桂香与长青藤这两样不差的灵物并顺利取走,这本事和运气确是不俗。 据传上上次观山洞开时,弘益门解意上修的一位嫡脉后人也曾来探索过。 其当时连入六处房间,都是两手空空,最后恼羞成怒,要强夺其他修士所得宝物。 却不想这举动确是犯了众怒,令得他遭了围杀,最后还是因了其金丹老祖的面子方才能够苟全性命、活着走出观山洞去。 然而命是带回去了不假,但这前途可真是尽毁了。 一位本来隐隐有弘益门少主架势的金丹后人,回去过后,便就彻底失了信重,,这些年便连消息都甚少听到了。 康大宝晓得凭着自己这运气,与郎乙和储嫣然一样盆满钵满的概率不大。但也不想如那位金丹后人一样,空手而归。 现在他身上连一颗二阶破阵珠都无,又因了疗伤费了不少时间,待得其破开此处房间的光幕,应都不剩多少时间了。 康大掌门不再多想,运起法目细细检索起来。 他这运气倒是照旧不好,选入的这处房间既不是丹房、器室这样的要害之所,又不是宝阁、经馆这样的关键之地,似仅是一处普通的卧房。 这处房间装潢摆设都颇为清新雅致,其主人显是用了不少巧思。哪怕是过了这些年,康大宝似都能在这房间内嗅到一缕香风。 但这些对于康大掌门尽是无用,这房间中的物什倒是都乃灵物,但品阶却都很低。 早年间做游商的康大宝见了这些器物说不得还能乐个三天,想一想能不能去马寡妇那儿再多买几斤妖兽给蒋青打打牙祭,但现在的康大掌门却难因这些物什感到半分满足了。 “点这么背么?”一无所获过后,康大宝有些泄气起来。他浑身的骨头似是都软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和双肩,便转身试探起横在门上的光幕。 “砰”破妄金眸形成的两道金光狠狠撞在光幕上头,光幕只是闪烁一阵,片刻后涟漪散去,又恢复如初。“若要以力破法,我有伤在身,不能长久施法,怕是需得耗费我八日时间.” 康大掌门自语低喃,掐指一算,现在都是入了观山洞的第七天了,亦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硬磨这道光幕,待熬到破门而出,大抵是第十四、十五日。 这么算下来,离开此间过后,他或许也还能有选一处房间入内的机会。 “只是不晓得黑履师叔与那畜生斗得如何了?若是出去得早,说不得与师叔帮些小忙。”康大宝心中有些惦念起黑履的安危来。 但又一转念想,凭着自家师叔的本事,纵是敌不得那服了兽丹的恶兽,终归是能保得自身周全的。 先将心中的担忧暂且搁置,康大宝此时犹不死心,又运起法目认真检索起来。 又过了约半刻钟时辰,康大掌门还是一无所获,令得他眉头紧皱,不甘出声:“这里头真就没有宝物了?!” “啧,命里无时莫强求呐。” 又是一刻钟过去,康大宝双眼胀痛,法目中溢出泪来,乱扫一阵,正待收功,却在拔步床间发现了一处异样。 “咦,小型幻阵?!”康大宝语气稍有讶然,他发现的这处阵法品阶倒是不高,只是一阶极品罢了。 但布阵者却是别出心裁,将此幻阵与这处房间融合得近乎天衣无缝。 好在来此处的康大掌门是山南道中颇为鲜见、精于瞳术的修士,不然便是修为更高的储嫣然与黑履道人来了,多半也是要无功而返的。 康大掌门对阵法向来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好在这一阶极品的幻阵却是也抗不得几道金光。 幻阵湮灭,露出来一个做工精致的小型皮匣,当是女修用的。 这皮匣只是好看,并非芥子法器。在修行界中一般也只有一些女修,会使用这样华而不实的物什。其主人应是以外头的幻阵给这皮匣做锁,是以康大掌门倒是未再费力,便就轻松打开。 “诶,是册书簿?”这书簿就非是凡物了,旁边还配有一件法器级别的书拔,更显珍贵。 面对着好容易寻来的收获,康大宝有些兴奋起来,小心以神念将书皮翻开,便就看清了上头极为漂亮的一排娟秀书名: “山南群芳谱??这是春宫秘戏图?!!” 好容易寻得的一本书簿,非是秘术、非是功法,竟只是一部春宫秘戏,这大起大落不由得令得康大掌门内心复杂。 只是此时他也谈不上是欢喜还是懊丧,只抱着翻都翻了的想法,康大宝表情肃然地再次提起书拔,翻到了扉页,便又是一行露骨言语: “愿永如鱼水相欢、并蒂成莲。” 书写人笔锋苍劲有力,却又不失诙谐,落款是“敬呈吾妻芙亦”六个篆文,令得旁人不难看得出这对伉俪情深。 康大宝表情照旧严肃,过了金丹上修手的物什,谁晓得上头有什么玄奥手段。 这时候他手中书拔虽翻的是本秘戏簿册,但康大掌门心头当真没有半分香艳旖旎可言,他是真想发财,想从中找点值钱的物什出来!! “腾文府篇、丹州篇、叶州篇、荆南州篇、云角州篇.” 康大宝粗翻了一下页目,这观鱼上修倒是好本事,山南道廿六州府,居然一个不落,都有收录。随着书拔越翻越快,康大掌门也跟着涨了不少见识。 外界都传观鱼上修器阵双绝,谁晓得他老人家居然能画得这么一手好丹青? 这金丹上修所绘制的画簿与书肆角落贩售的是不一样,这不光是本画簿,还是件收纳法器。其中内容也非是康大掌门所想的秘术春宫,而是一本记录二三百年前山南群芳的精美画簿。 但观鱼上修显是与画簿中的这些女修有些深交,盖因每一幅看得人血脉贲张的美人图落款处,除了有家世姓名、修为功法的注脚之外,还大多附有她们的一件贴身之物。 发簪、步摇都属平常,手绢、纱巾更显平淡。里头附录最多的,还是那一件件形制各异、争奇斗艳的小衣 康大宝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亵衣,方的、圆的、菱的、扇的、像如意的、似宝塔的、中间镂空只编了几根丝线的. 直到厚厚的一本画簿康大掌门都要翻完了,一件件小衣也尽数认真验看了,却还是未能寻到他想要的灵器、丹药,傀儡、秘术。 这使得他眉头不由得越蹙越紧,轻声叹道:“这还真只是一本群芳谱啊?竟连一件有用的灵物都无?” 金丹上修距离重明宗这等小派还是太过遥远,康大掌门此前都不晓得观鱼上修有这般风流。 “这上头的美人若是活到现在,起码都得是个金丹上修了,说不得都成元婴真人了。也不晓得观鱼上修拿这簿子送给发妻,是个什么情趣.” 康大宝叹了一声,画簿也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上头是一位皓体呈露、弱骨丰肌的绝美女修。 其容貌之美,便是翻了百余名美人才阅到此处的康大掌门,都不由得看得目光一亮,紧接着便鬼使神差地将其注脚认真看过。 “吾妻芙亦,山南道腾文府佘家之女。艳似芙蓉、羞煞牡丹,实乃山南群芳之首!” 看到此处,康大宝哂然一笑,心中暗忖:“这观鱼上修倒是好手段,欲扬先抑,用在哄娘们儿上怕是好用。” 认真体悟过后,康大宝觉得受益匪浅,先将画簿放下。 最后一页除了这观鱼上修名为“芙亦”的正妻画像之外,还有一张巴掌大小、尤为粗糙又坚韧非常的旧帛。 不难看出这是副地图,“得玉阁?”康大宝认出了上头的篆文。 “怎么又是寻宝的?!”康大掌门嘟囔一句,兴趣缺缺,将这旧帛打量起来,很轻易便看到了其后所写的一排白话小字: “芙亦吾妻,待我从外海寻到大衍玉璜,便马上回来助你。你放心,下一任无畏楼主,你一定做得成的!” “无畏楼主?”康大宝肃然惊道,拿起画簿翻到最后一页又仔细看了起来:“也就是说,这上头这个一丝不挂的这个娘们儿,有可能就是现在的无畏楼主、金丹上修?!” 康大掌门顿时被吓得不轻,额角渗汗、心室冰寒,不敢再看。立即便将画簿与旧帛收进储物袋最深层放好,打定主意再不拿出来了。 房间内响起来了金光轰击灵禁光幕的声音,然而还未待康大宝攻破这道光幕,观山洞中便就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康大掌门收了动作,慨叹一声:“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没了去寻结金丹的机会!” 这十五天的观山洞之行,终是结束了。 (本章完) 第347章 回宗 第347章 回宗 观山洞开,但洞中恩怨都还未解。 康大宝储物袋中的皓月令牌已经散去了灵性,退为凡物。观山洞府便是如此神奇,便连这信物亦是如此。 待康大宝与蒋青一同寻到黑履道人的时候,才晓得他在饮冰室中还未与鳄元分出胜负,后者见得难以完胜,便就携着洗身阵盘回到了碧湖中去。 三人说话的时候,左近便都已经看得到大股碧湖水兽川流不息的入了洞外的河中。 鳄元等开灵四兽确是未将这些普通水兽平等对待,但也确实愿意付出性命来为它们脱去枷锁、挣脱桎梏。 这般关系论起来,倒是与修士与凡人的相处有些相似。 康大宝未在水兽群中见得鳄元,这畜生有些狡诈,晓得它这般的开灵妖兽出世过后,便要成为仙朝高修的眼中钉,便就索性匿了踪迹。 至于它的去向倒是不难猜,时至今日,寒鸦山脉中也仍有大妖横行。其内的核心地域,据传便是元婴真人都靠近不得,确是它们这类开灵妖兽的绝佳去处。 康大掌门也未能与黑履道人相谈多久,后者与储嫣然发现了岳澜的行踪,结伴撵了上去。若是岳澜未能在饮冰室中寻到什么厉害灵物,这一回多半是要被取了性命的。 只是不晓得届时两仪宗与韩城岳家又各会是什么反应,说不得之后还有得麻烦。 戚师傅与康大宝师兄弟草草寒暄了一阵,不待储嫣然回转,也未向二人言明去处,便就往普州玉丹坊方向行去了。 那是石山宗辖下最为繁华的一处坊市,里头有一十二间可比拟二阶上品灵脉的闭关洞府在左近颇有名气。 不少散修都曾在其中闭关结成道基,继而成了有名有姓的人物。 是以康大掌门觉得戚师傅多半是去了那里,毕竟后者的元气都已被长青藤重新补全,而筑基所需的资粮,储嫣然也早已为其准备好了,早些结成道基,再增上二甲子阳寿,也省得夜长梦多。 “郎乙没出来么?!”康大宝低喃一声,这老修怕是死在了饮冰室内的某个房间了。 或许下一个得到皓月令牌的幸运儿在进入饮冰室后,会得到一笔丰厚的遗产、品尝到一个寿尽老修的无穷怨念。 修行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郎乙这么一死,贺德宗的身死到底与他有没有关系,便就无人可知了。 康大宝轻叹一声,撮指成剑,结印相召,张清苒便蹙着眉头走到了他的身前。 康大掌门未有开腔,后者却已会意。“在自己告诉这胖大汉子月蕨下落之前,自己哪里都去不得。” 康大宝对张清苒这般识趣颇为满意,起身踱步,后者亦步亦趋,又来到了一名丰腴美人身前。 “袁丰死了么?”袁夕月语气复杂,她看着张清苒伴着康大宝一起走向了自己。 “袁道友在观山洞中所获可丰?”康大宝没有咄咄逼人,只是沉声问道。 “我家不文老祖怕是要疯了,”袁夕月未有作答,只是接着低喃一阵,最后面上浮起浅笑,轻摆螓首,反而问道:“那康掌门是要作何?” 康大宝将身后的张清苒请到前方,轻声言道:“且先请袁道友为张道友解了印术。” 袁夕月语气陡然多了几分媚意:“倒是怪了,这乖乖儿你康掌门亲近得,我便亲近不得了么?” 话音刚落,张清苒面上难辨悲喜,康大宝只是沉吟不答。做的好戏场中无人搭腔,未过得多久,袁夕月面上那丝笑意便就跟着淡了下来:“他难道真敢不顾那张清苒的性命?!” 她渐渐换了副正色,肃声言道:“康掌门,荆南袁家的金丹种子已经殁在观山洞中。若是妾身再有个闪失,不文老祖那头,尊驾怕是不好交待。” 康大宝仍未搭腔,只是已经将才刚入手的屠劋握持手中。 康大掌门连这袁丰所留在这件极品灵器上头的印记都还未有祛除,但在此时拿来以示自己的决绝之心、恫吓一下袁夕月,却是再合适不过。 “袁道友,请吧。”康大掌门这语气照旧平淡,但五个字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袁夕月张了张嘴,却觉徒然,卸了力气,轻声念道:“罢了,依了你便是。” 这丰腴女修寒着一张俏脸,以葱指结印,凌空虚抬。 张清苒只觉身子一轻,自己身上那处桃红色印记处生起一股清凉之感,便就渐渐淡了下去。 “多谢道友。”康大宝正待要说话,便听得远处响起来一个声音:“二位道友可有受伤?!” “许道兄,”一直未有开腔的蒋青看着残了一只右耳的许留仙急忙见礼,继而问道:“道兄在洞中可是遭了什么凶险?!” 许留仙非止缺了一只耳朵,这时候便连一直引以为傲的美髯都已被烧灼得不成样子。 听了蒋青的问话,虽然此时有些落魄,但他身上却透出来一股子满不在乎的粗豪气:“嘿嘿,蒋老弟却不晓得,月明钟此次停得太快,某离月明宫都近得只剩百丈了,却眼睁睁地见着她化成了泡影。 过后某便就只能继续在外头厮混,宰了两头夜叉将后,某又在火精洞内捡了一尊残了的石火傀,这可是” 许留仙此行虽未入得饮冰室,寻到一流的宝物,但也算得上所获颇丰,总要比陨在洞中的袁丰、郎乙之流强出许多。 是以他甫一见了康、蒋二人,便就谈兴颇浓。对于他这活了百多年的筑基真修而言,此次观山洞之行也算得上是一场难得的经历。 直言了小半柱香工夫,许留仙方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拱手言道: “大恩不言谢,蒋老弟与康掌门如此看得起某,连观山洞府这等机缘都舍得带我。今后但有用得着寒山四友的地方,还请二位也千万莫忘了我们。” “道兄言重了,蒋青与贤昆仲义气相投,何须做这些.” “道友爽快,那康某也就不客气了,却有一桩事情,需得请道友帮忙。” 蒋青方一开口,便就被康大掌门打断。前者倒是不想自家大师兄会当场噎自己一声,有些不解。 许留仙见了此幕倒是笑了,他是个真性情之人,先前之言皆是发自肺腑,此番见了康大宝此举,便错以为后者亦是个难得的爽利性子,是以也颇为高兴,爽朗应道:“康掌门但讲无妨。” “是这样的.”康大宝简明扼要将事情言述清楚,许留仙听后只拂手道:“我当是何事,原来是贺家啊。道友放心,在洪县我们兄弟还是有些薄面的,自能照拂好贵宗姻亲。” 应承完之后,这粗豪修士却又唏嘘一声:“倒是未想过既然连郎乙都陨在了观山洞中,康掌门不与某讲,某还不晓得呢。 不瞒二位道友,某虽对郎乙有些言行颇看不上,但他确实是云角州散修中的最为出挑之人。在某踏上修行路时,就已听说过他的事迹了,却不想唉,” 许留仙在此一顿,作揖告退:“此间事了,某需得回趟洪县整理收获。待都收拾好了,再来贵宗拜访二位道友。” “道友慢走。”康、蒋二人心如明镜,与许留仙见礼过后,便就带着袁、张二女往小环山行去。 ————半月后,重明宗,掌门云房 红纱帐凌乱不堪、紫绣裀揉做一团,室内的旖旎香气冲得正倚在康大掌门厚实胸膛上的费家贵女迷了眼睛。 她似笑非笑地摩挲着重明掌门周身虬实的肌肉,语气慵懒:“我还以为你回来路上便被新跟来的两个贱胚弄成人干了呢,没想到,倒还晓得给我留一些。” “你好生说话,”康大宝有些好笑,之前倒未想过,这般俗气的话竟能从费疏荷嘴里头说出来。 康大掌门颇觉有趣,便倏地在下头加了力气,都已被填满的费疏荷便跟着娇呼出声,绣裀的颜色也跟着加深了一些:“要死啊冤家!” “呵,说了让霍樱一起你又端架子不肯,晓得厉害了吧?”康大宝毫不掩藏面上那得意嘴脸。 “啪”的一声脆响,雪白上头便多了五道红印。 康大掌门手不老实,口中解释“那两人,一位是本门祖师之后,落了难了来走几天亲戚;一个是良姓嫡女,本应寺护寺堪布的预定明妃。我出门一趟,干净的很,哪有你说得那般不堪?!”康大宝挑起费疏荷那精致的下巴,尝了香唇,倒是比储嫣然所赠的那枚蛟血林檎要好吃许多。 “呼,你这身子越来越厉害了。若是现在我还在帝都便好了,拿你去做进身之阶,不晓得有多少郡主、县主要念我人情。”费疏荷侧着身子,帮着康小掌门出来。 “哈,你倒是舍得。” “我如何舍不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总要跟着你享些清福才对。”费疏荷倮着身子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 看得康大掌门的目光照旧迷恋,这费家贵女脸上的笑容便就更真了一分。 她将小衣罗袜穿好,又再荡漾一片过后穿起长裙,便又恢复了她平日里头那副端庄模样,却更令得康大掌门食指大动。 “认真说话了,”费疏荷娥眉轻皱,将一双不老实的大手拍了回去,继而言道:“过些时候,我也需得筹备筑基了。” “筑基?”康大宝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先将犊裈穿好,继而问道:“怎么这般突然?” 见他着急,费疏荷更高兴了些,面上也抑制不住小女儿家的柔情了。她又坐回了康大掌门的怀里,清凉的柔荑摩挲着后者的脸,只轻声道:“哪里突然了,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婶娘前些时候寄信来了,说是伯伯有可能要结金丹了。届时我歙山堂在费家也要更增颜面,若是我这修为还继续逡巡不前,怕是在家中连个说话的资格都无了。有些事情,便是伯伯这掌家人也不好偏袒太多,不好让他难做的。” “可否再等些时候?” “啊?”费疏荷见得康大掌门表情认真许多,稍有讶然,旋即又绽出笑来:“自是可以,只是你难不成能寻到比上品筑基丹更好的灵物么?” “或许能呢?” “那便好,那我便很高兴。” “若是寻不来呢?” “那也很好,我也会很高兴。” “哈哈,没出息,像是个没吃过好席面的婆娘说的话。” “某些人说过的,‘贵乎真心’嘛。” “这霍樱,什么话都藏不住呐。诶等等,疏荷,你这罗裳好像穿反了,我给你.” “少来,滚去理事了!回来这么久,便连徒弟都没见过一面,这掌门这般好做的么?” “又不急的,我先.诶诶诶!” 康大掌门被满脸羞色的费疏荷推出了云房,好在现在这所小院除了夫妇二人外,只有费疏荷的几个随身侍女居住,才总算没让康大宝遭外人看了笑话。 其实康大宝去一趟观山洞耗费的时间才不过将将过了半月罢了,门中哪有许多要紧事要理。 先叫上周宜修去看了看那株琉璃宝树的长势,后者现在做事情变得比刚入宗时还干练勤勉许多,但成日里却还是那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听周昕然讲,便连他后续弦的那位单家嫡女,都很少能与这位灵植长老说上几句话。 “琉璃宝树的长势不错,再过半年工夫,或许就可以迁回小环山百草园了,届时有大阵庇护,便要安全许多。”周宜修提起此事,面上才难得的露出来了一些笑模样来。 二人都还未说上几句话,韩寻道便架着一只下品青羽鹤行了过来。 这青羽鹤是兽苑前些日子才从重明坊市一家店铺内采买来的数种飞行灵兽之一,段安乐近来修行上遇到了点瓶颈,便想着将更多的精力投在御兽上面。 他想从采购来的这些灵禽中选出一种最优的,好精心饲育繁衍,形成规模过后,好用作重明弟子的代步之用。 “弟子韩寻道,见过掌门、见过周长老!”少年人面容俊逸,眉宇间似也有一丝自矜味道。只看其这副模样,确是与当年的韩韵道有了三分相肖。 康大宝的目光不禁变得柔和了许多,而周宜修对韩寻道显也颇为青睐,言语轻柔,开口问道:“是寻道啊,我记得本月值守大阵的不是你吧?” “禀长老,野师姐修行上有了进益,弟子近日左右无事,便替她一替。”韩寻道先恭声回过周宜修的话,才又朝着康大宝俛首拜道:“贺家家主来访,段师兄已经将其迎进了议事堂,要弟子来请。” “好,这便去。”康大宝颔首应道,甩下二人自去了议事堂内。 “世兄,世兄!郎乙那厮是不是真死啦?!”贺德工甫一见到康大掌门便就激动不已,不顾段安乐这晚辈尚在,便就惊呼问道。 好在康大宝晓得自己这二徒弟朴实内秀,便也未当回事,只将贺德工拉到身旁坐下,轻声宽慰:“当是不假,老弟就这般高兴?” “寒山四友将郎乙的鹤灵山攻下来了!” “哦,倒是比我想得快。什么时候的事情?” 见得康大宝面上未见诧异,贺德工的音量又拔高一寸:“就在前日晚上,千真万确!文先生那夜哭唧唧地跑下山来的,丢了一条腿,若不是寒山四友看在世兄威名、没有进贺家检索,他连脑袋都保不住。” 贺德工的语气中尽是快慰,话说到这时候,康大掌门才跟着笑了起来:“老弟此行,怕不只是来与我报信的吧?” “世兄果是料事如神,这是寒山四友呈上来的礼单,东西都在校场,请世兄过目。” 康大宝接过后却不急看,郎乙虽是散修出身,但作为明面上的洪县第一修士,他明里暗里的产业可是不少。 只观许留仙之前的行事作风,康大掌门也晓得他们出手不会小气。 先与风尘仆仆的贺德工吃了场酒,酒还未过三巡,这老弟便就念着“大兄”、“大兄”的哭出了声。 待其醉得狠了,康大宝唤过段安乐着人侍奉其留宿休息,自己则回了霍樱的居所。 本意只是为了看看康昌懿长得好不好,但康大掌门是个心软的,禁不住霍樱那渴望怜惜的眼神,便又留宿下来辛苦操劳了一夜。 翌日晌午,康大宝方才与周宜修一起到了校场,与贺德工交接一通。 “世兄,家中事多,我这便就回去了。” 康大掌门哪里肯让贺德工这么早便就走了,开口拦道:“老弟莫以为此次只有我与周师弟来招待便气恼了,其他师弟们闭关的闭关,疗伤的疗伤,实是抽不开身,非是怠慢之意。” 贺德工洒然笑道:“世兄这是哪里话?愚弟也想多留,只是酒也吃了,元意也见过了,家中事又多,实拖不得。” 说到此处,贺德工换做正色:“愚弟晓得世兄为贺家求来了寒山四友的照拂,几位前辈将从前许多贺家不敢肖想的生意都交给了愚弟,自是要尽心做好才是,总不好丢了世兄和兄长的脸面。” “这话说的,才看出来你与德宗大哥是同胞兄弟了。回去替我与姨娘带好。待得闲了,我们几兄弟便去探望。” 贺德工未将康大宝后半句客套话放在心内,只是低声言道:“愚弟听说,占了白沙县的云威郑家,其家中那位假丹老祖,前些时候似是被人伤了,现在生死不知。” “生死不知?!”康大掌门听得眯起了眼睛,轻声道:“多谢老弟。” “需得闭关了,先把蛟血林檎炼化,再看看练不练得成那圆月观想法。袁不文,怕是真要疯了。” (本章完) 第348章 疏荷谋划 第348章 疏荷谋划 送完贺德工,康大宝给云房挂了闭关的牌子,开启了其内的二阶聚灵阵。这阵法功效能算不凡,可将云房内的灵脉品阶提升到二阶上品。 既然好用,这造价自是不凡,康大掌门本意是在碧蛤水府外设置灵阵、新辟闭关洞府。毕竟那里紧邻着二阶灵脉,成本比起小环山来要低上许多。 不过费家嫡女可是没有康大宝身上这副穷酸劲儿,她面对对待非亲近人有些不苟言笑的黑履道人不甚感冒,可不想总去碧蛤水府与康大掌门胡天胡地。 不仅在掌门云房设立了聚灵阵法,费疏荷这些日子还通过过往在帝都的关系,想寻一些更高明的地师,将小环山的灵脉提升到二阶。 过去她在闺中时候也有些手帕交,衮玉瑶便是其中佼佼,还有一位从前来往甚密的据传已嫁入了戴县许家。 许家老祖非止是元婴真人,还是位甚为少见的四阶地师。是以许家于地师一道的传承,足算得上是仙朝一流。 费疏荷那位姐妹嫁得虽只是位疏宗,但在家中的地位比起来到这边州要以厮杀博前程的许应石之流还是高上许多。 其夫君而今已是二阶极品地师,那可是便数整个云角州都寻不出来的人物,费疏荷若能将其邀过来,小环山这灵脉进阶之事当是能成。 对其康大掌门自是只能坦然接受了,美人恩重,却是只有少部分人才会有的烦恼。 “也不晓得戚师傅是否筑基了?”康大宝想起来了与自己有些同病相怜的戚不修来,“这时候岳澜当是已被师叔与储前辈斩了吧?” 两仪宗与韩城岳家于此事后又会是如何反应,重明宗又需得如何面对,这却又是一件烦心事。 康大掌门深吸口气,摒弃杂念,将通过黑骨上第二枚仙篆所悟出的《北夜宮圆月观想法·卷一》认真查看起来。 康大宝事前在观山洞中时候就晓得了,这门功法却是一部殊为难得的神识修行法。而且品阶甚高,都已是宙阶极品,要比太古原体还高上一篾块。 许多修士其实体内灵力足以御使更多的高阶法宝对敌,但就是受限于神识,才不得行。 譬如储嫣然,若是神识足够强,那盏六面彩绣竹骨金丝灯她定能掌握纯熟许多。也不消被岳澜那只半螭死死克制,到头来还需得求到黑履道人身上去。 康大掌门本来便有长息决的助益,灵力之深厚要高出同阶许多,若是将神识这块短板也补上,那便更不得了了。 届时纵是面对的是金丹大派的成丹根苗,他也不是没有胆子斗一斗。 “也不晓得北夜宮到底是何方门派,我问过师叔与疏荷,她二人却都不晓得。到底是时光久远,已经湮灭于前朝?还是这门派就不在大卫,而在外海?或是苦灵山辖下的其余势力中?” 康大宝思索一阵,按下疑惑未有再想,而是谨慎小心地念诵起《北夜宮圆月观想法·卷一》。 康大掌门紧闭双目,嘴唇不动、牙齿不动,嘴巴微张开,只有舌头在弹动,声从丹田而出,安定悠扬。 也不晓得是康大宝本就与这部功法契合无比,还是圆月观想法本就要比太古原体好修行。随着念诵声的律动渐渐平稳,康大掌门的识海中已挂起来了一轮圆月。 她似嵌在天幕的白玉盘,其光辉如丝绸般滑过云层,大地上一片洁白,好似笼着轻纱。而康大宝就沉浸在这样的环境下,任皎洁的月光将神识肆意滋养。 仅是闭关三月,靠着三枚玉珏辅助之功,这门品阶甚高的神识修行法就已要有入门趋势了。 而在这三月里头,修行圆月观想法之余,康大宝对于袁丰所用的屠劋也大感兴趣。 毕竟他从州廷宝库领来的墨渊旗都已因了袁丰的盟友岳澜没了,这袁家少爷家大业大的,赔给自己一件倒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这件极品灵器在袁丰手中的温养时间都已超过了一甲子,若要将其炼化可不是件容易之事,需得耗费些工夫。 弈仙盘那三百六十一颗阴阳玄雷,也需得请高明器师补齐。哪怕费家器师肯酌情少收些,这番费怕不会少。 “嗯,且先出关看看袁不文那厮的动向。晾了他这般久,也差不多了。” 袁夕月作为而今荆南袁家唯一的结丹根苗,在现在的袁不文眼中怕要比之前的袁丰还值钱些,当舍得给些筹码才对。 事前新云盟攻伐长宁宗死伤颇大,除了一块皓月令牌外,什么好处都未到手,看似是吃了大亏,但其实却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从前重明宗所在的平戎县紧邻荆南州,还需在两州边地征召附庸立寨修堡,是实打实的前线。康大宝勿论是为了保全宗门,还是平戎县尊的位置,都退避不得。 但因了迫退了长宁宗后,州廷内的那些大员们勾心斗角一阵,将云威郑家派驻过来钉在了白沙县,这便等于是为重明宗竖了一面盾牌,以致于荆南袁家对于康大宝的威慑力确是小了许多。 毕竟匡琉亭风头正盛,康大掌门不信袁不文这位假丹老祖会这般不长眼,贸然踏进云角州的地头来。 出关过后,康大宝先不急议事,而是先去寻了一趟张清苒。 这女修被康大掌门施了阳血锁心咒后,倒是安分了不少。后者闭关前,还让以张楽来探望过这位分堂长辈。 张清苒晓得这是康大宝在释放善意,她被袁丰锁了近二十年,养性功夫也不算太差,是以这些日子在重明宗倒是也不难安心修行。 甫一见面,二人都未着急说话。坦然饮过张清苒素手亲沏的灵茶过后,康大掌门称了声谢过后,方才开腔: “张道友,现在道友可以告诉我月蕨下落了吧?” “自当如此,还请康掌门得知月蕨下落后,将妾身咒术解开。”张清苒说话时候粉颊通红,她想起来康大宝为袁夕月的解咒过程,露出来的两截藕臂都渐渐染做绯红。 “这话说的,倒像是求着他占自己便宜一般。” 这般表现,自不可能是这位绝色女修对着康大掌门已经芳心暗许,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了—— “装的。”康大掌门慧眼如炬,倒未说破。这女修倒是惯会耍这点儿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无怪能使得袁丰白养了她这么些年,还没破她身子。 “这是自然。”康大宝点了点头,说话尽量算话,可是他在做游商时候就养成的好习惯。只要张清苒言之有物,他也不会去做那食言而肥之事。 张清苒听得康大掌门做了承诺,心中虽难免还有忐忑,但如今已成鱼肉,也无别的办法,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这“善欺妇人”的恶修还算言而有信的口碑上。 只见她说起甫一正事,面上的殷红之色便就徐徐褪去,语音婉转、仿似黄莺: “元道公虽出身庶脉,但却是我分李张家百年一出的天才。当年他创出了一门宙阶瞳术的事情,家中长辈也都是听闻过的,” 张清苒说到此处一顿,先看一眼康大宝眼神,才调整语气,继而言道:“康掌门可能不信,其实在元道公迁徙其近支血裔,开创张家平戎堂之前,当时我族的持家之人,一直都是对其寄予厚望的。” “只是未想元道公对于早年之事那般介怀,这才使得分李张家与贵宗渐行渐远。” 康大宝有些不耐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只想晓得月蕨下落,对于张祖师当年离家而出的那些龃龉无甚兴趣。 更莫说距离分李张家被灭都已过了二十年,现在张家都只剩得一个空壳了,他也无兴趣与张清苒讨论当年双方对错。 张清苒而今哪舍得少看康大掌门一眼,自是看出了后者情绪,心中盘算落空,她便晓得是要早些进入正题才是: “我们张家在分李州只是小族,分李州由左江束家所辖。京畿风貌要远胜边州,张家在分李州连一县之地都占不得,只能种植药草的辛苦钱。 其中最多时候,仅仅是族地一处的药田便有近千亩。而月蕨,便是我们分李张家由培育二阶中品祸心草而生出来的一样变种。 正常二阶中品祸心草半甲子一熟,成熟后草叶呈披针形,可用作一些迷幻属性的灵液丹药主材。当年与束家交好的合欢宗,便就颇为青睐我们张家所产的祸心草。 而家中的稼师长辈通过巧思,确实又专研出了一样祸心草的变种,十五年一熟,只是二阶下品,成熟时草叶形似月牙,长辈们便以月蕨为名。 只是这月蕨虽然生长更快,但效用比起祸心草却差了不止一半,令得合欢宗这大主顾殊为不喜。是以这月蕨牟利不多,便渐渐种的少了。到了妾身这一辈,都只在药田边角寥寥见过几次而已。”“左江束家、二阶中品祸心草的变种.”康大掌门心头将张清苒这段话中的关键之词提出来默念一阵。 左江束家他之前便听说过,此一任亲勋翊卫羽林郎将便是出自该族。这可是可以宿卫帝宫的禁军大将,足见束家兴盛之相。 左江束家在大卫仙朝乃是实打实的一流巨室,排名还要比费家高出不少。就是比起一些望族,也不过差一位元婴真人罢了,其他实力都是相差仿佛。 分李张家既然是左江束家所属?康大宝心头不禁对自己祖师的家族高看一眼。 不过附庸之间本就有强弱之分,重明宗辖下的巧工堡与蒯家便不能同日而语。张家在束家辖下,多半也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罢了。 康大宝想了想,便就未再放在心上。 “月蕨居然是二阶祸心草的变种,这之前都是未曾想到过。”这般说来康大宝倒是能想得通了。 盖因饲育灵物与炼丹、炼器并无不同,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丹师要改良丹方、器师要删减搭配、稼师亦是如此。 例如周宜修才培育成的素雪蕊便是如此,产量不大,只有重明坊市才有的卖,知道的修士自不会多。 听张清苒的意思,这月蕨出世时间不长,又未有什么销路,是以除了分李张家周遭的势力之外,其他人不晓得也在情理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历代重明宗掌门只要稍有责任心,都要勤修《寒鸦山灵物初解》一类的开蒙读物的原因。 “难怪便是无畏楼和山南道万宝商行分号都不晓得。”康大宝未有纠结此事,只看向张清苒道:“张道友手头可有月蕨的种子,康某愿意买。” 张清苒听得这话,脸上的笑容便就真切了许多:“身上倒无,”不待康大掌门换做失望之色,张清苒便就展颜笑道:“只是之前我储物袋中物什都被袁丰收走了,若无意外,月蕨的种子当已在道友手中了。” “啪”康大宝猛地一拍手,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便是这个了,我当年有位亲近族兄便是负责种植祸心草的。母家亲舅当时托我带些种子与培育手札回去,也好跟着生发,族中长辈却是不许。但那族兄却偷偷将月蕨的手札与种子给了我,只是未曾想” “多谢道友了!”此时康大宝哪还顾得上美人感伤,一把将手札与种子接过,打定主意出门便去寻周宜修与康荣泉看看,若是这二人没有把握,说不得还要再去求一遭储嫣然。 灵植一道同样博大精深,康大掌门修行破妄金眸的希望全寄托在这百余枚种子上头了,由不得半点马虎。 想来通过上次观山洞一行,储嫣然也当会给自己些面子才是。 “好了,张道友真是帮了康某大忙了!多谢多谢!”康大宝一面感谢着,一面轻车熟路地帮张清苒解了衣衫。小衣样式新颖,别有巧思,便是放在观鱼上修那部画簿中都不算落俗。 阳血锁心咒,确是张祖师除了破妄金眸以外,最应该传下来的一门秘术。康大掌门打定主意,安心要继续发扬光大。 随着康大宝的动作,张清苒只觉胸口炙热无比,连带着室内空气都变得有些暖了。 而二人却不晓得,此时费疏荷正与孙嬷嬷对坐在康大掌门小院内最为喜爱的棋盘石桌前头,小声说话。 “嬷嬷探听清楚了?”费疏荷手上还托着她与康大宝成婚当日那只惯会说吉祥话的小雀,经过了这些年的精心饲育,龙兽师已将其从一只接近入灵的凡兽,培育成了一阶中品灵禽。 这其中的耗费自是许多,用得不偿失来形容都不为过。但既然费疏荷乐得于此,那青菡院中所属这些修士又有哪个会多余置喙几句? 孙嬷嬷轻声言道:“小姐,仆妇探听清楚了。袁丰生前的风评不甚好,采补过的女修颇多,下场都难撑不得好。但唯有张清苒被他拿了近二十年,却无有动。” 费疏荷来了一丝兴趣,目露异彩,抚了抚小雀,示意孙嬷嬷继续说下去。 “仆妇孤身去了趟荆南州,拿了一个曾与袁丰厮混过的筑基问过。倒是探听清楚了些东西,这张清苒应该是香岚之体。 袁丰得了一门双修法,可通过采补袁夕月与张清苒增大结丹的几率。至于那双修法唤作什么,这小角色倒是晓不得.” “宙阶下品混一妙结法,出自已经败落的红月宗,却乃不错的双修秘术。”费疏荷的双眼倏地亮了起来,这消息她自是在塌上含着康小掌门的时候知道的。 康大掌门甫一得了袁丰那双修法便就来了兴趣,此法讲究的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起码也得三人成行,所以康大宝才执意要拉上霍樱一起。 道门双修,本就是修行正法,只要不似袁丰一般肆意采补,双修之事,无关男女,都会受益。 不过这虽是是件不错的好事,但费疏荷又怎舍得这般轻易的便放下了贵女矜持,由得康大宝享尽了齐人之福? 自然要先晾一晾他再说。 但张清苒所具的香岚之体,却是颇为少见的灵体。论起珍贵,风莞的清灵之体若不是身在男身,都要差上一筹。 “香岚之体、佛母明妃道”费疏荷目中的神情复杂了许多,兴奋、欣喜、失落、黯然、纠结、不舍. “姑爷今番出关过后,先去寻张清苒了是么?”费疏荷催走了手上还在留恋的小雀,转而向孙嬷嬷问道。 “是,玉儿在那外头候着呢,若有事.”孙嬷嬷便是晓得自家小姐不是个醋坛子,却也得小心回道。 但却见费疏荷表情未变,轻声道:“他当是去问月蕨下落了,之前我连费家本宗的族亲都有问过,都未得什么消息。若是张清苒晓得,倒真是件好事。” “小姐大度,却是姑爷的福气。”孙嬷嬷发自肺腑地出声赞道。 费疏荷脸上浮出来浅笑,螓首轻摇,柔声道:“呼,这算得上什么大度。真有本事的男人,多睡几个骚娘们又算得上什么事情?!” “咳”孙嬷嬷被自家小姐陡然吐出来的粗鄙之语噎了一声,作为教养嬷嬷,这可是她大大的失职! 但再一抬头看了费疏荷正狡黠地笑着,便晓得这是费疏荷故意开的玩笑。 孙嬷嬷顿时整衣敛容,算作无声的抗议。其在未再说话的同时,心头也在觉得,自己小姐自从出阁做了别家主妇过后,确实与当年那个清婉少女大有不同了。 费疏荷将一缕鬓丝握在手中捻了又捻,散出来点儿少妇风情,声音也做慵懒: “疏荷还得劳烦孙嬷嬷打听一事,我要晓得蟾露桂香的下落。这是与混一妙结法最为契合适配的几样灵香,若是有了此香,此法运行起来自会效用大增。 若是山南道中不好寻,那我便去信问下玉瑶妹妹,请她想想办法。 还有,找个机会将袁夕月与张清苒带回青菡院去,若是看押不住,便回去向伯伯借人。记住了,没有我的准许,任谁都不能放走她们,便是姑爷也不许。” 孙嬷嬷脑海中思绪飞快,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小姐,你这是.” 费疏荷只是展颜一笑,葱指一削,手中那缕鬓丝便就短了一截,散落地上。这时候她也不再看孙嬷嬷了,只是轻托香腮,往天边云彩看去。 过了半晌,她便又开口了。 这一次她的声音照旧慵懒,只是自语自喃、细不可闻:“到嘴的好羊肉又怎么能不吃呢?袁丰做得的事情,我那胖郎君又如何做不得?! 你们这些一开始便嫁进名门望族、巨室豪家的姐姐、妹妹,无非就是在夫家里头忍气吞声、伏低做小罢了,有什么招人稀罕的? 待我这胖郎君结丹结婴,到那时候你们再看看我,我纵是结不得丹,但作为当家主母,又是何等尊贵。” (本章完) 第349章 混一妙法 蟾露桂香 第349章 混一妙法 蟾露桂香 张清苒被康大宝解了咒术过后也未急着走,她在观山洞中虽未如康、蒋二人一般受了那般重的伤,但也需得些时间调养,才能不至于留下太多不能回转的暗伤。 这位康大掌门既然是个言而有信的,张清苒又另无有什么放心地方,后者思索一番,索性还是开口求了求康大宝,想将伤势养好过后再走。 对于此事,康大掌门倒是不置可否,比起月蕨而言,这位分李张家仅剩的筑基真修,倒真不值得康大宝如何看重。 更莫说,分李张家被灭的事情,是不是真如这美貌女修说的那般简单,可还是未知之数呢。 从张清苒寄居的房间中出来过后,康大掌门便回了自家小院,认真调息一晚。阳血锁心咒解咒也要费一番心力的,并不是随手便能为的。 翌日早晨,他便在此处召集人马,开场核心小会,除了各长老与段安乐之外,其余人等都不参加。 康大宝之前便就派出信符打过招呼,是以这一众师兄弟里,除了还在潜心闭关的叶正文外,包括袁晋与裴奕在内的其他人也都已到了。 毕竟他们二人现今只是在为筑基一事做些储备,还未如叶正文那般距离真正的闭死关只剩临门一脚。 蒋青的气色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盖因他在饮冰室中的运气要比康大掌门强上不少。 不仅在房间内得了一枚闻香破疾丹,将身上伤势好了大半,还搜得了一根二阶极品的混金棒。不过这灵器他自是不会用的,便就上交了入了宗门大库兑换善功。 康大宝更不会薄待了自家师弟,去万宝商行为蒋青采购上乘飞剑的事情,已经提上了议程,不日便就会去了。 “禀掌门师兄,黑履师叔两日前传了信,要师兄旬日后去碧蛤洞府寻他。”蒋青抢先开口,便令得院中气氛松快了不少。 加之这次是在大家都熟悉的掌门小院中议事,本就多少要比在议事堂内少些规矩,多些亲切,这气氛便就更好了。 在场众人自是有道理高兴的,这次观山洞一行折损的顶尖筑基都不止一个,其中凶险,可见一斑。而重明宗三人却是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这都已值得庆喜了。 况且只看被自家掌门师兄绑回来的那两个如似玉、娇艳欲滴的美貌女修,大家也会晓得此次所获颇丰。 “毕竟掌门师兄都有空抓炉鼎回来了,又怎么可能会空手而回?!” 康大宝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倒是颇为欣慰。 他苦心经营置下来的这份家业虽谈不上多,但至少重明宗内还是一副海晏河清、兄友弟恭的局面。 这白手起家固然辛苦不假,但至少不消如那些大船上的掌舵人一般被腌臜事情、鬼蜮伎俩牵扯精力,耽误修行,倒并非全无好事。 “事前州廷处传来了消息,山公炼化了黑履师叔赠去的那枚寿元丹后,气色大好,短期内应是无虞了。”周宜修又捋着胡子说出来了一桩好消息。 这确是件大好事,康大宝面上也跟着露出喜色来。后头若是空了,也需得登门拜访山公才是。 康大掌门思索一番,又转头看向段安乐去:“今岁单家那个仙苗可安置好了?” 后者恭声应道:“单永师弟的内门弟子身份,事前已经由诸位师叔公议过了。徒儿也交待了野师妹和韩师弟在育鳞堂内对其多加关照。” “嗯,平日里头稍稍关注些便是了,过于优容,对于他这个岁数的孩子也未必是好事。”康大宝简单交待一句过后,便就不再过问了。 这修行总归还是自己的事情,单晟身死过后,只看单家内外那暗流涌动模样,未必能给单永提供什么大的助力。 “还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康大宝听惯了好消息,来了兴趣。 “师父,云威郑家的情形好像算不得好,他家假丹老祖上一次露面,都是三月前了。”段安乐说话时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康大掌门听后却未有慌乱,只轻声道:“无事,司马府都还未动呢,这就证明云威郑家的形势不算紧张。” 他将此事暂且搁置,转向裴、袁二人言道:“二位师弟首要事情还是筑基,但此事可慢不可急,稳妥为上。” 袁晋与裴奕自是恭声应了,他二人倒也晓得,这些年重明宗步子迈得实在太快,筑基之事却是重中之重。 现今二人都已停了一切庶务,在潜心为筑基一事打好基础。 依着裴奕自己估算,约么三年之内,他便可以尝试筑基了。 而袁晋的进度其实还要快过裴奕,但是前者晓得自己的《白猿经》弊端不少,是以他尝试筑基的时间,或还要晚于裴奕。 “老三,唐固县灵石矿脉那里,你便暂时别去了。现在也不差那点灵石,过些时候,请个老筑基过去看着便好。你这段时间将伤养好了过后,多去黑履师叔那里请教。” 康大宝的教诲蒋青自是要听的,加之他本来就对驻守灵石矿一事无甚兴趣,康大宝此言,倒是正合他意。 跟一群蝇营狗苟的虫豸在一起厮混,哪有在宗内和师兄弟们论道修行来得惬意自在? 又问过了周宜修与段安乐一番宗内的大小事务,康大宝便散了众人,只留了周宜修下来。 “周师弟,劳你看看这个。” 周宜修将一小袋灵种和手札接过,双眼很快便被震惊之色浸满,随后眉头也跟着紧皱起来。 足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大略将手札阅完的周宜修方才将手札合上,继而轻声叹道:“掌门师兄,师弟于灵植一道上头的造诣浅薄,种这月蕨草并无绝对把握。” “这样么?”康大宝稍有意外,毕竟周宜修研究出来的那琉璃宝树的方子,便是储嫣然这位二阶稼师都曾不吝夸赞,按说种植这月蕨草的难度应该远逊于琉璃宝树才对。 周宜修看出来了康大掌门的疑惑,解释言道:“种植这月蕨草与琉璃宝树大不相同,需得用到二阶生灵法。师弟修为不到,钻研十余年都未曾入门。 还有一点,咱们小环山灵脉不高,灵田最高的也才一阶上品,对于这等灵植而言,可称低劣,种植起来也是事倍功半。” 康大宝听后也跟着蹙起眉头:“倒是未想过这月蕨草竟然这般难种,看来分李张家底子当真不差。那便只有去求一求戚夫人了,正好这琉璃宝树,也可请她一并看一看。 只是不晓得她有没有与黑履师叔一道回来?啧,不对,戚师傅还在普州玉丹坊筑基,还未有消息传来,戚夫人也当在那里才对。” 康大掌门这边才为戚师傅夫妇的伉俪情深皱起眉头来,便是储嫣然愿意出手,康大宝也还需得先解决了重明宗辖下这些灵田品阶的问题。 “等等,之前贺德工送来的郎乙产业里头,是不是就有二阶灵田的?”康大宝猛然想起来了,立即翻出查看一番。 “六亩二阶下品灵田,就在洪县,却是有些远了。倒也无妨,可以让贺家人照看着些。”康大掌门正思忖着,权衡利弊一阵,还未回神,便见得自家正妻款款进了院子。 周宜修但见贵气十足的费疏荷身后还跟着一个俏婢,他与这位出身巨室的嫂嫂见面时候确是很少,不禁有些慌了,整衣敛容、俛首行礼、语气恭敬:“嫂嫂淑安。” “周家叔叔客气了,”费疏荷展颜一笑,便给简素的小院又添了一分颜色。 淡笑回礼过后,她便素手轻挥,其后的玉儿上前,这婢子手中灵木托盘上头的两个琉璃盏里渗出热汽,周宜修只是闻了味道,便觉体内灵力滋长了一分。 “这是晚晴妹子托人从颍州族地带来的金骨猩唇,虽比不得紫文猩唇一般珍贵,连宫中那些贵人都常常食用,但这味道倒也尚可。冬日渐冷,我便请庖师焖熟了一阵,正好给郎君和周师弟暖暖身子。” 费疏荷虽说得客气,但周宜修怎会不晓得这道灵膳的珍贵。 这哪里是暖暖身子那般简单,莫说对周宜修这耄耋老修大有益处,便是对袁、裴这般筹备筑基的练气修士,都能起得到固本培元的功效。“这嫂嫂还真是阔绰,这道灵食,怕是州廷中有些大人物一年都吃不到一回。”周宜修赶紧谢过,康大掌门却偷偷使个眼色。 费家贵女哪能看不出自家胖郎君的小心思,笑言道:“临时才晓得郎君今天是要议事,是以庖师动作有些慢了,这才来得晚了。其他几个叔叔那边,萍儿都已经送去了。” “辛苦夫人了。”康大掌门诚心谢过,同时也在慨叹:“自自己把费疏荷捅破过后,这掌门夫人她倒也做的越来越好了。” 按说娶妻娶贤就能有了十分满足,可偏偏费疏荷模样亦可称得上是绝色。 康大宝当年被费司马按着脖颈硬许了婚事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能有这般福气。 周宜修晓得自己不好多留,匆匆将琉璃盏中的金骨猩唇用完过后,便就草草编个借口,赶往自家住处品味去了。 康大宝比起他自是要悠闲许多,待他慢条斯理将这道灵膳吃完过后,甫一抬头,便见费疏荷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便是面对着假丹道法、顶尖筑基都未心神慌乱的康大掌门,此时却觉被这眼神灼得有些背心发烫。 “夫人这是怎么了?” “袁夕月说她要见你,”费疏荷渐渐将笑容敛了回去。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袁夕月要见我?那疏荷又是怎么知道的?!”康大宝虽然不解,但却将疑惑按在了肚子里。只是道: “这倒不急,如今她手上也无什么能与我谈的筹码了,先晾她一晾。待袁家找上门来过后,看看他们是什么打算,届时我再做计较。” 现今袁夕月被康大宝随意安置在一处院子内,设了禁制看守,蒋青也会时不时的过去看一看。但兹要是六星罡炎阵未被攻灭,便是袁丰、岳澜这般的顶尖筑基,轻易都不敢在重明宗内造次。 “还是见一见吧,她到底干系着本应寺护寺堪布和荆南一州,总不好太怠慢了。”费疏荷柔声再劝。 康大宝心头诧异更甚,却也未问,利索起身,便要往袁夕月的住处探去。 “错了,袁夕月被我请进青菡院去了。”费疏荷轻声道,拉着康大宝便出了重明宗。后者路上终于按捺不住,疑声问道:“好好的,将袁夕月带到青菡院是做什么?” 费疏荷先不答他话,反继而言道:“张清苒也在那里。” 康大掌门面上疑色更浓,但费疏荷却不解释。二人一路无话,未过半袋烟工夫便就入了青菡院中。 如龙兽师那般的精干人物其实都已跟着费疏荷在重明宗常驻,做些开蒙弟子、顾问谘议的活计,便连孙嬷嬷这样的管家之人,都在两头跑,是以这青菡院比起从前,倒是少了许多热闹。 “康掌门,许久未见了。”袁夕月客套一声,面上那抹清冷之色比起与康大宝初见时候,倒是更盛一分。 她此时应是被费疏荷施了手段,禁了法力,看起来跟个柔弱无辜的普通娇儿并无不同。 “敝宗生计艰难,资粮不丰,倒是慢待道友了,还望道友莫要见怪。”康大掌门先回首看过自家正妻一眼,确认了后者并无异样,方才回道。 袁夕月看了眼才吃了一份金骨猩唇未及炼化,连七窍都还冒着淡淡灵光的康大宝,对于后者的厚颜无耻,倒是古井无波。 落到了这“善欺妇人”的登徒子手里头,她又怎么会奢求能得个好下场。 “只是.”袁夕月看向康大宝身后的费疏荷甚是不解,“这费家贵女是对这厮厌恶到了极致了么?若不然又怎么会助纣为虐,替这厮做这些腌臜事情。” “袁道友?”康大宝问了声久未开腔的袁夕月。后者回过神来,轻声道:“康掌门要怎么才肯放过妾身?” “实不相瞒道友,康某也正在作难呢。”不知怎的,康大掌门看着清冷疏离的袁夕月,从小腹中却跟着生起来一丝燥热之感。 “不对劲,难道这女修修持的明妃像又有进益了不成?!”康大宝心头一凛,下一刻却见得张清苒与孙嬷嬷一道进了房内。 孙嬷嬷面有异样,但却一言不发,就退出了房内。 “呵,枉我还以为你是个诚信君子!假仁假义,呸,下贱!” 只看着分开了还不足一天的张清苒这眸中浸泪的可怜模样,再听听这女修指着鼻子的破口大骂,此时康大掌门要是还晓不得费疏荷是何用意,那就是白活了两辈子了。 “夫人!” “将蟾露桂香取出来,这等事情,怎么还需我从别人口中问出来?!”费疏荷面若桃,葱指轻轻伸开,便就要解开康大掌门的衣襟。 “这这是不是有些荒唐?!”康大宝面有惶恐,将衣服扯住。 “荒唐?!荒唐个什么?!两味上乘的补药都喂到了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混一妙结法练好了么?先用阴阳和合法,粗野些,莫要怜惜她们!这事情你向来不是做得很好么!扭捏个什么劲儿,就像你平日里对霍樱那样!!” “疏荷!咱们再商量下,至少先把张清苒放了,我事前答应过她的。” “脱了!”费家贵女先将发髻一散,大片青丝落在了她那冰肌雪肤上头,紧接着窄裙小衣罗袜依次落下,看得本就燥热十分的康大掌门有些舍不得眨眼,难以招架。 “这混一妙结法有些高深的,你先看看。” “那双修法有个什么好参详的,你先拿她们练着,我看看就会了。”美少妇话音刚落,葱指隔空一削,只听得“噗嗤噗嗤”,房内其他二女的衣物便也都跟着炸开了。 费疏荷所用的惑心药品阶甚高,漫说本事不济的张清苒无有办法可破,便是袁夕月这修炼佛母明妃道的都坚持不住。 二女玉体横陈,身子一软,便连说话的力气都无。 “这这.”一时之间,康大宝倒是有些看不过来了。 “呵,还不老实。”费疏荷轻声一笑,莲步轻移,踱步到了康大掌门身前,将后者顶得退了几步过后,才从后者手中早已取出来的蟾露桂香接过手中。 葱指上头点起灵光,使得香饼燃起淡蓝色的焰火,紧接着一股幽香片刻间便将整个静室充满。 此时他康大掌门若还能把持得住,那便真不是凡人,这心性,几可去原佛宗争一争那当代佛子的位置了。 只是直到这时候,康大宝口风仍旧未松,嘴里头还涩声言道:“疏荷啊,你这可是害苦了我啊” 此时按捺不住的,又岂止他康大宝一个人呢?! 一时之间,香风满室、醉人催眠。 【最近双修写得比较多,估计大家也看疲乏了,(而且也太容易被封了,修修改改有点得不偿失),后面应该就很少写了。 然后12.31号老白有一个风向标推荐,所以这两天喜欢本书的朋友能不能拨冗在评论区写一些好评啊。老白厚颜相求,也算个活动吧,点赞最高的可以进群领个小红包。(实在觉得写得差得也麻烦过了这几天再写差评吧.大括号字数依旧算过的,不算钱的!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350章 筑基中期 风云涌动 第350章 筑基中期 风云涌动 一月后,碧蛤洞府 “小子来晚了,劳师叔久等,却是罪过。”康大宝独自进门,俛首拜道。许久未来这里,陈设却是变了,也不晓得黑履道人是从何处得来的一张棋桌,倒是有些好看。 “呼,进境不错。”黑履道人看着红光满面的康大宝,怎么会有怪罪的意思。只是稍有慨叹,倒未想过后者竟会与自己前后脚取得突破。 毕竟倒退十几年回去,他康大宝还只是个缩在平戎县一隅挣扎求生的小派掌门,而黑履道人则是早已筑基、韬光养晦了。 未想只过了这些时候,这灵根资质不甚出众的后辈便能与自己并驾齐驱了。这其中固然有黑履道人修行的乃是上乘法门的关系,但康大宝这进境也着实太快。 更稀罕的是,他这根基扎实无比,不似服了虎狼药而揠苗助长起来的。 黑履道人才说完,不待康大宝言些自谦的无用话术,便又开口赞道: “你筑基才几多工夫?不足五十岁便能突破筑基中期,道基又成冰叶,纵是在弘益门这样的大派,都足以称得上是金丹种子了。” “师侄我还以为能在两仪宗内做个金丹种子呢。”见得黑履道人修为也更进一步,康大宝这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 袁丰对于双修一道的造诣确是不俗,蟾露桂香、混一妙结法搭配所选的香岚之体与明妃像简直是契合无比。 再有费疏荷这位妙物从旁锦上添,康大宝的修为竟然能从初入筑基直接在一月时间内修行到筑基中期. 这还是康大宝心不够狠,用了正经双修手段,甚为克制,未有将三女阴元大肆采撷之后的结果。 双修悟真,本就是修行正法。如此乾坤相补之下,受益的又何止康大宝一人呢? 修为最弱的费疏荷穿上衣服过后,便就有了尝试筑基的把握。只待调养一番过后,便可以往宣威城的费家借用高阶灵地闭关筑基了。 袁夕月的明妃像则显得更加精深,雪域释家于贞洁一道本就看得很轻,袁家嫡女这一回纵是失了元阴,也称得上是因祸得福。 说不得待那本应寺护寺堪布再次来山南道遴选明妃时候,还会因此高看袁夕月一眼。 张清苒则与康大宝一样,靠着这次灵肉交融成功突破瓶颈,成了中期修士,少数也为其省下来了十余年苦功,更远远谈不上吃亏的。 至少客观看来,这三女一男,都应称得上皆大欢喜才是。 “这袁丰当真是个大善人,也不晓得他是费了多少心思推演方才想出来的方子。”康大掌门到底是个厚道人,念及此事,心头不禁稍稍涌出来一丝感激之情。 “两仪宗的金丹种子你倒是还差些,”黑履道人不晓得康大宝此时脑中已过了许多念头,只是淡声笑道: “此次观山洞之行倒算圆满,我帮着储嫣然将岳澜斩了、戚不修也筑成了道基、袁丰是死在了妖兽口中,还算干净、你小子修为也跟着进益许多,确是不差。” 虽然黑履道人未有言说他自己的收获,但康大宝只看前者那难压下的嘴角,便晓得他定是也得了不少好处。 只是不知道其中多少是从观山洞中得来的,多少是从储嫣然那儿得来的。 “师叔,岳澜身死一事,两仪宗那边会不会有所动作?!”康大掌门欢喜一阵过后,面上便又渐渐浮出一丝忧色。 “这倒是晓不得,按说少了个恶心碍眼的,他们当会高兴才对。但岳澜到底是两仪宗货真价实的战堂长老,凭着其身死的由头,两仪宗要做些文章,倒也不难。 纵是一时之间,不好对云角州廷出手,但凭着两仪宗的底蕴,随手遣一两个假丹出来追杀我跟储嫣然,也不算什么难事。云威郑家,现在不就是正在替我们挨刀子么?” 黑履道人语气轻松,似是在言述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一般。 康大宝闻言过后换上肃色:“师叔的意思是,荆南袁家的动作并不是因袁不文那厮一人震怒而起,而是出自两仪宗的授意?” 黑履道人将指节在身前矮几上叩响,淡声回道:“我难说死,但不无可能。” 康大掌门眉头皱得更紧了,轻声问道:“那师叔要不要暂且.” “无妨,云角州内目前还是安全的。现在我纵还抵不得等闲假丹,但也不怕了。至于厉害的人物,想来司马府与岳家都时刻看着呢,想来两仪宗也未必舍得。” 说到此处,黑履道人轻声一叹:“我这修行资历还是太浅,这外界消息来源也太过单一。纵是将探听来的消息中那些太过离谱的尽数摘去,再偏听偏信下来,也只能剖析得出这么多了。” “那小子我私下里也去打听下。”康大宝想起来那个画簿尾页那名翩若惊鸿的女子,出言答道。 “嗯,你既然说你要去宣威城寻储嫣然,那便可以问问她。外界盛传她与无畏楼有些关系,那是个在山南道中有些了得的势力,消息灵通得很。”黑履道人又交待一声。 康大宝神色微变,他倒不是故意瞒着黑履道人自己就在无畏楼挂着名、还将极可能是无畏楼主的画簿看了个清清白白这档子事。 左右黑履道人要探听消息,自己去问便是了。只是还欠着燕清薇与姜宏道不少善功呢,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还得干净。 “疏荷过些时候便要回娘家筑基了,到时候小子陪她一道去拜访戚夫人。”康大宝恭声应道。 “嗯,这却是件大好事。待疏荷出关过后,我也需得为这丫头备一份礼了,”黑履道人目中有欣喜之色,只是又转而说道:“只是你这动作需得快些了,戚不修道基已成,储嫣然伤势不轻,去晚了你怕是见不得她。” “伤势甚重?”康大宝稍有惊愕,岳澜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虎死不倒架呢,竟这般厉害。 “是储嫣然失了戒备之心,自以为岳澜为其下的手段皆已除去,却不想那只是岳澜的声东击西之计。”黑履道人稍稍为康大宝解释一番,却见后者面上疑色更重,才干脆说道: “岳澜用的是蝰灵散,储嫣然日积月累下来中毒甚深,只是差个引子,才未有发作罢了。” “日积月累?”康大宝低喃一阵,疑惑未除。 “戚不修那不孝子做下的事情,他自无本事给储嫣然做手段,只是喂给了他那老父罢了。”黑履道人语气低沉,纵是修行人见惯了人伦惨剧,这等事情说起来也不怎么轻松的。 “这倒是难怪了,夫妻之间,难免要精血交融的.”康大宝听得了戚多罗这畜生行径过后,方才恍然大悟。 黑履道人都将话与康大掌门说得这般透彻了,两个诚信君子自不好在背后议论别家闲话。 康大宝长揖一礼,就要回宗,却听黑履道人又与他言道:“你去宣威城时,将此物也带去给山公。” 一枚生机盎然的翠色丹瓶落入康大掌门的手中,他又哪还能不晓得这是何物:“生寿丹?!” 康大宝说完过后,只见对坐那黑履道人笑容更盛,其面上倒是难得露出来一丝得意之色: “当年我与大兄曾在山公座下求道三月,山公虽嫌我二人资质不佳,又有师承在身,未正式收我二人入门墙之下。但在那三月之中,却也未抱有丝毫门户之见。 恰恰相反,山公念在我两求道心诚,倾囊相授。如今黑履学有所成,便为恩师增寿十岁。这传出去,倒也能称得上是一段佳话了。” 康大掌门自是要出声应和的,修行人虽讲究教无常师,但便是对于一字之师亦该里外恭敬的。 何况尹山公确是对于黑履道人与何老掌门有大恩情这是不争的事实,这跟郎乙与康大宝之间那拿钱办事的关系可是云泥之别。 是以非止是黑履道人需得铭心镂骨,便连承袭了何老掌门衣钵的康大宝也要感怀在心的。 只是已经许久未见过黑履道人露出来如此得意的模样,倒是令得康大掌门有些恍惚。“倒也是了,便算是黑履师叔也非完人。只是好些善名,自是无可置喙。”康大宝想通过后,便将生寿丹小心收好,在拜过黑履道人之后,回宗去了。 ————宣威城,费家 费南応在宽大的书房中照旧打着算盘,算子间互相碰撞,声音倒是清脆入耳,便是在旁侍立的几个俏婢被闹了一天,也不觉恼。 “簌”房门伴着一阵香风被人一把推开,费妻面若寒霜款款走了进来,费南応跟着抬起脑袋,有些不舍的将双手从算盘上头挪开,才屏退左右,拉着费妻一起坐了下来。 “是在为何事生气呐夫人?”费南応给自家正妻沏好灵茶,才有些小心地温声问道。 费妻表情未有转好,只是冷哼一声。费司马见得自己的小伎俩未有奏效,便未有再装糊涂了,只歉声道: “库中的上品筑基确是不多了,只有三枚。其中一枚,还是为疏荷备着的,这些事情夫人也都晓得的。” “那怎么我听说连普州石山宗都被你许了一枚呢?我去取些东西罢了,你手下那些一钱汉还敢拦我。”费妻美目一横,压得费南応准备好的话都噎在了嘴里头。 “现今岳家这些土族都在发力,月前普州石山宗大长老才成了假丹,他那独子灵根又差得厉害。许些重利,才好拉拢嘛。”费南応语气柔和得吓人,被州廷司马府辖下那些骄兵悍将见了,怕是都要被吓得跳起来。 见得费妻表情仍是冷若冰霜,费南応立即便晓得关键在何处了,忙道:“但这司马府的典库却是太过狂妄了,区区贱吏也敢冲撞夫人,回头我便签条子将他斩了,连同其族人都发到凉西海北二道去。” “那便就如此做吧。”费妻合上双眸,倚在椅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啊?这”费南応似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事情走向倒是未如他之前预料发展。 “呵,就晓得拿话诓我。”费妻冷哼一声过后,语气却也转好了不少。 只听其继续言道:“算了,将那典库自己发去凉西抵御兽潮,此事便作罢了吧。我去库中取筑基丹,还不是在为你安抚云威郑家。 你可晓得,时至今日,云威郑家都有三名筑基殁于阵上了?他家出身虽贱,但到底是从我玉昆韩家一支庶脉辖下迁来的,对他们匡家也算得上是忠义无双了。 可万里奔波而来,脚跟都未站稳,便就这么突然被州廷派去消磨荆南袁家的血肉。这还便罢了,今番为国征战,总不好一点补偿不给吧?” 费南応心头腹诽,这云威郑家老祖是个油滑得很的,自忖敌不得能战金丹的袁不文,便在白沙县高挂免战牌,对外还散出了被郑家假丹被袁不文所伤,生死不知的消息。 两家人说是已斗了小半年,但其实郑家殁于阵上那三名筑基,其中两名都不过是在云角州本地找来的散修赘婿罢了,足发了三枚筑基丹、若干灵物下去,这已算是情深恩重了,怎么还不满足? 费南応自晓得这时候不能与自觉被人扫了脸面的老妻讲道理,于是便开口道:“待下次州廷库中拨付了上品筑基丹,我便遣人亲自送到云威郑家去。” 费妻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听了自家郎君的许诺过后,脸色便就转好了不少。毕竟区区一个云威郑家,在她眼中本就无足轻重。是以在略过了这件小事过后,费妻便就说起来了费疏荷的来信: “疏荷说了,旬日内,她应当就会回来筑基。我已经所有灵物都备好了,除了上品筑基丹外的一应物什,都与晚晴一般无二,你要不要过一过?!” 这事情在夫妇二人眼中却要比云威郑家的存亡重要许多,费司马换了正色,接过条陈,却未有翻看,只轻声道:“贤妻做事,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费妻将目中那丝欢喜潜藏下去,才开口道:“还有你结丹资粮的事情,大人也有回信了。” “哦?泰山信上是如何说的?” 许是见得费司马眼神中兴奋难掩,又许是将要言出的消息太过喜人,费妻却是再维持不住寒霜脸色,展颜笑道: “爹爹回信上说,匡家人这小气性子当真难改,匡琉亭予你的东山玉又算得上是什么东西?扔了便是。他已去信给了叶涗老祖,请他派一位费家长辈出面,去趟韩家,取一块帝岳石来云角州送给你。” “泰山这真是夫人”费南応听得难掩激动,修行一事,财地法侣样样都短缺不得。 费妻口中这帝岳石乃是殊为上乘的结丹灵物,比起匡琉亭所赠的东山玉不晓得要好出多少。有了此等灵物相助,费南応自忖其结成中品金丹的概率便会大大增加。 费妻跟着欢喜,嘴上却是轻声道:“把那寒酸模样收一收,这又有什么值当的?若不是这些年京畿道中有不少势力颇不安分,族中都早该为你将灵物送来了。” “京畿道都有些不安分了?不止于此吧?”费司马听后连脸上的欢喜之色都被冲得淡了些,稍有愕然,出声问道。 “这消息爹爹信中只提了只言片语,你也不消太过放在心上。但外界盛传的匡家南王年前与两河道魁首血剑门的三位真人夺宝交战过后,伤势颇重的传闻却定然不假。 其伤势难好还在其次,恐还要伤了寿数。如此一来,今上寿数已逾千载、南王伤重,是以宗室明面上这三位真人之中,短期内仅有北王无恙。 然而他才结婴不过一百载,修为还是元婴初期.风雨欲来,这大卫仙朝百年后景象,谁能断得清楚?” 费妻语带凄然,见得费南応面上也有忧色,便接着言述道:“仙朝的名门望族,大都与匡家人稍亲厚些不假。但只要各家真人心念一动,即刻可以抽离出来。 这一点,便是庙堂上那些朱紫大员都是如此。但费家却无有真人坐镇,是不是真要如叶涗老祖笃定那样,将希望全寄托在匡琉亭身上,或该思量了。 是以待郎君成丹过后,入了颍州宗老堂,或也可以向叶涗老祖谏言一二。” 费南応紧锁眉头,认真思量一阵,缓缓点了点头。 “夫人所说甚是,这天下间非但是血剑门这般的左道巨擘难按捺住了,便是太一观、龙虎宗这些历来与仙朝亲厚的正道这些年也与仙朝关系大不如前。 为此今上甚至都已开始不顾脸面,纳合欢宗圣女为妃,足见形势之差,” 费南応念到此处语气一顿:“但是,若伯爷此番真能结成上品金丹,或还可以为匡家天下续命数百年。” 费妻听得眉头一动,轻声道:“外海那位,当真有如此厉害?只要是匡琉亭成了他亲传弟子,那仙朝内的宗门家族,便真会偃旗息鼓了?” “那等存在,又岂是我们可以臆测的?”费南応摇了摇头,转而言道:“但叶涗老祖当年便是如此说的,应当如此吧。 大卫仙朝内没有几个真人愿意伯爷成就上品金丹,但却也无人敢动他。宗室所有人都巴不得伯爷成丹,却也无人敢助他。 谁都不晓得外海那位是不是已成真君了,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若不是他无心俗事、又不缺供养,这仙朝早就改了姓了。” 费司马说完这话,拉住了费妻柔弱无骨的手,轻声道:“这却是个注定要血流成河的时候,我们这修行却不能慢了,还有得死人呢。” (31号就是推荐当天了,届时看盗版的诸位能不能多少支持下?) (本章完) 第351章 京畿金丹 第351章 京畿金丹 回到宗门后的康大掌门有些忧心,盖因这现实情况与话本小说里头所写的戏码不大一致。失身于康大宝的袁、张二女并未因了与前者有了肌肤之亲,而由恨生爱,反有点怀恨在心的意思。 由此可见,如戚师傅那等运道,确实不是寻常人都能肖想的。那么要如何处置二女,便是康大掌门亟待解决的事情了。 出关后准备收拾行装往宣威城费家去的费疏荷,因了之前那一月的滋润,更显得容光焕发,那娇滴滴的模样只看着便勾人怜惜。 但她见了眉头紧皱的康大掌门过后,这柔声细语中的话却是冷厉非常: “她们若是不愿意入我们康家后宅做个如夫人,那就打杀了好了。你这扭扭捏捏、一点杀伐果断的气派都无,掌门做的这么久了,这优柔寡断的毛病怎么还未改呢。” 康大宝眉头一抖,听后只是赔笑道:“夫人这法子未免太.况且事前夫人也说过,袁夕月身上干系太大,不好” “什么干系?区区一个边州良姓罢了,这样的门户,便是他们的当家人去了颍州族地,连门都进不去。至于那位护寺堪布,还是要等他真成了本应寺佛子,才好来问我罪吧。” 费疏荷将事前所说的话矢口否认,瞪了一眼康大掌门过后,才开口道: “过往郎君事多,又醉心修行。而霍樱也知道分寸,甚是乖巧,不是笨人,是以妾身也有许多事情未与郎君讲过。但现在却是不同了,家中人渐渐也多了起来,总有些规矩要立起来才对。” “立规矩?”康大宝心头下意识生出些反感来,面上却是还应和着:“夫人说的是哩,为夫我洗耳恭听。” “这统辖后宅,自是妾身之事,郎君不消操心才对。往后家中姬妾、子嗣自该由妾身统辖。 往后哪个婢妾恭谨要赏、哪个婢妾犯错要罚、哪个婢妾色衰,是否要进新人等等事宜,妾身定好了章程过后,也会报由郎君知晓。” “额仅是知晓么?” “仅是知晓。”见得康大掌门居然还有不解,费疏荷面色倏地一正,又横了一眼后者过后,才继而言道:“还有家中子女教养、婢妾位份升迁,都是妾身的事情。” “哦,那便都听夫人的。”康大掌门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那这件事情你便不消管了,”费疏荷从康大宝手里头抢走了乾纲独断的资格,一锤定音过后,便就带着孙嬷嬷一道离开了掌门云房往青菡院去了。 康大掌门自是不晓得费疏荷是用了何等手段,反正当他日昳时分从育鳞堂回来的时候,便听得后者轻描淡写地言道: “都解决了,些许小事而已,郎君不消太放在身上。往后她们自会本本分分侍奉主君,安安稳稳为我们康家生儿育女,不会再有什么别样心思。” 康大宝稍有诧异,但费疏荷却是真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后者不仅说话时候斩钉截铁,连这心头也是笃定非常。 作为修行资质不算上等的巨室贵女,整顿内宅是她自小便学起来的手段。 拾掇两个筑基女修罢了,她费疏荷若连这点儿手腕都无,那当年费家歙山堂那些老爷们,又怎么会想将其嫁入高门、甚至宗室中去? 既然费疏荷都这么说了,那康大掌门自是就这么信了。 但在短时间内,他当也不会去寻袁、张二女了,等忙完了该做的事情,还是先潜心修行一阵才好。不过事情却未如他所料,费疏荷在翌日出发往宣威城前,将二女叫了出来拜见主君。 此时的袁夕月与张清苒虽未如最初时候那般心如死灰,但也难称得上是心甘情愿四个字。 只是在费疏荷的凝视之下,她二人还是低着头盈盈拜道,未见敢有丝毫反复之心。 二女抬头时候,见得端庄典雅的费疏荷俨然一副当家大妇模样,虽还是练气之身,但对于两名筑基真修,却连半点惧怕之色都无,反是审视一通。 张清苒与袁夕月心头不由生起些愤懑之意,但这当家大妇之前所言,却又一直回荡在脑海里头。 “你孤苦无依,又身俱香岚之体,莫以为离了袁丰便就安然无恙了,这消息哪里瞒得住外人?这外头的李丰、张丰早就晓得了。你现在要走,便如小儿持金于闹市,你真能护得住自己么? 或者说,你自忖之后能落到个比我这傻郎君还宅心仁厚的人手里?你扪心问一问自己,这世上你还能寻得出来第二个,善用混一妙结法却不坏你根基的么?” —— “你修行佛母明妃道这般久,当真不晓得这释修秘法有何弊端么?漫说那护寺堪布要你不要,便是真成了随侍明妃,自此可以侍奉明王,成就金丹。 但往后数百年都要被锁在那枯寂无人的雪域大寺里头,做一任人施为的器物,你当真甘愿么? 那高山魔窟里头还有那么多的佛爷,悖逆人伦、交换明妃在他们眼中又本就是风雅之事,你伺候得过来么?届时你这金丹上修做起来,又有个什么滋味儿可言?” 费家贵女这言语虽轻,却字字诛心,令得二女面色变换一阵。 不过费疏荷却不理她们,只是又补了一句:“更何况,我费疏荷嫁的男人,你们又凭什么看不上?” 话音刚落,费疏荷手中鲜亮夺目的法器瞬时亮了起来,将本就洁白无瑕的二女照得浑如玉人。是要香消玉殒,还是跟着锦衣玉食,这决断却不好不下了。 “邦邦”直到端坐中央的大妇轻叩桌案,二女方才从回忆中清醒。 这时候萍儿、玉儿端茶过来,二女纠结一阵,赧然接过。莲步轻移,走到了费疏荷的面前,整衣敛容,俛首奉茶。 眼睁睁看着费疏荷将二女的进门茶喝过了,康大宝心头不由慨叹自家正妻手段得了。 “倒是好事,后宅清净,也能少了许多牵扯。” 不过正经过后,康大掌门的心头也免不得夹杂起来些别的颜色。其虽仍保持着目不斜视,但却已经开始肖想,下一次玩耍能不能加上霍樱一起了。 ————宣威城 “呼,许久未来宣威城了。”费疏荷概叹一声,面上倒是无什么喜色。 毕竟比起颍州那等富庶之地而言,宣威城这云角州一等一的繁华大邑,也无甚值得费家嫡女感兴趣的。 但是能回趟娘家,见到亲如父母的伯父婶婶,她总还是令人高兴的。 康大宝夫妇他们这一次回来算得上是轻车简从,除了他们夫妇二人之外,也只有孙嬷嬷和玉儿、萍儿两个费疏荷的贴身侍婢随侍左右。 按照计划他们先去戚家拜访。 这一回不同于以往都是戚多罗那张獐头鼠目的老脸相迎,康大宝携妻登门的时候,是由才将筑基的戚师傅亲迎出来的。 戚不修终于筑成道基,样貌也维持了服用长青藤过后的那般年轻模样。但纵是收下了费疏荷特意备下的厚礼,他面上也只有生硬的笑容,全然没了往日里头那副贪夫徇财的模样。 康大宝似能从其目中看到一丝散不去的浑浊苍老,便连他的后背,好像都比从前又佝偻了一分。 想来遭了唯一一名灵根子勾结外人,谋害发妻一事,却是给这老修心上重重地划了一刀。手刃亲子、晚年丧子,却又是给在伤口原处再划了一刀。 如此际遇,倒是令人不得不跟着嗟叹一声。 “内子正在闭关中,戚某已去了信符,劳烦几位道友稍加等待。”戚不修才说完话没多久,都还未来得及与康大宝客套几句,便见得储嫣然面色苍白如雪、步入大堂。 “见过储前辈,”康大掌门拉着费家贵女行礼拜过,便将来意说了出来。 “你小子修为进境倒是不慢,”这美妇人听过之后。先不答康大宝话,反是在夫妇二人身上打量一阵,才开口问道:“从袁丰那儿得来的那枚蟾露桂香应是好用的吧?” 这话说得不算露骨,康大掌门面色不改,就连其身旁的费疏荷,亦是面色如常。 “袁夕月身上担着那般重的干系,你小子都敢采撷,不得了。这底气足是不一样,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储嫣然说话之间,目光便往费疏荷身上转了过去。后者淡笑不语,康大宝则是适时接道:“戚夫人谬赞了,云角州谁不晓得,戚师傅才是最有福气的。” 储嫣然螓首轻摇,显是对康大掌门的吹捧之言并不受用:“我之伤势,要比黑履道友所想还要重上许多,短时间内怕是离不得宣威城,这忙恐帮不得道友了。” “就这么拒绝了?这戚夫人未免太过不讲情面了些” 康大宝倒是未想过储嫣然会拒绝自己,盖因戚师傅在观山洞中若无有蒋青与自己二人接力相护,早被水兽吞吃,沤成干粪了。 而蛟血林檎和磨剑石只算得上是报酬,但储嫣然却是实打实的欠下了人情的。是以于情于理,她储嫣然都该帮这个忙才对。 这道理浅显得很,费疏荷眉宇间倏地生出来些不喜,康大宝却忙出声言道:“这却是晚辈唐突了,叨扰前辈疗伤休养,确是是罪过。” 美妇人将费疏荷的动作尽收眼底,只觉好笑,未再多理,从袖中抽出一枚玉简,继而言道: “你那师弟能用巧思别出心裁想出来琉璃宝树的培育之法,是个可堪造就的。先将我这部灵植手札带回去,再将那部所谓月蕨的培育之法交给我,我会在你们离开宣威城之前将其简化、改良。 纵算回去之后,你师弟一时之间还学不会,但只要照着我的手札多学、多想、多错、多练,以他的本事,种出来寻常二阶下品灵植,当是不难的。” “前辈厚爱,晚辈愧领了。”康大掌门又怎么会有不要的道理,他小心接过手中,心中慨叹: “倒是未想过戚夫人出手会如此阔绰,这可是二阶极品稼师的灵植手札,一门可以丰满宗门底蕴的传承技艺!” “嗯,不修你好生招待下二位道友,我伤势未好,便先失陪了。”美妇人客气一声,临走前深深看过费疏荷一眼,飘然离去。 储嫣然走后,戚不修要设宴请酒,康大宝拿山公出来做借口推脱一阵,执意要走,前者心头有事,也未强留,便送康大宝一行出了戚宅。 戚不修低着脑袋,没有回到大堂,而是入了储嫣然闭关的静室,然后出声问道:“夫人准备好了吗?” 这丰腴有致的美妇人此时哪还有什么重伤模样,听了戚师傅的话只是点了点头,看了后者一眼过后,才收了深情款款的眼神,轻声道: “结金丹的药性我已辨清,加上之前做的准备。此次结丹,我当有四成把握了。” “四成.”戚师傅低喃一阵,便听得储嫣然清脆的声音入耳:“善缘我已替你铺好了,若我万一有个你便去投康小子吧,他前程不差、兼有妻族助力,更难得的是还有情义,当不会错的。” “嫣然,我.”戚不修急声念道。 “不消说了,我又何尝不晓得你的心意?”美妇人妩媚一笑,抢过话来:“放宽心,虽然中品金丹肖想不得,但成一下品金丹当难不住我的。” 储嫣然语中难掩失落,只自语低喃一阵:“也不晓得上品金丹,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 出了戚宅,康大宝夫妇二人便转道往典库史官寺行去。山公自上次与袁不文交战过后,身体境况便大不如前,一直深居简出在此处养伤。 门子接过康大掌门打赏的碎灵子,毕恭毕敬地将夫妇二人带到了正独自下棋的山公面前。 山公见了康大宝进门,不动声色的将棋盘收起,淡笑言道:“快坐,你们倒是来得不凑巧,秦小子告假跑韩城去了,旬日内都不会回来。你们这次便只有与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了。” 坦然受过夫妇二人的礼,尹山公便看着费疏荷开口赞道:“无愧是费家淑女,康小子是有福气的。” 费家贵女诚心笑道:“多谢山公夸奖。” 康大宝在旁稍有诧异,随即却是笑了出来,迈步上前,将装着生寿丹的玉瓶呈到山公面前。 然而后者的反应,却是出乎了康大掌门预料。 山公一声轻叹:“黑履那小子这又是何必呢?我便是服了也不过白活几年,此丹你还是拿回去吧。” 康大宝自不会应,俛首再拜:“恕小子不能从命。” 山公摇头笑道:“罢了,下次黑履来看我时,便叫他拿回去吧。” “你们小两口也走吧,疏荷难得回趟娘家,我便不留你们了,费家那里,总要吃得好些。”山公显是心情大好,说话时候语气诙谐,连面上常常挂着的那丝悲苦之色,也都不见,甚是难得。 费疏荷这回本是想留了,但却先被山公堵住了话茬,这便只有带着康大宝往费家行去。 但甫一出了典库史官寺,一行人便觉城内气氛陡然变得喧闹了许多,市面上也有人惊呼起来:“不得了了,刚刚从京畿道来了位金丹上修,刚刚进了宣威城了!” (在此预祝大家新年快乐,祝大家顺风顺水发大财!还没进群的朋友们可以进群哦,老白十一点发个小红包吧,感谢大家支持。今天是老白调任班组长组织的首次聚餐,所以不能两更啊,抱歉抱歉。) (本章完) 第352章 费家宗老 第352章 费家宗老 “歙山堂南応拜见宗老。”费南応带着自家正妻,收了平日里头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更没有打算盘,列在宅邸之外,领着费妻朝一个鹤发童颜的紫袍老者恭声拜道。 便是面对费南応这等出色晚辈,这紫袍老者显也有些自矜身份,只淡淡应了声好。直到眼光转到费妻面上时候,这老头方才露出来些笑模样:“侄媳妇倒是在此受苦了。” “宗老言重了,这边地风貌与京畿一带大不相同,何谈吃苦,是宁月长了见识才是。”韩宁月柔声应道。 “好,不愧是玉坤韩家的嫡女。”紫袍老者面上笑意又浓了一分,心情大好之下,还看向了费南応夫妇身后的一对男女。 “这是疏荷吧?上次见你时候,你还是个在襁褓中的女娃。那时候你父你母还”紫袍老者突地反应过来是言差了,将话一停,但看向费疏荷的目光仍旧柔软非常。 费疏荷款款走出,盈盈一拜:“孙女疏荷,拜见宗老。” 紫袍老者点了点头,视线挪到费疏荷身边的康大掌门的时候,先是将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但接着细一打量,目中便就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这小辈倒是未如之前族中人所言的那般不堪。” 饶是如此,紫袍老者却也未有停下来再与这侄孙女婿谈几句的意思。 歙山堂虽因了没有金丹上修坐镇,这百年来只有近十名假丹丹主当家,是以在现今颍州费家各支嫡脉之中地位稍低,并不显眼,但费疏荷的母族可也是不逊于玉坤韩家的仙朝望族。 当年匡琉亭如此不留情面,执意要将费疏荷下嫁一事,惊动的可不止一个歙山堂。毕竟这是降低家品门楣的事情,绝对算不得小。 是以费家上下对于这桩婚事有意见的高修可不算少,便是当家的叶涗老祖都有垂问。 不过费家高修们便算再怎么恼怒,匡琉亭自是没人敢动的。但康大宝的命要不要留,其实费家在内部都不止议过一次。 毕竟一条心跟着匡琉亭挣份前程是一回事,能不能任这位南安伯随手拿捏又是另一回事。 费家高修们关于此事争论不休,到了却还是叶涗老祖出面拍板拿了主意,言了句下不为例,方才令得不晓得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外头走了几圈的康大掌门留了性命。 今日也算康大宝运气好,紫袍老者对于此事算是个温和派,若是遇上个对于此事心存芥蒂的费家宗老,前者性命倒是未必不能保下来,但吃一顿苦头肯定是免不了的。 饶是如此,紫袍老者也未舍得给康大掌门一个好脸色,领着几名随扈一道,由费南応亲自迎进了大堂之中。 从颍州族地来了宗老,对于歙山堂这些跋山涉水迁来云角州的费家族人,自是件天大的喜事。 往常深居简出、不怎么露面的苦修士都出来拜见。 似费家五爷这般在州廷刺史府挂着户曹掾的场面人物,更是连奉茶这类粗贱事都在抢着做。 康大掌门也是头回见费家摆出来这等大阵仗,不一会儿工夫,这大堂内近五十个座位都已坐满。 随着这些年云角州廷在山南道的根基愈来愈稳,现在费家歙山堂都有小半筑基已经迁徙过来。早已不复当年费司马攻伐一个区区五相门,手头却只有衮石禄一名筑基真修可听调用的窘迫局面了。 按照康大宝身旁的费疏荷解释,此次是歙山堂中大聚,入堂者不分嫡庶,只看修为。是以堂内只要是有一把交椅坐的,皆都是筑基修士。 见得此幕,康大宝不由得有些讶然。 须知道,这不过只是颍州费家一个歙山堂明面上摆出来的部分实力罢了。 便连其家中十名假丹,也都只来了一位,便是坐在紫袍老者宗老下手那名衣着华贵的鹤发老妇。 这老妪身份不一般,乃是费南応的姑奶奶。 当年更是为歙山堂召了一位金丹为婿,不过那位金丹福薄,已经殁了。 但这老妪凭着这层身份和假丹修为,也足以在歙山堂内部维持着超然的地位。 “当年将费司马本要嫁给我的费家庶女放走之事,应该就是她主导的吧?若不然,我那伯岳如此精明的人,又怎么被一群蠢材瞒过去?” 康大宝不是费家人、费疏荷不是筑基真修,是以都没能轮着椅子坐,要按规矩而言倒是没错,二人是该跟着孙嬷嬷站在屋中一角。 不过康大掌门这女婿又非赘婿,亦不是媳妇,而是客人。 费南応既然默许了康大宝这外人参与堂中大聚,那费家便该以礼相待才是。 偌大的一个歙山堂,会差一张给康大掌门放屁股的椅子么?这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不过这显然不是出自费南応的本意,康大宝不甚在意什么面子工夫,是以对这耍小心思的老妇人也无什么怨怼情绪,但是其身侧费疏荷却是在面上生出些不喜出来。 这鹤发老妪本以为自己对康大宝已算得上是客气,毕竟这一无言语折辱、二无轻挑蔑视,最多是使了些手段令后者难堪了些罢了。 至于费疏荷的面子?一个还未筑基的小辈,她还不需要顾忌这许多。但费疏荷却不如此看,须知道这夫妇二人,本就是同气连枝、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番康大宝被族中如此慢待,费疏荷又如何不气?只是碍于宗老莅临这等大事,她才不好发作。 康大掌门瞧出来她这心思过后,脑海中便浮现出来之前四人胡天胡地时候眼前这美娇娥贴在自己身上的滚烫身体。 她用红唇轻咬着厚实的耳垂,当时那火热的耳语似是又在康大宝耳根响了起来:“心儿肝儿都已掏给了你,只是望你将来莫要负了我。” “伯岳是不是将小婿的位置忘记了?”当康大宝站出来说完此话过后,本来还有些喧闹的堂内便倏地静了下来。 费疏荷面有讶色,随即便因了自家夫君的行为而生出来些喜意。 而费南応对于康大宝如此动作倒是稍有诧异,毕竟后者不是个喜欢锋芒毕露的性子,这点小委屈,当不会放在眼里才是。 紫袍老者本来无悲无喜的面上换了一副颜色,嘴角微翘,看着鹤发老妇似笑非笑。 这老妪此时仍旧老神在在,似是未有察觉,一双浊目却往康大掌门的胖大身子上撞了过去,目光灼灼,令得康大宝隔着衣服似都能感受到皮肉被烫得通红。 偏偏这次面对金丹在侧,康大掌门却都未选择忍气吞声,却是有些出乎费司马的预料。 “堂下何人要坐?”老妪开腔,声音嘶哑,颇为刺耳。 “回前辈,晚辈康大宝,歙山堂嫡女费疏荷之夫要坐。”康大宝仰首挺胸,坦然应道。 “呵,康家姑爷,非是我费家不知礼,可这时候,确只有我费家真修能坐。”鹤发老妇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便三言两语抵了回去。“禀前辈,晚辈康大宝,云角州伯亲命,平戎令兼管斤县事要坐。”康大宝这一回连费疏荷的劝阻都未理,沉声又请。 “微末小吏,怎可僭越?”这老妪语气淡淡,说话时候都已将双目合上,似是都懒得再与康大掌门言个什么。 “前辈,晚辈这位虽卑,但在任上斩假丹丹主一尊、筑基真修十余、练气修士无算,薄有战功,便连云角州伯都有夸赞。今日在费家,却请不得一个位置么?” “这小子斩过假丹?”紫袍老者初来乍到倒是不晓得其中关窍,是以稍有愕然。 但只看费南応与鹤发老妇的表情,便晓得眼前这胖大修士并未夸大。只是紫袍老者却未发声,心头还有些期待下手那老妪是会如何作答。 却见鹤发老妇沉鸣半晌,才缓声开口言道:“假丹丹主,老身也曾斩过,并不稀奇。” 按说此时这老妪这番应对已算牵强,但康大宝却仍不气馁,只是继续抱拳言道。“禀前辈,晚辈康大宝,重明掌门要坐。” “费家堂内没有边地小派的位置,康姑爷你只这重身份,便连费家大门都进不来。”老妪对此更是嗤笑一声,似是在嘲笑康大掌门的愚氓无知。 “禀前辈,敝宗虽微,但晚辈的开派祖师却也是从京畿大邑随着沈灵枫沈都管迁来云角平蛮,以一腔热血赚得军功,挂致果副尉求得恩典的忠义之士。 重明宗自张元道祖师建派以来已逾二百年,自张祖师以降,代代掌门皆为仙朝抛头颅洒热血。自传到晚辈手中之后,更是连门中弟子年满十岁者都毁家纾难、奔赴疆场。 堪称以骨血为炬、以皮肉做纛。敢问前辈,如此忠义,晚辈身为重明掌门,今日在堂内却求不得一个位置么?晚辈斗胆再问前辈,这到底是前辈的意思?还是费家的意思?” 费家修士是有城府的,便是刚才鹤发老妇的连番诘问,将康大宝都贬低成了那等不名一文的模样,他们都未如话本中的反派一般,在下头发出些嘲笑讥讽。 但听得康大掌门将“忠义”二字搬出来压鹤发老妇,众修却是不禁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谁不晓得南安伯最是喜欢这两个字,谁扛得住不敬忠义的帽子? 费疏荷目中闪烁着别样光彩,她便是与自家的胖郎君同床共枕了这般久,但却头一回觉得后者身影变得有些伟岸了起来。 场面有些喧闹起来,形势未如鹤发老妇预料中那般发展,她的面色难看十分,被康大宝这番话架了起来,颇有点骑虎难下的味道。 “有点意思。”紫袍老者嘴角微翘。 费南応与鹤发老妇这仗着辈分修为处处掣肘他的长辈也不是全然和气,心头暗爽之际,面上佯作恼怒,出声呵斥:“这当然不是费家意思!” 先将这堂内的尴尬气氛打破,暗地里呛了鹤发老妇一句过后,费司马才继续喝道:“这般多族人都在,独你特殊,不晓得自己寻个位子坐下?!” 待得费司马的戏演完了,下面便有懂事的心腹族人过来,为康大掌门添了位置。 鹤发老妇将目光落到了费南応身上许久,她倒是不觉自己有错。从前匡琉亭来费家抢人时候她挺身而出是为了费家,现在慢待康大宝也是为了费家。 在其看来,若是这一无是处的小掌门识相,就该早早地舍了费家嫡婿这重身份,好为费家解忧才是。 这算不得是强人所难,至少在鹤发老妇看来算不得。大卫仙朝从立朝以来便是如此,竹门对竹门、朱门对朱门,理所应当、天理使然。 不过今日有宗老在场,这老妪纵是心头芥蒂仍在,却不想将事情做得太过难看。毕竟事情传出去了,遭人笑话的终归总是她们歙山堂的。 但不论怎么说,此次确是她着了相了,与一个晚辈争些口舌之利,莫说输了,便是胜了也不光彩。 “夫人请坐,”康大掌门没有因得罪了一名假丹而感觉到心惊胆战,反是笑呵呵地将位置让过给了费疏荷,后者面上难掩喜色,跟着也难得地露出了些小女儿家心思。 坐上位置过后还不忘看了鹤发老妇一眼,颇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 “拜见宗老!”众人都落座过后,再由费南応领衔带着费家族人朝着紫袍老者正色拜过,后者将目光从鹤发老妇身上挪走。 “边地清苦,诸君为宗族计,远迈万里、抛家舍业来到云角州建功立业,足见赤诚。老夫在此代家主,谢过诸君了。” 紫袍老者是位厚道长辈,未有光说漂亮话。但听其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抬起来双手,下一瞬便从两个袖袍中冒出来道道灵光,次第落入了堂内所有筑基手中。 这位费家宗老显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每一样灵物对于入手的筑基真修而言,都是恰到好处的合用之物。 便连鹤发老妇与费南応这两名费家在云角州的头面人物也不例外,面上皆有喜色。 “这椅子是真该要呀,差一点就错过了这实惠!”康大宝看着自己手中宝光粼粼的灵器心头暗忖。 与康大掌门相同,费疏荷也得了一件灵器。不过这物什她倒是不缺,是以不怎么放在心上。 但环顾四周,见得堂内带着道侣的费家族人嫡庶皆有,且都是带着妻室的费家男丁。却独有他们夫妇两人同得宗老赐宝,得此殊荣,便令得费疏荷心头泛起一丝甜意来。 “拜谢家主!拜谢宗老!”堂内的费家修士们又乌压压地跪了一片,紫袍老者捋须含笑,将一个锦绣储物袋交过费南応手中,继而言道:“其余小辈的都在其中,你寻个时候,分下去便是。” “是。”费司马俛首拜过之后,却见紫袍老者隔空虚扶,堂内的费家修士便觉自己被一只无形大手托起。 “好,老夫从颍州族地一路而来,水米未进,正好与诸君畅饮一杯。南応,今日家宴做长桌宴如何?!” 紫袍老者虽是询问语气,但费南応又哪有不应的道理,立即爽快答道:“宗老,南応这便安排。” 随着费南応的一声令下,整个费家宅邸的仆役们便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好在这些大多是生养在费家的家生子,在修道之前,都先将父祖们传下来的杂役本事练得炉火纯青了。 是以足有数百人的长桌宴,费家这些仆役们不消半刻钟便就布置好了。过程中井然有序,未出过半点差错。 康大宝看过之后升起赞叹之意的同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却觉得费家这些仆役们似要比云角州内一十七县的乡兵们还严肃整齐得多。 若是双方施以兵法,列阵而战,说不得乡兵们不消太久,就要被战得溃不成军了。 待得玉盘珍羞将一个个桌案填得满满当当,长桌宴人也都已到齐,紫袍老者的目光再从一个个费家修士身上扫过之后,等了半晌方才开腔: “圣人言,“业精于细而荒于嬉。”家主有言,诸君远在边州,失了族中长辈教导,或已懈怠了修行。老夫此行最大的目的,便是奉家主之命,为我费家歙山堂的俊彦举办堂内小比。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时候正好,也不消准备,正好试试我费家儿郎的真正成色,也好用诸君的勇武佐酒!” 但见得紫袍老者满饮过一杯灵酒,其身侧陪侍的鹤发老妇与费南応目中都有意外之色,便晓得这安排当是其临时起意。 宗老贵为金丹上修,安排的事情这歙山堂又哪还有不从的道理。费南応正待着手安排,却听得紫袍老者又出言交待:“还有,将堂内这位忠义无双的重明掌门也记入小比名单里,也让费家儿郎们看看能斩假丹的平戎县尊,是何风采。” 费疏荷神色一变,慌得将康大掌门的手紧紧攥住。后者面上的笑容也倏地退了下去,环顾四周,将一众费家筑基反应尽收眼底,如芒在背。 (本章完) 第353章 费家小比 第353章 费家小比 “宗老,这.”费南応是真没有要将康大掌门架在火上烤的意思,对于后者这位愈发顺眼的侄女婿,他实是想要维护一二的。 “无妨,姑爷也是半个儿嘛。”鹤发老妇在侧自是附和应道,为了要看康大宝笑话,便连这等下里巴人的俚语都从她这贵妇人嘴中说了出来。 紫袍老者淡笑言道:“哈,老夫人说得不错。儿郎们总在家中闭门造车也不是办法,一味坐井观天,却难识得天下英雄。 二三子们放宽心便是,这次老夫非是空手而来,临行前便连叶涗老祖都有嘱托。这一次你们可万万藏不得拙,不然定是要后悔的。” 金丹上修都已开了尊口,费南応自没有再拒绝的道理。后者看向康大宝的眼神中有些概叹,心头暗忖:“这小子头一回出来做个出头鸟,便就撞上来这档子事情。” 眼见堂内那些费家真修们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模样,费南応便晓得康大掌门这一关不怎么好过了。 歙山堂的费家族人本就因了远离族地,对颍州繁华思念非常。今日难得有本宗宗老莅临,又有其许诺的丰厚奖赏。 便是认真鏖战过后也夺不得头名,但若能在宗老面前留些印象,却也是件大好事。 如此之下,又有谁不想好好表现一番? “躲是躲不得了!”康大宝登时反应过来,这便是他一贯只喜欢掩于人群之中的原因。锥入囊中、木秀于林,却是要多招惹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康大掌门在费疏荷诧异目光下迈步而出,捏了捏后者柔弱无骨的一双小手,聊以慰藉,恭声应道:“承蒙宗老厚爱,固所愿尔、不敢请也。” “哈哈,你这位姑爷倒是光棍!”紫袍老者听后不为所动,只笑呵呵地赞了一声。“既如此,便就开始吧。” “启禀宗老,晚辈还有一事需讲。”紫袍老者话音才落,康大宝便又抢声言道: “晚辈康大宝,乃是乾丰三百八十七年生人,浑浑噩噩修行到今日,堪称一无是处。更奈何见识也浅,便连道经都识不得几本。 前些时候还心存侥幸,偏又去了一处险要秘境。这自是妄自尊大之举,晚辈本事不济,连得意灵器也失在了阵中,又受了些伤,还未见好。 万望宗老莫要误会,晚辈此时说这些,倒不是要为之后败阵寻些借口,而是怕届时污了诸位费家俊彦的清名。 毕竟在小比过后,若有好事者偏要以“胜之不武”来言语此事,未免不美。是以,” 康大掌门言及此处一顿,待得其不动声色地看过一眼紫袍老者的脸色,这厚道人方才放心言道: “是以晚辈恳请宗老,择日再战。莫要因晚辈一粗鄙愚蒙之人,而坏了费家俊彦们这桩心念已久的盛事。” “这宗老,这小子虽然是奸猾了些,但话中却是不无道理。堂内小比一事,可否暂缓些时日,便以一月为期若何?” 费南応在旁谏言的同时,心头也在为康大宝这番话叫好。后者这处事却是圆滑不假,明明是推脱,却又有理有据;明明是自轻,却又不会令得旁人看低他一眼。 紫袍老者面上稍有讶色,他先拦住又要说些什么的鹤发老妇,看向康大掌门的目光又认真了一分。 他听过费南応的话后,轻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怕是留不得那许久,择日不如撞日,这时候便不好改了。” “不过,这位康家姑爷所言倒也不无道理。你有伤在身,又无趁手灵器,若是费家儿郎们胜了,却是胜之不武。” 说罢后,老者指尖灵光一闪,一个精致典雅的青色玉瓶倏地现于他的手中。随后他将这玉瓶交由了有些惊色的康大宝手中。 “这是一枚三阶下品百草蕴灵丹,你两个时辰,当能炼化。届时你这伤势,便就能恢复如初了。” “百草蕴灵丹?这可是金丹上修们常用的疗伤丹药!何止是能令得这小子伤势完好如初,就是剩下来那三分之二的药力,怕是能为他突破筑基后期再省下来三五年苦功!”鹤发老妇心中惊怒,对于紫袍老者的这番举动甚为不解。 康大掌门也未想过这位费家宗老出手如此慷慨阔绰。 须知道,丹药品阶越高便越是难寻,似练气小修所用的一阶伤药,大卫仙朝境内还可称是随处可见;但对于金丹上修却是不然,三阶丹药在大卫仙朝内都已能算鲜见。 要么老老实实抻着脖颈放到例如万宝商行这般的大型商号乖乖挨宰;要么就需得往高阶拍卖会上去碰碰运气。 至于交好一位三阶丹师,获得一条稳定的购买渠道这档子美事,寻常金丹上修是想都不敢想的。 是以对于金丹上修而言,这三阶丹药也足算珍贵。况且紫袍老者拿出的百草蕴灵丹,因了其中正平和的特点,便算在三阶疗伤丹药中也足可称作稀缺。 拿这等丹药给康大宝一区区筑基修士疗伤所用,确是有些奢侈了。但这紫袍老者却是无有什么不舍之色,只催促着康大宝速去速回: “你这伤势我是治得,但这灵器我却无了办法。不过世事便就是若此,天老爷也无有事事迁就你的道理。两个时辰过后,抓紧过来,莫要耽误了事情。” 旋即他也不待康大宝应,便又当先提起酒杯了,口中连呼:“杯莫停、杯莫停,饮得烈酒、能降龙虎,才是我费家的好儿郎!” 康大宝顶着鹤发老妇几要凝成实质的锐利眸光,用眼神安抚过目有忧色的费疏荷过后,方才惴惴不安地朝着一位费南応身边的随扈请了一间静室。 “三阶丹药,却是不同。”康大掌门先将这枚丹药仔细打量一番,甫一将浑如墨色的丹丸凑近鼻下,他便被这充裕非常的灵力冲得脑袋一昏。 “啧,真有些舍不得吞了。若能将此丹收入宗门大库中,作为一件为我重明弟子的保命之用的上佳灵物就好了。” 康大宝低喃一阵过后,才又觉荒谬。 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机缘!刚才紫袍老者施丹之时,便连堂内那些费家子弟,都对自己妒忌非常。自己还真是习惯了操烂心,竟还想将这桩美事让渡出去?! “咕隆”一声,丹丸入口,随着金浆入了康大掌门肚中。丹药先化开最外头一层,药力游做清气、浸入窍穴。 未过多久,康大宝便只觉百脉通泰,先前所受的那些沉疴暗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转好。甚至就连他早年间因行气出了错漏,而在经脉中留下的一些微小创处,也都在清气的帮助下恢复如初。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这枚百草蕴灵丹的体积已缩成了原本的三分之二,合目调息许久的康大掌门方才睁开了双眼。 “呼,这感觉却是美妙非常,比起混一妙结法都不差许多了。” 康大掌门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舒泰,这是他许多年都未体会到的体验了。“战便战罢,管他呢,只服了这丸丹药便算不亏。” 想通过后,康大宝便收起了平日里头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一路龙行虎步,迈入了正热闹非常的费家长桌宴上。 他甫一出场,便就将一个个看似沉浸在酒宴中的费家真修们拉了出来。 紫袍老者位份最尊,没有谁能抢在他之前开口,他止住了要做客套谢辞的康大宝,朝着费南応大声呼道:“好、好,康家姑爷何来迟也。南応,再烫一缸新酒来,味道要辣些,正好为这小比加些味道。” “好啦,二三子看你们大显身手了!”紫袍老者随即抛出来一个华丽非常的签筒,紧接着一点灵光从其剑指指尖析出,将签筒内的紫玉竹签胡乱搅散,随机落在参与小比的每一位修士手中。 “啧,”康大宝自报年齿的小心思未能起到什么作用,倒是在其意料之中。紫袍老者慧眼如炬,更不会在意前者所用的这点小伎俩。 “卅四,运气还行。”康大掌门低声念了下自己的号码,捏了捏手头材质上乘的紫玉竹签,心头想着过会儿要偷偷将其揣走。 毕竟兹要能带回重明小楼去,便起码可以炼制出来一柄上佳的上品法器充实货架。 这边号签方才发了下去,伴紫袍老者同行的随扈之一,一名头生独角的清秀青年,便就开启阵盘,在长桌宴旁的一处矮山上头,置起了四座庞大的擂台。 “一样规矩,不得使用超出二阶的一应外物,自己炼制的经由裁判查验过后,可以例外。”紫袍老者并不赘言,只又轻声交待一句,便就催促着参与小比的修士们上擂。 其话中也未言及什么不得使用亡命手段、不得伤人性命之类的告诫,也不晓得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还是费家小比历来就是这般如真金烈火一样实实在在。 “丙字台。”康大宝寻到了自己的位置,抬眼一看,颇感不妙。这坐主裁位置上的,正是对其成见颇深的鹤发老妇。 这老妪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合目而立,眼不关色耳不听,静待小比门人上前。 运气差也是没办法,康大宝也没得选,环顾四周,将小比的费家修士一一数过,仅有三十二人。 这便意味着除去费南応与鹤发老妇这两名被紫袍老者抽做裁判的费家修士之外,还有十余名费家修士未有参加。 “郎君或不晓得,费家小比,只选筑基以上、一百五十岁以下的修士参加。”费疏荷看出了康大宝有些疑问,在旁小声解释道。 “姑爷,你看那边。”孙嬷嬷指着甲字擂台上一位黄衫中年,沉声言道: “那位老爷唤做费南笏,筑基后期修为,修行的是洪阶上品功法《炽炎焚川决》,一身火法凌厉非常。手上有一件极品灵器火尊印,曾凭此器迫退过筑基巅峰修士。他早年间曾应募去了凉西道海棠州从戎半甲子,期间斩获二阶妖兽三十九头,一阶妖兽无算。随后又曾去过两河道游学十年,实力较之从前,应又有了许多的提升了。” 孙嬷嬷确是熟稔费家内情,这方面便连费疏荷这位费家人都敌不得她。康大掌门将目光投在了费南笏身上去,双眼微微一眯:“端得是位劲敌。” 费南笏的对手是个筑基初期的年轻修士,只看那后者根基虚浮的模样,康大宝便就能看得出来他多半非是费南笏这狠辣角色的一合之敌。 事实也正如康大掌门所料,那年轻修士面有难色地喊过一声族叔过后,不过十息时间,便就在费南笏火蛟虚影下败下阵来。 这还是费南笏念在今日有宗老在场,给后辈留足了脸面。 不过若是今日小比非是由紫袍老者这位大人物组织的,这年轻修士说不得连与之一战的勇气都不会有,便就会自行跳下擂台。 这一轮八人除了费南笏之外,便只有一位手持墨玉戒刀的中期修士稍有些值得康大掌门瞩目,余众皆是了了。 随着败者退场,下一轮八名费家修士很快各自入场。 这一轮孙嬷嬷也开口点评了几位修士,但康大宝看去过后,却都未发现他们有如费南笏那般的亮眼表现。 甚至在其眼中看来,这些出身巨室的高门子弟,除了法衣灵器更为光鲜,论起手段的毒辣狠厉,还要比山南道这些边地修士差上许多。 “这一轮里头有两个中期修士的手段,甚至还比不上火龙道人厉害。”康大掌门心头暗忖,看起来自己先前倒是高看了这些京畿来人。 这倒也对,纵然都是费家子弟,也不是个个都能如费南応那般惊才绝艳的。这世上总是庸人要多些,只不过生得好些,也确能较之常人站得高些罢了。 这修士斗法从来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转眼间一半参与小比的费家修士都已下场。 这第三轮方一开始,孙嬷嬷便就为康大掌门指出来了一位值得重视的人物:“甲字台那位穿青衫的老爷唤做费南风,乃是小姐的亲叔叔,在家中行五,如今任刺史府户曹掾,深得朱彤朱刺史器重。” “这就是在外头声名狼藉的费五爷呀?”康大宝心头啧啧一叹,这些年他来费家自算不得少,但这么多回了,却从未与这位嫡亲叔岳相处过半刻时间。那后者对自己这位侄女婿的态度,便就不言而喻了。 费南风本事算不得弱,也是后期修为,根基看上去虽比不得费南笏扎实,但凭着一方极品灵器级别的麒麟纹砚台,也足够令他将第一轮的对手,一个魁梧非常的中期修士,轻松击败了。 “能算厉害,应该能比吴苍云稍强一些。”康大宝心头稍稍一松,暗想道待会儿若是与这叔岳碰上了,还是需得动作轻些,总要给费疏荷与伯岳费司马留些面子才是。 费南风方带着些许得意之色走下擂台,孙嬷嬷便就为康大宝又指向了场中一名紫髯修士。 “姑爷请看,那是费恩华少爷,乃是我们歙山堂近一个甲子内,除了晚晴小姐之外的唯一一名冰叶道基的修士。习宙阶中品功法《玉液皓金功》,善使水火双刀。” 费恩华筑基中期修为,面容俊秀,打斗起来却甚是粗暴。水火双刀乱舞起来,斩得对面那位同为筑基中期的长枪女修连连叫苦。 不过后者虽为青叶道基、习得也不过只是一门洪阶功法,但其显也不是易于之辈。 凭着兼修的一门洪阶炼体之法,扛过最初一波的猛烈攻势过后,一时之间,却也能与后者战个有来有回。 费恩华功法虽高,却也战得十分辛苦,有好几次甚至都差了被那长枪女修寻得破绽,当场挑落下擂台。 最后费恩华还是靠着功法品阶远胜面前这位同侪,方才以微末优势得胜。 康大宝看到一直留意全局的紫袍老者皱起了眉头,也看得到正主持完一轮对决的费南応也是一般模样。 “这费恩华水火双刀阴阳相济还有些巧思,值得一看。但其也怕是自视甚高,只看了《玉液皓金功》高便选了一部根本就不与自己契合的功法来修。 未得其中真义,怕是修得相当辛苦。若是他肯踏实些,习一部能琢磨通透的洪阶功法,怕是早将那位长枪女修胜过了。” 康大宝并不觉得这位费家小比对手之中唯一的一名冰叶筑基,有什么值得他重视的地方。 同为冰叶筑基,哪怕自己老三便是修为还比这费恩华还差许多,但康大掌门却也有自信,蒋青能轻易将之斩落下来。 费恩华艰难胜出过后,便终于轮到康大宝在内的第四轮小比修士上场了。 康大宝先与台上对手一起朝着主裁鹤发老妇见礼,随后才与对面一个容貌俊秀的散发修士互相作揖拜见。 这散发修士康大掌门在台下便听孙嬷嬷认真说过,唤做费南本,一个数不出来什么本事的后期修士。 康大掌门作为本场小比中的唯一一个外人,自是将场下大部分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毕竟经历过了紫袍老者先前那番有意无意的拱火过后,这些年轻的费家真修们心头可没有一个不想亲手令康大宝败在擂台上的。 费南本显也对于自己的签运很是满意,莫看康大宝这些年参与了不少大事,又是阵斩假丹、又是连斩筑基的,颇有点搅动风云的意思。 可费南本却对这些传闻嗤之以鼻,一个三十岁时都还在练气中期徘徊的落魄小掌门,便算因了妻族的照拂得天之幸筑成了冰叶道基,但才筑基不过十年的他又能什么本事? 怕是连一门达到粗通境界的洪阶道术都无有!天晓得是不是州廷为了吹捧这根马骨,特意编纂出来许多事情栽在了他的头上。 便是靠着虎狼药又在短时间内成了中期修士,那又如何?哪有自己这勤修苦练得来的灵力来得精纯?!自己可是货真价实的后期修士,筑基都已过百年! “说不得宗老都在背后看着自己呢!!”费南本念及此处,可无前辈架子,抢先出手。 “簌簌簌”五根来势汹汹的冰刺被康大宝用弈仙盘轻松挡下,“看起来道法只是平平。” 康大掌门念头才起,费南本又手持一柄斩马刀,朝着他猛地斩落下来。弈仙盘位置未动,便将刀光尽数接下。 “这灵器亦是平平。”这一回同样未能感受到弈仙盘的兴奋与惶恐,康大宝又下了定语。 “桀骜小辈!” 接连两记手段都未使得康大宝吃亏,反令得其“装腔作势”了一把。费南本望其速败的打算彻底落空,于是便厉喝一声,斩马刀锋上裹起一层金芒,重重斩下。 “连刀法都是平平!”康大掌门眉眼一抬,伤痕累累的弈仙盘照旧挺出,被刀芒挂落下来几点碎屑。 这便令得费南本大感兴奋:“穷出身果是不行,便连伯爷信重赏下来的极品防御灵器都无钱维护!” “乘胜追击!”费南本大为振奋,连斩出数道刀罡,在被弈仙盘“艰难”化解过后,见得自己刀法大显神威的费南本甚至敢于持刀近身到康大宝身前,亡命斩下。 “蠢材!”鹤发老妇在旁轻叹一声,随即便就合上了双眼。 “呵,”远处的紫袍老者嘴角微翘,也将目光挪向了别处。 “当啷”两道猛然射出的金光只是瞬间,便就将费南本信赖依旧的斩马刀脱手而出。这件品相不俗的上品灵器只在空中旋转了两圈,便就重重地插进了构筑擂台的金刚条石之中。 其主人不是没有反应,而是没得反应。此时费南本满脸死灰,一只宽厚的手掌正将他的喉咙紧紧缚住,短粗的手指头似能很轻易将他的喉管扯落出来,令得他动弹不能。 台下一片哗然。 “败了!?” “南本族叔.何至于此?!” 康大掌门对这些嘈杂声充耳不闻,只直勾勾的看着鹤发老妇,后者面上无悲无喜,沉吟一阵,方才开口:“康大宝,胜了。” (本章完) 第354章 康家姑爷 第354章 康家姑爷 “南本族叔怎么败得这般快?”费恩华眼见此景心中震怖。他倒不是敌不得费南本,但绝无可能似康大宝这般轻松惬意。 费家真修中似费恩华一般诧异的可不止他一人。 一时之间,“费南本大意了”、“康家姑爷审时度势,运道颇佳”的议论在场内甚嚣尘上。 毕竟费南本的本事在众人中可称不上是垫底的,若是将他贬得太低了,岂不是更显得自己本人一文不名。 “平日里头都把他们当雏鸟一般地护着,便是擦了碰了都舍不得。出门在外,靠着颍州费家的门楣谁不高看一眼? 莫看南本修行百余年,这生死搏杀的次数倒是未见得能比这些边州土修多。见仗见得这般少了,心头又存有轻视,一着不慎,被这小掌门趁隙所擒下来,倒也不算稀奇” 身着黄衫的费南笏念及此处,便将目中的讶色收了回去,见得此情此景,他也不免有些慨叹。 当年若不是因了他这一支支脉在歙山堂内渐渐式微,几个从兄弟便是对着一枚下品筑基丹都要斗出来狗脑子了,那他也绝无可能会去离了京畿繁华之地,跑去凉西从戎跟妖兽搏命厮杀。 但这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若是不去走一遭,将自己磨成真金,那现在又能比正狼狈无比、趔趄着走下擂台的费南本好上多少? “孙儿给费家丢人了。”费南本下台之前,将原来的散发盘成发髻,舍了先前那副浪子模样,朝着鹤发老妇躬身一揖。 “嗯,”面对费南本的恳切致歉,鹤发老妇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便就合目不理,任费南本如丧考妣地迎着一众费家修士的同情、愤慨目光走下了擂台。 “费南本此后在家中的前程堪忧了。” 鹤发老妇的冷漠模样,却是令得费家修士们心头一寒,看向康大掌门的目光里头,也多了些同仇敌忾的意思。 后者对此倒是无有什么忧心的,在紫袍老者执意要拉其入这场小比的时候,他便未想过要在这场小比藏拙。 这些高门子弟见惯了给他们做狗的同侪,就是自己将姿态摆得再低,他们也只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既如此,那还不如就直接摆明车马,与费家子弟们好好战一场。 只要手段够硬,眼前这些费家真修身上的傲气便不难被剥下来了! 既为了费疏荷在费家面上有光,也为了在之后省却许多麻烦。歙山堂在云角州看样子是难搬走了,这般强力的妻族,康大掌门从始至终可都未想过要与其划清界限。 待这一场打出了威名过后,再与这些叔叔伯伯、兄弟姊妹相处起来,怕是要轻松许多。 “郎君.”费家贵女从前自有矜持,哪怕在塌上都已成放开得不似个大家闺秀,但小鸟投林这待遇,康大宝在外头也是破天荒地享受到了一回。 这使得康大掌门的内心被巨大的满足填满,“果然男人不能只因为榻上工夫而被女人崇拜”。 轻松获胜的他在费疏荷面前强作正色,故作沉声,小声抚慰:“外人都看着呢,些许小事,不当事的。” 不提费家修士们心情是如何阴郁,在康大宝所在的丙字台战斗结束过后,其余三座擂台的比试也陆续结束。 至此三十二名参与小比的修士已经决出了前十六名,紫袍老者未有给太多疗伤时间,只是一刻钟后,康大掌门便又得了一根紫玉竹签入手。 “叄”这一轮康大宝的运气算不得好,未能得到太多休息,便就仓促上场。费恩华、费南风、费南笏这三名最为显眼的费家子弟倒是签运不错,都抽在了后面的场次。 康大宝深吸口气,上了乙字擂台。这座擂台的主裁是便是此前布置场地的那位独角美男子,也是紫袍老者的亲近随扈之一。 这位不明姓名的费家子弟对于康大掌门的态度却要好上不少,后者上台过后,他还颔首一礼,算是见过,足见善意。 “请了!”这一场与康大宝对阵的是个昂藏大汉,换做费闻,筑基初期修为。 与康大宝先前所遇的费南本不同,这费闻是费家家生子出身,因了其父其祖功绩卓著,这才使得他得以赐姓为费、不仅脱了奴籍,便连修行所需的资粮待遇也只比真正的费家子弟稍差。 也因于此,出身低的费闻向来不体恤的自己的性命,经历过不少战阵的他如今看起来颇为精干,目光锐利,煞气逼人。 在其身后负有四把灵器,一刀一锤、一锏一矛,寒光凛凛、锐气十足,皆为嗜血的杀伐之气,不是做样子装过场的场面货。 按说“杂而不精”,对于修行人却是一桩大忌。 对于绝大部分的初期修士而言,能将一件灵器运用纯熟、温养彻底便算难得,但这昂藏大汉却显是与那些世间常见的那些庸碌之人截然不同。 登台过后,他显是早就盘算好了,不能给康大掌门半点喘息之机,方有胜算!是以他才与后者打个照面,便就抢先出手。 康大宝只听得数声厉喝过后,眼前四道灵光便就次第而来。 眼见得场内刀罡凶猛、锤风凌冽、锏光狠厉、矛锋撩人,这四样灵器虽然品阶都算不得非常之高,但昂藏大汉对它们的掌握运用确是不俗。 弈仙盘有些艰难地将刀锤锏矛四器一一抵挡下来,费闻吃了从费南本身上得来的教训,未敢贸然近前,是以康大宝趁隙而出的两道金光,却被他用压箱底的一道极品防御符箓轻松挡下。 康大宝失了墨渊旗,弈仙盘亦是大损,三百六十一颗阴阳玄雷一粒不剩。仓促之间,还真无有趁手灵器可用。 他倒是不慌,反还在心头思忖:“这厮刚才也是藏了拙的,拾掇第一轮那名筑基中期长眉修士的时候,可是勉强得很。” 费闻不晓得此时康大掌门还有暇多想,似嗅到了腥味的鲨鱼,刀锤锏矛四器次第而来,后者一时无有反应,只照旧拿着残破许多的弈仙盘出来支应,似是在短时间内就被费闻压制在了下风。 “费闻这小子,倒是个争气的!” “是了是了,这小子平日里头不显山不露水的,未想到有这么厉害的本事。” “这番过后,他若能得胜,说不得还能受到宗老青睐,将其彻底收入费家、收录宗庙、赏赐字辈了。” 平日里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费闻居然能将轻松擒下费南本这位老牌真修的康大掌门压制住,这显然有些超出了台下这些费家真修的预料。 场中瞬时有满意声响起,其中尤以先前落败于费闻手中的那位长眉修士呼喊得最为卖力。 费恩华的面色却是有些难看起来,作为费家歙山堂这一代仅有的两名结成冰叶道基的后辈之一,他可一直是将自己当做费家小辈中的领军人物看待的。 但此时费闻不过一出身卑贱的庶支子弟,却是大出风头,费恩华心头自然不美。 偏偏他作为在场筑基真修中的佼佼者,这目力也是不差的,更骗不得自己。 “我弗如他,今日便该费闻专美于前。康大宝运道不好,中途便遇到了强敌,不然说不得还能走得更远些。不过能败在咱们费家子弟手中,他倒也算得偿所愿了。” 费恩华这声嗟叹细若蚊鸣,却还是被其身旁的费南笏与费南风听得十分清楚。 前者听过之后,只是摇了摇头:“这位族侄除了资质好、运道好之外,几乎一无是处。手段不济还则罢了,怎么连眼力都是如此不堪,却是不如晚晴侄女远矣。 咳,道祖无眼!这冰叶道基怎偏偏就生在了他的身上?!若是族兄真将歙山堂下一代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怕是难以得偿所愿。” 费南风则是嗤笑一声,看向康大宝的眼神又多了一分凝重之色。 倏地,一直埋头挨打的康大宝眸中金光瞬出,刀锤二灵器当前,被击得“叮咣”乱响一阵,脱了费闻神识倒飞出去。 后者未有被这突发的变故慌得大惊失色,而是趁着康大掌门攻伐之时弈仙盘上显露出来的破绽,趁虚而入。 “叮咚咚。”一锏一矛被两个钵大的拳头重重一砸,似吃醉了酒一般偏离了原来线路,栽倒下来的同时,两件杀伐之气上面的灵光也被震得倏地散开。 “噗”遭了反噬的费闻这时候方才恍然大悟,“体修!!” 却是晚了,下一刻,返身要走的费闻令得台下众人见得了十分熟悉的一幕。 一只大手擒住了他的脖颈,将其当场摔打扯落下来。七晕八素的费闻还未反应过来,康大掌门那五根短粗的手指指尖便泛起乌光,稍一用力,就霸道得令得费闻失了全身灵力,再不能战。 费闻那沉稳十分的面色旋即变成了彷徨惶恐,一如先前的费南本一般模样。 “承让了!”康大宝松开五指,费闻本就黑红色的脖颈便就又出来了五道颜色更深的深痕。 “康大宝胜!”独角男子宣判得干脆利落,费闻面色灰暗无比,但在下场前,却是意外地听到了费南応的宽慰:“做的不差,输便输了,回去后好好思量下如何能赢回来便是。” 费南応的满意之言却是出自真心,比起身为费家嫡脉,从小便锦衣玉食、资粮不差的费南本而言,同样败得干净利索的费闻显然要更为不易一些,场上表现也能称得上是可圈可点。 若是往后加大些培养力度,好生栽培,这位出身卑贱的旁支庶脉子弟,将来在费家怕也有一番光景。 听过费南応的赞誉,费闻面上闪过些惊喜之色,下一瞬却见似是远处的宗老也都扭过头来看过自家一眼,当即便又有了精神。 只是碍于此时场中气氛,才不得不继续保持着一副懊丧模样。 毕竟如今费家两战尽罢,康大宝不仅毫发无损,得胜时候用得也还是一样手段,连两名费家真修也都是一样表情,这便令得仍然在场的小比修士们面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这位姑爷的表现,似是太过亮眼了些,亮眼到都有些折辱人了。 战到这个时候,若还有费家修士会将康大掌门视作攀附高枝的庸碌之辈,那便真有些对不起费家长辈对他们的精心教养了。 费南风与费南笏相视一眼,压力骤增。 若是这次歙山堂小比,所有的参与的费家修士真都被康大宝这一外人压了下去,那他俩都不敢想象,向来将费家颜面视作比天还大的鹤发老妇,在他们二人下场之后会有多么愤怒。 重头戏一落幕,这一轮接下来的比试便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费南风与费南笏的对手本事皆是一般,二人未有费许多工夫,便就轻松晋级下一轮。 但费恩华这位冰叶筑基却是冒出了冷门,第一轮时便被康大掌门高看一眼的那位手持墨玉戒刀的中期修士将其艰难击败,挺进了下一轮比试。 这名修士唤做费恩行,乃是歙山堂一名假丹丹主的嫡孙。 单灵根的他资质不俗,向来被长辈们视作后辈中坚,只是筑基时候差了些运道,方才未成冰叶。 但饶是如此,他也在六十岁之前修行成了中期修士,将来结成假丹固然希望渺茫,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由此可见,若因为费闻这位歙山堂旁支的出色表现,就认定费家嫡脉皆是庸碌膏粱的想法并不可取。 “有些精彩,暂歇一刻钟,继续。”紫袍老者颔首轻点,康大宝这一回未有回到费疏荷身边,而是留在擂台边缘,划出一片区域来,安生调息。 “陆”一刻钟后,康大宝又将一枚紫玉竹签妥善收好,站到了擂台上头。 这一回作为主裁的鹤发老妇目中,却是显露出来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对此康大掌门自是置若未闻,还不如对面那位运道不错,一路未遇见强敌的白面修士来的紧张。 这一回康大宝连弈仙盘都未祭出,金光先发,趁敌慌乱,快步而进。才吃过蛟血林檎的他在太古原体上的造诣却是更进了一步,只需得些水磨工夫,进阶小成之境,应也是顺水推舟之事了。 届时他也能够修习其中的体修秘术,不消如现在一般全靠着强横的体魄硬抗硬砸了。 这位康大宝连姓名都不晓得的白面修士,未能给他的族人们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鏖战两场过后的他现在便连灵力都未能剩下多少,又只是数息过去,便就将脖颈又送入了康大掌门的手中。 “咳,康大宝胜!”鹤发老妇说完过后,便就寒着脸催促着康大掌门下了擂台。 “这小子!”费南応看得此幕也禁不住被气乐了,这小子是故意令在场费家修士们难堪呢,又是一模一样的方法,好歹你换个手呢?! “好!”似是在此时的紫袍老者眼中,只要康大宝这一场胜负决出过后,其他的比试便显得有些无关紧要了。 费南风与费南笏、费恩行未有意外,同样胜出。除了年岁最轻的费恩行因为修为尚浅,灵力不济而颇费了一番手段之外,前面两人胜得也都还算轻松。 虽然胜得轻松,但这心情可难称轻松。 第四轮比试同样在一刻钟后开始,费恩行面沉如水上了擂台,看着颇有点风调开爽味道的康大掌门一言不发。 费南风与费南笏同样未有开口说话,最后还是费南风打破了僵局。这位费家五爷此时颇有些光棍味道,洒脱言道:“这一轮便算是族兄胜了吧!” “老五!”身为主裁的费南応听后却是未能按捺得住,低喝一声,算作告诫。 “大兄,我晓得南笏族兄本事。这一次又不准用超出二阶的物什,我又何苦帮外人的忙,白白耗了南笏族兄的灵力。”费南风只淡淡答了一句,便就翻身下了擂台。 他下台之后,又朝着表情复杂的费南笏躬身一礼,算作嘱托,便就洒然离去,竟是连结果都不再等了。 这般潇洒举动,却是收得了台下不少费家修士的另眼相看,他们渐渐达成了共识:“这南风便算平日里头行事霸道了些,但到底还是识得大体的。” “费南笏胜!”费南応没好气地才念出声,那头的独角青年跟着也高声念道:“康大宝胜!” “恩行败得这般快么?”费南応心头诧异,但看过那一处擂台的场景过后,便就更诧异了。 只见得独角青年手中攥着一物,正朝着已被康大掌门擒住脖颈的费恩行厉声告诫: “宗老有言,此次小比,不得使用高出二阶的物什。但你竟然还明知故犯,私自动用符宝,可知罪否?!” “自是知错了的!!”费南応急呼一声,快步过去,没好气地将康大掌门的胖手拍落过后,方才扶起来费恩行,朝着紫袍老者长揖拜道:“小辈被猪油蒙了心,还请宗老宽宥。” 紫袍老者却是没当回事,只摆手言道:“无妨,胜负心强乃是好事。若真如我们这般垂垂老矣的暮年心思,那便无甚意思了。但违背小比规矩,却不可取,黜落他此次小比名次,闭门反省半年,此事便就作罢了吧。” “谢宗老!”费南応连忙拉着费恩行一道大礼拜道。康大掌门对于这处置显是不怎么满意,不过也无办法,只在嘴里头小声嘟囔了一阵。 这费恩行倒是个衙内性子,输不起就要拿符宝砸人。这等行径在康大宝这苦出身眼中看来,多少有些败家了。 “姑爷连胜四场了小姐!”萍儿这跳脱性子来得不是时候,此言甫一出口,费疏荷便就觉得周遭同族朝着自己看来的目光有些锐利。 “姑爷这一回,倒是有些失了稳重呐。”孙嬷嬷用细不可闻的音量轻叹一声,在其看来,便是要胜,也该和和气气的才对,哪有如康大宝这般模样,勿论对手强弱,都要擒住其脖颈的道理? “最后一战,费南笏战康大宝!”费南応高呼一声,将心思各异的二人召上台来。 “轰”这一回费南笏连话都不舍与康大掌门说上半句,极品灵器火尊印飞速旋转起来,一条条火蛟虚影盘旋升空,将康大宝眼前天幕遮了半边的同时,还将其周遭的灵气都炙烤得炎热躁动起来。 《炽炎焚川决》配合火尊印,却是相映成彰! 直到此时,在旁的费家修士们才看到尽出全力的费南笏有多可怖。 费南风却有先见之明,这一回定能令得台上那桀骜之辈败退下来,好让其晓得人外有人,不可小觑天下俊彦。 不同于先前的轻松惬意,弈仙盘上被一条条凶恶蛟影冲撞出来的阵阵哀鸣,令得康大掌门将其小心收起。 这可是颇为鲜见的极品防御灵器,便算在州廷的府库中都算不得多,他还想着修复如初呢,怎舍得毁在一场意料之外又无关生死的小比之中。 收过弈仙盘后,康大掌门目中金光瞬发而出,将当先的两道蛟影击散成点点火星。 场中硝烟味道才将生起,便见得康大宝轻抚腰间灵兽袋,一只憨头憨脑的小兽现身出来,背甲上头现起一层灵纹,将接踵而至的两道火蛟虚影险险接下。 “二阶耆鼍鼋?!”费南笏在凉西时候将大卫仙朝境内的大半妖兽都混了个脸熟,倒是不难认出小奇底细。 “好见识!”康大宝又夸一声,小奇在其离开观山洞这段时间内,却是顺风顺水地突破成了二阶灵兽。 且莫看它现在只是二阶下品,但协助其进阶的那眼灵泉,都有可能与新垣真人那头四阶的星纹玉灵龟有些关系,对于它这类“藏六”所属的灵兽滋养效果简直不可以道理计。 是以别的本事暂且不提,现在康大掌门只要将其当一面活盾牌来用,其效用也已不差刚得手时的弈仙盘许多了。 漫天火蛟声势浩达大,偏偏却是干打雷不下雨,破不得小奇的龟甲灵纹,更阻不得康大宝的破妄金眸侵袭。 费南笏思忖一阵,晓得现在需得变化,手决连变,条条火蛟虚影便就被火尊印吸入了顶上的蛟首金纽之中。 这番过后,火尊印中浓烈的火气似是再压制不住,随着费南笏伸指轻点,这枚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印便就裹满了火元,朝着康大宝与小奇猛地砸来。 “嘶嘶”小奇漂亮厚实的龟甲上头被这来势汹汹的灵器烙了一个焦黑的印记,痛得它急声惊呼 “嗡嗡嗡”康大宝面色一变,扬袖一甩,将养了一些时候的狮虫群便从其宽大的袖袍中蹿了出来。 服了灵泉的狮虫群,倒是未如康大掌门所想那般发生什么喜人的变化。但随着星霜壤越服越多,狮虫群的数量便就又开始野蛮增加起来了。 不过个别已经生出了高尚情操的狮虫虽然已对生儿育女了无兴趣,但是在修行上却有了些突破。 而今康大宝这群虫云也已有了近百只狮虫进阶为了二阶下品灵虫,用在此时候,却是恰好请费南笏帮康大掌门试试这全新的虫云成色。 谁料这些背生银甲的小家伙们甫一露面,便就给了浑不在意的费南笏一个下马威。 “能抗灵火?!”费南笏面上浮出一丝诧异,这些狮虫竟然顶着火尊印上头燃起的熊熊烈焰,对着这枚极品灵器大快朵颐! 但只这么一愣神,却就被康大掌门寻到了破绽。 “嘶哈”许多年前的从戎经历令得费南笏警惕非常,没有被接踵而来的四道金光穿成筛子,他心有余悸之际,也晓得当务之急是要将火尊印先召回来。 “呵,”费南笏有些心疼地摩挲这火尊印上的细微缺口,额头上也跟着析出热汗。 他这枚灵器厉害确是不假,但却有个弊端,便是极为耗费灵力。只全力施为了这么一会儿,费南笏体内的灵力就已减少了不少。 本以为早已看穿了他这本事,豪赌一把可以主导战局,但这想法却是落了空。 费南笏境况不佳,整个人似都已经瘪下去了一圈。而反观康大宝,却还是神采奕奕。 “这厮都不累的吗?”费南笏言过之后,自己颇觉好笑,叹了声气,说起来先前那四名同族又能耗费得了康大宝的几多灵力? 没有了火蛟虚影阻隔,康大掌门便就携着小奇一道朝着费南笏疾驶而去。 有了金光和大片虫云一同开路,自是畅通无阻。对方来势汹汹,难以抵挡,但费南笏晓得今天自己背负得实在太多,便是灵力都已不济,却也没有半点认负念头。 奈何,这战不过便就是战不过! 一刻钟后,靠着长息决与《青羊松论经》为自己带来的充裕灵力,未有趁手灵器的康大掌门御使着小奇与狮虫群助阵,在与费南笏的鏖战之中大占上风。 这一场可难称轻松,费南笏这手段却是老辣,中途不是没有翻盘机会,但敦本务实的康大宝却谨慎十分,令得费南笏诸般谋算尽都落了空,只得苦苦与康大宝硬耗着。 “轰,”随着战到最后一刻的费南笏都已昏死过去,鹤发老妇的老脸一疼,一时之间,都不晓得要如何说话。 “康大宝胜。”这四个字在今天的费家众修耳中听起来却是有些太过熟悉,但这最后一声,却也太过扎耳。 生气么? 有一些。 服气么? 有一点。 难以接受么? 怎么说康大宝也是费家嫡婿,似是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过去他们皆不怎么看得上这位费家嫡婿,被揍了一通过后,倒是觉得那张胖脸看上去要顺眼了许多。 不管如何,费家众修都不得不百感交集的承认一个事实,费家歙山堂这次小比,居然真让一个外人得了魁首!! 漫说鹤发老妇心头难称喜悦,费南応作为暂代的歙山堂主家之人,面上也都觉有些无光。 场中倒是也非无人高兴,只是萍儿记住了刚才的教训,小心凑到已经眼含秋水的费疏荷耳边过后,才敢低声乐道:“小姐,小姐,咱们姑爷胜了!” 场中似是只有紫袍老者的心境自始至终都未有丝毫起伏,他笑呵呵地站了起来,朗声言道:“好,此次费家歙山堂小比,夺魁者,康大宝!” 紧接着他领头做起来每一回小比必有的项目,高声唱道:“为康大宝贺!” 堂内登时热闹起来,在场的费家修士们勿论是何心思,却也不敢不附和自家宗老,于是场中数百修士也只能跟着扬声唱道:“为康大宝贺!” “哈哈,”紫袍老者又笑了一阵,到了他这般境地,不过一场分堂小比,只称得上是小打小闹,更称不上所谓“伤及颜面”。 恰恰相反,能用这场小比使得歙山堂众修熄了骄纵之心,做些警醒之功,在其看来却要划算许多。哪怕家主为这场小比魁首定下的赏额却是不俗,也仍算不得什么。 络绎不绝、层出不穷的杰出子弟,才是颍州费家这类巨室门户眼中最为珍视的重宝。 “康大宝,上前领赏!”紫袍老者取出一个宝光粼粼的匣子。 康大宝在台下长吸口气,整衣敛容,迈步上前。途中他先看了一眼费疏荷,才昂首阔步,高声唱道: “云角州伯亲命,平戎令兼管斤县事、重明掌门、歙山堂嫡女费疏荷之夫——康大宝,谢宗老厚赐!” 满座哑然,鹤发老妇按捺不住,足下金刚条石都已裂开。 费南応轻笑一叹,再看自家侄女,似是都要化了。 紫袍老者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却只是笑道:“记得你了,我家姑爷,康大宝。” 感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355章 结丹与筑基 第355章 结丹与筑基 宣威城——朱府 朱彤是在从官寺回来的路上,才晓得了费家今日发生了好大一场热闹。 他微眯起眼,自语喃喃一阵:“颍州竟派了金丹过来,这事情未免太突然了些,怎么来前都未告知一声,我也好筹备些相迎之事。” 朱彤朝着来报的亲随小声问道:“可探听出来了是费家族地哪一位上修莅临宣威城了?” 这亲随乃是朱彤从微末时候便一直带在身边的旧人,与其关系非比寻常,自是晓得这位刺史大人对于此事尤为看重,是以便小声劝慰道: “下面人见识浅,小的去的,时候费家又已闭了门户,是以倒是未能目睹上修真颜。只猜想应当不会是费家那位上柱国,按之前的消息,他这半甲子应都在闭关才是。 不过主君倒是不消着急,您与司马向来亲厚,想来不用多久,便能得上修召见才是。” “嗯,费家的叶涗老祖才得了一桩造化,短时间内倒是却无可能亲来,”朱彤淡淡应了一声,继而疑声问道:“纠魔司那群黑狗去费家了吗?” 亲随嗤笑一声:“主君这话说的,此时有上修莅临,他们哪敢进去探听?都缩着脖颈藏在狗洞里头呢!也就那条头狗吃了豹子胆,还敢在世面上现身。” “铁流云动了?”朱彤语气中有些惊讶,亲随小声道:“司马府长史不色、典库史铁西水等不少亲近那位的官员都动了,都在指挥佥事官寺谋划着什么呢。” “跳梁小丑,随他们吧。” “秦典军没有去吗?”朱彤想起来那个同样出身贫寒,与自己当年有几分相肖的秦苏弗来。 “探听来应是前段时间去了韩城,至于具体是做什么,倒是还未弄清楚。” “嗯,便这样吧。”朱彤颔首过后,施个动作便要令亲随退出房门。谁料后者竟是犹疑一阵,刚迈出几步,却又返身言道:“主君,倒是还从外头探听得来了一个闲谈,不晓得该不该说与主君听。” “莫装相了,快快说来。”朱彤斜瞥一眼自己这位发小过后,方才催声问道。 “费家那位金丹好像是特意来考校费家子弟的,甫一入门,连杯酒都还未喝,便就开了一场小比。小的还听说,这一回费家小比的魁首位置似是被他家那位女婿得去了。” “小比.魁首女婿。”朱彤将句中关键提出来念了念:“是那个康大宝么?” “就是他!才得了消息的时候,小的还不信呐,想他才刚筑基几年?居然能.” 朱彤未再理会有些絮絮叨叨的亲随了,合目沉吟一阵,方才将后者话止住,开口言道:“金丹莅临的消息,自是要尽快呈报伯爷才是。伯爷这一二年对那康大宝也有些青睐,想来也能对着消息应也有点兴趣。” “主君,这消息怕是不怎么值钱。”亲随面上有些奇怪之色。 “倒是怪了,你不是说费家已经闭了门户,便连来的是哪位金丹都难探听出来吗?寻常人哪晓得他家小比的这消息?”朱彤有些不解,出声问道。 “主君明鉴,费家小比这消息虽不似从门缝里渗出得来的那般轻易,但只要费些大力气,都不消死人也就晓得了,却是不难的。” “竟是这样么?.有些意思。” ————指挥佥事官寺 “有些意思,诸君议一议,这消息会不会是费家人故意放出来掩人耳目的?”铁流云在堂内轻声发问,一时倒是无人接话。 “西水,你怎么不开腔?”铁流云见此情况心头有些不喜,点了自家侄儿出来说话。 “族叔,您这猜想倒是不无可能,但毕竟这次事涉金丹上修,咱们还是偃旗息鼓,莫要轻动吧。”铁西水面有难色,想了许久方才言道。 “佥事,铁道友说的不错,便是要动,也该先禀明岳澜前辈才是。”不色也跟着在旁帮腔言道。 “总要先探听得些眉目、议个章程出来才好报予岳澜前辈才是,”饶是无人支持,但铁流云却还是坚持己见。 “族叔,那可是金丹!金丹!!”铁西水压低声线,光头上头满是细汗,再咬牙念了一声。 铁流云似是被这一吼倏地震得恢复了心智,心中一叹:“是呐,那可是金丹!现在的云角州廷中,筑基可不算值钱,连假丹也有了几尊,但这金丹,可是一位都无!” 他沉下心来想了想,继而言道:“哪怕是颍州费家这样的巨室门户,金丹上修也是尊贵非常的,无事定也不会轻动,其中定有隐情才是!” 铁流云的双瞳中遍布起血丝,急声言道:“不色道友、西水,你二人与康大宝交情不差,可试一试能不能从他口中探听得一些蛛丝马迹,我还是想知道,费家金丹到底是因何而来。” 堂内一时有些静谧下来,而今铁流云与韩城岳家那位绑得越来越紧,行事都有些疯魔了。便连岳家人自己,做事也未见得能比他更用心用命。 不色听过这话,只是老神在在,合目不言。 他铁流云那支獬豸卫厉害却是不假,但还真不至于令不色顶着冒犯金丹上修的风险,去探听消息! 莫以为匡琉亭可以生擒金丹,这金丹上修便就不值钱了。 云角州被两个假丹良姓把持了数百年;相邻的叶州杨家嫡庶之争弄得生灵涂炭,却也无人去管;被隔壁的定州则是被金丹大宗弘益门视作禁脔独霸; 而被匡琉亭生擒的解意作为正品金丹真修,便是定州霸主弘益门内可以乾纲独断的太上长老。 也就是说,在左近几州这些边地,一个正品金丹几乎一言可决万千生灵性命。 铁流云疯了魔,不色可没有,匡琉亭肯定也没有。 须知道匡家人最是薄情寡义了,说不得在其眼中,堂内这些筑基真修绑起来都没有费家那位金丹来得值钱。 “西水,此事你去做吧。”铁流云对于不色确是无有办法,但差使起自己侄儿来倒是不成问题。 不理会后者满脸苦色,铁流云侧过身去,手指头在腿侧敲了又敲,目中的火热之色仍旧未有退去,只在心头默念:“费家金丹所来,到底是为何事呐?” ————费家,静室 “难怪宗老方来,便就要大张旗鼓的举行宗门小比。”鹤发老妇语气中难掩激动,看向紫袍老者手中那枚土色方石的目光甚是炙热。 比起这万千亟待结丹的筑基真修们求而不得的帝岳石,康大掌门先前因夺得魁首而领走的那道“亢金锏”符宝,便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后者淡笑一阵,将手中的帝岳石交到费南応夫妇手中。此时静室中只有他们四人,这位费家宗老也未有藏着掖着,直言道:“老夫此次前来其实只有这一桩目的,那便是安然地将这枚帝岳石送过来。”“多谢宗老!”费南応夫妇喜不自胜,将帝岳石小心收好过后,方才大礼拜道。 “呵,老夫倒是希望自己能当得起你这一声谢,可惜啊”紫袍老者说到此处,将目光转向了韩宁月身上,甚为柔和。 这老修思量半晌,方才温声开口:“族中有许多事情,却是复杂,便连叶涗老祖都难以一言而决。今番这一桩事,却是令得我费家有些汗颜。费东文在此谨代颍州费家,谢过韩家高义了。” 费南応与鹤发老妇在费东文言过之后,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旋即便就变了颜色。 “宗老言重了。”向来骄纵的韩宁月面上罕见地出现了惶恐之色,忙欠身答礼。 “呵,又哪里严重了。一枚珍惜罕见的帝岳石,却只换回来我这老朽的一声谢,宁月你这买卖可是大亏特亏了!”费东文又笑过几声之后,便就起身言道:“南応,随我一道出去走走吧。” “诶,”费南応见得鹤发老妇目中肉眼可见地闪过一丝失落之色,却只与发妻使个眼色,便就随着费东文一道走出了静室。 二人并肩而行还未过许久,费南応便听得走在身前的费东文,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念了一声:“这几年京畿道不太平得很呐。” “便依宗老看来都是如此么?” “嗯,太祖的魂灯未熄,但下面这些名门望族、道宗魔教的心思也早已是路人皆知了。千多年过去了,只靠那点儿余温,却是难镇得住了。” “敢问宗老,南王殿下的伤势可是不能挽回了?”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元婴真人的事情,我们又如何说得清楚?”费东文又轻轻叹了一声,继而言道:“不过两河道血剑门这些日子里头,殁了一名真人这事情,倒是确凿了。” “啊?可是与前次南王交战的那三位之一?”面对这等大事情,便是沉稳如费南応也不禁惊呼问道。 费东文先点点头,再摇摇头:“这是自然,以血剑门的底蕴,得天之幸能有三位真人在世已算了得,怕是还难藏有其他的真人在世。 只是,到底是哪位真人陨落?到底是不是因了与南王殿下交战落下的伤势而陨落?这些暂时都还说不清楚。” 见得费南応面上跟着生出来忧虑之色,这老修便轻声劝慰道:“事涉真人,听听便过了。莫说你一人了,便连我们整个颍州费家,面对大势,又能做个什么?” “是,确是南応杞人忧天了。”费南応未有反驳,俛首应是。 “而今你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需得结丹了。这些年外界动荡,连带着我们费家里面,也跟着不安稳起来。 若不然就算为你谋不得帝岳石,东山玉也该早早送过来。也不消你先求匡家、再求韩家。南応,你莫要怪叶涗老祖,他身上干系着费家万千修士,也有许多不得已之处。” 费东文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敝,不似作假。费南応更是连呼不敢:“宗老明鉴,南応绝无此心!” “呵,有也无妨,掌家人一个个都处事不公、赏罚不明,被骂了也是活该!”费东文又自嘲一声,说完不待费南応说话,便继续言道:“还有一桩事情,待你结丹过后,便将整个歙山堂迁来吧。” “宗老?!” “事有不谐,耳聪目明的人都看得出大厦将倾之势已显,而叶涗老祖却要下重注了,你们只是其中一笔。更或者说,整个颍州费家都不过是其中浅显的一笔。” 当费东文将这一个个轻若无物的字连成句子吐出来过后,便就压得费南応都难喘气。 “族中宗老们都是如此想的?!”费南応本能地反感起这桩豪赌,惊得失了礼数、颇为僭越地出声言道。 费东文再次摇了摇头:“能说不能说的,老夫今日已经都与你说了。剩下的事情你若还想知道,那便早结金丹,回来颍州族地祭过祖宗、入了宗老堂之后再说吧。 我这回带来的除了南乂之外的其余子弟,连同伯风、仲云在内,也尽都留给你听用。 他二人虽非是我费家真血,但却也是我一手带大的,确与亲子无二。能为你分忧些,也不虞他们生出什么腌臜心思,分了歙山堂的权柄。” “宗老考虑得甚是周到,南応知道了。”费东文这话中似有魔力,令得费南応很快便就重新平复好了心情。 “嗯,听闻你那侄女也要筑基了?”正事言过之后,费东文的心情显就变得轻松了不少。 听得宗老提起来自家侄女,费南応的面上也跟着生出些喜色,恭声答道:“却是个不成器的,也不晓得能成何等道基。” “无妨,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那般多的血裔后人里头,同样一个冰叶筑基都无有,也不晓得我死之前能不能有此福气。” 说到此处,费东文看向费南応的眼神中又多了点别样风采,只听得前者再次开口:“若是能再出一个晚晴便好了叶涗老祖曾与我亲言,半个甲子之内,晚晴便当能尝试结丹了。” “多谢老祖与宗老栽培小女!” “若我费家能再出一位不足百岁的金丹上修,该是我与叶涗老祖谢你才是!”费东文语气诚恳,转而言道: “走吧,难得来一场,便给疏荷讲一讲筑基之事吧。她那父亲当年也曾在我门下听过道,可要比你还聪慧许多。” 费南応面上带笑,心中忐忑,随着费东文又回了前厅,派人将康大宝夫妇叫了回来。 ——半月过后。 费疏荷又在歙山堂欠下了一笔租用筑基密室的善功,留其夫康大掌门在费家以作抵押。费东文贵为宗老、金丹上修,自不可能费疏荷言谈许久。 费南応在这半月内便将自己结丹之事都暂且舍下了,韩宁月更是为费疏荷备好了诸般奢侈稀奇的资粮。 康大掌门在此期间寸步未离,直到费疏荷闭关的石室重重合上,他方才在目中流露出来一丝担忧之色。 “放宽心便是,我与这丫头讲道这么些年,从未有过如这半月以来的轻松惬意过。”费南応在旁劝慰,全然不顾他那双掌掌心,也都已经紧张得渗出细汗。 不过这话倒也不是全无作用,康大宝心下稍安,掏出蒲团,打算就在此处等着费疏荷出关。 就这样,转眼便是一月过去。 感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356章 筑基与筑基 第356章 筑基与筑基 “段道友,别来无恙。”陆芸娘在偏堂内足等了段安乐小半个时辰,后者方才姗姗来迟。这倒不是段安乐有意怠慢,而是因了他才从重明坊市忙完回来。 而今靳世伦接过了重明城镇守的位置,重明小楼又因了重明宗声势大涨的关系,生意今非昔比。 墨儿与周昕然二人根本难以支应,是以作为主理赀货弟子的周昕然便就奏了条陈,要宗门派人帮忙去管。 但如今重明宗小辈们几乎尽在潜心修行,身上也皆兼有职司,一时之间倒是难选出来合适的人选。便连段安乐,都是因了最近困在修行瓶颈的关系,方才腾出些空来细管一阵。 小辈头挑不出适宜的人选,对于周昕然的所请,段安乐便属意派孙福这位师叔辈的前去。 但后者近来好容易才升任了庶务执事,选了位称心的弟子留在身边亟待培养,倒是未必愿意接这活路。 自家师父是个甩手掌门,是以这事情,段安乐还需得与醉心于稼植事情的周宜修商量过后,才好定下。 后者虽然修为低微,但毕竟是宗门长老,位份尊些,总比段安乐这还以兽苑弟子代理宗门事务的晚辈说话管用。 段安乐先将心头这些事情舍下不管,礼数周到地与陆芸娘打个招呼:“劳陆家主久等了,却是段某的过失,还望道友海涵。” 陆芸娘故作惶恐,她哪敢怨怼眼前这重明宗掌门弟子。他们房室山陆家自当年及时的审时度势,将族地交由到重明宗,迁徙到采石山过后。 除了随着重明宗征伐事参与得多了些,殁了陆巽、陆震二位家主在内的一堆陆家族人以外,得到的便尽都是好处了。 与向来珍视自己宗门每一个弟子性命的康大掌门有所不同,对于相当一部分小家小户的掌家人而言,为主家死些人倒是不怕,怕的却是人白死了,没有灵石入手。 陆家死了人,重明宗会发好处下来。这在大部分陆家修士眼中,这便是桩公平的买卖,没有吃亏。且重明宗发的较别家要多,这就是桩赚了的买卖。 靠着紧紧跟随重明宗的步伐,而今过了二十年后轮到陆芸娘掌家,现今陆家勿论外姓本姓,都已有了近五十名练气修士,连一阶下品灵矿都占了一、二条,在平戎县内也算得上是一号势力了。 当年整个陆家便数陆芸娘这位颜色不佳的女修最是精明,而今担任了家主,更是晓得抱紧重明宗这条大腿。 是以她这姿态向来放得很低,平日里头便是看见个重明宗的外门弟子都会客客气气喊声道友,半点前辈架子不摆。 听过段安乐的话,陆芸娘只是恳声言道:“哪里的话,道友而今受重明宗诸位前辈器重,担当大任,却是妾身叨扰了才是。” “不知道友所来是为何事?”段安乐淡笑回道,对于陆芸娘的几句吹捧半点都未放在心上。 “洪县西风谷的雷汞矿要开了,正在招募些人手好做守卫。妾身已经打听清楚,主理此事的乃是寒山四友的纪云生纪前辈,是以.”陆芸娘作揖一拜,“还想请段道友书个手信,妾身也好以此去西风谷求请拜见。” “蒯恩招赘婿、抽工钱这法子传得挺快呀,便连陆芸娘这老实本分的都难忍住了。”段安乐心头慨叹一声,继而言道: “却是不巧,陆道友若是旬日前来,纪云生前辈还恰好在我家做客,寻我三师叔吃酒,道友还可当面拜见。” “呀,竟这般不凑巧,这可真是太可惜了!”陆芸娘满脸遗憾之色,接着又言道:“段道友,这手信一事.” “陆道友的消息有些晚了些,纪云生前辈前番寻了我家三师叔过后,二位长辈便一同结伴出去了。他现今已经不在西风谷主事了,负责雷汞矿的是贺家家主德工世叔。” 段安乐言简意赅地将这消息说与陆芸娘知道,后者心头顿时了然:“这哪是贺家的雷汞矿,分明就是重明宗的雷汞矿!” “却不晓得贺家主那边是否还缺人手?陆家也愿意帮些忙的。”陆芸娘未有道破,继续问道。 “贺家世叔那边故旧颇多,雷汞矿那边一时倒是不缺人手。不过洪县还有一处一阶上品灵湖锦麟湖,同样暂缺人管,不晓得陆道友可否有意派些人手过去帮忙。” 段安乐说完之后,心头也是一叹。 许留仙确是个大方性子,侵占过郎乙的大半资产过后,吐出来给重明宗的也都是膏腴之地,若非必要,段安乐也不想交由下头这些附庸去暂管。 奈何重明宗底蕴实在太浅,难派出足够的人手,是以也只能便宜了贺家、陆家这些相对亲厚的练气势力了。 “锦麟湖?”陆芸娘对此有些印象,那处水脉对于陆家这样的小家族确实能算得上不错。唯一值得思虑的是,重明宗要价高不高。 须知道接下来偌大一个锦麟湖,可不是似陆芸娘先前打算,出些人丁、守卫矿脉那般不消动脑子的活路。 若想要有些产出,那便要先营建阵法、梳理水脉、试验鱼种、驱逐恶兽、聘请兽师、购买法器.只现在的陆家,可未必能够拿得出来这一笔前置的灵石。 更莫说,这灵湖哪有白得的道理。若是重明宗要价太高,陆家说不得接了下来、辛苦几年过后,还得背上一屁股恶债。 这风险可是不小,说不得刚刚才有点儿兴盛之象的陆家就要重蹈覆辙了。 陆芸娘本能地想要放弃,但又着实舍不得,面上闪过一丝犹疑之色,继而问道:“那段道友以为,这.多少才算合适?” 段安乐心头暗赞了一声,莫看这陆芸娘是一女流之辈,这决断下的可要比蒯恩快多了。 他听过陆芸娘的询问过后淡笑着比出来一个手势:“陆道友放心,你我两家相交多年,都是好说好量的事情。” 陆芸娘心头谋算一阵,暗道:“这段安乐开得价钱倒是不高,比他那吝啬鬼师父可要大方许多。他是个老实人,看能不能再压一压。” 段安乐是个内秀性子,打眼一看便能看得出陆芸娘心头已有意动,自晓得他的谋划已然奏效。 他不是不晓得自己开得价钱稍低,但因了锦麟湖这处水脉的前一任主人在寒山四友从郎乙手中接管来时抵御得颇为激烈,是以也残破得殊为厉害。 若要拾掇整理出来,怕是要费好大力气才行。 重明宗短时间内自是无有精力来做此事,与其就这么让这处水脉继续荒废下去,那么还不如给个低些的价钱,寻似陆家这类靠谱些的附庸赁出去。 待过个十年二十年的,陆家将这水脉经营得好了,届时要不要改价钱、要不要收回来,不都在重明宗的一念之间吗? 当然,段安乐敢于这般行事,自是因为这些想法已经呈给了康大掌门过目首肯的。 “这事情自是千好万好的,但段道友也晓得我陆家底子薄弱,力有不逮。这价钱可否再.”陆芸娘做出来一副难色。 “哈,陆道友却是个不实诚的,惯会哭穷。在下这价钱定得绝对不高,陆家拿得出来的!”段安乐见得陆芸娘又要开口还价,便就抢先拿话堵道: “陆道友莫说啦,左右此事不急,你既一时决定不下,那便先放一放。但这到时候,与道友谈价钱的说不得便是在下师父了。” “这怎么使得!!” 陆芸娘瞳孔一张,急得心头一震,正要说话间,却见得今日在牌楼值守的韩寻道持着一张信符入了堂内。 段安乐朝着陆芸娘歉意地一笑,接过韩寻道手中信符,半是责备半是宠溺地言道:“何事如此着急,未见到为兄正在与贵客说话么?” “陆道友见谅,这信符是我家掌门传来的,这才唐突了。”韩寻道轻轻一拱手,连头都未偏向陆芸娘过,便算致歉。 后者盯着这少年眉宇间的那段傲气有些不习惯,却转瞬就又想通了。“重明宗而今也是大派了,是该出些膏粱了。若是代代都有人杰出世,这还得了?!” 心头虽然不爽,但陆芸娘也只得淡笑应道:“道友言重了,康掌门来的信符,自是要紧的。” “寻道,告知身有职司的长辈、师弟们尽都到议事堂来,如此大事,自要告知大家知晓。”段安乐看过信后,对于韩寻道先前失礼之举的那点不快也被涌起的喜意顷刻冲散。 “段道友,妾身失礼僭越,敢问贵宗是有何等喜事发生?”陆芸娘想了一想,还是出声问道。 “道友客气了,确是一桩好事。师父来信上是说我师母在受过费家宗老教诲过后,已然筑成道基了!”段安乐直言说道,未有丝毫隐瞒之意。 “掌门夫人筑基了!!”韩寻道显然没有段安乐那份沉稳,甫一听得这消息,便连与二人行礼作别都不顾,就急匆匆跑出去宣告四方了。 “恭喜段道友!贵宗费前辈更进一步,得证道基,确是一桩大喜事!!”陆芸娘当即拱手贺道。 “同喜同喜,对了,道友先前是要说什么?”段安乐做了副好奇神色出来。 陆芸娘心头咀嚼起“费家宗老”这四个字好一阵,咬牙想道:“这一回便是赔钱也要接下来!只这样怕是还不够,若是过些年再出不得一位筑基,说不得往后连与康大宝说话的机会都求不来一个了!” “无甚,妾身是觉得道友所言甚为公允,这锦麟湖,陆家便接下来了!定不会辜负贵重信重就是!” “好说好说,陆道友的持家本事,便连在下师父都曾赞赏过的,哪有做不好的道理。来来来,灵契在下都已写好了,这里落印,就这”————洪县,寒鸦山脉边缘 纪云生朝着同行的蒋青好奇看去,疑声发问:“蒋老弟有何喜事啊?” 后者淡笑着将手中信符收好,才回道:“我家大嫂嫂日前道基已成,我大师兄手信中说的便是此事。” “可是那位费家贵女?”纪云生也晓得康大掌门行事风格,蒋青嫂嫂颇多,是以关切问道。 待得后者点头过后,纪云生道贺连连:“这确是一桩大喜事啊!”。 与此同时,他心头也跟着慨叹一声:“这重明宗也不晓得是发了什么利是,自蒋青筑基过后,他家康大宝似也成了冰叶道基。 听说这手段还甚是了得,堪称深不可测,便是大哥许留仙都言其深不可测。而今又多了一费疏荷,这实力便就更涨了一截了。 听闻蒋青还有几个同辈的师兄弟,也都在筹备筑基之事了。这若是再都成了还得了?!还不得遭别家羡慕死?!” “纪道兄,咱们走吧。你所言那巨齿山猴颇为罕见,莫让它跑了才是!”蒋青出声提议道。 “蒋老弟所言甚是,我来带路!”纪云生也收了羡慕心情,换了副严谨模样,正色向前。 二人行到一处水流清冽、树木繁茂的溪谷,入目便能看见一群群身披黑毛的丑陋妖猴在此间逍遥过活。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这些妖猴修为大多只是一阶中下品修为,唯有三头尤为健壮的首领甚是显眼。 这二阶巨齿山猴的心尖血可以入药,乃是二阶养颜丹需求的主材之一,售价不菲。纪云生居然一次便发现了三只,确是好运道! “一阶妖猴足有一二百头,一头二阶中品,两头二阶下品”蒋青微眯了起了眼睛,不好拿下啊,无怪纪云生要请他一起来吃这块肥肉呢。 后者可不是软角色。 许留仙晓得郎乙身殁的消息最早,是以他们四兄弟动作确实是快,最先将鹤灵山抢了下来。但那郎乙名下的其他膏腴之地,可也有别家虎视眈眈呢。 重明宗嘴上那些油水,可都是许留仙为还人情,与那些筑基势力打生打死赚回来的!康大掌门淡淡一笑接下来的那些好处上头,不晓得沾惹了多少人命血腥! 莫看纪云生大腹便便,慈眉善目的,手段在他们寒山四友之中却是最为狠辣的。在洪县动荡的这些时日里头,当场殁在他手上的筑基真修都足有三人之多! 他甚至还孤身闯入了一个防备不佳、人丁单薄的筑基小族,当着这小族上下的面,将其筑基族长的身子都用雷法轰成了焦炭。 不过纪云生虽然每战都做先锋,但这运道却是不错。 寒山四友经历了这么多场恶战,也就他一个人到现在还无有伤势在身。若不然,他也不会舍近求远,拉上蒋青来围猎这巨齿山猴。 “蒋老弟,那头二阶中品的巨齿山猴,便交给” “纪道兄放心,便交给我吧,它跑不脱!”蒋青将手中的磨剑石攥得铁紧,抄着一把过渡用的下品灵器飞剑便就冲杀出去。 重明宗蒋三爷收容了这般多无家可归的储物袋,一两件成色不错的灵器还是能拿出来的。 巨齿山猴的两根巨齿獠牙,可是炼制飞剑的上好主材!若是被纪云生取去了,以他蒋青的自矜性子,又如何好意思开口讨要?! “蒋老弟还是这般勇武啊!”纪云生赞了一声,他这性子与蒋青颇为相似,是以哪怕被后者抢了猎物也不着恼,双手结无极印,顷刻间山林上方风雷齐至,惊得这处本来静谧安详的溪谷喧嚣四起。 “需得速战速决才是,蒋老弟才将筑基,就算剑法高绝,不惧那山猴首领,但应也难以速胜,我需得快些解决这两头凑数的,过去助他才是!” 纪云生念头才起,攥手一挥,一把乱雷便轰隆隆从云层中砸落下来。 普通的一阶山猴如何能禁得住这般猛烈的雷法,惨嚎哀鸣之声震得纪云生面前的两头下品巨齿山猴双瞳绯红,四根足有掌宽的巨齿泛起毫光,浑身黑毛硬若钢针,朝着纪云生扑杀过来! “来得好!”纪云生狂笑一声,大肚子颤巍巍地抖了一抖,口诀默念,低喝一声:“敕!” 两把金光闪闪的雷矛现在了他的手中,紧接着便脱手朝着两头恶兽疾速奔了过去。 “滋啦啦”雷气成炎,灼得两头巨齿山猴本就焦黑的皮毛颜色又深了一分。 纪云生面上的得意之色方才生出,却见这两头伤势不轻的恶兽居然不退反进,四道白惨惨的巨齿上头灵光更甚,仍朝着纪云生要害袭来。 与此同时,场中还未有丧命在雷光之下的妖猴们心系首领,也有好大一批朝着他围拢过来! “好畜生!”纪云生怒得骂了一声,心道这畜生当真桀骜,也不晓得干脆引颈就戮,多少能得个痛快! 他再喝一声,十指上的十根金戒倏地同时亮起,耀眼金光令得场中群猴皆是伤了眼瞳。 “簌簌簌”,十道雷芒镰刀入了猴群之中肆意收割,断肢残臂落了一地、汇成血流,将本来清冽的一条灵溪都染做粉色。 “需得速胜!”纪云生这一回面上并无得意之色,他晓得这猴群还是太多了,眼前这两头二阶的必须得先斩了才是,若不然,事情怕有不谐! 然而他却是低估了这两头恶兽的凶性。 纪云生的雷矛再次脱手而出,但这一回二兽之中却有一兽挺身而出,尽数接下!一道透过脏腑,将其内脏尽数烧烂;一道扎入头颅,令得这恶兽血肉纷飞、当场身殁!只余一对白牙仍在。 “不好,这畜生!”纪云生惊呼过后,便见那被同伴掩护、未有再伤的巨齿山猴已经快步奔到自己身前。 “砰”纪云生伴着一阵恶臭的腥风被两道巨齿抽飞出去,若不是身上有法衣护着,怕是整个身子都被化成了几截。 “啧,算差了一步!”纪云生确是为遇到过会为同伴舍生取义的二阶妖兽,才在大意之下吃了大亏。 那胸前一片焦黑的巨齿山猴自不会放过这样痛打落水狗的绝佳机会,带着一群妖猴便就涌了过来。 饶是受了不轻的伤势,纪云生面上也未有出现震怖之色,只在心头轻叹一声:“麻烦了,速胜不得。” 他再结太极印,十指间雷光交错,一张雷网横在身前,将来赚便宜的一众一阶妖猴尽都轰杀。那头二阶下品的巨齿山猴登时大怒,又是亡命扑来。 “这一回打算怕是要落空了!唉,叫上蒋老弟,下一回再来吧!” 纪云生才这般想着,便听得另一侧战场中的猴群传来了惊怖的叫声。紧接着,一道凌冽的剑光现于空中,大片血水冲天而起。 纪云生眼见得面前本来凶厉十分的二阶下品巨齿山猴瞳中落下泪来,背身便走,群猴响应,莫有不从,又哪还不晓得是发生了何时?! “锵”数道剑气横贯而来,背身而走的巨齿山猴自是剑光主人的首要目标。 剑光袭来,坚硬的表皮便自然而然地开了口子,淌下血水油脂,现了脏腑骨髓。这畜生叫声凄绝,但这剑光却是听不懂这些,将其轻松切做数截。 群猴无首,散作粒粒黑点。 蒋青自也无暇去追,飞剑从半空中落到了二阶下品巨齿山猴其中一截尸身上头,剔了巨齿、剖出心脏,一并挑回入蒋青手中。 “纪道兄无事吧?!”蒋青净手过后,关切问道。 “蒋老弟这剑法又有进益了。”纪云生目中惊色十足,只蒋青今日的这番表现,莫说他了,便是他们寒山四友中的老大许留仙也未必敢称稳胜。 可许留仙多少岁了?蒋青又才修行了多久?! “道兄过誉了,不过得了些许际遇罢了,”蒋青自不会将怀中磨剑石告诉纪云生,只将两头下品巨齿妖猴的灵材尽数交由纪云生手中。 “蒋老弟,这”纪云生面上现出些赧然之色来,这一回他却是出力不多,自觉没有脸拿。 “道兄这便见外了,收着罢!”蒋青自是个大方性子,毕竟若没有纪云生,他这副二阶中品的巨齿山猴材料也不能得。 “那某便愧领了,将来” 纪云生与蒋青满腹喜悦,才回到了下榻之所,后者便又接到了一张信符,面上喜色更甚。 “又有何喜事啊蒋老弟?!” “哈哈,确是喜事,我家叶师兄昨日出关,已然筑基了!” 纪云生面有讶色,这一回连口中的道贺之言都久久未出,心中诧异:“这怎么又成了一位?!” (本章完) 第357章 旧人身故 第357章 旧人身故 “近来你家运道倒是不错。”自费家宗老费东文离了云角州过后,费南応便就又恢复了与人说话、先打算盘的习惯。 “哒哒哒”玉质算子互相碰撞,声音尤为清脆,康大宝轻啜了一口灵茶,才小声应道:“不过侥幸罢了,全赖道祖庇佑。” “时运无常,侥幸又如何呢?你家都败落了多少年了,陡然起复,轮到你家倒也正常。新锐之家崛起之前都是如此,便是此后几年,你家再出两三个筑基修士,依我看来也无甚奇怪。” 费南応手中动作未停,微不可查地斜瞟了康大宝一眼,方才继续言道: “往后步子迈得再大些也不要紧,东文宗老搭台办的这场戏,你唱得不错。纵然堂内菁华未有还有不少仍在颍州族地,但你这手段也难说差了。 而今的费家歙山堂,没有哪个长舌的敢再多吐一个字了。想来便是往后你若是仗着嫡婿身份想要为重明宗借费家出人听用,你也能差遣得了了。” 康大宝俛首以显谦逊,未再说话。 “眼见云角州这摊水就要越来越浑了,回去好生准备着,勤修内功,把你那木篱笆扎实些。还有,万一将来事有不谐,还是莫要强项,安生与疏荷一道回颍州族地吧,那里总还是安全的。” 费南応将算盘一停,堂内倏地安静下来,他看清了康大宝目中那惊诧神色,也不解释,只继而言道: “我就要闭关结丹了,闭关前我会与六婆婆讲,费家这头有些事情若用得着你,她会召你来说。放心,她只是看你不上,却是个能为疏荷与费家豁出性命的。 只凭着你是货真价实的费家嫡婿这一条,她便会竭尽全力的保你性命。费家之中,除我以外,没有谁能比她值得信重。” “那侄婿便提前恭喜伯岳了!”康大宝按下心中猜疑,先朗声贺道。 “嗯,承你吉言。”费南応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收了算盘,摆手召康大宝一道出了书斋,入了苑,小声说话:“宗老离开云角州前,还向我打听过你家黑履师叔。只是家中离不得人,这才在见过伯爷之后就匆匆离去” “我家黑履师叔?!”康大宝惊疑出声。 “是啊,毕竟是金叶道基,便是在京畿道,也能算得上是鲜见非常的。”费南応又轻声言了一句。 “你是个聪明人,我便懒得与你说些虚言了。因了你与疏荷这层关系,我与黑履,倒也能算得上是半个亲家。 若是他将来既不想依附仙朝、亦不想投靠大宗,那不妨去我费家族地看一看,那里定能让其少些是非。” “这拉拢倒是朴实无华,连个饼都不舍得画么?”康大宝心头腹诽才生出来,便听得费南応继而言道:“东文宗老别的未言,只说黑履只要愿意去,他老人家便可向叶涗老祖求请,保他一个金丹前程。” 费南応说到此处一顿,语气中渗出来些复杂味道:“一份灵物不成那就两份、两份灵物不成便就三份,只要愿意去便行。” “是,侄婿定将此话完完整整告予师叔。”这份豪迈震得康大宝忙将自己先前所言收了回来,面上带喜、恭声应道。 “还有你那三师弟,是不是也还未娶妻?”费南応脸上又浮出些笑脸来。 “.这个嘛,不瞒伯岳说,尚寝宫典执女官衮玉瑶,似是与我家师弟有些情愫。”康大宝愣了一瞬,故作难色,开口言道。 “玉瑶那丫头么?倒是良配。确也不错,左右我歙山堂一时也无有嫡女可嫁,便不与安山衮家抢女婿了。”费南応点了点头,说话时候明显不如先前言起黑履道人那些事时候认真。 “荆南袁家,是个祸害,郑家那位假丹远敌不得袁不文。州廷前些时候闹得颇为厉害,袁家若是真占了白沙县犯境,岳檩此后未必会再出手帮忙了。 你既将那袁家嫡女已擒在手中了,便需得小心那老贼入境云角州,铤而走险了。” “这事情可否请伯岳代为说和?”康大宝想起来这桩烦心事,亦是跟着蹙紧了眉头。 “你都将人家嫡女扒光压过了,我拿什么去说和?!”费南応语气平淡地言出了这一句令得康大掌门面红耳赤的虎狼词来,后者愣了半晌,也只得讪讪嗫嚅道:“伯岳明鉴,这事情可非侄婿.” 然而费司马却是无心再听这“厚颜无耻”之人出言解释,只继续言道: “我与袁不文全无交情,若不然他也不会将云威郑家欺凌到如此地步了。不过既然那袁家嫡女尚在你手中,想来他也应未有想好该如何应对你家。你也莫要太过心忧,衮石禄过段时候或许会去趟郑家,届时你通力配合便是,” 眼见得康大掌门听话过后面有难色,费南応便没好气地斥了一声:“多纠结些虾兵蟹将拾掇好了,有些样子凑数便是了,没让你家自己出人搏命去!” 后者听过之后,面色这才转好,他可舍不得宗门里头那些瓶瓶罐罐、宝贝疙瘩。 正事讲过,费南応也无心情要与康大宝说些闲话。 诸天万界翁婿之间的关系皆是十分微妙,几无例外。 这般缄默下来,二人便围着这不大的苑混不自在地转了五圈,最后还是费南応突地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康大宝不晓得费南応这是不是在赶人,认真想了想,方才言道:“待疏荷境界平稳些了,侄婿便回去吧。” 费南応皱着眉头接道:“筑基往后的资粮这里业已齐备,你不消为疏荷费什么心的。近来事多,早些回去吧,待疏荷境界稳固了,孙嬷嬷会送她回去的。只是我叮嘱你的事情,切莫忘记。” 康大宝登时如蒙大赦,当即便要出了这气氛压抑十分的苑,却又被费南応出言叫住。 “伯岳还有何事?”康大宝诧异问道, “东文宗老说你这康家女婿既藏了他四枚紫玉竹签,便是欠了他一桩人情,将来是要还的。”费南応看着康大宝那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也是好笑。 “什么东西都敢伸手,也是该让你长长记性了!” ———— “又做了一桩亏本买卖!”便是晓得堂堂金丹上修不会真急着要问自己讨要人情,但康大掌门却仍然不想沾惹这场因果。 “区区四枚能炼制极品法器的紫玉竹签罢了,如何能值得上这个价钱!” 闷闷不乐地回到房内后,康大宝便与才筑基而成的费疏荷上演了一出依依惜别的戏码。 只是美人恩重,不舍情郎。康大掌门便不得不勉为其难,关了房门忙活了好一阵子。 一阵鱼水之欢、颠鸾倒凤过后,方才在筑基之后盲目自信、不敌求饶的费家贵女的连连推搡之下,意犹未尽地离开了费家。 临行前康大宝又去拜见了尹山公,这老头却是执拗,身上的那一丝死气仍未消散,显是当真没将黑履道人嘱托康大掌门带来的寿元丹服了。 康大宝晓得自己劝不得,便就告辞离去,决意将此事告知黑履道人再做定夺。只是秦苏弗却依旧未从韩城回来,这一次未能与其相见,倒是颇为可惜。 从戚宅取过经储嫣然之后改良过的月蕨培育之法后,康大掌门便马不停蹄的往重明宗行去。 谁料才止赶到小环山脚下,他便看见了一个身材魁梧,单眼放光的壮硕男子,脸带笑意,朝着自己拱手相迎。 “恭迎掌门。” “哈,吓老子一跳,开始我还以为是袁不文在这里堵我!老叶,老子就晓得你这祸害定然命长。” “侥幸罢了,多亏婉君。”叶正文面上的惆怅之色一闪而过,轻松言道: “我才出关,便就听说某些人这些日子颇不安分,去趟观山洞府便就又抢了两个炉鼎回来。康大掌门,你这“善欺妇人”的名头戴的倒是不冤。” “放屁,”康大宝笑骂一声,此时再见叶正文,便觉得后者身上萦绕着的那些垂暮之气都已散尽。 由此也好猜到,想来他这老友筑基过后,也算是心结尽解,重获新生,心头亦是高兴。随即他便大笑言道:“你这夯货怎么舍得出来迎我?” “我去与婉君说了说话,想着你也当回来了。”叶正文简略言道,等着康大宝快步赶上过后,才转身与后者并肩同行。“我跟婉君讲了我已筑基,她那眼光没错。我还与她讲了,有位破落掌门近来行事颇为放荡,她那眼光没错.” 康大宝稍一愣神,目中似有追忆之色,旋即笑道:“你这夯货.” 二人一路热闹着回了宗门,段安乐便立马过来拜见。重明钟连响三声,身兼职司的门人们只要在宗门内的,也尽数到齐,一一拜见掌门与新晋筑基。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大师兄,这一回叶师兄筑基,或可以再办一场筑基大典了。”袁晋出列谏言,场中附和人颇多。 康大掌门想了一想,也点了点头,说起来也有好长时间没有搜与辖下这些家族、门派相聚热闹一番了,索性就借这个机会吧,却是个好时候。 还有将来上头若真要点康大宝去白沙县帮郑家,他也多少需要摸摸这些辖下势力的底子,才好短时间内凑出一支能打能杀的队伍来。 康大掌门沉吟半晌,方才开口:“嗯,这事情周师弟与安乐好好议一议,莫要太过铺张。” 周宜修与段安乐这叔侄心头跟明镜似的,都不消思量,便晓得康大掌门是在讲“不要赔本、专为收礼”这句弦外之音。 堂内的何晚樱是个惯会琢磨人心的玲珑人儿,晓得今日康大宝心情不错,也跟着出来露了个脸。 后者晓得自家这师妹又是想趁机打听风莞消息,却也未有生气。 而今何晚樱在百艺楼内挂了个符艺启蒙的职司,但大部分时间其实还是在刻苦修炼。 毕竟她是何老掌门留下来的唯一骨血,有康大宝这位乾纲独断的掌门师兄在任一天,重明宗便不可能短她修行资粮。 之所以这般刻苦,自不是转了性子,而是为的便是想早日和情郎相聚。 而风莞近来在斤县县尉的位置上也做得殊为不错,在康大县尊所制下的那套考评中成绩能够得上“上上”,将其顶上那几位上官都远远甩在了后头。 说起来康大掌门都已将袁夕月这虎视眈眈的猎人改造了猎物,也不是不能让风莞归宗好生与自己师妹团聚。毕竟重明宗而今也算富裕了,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废灵根修士。 不过康大宝这些年,倒难得能见到何晚樱这般刻苦的模样,想了想过后,便就又熄了让风莞回来的念头。 “要么还是等晚樱筑基过后再说吧。”康大掌门心头默念一声,便就不再多言。 而今的重明宗除了育麟堂的小家伙们,几无一个闲人,皆是忙得脚不沾地。是以将事情安排好了过后,康大宝自不会再多留自家子弟。 众人尽都散去,裴奕与袁晋又听叶正文言了一阵筑基的心得,而康大掌门自是拉着周宜修与康荣泉,将好容易从储嫣然处得来的月蕨培育之法、还有二阶极品稼师的手札一并交给二人。 “原来二阶生灵法是这般.蹉跎一生,临死之前方才得见真义,何其.何其可笑!”周宜修看了半晌过后,便是捶足顿胸、慨叹不已。 康荣泉在稼师一道上面的资质确是不俗,依照周宜修的说法,距离一阶上品稼师都已只差临门一脚。只要迈出那一步,那么他比起周宜修而言所差的,便只有老辣了。 是以他看这还散着幽兰香味的手札倒是也不怎么费力,反还津津有味。 “师弟便就照此法培育,可能种得活月蕨了?”事关破妄金眸再进一步,康大掌门面上难得地现出急色。 周宜修埋头思索一阵,再抬头时浊目中也有了一丝锐气,直言道:“当有些把握了。” 康大宝听后难掩喜色,盖因周宜修这位小老师弟是个稳当人,向来不会将话说死。而今听他这般语气说来,康大掌门便晓得其已是胸有成竹了。 当年收周宜修入门一事确是足见康大掌门眼光卓著,似这般知根知底又造诣不浅的稼师可是稀罕货色。 更莫说周宜修自入了重明宗后无需为生计奔波安稳下来过后,他这稼师造诣经年累月下来,也已突飞猛进。 若是岁数再稍小些,在其有生之年成为重明宗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二阶稼师,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只可惜周宜修寿数太大,这便几无前途可言了。而今重明宗的希望,还是要落在似康荣泉这般的年轻人身上。 “小儿辈们的修行似还是慢了些!”康大掌门看着年才二十四,却已练气八成的康荣泉如是想道。 想是如此想的,但却又无可奈何,这确是件急不来的事情。修为总要经历过千锤百炼,方才能化成自己的。施以虎狼药、揠苗助长的行为断不可取。 好在近些年重明宗所收的门人资质都是不差,只要过些年头,便自会迎来人才井喷的时候。 而就在三人还在商议的时候,康大宝便接到了单家、贺家先后递来的两张信符。 两张信符文字长短不一、字迹截然不同,却都写得是同一桩事情:“单晟殁了!” (本章完) 第358章 三年之后 第358章 三年之后 时光荏苒,转眼便已是三年时光过去。 这一年是乾丰四百四十四年,距离康大掌门筑基也已过了一十一年。 这位重明宗七代掌门、中兴之祖迄今已经执掌宗门三十九年,今岁业已五十有六、年近甲了。 这三年对于愈发兴盛的重明宗而言,倒有这么几件事情值得一讲。 一是单家家主单晟身殁过后,重明宗叶正文与周宜修两位长老一同去了洪县,登门吊唁。二人同去,身份却是不同,前者是重明宗使者,后者是单家嫡婿。 只靠他二人,便是挂着重明宗长老的头衔,自也难镇得住洪县中的满地虎狼。 翡月单家,经营许久,早将翡月谷经营成了一片肥美的熟地,而今没了单晟这位筑基坐镇,单家再占下去便多少显得有些不懂事了,周边急着咬肥肉的筑基势力中,又有哪个能干? 但康大掌门行事向来谨慎,叶、周二人先至过后,留驻洪县的蒋青携着寒山四友之中的纪云生入场,紧接着明家明珲、巧工堡墨闻悉数前来,还有曾与蒋青常驻在唐固县灵石矿的禾木道供奉李明源也跟着到场。 洪县这些小土霸们认真数了数过后方才发现,重明宗一方为给单家站台,竟是叫来了六名筑基。而这六人背后所代表的,可是五处筑基势力。 其中虽然有似禾木道这般孱弱十分的,却也有才在洪县大杀四方、风头正劲的寒山四友。 莫看其中只有寒山四友的老大许留仙是后期修士,就以为不足为惧,但后期修士也挺值钱啊,他们这几家人便连一个也凑不出来呀! 想要吃肥肉,便先得啃骨头! 诸家主事倒也不是自忖啃不下来,而是觉得不划算。如此这般,诸家便起了些知难而退的心思。 堂内主事的叶正文瞧出心思,为了不伤和气,便就提议各家在单家办了一场练气弟子小比,以输赢定乾坤。 诸家主事欣然响应,这样的解决方式与面对强横同阶打死打死相比,自是极好的。 然而事情很快便就超出了诸位筑基的预料之外。 就在匆匆赶来的重明袁二在擂台上头一连锤杀一十一名同侪修士之后,场中的气氛便就静得可怕了起来。 “重明宗的猿魔炮锤,多少年未有现世了。怎么被这矮汉用起来,还更显圆满了似的。” 在场中有些筑基真修寿数高的,或许也曾见识过当年张祖师的风采,脑中便再回想起来了后者仙衣飘飘,锤杀同侪、不沾滴血的事迹;又想起来了家中长辈们那只敢俛首顺从的屈辱。 其中筑基倒也不尽是缄默无声的,也有那筑基真修因了得力子侄身死,而失了分寸,要当场斩袁晋报仇的。 然而勿论是蒋青手中那明晃晃的飞剑,还是叶正文口中那句轻飘飘的“这可是重明宗康掌门的亲师弟”,都能令得他们快速冷静下来。 毕竟从重明宗一个颇为牵强的姻亲身上撕一块肉下来,和要恃强凌弱康大掌门的亲师弟相比,这可不是一回事情。 这些世居洪县的筑基势力固然家品低劣,不晓得康大宝才在费家小比里头一鸣惊人的消息;但只是生生被后者打杀的弘益门长老吴苍云,在他们眼里头也都已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那可是金丹大派的正牌长老! 吴苍云他们都得罪不起,更莫说凶威更甚的康大掌门了。勿论后者到底是用过什么手段,但确是货真价实宰过一名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的假丹丹主的! 况且前者还没有什么坏名声,而后者么 事已至此,有些懂事识趣的当家人,都已在认真思索家中有无有颜色甚好的亲近女眷,以送出去缓和关系了。 这一回各家派上台的练气小辈竟是一个都没能活下来!若说袁晋如此行径并不是得了康大宝的授意而为,他们才不相信呢! “这定是康大宝的警告教训!不能再越雷池一步了!” 叶正文看着噤若寒蝉的各方当家筑基,也只是概叹一声,他叫袁晋过来无非就是想展现一下实力,未想过后者手段居然如此狠厉。 如此情形,却也令得各方脸色颇为尴尬。 叶正文显然也是颇觉尴尬的其中一员,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之事,不消计较。毕竟袁晋这一番的效果确是不错。 随后叶正文也未有让诸位筑基空手而归,而是划出了翡月单家经营许久的一处灵田均分各家。 既能令得诸家颜面上稍稍过得去些,也保住了单晟生前最为看重的筑基灵物与家族传承。 过后叶正文禁不住单家上下的一通哀求,又有身为单家嫡婿的周宜修为之说话,便先斩后奏的收下了翡月单家这个曾经的姻亲,成为了重明宗的又一附庸。 为安单家上下之心,叶正文还拿走了单家在唐固山矿脉中的那一成份额中的五分。 此事传出过后,新云盟内鼓噪不停,盟主叶真多次发文求证、谴责重明宗这趁人之危的行径殊为不端! 康大掌门闻讯之后,亦是勃然大怒。奈何木已成舟,无法回转。便只好令始作俑者重明宗外事长老叶正文回宗闭门思过三年,以作警醒。 而就在单晟身殁的半年之后,其原本属意的筑基种子单士杰,使用五纹重岳石筑基失败。为本就被乌云笼罩的单家上下,再添了一分悲恸之意。 这消息瞒不住有心人,这下才被些许甜头钓得胃口大开的周边诸家,便又看着肥美的单家开始磨刀霍霍了。 非但是筑基势力按捺不住,便是单家辖下那些练气小族也都蠢蠢欲动。 不过颇有些讽刺的是,就在单士杰筑基失败的下一个月后,单士杰的从弟单士文,却未服丹药成就筑基。 此消息方一发出,便令得愁云惨淡的翡月单家家势为之一振。 周边诸家也旋即换了脸色,将还未焐热的那块灵田,又当做贺礼赠了回来。单士文收下过后,未有重新布置,而是将这处灵田又献给了重明宗。 康大掌门可是个宽厚君子,又哪里肯收?厉声严词拒绝过后,单士文却又再献。又是不准、又是再献. 如此反复数次,康大掌门真正感念到了单士文一片赤诚,才勉为其难地收了灵田,交由灵植执事康荣泉看管。 而就在收了这处灵田的半年后,周宜修首批试种的月蕨失败,朽成烂草。这位重明宗灵植长老未有泄气,而是带着授艺弟子康荣泉一并再接再厉。 单家投效的这处灵田中有部分二阶灵田,正好为康大宝修行瞳术再种一些月蕨。 这段时间周、康二师徒除了挑灯夜烛、闻鸡起舞之外,还特意请来了张清苒亲临指导,查漏补缺。 如此又过了半年之后,康大掌门终于在洪县的地头中,见到了原产于不晓得远隔多少万里的分李张家独有的祸心草变种——月蕨。 喜不自胜的康大宝与娇妻美妾温存过一阵过后,便就埋头闭关去了。时至今日,还未破关而出。 第二桩事情同样与周宜修有关。 在其的精心培育之下,就在康大掌门闭关的一年之后,他尤为重视的那株琉璃宝树终于结出了一十二枚琉璃舍利。黑履道人在得知此事过后,亲去司马长史官寺,请长史不色登门相看。后者端详一阵过后,便就给出了其药性不输于原佛宗药田内太多的结论。 而今一十二枚琉璃舍利尽都放在库中,静待康大掌门分配。 第三桩事情发生在黑履道人送不色回宣威城之后。 这道人起了莽撞心思,持剑独闯入了典军官寺,将寿元丹强行喂进了尹山公的肚皮里。自此他老人家又可再在云角州造福五年。 这番粗野行径惹得山公跳脚吹胡子骂了一阵,黑履道人也不反驳,只是俛首听训。随后又在典军府安营扎寨,随山公修行了一阵。 而在这第四桩事情上,重明宗则是吃了小亏的。 费南応闭关结丹期间,刺史朱彤独木难支,抵不住岳檩与铁流云联手进的谗言,为京畿派接下了讨伐荆南袁家这一桩并不划算的买卖。 不过随着州廷入场,将双方战事陡然升级过后,朱刺史才深刻地体会到袁不文不是好相与的。 虽同是假丹,但假司马衮石禄与云威郑家的假丹老祖二人联手也压他不住。还被袁不文腾出手来杀伤了不少筑基真修。便连出自戴县许家的许应石,都殁在了阵中。 可不止是单打独斗敌不过,随后朱彤还发现,便连阵列而战,他们州廷也未有占到什么便宜。 固然郑家等来了州廷助力,但袁家身后也有两仪宗的支援。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初时袁家还停了攻势退守族地,但不久以后,便就又反推州廷一方回到了郑家扎好篱笆的白沙县。 这局势自难是说好看,朱刺史这头正为进攻不利焦头烂额,而铁流云却带着亲厚他的本地筑基真修们,往弘益门的定州进发。 此处未有两仪宗下场,靠着岳檩远超寻常假丹的战力与铁流云确有门道的獬豸卫,在定州的另一头,还有挥举着州廷大旗的普州土霸石山宗以为奥援。 如此双管齐下之后,定州战事进行得顺利得很,攻城略地、陷阵夺营也皆属常事。也显示着铁指挥方才出兵不久,便就在定州大杀四方。 这番表现,自令得被人兵临城下的朱刺史一行人脸面无光。不得已之下,便只好去请费南応闭关过后,在歙山堂主事的费家六婆婆。 这老妪听过之后,倒是未有推脱,携着部分闲置家中的费家子弟,便去了白沙县帮忙。 费家六婆婆的手段本事,固然也难与修行过残本《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又有法宝在手的袁不文相比,但却也不可小觑。 至少自她入场过后,州廷一方直接死伤在袁不文手中的筑基真修数字便就直线下降了。 靠着费家大力相援,朱彤心头才起了点反攻的侥幸心思,便就被两仪宗新派来的又两位假丹压了下去。 毕竟摘星楼主所下的令旨只是金丹不出罢了,寻常假丹在两仪宗可没那么值钱。 朱彤此后便彻底失了立功的打算,偃旗息鼓,却也不敢撤兵,至今还屯兵在白沙县,守着最初的战线,以待战局生变。 而自二位两仪宗假丹入场过后,袁不文也失了阵前统领的位子,只得看着这两名上宗同道,在白沙县外头磨着洋功。 而之所以说重明宗在这一桩事情里头吃了亏,则是因为州廷这一回虽因了费家六婆婆的极力坚持,以至于未令得重明宗出财出丁,但关于大军的给养转运之事确是分配了不少下来。 若是前方打的是胜仗,这倒是个油水丰厚的差事。 但奈何这一回朱刺史因了战事不利,都已经挪用了好大一笔刺史府的公帑用作军资。 这还不够,还有不少京畿道迁徙来的势力抱着唇亡齿寒的态度,慷慨解囊,方能将战事维持到现在。 今时今日的朱彤是当真拿不出多少油水出来分润了。 不过这样一来,被征调来做此事的各家势力,灵石便挣不到几个了,“辛苦”倒是能挣好些回去。 而重明宗一方,康大宝门闭关修行瞳术;叶正文明面上被圈禁着,实际上还在稳固境界;是以这桩差事自然便就落在了唯一有暇的蒋青身上。 也因为此事,这位重明剑仙这些年东奔西跑,便连正经修行都被耽搁下来了。 然而押送军资也非是全然安全,太平路走久了,总能碰到匿踪手段一流的强敌来袭时候。 何况蒋青从来不是个安分性子,既然人家都有胆子匿踪过来,那他蒋三爷又怎么会没有匿踪过去的胆子?! 是以蒋青这些年捡到的各色无主储物袋确是不少,倒也能为正在干赔钱买卖的宗门贴补一二。 若是拉个清单将这场仗双方每个人的战绩都列出来,蒋青凭着这些年手里头攒下来的筑基人头,也当能够排在前头的。 也不晓得康大掌门出关过后又会怎么暴跳如雷! ———返回小环山的山道上 伴着驮兽重重的蹄声,裴确与明喆一同带着长长的队伍走在前头。 云角州廷与两仪宗在白沙县展开的这场战事,在两家主事看来或许只是无关紧要、颇为克制,实则对于周遭这些普通修士的影响却是十分大的。 重明商队的生意才刚有点红火的苗头,便就又被打回了原形。好在康大掌门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待其后头有暇查账了,定然又会嗟叹一番才是。 二人这回运气照旧不佳,哪怕出来了小半年,挑了条更远的路,也照旧没有什么赚头。 裴确走在最前,已将“映虚”这门荒阶极品瞳术修行到了大成境界,目力视物的范围比起神识而言已经胜出了不少。 他远眺望去,看了一阵,便与明喆言道:“明师弟,前头便是七星派的地头了。听人讲,他家有两个筑基中期修士,三四个初期修士,收的常例一贯颇高,咱们还是绕路而行吧。” 正给明喆递棕榔片的杜青却是回了一嘴:“裴师兄,前头绕路要过一条大江,江中时有二阶妖兽出没,咱们泅渡不得,只能过桥。过江那道桥照旧是由七星派把持着的,照旧要给常例,少不得的。” 杜青甫一拜进重明宗里头,便被康大掌门丢到了才搭起台子里头学本事。但碍于其资质的关系,这么些年过去,他这本事也难说学到了位,但作为一个商队老把式却是不差的。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当应就是如此了。裴确与掌旗的彪悍修士使个眼色,六叶青莲道旗高高挂起之后,裴确便就引着队伍朝前行去。 谁料才行到一半,裴确便就见到了一位老相识,目露惊喜。 “道兄,许久未见了!” (本章完) 第359章 掌门出关 第359章 掌门出关 对面那被裴确叫住的中年汉子方才闻声看来,一张苦脸上头便就绽出来,只见他拱手作揖,语气谦卑、恭声言道:“原来是裴道兄、明道兄当面,许久不见,二位道兄风采更盛了。” “你这浑人,还是这般会装相,近来可.”正顺着中年汉子话头笑谈回应的明喆见了当头的裴确瞪了自己一眼,便倏地将笑容敛了回去,止住了话头。 “是了,我真是该死!只记得裴师兄也是个好玩闹的性子,怎么就把这层关系忘记了呢?!这位蒯家主的小姑母而今可是裴师兄的婶娘,二人确是实在亲戚! 也怪这蒯恩,当真好不晓事!平日里头伏低做小也便罢了,今日当着裴师兄的面,怎么也如往常一般勾我逗他!” 明喆脑海中念头闪过飞快,还未再开口,其身侧的裴确便就朝着蒯恩出声致歉道:“明师弟性子太过跳脱,言语不敬却非本意,还请道兄见谅!” 蒯恩哪会因了这等小事而恶了重明剑仙的徒弟,是以听过裴确的话,却是略过不谈。继而笑容炙热、拱手再揖:“哈哈,今日能得见二位道兄,确是蒯恩之幸。” 裴确见了明喆俛首致歉,心情便又恢复了许多。 他之所以生气,倒不是后者所想、因其对蒯恩这位裴家姻亲有所慢待;而是因了蒯恩好歹也是重明宗辖下的附庸家主,纵是其姿态放得低些,面上也需得过得去,明喆也不能太过骄纵才是。 作为康大掌门的三徒弟,裴确对于其师父常挂在嘴边的那“谨言慎行”四个字确是记得很牢。 毕竟重明宗陡然起复,依靠着几位师长的威名,只在短短十数年间,便将宗门声势拔高到了寻常筑基势力都只能仰望的地步,门人中难免生出些骄惰之心。 是以作为掌门一脉颇为器重的弟子,裴确确实需要做好警醒之事。 他再朝蒯恩开口时候,便恢复了往常常挂着的一副笑模样,随后轻声问道:“确是许久未见过蒯道兄了。上次愚弟还听二师兄提过,说是道兄在洪县收了三亩一阶上品的灵蘹香山田吧?按说当正忙得不可开交呢,怎么也来长云县了?” “那三亩灵蘹香山田却是不好伺候!年前我特意央求荣泉道兄去看了一趟,他倒是给了些法子,但因了突破练气九层在即,是以也久留不得。 奈何我家聘的那名稼师是个木头脑袋,哪怕荣泉道兄都给他掰开了揉碎了,他也听不明白。我实在担心,毕竟若要再耽搁下去,怕这一季灵蘹香就要颗粒无收了! 是以才来长云县这里寻一位名声颇好的稼师帮忙,只是日子不凑巧,未能相见。”蒯恩说起此事,面上便又换上了一副苦脸。 但裴确这一回可未再理他了,这位可是惯会哭穷的,连精于此道的康大掌门也都曾有赞誉。 这话头若是给他接上了,裴确今日便少不得又要丢个十块八块灵石出来打水漂了。 须知道他们伯侄二人这些年来可是没少贴补这门姻亲,更莫说自家那婶娘了! 因了裴奕这些年来深居简出、闭门修行的缘故,裴家也跟着少了好大一块炼丹的进项,是以蒯氏手中也难称宽裕。 但纵是蒯恩在其面前从不哭穷,这位心系家族的小姑母也还是心疼万分,几恨不得将仅剩的一套体面仙衣都典卖了,好贴补给娘家去。 也是因了这一层关系,之前裴奕也才难得地出关过问了段安乐,关于郎乙产业的事情。 这也才使得本来都未入后者所列条目的唐固蒯家,能得到郎乙留下那足以令得采石山陆家、鱼山同修会这样数一数二的练气势力都眼馋不已的三亩灵蘹香山田。 莫看蒯恩说得如此可怜,若是待其将这三亩灵蘹香山田理顺过后,这每一年可是足有三四百灵石的稳定收益。 要知道这数字足能在重明坊市中拣选一柄做工精良的上品法器,便是对于一些身家寒酸的筑基真修而言,也并非没有吸引力。 是以裴确才不听蒯恩哭穷,后者这些年因了对于重明宗恭敬十分的缘故,本就受了宗门不少照拂。 如今蒯家这日子,比起当年蒯武要拿命向康大掌门换丹潼崖入手的时候,早已不晓得好过了多少,哪里还消裴确替他家着急。 明喆见了裴确不开腔,还以为后者是在为姻亲面对的难题作难,便开口接道: “蒯道兄是来长云县寻稼师的么?康师兄确是正在闭关,暂不得暇。不过我听闻莫师兄倒是才从横山收了一季茶色谷回了宗门,蒯道兄你若是信得过他,倒不妨路过平戎县的时候登门问他一问。” “这明师弟!”裴确摇了摇头,脸上挂出来一丝苦笑,他又如何不晓得这消息?! “哎呀呀,听闻莫道兄业已在近些年突破了成了一阶中品稼师!只是怕他腾不出空,这才未有…这我.我又怎可能有信不过的道理,待我准备下,这便携礼登门去请。”蒯恩面色大喜,朝着明喆抱拳谢过,后者则有些期待地看向了裴确,却未能得到其预想中的热烈回应。 “莫师弟可是个老实性子,若是被这哭穷鬼沾惹上了,怕要吃上好大一个亏,我回去过后,可得好好与其提个醒才是!” 裴确才想到此处,心头便又升起来了一丝疑虑: “这几年我少在宗内,倒是与莫师弟相处甚少。但在年前与二师兄说话时候,他倒是也提起了此事。 当时他言及莫师弟近来非但在稼师一道上厚积薄发,成了一阶中品稼师;便连修为也是突飞猛进到了练气六层,怕是离练气后期都不远了,想来也是有了一场际遇。 也不晓得蒯家这次所求,会不会耽误了他修行。他前半生修行蹉跎,殊为不易,不仅没有师长收归门下,还连个内门弟子都做不得。 如今好容易有了起色,却是不能耽误了。我回去过后还是需得好好与他讲一讲这事,要他认真思量,不消顾忌我伯侄二人的颜面才是。” 这话自不好在此时当着明喆与蒯恩讲,裴确便邀上蒯恩同行,本来准备省一笔过路费的蒯恩也乐得借此省了渡河的麻烦。 裴确虽要比明喆稳重许多,但私下里头却是个最好说笑的性子。揶揄了蒯恩又迎娶一房散修小妻过后,才在途中又问起了正事。 这一二年由明家、蒯家在唐固县开采的那条一阶极品的苍翠石矿脉经营得不大顺畅,有些事情颇为着恼。 盖因外界现今皆传,身为南安伯红人的铁流云对康大掌门很有些不满。连带着新云盟的书剑门、子枫谷两家对于重明宗也愈发疏离。 明家与蒯家和重明宗向来亲近,而今却在铁家人的地盘讨生活,自然要沾染不少麻烦。 这一回蒯恩的叫苦便没有丝毫作伪了,叹气连连,却也毫无办法。 被铁流云这等狠人盯上的滋味可不好受,蒯恩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举家迁徙出唐固县这是非之地,但他却也晓得,重明宗之所以对他们蒯家这般优待,可不完全是因了与传功长老裴奕的这层姻亲关系。 明喆这一回却是有了眼力见,很快便将话头引到了别处。三人很快便又说得热闹起来,商队中的杜青也时不时地上来参言,说笑之间,时候倒是过得颇快。 “说起来,一年前由贵宗蒋前辈主持的重明小比,确是精彩纷呈啊!”听得蒯恩这奉承之言,在这一届小比上位列第二名的明喆却是被搔到了痒处。 他这俊脸上头笑容难掩,但却不好自说自夸,只得先诚心言道:“是极是极,裴师兄在擂台上大杀四方,夺了上届小比魁首,还得了师父夸奖呢。” “哈哈,时候不巧,康师弟与二师兄那时皆在闭关,我这头名值不得什么钱的。”裴确显是并不怎么将明喆的夸赞放在心上。 年已三十五岁的他才直到去年将将迈入了练气七层,成了重明真传。这速度对于一个四灵根修士而言,自称不得慢。但若要与同是四灵根的段安乐相比,却是远远不如了。 后者与他同岁,修行得还是《青木宝光引》这门洪阶功法,但这修为却已来到了练气八层,成为了小辈之中继康荣泉后下一个筑基种子。 不说段安乐了,便连在重明城做镇守四师弟靳世伦去岁业已修行到了练气六层,只是刀法品阶差了一筹,才败在了已经成为真传弟子的明喆剑下。 不过这毕竟是擂台比试,而非生死搏杀,不然二者这胜负却也难说。 盖因靳世伦自暂放了庖师手艺,在重明城潜心修行的这些年里,确是打杀了不少声名狼藉的过路野修。 毕竟平、斤二县这些年内便算世道再太平,这进境甚快的邪法也是不乏人修的。 这些恶修们比起从前,无非就是更小心谨慎些,行事也半点不敢张扬罢了。一般而言,只要东一家、西一户的掠些凡人做个血食,平常人家也不怎么会管。 凡人本就脆弱而繁多,这点数量微乎其微,都难影响两县县衙针对各家的考评。 但这一套在重明宗治下却是难行得通,靳世伦当年纵是修行了庖师一道,但庖师也是离不得刀的,亦代表着这位当年的白衣少侠心中那颗侠义之心也从未放下。大概就在两年以前靳世伦修为才止练气五层,为了追袭逃敌,便就被下套引到了一处邪修老巢之中。 但这群恶修却是因了靳世伦的修为低微,便就小觑了这位重明掌门的四弟子。 孰料这一下却是吃了大亏! 须知道,纵是刀法天赋并不出众,但靳世伦却也甚爱之。《灵刀法选》这部刀法虽然品阶不高、只是荒阶中品,但靳世伦却已将其融会贯通,修行到了圆满之境。 是以饶是陷入了如此绝境,靳世伦单刀赴会,也已斩杀了连带修为已至练气七层的邪修头目在内的八名恶修。 也就是靠着这颗对刀法的赤诚之心,靳世伦才撑到了段安乐等人的支援。哪怕待得后者带人赶到邪修老巢的时候,靳世伦早已岌岌可危,被染成了一个血人。但他也仍未有半点屈从之心,照旧杀气腾腾的与一众恶修亡命厮杀。 但这回冒进之举也令得靳世伦受了斥责,便连蒋青都在赞赏之余严声告诫了其一通 这些年来,类似事情不止一桩,只是都不如上述凶险罢了。也因于此,靳世伦手中的步光早已被颗颗恶修的血水,滋养成了一柄煞气十足的凶器。 是以裴确也才觉得,若是上次小比不计手段,亡命厮杀,明喆未必能是勿论修为、法器、功法、道术都比其弱了一筹的靳世伦对手。 便是在小比上头出尽风头、夺了头名的裴确,其内心也不觉得能够稳胜这位四师弟。 说起来,康大掌门却是慧眼如炬。收下来的四个徒弟里头,没有一个是给他丢脸的。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明喆未有听到裴确吹捧回来,心头稍显失望,转头往前方看去,远眺已经能看得清楚七星派的牌楼。 “裴师兄、明师兄,七星派设的卡子快到了。”回到了商队中间的杜青高声呼道。 “嗯,明师弟,将常例备好了。”裴确算得出本就不多的利润又少了一笔,情绪便又低了些,朝着明喆低声言道。 而今重明宗是强盛了许多,但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似七星派这样的经年筑基门派便是明面上不敢得罪,这私底下也有的是恶心手段可用。 “行商路上最怕的便是招惹上这些麻烦。”这是当年贺德宗在世时常教导康大掌门的肺腑之言。 是以重明宗自段安乐从贺家手中接过商队伊始,便从来没有做过这类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情。 然而这一回七星派驻守关卡的弟子,见了杜青手中高举的那面六叶青莲道旗过后,却是瞬间变了脸色,非但将常例退回了领头的裴确手中、连称“不敢”,还遣人去禀报了宗门师长。 裴确等人揣着大半肚子糊涂和小半肚子不安,在两刻钟后,便等得了一名七星派筑基亲迎。 “竟是筑基真修相迎?”裴确有些诧异,他只不过是重明宗内一个兼了商队主事的真传弟子,又非是金丹上宗的嫡传,应不会有这样的牌面才是。 “敢问小友高姓大名,师承何人?”说话的七星派筑基面生黄眉、面容和善,却是裴确少见的和煦前辈。 “晚辈裴确、家师康公讳大宝。这是晚辈的两位师弟,明师弟师承本宗蒋青蒋长老,杜师弟资历颇深,诸位长辈都曾夸赞。” 听得裴确言过之后,黄眉筑基面上的笑意便就更浓了一分,只听他轻声言道:“原来是康掌门与蒋长老的高徒,今日得幸相见,确是有幸。” 二人俛首自谦,杜青虽未被提及,但也只得跟着动作。 黄眉筑基显要比众人预料中还要热情,非但不收过境常例,还大摆宴席。于情于理,裴确等人都拒绝不得。 席间除了黄眉筑基这位前辈主陪之外,七星派还有一名筑基作陪,这规格显是非一般的高。 裴确摸不着头脑,便只得先不管,随着两名真修将一杯杯灵气充裕的灵酒灌进肚肠,好把里头的疑虑冲淡。 这一通酒宴直从午间开到了半夜,非但将裴确、明喆弄成了个烂醉如泥,便连蒯恩这个蹭席的外人都得了好处,被满肚子的灵酒灵膳胀得动弹不得。 跟着重明商队发财的散修们更是不堪,差点便被琳琅满目的灵膳、灵酒感动得涕泗横流。 裴确直醉到翌日傍晚才醒,推开了紧挨在身上、未着寸缕的俏婢过后,他便开始急切地搜寻、查看起来了商队内众人的境况。 排摸完后他便彻底放心了,除了各个都享尽了艳福之外,其余的倒是无甚好说。 至于重明商队这次所携带的货物,七星派更是分毫未动。 “这事情倒是怪了”直到此时,裴确的满肚子狐疑都未消减半分。 毕竟这七星派好歹也是经年的筑基势力,又非是如裴确先前带队路过的长云马家那般,筑基老祖将死、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没道理会对他们这支小商队如此礼遇才是呐? “难道他家也跟马家一样,也想与我家做个姻亲?”裴确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来马家老祖马文涵那张沟壑纵深的老脸来。 就在裴确陷入沉思之际,昨日殷切招待的那黄眉筑基便又笑盈盈地寻了过来。 “晚辈多谢前辈款待,却是受之有愧。”面对陌生真修,裴确可不敢玩笑半分。此时他摆出裴家世代遗传的那副土木形骸的正经模样来,倒是卖相十足。 “哈哈,小友何其自谦。左右时候已晚,还不如再歇一日。”黄眉筑基未给裴确反驳的机会,便就又热络得招待了一天。 次日裴确叫上明喆、杜青,纠集好了连带蒯恩在内还对此地恋恋不舍的商队人马,便再不顾黄眉筑基劝留,只推脱家中长辈召见,一定要走。 后者无有办法,竟还出门相送了一阵。这事情着实诡异,直到临了之际,黄眉筑基才算为裴确等人解开了疑惑。 “小友回去见了康掌门后,还请替老夫带个话。便说七星皮甸,钦慕康掌门风采已久,改日定当登门拜会。” “家师已然出关了么?” “小友竟不知道么?” 裴确的话甫一出口,这下便使得皮甸也跟着前者一起诧异了。 随后只听他言道:“大概是五日前,不知因何,定州玄月门掌门独女与贵宗蒋长老在平戎县战了起来。该女不敌,被蒋长老当场阵杀,随后玄月门掌门便领门中诸位筑基长老,冒险越境来犯。” 皮甸说到此处重重一顿,语气中难掩惊诧:“堂堂假丹,竟被贵宗太上长老黑履道人、康掌门、蒋长老三人联手击伤。 而玄月门一众筑基真修亦跟着死伤惨重,现今都只能败退回玄月门山门大阵,畏缩不出了!” “啊?!”重明诸修听闻过后当即震惊不已,久久未言。 (本章完) 第360章 前因后果 第360章 前因后果 定州玄月门始建于四百年前,开派祖师乃是一名从弘益门告老还乡的外门弟子,无甚出众之处。而对于一个假丹宗门而言,这点儿历史更算不得长。 但在这一代掌门令狐由继任之前,玄月门连一名筑基真修都数不出来。 也正是令狐由的横空出世、得证筑基,才使得这个在山南道毫不起眼的小门派,自此有了些微的存在感。 而就在半甲子前,令狐由竟然又更进一步,成为了玄月门历史上唯一一名假丹丹主。 是以玄月门便又跟着名声大噪起来,成了定州地方除了弘益门之外有数的大派。 这些年玄月门靠着紧跟弘益门步伐,确是又捞到了不少好处,整个宗门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兴盛阶段,如此气候,便使得其成为了定州地方内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而令狐由这白手起家的故事更是噱头十足,自是理所当然的远布数州、流传甚广,便连康大掌门初掌宗门的时候,也都有过以此人事迹激励自己的经历。 修行界从来不缺故事,诚然康大宝这些年来将重明宗经营得好生红火半点不假,在外人口中也未乏过赞赏之言。 但当年这令狐由从前人手中接过的玄月门,论起潦倒程度比起康大宝的重明宗还要更甚,其师承传承更是不值一提。 他康大掌门好歹还有筑基祖师张元道留下的几分遗泽,令狐由又有什么?只一块弘益门外门弟子的牌子或能增加些许颜面,却也已经是四百年前的老物件了。 由此可见,这位令狐掌门确有独到之处,康大掌门若是在外间陡然见得,说不得也要诚心拜见一下这位同病相怜的前辈高人。 但.怕是等不来这一天了! 说起来,这位令狐掌门确是位敏锐十分的人。 匡琉亭针对定州的攻伐之事才刚开始布置,他便清晰地感受到了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味道。 事实也正如其所料,由岳家私兵和獬豸铁卫所组成的联军很快便就踏入了定州地方,弘益门作为地主自是不会引颈就戮,便就纠合人马与之力战三场,不想结果却是屡败屡战。 之所以州廷一方可以连战连捷,这其中很大一部份原因,都是因了岳檩这位可以力敌金丹的顶尖假丹确是厉害,无愧是曾与匡琉亭一决高低的角色。 在其亲自下场过后,弘益门一方五名假丹联手竟然都敌他不过,太上长老解意上修却因了上宗之言,而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弘益门的队伍节节败退。 如此境况下,整个定州的修士皆被弘益门动员起来了。作为一路依附着弘益门走上崛起之路的玄月门自是不可能独善其身。 在弘益门的大发之下,玄月门整个宗门都几要被抽成空壳。然而恰恰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令双方都颇为惊诧的事情。 “令狐由居然率领门下弟子在阵中背击了弘益门的嫡系队伍!” 这通变故,也使得交战双方在定州的第四场大仗甫一开始便就分出了胜负。 弘益门阵列大溃,死伤惨重;云角州廷伤敌无算、缴获无数,便连弘益门的假丹都被云角州廷生擒下来了一位。 临阵倒戈的玄月门掌门令狐由因此受了重伤,也因此得了岳檩与铁流云二人的信重。 玄月门更是从依附弘益门的叛逆,摇身一变成了云角州廷在定州地方行征伐之事的一面大旗。被铁流云高高挂起,用来召集不满弘益门欺压或是惧怕云角州廷兵威的各家势力。 自此本就在战场上失利颇多的弘益门则是更加有苦难说了,士气大堕之下,又输了几场,而今只得守在几处定州内必须要守的要害之地,苦苦支撑。 只是就在这之后,谁也未想到正在铁流云于定州横扫四方、志得意满的时候,却发生了蒋青剑斩令狐由独女的事情。 这事情走向,一下便就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而随后发生的云角州廷大功臣令狐由,被康大宝等人联手击伤一事,更是令得铁流云暴跳如雷。 毕竟定州方向势如破竹、荆南州方向却是连连吃瘪,依着铁流云看来,重明宗如此行径,不过是为了扯他铁佥事的后腿、好为他那岳家掩饰无能罢了! 若不是岳檩相拦,说不得这位纠魔司指挥佥事都要带着獬豸铁卫调转枪头,先教训教训重明宗再说。 ————宣威城,南安伯府 一个婀娜多姿的貌美女修快步进门,发髻上乱甩的步摇显示出她此时颇为急切的心情。 紧接着,一双纤巧秀气的小脚出现在了堂内那一尘不染的云石地板上头。 这一下便惊起了一直躺在石板中间酣睡不止的金毛狸奴,使得它急速将身子蜷成一团,又猛地弹到了堂内一角,瞪大着琥珀色大眼睛,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位有些眼熟的来客。 也令得正座那位清瘦道人放下了手中书卷,将目光移向了女修丰腴有致的身子上头。 “有何事如此惊慌?” 女修殷殷一福,掏出一张灵光流转的帛书来,柔声言道: “妾身拜见伯爷,伯爷万福金安。先前我岳家有长辈来信讲,言称重明宗掌门康大宝等人谋逆作乱,以奸计暗伤了一向公忠体国的玄月门掌门令狐由丹主、斩杀其女令狐蓉以降四名筑基真修。 伯爷请看,这是铁佥事在内的二十八名定州方面筑基真修联名所书,这些将士都言重明宗此举已极大程度地扰乱定州方面士气军心,罪不容诛!” “罪不容诛?有些意思.”匡琉亭并不看这帛书,只是朝着这岳家嫡女轻声道:“重明宗康大宝不是个桀骜性子,更兼有一挂怜香惜玉的心思,好端端的,如何做得出来辣手催的事情?” “伯爷,斩杀令狐蓉的事情是蒋”岳家嫡女方才开口,便被匡琉亭以手势止住。只听得后者沉声言道:“这事情我早有听人讲过,孰对孰错,却不能听你们岳家和铁流云的一面之词。” 匡琉亭此时语气又严厉了许多,他收了书卷,迈步起身: “我已去信让衮石禄回州廷来陈清是非了,他不会骗我。下去吧,晚些时候,再替我与岳檩和铁流云去一封信。 就说前方断不可因此事为借口而停了攻伐进程,捷报一天都停不得。至于他们想要将重明宗议罪之事,等他什么时候能将定州全盘攻下来了,我再来给他做判官。” 岳家嫡女被喝得身子一颤,胸前荡漾不止,又只得盈盈一福,做事去了。 角落中的狸奴很快又霸道地躺回了堂内正中的云石地板上,亲昵地蹭着匡琉亭的裤脚,场中一时静谧下来,匡琉亭微不可查地叹过一声过后,便就又捡起了书卷,认真翻看起来。衮石禄在匡琉亭与岳家嫡女谈过之后的次日早晨,便就赶回了州廷拜见匡琉亭。 “斤县男,说说吧。”南安伯端坐在上首,脸上表情古井无波,半点都看不出他对衮石禄的欣赏之意。 这等对待仙朝一片忠心的臣子而今可不多见,在匡琉亭这眼中,可要比什么金丹、假丹值钱许多。 “禀伯爷,事情要从斤县说起,当时重明蒋青”衮石禄距离上一次见匡琉亭也有好些时候了,但才刚一开腔,便就被南安伯出声打断。 “等等,我先猜猜,是因了那个斤县县尉吗?”匡琉亭眉眼一抬,出声问道。 “伯爷明鉴!”衮石禄不露痕迹的小小地吹捧了一下。 “那个令狐蓉,也是本应寺护寺堪布选中的九名明妃候选之一?”匡琉亭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这九人出身早就被有心人记录在案,散发出来,匡琉亭自是晓得的。 他之所以诧异,正是因为其中却无一人能对上令狐蓉的名字。 “那倒不是,只是玄月门前些年偷偷打杀了九名明妃候选之一,从其身上得了佛母明妃道的功法,又想” 随着衮石禄娓娓道来的声音在堂内响起,前不久在斤县发生的事情,便就在匡琉亭的面前展开来了。 令狐蓉自恃姿容出众,当年只不过是机缘差了一筹,方才未被本应寺护寺堪布选中,是以她这些年便一直觊觎久违明妃候选们所授的佛母明妃道传承。 谁料好容易冒着干系,偷偷打杀了其中唯一一位无根散修,修成了秘法,便就又意外发现了一位身具清灵之体的乾修。 这瞌睡遇上枕头,谁都难忍得住!事关自己道途,令狐蓉便就顾不得风莞身上那件官袍了。 而后者便是千般不从、万般不愿,可只他那般孱弱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令狐蓉这货真价实的筑基真修? 只是可怜风莞这些年一直都在斤县低调做事,也勉强能称得上是造福一方,偏偏却被这一妖女采补得干干净净、陨了性命。 他倒的确是个香饽饽。 便是康大掌门都已为他挡下来了一只手,但风莞却还是. 令狐蓉吃干抹净过后刚要走,便被闻迅来的斤县官员、乡兵拦住。好容易脱身而出,收到传讯赶来的墨闻便乘着一只机傀仙鹤追了上来。 令狐蓉乃是假丹独女,自小便受尽了百般尊荣。功法灵器皆是不差,斗法之间也颇有章法。 而墨闻的出身就要差上许多了,便是因了不久前巧工堡堡主身殁的缘故,继承了不少上乘傀儡傍身,却也不是令狐蓉的对手,不过至少也为蒋青赶来争取了大半时间。 当时令狐蓉见墨闻之后赶来的,只是个面容俊朗十分的初期修士,心头才放松下来,但旋即便又觉不对! 她只瞬间便就想起来了重明宗蒋青的名头! 是以饶是令狐蓉修为要比蒋青还高一筹,但却也未有丝毫犹豫动作,拔腿就跑。 而蒋青对于她的亡命窜逃的应对方式却也简单,“拔剑就斩!” 经历了三年时间,重明宗蒋三爷也终于有了崭新的飞剑。主材取自二阶中品巨齿山猴首领的长牙,经由州廷的高明器师耗费半年时光,方才铸成了一把二阶中品的赤心灼日剑。 虽耗费了不少资粮、心力,炼成过后,却是一把较之白露还要更与蒋青契合的飞剑,只待好生温养,便能更显威力了。 加上这三年中,蒋青伴着磨剑石,在剑道上头的造诣进境,都已称得上是突飞猛进,三阳剑诀都已练到了圆满之境。 遂只这一剑之后,令狐蓉就陨落在了蒋青剑下。 这之后,便是从战场中抽出来的令狐由赶来之时勃然大怒、要取蒋青性命以祭奠独女,却被康大掌门和黑履道人联手所阻等一系列事情。 事前令狐由可未想到自己贵为假丹丹主,人前显圣不得便算啦,竟还会被三个筑基修士弄得如此狼狈。 黑履道人的剑法本就闻名还便罢了,康大掌门的瞳术比起传说中所言,也非是只厉害了一筹那般简单。 这瞳术之强,足能强悍到令狐由惯用的上品防御灵器,都难扛康大宝的几击眸光,旋就碎裂当场。 如此令狐由才算真的马失前蹄,但虎死不倒架,还撑着一副前辈模样满脸淡然之色,背身要走。可谁料便连三人中实力最弱的蒋青,手中赤剑散出的灵芒,都能灼得令狐由神魂微痛。 当其时但见令狐由又用一个绒布口袋灵器将蒋青剑光装下,那头的康大掌门又扬了袖子,乌拉拉一片身披白甲的二阶下品狮虫又轰隆隆地盖了过来。 这些小家伙们便算进阶之后,却也难奈何假丹。康大宝显也晓得这些,狮虫群只与令狐由周旋一阵,死伤都算不得多,能将后者留下,康大掌门的目的就已完成。 黑履道人提剑赶来之际,康大宝也已近了令狐由的身子。 后者靠着假丹法体体内灵气强横,强吃了几记黑履道人的剑光,好容易才使手段将黑履道人这桀骜小辈暂时击退。 此时令狐由正值新力未生、后力不济的尴尬时候,康大掌门却又跟着蹿了上来。 三年的时间不长,却足以令得后者将从储嫣然身上得来的那枚蛟血林檎炼化干净。 已经入门的太古原体,猝然发难之下,便是令狐由这假丹之尊,也需得谨慎而对。可他重伤才愈,又因支应黑履道人的剑光乱了手脚,便被康大宝逼到了顾此失彼的地步了。 康大掌门钵大的拳头上头现起拳罡,令狐由法衣护体,免了其被打成肉糜的难看局面。但近在咫尺的眸中金光却是没能躲了,生吃下来。 晓得利害的他也拔腿便跑,期间亦是险象环生。若不是几个心系掌门的玄月门筑基冒险赶来做了替死鬼,只这一次所受的伤,便不晓得要将养多少时候方能见好。 匡琉亭将衮石禄所言认真听过之后,久久未言。 沉吟半晌之后方才开口道:“我晓得了,原来又是一蠢妇,唤康大宝与令狐由一并来此,我有话讲。” (本章完) 第361章 令狐掌门 第361章 令狐掌门 ——两日后,定州征讨大营 “铁佥事,依你看来,这一回伯爷特召令狐由舍下此处战事赴往宣威城受问,是有何用意?”岳檩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敝。 这也难怪,便算他真能力敌金丹,可却又非真的上修。 以岳檩的本事,面对对面弘益门派出的五名同阶,得一速胜,倒是不难。不过要想求一完胜,却是妄想。 他手段是高不假,但鏖战几场之后,已经消耗颇多。 若不是事前有令狐由临阵反水,生擒下来一名弘益门假丹;这位令狐掌门又携全宗投奔到了州廷麾下,用心效力。 他岳檩纵算厉害非常,可也未必维持住云角州廷这将弘益门死死压制的局面。 “晚辈事前倒也未想重明宗居然真有本事,能将玄月门诸修逼退回来”铁流云轻声一叹。 早晓得便不与令狐蓉讲斤县那小县尉是清灵之体的消息了!早知道在令狐由去寻仇的时候便多少拦上一拦、莫要火上浇油了! 这回倒好,重明宗的笑话未有看成,反损了自己一方一员大将! 铁流云最初之本意,不过只是因晓得了令狐蓉处心积虑修得了佛母明妃道正法,想给尽心用命的令狐由父女一些额外的甜头,加深下彼此间的关系罢了。 毕竟而今归顺云角州州廷的假丹也还算不得多,令狐由在铁流云眼里头已算值钱十分了,更莫说后者投奔过来还附有整个宗门,这便更值得拉拢了。 铁流云心头是存着些要与朱彤那边别苗头的意思,但却真没想现在就鼓动令狐蓉去采补风莞。 纵是要去,也得平靖了定州地方再去,届时靠着这份出众夺目的功绩,他铁流云又怎么会不更受南安伯器重? 费南応来了云角州这些年,明明寸功未立,却还是靠着出自巨室门楣,担任州司马重任、得赏东山玉以为结丹灵物。 铁流云自恃自己功劳不小、忠心不浅,便算东山玉不能得赏,那一枚区区下品结金丹当是能得的吧? 只要能成金丹,怕是只要三言两语便可撤掉那小县尉的官袍,将其下罪入狱。 令狐蓉若能耐心等那时候再动手,性质便就截然不同了。谋害一个已经下狱的罪人与私自采补一名在任入品官员相比,这在州廷眼中,能是一回事吗?! “这蠢笨妇人!便是她夺了佛母明妃道的正法,又非夺了那散修的气运因果!当真利欲熏心、蠢笨如猪! 玄月门却是缺乏底蕴,只晓得本应寺当年降下来那桩机缘珍贵非常,却不晓得那本应寺护寺堪布在先前游历山南道时,便就在九位明妃候选身上一一种下过一缕佛因。 这便意味着,纵是令狐蓉再怎么与此道契合,本应寺的佛因也不会再生出来一缕为其种下。亦就是说,令狐蓉便是将此法修到最为精深处,照旧也等不来明王法身莅临点化,浇灌雨露。 令狐老儿自以为是为自家独女谋了一场造化,却不晓得这已经累得她自己成了一味人人眼馋的上好补药。她倒是舒服,死了干净。偏留下事端来要老爷我收拾!” 铁流云气得在心头怒骂起来,既气令狐父女愚氓无知,又气自己为何不早些与他们父女言述清楚。 “咳咳.” 正懊丧十分的铁流云陡然耳边便听得岳檩咳嗽声起,这指挥佥事方才想起来自己还未回后者先前的问话,于是当即作揖告罪,恭声言道: “岳前辈,这一回伯爷应是要维稳的。荆南州战线吃紧,朱彤那头说不得正盼着重明宗驰援!而咱们定州方向,形势却是大好。 便是伯爷心头真偏向京畿旧人一方,恼怒玄月门无故生事,当也只会居中调解、高举轻放罢了。” 岳檩闻声过后眯了眯眼,咀嚼起铁流云的话来细细思索,半晌过后,却还是摇头言道:“不妥,令狐由未见过伯爷真颜,这回独自去拜,万一冒犯了,未免不美。” 这老修说到此处转向铁流云淡声言道:“近来弘益门一方力道已衰,阵前也不是离不得人。以老夫看来,铁佥事何不与令狐由一同回去?多少也要稳妥些。” 铁流云听后愣了半晌,沉吟一阵,心中腹诽:“这老修莫不是要借故调我走,好为你们岳家子弟挣些功绩?” 岳檩见得铁流云久不开腔,心头亦是不喜。 岳澜陨在了黑履道人与储嫣然二人联手之下这事情,他确是知道的。 两仪宗的高修们是惊是喜,他不晓得;但却晓得,岳家众修里头,连他在内的不少人却是十分悲恸的。 可岳澜如今的身份到底已是与韩城岳家割席划清的两仪宗真修,他之身死,也算折了两仪宗内一出众后辈,州廷总是乐见十分的。 且勿论是康大宝还是黑履道人,南安伯对其的印象向来颇佳。 若因了这事情令得伯爷不喜,连带岳家嫡女在伯爷后宅中受了冷落,使得韩城岳家离那一步登天的机会更远几分,那才是遭人笑话的买椟还珠之举。 是以连岳檩自己都未想过要在这时候与黑履道人发难,但铁流云却是罔顾前者的嘱托、偏因私心诱得令狐蓉不顾体面,对重明宗辖下的入品官员做出不堪之举,以致于事情到现在来弄得这般难看。 这番下来,岳檩又能如何不气? “铁佥事?!”老修的声音又在屋中回荡起来。 只见铁流云倏地回过神来,口中忙歉声言道:“前辈所言不差,晚辈将事情尽数交代好后,便就带令狐门主一道回宣威城去见伯爷。” “好,铁佥事从善如流,确是良将。”岳檩留下一段赞声,便头也不回地离了帐内。 而铁流云却是愣了半晌,才出了大帐,走进了另一处华贵帐篷,见了正在接受丹师治伤的令狐由。 后者虽是假丹,年已近三百春秋,但面容却非如岳檩一般颇显老态,反还是一副正青春的模样,比之寻常俊彦,都还要秀气三分。 只是此时令狐由面上正盛出来一副苦相,与他俊秀的面容颇为不衬。 许是出身太苦的缘故,令狐由平日里头的吃穿用度向来豪奢。 帐中此时燃着二阶上品岚皋香,一枚只得五钱,便值得八百灵石。其所带来的宁心静神之效,不过只是附带之物。 同为二阶上品的慧草香亦有此效,价钱却足少了近四倍,只是多了一股腐气,遭人不喜罢了。 帐中火炉上的茶壶倒只是寻常物什,但其下的骨碳却出自两河道黄州太史家。该家自太祖立朝伊始便以制香为业,家世向来都算不得显赫,但却代代都有人在尚寝宫任事。 这骨碳既出自太史家,那便定是价格不菲,只这一盘便又是二三百灵石脱手。而其之功用,也不过只是为这壶灵茶中再添一股百香气罢了。 可要买这灵碳,却要耗费好大工夫,毕竟在左近几州内都是鲜见。 一般而言,需得往山南道首府腾文府入万宝商行,才能入手一些,却也不多。 铁流云这些年依附着云角州廷也算是发迹了,外人都言其被富贵迷了心眼,失了当年苦修养成的一身坚毅笃行。 但便是如今的铁流云入帐之后,看了令狐由的一应用度,都禁不住啧啧称奇。 只叹这位虽是苦出身,却端得养成了一副大家做派。 云角州内近些年迁徙来了不少的京畿人家,铁流云也与其中大部都有交集。但若要论富贵之气,怕也只有费家歙山堂能稳压其一头。 至于匡琉亭位份虽尊,又是宗室,但却向来不喜奢侈,单论用度,有些地方也是要被令狐由比下去的。见得铁流云入帐,那丹师晓得前者脾性,不消铁佥事开腔说话,便就暂停了熬药,退出帐内。 “呵,铁佥事、铁流云,你竟还敢来见某?!”令狐由咬紧牙关,涩声诘问。 铁流云未有接话,反出声问道:“令狐掌门积威多年,怎会被一群宵小所伤?” “呵,宵小,却是好笑。”令狐由脑海中想起来在平戎县那场恶战,沉声言道:“那黑履道人剑法之强,距离凝成剑元似都只有一步之遥了。” “那可是诸多上修都难修成的剑元!”见得铁流云反应淡淡,令狐由又着重强调一声。 指挥佥事眯了眯眼,心中概叹不提,只低声喃喃:“怨不得伯爷要那般看重于他,整个山南道往上数个百年,怕都难再找出来这么一位天才。” 令狐由不晓得铁流云心中感慨,见得后者不言,只语带讥讽,继而言道: “那黑衣剑客我不晓得姓名,但剑法造诣却是不浅,想来也是黑履道人精心调教出来的出色后人。铁佥事,以我看来,说不得你也敌不过他。” “那小子竟都已成长到了若此地步了吗?”铁流云并不疑心这是令狐由在哄他,只在脑海中浮起来当年被一个噤若寒蝉的胖大汉子护在身后的劲装青年,若有所思。 关于蒋青,饶是铁流云还想再多问些细节,但这一回却轮到令狐由不答他话,只自顾自轻声笑道:“铁佥事,听闻那位重明掌门,当年还是你搭桥推荐给费家做女婿的?你倒是慧眼如炬,惯会成人之美。” “令狐掌门,何出此言?”铁流云双眉极不自然的抖动一刹。 “这般强横的破妄金眸,我怕有近二百年未曾见过了。”令狐由目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提起康大掌门的语气中难掩赞叹之意: “又是冰叶道基、偏还不满百岁;其法体强横,绝对不输我所见的任一金丹真传;神识强悍到可以将数以千计的二阶灵虫,操纵得如臂指使,几无迟滞;连他那灵兽也有传承造化,我曾在一处. 呵,张元道有此后人,足以瞑目了。”话说到此处,令狐由话风一转,语气中赞叹尽除,讥讽更甚: “而这样的人物,你铁佥事竟都看他不上、反还舍得拱手让人.你这成人之美的气度确是惊人,我又如何能不佩服?” “令狐掌门言重了,说到底不过一善欺妇人的幸进之辈,离了岳家便是一文不名的奸佞小人,我铁家如何敢要?又何足道惜?”铁流云说话时候背过身去,好不让令狐由发现端倪。 令狐由听得嘎吱声不绝于耳,便满足地收了这通戏耍,而是又板起来了脸色,猝然发问:“铁佥事,你等可议好了什么时候去救我玄月门山门。我玄月门因你之言,一朝丧了连同小女在内的四名筑基,也需得有个说法吧?” “令狐门主,铁某是与你父女言过斤县有位清灵之体不假,但在事前,也已经将此人关系、利害与你家言述清楚。 你自己老来得女,约束不住令千金、以致其胆大包天,戕害了入品正官。而今做下祸事来,却想要推脱到铁某身上来。如此行径,未免有些看铁某不起吧?!” 铁流云面对假丹,却是正色呛声,未有丝毫畏惧之色。 “呵,好个巧舌如簧的纠魔司佥事,这颠倒是非的本事,倒是你这派祖宗从本朝初立时候便就传下来了的。”令狐由冷笑一声,继而起身端坐、合目不言。 眼见这位假丹门主送客之意溢于言表,铁流云却还是沉声言道:“令狐门主,咱们需得动身了!” 令狐由身子一震,将一双凶目睁开,内中血气逼人,晃得铁流云都有了一丝惧意。只听他冷声言道:“好,你们议了这般久,总算舍得带人去我解玄月门之危了吧!” “令狐门主,这倒不急。”铁流云目中闪过一丝不满之色,随后这指挥佥事便听得了意料之中的怒喝于帐中炸响: “铁流云!我玄月门是在为你云角州廷披肝沥胆!冲锋陷阵!而今落了难了,便连山门都岌岌可危。你便将我家视作败犬、弃若敝履不成?!” 令狐由身上刚刚用灵膏涂抹好养成的嫩肉随着怒气喷涌,一道崩开,其身上那件贵气逼人的华裳被血气浸染,更显尊荣。 随后只见这玄月门掌门瞪着一双赤目,因破妄金眸所创生成的伤处上头正传来阵阵剧痛,迫得他站起来身子,长出口气。 他怒目圆睁,语带冰寒,朝着铁流云一字一句、沉声言道:“铁佥事,老夫纵是伤了,怕也不见得制不住你吧?!” 铁流云未被眼前假丹震怒之景吓到,只淡声道:“令狐门主,不消高语,本官听得见。” 令狐由显未想过铁流云会是这副反应,愣了一瞬,还未待再开口,便听得铁流云语带讥讽,戏谑言道: “令狐门主,有些话你怕是说不得。莫让外人听了以为你家杀官造反上了瘾,反勾来州廷大军帮着重明宗开了你家山门。” “你!你”令狐由怒不可遏,却被铁流云抢先呛道:“你个贪生怕死、骄奢淫逸的老狗,不是败犬、又是什么?!” “铁流云!!” “本官乃大卫仙朝山南道云角州正五品下指挥佥事,你又算得个什么东西,安敢直呼我名?!”铁流云厉声一喝,储物袋倏地亮起,现起来一把黑黝黝的玄色铁尺,闪烁寒芒。 这声音仿似黄钟大吕,令狐由这堂堂假丹丹主,竟被铁流云这寥寥数十个字震得只张了张口、发不出声! 铁流云熟视无睹,继续言道:“你弃暗投明,本官自是忘不得你。你要尊荣、要富贵、要安享余生,这些本官都能许得你。但是,你要——听话。” 冰凉的铁尺在令狐由弹性十足的脸上拍得啪啪作响,令得他涨红了脸。 便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何时起,他那一双血眸中的赤色都已褪去。此时他那黑白分明的双瞳中,尽是惶恐与迷茫,映得他年轻的脸上满是苍老. “我我在怕他?!!”令狐由发现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实,心生大怖。 “你当然在怕本官。”铁流云嗤笑一声,目露不屑。 “二百年前举义平蛮,身披一十八创仍要生啖蛮血的那位令狐掌门不会怕本官;一百年前连斩一十一名同侪、夺得假丹灵物的那位令狐掌门不会怕本官; 但现在,足享富贵、已歇刀兵、一门心思想靠着独女攀附上雪域大寺佛子,继而跟着作威作福的这位令狐掌门,当然会怕本官。” “呼”令狐由面色大窘,滚烫的粗气多到只口鼻根本来不及排、脸上其余四窍似都在认真帮忙。 “好生歇息,伯爷要召见你,晚间本官便与你一道出发。”铁流云这时候看都不看令狐由了。 他打量着后者帐中悬挂着的一件件精美装潢,颇觉好笑,继而又是一番告诫:“你先前选的路对了,莫再行错了。若是.” 铁流云此处一顿,回头望了一脸茫然的令狐由,又摇了摇头。随后便未再多言,迈步出去。 官靴踩地的脚步声与这位指挥佥事的心声在此间一道响起:“我将来一定不要似如此模样,我结得成丹的、结得成丹的。任谁也阻不得我!谁也不能.” ——翌日傍晚 满腹心事的令狐由与踌躇满志的铁流云一道登入了云角州廷大门。 二人被门子引到外院,此时一个胖大道人正独自坐在此处等候召见。 能令得令狐由见了勃然大怒、令得铁流云见了紧锁眉头的胖大道人,便将整个山南道数一数,也只有康大掌门了。 见了二人,后者脸色同样不好。 双方怒目而视,却都未动作,最后还是铁流云难按捺住,方要开口,便听得堂内传来了一声厉喝。 声如冬雷、震耳欲聋! “滚出去!” (本章完) 第362章 斩!! 第362章 斩!! 三人皆被这厉喝震得不知所措,一时不敢开腔,俛首讷讷无言。 “没长耳朵不成,滚出去!!”堂内匡琉亭的声音又涨了一截,康大宝埋着脑袋思索了一阵,刚要起身,却又听得堂内传来怒声:“铁流云,你当真不晓得本伯说的是你么?!” “唔”康大掌门眼睁睁见着铁流云涨成酱色,好一条魁梧凶悍的大汉却被骂得支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辩驳。 “滚!本伯说的是要见康大宝与令狐由,与你又可有半点相干?!你不在定州营中用心用命,弃了军伍跑回宣威城来做什么状师?!” 匡琉亭的这番呵斥可半点未给铁流云这位州廷大员留什么面子。 这往日里在外头威风凛凛的指挥佥事今日却是大大的落了脸面,浑似一只被饲主踹了一脚的老犬,连半声唉叫都不敢发出来,只夹着尾巴颤巍巍地退了出去。 “这是.”本就惴惴不安的令狐由心头一沉,本就因见了康大宝这仇家的而面色铁青的脸上又多了一丝不安。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细细思索,便听得堂内又传来声音:“康大宝、令狐由,进来说话。” 这回匡琉亭的声音又变得温和了许多,被点到名的二人一齐起身,迈进堂内。 二人俛首入内,作揖拜见。 堂上的清瘦道人手中仍握着一卷书,康大宝已经许久未见过面的衮假司马则侍立在其身后。 衮石禄看了康大掌门入内也未有开腔,只是做了个眼色,令得后者稍稍心安。 “坐,”南安伯合了书卷,面上还是康大掌门颇为熟悉的那副自矜神情。 匡琉亭受了康、令狐二人的作揖拜见,看着二人各自寻了位置、挨了半个屁股坐下过后,便率先将目光挪到了令狐由身上。 “敢问堂下坐的是哪位上修?!” “这”令狐由被僵在当场,一时竟不晓得该如何开腔。 康大宝面上诧异之色不显,心中惊惧,自也不会觉得这是匡琉亭说错了话,难不成这令狐由还真是个上修伪装的?! 我们三爷子先前竟伤了一位金丹上修不成?! 未有衮假司马目中惊异之色一闪而过,面上仍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未有丝毫变化。 “敢问堂下坐的是哪位上修?!”匡琉亭见得令狐由在堂下不答,尤不作罢,继而问道。 令狐由到底是白手起家的英主,就算这些年来堕落些了,也定称不上是庸才。 听得匡琉亭厉声再问过后,他便晓得这诘问定是躲不得了,于是只短短几息便就宁心静气、打好腹稿,行过半揖,才恭声应道: “伯爷明鉴,老朽令狐由,向来只在定州玄月门修行。因了资质愚钝、迄今业已二百余岁,也不过才得假丹,就此仙途断绝。是以所谓正品金丹,再不能肖想,便不敢当伯爷上修之问。” “哈,原来是本伯看差了,冤枉你了,还请莫要记挂某这无心之过。”匡琉亭嘴角微翘,淡声念道。 “不敢!!”令狐由脑子不慢,当即拜道。 “原来足下当真非是金丹上修,那本伯倒是有些好奇了,”匡琉亭顿在此处,脸上闪过一丝冷色。 这位伯爷只紧盯着令狐由那张微微泛红的俊脸,继而朗声问道:“那你家又是从哪来的胆子,敢戕害本伯亲命的仙朝正官?!” 短短二三十字,匡琉亭念得极慢,双眼目光半刻都未从令狐由的脸上挪开,却令得后者心中大怖、汗出如浆。 “老朽老朽不敢!!”令狐由看似年轻的身体里头满是惶恐,大礼拜下、辩驳苍白。 而在旁的康大掌门却是心中一松,看这局面南安伯倒是个晓得是非黑白的,自己应是不消吃什么挂落了才对。 “那风莞的性命你既然拼不回来,那又何谈不敢?!”南安伯嗤笑一声, “不敢.不敢还请伯爷念我家.” 匡琉亭恼令狐由这副模样可怜,若是这时候他强项些,说不得还能得自己高看一眼,但现在么 南安伯又取出来一副闪烁乌光的圆环,将令狐由轻松锁住,动弹不得、发不得声过后,便再不理这瘫成烂泥的玄月门掌门了。 他只转头交待:“衮石禄,去唤铁流云进来。” “伯爷.”从康大掌门入了堂内便就一言不发的衮假司马此时却是欲言又止。 “去!”匡琉亭不看衮石禄,口中语气不容置喙。 衮假司马不敢再言,俛首出去。康大宝则在心头加了小心,挨在灵木椅子上的半边屁股又稍稍抬起来了些。 铁流云很快便是一脸惊惧地随着衮石禄入了堂内。 他倒是照旧伶俐,也摸得准匡琉亭的脉络,甫一进了堂内,他便大礼拜下,急声道:“下吏监管不严,令得定州方面军将铸成大错,有罪!有罪!” 但在他预想中匡琉亭面色转好的情况却未发生,南安伯仍还是板着脸,语气冰寒:“铁流云,这等事情,还要我来管么?!” “下吏有罪、有罪!” “大卫仙朝的刑名你不是烂熟于心吗?戕害仙朝是个什么罪名,是不是还消我来与你讲?!”匡琉亭清瘦的脸上满是愤怒。 同是遭南安伯厉声诘问,铁流云的表现却要比令狐由好上许多。 只见他跪坐起来,整衣敛容,正色言道:“下吏以为,山南道人心不古,冰寒三尺、非一日之寒。而今正值多事之秋,难得出来一家似玄月门这般稍稍晓得些忠义的,自当立为山南道表率。 是以玄月门纵是偶有悖逆之举,下吏也只想着要先暂免惩处施以教化,免得有心人添油加醋,将好容易才为伯爷挣来的人心又被推到别人怀里去。 也好让玄月门铭记五内,继续为州廷、为伯爷、为仙朝用心效命才是!” 直到铁流云此话入耳,匡琉亭面上方才稍霁,衮石禄的表情也轻松了一些。 唯有只落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的康大掌门面色未变、心头腹诽:“伯爷这顺毛驴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最喜欢忠心的,便是装的也喜欢。只要能把准这脉,在云角州廷倒是好做官的。” 康大宝又在心头骂了一通铁流云这惯会说些好听话的奸佞,口中却低声喃喃:“倒是冠冕堂皇,好赖话都都被你说尽了。” 对此匡琉亭未有动作,倒是衮石禄瞪了康大宝一眼,显了些不满出来。康大掌门有些摸不着头脑,匡琉亭却是又开腔了:“你说得有理有据,那本伯便就信了。但,” 南安伯面色一肃,戟指一挥,指向了已经成了待宰羔羊的令狐由,沉声言道:“我大卫仙朝的正官白死不得,这人我用不成,斩了吧?!” “伯爷!!”铁流云惊呼出声,显是未有想到自己的一番慷慨陈词居然未能扭转匡琉亭的心意。 “叫唤什么!?斩了!”南安伯语气不变,沉声再言。 铁流云当即猛摇了摇头,他来前倒是想过,匡琉亭会因了风莞被令狐蓉赚了性命的事情而恼怒,但却真未想到匡琉亭竟然恼怒到了要收令狐由性命的地步。 “不过一个贱如草芥的五灵根小修罢了!!这可是假丹!身系千余弟子门人、足以影响一州战局的假丹!”铁流云当着匡琉亭的面,几要大声将心头想法念了出来。 他顾不得装可怜了,当即起身进到匡琉亭身前,再发谏言:“这这.罪臣恳请伯爷三思!此事一出,响应我定州大营的良善人家怕是无有不惊。 届时人心散尽之下,我们折一大将、反还令得弘益门一方赚了便宜回去。定州方向的大好局面说不得便会因此败坏,伯爷的苦心亦是成空!” 平心而论,铁流云这话倒非是无的放矢。 便连康大掌门也不得不承认,作为定州方向唯一一个倒向州廷一方的假丹宗门门主,令狐由的确能起到这般作用。 于局外人看来,就因为一个小小练气,平白斩了,却是反裘负薪之举了。 但任谁都难想到,匡琉亭听了铁流云陈清厉害过后,语气不改、淡漠非常:“斩了!!” 铁流云晓得自己劝不得了,长叹一声,正要转身,却听得一直未有发言的衮石禄却是开腔再劝: “伯爷容禀!铁佥事所言不差,小吏方才从白沙县归来,袁家有两仪宗做助力,我方难有寸进,但定州方向却是不然。 而今弘益门金丹不出、岳檩客卿远超同侪,只要如令狐由一般的定州本地修士尽都效仿他弃暗投明,这定州,定是能拿下来的!届时定州黎庶定然欢欣雀跃,南王殿下面上有光、整个大卫天下亦是都会震动。” 此言一出,铁流云俛首长出口气,而康大宝看向衮假司马的眼神里头,却是头一回出现了厌恶之色。 “这老衮,是不是私下里也投了岳家了?待我那伯老子出关过后,怕是要整肃下他们京畿派了吧?!” 康大掌门不晓得正在白沙县前线与袁不文苦苦鏖战的朱彤,听了衮石禄这番话会不会当场跳脚。 “党争不是这么玩的啊!勿论对错,你反对的我赞同、你赞同的我反对,才是党争的菁华!” 衮石禄的谏言显要比铁流云所说更能令得匡琉亭信服,议了这么久,他的目中才首次地出现了迟疑之色。 他正犹疑不定,铁流云不敢再言,而衮石禄只是大礼拜道,都未抬头。 “康大宝,本伯叫你来不是光请你吃茶的,你讲讲吧。” 直到被匡琉亭点了名,康大掌门才毫不怯场地坦然起身:“下吏见识浅薄,便斗胆言些一愚之得、一隅之见。” “不消废话,讲!”伯爷不好虚言,只催声问。 康大宝忙应道:“这是斤县尉风莞的部分遗物,令狐掌门那独女不吝得捡,下吏收拾回来了,还请伯爷一观。” 一摞摞杂色玉简被康大掌门从储物袋中拿了出来,一看便是穷困散修最喜最廉的那些低劣货色,却令得匡琉亭颇为好奇,取来一观。 “《斤县生民录·乾丰四百四十年编》、《斤县清暇》、《食药所论》、《斤县志录:仙释方技、节烈义侠、孝友隐逸、选举志训、风宪镇守、冶清渠水利、祥异风俗、星野山川、疆域地理.》” 匡琉亭愈念神色愈沉,铁、衮二人的面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只待匡琉亭将一摞摞杂色玉简一一点过,堂内都已是静谧无声。倒也是,大卫仙朝自古以来哪找得出来这么一个用心做事的官员,只这稀罕劲儿,都能真震得众人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康大掌门方才适时言道: “伯爷将斤县事托付于下吏,但下吏却没做好,在此告罪。下吏之前未料到斤县令也是个有望筑基的,处理不得冗杂俗事,竟由风莞这么一个庸才掌管县事这许多年。 便连下吏都不晓得,他竟然做了这许多事。这些玉简,自是不值一钱。但云角州诸县,却足有千余年无人做这些事了。 风莞是个无甚可说的人,资质奇差,连练气后期都修不成,自帮不得伯爷什么大忙。 但自蒙伯爷恩典,做了这县尉,他清平地方、讨逆不平,还是算得勉强的。身披数创、陷阵夺营,也是没有躲在后头过的 他是想好好做的,亦是在好好做的.” 康大宝说完这些,便不再开口了,只挨着衮石禄大礼拜下。他都能感受到身侧的衮假司马,正在极力压抑着其内心澎湃的情绪,但却默然不语。 他似是当真不再关心令狐由的生死,只跟个外人一般处身于外。 衮假司马晓得这一回是康大宝胜了,给南安伯把脉这件事情,后者做得不见得能比他们这些州廷大员们稍差。 铁流云合上眼睛,未做他想,只缄默着等待匡琉亭的发言。 “砰”三人心头一颤,未敢去看。 那枚本来套在令狐由身上的那枚乌色圆环此刻沾满血泥,于半空中灵光一现,将身上的血肉骨茬尽都湮灭成气过后,方才宝光四溢地落回了匡琉亭的手中。 南安伯情绪似不甚高,落座回去,淡声交待:“玄月门自门主令狐由以降戕害我仙朝正官,其心险恶,罪不容诛! 念在该家举义有功,暂停连坐。玄月门筑基以上修士需得认真甄别,凡参与过戕害斤县尉风莞统统照令狐由之法处死、不允宽宥。 玄月门剩余弟子心系王事、本性纯良,未有附逆、吾心甚慰。着有司拟定封赏,旬日内派发下去,宣扬四方。一应人等仍任留定州大营听用,不得畏缩半分。” “伯爷英明。”三人高声应道。 “铁流云、康大宝,尔等路远,回去吧,用心做事。” “是。”康大宝当即如蒙大赦,忙退出去,未理会叫他留步的铁流云,只疾速往重明宗行去。这会儿家中还有麻烦事着急处理呢,他哪有闲暇听铁流云在这里假情假意、冠冕堂皇。 待二人退下过后许久,匡琉亭方才叹了一声,开腔言道:“这小子不像你,倒像费南応像得多些。” 衮石禄未有接话,匡琉亭又言道:“他比你心软,却比费南応心硬,又有干才,我得继续用才是。” “不过,我匡琉亭真正可倚重的,也只有你呀。” (本章完) 第363章 论事 第363章 论事 旬日后,重明宗,掌门小院 “外人皆说铁流云一朝得势,便就目无余子,山中狼本性暴露无疑。我看啊,你康大掌门比起铁流云之流,也是不遑多让罗。”叶正文轻轻落下一子,锁定胜局。 “呵,瞧你这话说的。”康大宝面色倏地变得难看起来,也不知是被叶正文说到了痛处,还是因了明明许久未输过棋了、今日却在这纹枰上头败得溃不成军的关系。 叶正文都不待康大掌门投子认负,便就当仁不让地捡起棋子。 这当间他的嘴巴未闲着,继续言道:“铁佥事本就是要力保玄月门的,他定州大营那头早一分摘下果子,便早一分压下京畿来人的气焰。就算救不得整个玄月门,他再次也想留令狐由性命; 衮假司马则是巴心巴肝、尽心王事。他看得清楚利害关系,好容易趁着费司马仍在闭关,朱刺史难以统合整个京畿派之势,便特意顺着铁佥事的话为南安伯搭好了梯子,以顾全大局。 而伯爷虽然心头晓得此事的是非对错,但那好歹是位假丹,其下还有千余门人,对于定州大营可称举足轻重,他又怎么会没有一丝舍不得呢?! 这些事以你的眼力,自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你却偏偏仍要将那伯爷逼得下不来台,这又是何苦呢?风莞在你眼里头,当真有那么值钱么?” “哗啦啦”康大宝不答他话,只是板着脸将手一招,一颗颗棋子便就黑白分列,各自落回棋笥里头。 紧接着他也不看叶正文那难看脸色,自顾自又抢先落了一子。 “说话,你自己难想清楚!”叶正文未惯着他,当即重重一喝,风声凛冽,险些将这承袭已久的石桌一把掀翻。 “你急个什么?既然得罪了,那便得罪死了好了。我在这上头吃过亏,不能再吃了。背一个假丹仇家,若不能靠着南安伯之威将其除了,不晓得后患会如何严重。”康大宝目中露出一丝伤色。 他说完也不看叶正文,离了位子起身,迈到院子内那棵光秃秃的黄桷树下头背身负手,轻声叹道: “铁流云是铁了心要跟着韩城岳家鸡犬升天,与州廷中京畿派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早晚是要得罪他的。 岳檩那边,因了岳澜丧生于黑履师叔之手的事情,对我们也心生怨怼,内地里定有动作,只是还未来得及腾出手来罢了。 既然他们这边难容得我家,那还不如跟着我岳家一条路一门心思走下去。我那伯老子结丹明明在即,可他们却仍不知收敛,这其中当有古怪,所以我之前还会与他们做些面子功夫。 但我若还想再这么扭扭捏捏着,我那伯老子一方,也忍不得我们许久了。” 这话说得倒是未有错处,叶正文一时也未有说话,只是闲敲棋子,院内跟着嗒嗒作响。 又是过了半晌,他才开腔,继而摇头言道:“这道理自是浅显,也未有错处,但你却瞒不得我。若无风莞之事,便算你再怎么想取令狐由性命,也不会承担恶了南安伯这一个代价。 便是得罪了铁流云之后也会担恶果,莫以为南安伯命我们从玄月门撤走过后此事便就作罢了,届时只要定州大营说一句乏人可用,你看州廷点不点我们去?!” “你这夯货.”也不知叶正文说的是对是错,康大宝只摇头在笑。 前者却是当即换了颜色,正经十分、告诫言道:“心软是病,成大事者、成仙作祖者,又有哪个不是铁石心肠?!” 康大掌门嘴角微翘,长声一叹:“我晓得心软是病,但我也晓得,若真成了铁石心肠,怕是成仙作祖之后,也当没什么滋味儿了。” 叶正文听得愣了半晌,未有再劝。 二人并肩而立,院内只有风声流过,直到武孟叩响了灵漆大门。 当年的那个梳着总角的早慧蒙童,而今早已成了一武功高深的昂藏大汉。 武孟虽是凡人,但却非止在重明城左近吃得开,便连新入门的弟子,都得与其好生交往。毕竟许多弟子数年都难得一见的掌门、长老,武孟可都是在日日伺候着的。比起其他两个凡人巨头,他武孟的含金量可不言而喻。 但此时这位掌门长随却是收了往日在外间时候那等风光做派,小心进来,恭声言道:“禀掌门老爷、叶长老,何家姑奶奶正在外头请见。” “这丫头让她回去,便说我不见吧。”康大宝拧起眉头来,脸上生出不快,沉声言道。 “老爷,姑奶奶带着小少爷过来的,外头风正大呢。”武孟低声提醒了一句。 “你小子,是不是收了灵石了?!”康大掌门突地笑了一声,武孟则是连连叫屈:“小子哪敢收姑奶奶的灵石?!小子便是” 叶正文止住了武孟说话,出声提醒:“见一见吧,你又难躲她一辈子的。” 康大宝则是尤未改变主意,轻笑一声:“呵,前头十余年未见都这么过来了,不见便不见吧。” 叶正文尤未放弃,轻声言了一句:“昶哥儿还受着冻呢。” “把那不争气的叫进来,”康大掌门面上闪过一丝烦闷之色,脚步一迈、又落回了石凳上头。 “阿舅~~”小男娃奶音勾人,抢在母亲面前便就迈进了掌门小院,朝着院中央的康大宝颤巍巍地冲过来。 何晚樱还未能见到自家师兄,她这独子便就已经为其将后者面上的冰霜消下去了大半。 康大掌门张开双臂,将这粉雕玉琢的秀气男童一把抱起来,这时候面上又已满是笑意。 这娃娃是如何来的自不消讲,在康大宝闭关的三年期间,有了蒋青放任的何晚樱,自能做得成好多事情。 而于康大掌门来讲,这是何老掌门骨血,就算再怎么厌恶其父,也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昶儿又重了不少,”康大宝欢喜言道。 “懿哥哥刚从重明城回来,给昶儿带了靳家哥哥烀的肘子,可好吃啦。”说到此处,秀气男童的嘴角又挂起来了涎水。 “你们这两个小冤家,你靳家哥哥正为突破练气七层修苦功呢,却还得腾出手来,伺候你们这两个小少爷。” 康大宝故作恼色,力道甚微地揪了揪小叮当。 惊得秀气男童连忙蹬腿不止,大呼起来:“阿娘,阿舅坏死了!昶儿不跟他耍了,晚些我们去找爹爹耍,再请他教我去山间射大鹰。” 稚子童言方一出口,这院内愉快的氛围戛然而止。 小妇人目中难掩悲色,叶正文面上那点浅笑收了回去,而康大掌门的神色也倏地黯淡下来,看向秀气男童的眼神中半是心疼、半是庆幸。 秀气男童挡着小铃铛挪步到了其母身前,还不忘回头朝着康大宝扔下一句:“哼,阿舅最坏了!昶儿要去寻妗娘告状。” “昶儿,不得对阿舅无礼!”何晚樱正色训斥过男童过后,方才朝着院内两人见礼:“师兄,叶师兄。” 叶正文半礼相回,康大宝颔首相应,继而他也不问何晚樱来意,只淡声念了一个“嗯”字,便就未有再言。 “师妹是来向师兄道谢的。”小妇人头戴白,面上哀恸之色犹在,说话时候早已无了平日里头那些娇蛮,倒是令得康大掌门暂收了成见,眉眼微抬,看了过去。 “若无师兄,外子之仇我们母子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得报。” “我还以为你是来寻我闹的。”康大掌门的语气照旧不好。“师妹到底是家父之女,怎做得出来那等糊涂事。” “你这些年,糊涂事又哪里做得少了?”康大宝不想沾染这份谢意,只沉声言道。:“不消谢我,去谢小三子,也算当年你没白给他吃几个烂果子。去谢黑履师叔,没有他老人家,便连小三子都要为了你家那不值钱的折进去。” 说起此事来,康大宝对于蒋青也是颇有不满的。未得前者应允,这蒋三爷便就将令狐由独女斩落干净,才有接下来的许多事情。 不然若是令狐蓉尚有性命在,康大掌门还可免了后续的诸多事情、自交由朱彤去与岳家和铁流云打擂台。 “这小三子,幸好我将那筑基丹从他手中要回来给老叶了,不然多半也舍得晚樱揣着。”康大宝心头又是腹诽一声。 “.师妹知道了。”何晚樱美目一转,几滴清泪滴落下来。 秀气男童浑不知事,只有本心如初,见状当即又恼得鼓嘴大呼起来:“阿娘哭了!阿舅坏!待昶儿大了便打你回来,为阿娘出气!” “好生过活,你还有昶儿呢。”康大宝最后还是留了句话,随后只摇了摇头,便未再顾这满院的人了,自回了云房当中。 何晚樱行礼与叶正文拜过后,方才抱起何昶,退出了掌门小院。 这秀气孩子名昶,乃是其父风莞所起,寓意只图孩儿一生顺遂平安;孩子姓何,则是康大掌门越俎代庖,霸道而定。 与诸多宗门典籍里头的烈母一样,何晚樱也要踏上这一条父、兄不想她走的教子之路了。 康大掌门这一回未能在云房中待多久便被蒋青寻上,二人寻了一件寮房,相对坐下。 “这些便是这回所得了?”康大宝率先开口,他轻车熟路地挑起来了面前的数个储物袋,其对面的蒋青面色还有些发白,显是伤势还未尽愈。 这倒也难怪,毕竟追袭假丹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先前若不是因了令狐由先前还有旧伤、黑履道人修为又更进一步、康大掌门与蒋青也各有进益这几方条件加持,当时在斤县狼狈逃窜的,会是哪方都不一定。 更莫说三人还携着大盛之威,阵斩下来数位玄月门筑基了。 蒋青在康大宝面前他也不消顾什么规矩,盘坐起来大咧咧地说道:“其中有些不甚值钱的,便寻了几个小的,随手赏了。” “莫光只晓得疼他们,这入库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不然这好容易立起来的门规,你不守我不顾的,废弛起来可快得很。” 康大掌门见蒋青这样子,也不似能听进去的模样,便就自顾自将东西收了起来,出声问道:“黑履师叔伤势可有转好?” 言及正事,蒋青换做肃容:“师叔说,那令狐由自成假丹过后怕是都无有什么进益,是个手段稀松的,跟袁不文和岳澜可远比不得。 我观他那从玄月门回来的时候便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了,当也无恙了。听闻师叔近来还想去一趟腾文府,好像是要参加拍卖会还是作甚。” 康大宝想了想,轻声念道:“后头你那转运军资的差事便先交给我吧,我才闭关出来,也无有什么要紧事做。你这一回便也跟着师叔去吧,一路多听教导,也跟着长些见识,还能多少能避避风头。” 蒋青点了点头,先答应下来,随即又道:“嫂嫂家派来的龙兽师有些本事,他肯倾囊相授,便连带着安乐这个笨娃娃在御兽一道上也是突飞猛进了,而今距离一阶上品兽师都是不远。 他之前曾与安乐言兽苑里头的草鹿销路是不错,但毕竟血品低劣、中看不中用。加之好虚荣的坤道总是有限的,将来若是卖得多了,怕也难再挣几个钱。 是以他便想叫安乐带人去寒鸦山中寻一些血脉上乘的蹄兽回来与草鹿配种,试一试能不能再驯出一类兼具娇俏外形与强横血脉的驮兽来。 我想着既然要寻,那还不如由我带着安乐他们去呢,说不得还能寻回来一头好用的二阶妖兽来。师叔那头还需得准备几日,我先忙完了这件事,再伺候他去腾文府也不迟。” “你这盘算倒也不错,就是二阶妖兽性子颇烈,怕是不好降服。”康大掌门对于此时倒是赞成的,只是对蒋青所言提了些疑问出来。 蒋青却是浑不在意,大咧咧地摆了摆手: “只要它们脑子非是愚钝无知,晓得飞剑割肉疼得厉害,当也能讲得通道理的。便是真听不懂道理,那也不亏,物尽其用便是。 而今咱们重明宗百艺业已初具规模,皮肉骨血都统统浪费不得,都能做成灵物放到重明小楼换得灵石回来。” 康大宝也未再坚持,毕竟有蒋青护持着众弟子入了寒鸦山脉,总也能稳妥些。便算未能拘一头二阶妖兽回来育种,能寻些厉害的一阶妖兽的概率也能大增。 二人正说话间,许久未有出门的袁晋也跟着走了进来,他也不消拘礼,甫一进来便是开门见山:“大师兄,我筑基或还要少一味物什。” “什么物什?”虽然康大宝早已将这一轮的灵露备给了袁晋,但直到现在,这灵露他都难说清是何效用。既然袁晋这回主动开口相求,那便定不会是无的放矢。 筑基是件大事,费些心力,能多一分把握都是好的,康大掌门自是关切。 “黑瞳白猿的山根精血,一二阶都需得要,越多越好。”袁晋没有客气的意思。 “一阶的不算罕见,贺家商队那边就有稳定的货源。二阶的倒是难寻,早些年我与重明小楼那些山中客相谈的时候就未听他们提起过。也不晓得是他们近得不深,还是这一片的黑瞳白猿已然被剿杀干净了。” 康大宝念了一阵,便见得蒋青眸光亮起,言语中透着一些兴奋说道: “上次师弟我随纪云生纪道兄去洪县剿杀巨齿山猴的时候,倒是见过几群黑瞳白猿就在左近安生,想来在洪县地方这畜生分布得还要广些。 大师兄要操心大事,脱身不得,那这事情便交由师弟我去做吧。咱们两面开,皆不耽误,师弟我正好带着安乐他们将搜寻二阶蹄兽的事情一道做了。” “你莫要太毛躁了,”饶是师弟都成了筑基,康大掌门却还是忍不住又唠叨了一句。 这一回不待蒋青回话,袁晋便就抢声言道:“师兄,我与小三子同去吧。” 屋内两名筑基皆是一愣,想了想,袁晋自上一回锤杀一十一名同侪过后,似是就未出过重明宗大门了,这次跟着去一趟倒也能散散心。 一味苦修、绷得太紧,于筑基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嗯,那便如此吧。”康大宝一锤定音,继而言道:“我会与重明小楼、重明商队去信,要几位师侄大力收购黑瞳白猿的山根精血。想来这物什也难称稀缺,当不会少的。 同时善功堂内也会张挂任务,发动有闲暇的弟子去各地搜罗,这事情我会让叶师弟专门去盯,放心就是。” “多谢师兄。”袁晋躬身行礼。 康大宝却是倏地问了一句:“老二啊,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老实讲。你当年修行《白猿经》走火入魔了,是也不是?!” 袁晋猛地抬起来头,与一脸关切的康大掌门对视片刻,未有说话,又将头埋了下去。 堂内无声,三兄弟难得的齐聚一处,也难得的缄默下来。 又不晓得过了多久之后,房中又传出来了一阵觥筹交错之声,久久未停。 (本章完) 第364章 白猿精血 桂祥盘算 第364章 白猿精血 桂祥盘算 “靳师弟,收你两瓶一阶上品黑瞳白猿的山根精血,这是二十二块灵石,还请你点一点。”周昕然将一个装好灵石的素文布囊递到靳世伦手中。 后者毫不在意地随手接过,轻声道:“师姐何消说‘点’,为宗门做事情,便是不收报酬,亦是理所当然。” 周昕然与他已是相识多年又同在重明小楼共事过数年,交情较之其他师兄弟自是还要好上许多,闻声后她只轻笑打趣:“重明小楼近日无有师长坐镇,师弟可不消在我这里说这些漂亮话。” 靳世伦只摇头叹道:“师姐这话说的,我.” 周昕然未有让他再讲,而是接着开腔,语中有些责备之意:“你也是,好容易来一趟,还专挑墨儿妹子不在的时候来。” 对面那俊美刀客脸上浮出些无奈之意,叹声言道:“时候不赶巧,谁能想到墨儿她会在这段时间内寻到了突破练气初期的契机、用善功兑了闭关室回宗去了。我这做丈夫的,总不能拦她吧?” “道理都被你说尽了。你身前现在无有师长看顾,又身居高位,当记得莫要沾染些不堪做派。”周昕然当真是个操心的命,又跟着嘱托一句。 靳世伦晓得她这是在讲之前牛匡在重明城镇守的位置上时,所留下的那些风雪月的名堂。 但也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重明城距离山门才有几步路程?师长们站在山头上都能看得个一清二楚,谁又敢生出什么歪心思来?” 拿着还未焐热的一袋子灵石换了两枚合用丹药,靳世伦便就躬身抱拳:“那师弟这便先走了,重明城那头乏人可用,倒不好离开得太久。” 周昕然自是要留的,摆手言道:“事情不急便再歇两天吧,袁师弟与孙师叔接了段师兄开的差遣,这两日应也就要入驻重明小楼做事了。你多等两日再走,届时也好热闹一通。” “袁师弟也要下山了么?”靳世伦语气中有些意外。 毕竟他是晓得自袁如意遭那吴家恶贼戕害过后,宗门内的师长们对于袁晋唯一的骨血——袁长生是有何等看重的。 正该好生放在宗门内专心修行才是,怎么舍得将其派驻来重明坊市这等冗杂、不得清闲之地? 周昕然显也明白靳世伦为何惊疑,未多解释,只轻声道:“这是师父的意思。” 同样糊涂的靳世伦听后未有再问,只连连颔首:“袁师弟用心丹道,来了这坊市中也好大展宏图,确是好事。” 二人正闲谈着的当口,一个身着戎装的貌美女修迈步进来,周昕然旋即与靳世伦使了个眼色,走出柜台,脸上也溢出笑来,快步过去见礼:“邵家姐姐来了,真是许久未见。” 靳世伦定睛一看,眼前这女子飒爽英姿中带有三分妩媚,浑身英气里裹着一分娇柔,不是邵萌又是谁? “周师姐何消如此客气?” 靳世伦想不通归想不通,堂内侍立的一个个娇俏少女却是尽都动作起来。 而今在重明小楼做事的不乏散修出身的新鲜少女,皆被周昕然调教得颇有眼力。 她这边话方才出口,堂内招待贵宾的桌案上头便已琳琅满目地摆好了香茗茶点、果脯蜜饯。 各类小食争奇斗艳,确是给来人开了胃口。 邵萌伸出素白的葱指捻起一块胭脂瓜,面上泛起浅笑,只轻声道:“周掌柜真是客气,无愧旁人都说你为你家掌门捏着钱袋子。” 周昕然跟着笑起来,语气中却是否定意思:“邵姐姐这话说的,我家掌门师伯是何等人物,妹子我又有何德何能担此大任,姐姐这赞扬我可接不下来。” “哈,也是,他现在大家大业的。寻常买卖,是不消放在眼里的,那便先不说这些了。”邵萌轻轻搓了搓嫩白的手指,继而笑言道:“周掌柜,我这次来可是为你赚你家便宜的。” “哦?邵家姐姐带了多少黑瞳白猿精血?我们重明小楼来者不拒,只要货色正品,定不会令姐姐你吃亏的。”周昕然嘻嘻笑道,语气中尽是亲昵。 “你倒真是精明.”邵萌未卖成关子也不觉意外,轻抬衣袖,道道流光浮现,近三十个朱色玉瓶便就落于柜台上头。 周昕然挪步过去,快速点过,随即美目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又过了半晌,她手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兽皮口袋出了柜台,走到邵萌跟前,脆声言道: “计有一阶下品精血四瓶、中品精血一十六瓶、上品精血九瓶。按照今日我们重明小楼开的价钱,这是一百九十块灵石,邵家姐姐请点一点。” 邵萌也如靳世伦一样,大咧咧地随手接过,笑声道: “周掌柜做生意向来爽利,别家都巴不得抹了零头,唯独你家,惯来会与我等凑个整数。无怪缉盗所的同僚们出外采买前向来需得先来你家看过,确认了你家无有才去别家。” 周昕然不言只笑,邵萌作揖拜别。 待得后者离开过后,一直未有发言的靳世伦方才疑声问道:“师姐,这邵萌前段时间是被邓百川前辈点做不良帅了吧。便算如此,师姐是否客气得有些厉害了?” 靳世伦这疑问不是没有道理,便算重明坊市的缉盗所现今被岳沣与邓百川共同发力,已编练得有了些兵强马壮的样子。 但毕竟其中大几十人皆是些精锐的练气修士,邵萌又是个无有前途筑基的。 是以缉盗所,对于如今的重明宗而言,倒也算不得个什么,自不消周昕然这位重明宗内门弟子兼首席赀货弟子如此重视。 “靳师弟,你怎不想想,好端端的,邓百川前辈为什么要点这邵萌做不良帅?”周昕然言到此处,见得靳世伦面上现出不解之色过后,又言起了一件看似无关的事情来: “岳家那位岳沣前辈,先前要聘邵萌为妾,却也被婉拒了。那可是韩城岳家在岳澜身殁之后,有数的出众后辈。” “师姐的意思是?”靳世伦语气中疑虑更浓。 “她若真是个无根无萍的练气小修,又哪来的胆子拒绝大家大业的筑基真修?!”周昕然话说到此处,便已是相当明了了。 可她却又开腔言道:“但凡本宗所需事物,勿论难易贵贱,这邵萌皆尽全力,或多或少都要寻些来登门,师弟觉得她当真是图灵石的么?” 靳世伦再不明白便是对不起师门的用心教导了,常言道:“子不言父讳”。师徒亦是如此。 靳世伦便是想到了也不敢言,他曾在重明坊市中待过好一阵子,这风言风语自是都没少听到。 他当年对此自是从不放在心上的,但只要一想到宗门内突然多出来那两个深居简出的小师娘,靳世伦对于外界盛传自己师父那“善欺妇人”的名头,似也有了些别样的看法了。 靳世伦最后还是未有多留,临行前有武宗在重明城外围发现了疑似入阶妖兽的踪迹。重明城内几个留驻的散修虽然身家清白,但实力尽都孱弱,是以靳世伦还有些担心。才与周昕然别过,靳世伦便就迎面遇上了精神奕奕的桂祥。 后者现在做了岳家女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在重明坊市这小地方倒也能算得上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 虽然晓得康大掌门当年与这厮有些龃龉,但毕竟在面上都已冰释前嫌,是以便是只看在岳家的面子上,靳世伦这做晚辈的也不好视而不见。 “晚辈靳世伦,拜见桂前辈。” 桂祥笑容和煦,虚扶靳世伦起身,继而言道:“靳小友是康掌门的高徒,何消如此大礼。我这番也是听说你家需得要黑瞳白猿的精血,所以才特来登门的。” “那真是多谢前辈费心了,”靳世伦这话半真半假,此前他倒还真未想过,桂祥会为了重明宗的事情如此上心。 后者却只是朗声笑了一阵,温声道:“你年纪尚轻,不晓得我与你师父,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 诛杀韩韵道一事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也晓得康大宝算得上是个说话落地砸坑的磊落汉子,是以便当真以为自此可与重明宗相安无事。 甚至在平日里头,桂祥也舍得释放些善意,便如今天这样帮着搜集重明小楼亟需的物什,他就非是第一次做了。 他只当康大掌门还是当年那个最是重情义的“康老弟”,自以为就这么水滴石穿下去,总有盼得回重归于好的那一天。 “晚辈似也曾听家师提起过。”在坊市中厮混了这许多年,靳世伦这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差的。 听得靳世伦如此上道,桂祥却是颇为开心,摸出一浑圆铁丸,递到前者手中:“许久未见贤侄了,我这有一枚天雷子,本是筑基前用作防身的,现今闲置下来也颇为可惜,便赠予贤侄吧。” 靳世伦还未来得及推脱,便见得桂祥畅快离去,只得收下。 “这事情闹得,偏偏还欠他一个人情。”饶一件珍惜非常的法器入手,靳世伦心中也未有升起太多喜悦出来。 将手中天雷子认真看完过后,他才小心收入一个空置的储物袋中。 重明城与重明坊市离得不算太远,是以靳世伦此次出门未有带灵兽。练气修士的脚力不靠符箓也能匹敌奔马,半天过后,靳世伦便就见到了重明城的轮廓。 入城过后,他最关切的,还是先前那武宗发现的妖兽踪迹。问询过几个留驻的散修过后,晓得他离开这一日内未有事情发生,方才算安心下来。 回了城主府,靳世伦未与康大宝那珠光宝气的俗家孙辈寒暄,而是径直奔向了城主府内一处偏僻十分的小院。 入院过后,靳世伦先将中品聚灵阵内已经耗损大半的灵石捡好、替换,待得聚灵阵法运转起来,靳世伦便就皱起了眉头:“这聚灵阵的威能近来似是下降了不少,看样子我需得传信给魏古师兄了,请他来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靳世伦尝试修行了一阵,只觉这被阵旗聚集起来的灵力有些驳杂,便暂时先停了修行,三两笔填好信符,折纸成燕,令其往重明宗飞去。 孰料才到了下午时分,靳世伦去巡视周边的时候,就发现了那头在左近显露行踪的入阶妖兽。 “一阶中品青皮犀,犀角倒是颇为值钱,就是肉不好吃,没办法拿去孝敬师父!”靳世伦孝心大起,手中长刀刀锋泛起灵光,刀罡裹挟冷风,疾速而出。 这青皮犀显是在左近作威作福惯了,半点不憷靳世伦刀法精妙,一双黄豆小眼倏地瞪起,头上独角猛地一划。 不料这一下却是吃了大亏。 靳世伦用刀罡将青皮犀的独角灵光顷刻撞散,后者未及反应,便见到眼前道道刀光如雪,似大雨瓢泼一般灌了下来。 坚实的皮肉骨骼似豆腐一般被刀光轻松割开,快到青皮犀身首分离之时还能感受到庞大的身躯上头传来的无尽剧痛。 “这青皮犀倒是挺能打的,要比我事前所想多费些工夫。”靳世伦叹过一声,足下一勾,青皮犀的脑袋飞到腰间,靳世伦将独角攥住提到身前,几刀下去,便剔了犀角入手。 直到这时候,靳世伦心头方才生出些欢喜来,他思忖想道:“这青皮犀有些门道,怕是都快入一阶上品了,这一根犀角怕能值个一二百灵石。 说起来,懿哥儿成功引灵入体过后,我仿似还未有赠过像样的礼物。宗内野师弟好像也进阶下品器师有些年头了,只是不晓得他能不能有把握中品法器。 若是可以的话,便请他以此犀角,给懿哥儿量身定做一件中品法器。”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便见得前方驶来一个背负长弓、浑身淌血的后期修士。这修士伤势显是不轻,也不晓得他潜逃了多少时候,才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奔到了重明城这有主之地的左近。 其后头还有两名后期修士正在追袭,状况比之长弓修士也难能说好上许多。 由此也可见这长弓修士显然非是凡手,其后的追兵身上同是血迹斑斑,却也不敢近这长弓修士的身,只敢远远地赘在其后头,似两匹眼大肚小的饿狼,随时准备着给前方这头病虎致命一击。 “前头可是重明宗修士?!”那长弓修士见了靳世伦俊俏的脸,似是攥住了稻草,高声问道。 事出突然,又不晓得底细,是以靳世伦无意答话,那长弓修士又鼓足力气高呼一声:“前头可是重明宗修士?!” 靳世伦还是未答,眼见着身后追兵越来越近,长弓修士不由胆寒,牙根紧咬,大声喝道:“前头的,你们重明宗当真不想晓得,是谁杀了韩韵道吗?” 长弓修士话音刚落,便觉靳世伦眸中瞬时闪出锐光,整个人精神一振。 后者运起云鹤歩大步向前,靳世伦则是手提白光迎战上去,他在途中还不忘高声警告:“那背弓的,若是你敢唬我,我当也会让你晓得重明宗的厉害。” 直到这时候,追袭来的两个后期修士才看清了靳世伦的一张俊脸,随后才看到了那已将《灵刀法选》习练到圆满之境的妙绝刀法。 “死啊!” (本章完) 第365章 第三碗灵露 第365章 第三碗灵露 许是伤势太重的缘故,那长弓修士还未等到靳世伦出手来救,就已栽倒在了离后者十丈远的外头。 其后那两个追袭的后期修士一人脸黑如墨、一人身量长大,各持一柄上品法器,看其身家在散修里头也算不得寒酸。 虽然将长弓修士逼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但二人身上显也受了不轻的伤。 靳世伦见状之后不由心下大定,毕竟天下散修大都不过是一样德行。若是贯彻不了“欺软怕硬、趋利避害”这八字方针的散修,可难能活得太久。 是以饶是前面奔袭的二人面上狠色未消,各持刀枪、鲜亮如雪。靳世伦也是半点不惧,跃到长弓修士身前,昂首挺胸、横刀一喝: “前头是哪里来的野修?竟敢来这里放肆?!此处是重明宗辖下,诸位真修清修之所。还不快速速离去,若是走得慢了,那便莫要走了。也莫怪某要治你等叨扰之罪、将你等锁做灵奴!” 这数十字甫一出口,却是令得前面两修变了颜色。 毕竟而今的重明宗可是实打实有好些筑基真修坐镇的大派,其筑基之多,便数整个云角州,也只有韩城岳家能够稳压一头。 这样的筑基大派,寻常散修是万万不敢沾惹的。 不过这来袭的二人显也是做惯了刀口营生的狠角色,相识多年、自有默契。但见二人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继续持着法器朝靳世伦要害刺来。 “好贼子!”靳世伦笑骂一声,倒是未想过屡试不爽的招数此番未有奏效。 不过他倒也不是全无准备,手中柳叶刀刀锋现起灵光,先斩短枪、再劈长刀。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二人甫一与靳世伦交手,便就晓得了厉害。后者这一刀直斩得黑脸修士脸色更黑,长大修士长脸更长。 此时三人手中锐器暂分,金铁之声稍歇,短暂的对峙之下,双方心思各异,不一而足。 若是平常时候,他们二人也定是不会招惹似靳世伦这样的棘手人物的。 散修劫掠也是需得用脑子的,喜欢的都是皮薄馅大的傻相公,谁会蠢到单招惹这些硬骨头?! 靳世伦自也晓得这个道理,但二人的表现越是反常,他便越是不能让二人得逞。更莫说这昏死过去的长弓修士身上还藏着关于韩韵道身死的秘密,自是更不能遭二人抢了回去。 对面二人都还未有动作,靳世伦手头柳叶刀刀身一振,刀罡飞散而出,狠厉程度较之先前又岂止涨了一筹。 对面两人目力不差,晓得厉害,各自施了法器来挡,却不料竟是还低估了前头那年轻刀客的刀法。 《灵刀法选》便算只是部荒阶下品的刀法,也不是任一练气小修便能小觑的。 黑脸修士用盾牌挡下一道刀罡,足有寸厚的灵钢盾牌上头旋即碎屑纷飞,散落下来的钢砂炽热滚烫,在其足下的黄土下头淌出来一个个焦黑的深坑。 这厮未想到靳世伦刀法居然这般精深,令得其手中的下品盾牌只是一击过后,中间只剩下一层薄皮相连,几要断成两截。 这修士面上不由露出来一丝焦急之色,心下一慌,正待要换法器对敌,左脸上却有温热之感。 一股咸腥的液体顺着脸颊从口鼻擦过,黑脸修士心头更慌,斜眼一看,却是那身量长大的同伴已因了靳世伦的刀罡被震得法器脱手,伤势加重之下、七窍喷血,显是已没了活路。 值此危难之际,黑脸修士脑子却是倏地冷静下来:“走了!却是留不得!” 他决心才下,便就扬袖一甩,一十八枚下品飞刀分做六组、各结三才之势,瞄向靳世伦周身要害猛打过去。 后者气力显是还未恢复过来,只勉强迎上来挡了两组飞刀,便就又退走回去。 黑脸修士趁隙几步跃到倒地将死的长大修士跟前,却不救人,而是拾了后者的法器、储物袋,便就贴上了一张足算珍贵的上品神行符扬长而去。 什么同伴、什么契兄契弟,跟身家性命比起来,又哪值得半分留恋?! 靳世伦收了刀势,未有去追。他自晓得轻重,如今抓紧从那倒地的长弓修士口中撬出关于韩师兄身死之因,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至于这黑脸修士的身家性命,与之相比,自是无关轻重。待上报宗门过后,外事长老叶正文在善功堂内发过任务,定了赏额红,邀上两个交好的师兄弟再去杀也来得及。 靳世伦又轻叹一声,暗骂自己倒是目力不佳,未看出来二人身上伤势如此之重,是该晚些亮出杀招的,若是再耐心些勾他,这黑脸修士绝难逃出去! 不过似黑脸修士这样长于厮杀的老贼本就难杀,靳世伦今番失了两个本该得下的储物袋,倒也记好了这经验教训。 想到此处他长出口气,又是苦笑嗟叹一阵。 对面终究是两个惯于厮杀的后期修士,两道刀罡全力出手,自己的实力也去了大半,难以久战。 若不是有才刚入手的一枚天雷子做底牌,此番能胜都算有些侥幸,怎么还惦记上人家的储物袋了?! 靳世伦提着小心,口中默念着《静心经》,好去骄躁。耳边却有风声骤起,令得他汗毛倒竖,拔刀而迎。 “锵”一支墨色羽箭被柳叶刀斩做两截,坠落黄土。 此时佯作昏死的长弓修士又咳出一口恶血,强睁开眼,目中意外之色难以掩盖,开腔所言细若蚊鸣:“你竟还有余力?!” “专防着你呢,”靳世伦面沉如水,持刀过去收了长弓修士的宝弓、封了后者丹田。再开口时其也未对这长弓修士的恩将仇报之举有什么气恼之意,只是沉声问道:“是谁杀了韩师兄,现在你可以讲了吧?!” “你们重明宗确实厉害,韩韵道当年便有些惊艳,你也不差,我们林家败得不冤。”长弓修士面上泛出苦笑,旋即又冷了颜色,只淡声道:“我要见你家筑基,不与你讲。” “原来是长县林家的余孽。”靳世伦未有说话,只将长弓修士腰间储物袋解了下来。 后者见状只不屑轻笑:“你们重明宗这门手艺,却是远近闻名。” 靳世伦不顾他笑,又点了长弓修士几处大穴,一为止血、二为封灵,令得这厮真正昏死过去,如此之后才算周全。 紧接着靳世伦又简单回灵恢复一番,便提起这重伤修士往重明宗行去。 才行到一半,他便撞上了骑着荒牛要来与他修缮聚灵阵的魏古,后者见他这副焦急模样,自是好奇要问:“靳师弟如此匆忙,是重明城左近又有邪修来犯了吗?!” 魏古自上次甲字戌号之役过后,便就收了从前做散修时候的那副得过且过的念头。 这些年魏古非但在阵师一道上头发愤图强,靠着厚积薄发、诚心向学,距离一阶上品阵师都已只有一步之遥;其在修为上也已突破到了练气六层,想来成为后期修士也不消再等许久。 若是达成了前一番成就,魏古便会成为康大掌门执掌宗门以来的第一位阵法执事; 若是尽早达成后一项成就,成为了内门弟子中有数的后期修士,说不得就能得到掌门、长老青睐,破格拔擢为真传弟子,甚至直接收归门下了。 是以魏古这些年非特殊情况都不出宗,只有似靳世伦这般的掌门弟子相邀,才会抽出空来,好生帮忙。 所以甫一见得靳世伦这般匆忙模样,魏古心中倒生出了些跃跃欲试的念头。 要知道,而今的康大掌门与重明宗内其余几位长老可不如前些年那般好见了。 魏古还算好些,身上到底还担着个阵法弟子的职司,论资历也能算的上是老人,是以逢年过节总算能见上一见。 其他新入门弟子便不一定了,许是入门几年也都见不到几位筑基真修的真容。 不过近些年来,便是以魏古这般身份地位,能与宗门高层留下什么良好印象以为加分的机会,也是愈来愈少了。 是以若能帮着靳世伦这位重明城镇守驱逐几个不开眼的散修恶贼,获得师长们几句夸奖,魏古自是乐意十分的。 “魏师兄,这” “这厮.这厮是当年袭杀我与韩师兄和段师兄的那林家修士!!”魏古双目旋即变作猩红之色,发指眦裂之下,几要将满口白牙咬碎。 他一把抓起来长弓修士的发髻,将其那遍是血污的面容端详许久,愤恨言道: “是他,错不了!!当年便是他跟其他几个林家恶贼一路袭杀我们。段师兄护着我到了唐古县衙,寻了铁县尊保命。待我们请他出兵相援韩师兄的时候,一路寻过去,便就只能看到师兄的尸身了!!”这事情是魏古这些年来最为愤恨之事。 他这些年心头一直想着,若是当年他多下些苦功在斗法手段上头,或许就不会成为韩、段二人的累赘,韩韵道也不会身死。 今番得见仇人,他自是激动不已,差点便要撸起袖子,将长弓修士的脑袋生揪下来。 “这狗贼!”靳世伦听得裂眦嚼齿,却还是将魏古拦下。 他与韩韵道交情最深,脑海中顿时想起来当年在牛李寨与韩、段二位师兄初相识的场景,直恨不得将手中昏死的长弓修士当场剁成烂泥。 只是这时候需晓得轻重,靳世伦自要先保其性命。 “这厮先前被两个散修袭杀,与我讲他晓得谁是谋害韩师兄的真正凶手,所以我才救他下来。”靳世伦提着长弓修士,带着魏古转回重明宗方向。 二人满腔愤恨,甫一行到山门,便见到了正在牌楼下头值守的韩寻道。 这下可还了得,魏古双目中的泪水满得几要溢了出来。 这便令得韩寻道好奇要问,二人却不与他讲,只径直寻到了正在门中主事的段安乐。后者也才应付完了刺史朱彤派来催促军资的使者,难得休息。 而今州廷在白沙县布置的防线,在荆南袁家毫不惜力的猛攻之下,几能称得上岌岌可危。 而重明宗作为亲近京畿派的势力,作壁上观归作壁上观,却也晓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老牛山一役还未过去太久,储虎儿等人墓碑上头的红字都未掉色,还没有太多人会忘记重明宗作为前线、那直面刀兵的悲惨日子。 靳世伦未有耽搁,只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言述清楚,段安乐向来稳重的脸上竟倏地露出来一丝急色,抓起靳世伦手中长弓修士发髻,随后与魏古先前一般动作,将此人面容端详许久,才概叹言道: “是他,错不了。” “二师兄,这厮要见师长们才愿讲凶手是谁。”靳世伦语气愤恨,几要将手中刀把攥出水来。 “黑履师叔祖带着三师叔去了腾文府、师父七日前闭关未出、二师叔正在炼化二阶黑瞳白猿精血、叶师叔因了师父不在,便替他去斤县巡视当地乡兵了、裴师叔也在闭关,据三师弟讲,似是都在准备灵气化液了,惊扰不得。” 段安乐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而今门中长辈尚有暇的,便只有周宜修与孙福、牛匡二人了。但前者向来不管这些事,后面二人更是不可能得这长弓修士的信重。 一时之间,倒难满足这厮的要求。 “莫不然去寻几位师娘??”靳世伦实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段安乐想了想,觉得这倒是个法子,但在将要发言之前,却是又将这话吞回了肚中,只轻声道:“咱们先请袁师弟来为这厮治伤,待我与他谈过之后,再做计较。” 段安乐年纪虽小些,但在重明宗做了这许多年师兄,又时常代管宗门事务,自是积威不浅。他话已说明,靳、魏二人便不可能反驳。 魏古急匆匆去寻了袁长生来,后者现在已是入阶丹师了,但裴奕这些年全身心尽在筹备筑基之事,袁长生大多时候便是在借着康大掌门的东风,向费家派驻来的几位丹师求教修行。 是以袁长生这丹道修行的进境倒也未比康大宝预料稍慢,只待再过个十几年,袁长生当也能进阶为一阶中品丹师了。 但若想要更进一步,重明宗便就难再为其提供什么助力了。毕竟再往袁长生这么一丹道资质一般的晚辈身上投以海量资源,也难称明智之举。 这长弓修士伤势着实不轻,袁长生纵是忙得满头大汗,也不过才将其勉强保住性命。 期间靳世伦也轻车熟路地翻看起长弓修士的储物袋来,看了过后才道难怪先前那两名散修一心要取长弓修士性命,原来是这里头有一枚可以增加筑基概率的芦丹。 这诱惑不可谓不大,寻常人是难将这贪心抑止下去。 待得长弓修士睁开双目、服了袁长生递来的一碗灵水,他才朝着靳世伦哂笑言道:“你家师长呢?” “这是我重明宗段师兄。”靳世伦冷声答道。 长弓修士这一回有了些力气,仔细看了段安乐一阵,方才言道: “我认得你,你是叫段安乐吧,这些年你确有好些威风,听说便连有些散修筑基都舍得与你平辈相交了。当年我与九叔追杀的重明修士里头,似也有你吧?” 魏古再听得此事,更是怒极,掏出一把玉尺,便要将长弓修士嘴打烂。 袁长生含着泪将魏古拦下,他与幼弟袁如意自小便是被韩韵道呵护长大的,而今一兄一弟却都不在人间,自然伤心。 但他此时却要比长他许多的魏古还要稳重些,只连声劝道:“魏师兄息怒,且听他讲。” “却是段某,段某也记得你。你当年那手箭术却是不俗,我那隼儿都差点折在了你的手里头。”段安乐淡声言道,语气中不见悲喜。 “嗯,不说其他,你是个做得主的,我与你讲。”长弓修士此时便算生死都操于仇人之手,但却有了些混不吝的模样。 只见他将堂内面露悲色的众人一一扫过之后,方才淡淡言出一句:“当年是桂祥杀了韩韵道!” “什么?!!”场中最为惊诧的不是旁人,正是擒了长弓修士扭送过来的靳世伦。 他瞬时想起来了坊市中所见桂祥那和煦十分的笑容,那颗天雷子明明正安静地躺在储物袋的深处,却烫得他肌肤通红,痛得他眉头紧锁。 “我林家式微,这些年在长宁宗内备受另外两家排挤。是以我几年便出外四处游学,在安水坊的一家商铺内,我见到了我家九叔的金瓜法器、和你家韩韵道的飞剑。 当年售卖这两件法器的老修很会讲价,店家收得高了,又不舍得少赚,这才一直放着,也才能等到我去!! 我买回来了九叔的金瓜法器,又了大半年时间与店家耍得热络了,编他言出了那卖家的大概模样,又以此去无畏楼买了消息————就是桂祥!桂祥杀了我家九叔与你家韩韵道,却将这事情栽到了我林家身上!!” 堂内一时静谧下来,段安乐再次打量起来这位长弓修士。 后者这些年显也是有一番际遇的,不然不会既有芦丹在手,还有灵石去无畏楼买消息,想来也是因此才被散修当做肥羊盯上了。 不过这些事情于堂内众人而言却是无关紧要,段安乐沉吟半晌,方才开口:“你既将你知道的都说了,那我等还留你性命作甚?!” 长弓修士非但不怕,反还洒脱笑道:“哈哈,云角州哪个不晓得你家掌门是个睚眦必报、善欺妇人的性子?自一落入你家手里头,我便没想过能保全性命回去。 筑基真修,有的是手段能从我口中取走消息。只求你家晓得桂祥是害了韩韵道的凶手之后,莫要因他现在成了岳家女婿便就忘了此仇,只求你们将此事也告知林家,也好让我家中长辈记得我九叔之仇!” 段安乐点了点头,目中难掩赞赏,只轻声道:“道友慢走!” “啪”一个圆滚滚的物什滚落下来,段安乐是个仔细性子,提前备了冰文符锁了长弓修士那碗大的疤,才未令得室内满是腥膻。 “二师兄,当想与师父讲的。”靳世伦到底是个心有丘壑的,这时候一冷静下来,便觉出些不妥来。 段安乐将地上那人头倒提起来,面色未变,语气却是愤懑非常:“我晓得,但我也难能忍住了!” “走,我们一道去师父院外候着!” ————掌门云房内 “滴滴滴”一滴滴无色灵露正从葫芦嘴中满满滴落下来,康大掌门面色严肃十分,只看得最后一滴灵露落进了海碗盛器之中,方才长出口气。 他不晓得徒弟们正在院外候他,只概叹想道:“也不晓得头一回服灵露,提升资质过后,老二筑基的几率会不会也跟着大上几分?!” (本章完) 第366章 竟然无用? 第366章 竟然无用? “我晓得了,”听过众弟子的陈述,康大掌门目中露出一丝意外之色,颔首应道。 他倒是未想过机缘巧合之下,倒让这些小辈也晓得了桂祥这一仇家。见了眼前那一双双赤红的眼眸,康大宝强忍悲色,继而言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们几人知晓了便是,不许再传于他人听。” 此话甫一出口,古素的小院内便就倏地静谧下来。几个小辈面上都有不解之色,便连向来稳重的段安乐心头都觉意外,不禁在脸上浮起来一丝诧异之色。 只是康大掌门在重明宗内向来乾纲独断、说一不二,过往安排事务便连几位同辈的长老都不敢置喙,更莫说他们这些小辈弟子了。 独有袁长生自小便与他最是亲近,才敢硬着头皮细声发问:“伯父,韩师兄他” 这番勇敢却只换来了康大掌门的敷衍以对:“这件事情你们不消再管,我自有计较便是了。” 袁长生这时候执念未消,哪里肯听,正待再问,却被段安乐抢先言道:“弟子们不叨扰师父了,这便回去。” “嗯,”康大宝淡声应过之后,段安乐方才带着一众师兄弟出了掌门小院。 康大掌门独坐在空荡荡的院落里头,心头突觉空落落的。 也不知他独坐了多久,直到一片枯叶被冷风刮起,落在了他的发髻上头,他才终于换了动作,起身念道:“桂祥呐桂祥,你可千万莫要死早了啊.” 段安乐等人自是看不到康大宝的怅然若失,几人一路无言,便从掌门小院回到了由段安乐执掌的重明兽苑。 袁长生最是耐不住性子,甫一进了屋内,便就发了脾气:“今日师伯是怎么回事?好容易寻到了真正的仇家,他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他还是不是韩师兄师父、他还是不是重明宗掌门?!” 魏古是个老实人性子,虽也对康大掌门这番反应有所不满,但听得此话,还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倒由不得他不怕,在场四人中两名是掌门弟子、一人是掌门侄儿、长老独子。 自己连个内门弟子都不是,有些话人家说的,自己可听不得。 “长生!!”靳世伦低喝了一声,袁长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失言了,当即对着几人作揖告罪。 与其余三人的反应相比,段安乐的脸色倒是一直未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待得众人一时都不晓得该如何开腔之时,他才缓声开口:“各位师弟莫要多想,师父便是师父,绝不会变的。” 袁长生以为段安乐这话还是敲打提醒他,正要解释,却听得后者已经再开口言道:“我觉得,师父怕是早就晓得了这件事情了。” “什么?!”袁、魏二人目中惊诧难掩盖住,靳世伦则是颔首赞同:“二师兄说得不错,师弟也是这般认为的。” “既如此,为什么我们还与桂祥.”魏古按捺不住,言到一半,却又止住。 靳世伦看得出他心有顾忌,便替其补充言道:“为什么师父还要与桂祥摒弃前嫌,相安无事?” 段安乐只稍稍思忖一阵,便就将这其中隐情猜出来了个七七八八。只听他沉着声音低声念道:“师父怕不是还顾忌着桂祥与韩城岳家那重关系。” 袁长生显是对这个解释并不买账,他紧蹙着眉头,反驳说道:“伯父的身后也有岳家,总不至于因此怕了岳家。” 这话说的拗口,但其中意思却是浅显。 魏古遭袁长生说动了,正待附和,却看见靳世伦与段安乐对视一眼,皆是面带肃色。 段安乐听过袁长生的话意见倒是未有相左,只叹声道:“怕就是因此,所以师父才特意隐而不发的。” 袁、魏二人面上不解之色更浓,唯有靳世伦咂摸出了段安乐话中的意思,替后者开口解释道:“这时候不是.” ————重明宗,外事长老洞府 “嗯,这时候不是动桂祥的好时候,你是对的。”才从斤县巡视完乡兵的叶正文独目中透着一丝疲敝,但听过康大掌门的话后却是猛然精神起来。 后者都还未来得及开腔,他便接着言道: “伯爷近些年将大部精力都放在自身修行上去、费司马闭关结丹未出、朱刺史难以独立调和州廷土客双方矛盾、铁流云之流野心勃勃。这时候任一件小事发生,都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 康大宝跟着叹了一声:“是嘞,我家伯岳在京畿派中虽是一等一的人物,但相较于朱彤此人,性子其实并不孤傲。他若在,州廷局势定要稳当许多,也做不出来两线开战这般孟浪的事情。 南安伯要是再不管事,说不得这一二年里土客两派人马便要真刀真枪地对起来。便算得了万幸,不会斗得如火如荼,小打小闹也定是少不得的。 朱刺史那人有些小智,但心胸却算不得宽广。 荆南州战事陷入僵局,定州大营那头却是捷报连连。他怎肯一直被铁流云压在下头?说不得都会施以手段坏定州的事。 此时他正巴不得阵营中有人跳出来当刀子,好与岳家为首的本地修士打擂台呢。我们最好莫要掺和其中,便是真躲不得,这事情也不能因我家而起。” 叶正文听得连连点头,补充言道:“是这道理,就算真免不了打一场,这擂台也不能摆在我家。” 这道理与聪明人讲却是不消多讲,只是康大宝心头对此还有些许担心,便开口交待:“先不讲这些了,你空了再去与几个小的讲一声。消息不能散了出去,若是岳家晓得了我们已晓得了,怕还要在这上头做些文章,更不能.” “更不能让青哥儿晓得了,不然桂祥便是缩在了重明坊市里头不敢露头,怕也免不了被当街斩做两截。这事端,也就定然要生起来了。”叶正文适时接道。 “嗯,确是如此。”康大掌门慨然一叹,叶正文出关过后,确实能帮着自己做好些事情。 后者敢于诤言、直述康大宝那些必有一失之处,性子也称得上是稳重。有他暂管宗务,康大掌门只觉得要比袁晋代管时候还要放心些。 这却是他那敦本务实、谨小慎微的性子在作怪了。 叶正文看得出来,此时却不说破,毕竟近些时候他这谏言已经说过不少了,还是换个时候来得效果好些。此事方才言过,他便又提起了替康大宝巡视斤县乡兵一事: “新来的县尉将一佰人马操练得像模像样的,话里话外无外乎是些邀功的意思。可他不过才到任不足一月,又哪来的这等本事?!” 康大宝晓得他这是在为死去的风莞脸上贴金,却也无心指摘,只轻声问道:“你只消讲,那一佰人马能打不能打便好?白沙县阵线上正等着送人过去了,再耽误几天下来,朱彤便要直接来我们重明宗发令大发了。” 叶正文也不虚言,直接了当:“若是实在要抽这支人马,倒是也能安排上去。只是这么一来,好容易休养回了点了元气的斤县,便又要家家缟素了。” “嗯,别家哭总比自家哭好,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康大宝也无旁的办法,重明宗辖下的附庸虽未有明文规定,但在康大掌门心头也是有等级排布的,自按照远近亲疏轮流倒霉便是。 即与重明宗互相有姻亲关系的,自是第一等,如蒯家、单家; 二等则是实力不差,又向来亲厚的同县乡梓,当年的陆家与现今的巧工堡,也都能勉强算得上这一类; 第三等便是实力不差,关系又若即若离的,如鱼山同修会等一众平戎县本地势力; 第四等就是实力不详、关系不清的那些了,新复的斤县中这类势力最多,是以也要先倒大霉。 除此之外,还有诸如唐固明家、洪县贺家、寒山四友等一众亲近势力,关键时候,也能酌情帮忙。 康大宝而今只盼着定州方面的铁流云在玄月门遭难过后,先停了猛攻的势头,好让在荆南州坐镇的朱彤能够暂松口气。 若不然,照着目前的形势看来,应也要不来太久,便要轮到重明宗自家流血了。 康大宝未再与叶正文说话,又寻去了袁晋的洞府。 途中只在心中暗想:“先将灵露与老二送去,他是个执拗性子,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这筑基成与不成,便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旬日后,器房长老洞府 袁晋浑身赤裸,独自浸泡在一个只有尺深的血池里头。此时他额生细汗,面生黑气、瞳生血芒、百会生烟。 五官几要凝成一坨,显是已修行到了紧要关头。 又不晓得过了多久,空寂的闭关室内倏地响起来了一声敕令。 片刻过后,他便猛地睁开双眼,继而口中令决低喃不止。与此同时,一道道深红的血气伴着一团黑气在袁晋宽阔的经络中旋起旋灭、互生互息。 短短数息之间,便就如此反复了十数次。 只不多时,这重明宗的炼器长老身上便是大汗淋漓、青筋冒起。又是片刻过去,袁晋一张果毅的脸上神色凝重非常,显是已被这痛苦折腾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唵!唵!唵!” 静室里头被这三声洪亮的佛号震得轰隆作响,袁晋再次合上双眼,只觉得滚烫似火的肌肤渐渐降温、平复下来;浑身汹涌澎湃的血气将丹田黑气一点点抽离出来,继而包裹、消融,直至再未发现。 继而袁晋又是一口白汽吐出,烟气散尽,点点红兴落在了已经干涸的黑褐色血池中,将其点缀得更显幽暗。 袁晋兀自不理,手中现出一张符纸撕碎,一阵清气将他身上的血渍脏污尽都清理干净,顿觉百脉通畅。 他长叹一声,再睁开眼时眸中血色都已淡去,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眸炯炯有神,显是从这次闭关之中受益匪浅。 事实也确是如此,“呼,靠着这一年内诸同门为我搜集来的黑瞳白猿山根精血,这股暴戾魔气,我总算能压得下去、可以尝试筑基了。 师兄寻来的《静心咒》品阶虽不高,但修行到圆满之境过后,却也还有别样妙用。若无此咒相助,我起码还要多耗费两年时间。” 袁晋念到此处,从储物袋深处取出来一支丹匣,小心打开,里头盛着一枚灵气盎然的丹药,丹色如墨,丹纹三转。袁晋只轻轻嗅上一口,便觉自己筑基成功的信心又就涨了一分。 “这可是上品筑基丹,可为修士增加足足五成结丹概率。当真是珍贵非常,便连假丹血裔,也未必能得幸求到一枚,我却已经入手数年”袁晋心头又不禁感念起自家师兄的好来。 随即袁晋又将丹丸收好,此刻他已打定主意,只待出关过后,将家中老妻、独子、徒弟安排妥当,再与掌门师兄言过之后,便要闭关筑基。 “若我以修缮完满之后的白猿经成就道基,便算才成筑基,在同侪之中应也算不得庸手。也不晓得小三子这一二年里,有没有寻到比在观山洞中得来的混金棒更契合我的灵器。” 袁晋此时已对筑基之事充满信心,整衣敛容,迈步出去,却见康大掌门的胖大身影,正在院中坐着。 二董还在院内,康大掌门自不可能单人行动,是以袁长生便得了恩典,被其揪来对弈数天。 直吓得袁长生那俊朗的小脸上头满是憔悴,心疼得袁晋甫一见了过后便就上来解围:“去去去,你下得来个什么棋,自回去修行去,我来陪你伯父下才是。” 袁长生如蒙大赦,便连礼数都暂且不管,飞奔离了此处。 袁晋正故作正色,想着要如何输给康大掌门才好,却见后者收了笑容,满脸正色,扯着他入了其先前闭关的石室,掏出一个海碗法器来劝声言道: “这是我机缘巧合得来的一碗灵露,于你筑基有益,快快服下!” “原来是事涉筑基之事,怪不得师兄先前如此紧张。”袁晋也是头一回见了肯立即舍下下棋,忙起正事的康大宝,见了后者手中法器过后,方才想通。 袁晋不晓得康大宝是从何处寻来的这没有名目的所谓“灵露”,但只消晓得后者定不可能害他,便算真端来了一碗岩浆,只要康大掌门言说无碍,那他袁晋也是敢毫不含糊,一口生吞的。 见得袁晋张开大口,将碗中灵露汩汩饮下,康大宝也不由得手心发汗,紧张起来。 但过了半晌过后,袁晋的反应却是超出了康大掌门的预计所想。 “竟然无用?!!” (本章完) 第367章 何惧何畏?一悲一喜 第367章 何惧何畏?一悲一喜 “师兄为某寻来的这碗灵水,确实好喝。”袁晋服过灵露过后身体未有变化,却看得出康大掌门目中的大失所望,自己遂轻笑几声,故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来。 他在心头感怀想道:“大师兄这些年来为自己做了太多事了,自己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袁晋只以为这番宽慰的话能令得康大宝消了失望,却不晓得此时后者内心已经掀起来了轩然大波。 “葫芦中的灵液无用了?!到底是这一回无用,还是以后都无用了?!到底是只对我无用,还是此后彻底无用了?!到底是灵液无用了,还是造化青烟也无用了?!!” 穿越以来最大的依仗突然出了变故,康大掌门心头不禁生起些难以言喻的恐惧情绪,令得他一时都有些忘了袁晋还在当面。 “师兄、师兄?大师兄!!” “嗨,你胡喊个什么。”康大宝揉了揉耳朵,语气中的不满几要溢了出来。 “哈哈,我道你是犯了什么癔症不成,怎的突就呆滞得讲不来话了。”袁晋大笑一阵,紧接着便就朝着康大掌门一拱手,恭声道:“那便先不陪师兄了,闭关在即,总要先跟婆娘娃娃嘱托几句。” 康大掌门先将心头愁绪掩住,才瞥了袁晋一眼:“晓得啦,自去吧。我也忙得很,你当我总是有暇来与你耍。” 袁晋仍是在笑,康大宝却是未再理他,迈步出去。 行到半路,他心头烦闷,却是又不晓得该去何处,便就往育麟堂行去。 康大掌门今日来得赶巧,正逢课时。小家伙们一个个皆是正襟危坐,不敢消极怠慢。天真可爱与严肃认真,却是相得益彰。 堂内人都晓得督导启蒙弟子野瑶玲平日里头最是亲人,偏在课堂上的时候是个冷面菩萨、严厉非常。 野瑶玲而今也是练气六层修为了,说不得还要比靳世伦更早些成为门中真传,在重明宗下一代中,也能算得个出挑的人物。 其弟野平水也算不错,都已能炼制特定的几类一阶中品法器。这进境也已算不得慢,只比当年在戚师傅门下学艺的速度稍差。 这还是袁晋这些年疏于教导的前提下达成的,由此也足可见野平水自己有多么用心用命,方才能换回来这般成果。 “横山野家这一代确是出人,”康大宝心头轻叹了一声。 他今日陡然见得了许久未曾过面的野瑶玲,头脑中似是又想起来当年那个浑身血迹、拄着半截符剑趔趄着走出人群的那个少年人来。 那声清脆响亮的话伴着风声在耳边响起:“康掌门,敢问此事可否算野家一份?!” 康大掌门头脑中那少年的眸光依旧鲜亮,便如此时的野瑶玲一模一样。 横山野家莫不是当年遭难,以致于只剩下三个少男少女,难以支撑家品,说不得还真能起复成如今陆家这般规模的练气家族。 “可惜,小家小户,终难扛起来半点风浪。” “幸哉,我的重明宗,现在已不能算是小门小户了!” 康大宝看着经堂内一个个犹如新生朝阳的年幼弟子,将这心头感慨暂且收好,又敛好身形,将目光朝着正在授课的经堂内看去。 “众师弟好!”今日除了主讲的野瑶玲外,还有一人担任副讲,便是康大掌门的独子康昌懿。 今年康昌懿已经年满一十二岁,修行五年,便已练气六层。 之所以能有这般足称骇人的修行速度,康昌懿这二灵根的过人天资只是原因之一,诸位师长的倾囊相授虽也居功至伟,但更多却要归功于其嫡母费疏荷所提供的充裕资粮上头。 其拿出来培育康昌懿的有些物什,便连等闲筑基都未必舍得用在自己身上。 依着费疏荷的话说:“便算懿哥儿将来吃穿用度、修行资粮难免要比颍州族地的子弟们稍差些,却不能令其在起步的时候便就落到了后头。” 康昌懿的生母霍樱是个伶俐人,晓得其中利害,平日里头可没少对康昌懿言及费疏荷的好话,长此以往下来,康昌懿对于费疏荷又怎能不亲。 对于这番母慈子孝的场景,康大掌门倒是乐见其成,但是心里头却有些觉得自家儿子被费疏荷养出了些富贵气。 与康大宝两世为人,尽都出身贫苦而养出来的寒酸做派截然不同。康昌懿虽被费疏荷教养得很好,但其在举手投足之间,还是难免透露出些衙内味道。 康大宝当年做游商时候,最厌恶的便是那些大家衙内、大派真传了。一个个皆是眼高于低、目无余子的模样,看着便令人生厌。 明明是自己的种,长出来却没有土气,反似被一团粉面包裹着,康大掌门对此自是不喜。但奈何费疏荷于教养子嗣之事上头殊为强势,而前者又无有闲暇管教,说起话来自是硬气不能。 但见康昌懿此时昂首阔步,迈到讲台正中,虽是照常行礼,以示谦逊,但目中那丝自矜之色,却是难以掩饰。 “今日讲清心咒,诸弟子随我念来‘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康昌懿话音刚落,余音绕梁,坐在侧首的野瑶玲并未跟着开口,只是手持金杵、轻敲大磬。磬声悠远,携有空明之感。 诸弟子听得磬声入耳,方才手捧经卷,长声吟诵。 “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经课这一门课业,在许多小门小户中并不常见。但重明宗当年便算只剩下来三个人了,也未有停了这项课业,坚持到现在,却也能见得一些成果。 至少弟子们的心性在同侪之中绝难算得上差, 便连向来难说好听话的费南応闻听过此事之后都说,只看康大宝将这一件事做得好了,后者便能算得上云角州内少有的明白人。 康大掌门许久未听得稚子诵经之声,此时也觉被一股清气浸入灵台。只瞬间,他只觉空明净性,先前因混元葫芦生变而燃起的那股烦躁之气都已消散许多。 过了半个时辰,随着野瑶玲敲响最后一记大磬磬声消逝,经堂内的诵经声方才停止。接下来便是答疑之时,诸弟子修为尚浅、见识也低,有些发问殊为幼稚、甚至足称可笑。但康昌懿却是未有半点含糊,一一解答。 康大宝在旁看得微微颔首,须知道这些弟子们所言虽是粗浅,但却是冗杂繁琐非常,其中有些问题,便连他们自己都难言述得清。 但康昌懿却可将其抽丝剥茧、掰开讲清,足见其底蕴之深,却非寻常同门能比。 可见他性子虽孤傲,但本性尚可称得“纯良”二字。 “这一点他倒是类其父。”康大掌门心头微微赞道,但见一旁的野瑶玲目中也对康昌懿露出赞赏之色,更觉畅快。 正当他放心要走之时,却意外看见一个不自藻饰的身影也来到了此处。 “裴师弟,你出关了?”康大宝语气惊疑,依着他所想,裴奕此时,应还在为灵气化液做着准备才是。 裴奕同感意外,旋即露出笑来,他先不答话,反出声问道:“掌门师兄也在?怎么在自家经堂外头,还在遮掩身形?” “哈,”康大掌门打个哈哈、未有作答。 裴奕也不追问,又开腔道: “师弟忝为宗门传功长老,却是长年闭关,久未视事。是以师弟这次筑基之前最后出来一趟,想着先将师兄托付做得好了,再做闭关打算。师弟先前观掌门师兄眉宇间似有愁色,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倒是有一桩,却不好与师弟讲、也不好与任一人讲。”康大宝倒也干脆,直言说道。 裴奕却是毫不意外,修行人修行到如此境地,又有几个人心头未藏有什么所谓秘密的,这再正常不过。 其实大部分修士眼中的所谓“秘密”、“机缘”,在诸多高修看来,也不过是泯然于众之物,唯有他们将其当做宝物。 裴奕未有去猜是不是康大掌门身上才经历过所谓奇缘,只是细声言道:“那便回师兄小院,咱们手谈一局,说说闲话,也好令得师兄稍感快慰。” “哦?”康大掌门面上意外之色更浓,自家人晓得自家事,裴奕有多懊恼与自己对弈他可是清楚得很,今日怎么转性了? “师兄不下了?” “下,这怎么能不下?!”康大宝当即答应下来,生怕裴奕赖账似的,拉起后者的手腕便就行到了掌门小院之中。 但只是过了盏茶工夫,康大掌门的脸色便就又垮了下来。“这裴师弟,今日怎不让我棋了?!” 奈何康大宝是个要脸面的人,自不可能好意思将这话问出口来,便只得硬着头皮落下一子。裴奕则是看也不看,随手掷下一子,便就令得康大掌门又是愁容满面。 “师兄还记得自何师伯身殁过后,重明宗是什么模样吗?”裴奕随口问道,对坐的康大掌门注意力还放在棋盘之上,只是低声应道:“萧条至极、门庭冷清,自是忘不得的。” 裴奕又问:“那现在重明宗又是什么模样呢?” 康大宝显是未想到裴奕突然会谈起这件事,犹疑了好一阵,方才缓声言道:“或可称稍有起色、初具规模?” 裴奕笑出了声,摇头说道:“师兄还是太过自谦,且听师弟说一说吧?”康大掌门不明所以,放下棋子,颔首同意。 “师兄晓不晓得重明宗而今有多少门人?!” “不算青菡院,或有二三百人吧。” “师弟今日出关过后特去验了名册、认真算过,现报予掌门师兄听。而今咱们重明宗足有三百一十一人,其中筑基三人、后期修士二十五人。 更难得的是,这二十五人中,几乎未有人超过七十岁。放在寻常筑基人家,这都可称作筑基种子了,但在我们重明宗,都未必能评得上真传弟子。” 康大掌门跟着点了点头,这数字倒是未出他的预料。事实上,若不是重明宗近几年又严卡入门标准,这数字说不得还能翻上一番。 不是不想收了,而是不收束脩、年俸足发的弟子可真不是那般好养的。 而今重明宗从唐固县那处灵石矿脉分得的灵石其中大部,都要填到培育弟子这上头来。若不是康大掌门持家有道,重明宗善功体系也已日趋完善,说不得早就需得举债度日了。 不过,只要再过个二三十年,等到下一代人开始崭露头角过后。 那么,重明宗作为一个锐意进取、无有沉疴旧疾缠身的宗门,在云角州的地位便可称作是举足轻重了。 裴奕话未讲完,继而言道:“便是不算黑履师叔、几位嫂嫂和青菡院修士,咱们重明宗也足有三名筑基,在云角州内一众筑基势力中已算中上。 你们三人筑基年限虽都不长,但蒋师弟与师兄你同为同侪翘楚,可谓早已名扬云角,足以令得外人敬仰钦佩了。” “哈哈,裴师弟你惯会夸张。”康大掌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师弟且帮师兄算一算,师兄初执掌宗门时候,门中落魄得便连半分灵田都求不得,师兄还需背着蒋师弟出外讨生活。而今呢? 仅筑基附庸,咱们便有巧工堡、单家、明家三处,练气势力多如牛毛、灵脉矿产层出不穷。师兄现今为平戎县尊,实则兼管平、斤二县,两县生民生死皆操于师兄之手,何等威风?! 师兄交游广阔,洪县寒山四友、长云县马文涵哪个又舍得与你断了交情?!云角州廷、颍州费家,皆可被我们引做奥援。 而今整个云角州内,除了韩城岳家需得稍微小心,这便数整个云角州,又有哪家还能与我们重明宗相比?! 便连书剑门这类老牌大宗,也不过只有六个筑基罢了,需得避开我家锋芒。师兄是在短短二三十年里,做成了其他宗门几代人、数百年做成的事情。师兄为何而忧?何须要忧?” 这番话令得康大宝听得不禁眉头一松,心头概叹想到:“当年连个碗都没有的时候,不也这么过来了吗?修仙便是修真,葫芦终是外物,不好太过看重。 我越是执着,就越着相,便就陷得越深。当年我只有师弟两人,都能一步步做得成如此局面,现在门人已经殷实、人才正在辈出,那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何惧何畏?何惧何畏?!” 康大宝重拾棋子,未做思考,便就落下。裴奕跟着笑了起来,“师兄这一子,倒是落得准了。” 又是两月过后,衣不蔽体的康大宝在青菡院中得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袁晋筑基已然功成、裴奕则是筑基失败,还有命在。 一悲一喜,冲得他登时有些不知所措,许久未言。 (本章完) 第368章 登堂入室 第368章 登堂入室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过去。 这日天色微明、晨雾缭绕。冬日的山风吹拂起来有些凉人,便连惯来早起的雀儿,也歇在了草窝里头。 灵田之中,霜如银,寒风吹过,枯草堆发出沙沙的响声。 眼前这幅绝美的画卷周宜修早已看得厌倦了,他轻轻挥动着灵锄,凿开一块块已被冻实的灵土,洒下一把把红色泥。 只忙活了不大会儿,他的额头上便就渗出细汗。 这是周宜修在小环山上饲弄那几多灵植的时候中,几年都见不到一回的景象,足见洪县这块二阶灵田带给了这位重明宗灵植长老多大的压力。 “呼,周师,你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出来了?” 康荣泉打着呵欠,扛着锄头,穿着一身粗布灵裳,足下踏着一双由红灵稻草编成的草履,一副睡眼稀松的模样。 只这副扮相,任谁都难将其与重明宗第一真传的名号相连起来。 周宜修没有抬头,灵锄又在灵田里凿出来一个浅坑,一把红泥唰唰落下:“再不来?等会儿霜露散了,这掌门师兄好容易淘换来的二阶杜梅泥肥田的效用,起码要降低一厘,岂不可惜?” 康荣泉自听得出周宜修口中的不满,当即应道:“呀呀,师侄我也晓得这个的。这不是昨日裴师兄与段师兄同来洪县,我们师兄弟许久未见了,所以才与他们吃酒吃得晚了些么。不过周师你放心便是,我定耽误不得正事的。” “你们呐,年少时候倒还肯勤勉些。掌门师兄将你们惯得太过了,战场舍不得你们上、杂事不舍得你们做,要养出来一群衙内罗。”周宜修想起来当年全宗上下一个不少,尽在灵田中饲弄白苜蓿的场景来,幽幽叹了一声,再不说话。 吃醉酒误了事的康荣泉自也不敢吱声了,只闷头做起活路。 康荣泉的到来却是令得周宜修轻松许多,凡人都晓得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后者自是深有体会。 周宜修乃是乾丰三百五十年生人,算下来都已逾九旬,将要百岁。 这在练气修士中,已与年轻二字难挂上边。是以饶是周宜修稼师经验还要胜出康荣泉许多,但只过了不大会儿工夫,这田头的活路便尽都被后者揽了过去。 康荣泉的稼师天资当真不俗,距离成为一阶上品稼师只差火候,就等那临门一脚再迈过去。 周宜修心头欣慰、落寞倏地交织一处,愣了半晌,还是坐回了田边的那张木椅上头。 “哈哈,做一番活路下来确实松快。”康荣泉甩下来一通热汗,头发丝尖上都在发亮。 他掏出一壶灵酒来,给周宜修倒了一碗,待几息过后酒已温了,才恭敬地递了过去,继而轻声道:“周师尝尝看,这可是我用了小环山上栽得灵果酿的,虽未入品,却有些滋味。” “嗯,有点门道。”周宜修咂摸了一口,面上浮出些享受模样,但却未有再饮,只叹声道:“年岁大了,这一碗吃下去怕是要吃醉了,再耽误了正事。” 康荣泉倒是毫不嫌弃,接过来咕噜噜畅快饮下,才接着说道:“段师兄昨晚也说这酒滋味不错,让我定个方子、起个雅号,或可放在重明小楼里头去售卖,也好宗门再添一笔进项。” 周宜修点了点头,概叹道:“你们这些小的,也就只有安乐最有正事。你回去调试方子的时候问问我那徒弟,她上次与我来信时说,她在宗内驯养灵蜂已经初见成效,第一批灵蜜便是一阶中品。你或可将其加入这酒里头,去些果子带来的酸涩味道。” 康荣泉听后倒是一喜,言道:“张师妹这般能干么?” 周宜修长叹一声:“她连个内门弟子都未能做成,若再不想想法子在宗门师长里头露个脸,将来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康荣泉听后嬉笑言道:“长云马家前些时候不是说要礼聘张楽做嫡长孙媳么?那可是筑基大族,周师你否了不成?” 周宜修斜瞥康荣泉一眼,闷声道:“说是筑基大族,他家那马文涵怕是都挺不过今冬了,掌门师兄哪里肯干?便是他肯干,我也不许。 我那徒弟是个没姿容的,我又还能活得几天?待我死后,她连个长老弟子的名头都没得背了,那马家长孙怕是连个好脸都吝得给她了。” “嘿嘿” 周宜修说得直接,康荣泉听了只乐,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得前者突地肃了脸色,沉声言道:“上一季月蕨种的不好,差点便连这一季的种子都难凑够了。 这是我失了考虑,未想起来这一片灵田前些年种过一阵龙骨兰,忘了将土气排空,以致于双气失和、阴阳难调,冲得月蕨灵根发烂,自难长成。 这一季可不能再有疏忽了,掌门师兄难得安排咱们爷俩做件事情,莫要再令他失望才是。” 康荣泉面上也敛了笑容,正色应是。 “裴师兄好些了么?”周宜修的面色又凝重一分,康荣泉也跟着挂上一丝忧色,想了想后方才言道:“上次我回宗门的时候专去看望过师父,他老人家面上倒是无恙。” 周宜修不满地念了一声:“你这徒弟当的.” 他一双浊目中现出些担忧之色,裴奕自去岁筑基失败过后,便折了寿数、伤了全身经络,要不是康大掌门又舍了脸皮去费家求了二阶丹师登门来救,说不得便算保全了性命,也难有几天活头。 饶是如此,那位二阶丹师对于裴奕伤势的评价也不见得好。 毕竟经络好养、寿数难补,裴奕明明有大好前程,但自败在了筑基这道关隘过后,说不定还要走在周宜修的前头。 康荣泉晓得周宜修心中担心,感动之余却也劝慰言道:“周师放心,我师父这些日子已经好了许多,听裴师兄昨日说,他都已经开始下榻炼丹了。 你信不过我,难不成还信不过裴师兄么?。他可是最讲孝道的,便连我叔祖爷爷都曾夸过。你不见他这些时日都出来耍了吗?听说再过些日子,就要回商队再与明师弟作伴了。” 周宜修琢磨一阵,也觉颇有些道理,想了想过后,才又言道:“我在西边那半亩地还种了一十七株慕阳草,过几日当就熟了,你记得去收。下次回宗的时候你帮我带给裴师兄,嘱咐他用火时候略微加些,多少能去些火毒,于他身子有益。” “嘿嘿,拿宗门的土产做自己的人情,周师,你这可算假公济私了。” 康荣泉这才在笑,下一刻却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把烂土。 “把土再翻一遍,我那灵壤堆在库房里头,你自去取!等到下午时分,和着灵水放进田里沤着。” 周宜修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与康荣泉闹了一阵过后便觉有些累了,收了灵锄,背身负手而去。 这老头临了还在低声喃喃:“这小子,越大越没个正形,也不晓得后头还要不要将昕然嫁给他。反正罢了,昕然那丫头还与我置着气呢,我也做不得主,索性不去管他。” 也就在此时,一只小雀衔着山风从周宜修的头顶轻轻飞过,这老头抬眼看去,只觉有些眼熟。 “这好像是费家嫂嫂常带在身边的那只雀儿,嫂嫂今番来洪县是做什么?” ————洪县,重明宗稼师驻地 “弟子段安乐/裴确,拜见师娘。” 未想过今日费疏荷居然会来,段安乐与裴确昨日宿醉的酒气还未消去,是以拜见之时不禁自觉有些失礼,话音方落,面上便生起来些赧然之色。 费疏荷哪会有怪罪意思,只笑吟吟地应了一声,摆手一招,萍儿与玉儿便各端来一个精美盛器。 只听费疏荷轻声念道:“我刚从腾文府回来,途径此处,便想着周师弟与荣泉在洪县怕是有些清苦,便想着下来送些补给。倒是未想过你们两个哥儿也在这里,这是我从万宝商行采买来的一批玉器小件,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什,尚算能用,本就是特为你们这些元从弟子买来玩儿的,便由你们先挑吧。” 段安乐与裴确晓得自家师娘的大方性子,知道这时候推辞,后者心头便会跟着不喜,是以便未有拒绝,各自俛首拜谢,上前拣选。 二人都是学过《鉴泉声论》的,见识算不得差,但却还是低估了费疏荷的手笔。 但见足有三四十件一阶玉器码放得整齐有致,其中大部在一阶上品中都足算上乘。亦就是说,其中任一件玉器都需得他们这些真传弟子三四年年俸才可挣得。 裴确心头不由生出些讶异来,暗忖道:“师娘到底带来了多少嫁妆?!” 两个小辈再次俛首拜谢过后,第二任周单氏方才闻讯,忙不迭出来相迎,口称有罪。 费疏荷与这未见过几面的弟妇亦是热情十分,只是三两语下来,便就令得这小妇人顾虑尽失,亲切许多。 “呀,嫂嫂来啦?不晓得掌门师兄是不是也来了?” 周宜修放下锄头,他是个安心埋首于稼樯之事的老实性子,少有与费疏荷这位巨室贵女这般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是以看上去倒有些茫然失措。 “叔叔辛苦,外子过些时候便来。你们兄弟一日不见,便就都互惦念着,却是招人羡慕。” 费疏荷笑语盈盈却又不失端庄,令人亲切之际,也能使人感受到似有似无的一层边界,却是好本事。 段安乐是个内秀的性子,自家师娘话甫一落地,便就晓得了其不是专来为周、康二人送给养的,怕是来等师父才对。 周单氏怕周宜修这一身土气惊扰贵人,便带着些歉意地朝着费疏荷笑了一声,正待带着老修下去换身场面法衣,却见周宜修将她挡了下来,朝着费疏荷轻声问道: “可是白沙县朱刺史那边又在催兵了?” 费疏荷显是未想到周宜修居然猜得这般清楚,错愕之色只是一闪而过,便就又笑言道:“袁不文发了狠,衮假司马与我家六婆婆联手都难止住。郑家那位丹主险些直接殁在阵上,是以这局势便就又紧张了些。” 费疏荷说得轻松,堂内众人闻言却是陡然色变,周宜修脸上的沟壑旋即便被担心填满,忙出声问道:“那二师兄与三师兄他们.” 周宜修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上月白沙县才传来消息,说是袁、蒋二人各自在阵上斩了一名筑基同侪,正是最容易遭人记恨的时候。 “放心,自是无事。若真有事了,又怎会不与你们讲?” 眼见费疏荷说话时候表情自然,不似作伪,堂内人这才放下心来。 说话间,康大掌门昂首阔步进来,先朝着费疏荷笑了笑,又扫到了本不该在此的段、裴二人,才轻声道:“正好都在,说些事情。” 周单氏极为识趣地行礼告退,待其走后,周宜修便开了静音禁制,康大宝依次言道: “前次咱们攒的黑瞳白猿精血有些多了,重明小楼销了一年,连本钱的十一都未收回来。确儿你这次回转商队过后,便就与明师侄多注意着些,看能不能找个大主顾一道销掉,这物什存得越久,卖价越贱。” “徒儿晓得了,”裴确当即领命。 “周师弟,这一季月蕨,可能收得好些?”言及此事,康大掌门的语气显是又变得郑重许多。 “当不负师兄嘱托。”周宜修正色以回。 “不要虚话,师弟只消跟我讲,可与不可?”康大宝叩了叩手边桌案,周宜修倏地换做肃容,斩钉截铁、毅然答道:“定能比这一季收得好!” “嗯,那便辛苦师弟了,这事情可拖不得。” 康大掌门的眸子似是又亮了些许。得了周宜修肯定答复过后,他心下稍安,转而言道:“我来前接了朱刺史急讯,说是袁不文昨日又发疯了,非但伤了六婆婆,还连斩一十一名筑基真修,遂伯爷便急令我调兵驰援。这一回只是派老二、老三过去撑场面,却是难应付了,我们推诿不得。” 他这话虽要比费疏荷说的情形更加凶恶些,但大家倒是未有紧张。毕竟若是袁、蒋二人有事,他康大掌门绝不会是这副模样。 不过要驰援白沙县,却是件苦差事。 刺史朱彤在那里可被袁家为首的荆南土族与两仪宗辖下的增援修士揍得灰头土脸,便连费家真修在那里都有折损,足见形势之紧迫。 其实如果想谈,倒也能谈,康大宝只要肯将袁夕月交出去,说不得袁不文便就会开始磨洋工了。只消去了这位可敌金丹的顶尖丹主,朱彤的压力便就会骤然下降。 但勿论是南安伯还是朱刺史却都不会赞同这项决议。倒不是在为康大掌门心疼,而是因了关乎南安伯的脸面。 袁夕月不是不能送,却不能作为求和的条件送出去。 便是要送,也该是袁不文被州廷大军镇得永世不得翻身过后,才准许袁夕月归家才对。 “那师父来洪县是做什么?”一直未有开腔的段安乐出声问道。 康大宝淡声答道:“问问寒山四友有无有出征意愿,他们只要还在云角州过活,只要舍不得这些才吞下来的这些坛坛罐罐,便早晚是要被州廷征辟的。 躲不掉的,岳家与铁流云那头也遇上了麻烦,前次招来的定州修士在阵前反水了,岳檩来不及走,受了轻伤,连岳家都有好几个筑基殁在阵中。要是没有普州石山宗在外支应,我看他们这形势比白沙县也好不得多少。” “那伯爷是允了师父另起一路人马?!”段安乐旋即猜到,惊呼出声。 “也可这么说吧,伯爷允我召集全州一十七县县兵,招募义从、编练队伍,最好在两月之内,便就点齐人马。但将来荆南州方面只要朱刺史不走,定还是以他为首的。”康大掌门言语里头难掩疲敝。 “师父这回不是将,而是帅了?”裴确领会到了意思,当即言道。 “什么将、帅的,莫要胡言。”康大宝面露不喜,告诫言道。 费疏荷则是也才晓得这个消息,美眸当即一变。不过州廷对于康大宝这重明掌门的态度转变却也是理所应当的。 毕竟而今重明宗只算本宗,便就已有了四名筑基真修,若是算上康大掌门的姬妾,那便有七人。 虽说其中连一个后期修士都无,除了康、蒋二人之外,也都只是青叶道基,但其中少有庸人。 康、蒋二人自不消多说,手上的同侪人头都能串串了。袁晋才将筑基,便就已在白沙县战场上连斩同阶真修。 费疏荷家学渊源,任谁都不晓得她有什么底牌;袁夕月勿论她身份尴尬与否,这些年却是被康大掌门滋养得修为精进许多,便连距离突破到筑基后期都是不远。 叶正文与张清苒便算斗法手段差些,却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是以勿论怎么看来,重明宗在云角州内都已算得一方大派,若要再加上黑履道人,那便更了不得了,在匡琉亭眼中的重要程度,怕是连云威郑家都难比拟。 费疏荷才想到这里,却听得康大宝开口唤她。 “夫人晚些时候与我一道去趟鹤灵山吧,也好为我撑撑场子。” “诶,自是应当的。”费疏荷并不为即将到来的战事而感到恐惧,她应声过后,只觉心头倏地涌起来一丝甜意,“我这胖郎君,终于也要登堂入室了么?!” (本章完) 第369章 真传擒敌 第369章 真传擒敌 一月后,白沙、平戎二县交界处 “锵”王吴屈指一叹,一尊手持巨剑的人形傀儡便将其眼前的一名散发女修斩做两截。 剑锋上头的炎气顷刻间便将这女修的满腹脏器烫熟,油脂气与腥味同时升起,冲得王吴有些睁不开眼睛。 “王师兄救我!!”有同属巧工堡的内门弟子在旁大声惊呼。 王吴却是无暇去管,这尊傀儡可是他耗费许多心力才攒成的一阶上品傀儡,甚是耗费神识,用不得多少时候。是以他在这战场上头自顾自还来不及,哪里能救。 “滋啦” 王吴眼前的一个大肚巨汉应是习了炼体功法的,但这功夫却未能学到家。巨剑傀儡又是重剑一劈,这巨汉身子笨重,躲闪不得,连同其手中大盾一道被巨剑均匀分开,浆水四溅,好不厌人。 “噗嗤” 与此同时,先前向王吴求救的那位巧工堡内门弟子却也被一名修士的灵宠压在身上,开了肚膛。 王吴照旧不看,他们这支巧工堡队伍此番可是遭了埋伏,对面那户人家不晓得做了多么周全的准备,若这时候自己是还惦念什么同门之情,不陨在此处才是怪事。 “这些狗贼,惯会找软柿子捏,明明前日重明宗队伍从此处过的时候都是无事!”王吴心头暗骂一声,旋即用余光寻到了的包围缺口,正待要走,却听得其身侧又有呼声传来: “王师兄救我一救!” 王吴本待不理,却觉这声音甚是耳熟,不禁在逃命时候拨冗出来探头看去,却见是个书生气重的白衣青年,同样是个内门弟子,正操使两尊中品傀儡,与一名后期修士苦苦周旋。 王吴的目中露出来纠结之色,几息之间,脑海中几个念头搅作一团。 “这人却是需得救了!” 这修明非但是巧工堡掌门墨闻的弟子,更关键的是还与重明宗几位筑基真修相熟非常。若是现在不救,将来事发了,跑回去见到师长们了也未必好过,说不得还要吃份挂落 当断则断,王吴把主意定下之后,便就再不吝惜这残留不多的神识。 只见他口中喃喃数声,十根手指拢做两朵莲,巨剑傀儡调转方向,将那后期的修士极品符箓一剑斩碎,骇得其汗出如浆,不得不收了攻势、让出身位。 王吴也不贪功,扯上修明便走,那后期修士盘算一番,还是不想招惹王吴这个硬茬子,便就返身不理,兀自去寻场中的其他猎物了。 二人途中或战、或逃,又惊险十分地甩开了四五个敌方修士。 直到遁到听不得一丝喊杀声入耳,二人方才停下脚步,却也都无暇说话,各自在口中含着回灵丹药,感受着一股灵流涌进体内,一点点滋润着已经干涸的筋脉。 便这般过去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修明才开口问道:“王师兄,我们现在要往哪儿去?!” “照旧去白沙县,掌门与重明宗等一众真修都在那里,最是安全。”王吴一面与修明答话,一面给巨剑傀儡的机阔关节处上过灵墨,又服了两枚的滋养神识的丹药,便带着修明起身。 二人正待要继续赶路,却看得前头奔来一个气势恐怖非常的血影,骇得他们都有些不敢动作。 王吴在巧工堡里头都能算得上是排名前十的弟子,因了前些年驻守兵寨有功的关系,在宗门内候补筑基灵物的名次都算靠前。 能令他望而却步的存在,这身份却是不言而喻了。 “筑基,是筑基!!”王吴当即惊呼出声,这下莫说重明宗那几位真修了,便是金丹的面子他也给不得了,甩下修明便跑。 事关性命,后者也晓得埋怨不得,只得胡乱给身上贴了几张保命符箓。 这些符箓还是康大掌门喜他忠厚,特意赏下来的良品,先前那般紧急时候他都未舍得用,现在却是不能不舍得了。 那血影筑基的速度要比二人所想快上许多,修明身上的符箓灵光都才现出,他便被血影撵上。 “要遭要遭!!再不能回家拜见大父了!也不晓得我修家拜入重明宗的那几个后辈,能不能替我光大修家门楣!” 修明心头正生起悲意,眼中噙泪,难以自已。却不想那血影却是看也不看他,兀自朝前奔去。 王吴所做的准备也都成了给瞎子抛的媚眼,那血影筑基只是嫌他挡路,一巴掌拍飞了事,并未留下来专取他的性命。 “这是怎么回事?” 修明快步走到浑身难寻到一块好肉的王吴身前,将其搀扶起来。 “那位筑基,似是在逃命啊?”王吴的眼力总要比修明强些,纵是被拍了个七晕八素,但也看出来了几分蹊跷。 “逃命?能令得筑基真修逃命么?!”修明目中有些惊色,“那在其后头,莫不就是更厉害的筑基了?!” “多半差不了,连哪方是敌、哪方是友都晓不得,这事情我们掺和不了。修师.”王吴话只说到一半,便就又眯起了眼睛。 “来了!” 神识出众,可是他能立足于巧工堡真传弟子的最大底牌。 “修师弟,咱们自求多福吧!”王吴概叹一声,胡乱寻个方向便就又要离去,却见得身侧的修明突地看着前面那几个有些模糊的影子惊呼出声。 “段世兄!?康世兄?!” “世兄?!”王吴步伐一顿,定睛一看,来人他也认得,原来是重明宗段安乐与康荣泉两名真传弟子。 “他们二人联手,在袭杀筑基?”王吴被惊得不敢置信,当即在面上生出些愕然之色。 “原来是修老弟,”康荣泉大咧咧地一拱手,斜瞥下修明身侧的王吴,对其刚才欲要甩下修明的行径颇为不满,语气不免有些轻挑:“这位是?” “在下巧工堡王吴,见过二位道兄。”王吴不敢怠慢,俛首拜道。 “白衣王吴啊,之前倒是听某袁师叔讲起过,你上回在.”康荣泉话头被段安乐截住,后者有些不满:“先做正事,再来话旧。” “二位世兄可是在追那位血影筑基,他往那个方向去了。” 修明说完过后,忙不迭地伸手一指,康荣泉与段安乐未做停歇,也来不及说谢,只朝修明手指方向疾速奔去。 段安乐性子要稳当些,便是在路上也不忘向康荣泉叮嘱:“三师叔先前说我们不消着急,这位真修不过才入筑基,若不是靠着自爆灵器保命,挨了他一剑过后又哪里能活?而今他又靠着血遁,损了其身上最后一分元气,我们只消莫跟丢了,便能赚得他性命。” 康荣泉听后兴趣缺缺,他而今已是练气九层修士了,加之自小便未短过几天修行资粮、道术功法皆属上乘,又屡屡受了长辈夸赞。 这几方作用下来,便使得康荣泉心里头一直攒着一股傲气。 其思忖着段安乐的法子固然稳妥,却难显出彩来,若是他们二人能用自己手段将这元气大损的筑基制住,不晓得师长们晓得了,会怎样夸赞。“段师兄,筑基真修手段高强,跟得慢了说不得便要出现好多变故,咱们且跟紧些!” 这话甫一落地,康荣泉足下银环便就又亮了一分,速度显是又快了一截。段安乐哪里放心,自是也要催起法力来追。 那血影筑基的元气难济,二人才行了半柱香工夫,便就看见了前者那踉跄的背影。 “呔,狗贼莫跑!”康荣泉足下银环亮起灵纹,他这银环法器虽不过只是件上品法器,但却是由袁晋在许久年前赐下的,如此多年温养下来,说一声与其心神相连亦是毫不为过。 但见康荣泉一声厉喝过后,银环法器便就分做九重,一真八假九道银芒朝着血影筑基狠狠砸去。后者虽然元气大损,却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他都不消回头,只闻风声,便晓得身后这练气小修的手段算不得差,这一击若是挨实了,怕是半个身子都要碎在这里。 若是他现在元气未损,灵力尚存,应对这件法器,他少说能想出一十八样手段、算得出四十九种变化。 但只现在这副窘境,却有些难以支应了。 身后的风声愈来愈近,血影筑基心下一沉,伴随着一声低喝,筑基左手结印,右手撮指,一道血鞭登时抽出。 九道银芒顷刻间散了八道,银环法器发出一阵嗡鸣声,倒回康荣泉手中。后者被烫得掌心出来一道深痕,表皮烫化,五指都被黏膜血垢粘做一起。 康荣泉目中现出痛色,继而手中传来了一声脆响,蕴养多年的银环法器都已炸裂开来,崩得他手掌一片狼藉。 “这老贼竟还有力在!”康荣泉晓得这是自己小觑了筑基真修,只是又低声骂了一嘴,《青木宝光引》激出大片灵气,正在迅速修复其掌上的伤口。 这番失利却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令得康荣泉面上那丝自信之色,荡然无存。他受过康大掌门亲自教导过的弟子,只是片刻便就去了骄躁之心。 “我不信你还能再给我一鞭子!”康荣泉索性不再用法器对敌,伸手一招,二十一样藤蔓种子落地生根。 一根根粗壮的枝条倏地破土而出,似是闻到了腥味一般,朝着血影筑基迅猛扑去。 与此同时,段安乐也动作起来。他只伸手一提,腰间灵兽袋便就大开,紧接着一道流光浮过,一只羽翼鲜亮的灵禽飞扑出来。 段安乐这些年来饲育灰精隼可是用了心的,这才不过多少时间,后者便已是一阶上品灵禽。两只强有力的翅膀猛地一震,却要比那些藤蔓枝条还要快上许多。 血影筑基此时伤势重得厉害,便是一呼一吸之间也都在猛烈疼痛,仅是支应当前的无尽藤蔓都是难过非常。 这下便遭灰精隼锐利目光寻到破绽,近到身前,足下钢爪尖趾展开,便要连皮带肉撕下这血影筑基的右边眼珠。 血影筑基冷笑一声,却是虎落平阳,竟被一只一阶杂毛逼到如此境界。 便见他青筋鼓起,眼球突出,本就干瘪的身体又变得小了一号。紧接着,血影筑基灵决数变,气运于胸,整个胸膛鼓鼓胀起,紧接着其口中瞬时喷出一道黑色玄光。 “腹中炼煞!!” 段安乐也是头一回见得这般厉害的煞气,灰精隼灵巧机变,遭玄光擦烂了一片血肉,勉强保得命来。其饲主再不敢催使,收回储物袋中将养起来。随即又祭出一面盾牌在前,拍了五道符箓于身,方才又与康荣泉一道近至血影筑基身前。 血影筑基微眯起眼,心头在骂:“好个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小辈,真当我挨了蒋青一剑,便就毫无战力了么?便是再挨一剑,我也不是你们两个小小练气可以小觑的。” 血影筑基才琢磨起应对手段,正待继续与两个小辈周旋,却突然间嗅到了一丝甜意。这令得他心道不好,倏地便就开始紧张起来。 他强忍筋脉伤势,运起法目,痛得他几要不能视物,却还是看得出面前的藤蔓上头正散落着无数微小的粉。 “这小子在使毒!” 血影筑基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身子猝然软了下来,体内本就不充裕的灵力正似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散,紧接着前方粗壮的藤蔓枝条已经长出足以令人侧目的细长尖刺,合拢扎成高达两丈细密牢笼,将黄衫修士牢牢锁在其中。 血影筑基显是从未想到居然会发生如此变故,慌得有些失了阵脚。只以他此时的这点灵力,却皆奈何不得这座藤蔓牢笼。 藤蔓之上的尖刺细密锋锐,不弱于寻常法器,将血影筑基的法体划得稀烂,正在滋滋冒血。段安乐为康荣泉加了把力,摸出一枚镇字方印,重重盖在血影筑基身上。 “轰”,血影筑基只觉脑袋一震,跟着便喘不过气来,便连周身经络似也被锁得难以运行,便有千般手段,似也难以施行。 “‘镇字印’也是出息了,此前可未想过居然能靠这枚极品法器,震住筑基真修。”段安乐看着明明受了伤的康荣泉正一脸满意之色,告诫一声:“康师弟先将伤势止住了,若要让师长们看到了,说不得还要受顿训斥。” “嘿嘿,不消不消,师兄放心,蒋师叔不管这个的!”康荣泉满不在乎地笑了出声。 生擒筑基,这可是许多筑基真修一辈子都做不成一回的事情。哪怕这筑基先前已被蒋青斩成残血,可生擒就是生擒,旁人看了也只能羡慕与钦佩。 比起担心这件事,康荣泉还是更在乎这件事:“咳,倒是我将袁师叔予我的那件银环法器折了,也不晓得他下次见我时候会不会怪罪。” “从这厮的储物袋里头挑一样去不就好了么?” 一个更加满不在乎的声音传入了康荣泉耳朵里,令得他当即向四周探去。不多时,果是看到了一个矮壮汉子,正在迈步走来。 “袁师叔,您也来啦?”康荣泉面上登时浮出些亲近之色,手指还似有似无地指向了那藤蔓牢笼的方向。 未料袁晋却根本理都不理,此时他面色有些发黑,语气也难称平缓:“老三也是胡闹,他败了两个筑基,还得分一个给你们去追?!你们俩倒也是天棒,这类要命的活居然也敢接!” 袁晋似是受了些伤,说起话来少了些中气。他见了康荣泉那掌心模样却是后怕,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如何与裴师兄与掌门师兄讲? 他话中对于蒋青的埋怨确是毫不掩饰,却也晓得这在后者这举动定算不得陷害、刁难,只是在其看来,康、段二人追袭一个残血筑基,却是风险不大罢了。 但饶是如此,师兄弟头,估计也只有他有胆子,敢这般放手了。 “二师叔,是师父让你来的么?”段安乐从康荣泉身后迈出,替后者解围的同时,也好令得袁晋暂时消了火气。 “嗯,最近郑家人前线吃紧,扎不好篱笆了,怕有袁家人流出来荼毒四方,师兄只叫了老三与你们回来也不放心,便叫我一道回来看看。”袁晋淡声答道。 “你手头那袁家家生子莫折磨死了,还有用处。”袁晋瞄了眼康荣泉那笼子中关的血影筑基,吝得夸奖,自是祈使言道。 “唉,晓得啦。”康荣泉未有不满,当即答应。随后又问:“不晓得是有何用?” 这下袁晋不答了,只看向白沙县方向,自忖想到:“也不晓得师兄与袁不文谈得如何了?” (本章完) 第370章 相谈 第370章 相谈 老牛山,郑家族地 “发!” 随着骑在一只翼虎傀儡上的墨闻一声令下,十余架灵弩弩炮将袁家阵营修士所结成的小阵一把轰开,爆裂的碎片四溅飞出,削得这场中修士惨叫连连,几无有一个能活。 碎肉骨茬溅了一地,周围修士却是置若未闻。 荆南袁家与云威郑家这场争斗已持续了数年之久,双方修士皆是打老了仗的,对眼前这场景自是见怪不怪。 最惨烈的时候,一天之内,便就产生了两位数的筑基真修死伤。在这多达千人的战场上,谁的性命都难说值钱,睁眼闭眼便有人死,任谁都不晓得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不过以墨闻为首的巧工堡弟子身处战阵之中,却有些如鱼得水的意思。 虽然他们的个体实力都称不上出众,也只有墨闻一人成就筑基,但靠着群策群力、制造一些大型的攻伐机傀,带给袁家阵营的伤亡可丝毫不比几个被州廷征调的大派少。 甚至因了巧工堡弟子们只是在外遥控的关系、少了与人短兵相接的机会,自身损伤也能算少。 在一众被荆南袁家揍得灰头土脸的势力中的表现,也可称亮眼,近来也甚得朱彤为首的州廷大员青睐。 “轰”“轰”“轰”,又是三阵炮响,袁家阵营的修士圆阵又被破了三个。 但因了连发弩矢,巧工堡的弩炮也有三成弩架开裂,又需得涂抹灵墨,修养数日,才能驭使。 墨闻的面上浮出来一丝急色,这时候却有两名袁家修士持戟奔来,迫得其退回阵中,令得弩炮攻势一滞。 袁不文的从侄袁琅瞅准机会,又点了一群修士冲阵,厉声喝道: “传我令信,今日非得再破他家一座阵基不可!尔等听好了,此役准死不准退!先登者,赐芦丹!赏二阶洞府一座、上等炉鼎一十二人、一阶灵田百二十亩!我袁家再免你家一甲子赋税!” “攻攻攻!”刚刚才被弩炮震得有些士气低落的各家修士旋即振奋起来。 主阵的郑家修士眉头蹙得更紧,令决一变,八荒火龙阵中陡然升起一股浓郁的炎阳之气,一条狂暴的火龙腾空而起,冲阵而出。 “给老夫散!!”厉喝之下,一道赤色戟光轰然而落,斩在龙首双角正中。 “吼!!”火龙的颅顶被划出来一道巨大的伤痕,大片的灵华正不断从这个硕大的豁口中涌出来,令得这条火龙还未发威,便就湮灭成灰。 “袁不文”此时阵中的州刺史朱彤低喃着这个名字,在他俊朗的面上浮出一丝阴鸷之色。 “未想过一个小小的云角州,居然能孕育出来两个能敌上修的假丹,倒是难得。”费家歙山堂的六婆婆看着阵外的那副场景,跟着概叹一声。 衮石禄听了这声嗟叹也跟着拧紧眉头,他筑成冰叶道基,却自弃了结丹那渺茫机缘,修成假丹,在同阶之中自算不得泯然于众的那一档。 可还是被袁不文一人一戟压得抬不起头,却是令得他有些失落感怀。 要知道,这样的人物,便算在京畿道都是不常见的。 据传那韩城岳檩当年居然能与南安伯掰手腕,还要比这袁不文更胜一筹,也不晓得是何等风采。 衮石禄心头生出些感伤之际,因了火龙遭灭,袁家阵营的修士士气却是大振,不多时便就进到了阵前二十丈。 他们不顾周遭落下的弩箭、砲弹要收人性命,只狂热地奔赴阵前。 紧接着符箓、道术蜂拥而来,轰得八荒火龙阵护罩灵光乱颤,守护阵基的诸位郑家中坚一个个面沉如水,时不时干咳出几口烫血,显是伤得不轻。 “郑道友好些了么?”朱彤突地问道。 “这一二年怕斗不得法了,”六婆婆叹了声气,云威郑家,在颍州也是以戟法闻名的良姓人家,未料这郑家假丹,今番居然败在了名不见经传的袁不文手上,也是令人唏嘘。 “未料袁不文戟法居然这般强,以我看来,他那门戟法怕是都挨着宇阶的边了。”衮石禄又见得一名守在阵基上的郑家筑基昏死过去,面色更凝重了三分。 “衮司马这话或有些过了,便算这厮有点际遇,但出身又何等卑贱?也断不可能能参详到真人妙法。”朱彤言起此话时候,似是已然忘记了自己乃散修出身,对衮石禄的猜想更是是嗤之以鼻。 后者未做争辩,只是止了话头。 “康县令呢?先前他说要去与袁不文相谈,怎就无有后续了?!”朱彤话音方落,又是一名郑家筑基倒在了阵基上头。 这一位却无有先前那位幸运,被巨大的冲击力轰得乱了指决,半个身子都崩裂开来。 另外二人见得此状,未接他话。 这位在公房中专研人心专研得都快疯了魔,常以腹有乾坤自诩,而今经历了几场战阵、再使不出那些鬼蜮伎俩过后,倒是又暴露出来了几分色厉内荏的本性。 这事情不是明摆着的么,若是康大宝前日与袁不文相谈甚欢,今日袁家人又怎么会吃了春药一般的亡命来攻?! “六叔殁了,廿七弟,补位!”郑家那主阵修士眸中含泪,大声喝道。 此时非止他一人伤心,阵中的郑家修士心头尽都浮出一丝悲意,手上动作却半刻未停。 哀兵难匹,阵外的修士似秋收的麦子一般倒了大片下去,红色的麦穗堆在一起,混得分不出谁是谁家的。 这阵仗却难吓得到袁琅,他见了围阵修士似有动摇之意,便就亲自擎旗,猛摇起丈高的大纛,双目赤红,面上尽是癫狂之色。 旁人却不晓得他明面疯狂,心头却是清醒十分:“这时候还不用命表现,如何能填上袁丰与袁夕月离开过后的空位?!” 甫一想到自己被老祖全力栽培的场景是何等光荣,他这心头便就升起来了无尽胆气。 只见他运起步法,连一件防御灵器都未备,便就肉袒上身、疾速奔到八荒火龙阵前,厉声再喝: “攻!攻!攻!此役,可死不可退!筑基灵物、百亩灵田、二阶洞府、上品炉鼎.破阵之后,都是你们的!!” 话音刚落,袁家阵中又有数十面鼍皮灵鼓一齐响起,似有一股无形的煞气附在了战场上头。 令得围阵修士们的胆气更增、怯懦渐消的同时,他们脑海中残留的那丝理智似也徐徐褪去,直被这阵阵鼓声催成一个个只晓得杀戮的疯兽,这场厮杀亦变得更加惨烈起来。 朱彤未想过今日袁家的攻势居然如此猛烈的,不得不放出备用的修士,意图先消了这一波围阵修士的锐气再做打算。 “死啊!死啊!”袁琅擎旗亡命的架势当真骇人,鼓舞士气的同时,却不免会被敌阵的厉害角色盯上。 倏地,一支判官笔轻若无物、隔空划来,横在其前头的无数灵光便就崩散开来,紧接着判官笔笔锋张开,万千笔毫涨成十余丈长的坚韧细丝,伸展开来似是一张巨网,就要将袁琅紧紧缚住、挤成碎肉。 “衮石禄,你这没甚长进的东西,还敢献丑!!” 出阵的衮石禄听得了袁不文的低喝,下一刻便是一道赤戟袭来,前者晓得厉害,自不敢挡,只是收了判官笔,就要返身回阵。 袁不文迟疑一阵过后,还是去追,才行到一半,便又觉察到周遭肃杀之气浓郁非常,旋即汗毛倒竖起来,步法一顿、脚步一转,便要抽身而回。 “哪里走!”那主阵的郑家修士登时目眦欲裂,八荒火龙阵阵中二十四处阵基同放光华,耀得阵外猛攻不止的一众修士晃了眼睛,有那道行不到家的,甚至直接伤了眼瞳,再难视物。 “又来?!”袁琅被震得心下大骇。 他这心头变化自有原因,这云威郑家到底是来自京畿的良姓人家,短短数年时间内,这八荒火龙阵的品阶不单已经恢复成了二阶极品,威力与还在长宁宗诸家手头的时候可不能同日而语。 甚至郑家假丹还在此基础上,衍生出来一道妙用,先前袁不文猝不及防之下便吃过暗亏,若不然郑家这外来户早就遭袁家平灭了,如何等得到朱彤带人来援? 袁琅此时非是这主阵的郑家修士目标,身处局外,倒要比袁不文还看得清楚。 但见这阵法阵基二十四道灵光须臾间于空中汇做一股,片刻后,一只炎气沸腾的龙爪落了下来,目标自是持着赤戟、嚣张追袭的袁不文。 这龙爪明明只有先前遭袁不文一戟斩灭的火龙十一大小,但却要更加凝实。 其中孕育的炎气显是不可小觑,袁不文与其还相隔十丈,手中的法宝短戟便就已经被炙烤得微微发烫。 龙爪途中掠过的练气小修更是不堪,只这么短短十丈路下来,便有十余人被烤成人干。 袁不文不是头回见得这大阵手段,只是临危不惧,面有凛然。 但见他攥紧赤戟,五指几要嵌进戟身之中,随后其手中灵光大盛,低喃一阵,随着最后一字咒文短促而终,一道凌冽的戟光猛然斩出,重重轰在气势汹汹的龙爪爪心。“轰隆隆”两股狂暴的灵气倏地炸开,一股炽热、一股锋锐。 八荒火龙阵的护罩光芒更弱一分,又一名郑家修士吐出恶血,昏迷不醒;围阵修士亦又死伤一片,一半焦糊、一半残缺,甚是骇人。 攻守双方哀声凄婉,令人动容。可双方尊长却都是木人石心,只想着怎么能一战而下,赚得全功。 袁琅也被这两股灵气震得手中大纛脱手,可他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后期真修,只片刻工夫便就清醒过来。 他顶着遍体鳞伤,口中吐出来半团炎气,才觉好受许多。下一秒却又觉前头有恶风袭来,一点黑芒耀眼十分,刺得他根本睁不开眼,只得运起神识,胡乱一倒。 这一下临机变化却是救了他的性命,六婆婆的墨玉发簪落在空处,她刚调转方向,发簪法宝却又被一柄赤戟狠狠击退,震得她脏内气血沸腾,差点便咯出血来。 “袁不文”这强敌竟未被蓄力许久的大阵所伤,却是令得六婆婆目中惊色难掩。 但袁不文却是面色如常,再划一戟,戟光照旧凌冽,六婆婆则祭出一面伤痕累累的下品法宝来挡,方才未再受伤。 她心头这才一松,若不是靠着其亡夫身前所留的这面重岳盾,在先前的几次恶战中,她都难从袁不文的赤戟下头活命。 “可惜!”袁不文轻念一声,眼睁睁看着六婆婆退回阵中,未有再追。 “老祖?!”袁琅明明面上惊色未消,却也语带惊疑。 “咳,这回倒是失算了,未想到郑良文那孱弱之辈残了过后,郑家还有人能催出炎龙爪。我现在失了大半灵力,也难压制住费、衮二人了。暂退吧,琅儿你去收拢队伍,莫要被郑家赚了便宜。” 袁不文语中透着疲惫,袁琅心头一凛,当即要应,下一刻却见得老牛山内杀声大作。 紧接着一个个甲叶鲜亮、灵力充裕的修士方阵涌了出来。 只顷刻间便将冲得最前、遭灵力殉爆余威震得七零八落的袁家队伍风卷残云一般扫落干净。 衮石禄与六婆婆也趁隙出来,袁不文未有惧色,当即迎战上来,一时之间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其后早有预备队伍上来接应,带队的筑基各个皆是血勇之辈,一番用命下来,却是将郑家阵营的势头止住。 双方相持下来,法器、符光、道术、灵宠挤作一团,硝烟焦土熏得天上的云彩都暗了一分,将这处战场化做了血肉磨坊。 “嗡嗡嗡”老牛山一方又有大群银甲狮虫登场亮相,有那目力过人的大略一扫,便就能查出来这狮虫群怕有一二千之多,且其中大半皆是二阶,等闲筑基又哪里能敌?! “莫不是又来了一位假丹?”有那见识强的袁家真修见得此幕,心头瞬时寒了三分。 盖因便算灵虫好养,但能够御使如此多二阶灵虫所需神识之强,这在筑基真修可是鲜见非常。是以按常理来说,其饲主自当是假丹才对。 然而跟在狮虫群后头出现的却是一个阔面重颐的胖大汉子,他手中短戟浮起玄光,每一次抬起落下,便就有一名修士身死道消。 一时间这胖大汉子竟是无人能挡,便是有两名结伴来战的筑基修士,也只不过将将维持到了二十息不败。 二十息一过,那年轻气盛的初期修士便被一戟斩落,尸身旋即就被戟锋上头的残余锐气削得稀烂,骇得那中期修士顿时战心全失,挨了一戟,落了七根手指过后转身便跑。 胖大修士御使的狮虫群更是嚣张非常,能辟水火、不惧锋锐,寻常练气修士结成的百人小阵都挡不得这虫群侵扰。 只短短半柱香时间,便有一佰袁家人马被虫云攻破,阵中修士一个难活,身上好肉也都被狮虫们嚼吃干净。 这番惹眼动作,自要引得袁家一方强手瞩目。 一名身着锦衣的后期真修弃了将要丧命在其手中的对手,一脸恨色疾奔过去,口中爆喝一声:“兀那汉子莫要得意,两仪宗岳涪,来称称你这费家赘婿的手段。” “岳家竟然还有人在两仪宗卖命,也是可怜!”康大宝嗤笑一声,手中短戟玄光一振,将岳涪长枪轻松格下。 再是持戟一扬,眼前天幕似是被划开一道,戟锋带着大股乌焰,喷涌而出。 “屠劋!!”有袁家真修当即便悲呼出声,袁不文的目光自也被吸引过去。 然而令他惊诧的却不是康大掌门手中那件本属于袁家金丹种子的极品灵器,而是后者那洒脱自若的戟法,却是脱胎于他们荆南袁家的镇族典籍。 “是《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只是不全,多半是从丰儿自纂的体悟中悟出来的!但.但他怎的,似要比丰儿还精通其中真义些?!” 袁不文恨得牙根紧咬,荆南袁家两名金丹种子,尽都栽到了这其貌不扬的胖子手里。 正如袁不文所料,康大宝所用戟法却是脱胎于袁丰所留的修行手札之中。因了玉珏的妙用,诸多袁丰自己都不甚明了之处,康大掌门却都已融会贯通。 若说袁丰是知其法不知其意,那么康大宝便是知其意难得其法。 前者将来自难有寸进、后者得了相应经典过后,便必会一飞冲天。 但只说现在,仅是接触到了这么只鳞片甲,窥得了《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的一丝真义,康大掌门便已手持屠劋,将这出自两仪宗的岳涪压得喘不过气。 岳涪手中长枪乃是上品灵器,算不得差,却被这屠劋散出的大股乌焰灼得灵光大敛。心下才赞了声这厮灵器厉害,又见得两道金光气势汹汹、迎面而来。 “重明宗掌门康大宝善使瞳术,”而今左近的修士少有人不晓得。 到底是阵杀过假丹的筑基真修,便算是有匡琉亭留下的雷燕符文相助,也值得有心人搜罗他的消息。 岳涪晓得康大宝不是庸手,更晓得这两道金光不容小觑,当即搬出一面面色暗沉的中品灵器影壁,上头的赑屃兽像本来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一股浓郁的土气屏障当即生起,欲要将两道金光隔绝于外。 然而这事情却未如岳涪预料那般展开,下一息他看得土气屏障甫一与两道金光相撞,便就龟裂开来,灵华淌落一地。 紧接着赑屃兽像极为拟人地显露出来一丝怒色,可其方才从影壁中挣脱、便连背甲都未来得及翻转过来,这赑屃兽身便就被两道金光轰得湮灭干净。 岳涪只听得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灵器影壁发出一声“砰”的脆响,便就呕出血来。 “这厮的瞳术,居然.居然能厉害到如此境地?!”岳涪心下大怖,他可是堂堂金丹大宗的筑基真修!听过上修讲法、争过丹主亲传,竟当不得这幸进之辈的一记瞳术?! 岳涪诧异片刻便就强按捺自己不想,他晓得气血翻腾到行气紊乱,只是步法一顿,便遭康大宝撵了上来。 可惜“猝不及防”、“原来如此”这些字眼都帮不岳涪半点,康大掌门也是杀惯了人的,自是不是放过如此良机。 亡命奔逃之下,岳涪手中长枪绽出灵纹,气势大盛,回马枪猛然刺来,摆出一副天地同寿的搏命表情。 可康大宝只法目一凝,便晓得他这是经脉寸断、成了银样镴枪头,硬不起来。 于是轻松晃过,任那疲软无力的长枪擦过胳膊,金铁之声锵锵作响,却只在太古原体上头留下一道白痕。 又在岳涪的错愕神情之中,一戟落下,又破了三重极品符箓; 二戟又落,碎了两块保命玉璜; 三戟再落,裂了一件法衣、满身皮肉。 此时岳涪便真如了砧板上的鱼肉了,康大宝利落的划开喉咙、切碎脏腑、摘了脑壳,他足下一顿,抬戟挑着岳涪,随手之间,竟又斩了十数名练气修士,流了一地咸腥。 此时一直掩在阵中的寒山四友、翡月单家、唐固明家、巧工堡、禾木道、长云马家六家人马、八名筑基又齐杀出来,杀声冲天,骇得怯懦之人几要肝胆俱裂。 康大掌门先灭强敌,却无有惜力之举,走在最前。他不用灵器、不披灵甲、不念咒决、不施术法,只一双铁拳,就令得身前拦路之人挨着便伤、擦着便死。 一个个鲜活同门成了肉泥、一名名师门尊长败退而回。 袁家阵营的修士们熄了士气,也长了见识。从前他们可不晓得康大宝有这般厉害,便算在假丹之下,也是一等一的人物了。 “不战了,走!” 袁不文格开两名假丹,面上未有慌色,只冷视着己方队伍败退下去。 追袭的郑家队伍顿于袁不文一人之前便就被震得不敢动作。 千敌在前,可袁不文仍未现出一丝惧色,他只看着浑身淌血的康大掌门轻声道:“这一回,我们倒是可以谈谈了。” (本章完) 第371章 三处战局 第371章 三处战局 “呐,二师兄,这一个也没能跑了。”蒋青与袁晋三人相会过后,一指身旁的狼狈筑基,轻松笑道。 他身后还跟着先前路过顺手接下的修明与王吴二人,至于袭击巧工堡队伍的那支袁家奇兵,则已尽数倒在了蒋青的剑下。 他当时只是一拔剑、一收剑,便就又多了十来个拇指肚大小的储物袋挂在腰间,五颜六色的,颇显杂乱。 这被蒋青擒下那筑基额生红斑,身上伤势要比与康、段二人交手的血影筑基轻上许多,听得二人出言笑谈,自是不忿,是以这时候便仗着还有余力高声喝骂: “兀那独臂儿,莫要得意,等我家老祖平灭郑家、收了白沙县,你们重明宗上下这些甘做仙朝鹰犬的无胆鼠辈,届时便一个也活不成。” 这厮的发言甫一落地,便就令得场中欢快的气质倏地一滞。 袁晋面上生起怒色,蒋青则是眸光发寒,未待二位长辈自降身份出口驳斥,康荣泉已经顺势接道:“你一袁家的家生子,装什么袁家人?” 红斑筑基骤然变了颜色,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得康荣泉又开口道:“莫要为自己脸上贴金了,到时候我家叔祖爷爷带着小奶奶去荆南袁家回门,怕是还要坐正席哩?届时不比你这腌臜货色与袁不文挨得近些?” “荣泉,好生说话。”事涉尊长,有些话说出来有失体面,段安乐颇觉不妥,扯了扯康荣泉的袖子,低声言道。 未料袁、蒋二人见了那红斑筑基遭康荣泉噎得如鲠在喉的模样却是都笑了出来,但乐归乐,正事可没放下。 袁晋寒着脸摸出一把戒尺来,只是“啪啪”正反两下,便将那红斑筑基的一口好牙抽落了两排。 “不会说话便少开腔,某暂时还不想收你性命、千万莫要使手段来勾我!” 袁晋手腕一转,一缕清气飘扬过来,附在了戒尺上头,将污血悉数清除干净。他此时说话时候要比先前更多一丝恨色,令得那红斑筑基更显狼狈,被吓得当即埋了脑袋。 蒋青其实心头也觉畅快,却只摇头言道:“不过么么小丑罢了,二师兄理他作甚。” 袁晋冷脸不答,只是发问:“这一路窜进来的狗贼就发现了这两波么?” 蒋青皱紧眉头,淡声答道:“短时间内倒是只寻到这两股,手段都是稀松。按说袁家若真要派出人手袭扰两州接壤之地,也该拣选精锐才对,这倒是有些令人看不明白。” 袁晋换了副低沉的声色,轻声道:“本来我也不明白,但一想到大师兄偏要在这时候调我们兄弟回来,便就似明白些了。” 蒋青面色一肃,继而生出些恍然之色。 康荣泉不明所以,段安乐倒是咂摸出了些意思来。“师父调我与荣泉随两位师叔回来清剿流窜进来的袁家修士,应是为了怕我们在老牛山战场上有所折损。 也就是说,师父晓得袁家派出的竟是庸手,没有棘手人物.那荆南袁家,是不是根本就是在虚应故事?而师父,似也晓得这一桩事情?” “也不晓得而今老牛山上是何等光景?”蒋青轻叹一声,撮指一抹,赤心灼日剑上便现出来一道流光,甚是耀眼好看。 “大师兄说了,待死的人够多了,这形势便就明朗些了。”袁晋晓得蒋青是在遗憾未有赶上那头正热闹十分的一场大战,他筑基过后,心性倒是无有从前那般暴戾了,还开口劝道: “快意恩仇的事情少想想,大师兄那边本就千头万绪了,料理宗务连带自身修行都被耽误不少,莫让他再为分心为你操心了。大师兄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去做便是。” “嗯,师弟晓得了。”蒋青沉吟半晌,收剑归鞘。 交待完了蒋青,袁晋便就又转头与修明和王吴二人说话:“只你们两人行路,这前头太过凶险。明哥儿与这位王小友便一道跟着我们吧,墨闻道友那里,我去说便是,左右定不会让你们挨骂就是。” “多谢世叔/前辈照拂。” 修明自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他家与重明宗渊源甚深,自是乐得与两位平日里头难得一见的长辈多相处些时候。 毕竟何老掌门这一支的三个弟子,多少都沾了点他那大方不羁的性子。便连最会精打细算的康大掌门,在外人眼里头,也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场面人。修明晓得自己跟着这些长辈在一起,自是能享些好处。 王吴则在感谢之时颇感尴尬,他这年纪明明要比袁晋还长个几岁,却在后者的嘴里头成了小友了,却是难堪。 袁晋未注意到王吴那眸中异色,只是又转而交待众弟子道: “无论如何,大师兄交待你我二人的差事需得先做好了。咱们先在此处休养些时日,防止还有不长眼的从篱笆里钻出来。老牛山那边应不消急,用不了许多时候,自会有消息传过来。” 段、康二人自是不敢置喙半句,蒋青则是自小便听惯了两位师兄安排的,点了点头便就答应下来。 众人寻了处矮山,四个小辈自告奋勇,各式法器火星乱溅,凿出来大致轮廓;数样道术齐发,辟出来一座洞府。 袁晋给四人安排好了对应职司,自己则与蒋青一道专研修行。 他道基成青,前途并不光明,可筑基过后的底蕴在同阶之中却足算扎实。这也是康大掌门先前之所以同意袁晋与蒋青一道奔赴老牛山的原因。 比起早先筑基的叶正文,却还是将袁晋放在此处更令人放心些。 前者在同阶之中虽也不能称弱,但阵斩筑基这档子事情,他定是做不成的。在老牛山那等级别的战场上说不得还要蒋青来分心照顾,这便与康大掌门的本意相悖了。 只是二人在潜心论道之际,却也不免担忧。 “也不晓得师兄与袁不文谈得如何了?” ————定州大营 “也不晓得康大宝是要与袁不文谈个什么?” 传闻中伤势甚重的岳檩正红光满面地看着远处那如火如荼的战场,铁流云侍立在旁,开口应答之时颇为不屑:“不过是么么小丑罢了,岳前辈不消放在心上的。” 岳檩看得那战场上的断臂残肢、血肉白浆肆意飞舞,脸上却浮出浅笑:“铁佥事,整个云角州内能得伯爷青睐的,也无非就这么几个修士,怕是一掌之数就能包圆。劝你莫轻看了康大宝,这你我两家都无好处。” 莫看岳檩这话云淡风轻,似是半点责备之意都无,可铁流云闻声过后却还是面容一肃,恭声应道:“前辈教训的是,轻看了康大宝,是对我们无有好处。” 岳檩眉眼微抬,面上浅笑更浅了一分,又接着之前的话头说道:“依我看来,无外乎就是威逼利诱两样途径罢了。 若是康大宝能将荆南袁家也从两仪宗拉过来,金丹不出的境况下,云角州廷的攻势怕是都无人能止。” “拿袁夕月威逼倒真是康大宝做得出来的事情,可他又要拿出来什么好利诱袁家呢?”铁流云话中疑虑甚浓。 岳檩未有说明白,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我却不晓得了,或从州廷取一枚结金丹出去,差不多就能勾得袁不文跳反了。” 岳檩这话却是说得铁流云紧张起来,盖因结金丹这物什,便是在云角州廷之中,也定是算不得多的。 若是真让袁家取走一枚,那他铁流云得此灵物的概率不就更低了吗? 更莫说若是袁家被招安了,那荆南州方向的功绩岂不比定州方向更为亮眼,铁流云好容易趁着费南応闭关不出在土客相争上头占得的些许上风,岂不是要马上又要被康大宝的风头盖了过去? 铁流云心下一狠,语气又更凶厉了许多,直言道:“绝对不行!前辈,这绝对不行!” 岳檩将铁流云这沾了些许癫狂的模样尽收眼底,心头嗟叹: “当年铁流云是多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物,便在整个山南道的仙朝官员中都能算得干吏。而今却因了事涉结丹,便就没了理智、丧了心胸,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不过岳檩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毕竟没脑子的忠犬最是好用,只要那件大事谋划成功,他也不介意提携一把铁流云。 毕竟只后者编练的那支獬豸铁卫,便已足够令得韩城岳家下些重本,认真拉拢。 “既如此,铁佥事,咱们还是莫要留力了。”岳檩以这十数个字做了敲打,铁流云面上露出一丝疼惜之色,唤过铁西水来持了信符。 后者离开大营过后,一支甲叶鲜亮、配有獬豸腰牌的队伍现身战场。他们只有百人规模,却个个皆是练气后期修为,皆是一般兵装、皆是一样道法。 但见他们次第排序,在这空地之中列成獬豸形貌,区区百名练气结阵,阵锋当前却已聚成了一个数丈高的獬豸法相。 这巨兽浑身皆长着浓密黝黑的长毛,额生金角,不怒自威。 只一声巨吼之后,便令得正与战得焦灼十分的双方人马同时心头一颤。 如此便见谁的心性强些能占便宜了,只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少说也有数十名修士得了大利,诸般手段肆意使出,三两下便令得难缠的对手顿时了账。 此时定州修士中有弘益门的两位假丹坐镇,见了这獬豸法相也是皱眉不止。心中暗道:“铁流云这些年是将这支道兵编练得有些门道,无怪他在云角州廷中难得寂寞,便连费南応这等人物都敢招惹。” 那陡然出现的獬豸法相一时之间竟是无人能制。 盖因征调来的各家筑基皆是一盘散沙,自是无人能拦,而弘益门十名筑基结阵相抗,只扛了不过十息,二阶阵盘便被獬豸法相轰碎成了一地砂砾。 十位筑基心下大骇的同时,更是当即便做鸟兽散开,将更加孱弱的练气修士们,暴露在了獬豸法相的爪牙之前。 那两位假丹欲要出手,又害怕岳檩正潜在暗处,一心要勾二人出来赚他们,便也只能苦一苦场中那些低阶弟子、任那硕大的獬豸法相在场中耀武扬威了。 岳檩见得此幕暗道可惜,若是这二人真信了自己是诈伤的话,那么少说也能赚一个回来。旋即他又将目光投向了正在连连催使着獬豸铁卫,厉喝不止的铁流云身上。 暗道后者这些年在云角州掘地三尺攒下来的那些膏粱却是真都用到了实处,若非如此,他这支道兵,可不可能能有如此威能。 自家人晓得自家事,铁流云这些年来敢与费南応这等人物掰手腕,自不可能全依仗的是岳家的势。 须知道,他本人叶品只是青叶,修行功法也不过是洪阶下品,便连筑基巅峰的修为,都是自州廷来后,用盘剥各家得来的实在好处修成的。 但这等条件,在一众筑基同道之中也只能算得泯然于众。 这支獬豸铁卫是他心血,亦是他安身立命、为求结丹的本钱,自是不能不用心。 这支队伍中的每一位修士都是他精挑细选的良材,又是耗费近一个甲子苦功方才初具其形,任损了哪一人都会令得其心疼十分。 这也是铁流云之所以不舍得将这支手中精锐投入战场的根本原由。 在此时岳檩的视线中,一个个整齐严谨的方阵遭獬豸铁卫所破,州廷辖下的其他队伍跟着精神抖擞、悍不畏死起来,杀得定州修士人仰马翻、辙乱旗靡。 然而弘益门的两位假丹却还是做了缩头乌龟,急催队伍回转,算是就此弃了这处定州的关键节点。 岳檩收剑入鞘,将心头杀意摁了回去。 他那双苍老的眼瞳中透着一丝淡漠,只在心中暗忖:“待得不久后大事成了,将你们堵在弘益门山门内尽都杀了,也是一样。” ——老牛山外 “朱彤、费六、衮石禄可以留下,余者速速退下,某与康大宝谈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听。” 袁不文一人一戟面对千军,却无有半分怯懦之色,反是厉声喝道,似将场中两位假丹、数十筑基、一二千修士视作无物。 “你”朱彤盛怒不已,当即便要还以颜色,却听得袁不文在那头高声喝道: “你这帝京来的白面相公若是敢轻动,我便先削了你的脑袋再走,” 话顿在此处,袁不文一指六婆婆与衮石禄后,才轻声细语,淡漠十分:“他们二人护不住你,你信是不信?!” 朱彤当即心下一寒,面色倏地变得难看至极,正期待着费、衮二人说些什么,却见这二人因了袁不文的话正神色肃穆、如临大敌,便对袁不文所言有了七分了然。 他倒也光棍,只利落地高声喝道:“余者退” “慢着!”袁不文面色更冷,忽然开腔。他戟指一指刚被点到名字的三人,“我改主意了,你们也滚。” “袁不文,莫要欺人太甚!我们若都走了,你难道还能留得这小子性命。”六婆婆虽仍看不惯康大掌门,但在外人面前,却是要回护自家姑爷周全的,断不可能将其交待袁不文手中不管。 袁不文冷声一喝,戟上寒光似是隔空便将众人眉心刺得隐隐发痛:“你们也大可不走,这康小子倒的确是比先前那出言不逊的桀骜小辈难杀些,你们也可试试能不能从我的戟锋下头救下他来。” 康大宝倒未想过先前关系尚算不错的衮假司马一言不发,却是这位之前有些芥蒂的老太太出来为自己说话。 他登时在心头对这老妇生起分感激,恭声言道:“祖姑奶奶先回去吧,小子晓得利害,袁前辈名震数州,当不会伤我这个无甚名头的小辈的,说出去也要遭人笑话。” 有了台阶,朱彤只轻声说句要多加小心,便就利索转身;衮假司马照旧一言未发;只有六婆婆斜瞥了康大掌门一眼,开口说话时候语气尤不见好:“他自晓得给我歙山堂面子,当然不敢动你。” 六婆婆只这番告诫还觉不够,又一偏头,直视着袁不文冷声言道:“小打小闹还便算了,袁道友你当晓得分寸的。” 后者语气亦不见好,同样回呛言道:“这话道友可说不得,还是等你家费南応结丹过后,再来吓我。” “好好.” 州廷这追袭的队伍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衮石禄与六婆婆未有走远,其他人只盏茶工夫,便就没了踪影。 “你这胆色倒比我所想的,还要好些。”袁不文照旧语气不好,甫一开口,却先是赞声。 “前辈谬赞,上次登门不得拜见,今日时候正好,恰得幸能面受前辈教诲罢了。”康大宝那风调开爽的气质照例返场,心头却在连连叫苦,早晓得袁不文这般混,方才还是应当藏拙才是。 “滑嘴油舌,非是丈夫所为。”袁不文拧了眉头,开腔道:“将夕月还回来,某这便退兵。” “待前辈受了招安、退了族兵,夕月便能归家探亲了。”康大宝未见慌色、沉着以对。 “呵,你真当某斩不得你?”袁不文将手中短戟提高一分,远处那六婆婆按捺不住要救,却被衮石禄当先拦住,急声念道:“前辈莫慌。” “袁前辈,为什么不愿意投效州廷呢?”康大掌门照旧不惧,反是出声问道。 袁不文闻言,面上登时露出来不屑之色:“哈,你等小辈,又哪晓得匡家人是何等薄情寡义,如何能信?” “那两仪宗又能信么?”康大宝这话袁不文答都不愿答了,收了短戟作势要走,背过身朗声言道:“无妨,现在不愿意送,待我多杀几个假丹,杀得匡琉亭心疼了,他自会让你将夕月礼送回来的。” “前辈,便算晚辈将夕月送回来了,两仪宗真会同意贵族出一位金丹么?哪怕是要送到大雪山上坐摆设的金丹?!” 袁不文脚步一停,直视着康大宝,仿似一头要出笼的猛虎,令得后者毛骨悚然,几要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值此关头,他却壮着胆子又是一喝:“晚辈可以担保,伯爷有此心胸,乐得见袁家出一真丹,永镇荆南。” “.呵,你这小子” (本章完) 第372章 南応结丹 第372章 南応结丹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风声。 遭一强横假丹丹主目视了这般久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情,康大宝忍了半晌,最后先开口打破僵局:“前辈,当初袁丰道兄身陨一事,确跟晚辈无有半分关系。” 他说这话时候面色磊落、诚恳至极。 袁不文却不接康大宝话,也不知是已然信了还是根本不在乎。只见他止住脚步,背身负手:“再过些年,那位护寺堪布可就要重回云角州了,届时你怕是不怕?” 明明袁不文也未说个什么,可康大宝面上却还是浮出一丝浅笑,他表情恭顺、姿态恭谦、语气恭敬:“晚辈心中算着的,当还有二十年。” “你不怕?”袁不文稍有愕然,这康大宝可与他印象中那个敬终慎始的小派掌门有了些许不一样。 “前辈,晚辈在二十年前,可无有被前辈多看一眼的资格。”康大宝淡声答道,面上古井无波,令得袁不文又将其仔细打量一阵,才幽声道:“你小子确与传闻中有些不同。” 说完过后,他又转过身子去背对康大掌门,话里话外有些耐人寻味:“我家夕月,怕是被费家女欺负得有些狠吧?” 康大宝显是早想过要怎么答,半揖拜道:“内子虽然有些骄纵,但也算得淑性茂质,定做不出来这等事的。夕月在重明宗定受不得委屈,除了大妇名分,晚辈什么都能给得。” 康大宝这话甫一落地,袁不文冷了半天的脸上终于又有了一丝笑意。 但前者此时却是难辨这位袁家老祖这下是喜是怒,只听得袁不文又冷声言道:“算你小子聪明,若你敢讲什么‘将夕月与费家女摆到一般尊位’来哄我的话,你这人头,这下便保不住了。” 康大掌门照旧恭敬,面上谦色更谦,却不见一丝慌色,却有那么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气度来,不由令得袁不文又高看他一眼。 他可不晓得因了有造化青烟保命,康大掌门此时是当真不怕,只当是后者出众拔萃、乃是难得的人杰。 “此子遇事有静气,却是不俗。又是冰叶筑基,还不满一甲子寿数、将来少说也是个假丹前途,他既然能从丰儿体悟中提炼出《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真意,届时实力当不比我差上许多。不过这镇族之法却不能让他轻易得去了 我观他修为不过才止筑基中期,便有能够阵斩岳涪,将来说不得真还有三分把握结成正品金丹。说起来,丰儿资质虽好,但心性却是不佳,丹论难得圆满,这结丹的概率未必能这小子高上几分.” 袁不文想通了这点儿,心头又觉舒服了不少。 袁夕月被那位本应寺护寺堪布选中做明妃候选之时,他这心中便就无有什么欣喜之意,对其侍奉明王,成就金丹,亦无有什么兴趣。 什么明妃、天妃的,说起来好听罢了,谁不晓得雪山上头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 便是袁夕月此后真靠着修行佛母明妃道,得了那位护寺堪布青睐,以此成了金丹上修。可在那些存在眼中,也不过只是又多了一位可供调教的荡妇淫娃,哪能有半分尊荣可言?对于荆南袁家,又能提供几分助力? 若不是这条路径实在太不靠谱,袁丰当年悖逆人伦要采补袁夕月以为结丹资粮的时候,也得不到他这袁家老祖的默许了。 袁家族内短时间内再冒不出来金丹,有个金丹女婿,也算不错,哪怕只算的成半个金丹女婿,也算不错。 既然该说已然说了,想听到的也已听了,他便不想再与康大宝多说什么。临了他只轻飘飘地给康大掌门留下句话:“回去过后,让朱彤近些日子消停些,莫要纠缠。” 后者俛首应了,袁不文飒然退了。 一时之间,场内又只剩风声。 ————老牛山 “袁不文这话是什么意思?!”朱彤蹙紧了眉头,沉声发问。 衮石禄与六婆婆面色也不好看,三人议了半天,也不过议了个静观其变、稍后再议出来。 对于州廷一方,照着袁不文所说去执行算不得是坏事,毕竟他们处在只能被动挨打的局面,已经有些时候了。 需知道,两仪宗为袁家所配的那两名假丹大部分时间里头可都没动的,但就这样,他们也奈何不得袁不文一人,这主动挑起战事来,又有个什么意思? 只是袁不文这话说起来未免太过桀骜刺耳,令得众人都觉拉不下脸罢了。可这脸到底已被打了,又自知这巴掌还不回去。修行人到底还是要凭本事说话, 三人腹中憋着一肚子闷气,各自散去。留下回话的康大宝被六婆婆领了回去,二人同入了费家帐中。 这老妪此时面对康大掌门仍未有什么好脸色,但几名费家真修见了康大宝过后,倒是未有倨傲,纷纷整衣敛容、上前行礼。 歙山堂小比魁首的名头或许不怎么值钱,但康大宝之前提的那个两仪宗筑基的人头可太值钱了。 阵斩两仪宗的后期修士这样的成就,迄今为止,在费家众多修士里头,也只有六婆婆一人做到了而已。 六婆婆斜瞥康大宝一眼,继而言道:“先前帐中,老身觉得你似有好些话想讲却未讲。此时帐中并无外人,你对袁不文的话是何看待,尽情说便是了,无人会怪罪你的。” “祖姑奶奶,袁不文未必是想一条心跟着两仪宗走下去了。” 康大掌门这话甫一出口,便就勾起了包括六婆婆在内的袁家修士兴趣,老妇人眉眼一抬,给前者做好了捧哏,疑声问道:“此话怎讲?” “袁夕月,并不是症结所在。”康大宝语气笃定,自信满满。 六婆婆自是听过“袁夕月”这个名字的,她看得场内不少费家后辈面上现出来了不同程度的艳羡之色,目中不满之色便又更盛一分,语气自也变得更不好了些:“那是什么?” “事前小子也以为袁不文是为了我手中的袁夕月而来,以为他是不愿意放弃这个被护寺堪布钦定的明妃候补。 但今日小子亲见袁不文,与其谈过一番之后,便晓得袁夕月只是个名头,是两仪宗要袁不文替他们伐灭云威郑家的名头。” 老妇人想了一阵,缓缓点头,也接着说道:“是这道理,两仪宗对荆南袁家也未必放心,不然也不会给袁不文派两个监工过来。” 康大宝晓得老妇人这时候是在说两仪宗派到荆南的两名假丹丹主,便接口道:“若是两仪宗真想要管,多调拨几个假丹过来,咱们早就败回平戎县了,当撑不到这个时候。” 这话倒是说得有些直接冒犯了,六婆婆更为不喜,但也无从反驳,只闷声道:“你的意思是” 康大宝适时出声接道:“两仪宗厌恶州廷,也未必喜欢袁家。袁家一家独霸一州,却是在荆南深耕得太久了。” 六婆婆显是对康大宝的推论并不赞同,她摇了摇头,继而言道:“值此关头,两仪宗几位高修当不会如此不智。区区一个荆南州罢了,以他们的格局不至于此。” 康大掌门倒是也未反驳,毕竟老妇人所言也不一定是错。但六婆婆却又出声言道:“不过那袁不文当是应如你所想的那般,真有几分想要投奔州廷的细思了。却是扭扭捏捏,恁不爽利,心头多半还打着作壁上观的念头,” 老妇人说到此处语气一滞,盯向了康大宝的双眸,才接着将剩下的话念了出来:“这等人,最是不堪。” “祖姑奶奶说得是。”康大宝瞳孔微缩,面色未变,恭声应道。 六婆婆见得康大宝反应稍有意外,随后便未再理,只是转而言道:“你当也能看得出来了,便是我们从京畿道一道奔赴云角州的这些州廷元从,也不能一概而论。” 老妇人这话说得隐晦,康大宝却是清楚其中意思。其实只他在荆南营中所待的这点儿时间内,便就不难觉察出费家与衮石禄并不是一路人。 衮石禄是一难得的纯臣,而在做纯臣的前提下,他也不介意与费家搞好关系,以此为自己宗族谋些好处。 而颍州费家虽说是与仙朝宗室最为信赖的几个巨室之一,但却不是匡琉亭的附庸。 双方的关系与其说是从属,还不如说是搭伙做买卖来得妥当。 费家在匡琉亭这位宗室俊彦身上下了重注,歙山堂便是外人能看得见的几样股本之一。其下头还不晓得付出了多少资粮,以供匡琉亭修行所用。 仅就以目前的形势看来,康大掌门觉得这却是笔不错的买卖。费家在将来,应能分到不少好处。 而以朱彤为首的文官势力与上述两者都不尽相同。 从京朝阁部开始论起,以妫相等出身名门大族的朝官与大卫宗室,便是一种与合作相似的关系。 双方互相抱团取暖,使尽百般手段,以维护这个明面上还未分崩离析的偌大帝国。于此同时,双方却又相互提防、隔阂甚深,当真殊为诡异。 不过州廷的气氛却是无关紧要,毕竟三方的心思各异,但目的却是相同,都是想在这边鄙之地做出番功业,以此得到大人物们的赏识罢了。 康大宝暗忖想道:“待南安伯结丹过后,这些事情,应当就不消令人作难了吧?!” 六婆婆见康大掌门不答话,又接着言道,这一回倒是又言简意赅了许多:“好好做,记好你是费家嫡婿便是。也记住,将来勿论州廷能给不能给的,费家也都能给得了。” “小子记住了。”康大宝正色应道。 “歇息去吧,需得小心袁不文是虚晃一枪,后头几日未必没有厮杀。”老妇人最后言语一声,便就回自己锦帐中修行去了。 长辈一走,这场中的费家真修便就有些失了矜持。 费闻在费家人内算的是个异类,是以也是第一个上来与康大掌门攀谈的。 “道兄先前所阵斩的那位筑基,手中有件金矛灵器殊为不凡,不知道兄可有用处,若是方便的话,能否割爱?” “金矛灵器?” 这令得费闻朝思暮想的金矛灵器康大掌门却是想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来,都怪那筑基初期的修士殁得太快,快到康大宝对其所用灵器都没有太深的印象。 “便是这件了吧?道兄既然喜欢,那么出这个数就好了。”康大宝笑着开了价钱,要比不少坊市铺中的收价还低上不少。 费闻自是大喜过望,人皆说康大宝是个铢施两较的幸进之辈,开口前他可未想能从这等人物手上赚得便宜,当即便就将金矛灵器购入。 康大宝见他这副模样亦是颇为高兴。 要知道他康大掌门可是买卖人出身,又怎么会做赔钱的生意? 费闻虽然出身只是一般,但在康大宝眼中,却是费家歙山堂此代修士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位。这一点,便是已成冰叶的费恩华,也远不能与其相比。 这样的人物,只拿出这点本钱便能结交,自是好事。 其他的费家真修或多或少都有长辈扶持、家脉补贴,可看不上康大掌门这点儿小恩小惠的。但康大宝这番举动,却还是令得他在费家真修中得了不少善意。 其中有不少人都对岳涪所留的那把上品长矛灵器颇感兴趣,这位两仪宗后期真修可没少凭着它在战场中耀武扬威,勾得不少人都是眼热,当即开起价钱。 康大宝这一回开价便就未有先前那般便宜了,但也足称公允,最后被费南笏高价买下。这柄灵器远比不得他那火尊印,康大掌门也不晓得他是留作备用还是准备送人。 这买卖一开头便难停下,康大宝身上亟待处理的储物袋可是不少,正好趁着费家这些狗大户都在身边,先出些出去。 费家帐中登时热闹起来,非止康大宝一人做起买卖,有样学样,再简单不过。 就这么在康大宝的主持下,一场内部易物会很快开起来了。气氛逐渐热络起来,热络到许多费家真修都有些忘记了康大宝的外人身份。 易物会后,又是酒会。 康大掌门在此道上也能算是擅长,几两黄汤下去,便与费闻、费恩行这些无甚城府的成了兄兄弟弟,好不亲热。 只是这欢乐情景毕竟难维持得久,正如六婆婆所言,才过两日,袁家攻阵的队伍便就又已齐备。 眼见一场大战又要开启,康大掌门都已点检好了各家人马,耳听面命了一众筑基,宣威城传来的一则消息却令得双方暂罢刀兵。 袁家人似潮水般的退出了白沙县全境,割出一片真空地带,这场景已有一二年未曾见过了。 康大宝直到袁家退兵过后,才从笑容满脸的六婆婆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我那伯岳,结丹了?!!!” (本章完) 第373章 两处叙事 第373章 两处叙事 腾文府、两仪宗 “费南応结丹了?”两仪宗掌门栗云得了传来的消息,先是眉头紧锁,随后又生出些释然之色:“倒不稀奇,早该结丹了。” 前任掌门仇云生正坐在栗云对面,也与后者是一般表情。 如今仇云生已经卸了担子,一直以来都乐得只做个清闲宗老,今日却少有的与栗云谈起来正事:“费家子结丹不稀奇,丹成中品,却是稀奇。” “是稀奇哩。”栗云跟着点了点头,继而轻声道:“我宗自前朝起,开派祖师便于霞泊山立派,迄今已有数千年之久。期间虽未出过真人,但正品金丹却是代代皆有,可保宗门传承无虞。 可历代先辈中能得证中品金丹者,也不到一掌之数罢了。我们这一代,更是不肖,若是不算那位,更连一位都无。” “是哩,颍州费家,仙朝巨室,天下闻名,相较我等边州修士,却是赚了不少便宜。”仇云生也跟着感慨起来: “先前我曾遣人去京畿道打探过,费南応所习,当是颍州费家专供嫡脉杰出弟子修行的《仙卫十三登楼法》。相传乃是太祖失踪后,费家忠义不减、得圣祖青睐所授的古修之法。” 栗云闻得此言,面上亦生出一些仰慕之色:“巨室子弟,是不相同。《仙卫十三登楼法》,宙阶极品功法,乃是大卫仙朝为真正的宗室、贵胄奠基所备。 此法自练气起便是不凡,除炼气九层外还加设了精、气、神三宝之境。为保证筑基的顺利,在炼气九层过后,开辟脐窍补足气海、开辟形窍壮大经络、开辟意窍增强神识。 只是这些都需要大量的灵珍异宝和修行资源推动。 此法轻灵根、重资源、崇悟性,筑基甚难,只是一旦筑基,便有极大可能可以得证冰叶道基。 是以外界尝有人言:‘大卫仙楼十三进,踩青摘冰望紫金’ 得证道基不过是开胃前菜,此后此功法又将筑基细化为十三层楼阁,每一层便是一重关卡,要比常规的修行法难过许多,却有几率能提高丹品。 便是颍州费家之中,这类能修行《仙卫十三登楼法》成就中品金丹者,怕也有许多年未曾出来过了。” “是呐,财地法侣自是缺一不可,最修行最关键的,不还是修行人自己么?”仇云生合了茶盏,室内发出一声脆响出来,令得对坐的二人倏地静默无声。 “他们歙山堂在费家怕是要起来了,费南応也要更得费叶涗的器重。”栗云又起了话头,提起“费叶涗”这三个字时, 仇云生面上那分艳羡之色渐渐淡了下去,只轻声道: “起来便起来了,他家费叶涗便算称得上是真人之下的一等人物,在凉西道与人一同战过四阶大妖,但又如何?他便算再强,还能比得上摘星楼主他老人家么?” “那若是匡琉亭往后真结了上品金丹呢?”栗云冷声问后,仇云生眸中闪过一丝惧色:“那等事轮不得我们操心,届时真人们自有主张,听命就是。” “仇师兄,兹事重大,但凡我们行差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呐。”栗云尤不放心,继而问道。 “天下三十三处元婴势力,都在这小小的云角州插了眼睛。勿论我们是如何做,都只招得来张爷笑了李爷骂,我们哪里能得周全?靠什么周全?!” 仇云生语气低沉起来,他一堂堂成名已逾百年的金丹上修,却在此时生出些无能为力来。 旁人只看他们两仪宗当今有数位上修在世、雄霸数州、红火非常,又有几人晓得在这团锦簇的表象下头,是何等的如履薄冰? “仇师兄”栗云显是还想再劝,却听得仇云生语气转冷,沉声言道: “而今栗师弟你是当家掌门,自是可以令行禁止、言出法随。加之有些事,我一挂印之人,本也不好多言,免得同门都道我是恋栈贪权之辈。 但有一言我现在却需得提醒栗师弟,匡家宗室离得太远了,而摘星楼却近在咫尺。是以有些事情,哪怕是错的,我们也需得一直做下去。不然,这万劫不复的下场,怕要比我等所想的还来得早!” 后者言过之后,便就又回到了自家洞府闭门清修。 栗云合目低喃几声,只觉心头还是难静。他却不是在为费南応这个厉害敌手结丹低喃,而是在想:“匡琉亭,你到底何时结丹” ———京畿道、颍州、费家族地 费叶涗翻开一簿古旧的名册,看了许久。近五百年春秋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痕迹,上柱国、金丹巅峰、费家家主这些字眼,却能令他精神矍铄、老而强健。 也不晓得是过了多久,费叶涗提起一支青狐笔,在一众声名赫赫的名字后,将“费南応”三个云篆大字,十分规矩工整地落在了上头。 才从禹王道斩了一头三阶恶虺的费东文早已卸了满身凶气,此时正恭敬地站在费叶涗的身后侍立着,显得乖巧十分。直到见了费叶涗合上名册,他才出声赞道: “南応不过才百四十岁,便就已经得证中品金丹,却是不凡。亦要恭贺老祖,我费家自前朝始,少有如今番一十七名上修同在的盛世。” 费叶涗闻声过后,面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他略过了费东文后面半句赘言,只快慰言道:“南応却是个争气的,” 这老修说到此处,语气便就又低沉了不少:“可惜了,若是再能早个一甲子、甚至半甲子结丹便好了.” 费东文闻得此言,目中的喜意便倏地淡了许多。费叶涗显是察觉到了前者的表情变化,反露出浅笑,宽慰言道:“放心,离我寿尽还有好些日子,还做得成好些事情。” “老祖”费东文急声出口,却只说到一半,便被费叶涗打断。后者哂然一笑:“自家人晓得自家事,某还不至于让你这个小娃娃来说好听话哄我开心。” 他摇了摇手,将古旧的名册小心放入一个华贵的匣子中放好,才又开口与费东文交待道:“不说这些了,南応今番证得中品金丹,确为我费家子弟之表率!在他来族地见我之前,也需得遣人去贺。 去时动静搞大些、行事嚣张些、排场拿足些。 须知道,边州修士,常染蛮风、最是无礼、最是畏威而不怀德,最是看不得好脸色。你越是厉害、越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反越是仰慕。” 费东文应声接道:“小子属意让南希去一趟云角州,他结丹过后,还未出过颍州族地,正好去看看边州风貌。” 费叶涗思索一阵,才言道:“你是如何想的?” 费东文言语里加了些小心,只轻声道:“上次云角州的事情,却是浗水堂做得差了些,总要弥补些才好。” “南希若是不愿呢?” “那便等他浗水堂出一中品金丹过后,再来不服不忿。” “呵,你小子说得倒也有些道理,”费叶涗笑出了声,似也并不觉得费东文这拉偏架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笑完过后,他便又开口问道:“南応上一次是因为什么事情,将浗水堂那支小宗,从云角州赶了回来?” 费东文未有添油加醋,只是简要陈述:“因了要那支小宗嫁女之事。” “是了,有些印象。”叶涗老祖笑容未变,言及此事,也难得地提起来了三分兴致:“好像是就因了浗水堂这一回生乱,令得歙山堂嫁了一位嫡女出去是吧?好像还是南维留下的孤女,凤林姜家的血脉,唤作疏荷的是吧?” “老祖记得一字不差。”费东文自是不放过任一吹捧的机会,忙不迭出声赞道。 费叶涗又摆了摆手,脸上喜色更浓: “哈哈,人老了,就好听些说些小儿辈的趣事。我还记得,你前次从云角州回来,还说见了一个资质不错的嫡婿、夺了歙山堂小比魁首、唤做康大宝的,是也不是?” 费东文应声答道:“禀老祖,这唤做康大宝的小辈确有些资质,且他正是疏荷之夫。” “哦,这我确是记不得了.哈哈,南応两兄弟,一个娶了韩家贵女、一个迎了姜家闺秀。因了这两桩婚事,便连歙山堂的嫡脉地位都跟着稳固了不少。谁料他们自家的女儿,却被一个不名一文的泥脚汉抱了去,确是有趣。” 费叶涗捋着长须,眼眯成缝,继续言道。直到看了费东文的脸色变化,他才意识到了以自己的身份说这些话却是不妥,于是便强敛了笑意,轻咳几声,开口言道: “也不消指定南希去,便定下浗水堂派一金丹代家族去云角州为南応贺吧。交待他们去时带上一营应山军,以作体面。还有晚晴那丫头,在家中修行也已有许久了,此次正好也一并同去见见父母宗亲。” 交待到这时候,费叶涗才似是想到了什么,继而言道:“若是南応回族地的时候觉得那姓康的小子可堪造就,也可带来与我看看。” (明天老白厂子就开始放假了,然后跟老婆自驾回家。车程二十小时,又是春运,如不能正常更新,还请大家见谅,抱拳!) (本章完) 第374章 灵禽入云 贵胄登门 第374章 灵禽入云 贵胄登门 费晚晴已许久未有离开颍州了,她是歙山堂嫡脉出身、单灵根资质、结冰叶道基。 这等资质,于她这一代的费家小辈中,十数个堂口一并数过去,也足能排进前十之列。宗族自是会大力栽培,而不会如费疏荷一般,早早被宗族长辈定下来一个联谊外家的结局。 似她这般的宗族嫡女,是要如其父费南応这般,做个金丹种子,以图将来好光耀门楣的。 或是时运不济,结一假丹,也可如歙山堂的那位六婆婆一般,尝试着招个出身低些的散修金丹入赘,多少能为许久未有出正品金丹的歙山堂装潢些牌面。 或是抬了身价过后再尝试嫁入高门,只是这却是条不怎么好的路径,届时她便算已成假丹,也未必能比似费疏荷这般出身一般筑基令人讨喜。 不过,自费南応结成中品金丹过后,平日里本就对费晚晴和蔼可亲的宗族长辈们,更是又加了一分热络亲近。 据族中的消息灵通者言说,便连费晚晴在颍州费家结金丹候补名册上的排序,也跟着进了一位。 歙山堂的几位假丹丹主更不消提,那一张张沟壑密布的老脸上似也换了新春,似都在闻听过这则消息之后,跟着涨了几年寿数。 只是这份喜意,却是在浗水堂的新晋金丹费南希身上见不得多少。 此时他正面无表情地立在费晚晴身前说话:“贤侄女可收拾好了?咱们这便走吧,钧天禽他老人家快要到了,那位可不是个好脾气,若是去得晚了,敢让它等,便连东文宗老在其面前都要吃教训。” “劳南希伯父久等了,晚晴这便来。”费晚晴盈盈一礼拜过,费南希未再说话,木着脸带着前者出门,接了应山军、屏退了一众送行的歙山堂假丹,候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便见到了一头足有寻常山岳大小的巨型飞禽。 那巨型飞禽后背上也与玄隼一般,立着几处楼阁殿宇,但看上去气势却不知要比后者高出几多倍来。 毕竟这钧天禽可是叶涗老祖从上代费家家主手中承袭到的三阶极品灵兽、曾生撕过复数金丹的存在。在而今的费家,可找不出一位能比起资历更老的来。 “晚晴见过钧天禽宗老,这一路便叨扰你老人家了。” 见得费晚晴礼数周到,姿容又好,便令得这老鸟心头当即去了三分烦躁。 但听他口吐人言,轻声笑道:“好好好,你这丫头,确是如传说中那般好看。玉昆韩家的血脉当真了不得,不愧是太祖正妻出身的家族,惯出美人。” “宗老,是不是可以让应山军登楼了?”费南希见得钧天禽心情颇好,大着胆子谏言问道,却不料遭了后者一顿训斥: “急个什么?未见得某正与这女娃说话么?你当你结了金丹,便也成了费家宗老,可以与我呼来唤去了么?!” 这帽子扣得可有些大了。 钧天禽这通吼,直令得费南希心中叫苦不迭,只道:“宗老明鉴,晚辈哪敢有这等意思!只是若再不出发,恐要误了叶涗老祖定下的出发时辰。” “急个什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钧天禽抖落下羽毛,显出些不满出来。 “宗老明鉴,可是真要误了”费南希面上苦色甚浓,钧天禽兀自不理,正在其焦急时候,却听得远处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误了便误了罢。” “拜见老祖!” “拜见家主!” 莫看费晚晴已算得是费家芝兰,可也是头一回见得叶涗老祖,自是又惊又喜,脑子头空若无物,自跟着费南希与应山军齐齐地跪了下去。 “阿兄何苦为难一个小辈呢?”费叶涗面上的笑容真挚十分,口中的“阿兄”二字,亦可称得情真意切。 “难怪阿弟你近来不来见我了,你竟是又苍老许多了。”此时的钧天禽语气中已泛悲意,哪还有半分不满。 “哈哈,又劳阿兄操心了。”费叶涗却是笑得十分洒脱,继而言道:“阿兄放心,大争之世还未开启,阿弟我还撑得住些时候。” “阿弟你这辈子,实是太累了些。”钧天禽嗟叹一声,费叶涗适时接道:“费家往后还需得阿兄帮着操持。阿弟我虽老,但颍州之地,却是稳如泰山。至于云角州那边,便要请阿兄帮衬着南応些许了。” “我晓得了,你如何说、我如何做便是。”钧天禽撇了情绪,应声答道。 这一人一禽语气皆是云淡风轻,也只有费南希这位同为金丹、侍立在旁的晚辈听得清楚,但却是将他惊得不轻。 “钧天禽宗老,居然要留在云角州辅佐费南応?!!”费南希虽在此前便晓得自家叶涗老祖要在匡琉亭身上下重注,但却真未想过后者会将钧天禽这足称费家镇族灵兽的定海神针,派驻到云角州去。 毕竟这可是在费家坐镇已逾千年的三阶灵禽,便数费家这一十七名在世金丹,除了费叶涗外,又有谁敢称是其对手? “上来吧,这便走了。” 费南希还在惊叹,钧天禽却已在催促起来。 随着费家叔侄与一营应山军上了钧天禽背上的一处偏殿,这头巨禽才陡然升起入了太虚之中,费晚晴只觉自己见了一番从未见过的广阔天地。 随后便只听得钧天禽临空之后所留下的一句殷切交待:“阿弟你保重身体,万事都不及你这身子重要。” “阿兄放心,我省得的。” 钧天禽巨大的身影很快便就不见,费叶涗面上的笑容也跟着渐渐褪去。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风声渐息、一股凉意似在后者陡然心头生起。 此时费叶涗胸中已被悲意浸满,却只在口中继续低喃:“也不晓得此生还能不能见得阿兄了。” ————宣威城,费家 费家门外此时车水马龙,喧嚣尘上,好不热闹。 “故城侯、金紫光禄大夫、实封定州首县故城在内的六个中县之地、承袭十世。”这些字眼,便是匡琉亭为费南応这位股肱腹心结丹过后所请的封赏。 若拿衮石禄结成假丹过后,虚封斤县一下下县、得一男爵的待遇与其相比,自是云泥之别。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寻常假丹在一些金丹上修眼中,也不过就是一厉害些的筑基罢了。 随着宾客越涌越多,本来还宽敞的庭院变得拥挤十分。饶是费南応成丹都已有些时候了,但费妻韩宁月面上的喜色都还未消。 毕竟纵是韩家嫡长女、元婴之后,寻娘家求得一枚帝岳石这般等级的结丹灵物,也是需得背负着极大的压力的。 可今番费南応果然突破,证得一中品金丹,这便足使得韩宁月扬眉吐气了。 中品金丹结婴的概率,却要比寻常下品金丹高出许多。在世的诸位真人之中,据传只有个位数是下品金丹出身。 这当然不是说费南応将来已能稳稳结婴了,但他此后的路,却要比常人好走不少定是不假。 今日登门的宾朋不少,只是家中如无个假丹丹主撑场面的,便连个靠前的位置都没得坐。 饶是坐了下来,也莫想在费南応夫妇二人面前能说上几句话。左江束家、玉昆韩家、甚至辽原妫家这等仙朝一流名门,亦都派人来贺。 便是韩宁月出身高贵,却也难有这般体面的时候。 在这情况下,普州石山宗掌门卞浒自是难得什么好的待遇,若不是看在他这些日子在定州与岳家配合得不错,破了几家假丹宗门,免得面上不好看。 卞浒怕是都只能沦落到去与一些筑基势力一般,坐到院子最外头去。 “投靠州廷这路子倒是不算错,只是是不是选错了人家?”卞浒心头这么想着,杯子里的灵酒便就没甚滋味。 与其同席的岳沣照旧喜色不重,费南応得成金丹,岳檩如何能挡得住京畿派的反扑?若是自家阿姊枕头风吹得再不厉害些,怕是 二人心思各异,却见挨着主宾席一桌上头,过来个胖大汉子。 岳沣见了来人眉头一拧,卞浒却是有些受宠若惊,这等位置上头下来的,怕不是哪家贵胄的衙内? “康掌门,近来可好。”岳沣朝着来人行了半礼,后者微微一愣,想起这人当年驰援小环山的事情,当即笑道:“不想岳沣道友也在,却是康某失礼了。” “康掌门不是来.哈,恭喜掌门伯岳得证金丹了。”岳沣稍有错愕,面色一变,未再多言,行礼坐下。 康大宝才手刃了两仪宗岳涪,自晓得岳沣心头是如何纠结,但行礼过后,也未再与后者说话,而是朝着其座旁的卞浒长揖拜道:“敢问可是石山宗掌门卞浒前辈当面?” “卞某诚惶诚恐、不敢当康掌门大礼。”卞浒当即立身站起,作揖回礼。 他此前便听说过康大宝这位费家嫡婿,但今番还是头次得见。若说之前,卞浒说不得还会自恃身份,与康大掌门摆摆长辈架子。 但如今嘛,谁不晓得,康大宝之妻费疏荷是被费南応夫妇当亲女儿养大的,金丹女婿,他怎敢慢待?! “不知卞前辈可否方便移驾说话?” 卞浒偷偷瞟了眼岳沣脸色,确认了后者面上并无异样,这才应道:“哦,自无不可,康掌门请。” 卞浒应是应了,却不想是被康大宝径直拉到了他那处位置。 这桌上却不是如卞浒所想,坐的都是别家衙内。与康大宝同列此席的,皆是费家歙山堂的栋梁: 费南笏、费南风、费恩华、费恩行、费闻等人,便算在颍州族地那些族人也都加上,也称得上是歙山堂的后起之秀了。 康大宝能列此席,也足见他这费家嫡婿的身份货真价实。 卞浒心头自对其又高看一分,康大掌门这些年名声可是越来越响。前些日子老牛山上那么多的筑基真修,包括费家修士在内,愣找不出来一个比他风头更甚的。 三两戟便能将岳涪这等后期修士划得身子稀烂,这等本事的筑基真修,在左近几州里头可甚是难找。 须知道,岳涪可是两仪宗某峰峰钤的得力竞争者之一。 这费家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巨室大家,果是慧眼识英! 按照坊间传闻,这康大宝从一庸庸碌碌堪称潦倒的三旬练气,成长为屡斩真修的强横筑基,也不过才用了二十年左右罢了。 这费南応,真是会调教后辈,只用这点时间工夫,便将康大掌门培养成这般几无短板、独挡一面的栋梁之材,无愧他是个能成中品金丹的! 卞浒虽是新晋假丹,但自觉凭着自己这番身份,已经不足以令得如今康大宝这般礼遇了,心头正诧异之间,却听得康大掌门开腔言道: “晚辈之所以失礼僭越、叨扰前辈,却是因了一个不情之请,还需得劳烦前辈。” “康掌门太过客气,但凡卞某力所能及,但无不从。” 康大掌门得听此言,面上的笑意便又浓上一分,继而便是拱手抱拳,诚挚言道:“我有一世侄,正拜在贵宗门下列为真传。此番借着伯岳之喜求得能与卞前辈相聚,却是要请托前辈多加照看。” “原来卞某门下弟子还与康掌门有这等渊源,”卞浒语带讶然,一时不晓得是该惊该喜。继而言道:“却不晓得是哪个弟子?” “晚辈这世侄出自洪县贺家,名唤元禾的。” “贺家,贺元禾。”卞浒眸子微微一缩,这名字虽不熟悉,但他却已了然。“多半是哪个小家出身、资质又差,靠着些资粮,在宗门内求了个真传的名头。” “贺师侄却是我宗门内不可多得的良材美玉,就是康掌门不嘱托卞某,他也是个有前途的,若不然便是我这石山宗掌门的失职了。” “多谢前辈。” “康掌门客气了,我.” 卞浒正待要再客气几句,却听得堂内登时嘈杂起来,却是费南応出来了。 二人话头一滞,都以为费南応是要先与在座的贵胄宾朋言些什么,却不料这新晋的故城侯径直走来,开口言道: “康大宝,你来,我与你讲。” (春运开回来真难受,大家先容我缓缓。) (本章完) 第375章 肖想灵根 第375章 肖想灵根 姜宏道提着犊裈,红光满面地从庄园后宅走了出来入了马厩。 富商那新纳的一房小妻模样身段虽比不得许多修行女子,但是却也多了三分野性,用强之下滋味儿十足,却是令得姜宏道今夜颇为尽兴。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犊裈一解,不晓得有多少为了资粮的女修会前赴后继地张开嘴扑上来。 不过,他却还是改不了用强这么一个爱好。 整好衣衫,他搂着马厩中的老马,正准备睡觉,却听得马厩外传来一个冷冽的女声:“你这老混蛋,惯会支使我出去做事,自己却在这儿享清福!” “呵,燕丫头,老姜我好歹是跟你阿娘一届的人物,多少需得尊重些吧?”姜宏道语气不满,面上却笑,马厩外的燕清薇当即厉喝一声:“那你好歹做个长辈样子出来!成日里头做这些腌臜事,有个甚的意思。” “你这丫头,若是看不过眼,那便帮内宅那女娃一帮嘛。” “还消你说,我早早便替她消了痛苦,结果她了。” “呵,你这丫头.”姜宏道轻笑一声,未再多言,却听得燕清薇出声催道: “费南応结了中品金丹,楼主她老人家特传信来,要你去邀那姓康的,去拜她一拜。这都过了多少时候了,你怎么还未动作?!” 姜宏道微眯起眼,声音又淡了几分:“你阿娘又叫你来催我了?她还是这般性子,等不得半点工夫。 而今费南応风头正盛,说不得摘星楼都在他附近落了眼睛,康大宝既算得上与其亲近,我们这时候,又怎好接触?!” “你若不去,我去就是!”燕清薇好看的眉毛倏地拧起来,令得姜宏道笑声奚落:“他现在善欺妇人的名头可不小,你去?小心也被他一并虏到他家后宅里头好生亵玩一番。” “你”虽晓得姜宏道这老不修只是在调笑,燕清薇面上却还是露出了一丝红晕。 “怎么,你当我是在说笑话?!”姜宏道正了脸色,见得燕清薇面上稍有诧异,才开腔言道:“你当他现在成了金丹女婿过后,还能将咱们无畏楼白衣弟子的身份放在眼里不成。” “他那伯岳成了金丹,又不是他那亲爹成了金丹.”燕清薇刚开始还兀自不服,话说到后头,却是又软了下来。 于是又只能搜刮肚皮想了个理由来扳回一城:“他到底还欠着咱们一笔善功呢,这债总要还了才算硬气吧?!” “是了,你这丫头,今天总算说到正点子上了。”姜宏道的音量提高了几分,继而言道: “但却不是要他还债,而是咱们与康大宝,本就是因利相聚、就该以利相合。无畏楼现在对其的助力已称不得太大了,可匡琉亭、费南応,乃至黑履道人的消息还甚是值钱。 便连康大宝自己,却也算得个人物,不能再以从前眼光看待了。要怎么将这份关系维持住,却是我们将来该想的事情了。” “算你说得有些道理,那将来我们要如何做?” “这倒简单,他是个出了名敦本务实的人物。他喜欢什么,咱们就送什么。灵石、灵器、灵丹、灵脉,”姜宏道话风一顿,转向燕清薇丰腴有致的身子上下打量一阵:“抑或灵膳、抑或美人,只要咱们无畏楼给的出来,那便给就是了。” “你倒是大方,”燕清薇面色不喜,冷斥一声。 姜宏道受了燕清薇这声斥责,面色却是未变,只轻声道:“老姜我所说的,可都是楼主亲允的。只是万事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人身上,要探听更多的州廷内幕,还需得多点开。 匡琉亭这些年大肆招兵买马,那些滥竽充数的县官里头,总不可能都是赤胆忠心的,总有些人是足够短视、能够拉拢收买的。” 燕清薇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沉吟良久,方才开口问道:“咱们收集云角州廷的消息,到底是要作甚?!” 此言方一落地,姜宏道一双浑浊的老目中瞬时透出精光,只听得这老修口中又添了三分冷意:“这事情便不是你该知道的了,你大可回去问问你阿娘,若是她够胆子,或可讲与你听。” 燕清薇面上又多出来些不忿之色,开口之前,却又被姜宏道拿话挡住:“燕丫头,老姜我与你阿娘曾是旧交,便在此跟你说些关起门来的话。 若是你真舍得豁出去一把,这一回却是你难得的机会。兹要你将这件事做得好了,定能赚得楼主嘉许,便连你家阿娘,都能跟着你享一把福。” 燕清薇当即怒了起来,脆声喝道:“你这老东西,脑袋里装得怎都是这般腌臜物什?!” “呵,你不信便算了,只可惜错过了好大一场造化,”姜宏道又缩进了稻草里头。 顷刻间,他鼻腔里头被一阵浓郁的腥臭味道浸满。不过这老修面上却露出来一阵舒爽之色,只听得合上双目,似只是在低语轻喃: “只是脱了肚兜,压上去,胡乱动个一阵,叫唤几声,便可得大把的资粮。若是做得好了,说不得还能挣得一份假丹前程。 年轻人未经辛苦,不晓得这般机会是有几多难得。若是你阿娘未结假丹,还有前程在,说不得此番都要你争一争这机缘。” “老不修!!”燕清薇被气得美目泛红,“往后我便再管不你了,往后若是楼主怪责下来,我也不去求阿娘为你求情了!” “自去自去,不听劝便就算了。这事情我做得好的,不消你来为我操心。”姜宏道随手掷了一把稻草,催得燕清薇兀自出了院子。 她方一出门,脚步却又慢了下来,她不想承认,但脑海中却已被一个可怕的念头浸满,咚咚作响,震得她乱了心神。 与此同时,姜宏道也搂着马厩中的老马咧开了嘴角:“这燕丫头,确是如她家阿娘一般嘴硬。”他合上了双目,口中还在低喃:“唐芙亦,你这一回,又会将事情做到如何地步?!” ————费家,司马静室 费南応今日与康大宝说话,未带算盘,只将后者上下打量一番,目中便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 只听他开口赞道:“《青羊松经论》确是与你心性甚是契合,郎乙用他那番木法造诣,确是将你调教得不错。你还兼修体修功法、瞳术,便连神识也远超同阶,听闻袁不文那手足以称道的戟法,也被得了三分真义。 且这些术法的品阶,至少也是宙阶以上。便算在颍州族地之中,你这年纪、你这资质、你这修为,也确是不错,比得上金丹种子了。”康大宝面上自是恳声拜道:“全赖伯岳栽培之恩。” 这边方才言过,其心中却已经掀起轩然大波:“原来在金丹上修眼中,自己确是赤果果的,难藏秘密。” 他却不晓得其在费南応眼中,真已算得上是位十分出众的后辈。 《青羊松经论》已得真义、《长息决》已趋大成,令得他修为灵力绝不亚于资深的后期修士; 《北夜宮太古原体真解》自服用过蛟血林檎过后,也已登上小成之境,比起寻常二阶中品妖兽,都已相差仿佛; 《北夜宮圆月观想法》对于其神识的助益更是不消多说,若是没有这门功法,康大宝如何能将这般多的二阶狮虫驭使得如臂使指? 至于破妄金眸,自周宜修皓首穷经、呕心沥血培育出月蕨过后,康大掌门的破妄金眸,却已突破到了大成境界。 这却使得他的实力愈发精进,以他自忖,若是再遇上令狐由、薛伍那等等级的假丹丹主,猝不及防之下,当能令得他们吃些小亏才是。 届时康大掌门在云角州的威名,当能更上层楼才是。 更为关键的是,《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幸赖于袁丰这位大善人的倾囊相授,康大掌门已通过三枚玉珏将其中精义悟得三分。 对于“屠劋”这件凶器的调教,亦进行地十分顺遂。便连康大宝自己也觉得,修行这些年来,才遇到了一件如此称心如意的灵器,确是难得。 何况玉珏之威还远不止如此,近些年来,康大宝已通过玉珏推演出了《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半式真招。 康大宝甚至觉得,就这么靠着玉珏推演,只要耐心十足,他甚至可以推演出《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的全貌。只是那怕是需得耗费千百年、几代人,方才能做得成的事情。 须知道,这部典籍虽然残破得厉害,便连袁不文手中的那部都离正本有个十万八千里。但品阶之高,确是惊人。若是能将这部妙法全貌推演出来,并修行入门,不晓得会是如何惊人的威力。 以康大掌门这浅薄的见识看来,上修们怕是够不到这修行的门槛,而平日里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人们,却不是他这一介筑基,可以揣度的了。 “若是将来再见康一龙,说不得还可以问问他,凭这一套戟法,还能算得几斤气运?” 费南応不晓得对坐的康大宝心中正想到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只因了后者目中那分恭色而生出一丝满意。 康大宝与费疏荷这门亲事,虽是南安伯强拉强凑到一处的。但这结果却是不差,便算嫁入名门、望族的费家嫡女,其夫婿也未必都能比得上康大宝这一出身边地、无有尊荣的小派掌门。 只待康大宝成就金丹,这门婚事便算圆满。 消息一旦传入京畿道中,过去冷落讥讽费南応自降身份、轻贱门楣的人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赞费家人这一回是慧眼识英。 颍州费家,立家数千年,也只立有一十九处家堂。皆是正品金丹立下,承袭至今。 足见便算在这等天下闻名的巨室之中,金丹上修,也可称得稀罕。 亦就是说,只待康大宝得此成就,便足以令得天下人侧目。云角州过后必定风云诡谲,得此良婿以为助力,对歙山堂来说亦是大补。 多一亲近金丹,对于仙朝或是无足轻重;对于匡家宗室,却是可喜可贺;对于费南応的歙山堂而言,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费南応城府本就深沉,结丹过后,更是如此。此番能对康大掌门流露出这么些许的赞叹之意,便已算难得,若后者要肖想更多,自不可能。 只见得这新晋故城侯敛了面上那丝笑意,淡声言道:“今次我结成金丹,不久后宗族当会遣使来贺,我也需得回归族地,拜见叶涗老祖,听受教诲。届时你也可与我同去,这对于你而言,当是个难得的机会。” “小子谢过伯岳苦心栽培!”康大宝诚心拜道。 他自晓得这是歙山堂诸多嫡脉弟子都难得的恩遇造化,是以这一回便连心中,亦都是诚心致谢,未有半分腹诽之语。 “若是能拜见叶涗老祖这等真人之下的一等人物,再得了他老人家的几句赞扬,说不得还可替我家小三子问一问伯岳歙山堂那支碧落灵根” 能有“镇族之宝”这样名头的灵物对于歙山堂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康大宝自晓得便算费南応而今已成金丹,对于这等珍物,也未必能够一言而决。 毕竟宗族越是兴盛,强加于每一位成员的枷锁亦就越深。费南応若想将歙山堂内如六婆婆这般的老辈强者尽都压服,那还需得更多时间,方能成行。 更莫说,便算费南応已经到了那等地步,可康大掌门如今的价值,却远未达到令前者犯众怒、赐予灵物的地步。 “疏荷业已筑基,嫡子一事需得考虑起来了。”费南応身为长辈,言及此事却是毫不避讳。 康大掌门亦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赧然的事情,两家联姻,自是要有血裔诞下,方才能够得到信重。更何况他与费疏荷而今也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得一子嗣,再好不过。 现如今唯一值得焦虑的却是,庶长子康昌懿姿容出众,资质甚好,若是嫡子弱于他,将来怕还有一些是非。 二人谈了一阵,外头又有喧哗声起。 费南応听了一阵,便与康大宝开口道:“走吧,是颍州族地人来了,咱们一并去迎一迎。” (本章完) 第376章 宗老召见,县尉巡县 第376章 宗老召见,县尉巡县 “那是颍州派来的大人物?” “那立在三阶灵禽上头的金丹上修是费家哪位宗老?能驾驭此等神骏的灵禽,怕是在金丹上修之中都非常了得。” “你这没见识的,那位上修下头的才是费家宗老!费家钧天禽你家长辈都未与你言过?那可是一甲子前杀过血剑门金丹的大人物。” “钧天禽?那不是费家的镇族灵禽么,费叶涗竟舍得将这位也派来云角州了??!” 一时之间,场中勿论是边州大豪,还是京畿贵胄;勿论是有见识的还是没见识的。都被天空中那神异的灵禽惊得议论声起。 费南応带着康大宝出来相迎,见了此景,眉头一拧,出声轻喝:“众修噤声,来贺宾朋,拜我费家宗老!” 费宅中修士不分内外,都非真丹。拜一拜费家宗老自是算不得吃亏的,是以当即便跟着费南応俛首参拜:“拜见宗老!” 钧天禽在费家这许多年,早被一代代小辈们拜习惯了,对下头的动作并无反应,只照旧横在宣威城上空,语气不满:“这地方灵气如此浑浊,也是人待的?” “宗老,这些边州历来如此。”南希在旁小心接了一句,还未来得及再出口言些什么,便见得一个身材高大、器宇不凡的长大修士,脚踩灵光奔了过来。 一个阔面重颐、底蕴深厚的昂藏大汉,亦步亦趋跟在其后,看着有些风调开爽的气质,面容却是陌生,不晓得是哪家人物。只看年齿道基,想也是个小辈中难得的俊彦人物。 “事前南応未想过竟是钧天禽宗老亲来,未曾远迎,还望宗” 费南応这客套话只出口一半便被钧天禽发声打断,只听后者瓮声瓮气道:“南応小子莫说这些套话,要听这些,我在你们费家族地都能听到饱。 若是无有什么新鲜说辞,那还是早早安排住处,好让我卸了这身后辈。” 饶是这镇族灵禽的态度并不热络,但费南応眉宇间的那一抹喜色却仍是难消。只听他恭声更浓,俛首再拜:“哈,宗老却是不落凡俗,便请宗老先在宅中安歇,晚些时候,南応再携妻小,同来拜会。” 钧天禽本就对费南応印象不错,而今见得后者态度恭谨,便又言道:“嗯,我在你这大略歇个几日便走。你这娃娃,惯是简朴,歙山堂当真无有资粮再将此处灵脉升格一等么?你能忍得了,我可忍不了。 晚些我去那劳什子寒鸦山脉耍一耍,杀两头不长眼的三阶畜生,占两座尚可的三阶灵脉,届时你们歙山堂也可多几处地方落脚。” “多谢宗老惦念。”费南応正要再拜,钧天禽却不再受了。 它背上宫殿楼宇门扉尽开,费晚晴与一营应山军次第而出。父女二人许久相见,正要欢言;钧天灵禽缩了身形,正待遁走。 却在临走之际,打量到了费南応身后那有些不起眼的昂藏汉子,开口言道:“这粗汉模样一般,一身精血却是凝练馋人。南応小子,他是个什么出身,我若是将其吞了,金丹不论,有无有别家真人来找?!” 一直老实立在场中的康大宝听了这“贼厮鸟”的话当即汗毛竖起。他只觉对面巨鸟目中黄斑甚是骇人,只是须臾之间,便将自己扫个透彻。 费南希正侍立在旁,见了此景,自生出些看好戏的念头来。 “若是费南応带来的人真被宗老当个零嘴吞了,往后他们如何相处,却是有趣了.” 未料费南応目中错愕之色只是一闪而过,先放下独女未管,只朝着钧天禽恭声应道:“启禀宗老,这康大宝是南応侄婿,疏荷夫君。这晚辈小派出身、愚氓迟钝,陡然面见宗老,却怯于宗老神威,不敢上前拜礼,还望宗老宽宥。 康大宝,愣着作甚,还不快来拜见钧天禽宗老?这可是我颍州费家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我费南応最为敬仰的长辈。” 却见康大掌门当着三名金丹上修之面,亦是凌威不惧。气度沉着、从容不迫,反衬得他身上器彩韶澈的气质掩盖不住。 只见他长揖作拜,恭声发言:“晚辈重明宗康大宝,幸得伯岳提携、费家体恤,得见宗老真颜,以为倚玉之荣,却是三生有幸。” 钧天禽见状过后,却是被翁婿二人这恭敬表现弄得有些赧然。 它既以费家尊长自居,这气血充盈的小辈既是费家嫡婿,那自不能当成零嘴随意嚼吃了。而且自己先前那番话,确是有些太折辱人了。一时之间,却不晓得该如何接话。 而费南希目中诧异之色却是久久未散,自是因了康大宝这番从容表现而感到错愕。 他自然晓得自家钧天禽宗老不是寻常金丹能比,便是修为差些的上修被前者的灼灼目光这般凝视,亦都会大感不适。 可康大宝一个边地筑基、连金丹真容恐都是头回得见,居然能在如此重压之下,仍保持着这分气度风姿 仅这份胆色,便已能将九成九的费家修士比了下去。 他自不晓得这是因了康大宝有造化青烟保命,只以为眼前这是个万里挑一的出众人物。 他修行近二百年,王公贵族见了许多、满朝朱紫亦有交际,眼力自不能算低。 但今日陡然一见康大宝,便晓得后者将来成就算不得小,便更觉得浗水堂之前派来云角州的那支小宗里头,都是瞎眼耳聋的货色。 费南希只在心头暗骂:“如此芝兰宝玉,他们居然连个庶女都吝得嫁,反被费南応这厮赚了便宜?!” 不提费南希心中愤懑,钧天禽却是极为拟人地咧嘴笑了笑,朝着康大宝开口言道:“你小子不错,待老祖我晚些时候去寒鸦山脉杀几头不开眼的畜生,得了好处,也让南応小子分你一份。” 说完过后它也不待众人反应,只振翅一飞,便就已经理所当然地占了此地灵气最为浓郁的修行之所。也直到这时候,费南応才来得及与脸色复杂的费南希上前见礼:“南希族兄,你我确是好久不见了。” “恭喜族弟,”费南希显是兴致不高,礼数周到地应过之后,便就又未再与费南応多言,之中指着身后一营应山军言道:“这是老祖特为你调配来的,在应山军也算的顶尖人马。筑基为骨、练气做筋,一般金丹,奈何不得。好好用,再给你些时间,安顿好了,便就随我返程归家,拜见老祖。” “族兄辛苦。”费南応应过之后,费南希也无有与他人应酬的意思,径直快步入了下榻之所,好生歇息去了。 “晚晴拜见父亲,拜见姐丈。”费晚晴只待长辈们说完后,方才上前,盈盈一拜。 费南応先支使亲近子侄上来安置一营应山军,方才转过头来与费晚晴说话。 他显是个严父性子,哪怕心头热络,面上却未见亲昵:“不错,没有在族地蹉跎岁月。” 康大掌门只觉面前女子姿容比起自家正妻亦是不遑多让,却是梅兰竹菊,各领风骚。 正要说话,却觉一道目光锁在了自己身上,随即便不再看,只是半揖拜过,算做与费晚晴见礼。 “卞浒道友还与小子有事商量,不好让客人久等,小子便先下去了。”康大掌门只当这父女二人许久未见,有好些话讲,寻个借口之后,便就遁回宅中,留费南応父女独话。 “爹爹,这位姐丈却与传说中不怎么相似。”费晚晴事前收到了不少费家姐妹的书信。 边州苦闷,这些巨室贵女信中自都免不了哀怨之言,信中也屡有提及康大宝这位费家女婿中的另类人物。只是依着这些费家贵女们的眼光,对于康大掌门的评价自算不得高,确是与费疏荷近几年信中所言大相径庭。 费晚晴也颇为诧异,盖因自家这位堂姐,其实是个极为自矜的性子。可只短短几年之间,费疏荷信中对她那位胖郎君评价便就从只字未提转为数页信纸,字里行间里头的情绪几要掩盖不住,都透露着“称心如意”那四个字。 这番变化,自令得费晚晴对这位出自边地小派的姐丈殊为好奇,只是她这目光才在康大宝的背影上留恋一分,便就听得其身旁的费南応一声轻咳:“这小子有点门道,却算不得是个好人。往后你去见你荷姐姐时候,记得少与他粘连什么。” “女儿知道了。”见得费晚晴甚是乖巧,费南応又开口言道:“而今山南道波云诡谲,你不好多留。见过你阿娘姊妹过后,歇息几日,便随我一道回颍州去吧。” “女儿此行来是想…”费晚晴这话未有说完,便被费南応使个手势打断:“待伯爷结丹过后,勿论丹品如何,届时你都可来得了。且等等罢,要不了多久了。” ————唐固县,丹潼崖 康荣泉支使着蒯家新聘的几名稼师将一亩素雪蕊种了下去。 这种灵植品阶不高,但因了是由周宜修独立培育出来的缘故,市面上也尚算稀缺。 裴奕这些年又专门做过十余种单方的研究,将其选用成了数种一阶中上品灵药的平替。加之张楽这些年驯养灵蜂、酿成灵蜜,便更使得素雪蕊的销路更广。 蒯恩为蒯家开垦出的数亩灵田从无有闲暇下来的时候,但刨去种子灵肥、稼师聘资,可一直未赚得多少灵石入手,是以这才又求到了裴奕头上。 后者得过康大掌门准允过后,便交待周宜修赐下灵种、育法。康荣泉看在自家师娘的面子上,便就捏着鼻子从善功堂接下了这桩无甚油水的差事。 “又叨扰道兄了,道兄这份恩德,蒯家上下,定铭记五内,永世不忘。”蒯恩近来愈发苍老了,言辞上头也跟着愈发夸张。动不动便是什么“永世不忘”、“结草衔环”之类的言语出口,康荣泉来蒯家这些日子里头耳朵听这些话都快听出茧来,自是不怎么感冒。 他没好气地应了一声,便就摆摆手,示意蒯恩消停一会儿。裴奕筑基失败过后整个人都沉寂许多,身上还有伤势拖累,便是日常行气都是痛苦十分。 作为裴奕门下大弟子,康荣泉这心情自是难好,又在灵田里头饲弄了这般久的冗杂俗事,这心头自又添了许多烦闷。 他不想说话,但见身前蒯恩的眼神实在热切,便只好继续开口言道:“巧工堡的修明老弟过些日子也会过来,拣选一下你家有没有资质够格,可去巧工堡修行的后辈子弟。这可是我师父好容易才与巧工堡墨掌门那儿请来的机会,耗了好大人情。你可要儿郎们好生准备,莫错失了这场造化。” “姑丈现在…竟还…蒯恩定铭记五内,永世不忘。”甫一听过康荣泉此言,蒯恩面上沟壑皆被感激之色灌满。虽与刚才同是一样说辞,但旁人却不难觉察出来,其中情意,确是不同。 康荣泉未有兴趣再与这兢兢业业到有些不要脸皮的小家族长再言,只将目光投在了灵田中的那几个手法各异、灵力驳杂的稼师身上。 虽有周宜修倾囊相授、康荣泉亲身指导,但只凭这些野稼师的本事,能否令得蒯家生发一笔,却也仍只在两可之间罢了。 “只希望蒯家早些好起来,也省的蒯恩再去与师娘哭穷,连累叨扰师父。”康荣泉心头嗟叹一声,却听得外面官道上头传来一阵喧闹声息。 来人派头甚大,有一十八名鸿雁衔桂、有六对瑞兽当前、有四匹灵驹开路。 仙童撒、玉女点露、力士擎旗、亲军鸣锣。 “那是谁?”康荣泉目光自被吸引过去,蒯恩不消看,只听动静也晓得是谁。 于是只随口应道:“那是唐固县新任的县尉,唤做桂祥的。听说是岳家女婿,尊荣十分的。” 康荣泉瞳孔一震,目中厌恶之色毫不掩饰。念起来段安乐的交待之言,低喃几声,似是瞬间便就有了主意。 (本章完) 第377章 生变 第377章 生变 静室之中,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 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而一旁的香炉正袅袅升起一缕缕烟雾,蒋青今日难得地卸了黑色劲装,身着素白长衫,腰挂长剑,头戴锦文眉勒。双目紧闭,凝神静气。 白沙县的战事都已平息,袁不文带着家中子弟、亲近附庸闭门不出,便连两仪宗掌门亲发信笺,荆南袁家都未有半分反应。 任那挺着伤势的郑家假丹,带领族人将残破得已经不成样子的老牛山阵法修葺一新。值此情形下,蒋青与袁晋检索流寇的差事,自是早早卸了。 蒋青不晓得袁不文这老狐狸为何毫不顾忌两仪宗那六名金丹,也不去想,只闷头与袁晋一道回归山门,认真修行。 随着静室内一声轻叹落地,蒋青缓缓睁开双眼,握剑而立,长剑出鞘,风声陡起、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剑锋划破虚空,响声清越,似如黄钟大吕、似如风音金磬。渐渐地,室内回响着剑气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直到蒋青的额头上眉勒渐渐被浸出汗色,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只是全神贯注于手中的赤心灼日剑,剑身随着他的舞动,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剑芒,光辉四映,照亮了这间静室的每一个角落。 约莫半刻钟过去,蒋青的动作愈发迅猛,剑芒也愈发凌厉,仿佛能切割这静室中的空气。每一次剑芒触地,都引得地面微微震动。 突地,随着室内中传来一丝脆响,刻满禁制的青石板终于再扛不住重压,上头留下了一道道细长的剑痕。 见得此幕,蒋青紧闭六识、合目而立,脑海中《青甫子剑经十论》连过数遍,低诵一阵。这明二爷当年所赠的剑经手札却如其所说,殊为不凡。 这位青甫子前辈虽然终其一生都停留在筑基之境,但于剑道上的造诣却是不俗。 非但蒋青常常温故知新、屡有所获;便是黑履道人如此自矜之人,时至今日也会时不时将其拿在手中温习琢磨,只叹生不逢时,未能与这位知音之交促膝长谈一番。 除此之外,蒋青自小修习的《三阳剑诀》更是早已背得纯熟无比。 在其将这部重明宗原来的绝密功法修行到圆满之境后,便算已达成了重明宗百多年来无有一人攀登到过的高度。饶是如此,蒋青也未有止步于前。 得益于重明宗康大掌门言传身教、上下同心养成的良好家风。 上至洪阶极品、下到荒阶下品的剑诀重明宗的藏经阁内都有收录。蒋青只消上一笔对他而言不值一提的善功,便可尽数阅览。 他对《三阳剑诀》感情颇深、真义尽了,便想着在此基础上做些改进,以为重明宗再增添一门值得称道的剑道传承。 只是藏经阁收录这些剑经来源驳杂,其中难免良莠不齐,蒋青研习之际,也需得耗费颇多苦功。 不过这情况过后应也会有些许改善。 盖因外事长老叶正文自筑基过后这些年里,除了在稳固境界之外,便是在带领一众弟子编练、纂修藏经阁中的功法典籍。 现今在重明宗弟子的同心协力之下,藏经楼的规格可远非当年能比。 是以对于这等大事,叶正文那极为接近二阶的灵鉴师手艺便有些不够看了。 所以叶正文目前也只能暂时带着小辈们从荒阶典籍着手整理,只待将来做得熟了、见识高了,或才能针对洪阶典籍进行下一步的分类、编排。 梳理藏经阁一事,显是件在短时间内难做成的事情,或要耗费几十年时间才能初见成效。 在这之前,蒋青还是需得自习自研、去芜存菁。 不过他到底是重明宗百多年才出一位的剑道天才,资质便在费南応、朱彤那样的州廷大员眼中看来也算上乘。想来《三阳剑诀》在其手中焕发新春、更进一步,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以黑履道人的话来讲:“只待寻些厉害筑基磨磨剑锋、找些庸碌丹主锻出锐气,青哥儿这剑法,便能与我相差仿佛了。” 蒋青自晓得黑履道人说话惯来少做勉励之语,便将此话放在了心头。 从前几十年里掌门师兄虽然一直支撑着宗门,但却只称得上是个糊裱匠;护持宗门一事,最开始是二师兄袁晋在做、后来待蒋青渐渐大了,便又从袁晋手中接过。 再后来,蒋青、康大宝二人相继筑基、袁晋便被远远地甩在后头;而便算蒋青筑基才不过二三十年,就已有了阵斩同阶的经历,便在假丹真传、金丹弟子中都算难得,可却还是难以与厚积薄发的康大掌门并驾齐驱。 对此蒋青自称不上什么艳羡妒忌,但这心头却有落差。 自小他便下定决心,自己要做师兄手中那柄最锋利的剑。宗门兴复前头勿论盘踞着什么妖精鬼怪、魑魅魍魉,他也尽可以一剑清扫,为师兄披荆斩棘,虽死不悔! 可若是再这么落在师兄后头,这将来,可就要跟小儿辈们一般活在他的羽翼庇护之下了,这自是蒋青万万不能接受的。 也不晓得是过了多久,只见蒋青胸口那枚磨剑石上头升腾起一团凌冽的精气,似要将他这柄钝兵开封、淬成神剑。 直到室内的晨光变得更加柔和,伴随着香炉中烟雾的弥漫,营造出一种超然世外的氛围。 蒋青才熄了念诵,轻轻推开静室的门,迈步而出,只给身后留下一室的松香和剑意。 踏出静室过后,却是乏人伺候。蒋青从来不用俏婢侍女、亲随剑童,又因了裴奕筑基失败,折损寿数的关系,裴确便先暂卸了重明商队的差事,这行商之事交由蒋青门下唯一的徒弟明喆一人管辖。 明喆担此大任,自是无有机会能在师父膝下侍奉周全。 好在蒋青向来不讲究这些,唤过任了知客差事的后辈出来,将闭关期间的一应信笺一一看过。 第一封却是从帝都中来的,蒋青在那里只有一个熟人,是谁寄来的,自不消说。只是他便连扫上一眼的兴趣都是缺缺,只随手放入了储物袋中,便再未管。 第二封则是寒山四友中的纪云生寄来的,他家老四陆星北的六支冰晶长矛在老牛山上折了三对,老二周昭义又遭袁不文从子袁琅重伤。写信过来,自是为了求援的。 前者想要延请费家器师练器、后者需得费家丹师去疾。都是要紧之事,这才求上门来。 莫看寒山四友吞吃下了郎乙名下的大半遗产,在洪县似经营得好大局面。可若要想要相托费家门客,却还是没得门路。 与寒山四友相交甚好的蒋青是费家嫡婿的亲师弟,这关系哪有不用的道理? 他们四兄弟义气相投,做事情也磊落十分,却只觉这与重明宗的人情债欠得多了也不要紧。 毕竟往后这云角州、这山南道中不晓得还要发生多少厮杀,康大掌门用得着自己兄弟们的时候还多了去了,大不了用些人命还脱便是。 蒋青自同是个讲义气的,漫说寒山四友是因了为重明宗助拳而落入窘境,便说这事情无关,他也自会相助。当即便将此事记下,想着过后若是遇到了自家嫂嫂,便好开口相求。 凡人讲“老嫂比母、小叔比儿。”这话说得虽有些夸大,但自从费疏荷将一副真心托付给康大掌门过后,蒋青便就也认定了这位巨室出身的贵女嫂嫂了。 依着这份关系,他定不可能与费疏荷见外半分。毕竟若是费疏荷将来落难,他蒋青的手中青锋,自是不可能埋在鞘中的。剩下几封信笺尽是有名号的真修写来,其中不乏岳家嫡脉、州廷肱骨、假丹亲传、一门之长。 信中语气却都颇为亲切,未见半分桀骜之语。 毕竟重明宗这一二年里头风头正盛,蒋青作为重明宗长老、大有前程的冰叶筑基,又有交游广阔的名声,外头自也有些兴趣相投的资深真修想要结交。 这些信笺蒋青逐一看过,却无什么意动之色,毕竟现在他一心修行,倒是无暇出门。 但这来信却不好不做处理,阅后不回,却是件得罪人的事情。修行人里头惯出怪人,任谁都难保包票自己不会因了这点儿小事而被人记恨上了。 蒋青或许不怕得罪旁人,但却怕康大掌门晓得过后的絮语唠叨,便只得言辞真挚地手信回过、遣宗门灵禽送了出去。 忙完这些,蒋青便唤来今日值守的韩寻道,轻声问道:“师兄与嫂嫂可回来了?” 毕竟蒋青嫂嫂算不得少,后者脑中需得稍一思索,方才能开口答道:“禀长老,掌门与掌门夫人还未曾回来。” “之前大师兄出门时说好观礼完后便就回来,这都已去了三月之久怎么还在费家?”蒋青心头有些纳闷,去藏经阁翻阅典籍时,才与带着野瑶玲与张楽二人整理道藏的叶正文口中得了消息: “前次掌门师兄着人传了消息,听闻是他得了费家宗老青睐,要随他那伯岳前往颍州族地,拜见费家叶涗老祖。嫂嫂自也要跟着去的,或许都已启程了。” “啧,这事情倒有些难办了。” 见得蒋青面上生出些难色出来,叶正文不禁顿了动作,疑声问道:“青哥儿是有何作难之事?” 这事情倒是无有什么不可与人讲的,蒋青便将纪云生来信之事言述清楚,叶正文听过之后,稍一思量过后,便开口道: “嫂嫂是回了颍州,但听闻今次孙嬷嬷未随嫂嫂同去。她本该早早回来的,只是在宣威城见了她那入了劳什子‘应山军’的儿子,便依着省亲为由多留了几日。 想来这一两天便该回来了,届时青哥儿倒可以去问一问她。她在费家多年,总有些相熟的门客。师弟开口请她一回,左右欠她一个人情便是。” 蒋青想过一阵,觉得叶正文这主意倒是不错。又想起了百艺楼那群费家门客人数虽众,却无有一名二阶人物。 想来这样的人物对于家大业大的歙山堂而言也足算人才,不能轻易给自家贵女打包带走做了嫁妆。 “依着我家如此形势,说不得过些时日,费家便也会舍得送些二阶人物过来了?咳,这没出息的,我重明宗为何不能自己招揽,万事都赖费家,岂不真要外人笑话我大师兄成了费家赘婿?!” 蒋青确是与他那废物师兄是两样性子,脑海中这穷酸念头才一闪而过,心头便又升腾起几分雄心壮志。 别过叶正文过后,蒋青便去了青菡院寻孙嬷嬷。值守的门子见了自己姑爷亲师弟登门,自将平日里头那趾高气昂的做派收敛得不剩半点。 待其低眉顺眼地听过蒋青的来意过后,却还是遗憾地告知了后者孙嬷嬷还未返还的消息。 蒋青心头揣着事情,生起来些许烦躁,却在归宗途中遇见了佝偻着身子的裴奕采药而还。其身侧除了裴确之外,还有一个女童侍立左右。 这女娃自是裴奕与蒯氏的独女裴朱儿,现已豆蔻之年,出落得亭亭玉立,却是个无有福气的凡人之躯。 依着康大掌门从前定下来的规矩,裴朱儿自小便下放到了重明城中,交由裴家宗亲抚养。 虽然极尽富贵,但这骨肉分离却是人间悲剧,康大宝本想专为裴奕开个恩典,却被惯来以身作则的后者严词拒绝。 直到裴奕此次筑基失败,康大掌门方才不顾他的反对,强行将裴朱儿召来山门,侍奉左右。 可这在一众长辈眼里头的无福女娃,在重明城中,却是个实打实的贵女。自小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长大的,如何能做得伺候他人的差事,倒令得见得此状的裴奕欣喜之际亦添心忧。 蒋青甫一与这位在同辈中向来以“美姿容、玉郎君”著称的师兄相见,便见得他哪还有半点之前的风采,活像个苍老无比的紫皮红苕,心疼得眼泪都差点落了下来。 “裴师兄,你你这是.” 裴奕却淡笑洒脱,只轻声道:“咳咳,蒋师弟不消心忧。我已好了许多,好些时候养好伤势,用不了几年还有筑基把握。” 裴确红着眼眶带着有些茫然的裴朱儿上来见礼,裴、蒋二人却是极为默契地甩下他们,低声说话。 蒋青十分自然地将裴奕身后药篓接过,负在背上,下一刻却听得裴奕言起:“蒋师弟,我这伤势我自己晓得,死不了的,只消认真将养便是。 但裴确这孽障却是个混不吝的,不晓得在外为宗门出力,反只晓得顿在家里头守着我白耗灵石,没甚出息。偏连掌门师兄也都惯着他,我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都赶不走。 师弟你小儿辈里头威名最盛,还请你空了帮师兄说说。大丈夫当志在四方,我也自有亲女来养,不消他这从子与我跟前做些伪孝,好来图谋我身家家产,那不是污了我裴家名声?!” 裴奕这一通话说下来,也不晓得是真以为骗得过蒋青、还是以为骗得过自己。蒋青自未多言,只是默然听了、淡声应了。裴奕却也满意,只是咧嘴笑了、拱手谢了。 二人未再说话,四人伴着裴奕那浑身死气,一道回到了重明宗牌楼之下。 今日恰逢周宜修从洪县回来与袁晋述职,四人便就叫上叶正文暂歇了手中活路,一道入了周宜修那小院说话。 周宜修的小院内照旧无有棋桌、照旧四季如春、繁似锦,新一任单氏小娘照旧人比娇、身材丰腴。 可众人却都觉得这里头缺了一分生气,看向裴奕的目光中也都浸有一丝担忧。 裴奕觉察出来,却是洒脱笑道:“众兄弟不消担忧,我虽伤了寿数,可无有失了筑基希望。只待将养个两年,便可再试一试了。” 他话既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众人便不好再言。袁晋轻叩指节,从单氏手中接过一盏沁人心脾的灵茶,也强做笑颜,淡声言道: “是了,众兄弟两年里头都认真修行些,也早些为裴师兄赚得枚筑基丹回来。若是再遇战事却也不错,说不得还能为周师弟也赚一枚回来。” “哈哈,是极是极!”袁晋这话却令得众人登时都笑了出声,勿论这笑是真是假,却是令得院中气氛好上不少。 单氏面上刚跟着生出一分笑意,却见周宜修做个手势,示意单氏退了下去。接下来要说的都是宗门机密,外人自不好听。 怎料周宜修方要开口,宗门内便就响起来了告警钟声。 众人眉头先是同时蹙起,随后却又放心不少。警钟止响三声,意味着只是宗门外真传告急,并非大敌来袭。 但这事情也算不得小,毕竟现在重明宗任一真传都足算得宝贝疙瘩,地位不比在座众人差上多少。 数息过后,袁晋便收得了信符传信,但见他眉头一拧,五官凑成了一个“忧”字。 这时候自卖不得关子,袁晋甫一沉声开口,便让在座众人心头凉了半截:“荣泉出事了!” (春节期间暂时只有能力保证稳定更新啊,还望大家见谅!没加群的老哥可以进群啊,每月有月票分红的。) (本章完) 第378章 学林山前(感谢风l月的十万点币,万字大章) 第378章 学林山前(感谢风l月的十万点币,万字大章) 明家学林山外人山人海,纠魔司人马与书剑门、子枫谷等一众亲近铁流云的势力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令得阵内的明家众人皆是面色不好,心如死灰。 “他康荣泉惹下来的祸事,自有他们重明宗来管,我们为何要去掺和?!” “二爷也是糊涂了,只看那康大宝成了费家嫡婿、费司马又结了金丹,却未想过费司马这般大人物如何能顾得上我们明家与重明宗这点儿交情?” “话说那康荣泉那个小子胆子也是太大了,居然敢纠合蒯家那几个废柴谋害筑基真修?!” “结果又如何了?筑基真修之威,又岂是几个寻常小修能够比拟的?又是用毒、又是美人计的,那么热闹,还不是让桂祥那厮走脱了?若不是明珲族叔前去救命,康荣泉那些小子难道还能囫囵活下来?!” “康荣泉不是都遭纠魔司锁去了嘛?怎么铁流云还咄咄逼人、犯我族地?!定州战事还未结束呢,他们居然舍得抽调筑基过来,就不怕前线吃紧么?” “现在韩城岳家可是扛着一个金丹宗门在打,几个筑基真修罢了,多与少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人是纠魔司几个档头从明珲族叔手中截下来的,咱们学林山明家如何能脱得开关系?!” “这事情我觉得二爷怕是老糊涂了” “噤声!!都当我死了不成?!!”明二爷未有回头,只是一声厉喝,便震得身后正在窃窃私语的明家众人鸦雀无声。 明珲脖颈上有一条极浅鲜红印记,伤势不重,却是凶险。若是当时那纠魔司档头手中铁尺锋芒再盛一分,他这脑壳怕是难保。 只见他立在明二爷跟前,轻声言道:“二叔,咱们是不是需得与外头几家勾兑一二。怎么说,之前也都是有番交情在的。” 明二爷闻言却是眉头一拧,轻斥一声:“他们这些人脑子混沌还便罢了,你怎么也不清醒?” 莫看明珲是明家立族以来唯一一位筑基真修,但遭了明二爷这位练气老修训斥,却也不敢还嘴。只是面色一黯,连连应是。 “子枫谷与书剑门从前与我家的交情,不都是因了他们与重明宗那所谓盟约么?如今铁流云明摆着要因了此事与重明宗翻脸,说不得后头还有岳家的怂恿。攀交情?我们能有多少交情可攀?” 明二爷一声轻叹,看着阵外风罡将一个书剑门圆阵又逼退回去,心中自是无比庆幸之前请托了康大宝。 后者请来的费家阵师确是不凡,布置的二阶下品狂风绝息阵却是不凡,威力起码要比云角州本地阵师高出三成,价格却还便宜一分。 若是学林山还只有之前那座一阶极品大阵护持,早早便被攻破了,如何还能任这些晚辈在阵后面轻松聒噪。 粗略一看,外头练气过千,筑基更是超过双手之数,明珲实在放心不下,还是急切问道:“那二叔以为,重明宗什么时候会派人过来?” 明二爷低了眉眼,语气也跟着弱了一分:“我也不晓得,但只要康大宝那小子在,当就会来的。” 说完他不待明珲再言,只轻声道:“蒯家众人需得安排好了,他们与被仓促收进阵中的那些附庸不同,乃是客人。让家里头那些昏了脑袋的好生照料,若有苛待、欺辱的,让他们小心我使家法。” “侄儿此前便讲好了,二叔不消担心。”明珲话音才落,外头那纠魔司召集的联军便就又动作起来。 其中以子枫谷弟子的阵势最为冗杂,他家自连殁了两任掌门过后,便一直内斗不断。 审图能够上任,不能说没有手段;能够以芦丹筑基更有福气;更别说还有唐固县灵石矿脉那份灵石份额助力,却还是解决不了子枫谷两派矛盾。足见这子枫谷内部斗争之复杂,已远超外界旁人所想。 相较于别家,审图对于围攻学林山一事还是乐见其成的。他将亲近人马从定州大营调了回来,将那些桀骜之辈皆留在了定州,任由铁流云驱使。有这位州廷有名的酷吏坐镇,也不怕他们敢不服不忿。 若是建功,他这掌门也有功劳;若是被耗尽了,他也未必心疼;却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子枫谷在筑基门派中算得杂流,弟子们修行法门都难说统一,结成阵势威力也难称骇人,是以明珲主阵,只是催了数道风罡,便将数百人催逼回去。 其中势力最孱弱的一阵甚至丢了半数人命在场,令得审图面上生起一抹气恼之色。 他正要将领阵弟子摘出来斥责一番,耳边却就传出来了一声脆响,令得他面上当即绽出痛色,弯了腰杆。 “你带的好队伍!先歇半刻,整备人马。下一阵,你带人上!不得退缩!” 铁西水闪闪发亮的光头上头显出凶色,手腕一抖,一声脆响过后,长鞭尖刺滴落下几滴热血鲜红滚烫,却还是敌不得审图面上那抹羞色。 堂堂筑基、一派掌门,却在自家数百门人面前遭人鞭挞,如何不羞?!如何不忿?! 饶是如此,审图却也只能强忍伤痛,陪着小心:“下一阵,定不会让典库史失望的!” “最好如此,不然你怕是要晓得厉害。”铁西水冷哼一声,转向别处,冷声呼道:“书剑门先上,叶真,你千万莫要让我失望,若不然,便回定州去攻弘益门的三阶大阵吧。” “叶真敢不效死!”叶真面上那丝震怖之色一闪而过,再看向学林山时目中已多了一分狠色。 “书剑门弟子,宗门威名不容轻贱,给我上,先登学林山者,赐筑基机缘。”叶真一位师弟长剑一挥,一百名弟子尽都持剑结圆阵、二百名弟子一同持简结成方阵。 明珲目光一凝,面上因迫退子枫谷人马而生出的那点儿轻松之色已经荡然无存。 只见他阵旗一挥,散在各处阵基的明家中坚忙催阵牌,两道强横的风罡长约百丈,似两条长鞭一般狠狠抽在书剑门来犯的队伍中间。 书剑门持简弟子们在领阵修士的带领下齐声一喝,方阵上头现出来两枚金芒古简,扛住风罡,令得持剑圆阵得以突到阵前。 “轰隆隆”一道爆裂的剑气斩在狂风绝息阵光罩外头,震得守阵的明家修士们面色殷红,几要呕血。 便连明珲手中阵旗亦都在瑟瑟发抖、嘎吱作响,令得他不得不又含枚丹丸,大把灵力毫不吝惜,重又灌注在了阵旗之上。 只是这一击却不见得是书剑门一方赚了便宜,盖因剑气才生,半空中一道古简便被风罡搅碎,主持该阵的书剑门筑基底蕴尚浅,未及反应,队伍中的修士便被风罡剐去了厚厚的一层。 这些人若无什么强横的保命手段,自无可能能够在如此重击之下留得性命。 叶真在外头冷冷一扫,便晓得自家少说折损了三五十弟子,心头恨意更甚,看着学林山那狂风绝息阵更是碍眼,正待要亲提长剑上前督阵,却被他那先前催阵上前的师弟阻拦挡下。 “些许小挫罢了,不劳师兄出手!” 却见这赤眉筑基左手持剑、右手持简,一双大眼要比鹰隼还多上三分狠厉,步法连踏飞快,几息之间,便就越于阵前,左剑右简两道玄光交叉而出、结成十字狠狠斩在光罩之上。 这赤眉修士确有眼力,这阵法之道最是繁杂,瞬息之间便有变化。可他一击便斩在阵法的薄弱之处,一名守阵修士首当其冲,被这强横的灵力轰得经脉寸断,只是呕了几口恶血,便就横死当场。 明二爷认得出那是自己颇为信重的一名族弟,未来得及伤悲,只随手指了又一名族中中坚填补空位,挥手做个手势。 明珲会意过后,手中阵旗灵光流转,阵势又是一变。 持剑圆阵趁隙斩来的一记剑气斩在了厚实之处,反激出来数百道白色风芒,领阵那筑基修士眼力不好未来得及反应,若不是赤眉真修见状来救,便就要在此吃个大亏。 叶真面上恨色更浓一分,转向一脸阴郁之色的审图沉声问道:“审图,你准备好了没?!” 审图对叶真这趾高气扬的语气自是不满,但一来念着后者那所谓盟主的身份,二来又忌惮叶真这筑基后期的修为实在深厚。 不需思忖,他便晓得这区区筑基初期根本抗衡不得,又看了眼一侧面色同样不好的铁西水,审图才熄了的笑容跟着便又攀到脸上。 只听这子枫谷掌门赔笑言道:“这便好、这便好!” 一众子枫谷弟子才吃了恶风,身上创处都还在淌血,却又因自家掌门无能媚上而被催逼上阵,哀鸿之下如何能战? 只是替了书剑门队伍吃了两道风罡,使得他们突到阵前,两枚明晃晃的古简伴着剑气重重撞在了狂风绝息阵上头,震得明珲手中阵旗旗幡碎裂一角、虎口迸裂,渗出血来。 “咳,咳!”明珲只觉耳边似有雷声震响,痛得他咳出血来。 “如何?”明二爷眼神关切,发声问道。 “二叔放心,只要小子还有命在,外头的贼人便踏不进学林山一步。”明珲强笑一声,并指一挥,嘴角血丝便就散成血汽落在剑上。 “好,再守一守,以待变化。”明二爷开口过后便见明珲面色一亮,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了话,只在心头轻叹一声:“我确是不如大兄坚决果断呐.” 阵前双方战得如火如荼,每时每刻都有修士肉身碎裂成了烂肉,铁西水却一直带领着纠魔司众人在后头冷眼旁观。 几个纠魔司招揽的阵师直视着战场情形,连眼皮都舍不得眨它一眨的同时手持算筹演算不停。 几人嘴上也未闲着,互相印证争论不止,铁西水未做催促,耐心十足,只有落了半张脸皮的桂祥凑到他们面前,不时便问一问进度时间,独目中那焦急之色掩盖不住,几要溢了出来。 铁西水瞧了一瞧,怕他扰了阵师做事,只轻声开口道:“桂县尉莫急,且来我身边稍待。” 桂祥有心不按铁西水所言做事,却又摄于后者威严,便强按捺住心中怒火,行到铁西水跟前言道:“典库史,这明家劫走刺客、收容逆贼,堪称助纣为虐,罪不容诛!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铁西水哪里看得上这位,若不是他身上还背着岳家女婿的名头,都懒得与他多说些话。只见他眉眼微抬,淡声言过便算应付: “我自晓得,你看看这阵仗,如何能算得轻易放过了?晚些时候,我那族弟铁西山亦会带着唐固乡兵前来讨贼。尊驾作为唐固尉,还是先准备好,以待过后整备人马才是。” 铁西水说完过后,便又走了几步,落在几名丹师正在忙碌跟前,轻声问道:“如何了?” 几名丹师议了一阵,推出一位领头的出来与铁西水答话:“这姓康的重明弟子伤势轻些倒是能活,这姓蒯的小家主却是未必,只能说尽力而为。” 铁西水闻声过后面容稍霁,轻声应道:“那便好,姓康的小辈死不得,那蒯家主尽力便是。” 前方战事愈发焦灼,明家又折了数名中坚,审图与一名书剑门筑基也遭了风罡所创,受了轻伤。值此时候,铁西水身后又挤进来一人,手提重物,当即拜道: “幸不辱命!” 铁西水低看一眼,将来人手中首级接过,淡淡“嗯”了一声,交到一名纠魔司筑基手中,施以眼色。 后者会意,顶着一头髡发将首级挑到阵前,高声喝道: “阵中的明家修士听了,看看某手中这人头你们识是不识?!搭救刺客、收容附逆,这罪责你们可担得起?!外头还有天兵要来,届时丹主莅临、上修亲至,破家灭门不过旦夕之间!! 趁着纠魔司还有慈悲降下,怜尔等愚氓无知,只要将附逆的蒯家恶贼悉数交出、打开大阵迎接大军入驻清扫,便可留你明家血裔。勿谓言之不预,痛快说来,降是不降?!!” “痛快说来,降是不降?!!” “痛快说来,降是不降?!!” “痛快说来,降是不降?!!” “那是重明宗聘去唐固县灵石矿脉驻守的散修兰草道人,堂堂筑基,竟就这么被纠魔司摘了脑袋?” “这散修连个跟脚都无,自是杀便杀了。纠魔司这些恶贼正愁乏够分量的角色祭旗呢,拿来便用,有什么道理可讲?” “这铁西水明摆着是冲着重明宗来的,我们明家要替他家背锅吗?还不如将蒯家众人交出去,再舍些实惠出去,只要家族尚能留存,何有不得?!!” 只听得州廷一方修士随着髡发筑基大喝一阵,声势动人,明家修士心性难持,不少人面上都露出了迟疑之色。 便连明珲都稍有动摇,不禁将面庞转向明二爷,虽未说话,但其目中那分动心却是掩藏不住。 谁料明二爷却是置若未闻,只听他一声嗤笑,讥声言道:“我明家怎么尽出些酒囊饭袋,这话也就你们信得。 若是真照章全办、任人鱼肉,那髡发虏贼手中的人头,才是我家下场。守着,重明宗定会派人来的。” 明二爷在明家掌家多年,他开口过后,便是明珲这筑基真修都不敢多言。其他练气小修,便有不服不忿,亦只能藏在心底,只闷头御使大阵,抵御着士气大振的子枫谷、书剑门两家修士侵袭,叫苦不迭。 如此闷头挨打不是办法,明二爷一直关注着阵外局势,便连眼皮都舍不得眨上一眨。 约莫又过了半刻钟后,随着明家辖下一个小家族长在阵基上头暴毙而亡,机会终于出现。明二爷一双眸子中倏地闪出精芒,一揪身旁明珲袖袍,轻喝一声:“走!” 叔侄二人冒险越过一处阵点,两道凌厉的剑芒宛如白练,狠狠斩向一名冒进脱节的书剑门筑基。 这筑基先前便被风罡所伤,现在又是两道剑芒袭来,仓促之下,手段自是难以施展。他却与领阵的赤眉筑基书剑同用不一样,只修剑道。 是以才用飞剑将明珲剑芒格开、便见明二爷剑芒已经近在咫尺。 他这做法自算不得错,任谁都难晓得明二爷这老练气于《青甫子剑经十论》上头的造诣还要盖过明珲这筑基真修许多。 面对区区练气剑芒,自是要掉以轻心。只是行了这轻敌之举,自要担些恶果。 剑芒似血、血光四溅。 赤眉筑基眼睁睁见着自家师弟被明二爷剑锋斩落一臂,自是大怒不止。他本就在动作迎敌,见此变故,脚下步法便就更快一分。 阵外数百修士更是怒不可遏,圆阵剑光又起、方阵古简发威、散阵选锋跳荡而来。 “二叔先走,我来应付!”明珲将明二爷推到身后,后者未有矫情,先一步入了阵中。明珲却被赤眉筑基飞剑撵上,慢了一瞬。 只这一下,便难走脱! 但见明珲腰间玉璜光芒大盛,护得他整个人迅捷十分。先避剑光、再躲古简。其手中青锋锋芒难当,白光散落一阵,数名子枫谷选锋修士便就亡命剑下,骇得后续修士面上癫狂之色稍减,动作一滞。 然而这时候赤眉筑基却已手持飞剑,撵到近处。 这一下明珲便就真遇见了对手,与赤眉筑基战到一处,短短数息之间,场中已有百道剑光迸溅相撞。 前者胜在《青甫子剑经十论》剑意高超、后者胜在宗门传承有序,剑道造诣虽是稍差,修为却深、灵器蕴养亦盛一筹。 若是久战,明珲定然不敌。但这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却斗了个不分胜负。 但也只是这电光火石之间,另外两名书剑门筑基已然齐至,审图亦在疾速赶来。 明珲自是要走,赤眉筑基又如何能干?率领另外两名筑基真修一道施为,剑光如网,将明珲锁得几乎插翅难飞。 阵中的明二爷内里心急如焚,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拾过明珲留下的阵旗,运起灵光、连番变化。 明家修士面上肃然之色亦跟着愈发浓郁,大阵各处关节簌簌作响,紧接着风罡成鞭,抽退另两名书剑门筑基,赤眉筑基却是悍然挡下,继而单人一剑,越步到正要抽身走脱的明珲跟前。 明珲未想还能生变,仓促之下便遭赤眉筑基剑锋划破法衣,割破胸膛。赤眉筑基都已看得到前者伤口中那脏器正在跳动不休,正待乘胜追击,明珲却已亡命奔逃入了阵中。 “娘的,筑基倒是难杀!!”赤眉筑基功亏一篑,自是不满,长剑一挥,围在阵外的书剑门队伍便就更加用命。 说回阵内, 明珲受伤,明二爷也不多看,只招呼两个明家修士照料,手中阵旗未松半分,热汗一滴滴顺着阵幡坠落下来,直到明二爷身下已经湿了一片,外头的形势还是未有反转。 狂风绝息阵仍在子枫谷与书剑门两派修士强压之下岌岌可危。 如此情形之下,阵内的明家附庸们自是理所当然地想要跳反。明二爷表情木然,都不消交待,早有备好明家修士尽数斩之。 “重明宗救兵就要来了,乱阵者死!!”有明家修士挑着人头,踩着飞剑在学林山上下巡曳,总算将已经浮动的人心正了一正。 “二叔?”有一身着锦衣的明家修士难按捺得住,凑近发问。 “将蒯家众人先准备好,以防万一。”明二爷说话时候嗟叹一声,声音细不可闻。也在心头自嘲一声:“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我却不如大兄远矣!” 锦衣修士眉眼一抬:“二叔可想好了?!” 明二爷合目而立,轻声言道:“再撑一个时辰,重明宗若是不来,那便开阵。” 锦衣修士正要应下,却听得明二爷又开口言道:“盯紧了那几家附庸,小心他们互相串联,坏了大事。” 锦衣修士自晓得这事情关键,记在心头,忙去准备。 明二爷又服下几丸丹药,感受着方才进入筋脉的灵力又飞速流逝出去:“来得及么.” ————纠魔司阵中 明家修士被压得龟缩不动,便连风罡的威力都难比从前,铁西水看着这场景却未见什么喜色,只低声喃喃道:“怎不见重明宗来人?” 桂祥却不识趣,又凑上来催问:“铁大人,铁县尊可在来的路上了?” 铁西水语气淡漠:“应是快了,桂县尉不消着急。” “下吏在此枯坐无用,还是去前面吧,多少能尽些绵薄之力。” 桂祥却不想自己这番提议竟被铁西水出声拒绝了,只得又缩回阵中,干巴巴地看向战局,半脸急色。 他却不晓得铁西水心中所想,这典库史大人特意暂歇了差事来此,可不是只为了攻灭一个小小的学林山明家,护好了桂祥才是正事。 他可是重明宗弟子杀官造反的铁证,可不能死在了攻阵的路上。 铁西水冷眼看着战场上头血肉翻滚,面上从始至终未有半分变化,与站在他身侧的叶真全然不同。 时间过得很快,攻阵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狂风绝息阵岌岌可危不假,子枫谷与书剑门弟子的死伤数字亦在节节攀升。 明珲伤势不太重,裹伤之后还能提剑厮杀,包括赤眉筑基在内的四名筑基亦不敢靠大阵靠得太前,难以建功。“轰隆隆”却见一处的子枫谷弟子约有五六十人,被风罡重点照顾、乱了阵势。 审图抽身去救,却也被风罡打落灵器,眼见就要跟着丢了性命,这处风罡却跟着变了方向,只给审图吓出一身冷汗,便算了账。 这一幕自瞒不过一直关注着战局的铁西水,他未开腔,身旁的叶真却先言道:“明家人有退缩之心了。” 铁西水面上照旧不见喜色,“嗯”了一声,听得身后动静,便缓缓将眼睛从战局中抽离出来。 来的是纠魔司一位档头,面向铁西水作揖拜道:“铁县尊带着乡兵来了。” 叶真面有喜色,铁西水仍旧默然,这时候只见明家阵中空手出来一人,铁西水眉头蹙起,手头金钟乱响一阵。 阵前的两家修士都已杀得红了眼,这钟声入耳过后,却是暂歇动作,为这明家修士让出道路。 书剑门筑基中抽出一人,问过这修士来意,返身回程到铁西水面前,轻声言道:“明家愿意交出蒯家修士了,只求我们留他们族人身家性命。” 铁西水嗤笑一声:“要么不降、要么早降,哪有在战中求降的道理?如此岂不是两头都落不着好么?这明家的主家之人好不糊涂!叶掌门,你们书剑门已经折损了这么多弟子了,如今明家要降,你意如何?” 叶真面上怒色颇盛,说话时候一双眸子猩红如血、几要裂眦嚼齿:“岂能尽如这些附逆恶贼所想,他们要战便战、要降便降?铁大人,我愿亲上阵前,和我书剑门弟子一起剿灭贼巢。” 铁西水颔首过后,转头与那报信筑基言道:“回去将那使者斩了、告予明家人讲,投降不允。” 这却正合这报信筑基本意,但见他回到阵前,便连招呼都不打,一剑将明家那求降修士斩做两截,高声喝道:“阵中明家人听好了,州廷大军已至,投降不允!!” “投降不允!!” “投降不允!!” 攻阵修士同声喝道,明二爷眼神黯淡,阵内修士皆是垂头丧气,唯有被紧缚周身,提到阵前的蒯家众人庆幸无比、重获新生。 “松了他们。”明二爷言语发过之后,又瞄向蒯家众人言道:“如今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莫要赌外面人进来会不会留你们性命,都用命些吧。但愿你们都还能活到在重明宗面前告我家状的时候。” 有那老成的蒯家修士忙不迭叩首拜道:“不敢不敢,如果未有明家收容,我等早与家主一道被纠魔司擒住了,哪里还敢心生怨怼。” 明二爷兴致不高,只淡声道:“便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下去好生准备,这外头消停不得太久。” 果如明二爷所料,他才与蒯家众人说过话,便就见得外头修士一个个士气高涨,汹涌而来。 这一回因了有唐固乡兵的参与,声势还要比先前强出许多。 纠魔司阵中又多了四五位筑基,铁西山虽是区区练气,但却将这千余人马操弄得如臂挥使。只看他这分本事,便晓得他若不是灵根太差,说不得还真能有份成就。 虽然纠魔司来了新援,但明家一方却是绝了后路,只得背水一战。如此境况之下,狂风绝息阵自不可能转瞬即破。 但也就在此时,明二爷与铁西水一直期盼之人,终于现身。 袁晋龙骧虎视、不恶而严,他个子虽矮,向来被亲近弟兄引做笑谈,但此时看着却如山似塔,单臂擎旗、走在最前; 蒋青俊脸上头寒霜密布,双眼中杀意都已掩藏不住,整个人似柄寒光四溢的青锋,神摇目夺、敢不惹眼; 叶正文眼神淡漠,面上一分表情都无,明眼人晓得这类人最难招惹,这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把任一人性命放在眼中; 不晓得是不是康大掌门塌上功夫实在了得的缘故,袁夕月、张清苒两朵娇居然也列在后头; 便连裴奕,因了此番弟子遭难,亦是强撑病体,随阵而来。 巧工堡墨闻这位亲近重明宗的外派筑基也与重明真修一道列阵,这几人下头列着千余练气修士,平、斤二县各家皆有。 段安乐骑着金毛老驴领队在前,明喆、裴确赘在队尾,其余弟子充斥其中以为中坚,面向攻阵修士仿若猛虎出山、杀气腾腾。 “终于来了。”狂风绝息阵内外双方两名主事同声一叹。 铁西水把金锣敲响,明二爷趁机与阵中修士松了口气。前者收了金锣却未停歇,他见了阵中无有康大宝,料想这厮受了费家恩典,要去颍州面见费叶涗的传言应是不假。 便数一遍重明宗众人,自觉再无甚十分出众人物。心下大定之余便就点了数位纠魔司档头与桂祥,又带上昏沉不醒的康荣泉、蒯恩二人行到重明阵前,高声喝问: “重明宗的可看清楚,这二人是这次谋害唐固尉桂祥的主谋,在失败过后狼狈逃窜,遭纠魔司当场擒获。这可是杀官造反!罪不容诛! 尔等枉受天恩,不晓得去州廷向伯爷请罪,反而还提兵来与州廷大兵见仗,你重明宗是不是也与两仪宗等悖逆恶贼暗通款曲,要背弃州廷、叛离仙朝了?!” “闲话不讲,待我斩了你这狗贼,救回我师侄,再来与你好好扯一扯这些条条框框!!” 蒋青最是性急,手中提起赤心灼日剑便要寻铁西水厮杀,却被叶正文伸手拦下。 但见袁晋擎旗迈步而出,淡声言道:“我重明宗满门忠烈,便连南安伯都有赞誉。铁大人莫要随意攀诬,不然待我师兄从宣威城回来,你怕是不好交待。” “这矮汉筑基过后,某倒是头回见得。”铁西水稍稍一愣,似是想起来了当年指使康、袁二人去阻拦葛家真传的时候了。 暗道这重明宗确是出人,刨除康大宝是费家嫡婿,赚了不少便宜不言;而今便连袁晋这矮汉修为都撵上自己了,却是难得。 若不是重明宗已经彻底倒向费家,岳家一方又拿不出足够分量的筹码以做拉拢,他还真不想得罪这样的人家。要知道,通过这些年的用心经营,他与康大宝也称得上是私交颇好的。 铁西水先不应袁晋这话,只将手中遍体鳞伤的康荣泉提到桂祥身前,轻声道: “尔等莫要以为费南応成了金丹,尔等便可以跟着不尊王法,”说到此处,铁西水话风一顿,转向桂祥,轻声祈使:“桂县尉,就在此处,将这害你的贼子正法吧。” “贼子尔敢!!!”袁晋爆喝一声,虽隔有百丈,却震得桂祥半张脸上满是骇色。 桂祥被摄得不敢动作,铁西水也未有催促,只冷声道:“怎么?某再提醒一句,若是你们重明宗其他人还要出手劫这罪囚,可就是举派造反了。便是费家,也护不住你们。” 袁晋未有答话,只是将大纛交到身后的叶正文手中,轻声言道:“这一次便劳师兄主阵。” 叶正文沉声应道:“师弟放心,某定不负所托!” 袁晋作揖谢过,缓步走到蒋青身边,轻声笑道:“小三子,今日便给二师兄演一场,让二师兄看看你这剑法已经练到了什么高深境界。我们两兄弟的风头,总不能一直被大师兄盖过去。” 蒋青拔剑而出,整个人锐气更盛三分,但听他言:“二师兄放心,我先将荣泉接回来,再与你比。” 蒋青话音刚落,却听得一直奄奄一息的康荣泉突地在对面阵中挣扎而起,高声喝道: “师父、师叔们,荣泉连累宗门,确是错了!莫要管我!莫要” 此子话才言道一半,便又被一旁的桂祥点穴封口,再不能言。 自裴奕到蒋青,这些宗门长辈哪个不疼?自段安乐到康昌懿这些同门弟兄,又哪个不怒?! “桂祥,你是杀不得人么?”铁西水更是不满,冷声问道。 桂祥正要动作,耳边却又有风声传信:“你若敢再动我这师侄一下,便绝难活成,你大可不信!” 但见蒋青一马当先,横剑而出,似是将铁西水在内的一众筑基视若无物。袁晋紧随其后,叶正文忙催大纛,千修齐动,大战开启。 铁西水见状目中生出喜色,只是转瞬之间,便就又被盛怒之色替代,他朝向一脸讷色的桂祥厉声言道:“你杀了康大宝的开山大弟子,他们本来就难容你活了?!这时候还有个甚犹豫的?!” 铁西水这话却是令得桂祥微微愣神,“这事情到底还有多少人晓得?!” 只这么一愣神,却是令蒋青寻到良机。 他孤身而来,两名纠魔司档头跃出来迎。 一人使哭丧棒、一人使白骨幡,他们却是铁流云招揽来的两个好手,同出阴风谷这一左道宗门,二人虽是初期修士,但二人合力,久战之下,胜一寻常中期确是不难。 蒋青虽有威名,但在外人看来毕竟年岁尚轻、底蕴也浅,铁西水都已算是稳重之人,但见二人出手,以为凭此二人将蒋青拦下,当是不难。 却不料这一回却是令他大吃一惊。 这师兄弟二人相伴百年,自忖默契非凡,联手对敌,更是从无错漏,却未想过蒋青只是凝神一扫,便就寻到破绽。 赤心灼日剑剑锋上头灵光大盛,数道红色剑芒荡射而出,便轻松破了白骨幡召出的鬼气烟瘴,剑身本体未落后太久,藏在烟瘴中的哭丧棒蓄势待发的哭丧棒未能躲开,被重重一斩。 这不晓得沾染了多少人命的灵器只是发出了“咔”的一声,裹在上头的大团阴气便就散了七成。 但见其主先呕恶血,再痛叫出声,空中那哭丧棒才寸寸断裂,坠落地上。 持幡修士面色大骇,蒋青未有顾他,只是趁其心神错乱之际,再进一步,跃到了桂祥跟前。 这段话说起来长,却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蒋青跃到桂祥面前时候,后者还沉浸在铁西水那番话中未有出来。 铁西水未料过蒋青如此厉害,却晓得桂祥本事一般,又遭了康荣泉陷害,十成本事难存一半,定不是这重明剑仙的对手。 他筑基虽早,但因了瓶颈缘故,卡在筑基初期难有寸进。今番见得蒋青表现,便晓得自己一人绝难抵挡下来。 便先与后头发个讯号,又点起身侧两名中期档头一道来挡。 蒋青面色未变,尤盖寒霜。剑锋一抖,九纵九横一十八道剑芒交织成网,朝着三人当头罩去。 剑网下来,铁西水与另两位纠魔司档头当即色变,三件成色上乘的防御灵器腾空飞起,却被剑网斩得金屑纷飞,好悬将桂祥另一半脸都剐做稀烂。 “你是死了不成?!动手!!”铁西水面色震怖,却还未彻底慌了阵脚,忙声催道。 桂祥却是真被蒋青震得丧胆,念及后者方才所言,面上这迟疑之色如何敢消,铁西水催促身旁二人先挡,自己正要将康荣泉从桂祥手中夺来,好令得蒋青投鼠忌器,一旁却有惨声传来。 却是那持棒修士本就重伤,却被袁晋撵到,遭猿魔炮锤正正打中,法衣爆裂、如何能活? 拳力渗进肉身,裂了骨架、迸了肉膜,将五脏尽数锤烂,这凶名赫赫的一派长老、纠魔档头,一拳之下竟就成了一滩肉糜,也是唏嘘。 铁西水更是暴怒,提过康荣泉来,大印点在后头额头,正待要开口要挟一把飞剑压得两名档头都难喘气的蒋青,还未张嘴,却见得蒋青值此情形居然还有余力顾首过来,朝他冷声言道: “我这师侄若是再有损伤,我便连你性命也不做留,有生之年,还要将你铁家杀个鸡犬不留!我这话,你大可不信!” “桀骜小辈!甚是可笑!”铁西水不惧反怒,大印一亮,就要将康荣泉额头点烂,却不料身前有双剑袭来,慌得他行气一乱,动作戛然而止。 “桂祥!!你是被迷了心窍不成?!!” “大人见谅,我实是不想.实是不想死在此处!”桂祥半张脸上流下来一行清泪,抢过康荣泉便走。 “将人还来!!”铁西水与蒋青的声音同时响起,却还是无有牵扯的前者更快一步。 桂祥被踹飞出去,康荣泉又被提到阵前,可铁西水方一返身,便见两面防御灵器裂了一对,两名纠魔司档头面上现出慌色,想要再换灵器御敌,却被剑芒压得腾不出手,只能游走躲避,难还得手。 “这小子只是个初期修士?他才修行了多少岁数,难不成是在娘胎里头练的剑法?!怎的如此骇人?!” 铁西水直到此时,方才对蒋青所言有了重视。先前挂在桂祥脸上的迟疑之色,便又挂在了他的脸上。 叶真本是领头分出一半围阵修士来与重明宗相战,见得此景,自就弃了眼前对手。 但见队伍中其余筑基未动,叶真自提长剑,来战蒋青。 袁晋要挡,却被那持幡修士亡命阻拦,后者因了师兄弟亡于阵中,面上哀色正浓,难以甩脱。 袁晋手中混金棒品阶虽高,与他本身又甚是契合,但他到底是新晋筑基,驾驭不得这柄极品灵器许久,初时便未祭出。 但见得叶真提剑越过自己去战蒋青,他便再未藏拙。 “咔拉”一声,袁晋手中混金棒金光大盛,一提一挥,打落碎屑,白骨幡片片坠下。持幡修士面色如纸,袁晋却不关心,只胡乱再挥一棒,便不再管前者死活,只往蒋青处行去。 叶真近到跟前,才晓得自己又晚一步。 其中一名纠魔司档头竟被蒋青剑芒逼得乱了步法,遭飞剑本体赶上。保命符箓未能挡住剑身全部,剑尖扎破法衣,剑气透胸而过,将心肝划烂,当即了账。 叶真无法,只得横剑将另一心神大骇的纠魔司档头救下,唤醒后者合战蒋青一人。 铁西水提着康荣泉的手再松一分,更难提起半分心气上前与人合战蒋青。他这本事连刚才陨在阵上的那中期修士都是不如,上去却是太过凶险! 他手中金锣敲了一阵,留在学林山前困守明家修士的铁西山便就会意,又分出两名筑基、数阵修士来援。 只是随后赶来的袁晋见得便是叶真这后期修士与人合战蒋青,自家这小三子也未有半分慌色,便就将目光瞄在了铁西水身上。 “矮贼,你待如何?!” 比起蒋青,袁晋的威慑力自是要差上许多,铁西水晓得他那灵器厉害,却也晓得凭其灵力绝难持久。 他将康荣泉塞到已经慌到无以复加的桂祥怀中,一点方印,盎然来战。 铁西水可是铁流云最出众的后辈,在练气时候便已十分惊艳,但在战过眼前这矮汉之后,才晓得后者已非吴下阿蒙。 袁晋也觉眼前方印早已无了当年凶威,若是自己灵力充裕,说不得只用混金棒乱敲几下,便就能够将其敲成烂铁。 可惜他现在就只是个新晋筑基,灵力比起铁西水还要差上一筹。 他再重敲方印,打得铁西水面色殷红,便就收了灵器。他白猿歩早已纯熟无比,令得身为对手的铁西水都要叹服。 但见他欺身近前,九指攥成双拳,拳罡更是凶猛十分,锤得铁西水那中品防御灵器嗡鸣不止。 后者面上现出惊色,方印一转、落回手中,这一下却不是为了御敌,只求护持己身。 直到这时候他才不得不在心头承认,当年那两颗被自己随意摆布的棋子,都已经非是自己能够比拟的了。 他这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外头却又有变化。 便连叶真自己都未想到,他苦修百年的书剑门剑法,在蒋青这个后辈剑法映衬之下,竟如此不堪一击。 若不是胜在修为高深、手中灵剑蕴养百年又是上品灵器,将蒋青那赤心灼日剑胜过不少,他与这纠魔司档头怕是难挡几剑就要了账。 这念头才起,眼前便就现出一道血光。却是那纠魔司档头遭飞剑所伤,叶真自是要救,提剑扛了十余道剑光,被震得右手经脉酥麻,喉咙一滚,口中似有咸甜味道。 蒋青目光如炬,看得清楚,剑势一变,叶真应对不及,遭剑芒擦过左臂,血水落下,令得他面露痛色。 叶真本人久经战阵却是不慌,却把一旁的纠魔司档头骇得心神一颤。 后期修士在云角州已算得是假丹之下的头面人物,自己与叶真合战蒋青一毛头小子,居然还是这书剑门掌门先受了伤?!! 他这么一慌,却又把飞剑招来。 蒋青面色一凝,手结玄印,胸中磨剑石升起一股凛冽剑意,为其助力。 “唰”一道最为夺目的剑光现于场中,那纠魔司档头仓促之下想要阻拦,却又哪里能挡?!他整个人与那防御灵器一道都被飞剑穿烂,几下便没了气息。 叶真心头一叹,晓得蒋青现在气势正盛,自己又失援手,自敌不得,便就要走,等援军来过再说。 却不料蒋青不想放他,磨剑石的凛冽剑意尚在,跟着自家大师兄学会了勤俭持家的重明剑仙却是浪费不得! “要遭要遭!!”叶真只扛了几剑便晓得厉害,再战下去说不得真要被这小辈斩落剑下。 他到底人老成精,十分果断。生吃一剑受了重伤、寻到生路,败走而去。 偏偏这时候,被铁西山点来的两名筑基才带人过来。正在迟疑之际,却被蒋青寻到阵前。 这重明剑仙都已成了场中杀神,这二人不过只是初期修士,如何能挡?一人腿脚慢了,难以走脱,被蒋青撵上只三两剑后便就成了一滩碎肉。 一人聪明,隐在阵后,用两百名练气替他做了防御灵器。 可这时候,可不止筑基真修们晓得害怕。蒋青宛若凶神,手中长剑收人性命迅捷十分,饶是身披数创,却也将两阵修士搅得天翻地乱。 这两阵练气足称精锐,却十息之内便就被蒋青宰了百人,确如虎入羊群。 但饶是再怎么精锐,也晓得怕死。剩下百人惊叫啼哭不休,这阵势再难维持,自是轰散而开,将缩在阵后的那名筑基卖在蒋青剑锋之前。 “噗”这筑基没有本事挣扎太久,便就被蒋青划烂肉身、陨了性命。 铁西水正在袁晋重压下头岌岌可危,见得此幕,便将目光投在桂祥怀中的康荣泉身上。 只是蒋青却还更快一步,但见他提着枚新鲜人头,一瘸一拐迈到涕泪横流的桂祥面前,朝他掷下。 桂祥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过后,又有一十分疲敝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将人还来!” (昨天不幸断片了,所以未来得及更。今天初一,用小三子出场发威给大家拜个年,恭贺大家新春快乐、蛇年吉祥) (本章完) 第379章 阴风谷主 洞府相谈 第379章 阴风谷主 洞府相谈 “将人还来!” 桂祥被震得卸了心气,一手抱着康荣泉、一手将蒯恩顺带拿起,小心迈到蒋青面前,将二人递过便跑。 偏这时候,康荣泉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力气,气若游丝:“蒋师叔是.是此贼害了韩师兄,是此.此.” 与桂祥自以为的这消息烂了大街不同,眼前这重明剑仙却是头一回晓得此事。 但见他一双凤目浸满煞气,此时哪还管康荣泉所说是真是假,也不管桂祥这岳家女婿、仙朝正官是尊是贱,一剑斩去,就要收了此贼性命。 剑光凛冽,桂祥岳家女婿的身份到底在铁西水眼里还有些分量,随即便咬牙舍出一张二阶极品的保命符箓替呆立当场的桂祥挡下,自己则就挨了袁晋一拳。 他是真的叫苦不迭!蒋青与袁晋这番蛮横之举却是如他所愿,将重明宗举派坐实了杀官造反的罪名不假,但二人本事却真超出了他之预料。 铁西水暗想道,若是之前预备的援手再不赶来,说不得他这前程大好的州廷肱骨、铁家中坚,便真要死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学林山前。 蒋青一剑未成,又发一剑,桂祥都以为自己这一回要当场了账,却不料身后涌来一阵黑风,将他拉扯出去,只有一足被剑光擦过,湮灭干净。留下一阵惨叫过后,也总算保了性命。 “二师兄!” 两兄弟自有默契,蒋青此言一出,袁晋便就会意。 只见他陡然再祭出混金棒来,将铁西水敲得七晕八素,随后也不再管,转头抓起康荣泉与蒯恩二人,便就折返阵中,从叶正文手中取回六叶青莲大纛。 自此重明宗一方杀声更响、饶是人数占劣,却也与纠魔司兵马占了个不分胜负。 这时候蒋青面前黑风也倏然散去,黑风过后,散出来一个面容阴鸷、身着灰衫的白发老叟。 这老叟枯瘦得好似颗干瘪的稻草,似是一股微风就能将其带走,但蒋青却觉他这周身灵力甚是充裕,气息倒也熟悉,应是与那持幡、持骨的两个邪修一脉相承。 但见蒋青眉眼微抬,神色未见慌张,只在心中暗道:“这当是遇见了一位筑基中的顶尖人物,多半敌他不得。” 饶是如此,蒋青却是率先出剑,这一剑斩的却是还未回过劲来的铁西水。 后者有些茫然,那白发老叟却是勃然大怒,一股黑风凝视无比,好似条玄铁链条将剑光抽落之际,这老叟还在口中喝道:“兀那小辈,见得老祖在此,竟还敢出手,当真不怕身死道消么?” 铁西水遭黑风与剑光相撞的气浪一激,旋即清醒过来,他不晓得蒋青磨剑石携来的那股剑意将要用完,只以为后者还势不可挡,当下便就直接弃阵折返。 直到他遁回铁西山这族地身旁,才觉回来了几分胆气,只冷眼看着新来的阴风谷主顾鸿朗去与身披数创的蒋青相战。 “先前便是你害了我那两个徒儿?!”顾鸿朗嘴上再发诘问,手中动作亦是未停。 要知道阴风谷作为左道宗门,人丁向来不丰。顾鸿朗虽然作恶多端,但对于那两个亲传弟子,却是珍宝视之。 这二人却是在数百名灵根弟子中似养蛊一般的层层厮杀出来的,迄今年岁还不满一甲子,将来自有前程。若不是铁流云这番招揽也算值钱、纠魔司档头亦算肥差,他可未必舍得将两个徒儿放来阵前效命。 却不想放了两个徒弟甫一见阵便就殁了一双,顾鸿朗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怎能不恼、怎能不怒、怎能不气?! 但见他操使着两股黑风汇做一团,气势之强,直剐得蒋青身上创处又裂开几分,几要后者自觉浑身发毛都被吹得脱离出来。 蒋青这时候自不会与顾鸿朗解释那两个阴风谷筑基是丧在袁晋手下,怀中磨剑石再亮一分,激得他面上生出来一股厉色。 “在我这岁数的时候,黑履师叔可不会怕眼前这档次的腌臜货色。” 蒋青不退反进,赤心灼日剑剑光大盛,将面前恶风散尽,顾鸿朗不怒反笑,手中先起一道白骨幡,脚边裂出来三架白骨,皆是后期修为,粗壮如山,凶悍难当。 这三家白骨大体雪白如玉,只有关节要害之处有墨色浸入,似有颗颗黑曜点缀其中,显眼非常。 但见它们一持刀盾、一持双戟、一持长枪,皆是中品灵器,不可小觑,朝着蒋青疾速杀奔过来。 顾鸿朗做完这些仍未停歇,空手再将哭丧棒摸出,上蕴煞气、浓郁非常。 顾鸿朗自筑基过后,每一岁便定下盘算,要以此棒诛杀仙凡千人,迄今他筑基已逾百年,期间少有停歇时候。 可见他这二阶极品灵器已被他蕴养到了何等地步,这上头又到底沾惹了多少人命冤魂。 顾鸿朗手中再结个玄奥道印,哭丧棒煞光黑亮、再随恶风而起,正与三架白骨相战的蒋青收剑一挡。 “铮”先前还无往不利的赤心灼日剑却在这一击下头落了下乘,剑身上头灵光一散,令得蒋青气血翻涌步法一滞。 双戟白骨趁虚而来,手中两把短戟鲜亮非常,朝前奔向蒋青几处要害。 莫看这白骨不过是具死物,这戟法高超却非是寻常筑基能比。若不是蒋青应对及时,可就不是发髻遭人挑落这这么一点儿代价。 “桀桀”顾鸿朗狂笑一阵,一击得利,倒令得他颇为自得。毕竟与同阶鏖战有个什么意思?欺软怕恶、欺善怕硬才是正理。 哭丧棒收回手中过后,又见蒋青正在三具白骨围殴下头落入下风,他面上喜色就又更盛一分。他修为颇高、本事也强,便自更多得了铁流云一番器重,从后者口中得来的盘算也就更多一分。 他晓得州廷这浅池子的里头王八正在斗个不休,土客之间的矛盾几乎无法调和;更晓得重明宗在铁流云这岳家红人面前是有何等碍眼。 若是今日他能将蒋青这一后起之秀留在此处,再帮着铁西水将这重明宗人马尽留在此处。 那便既为两个亲传弟子报了仇怨,也为阴风谷挣了一分前程,将来求一假丹机缘,也该理所当然才对。 “小辈受死!!”顾鸿朗这目力自比铁西水要强上许多,他看得出蒋青已是强弩之末,手头动作便就更加狠厉一分。 但见其哭丧棒上煞气更浓,几要凝成实质,顾鸿朗先分出一股融入恶风之中,转手又结道印,哭丧棒上黑光更亮,携来无尽哀怨,裹着恶风朝蒋青狠狠打来。 蒋青面前这三具白骨虽无生机,可器法之老辣甚至还要胜过先前败走的叶真一筹,以一敌三本就难当,更莫说还有顾鸿朗这筑基巅峰的左道在外袭扰。 不消回头,便是与那哭丧棒都还相隔百丈,蒋青都晓得这一击厉害,自是再藏不得半份拙了。想到此处,他那赤心灼日剑上头现出来三道朱光,一口精血隔着衣襟喷在怀中那磨剑石上头。 只这一下过后,他这白脸更白、赤剑更赤,相映成彰,确是好看。 这却是蒋青超越前人,将《三阳剑诀》修行到圆满境界过后才得来的一式剑法,唤作三阳湮灵剑。 他早早便就将重明宗这一门承袭数代的剑法吃透,又有《青甫子剑经十论》以作参考、还有黑履道人这位名师教导、更有磨剑石日夜相伴。 而今《三阳剑诀》这门洪阶上品剑法在蒋青手中已经不能以道理计,过些年,蒋青闲暇下来将自己用剑心得认真整理出来,重明宗定又能多一门传承。 三具白骨替蒋青试过剑锋,三样灵器旋即破灭,康大掌门见过之后定要心疼。紧接着一根根白骨断裂开来,一颗颗黑曜次第流回顾鸿朗白骨幡中,令得后者面上喜色稍逝,心头打鼓。 这三具白骨不过是白骨幡耗费灵能召唤出来,只要点在关节的黑曜未受太多损坏,只消过个二三年,这三具白骨便就能够还复如初。 至于那些灵器,虽也值得心疼,但对于顾鸿朗这等级别的真修而言,也算不得什么紧要物什。 待得风声没有现在这般紧了,摸黑出去费一番工夫,洗两家筑基宗门来耍,便尽可得了。 他之所以面上变色,却是因了蒋青剑法犀利,不落凡俗。左近几州习剑修士宛若过江之鲫,但能得其精义者却是少之又少。便连书剑门号称以“经、剑”两套全法立派已近千年,但若说能否从其宗门历代筑基之中寻到一个能与蒋青相比拟的,却是难讲。 “这是《三阳剑诀》?似是不对,便是张元道在世时候,也未听说他能将这门剑法演练到如此地步。” 顾鸿朗早年间也曾见过那位惊才绝艳的京畿子弟,他那时候不过还是个把上品法器当宝的练气小修,那时候张元道已在平蛮之役之中大出风头,自是钦慕。 他过了近二百年苦修过后,才成了如今这般的一门之主、顶阶真修,期间不晓得经历过多少辛苦,不足于外人道。 是以便是张元道复生过来,他自忖其那一身本事也不输于这重明宗的开派之祖,更不会任蒋青这小辈在眼前嚣张。 他见蒋青剑蕴流光,鲜红剑光能碎风罡、能破煞气,却只在哭丧棒上头斩出一道白印。顾鸿朗目中现出锐光,只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哭丧棒上便就再增了三分威能。 这吞噬了千万人命的邪器到底不同凡响,但见在场中发了凶威的赤心灼日剑根本压它不住,反被那强横的力道崩得“咔嚓”一声,发出脆响。 蒋青闷哼一声,内里翻涌,嘴角挂起血丝,却不是因了飞剑受创,而是他强催磨剑石带来的反噬终是难抑,爆发出来。 铁西水面上喜色更浓,几要难以自矜。心头因了康荣泉、蒯恩二人遭重明宗劫走而产生的那分挫败感更是烟消云散。 毕竟手握一个康荣泉与手握一个蒋青相比,可不可同日而语。 更莫说蒋青若是败了,重明宗这支人马在顾鸿朗的冲击下头又有几个能活?届时费南応、朱彤这些京畿来人的表情定是好看十分。 想到此处,前阵这些正在搏杀、本就卑贱的修士在铁家兄弟目中便就更不值钱,铁西水甚至已经重拾胆气,领阵在前。 他纵是不敌蒋青袁晋,面对练气小修自可大发神威。手持大印压杀了一片修士,沾染起肉糜洒落血雨,一时风头难止。 与此同时,蒋青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他听得出身后双方杀声更盛,也看得到顾鸿朗手中哭丧棒上头黑光重结,打杀过来。 于是撮指为剑,点了数处大穴,含上丹丸浸润筋脉,他心中所想确是简单,便是不敌,也总要与顾鸿朗多战些时候,等待战局有变。 “黑履师叔,何时到来” ————碧蛤洞府 古素的洞府中静谧无声,黑履道人合目紧闭,身前黑漆矮几上头落着两碗茶汤,一碗清冽、一碗浓郁。 这两碗茶汤却是黑履道人对坐那一人在饮,他个子比袁晋还要矮小一截,人又苍老,相貌平平,唯有一双眸子却是无比鲜亮。 他虽身处在别家地方,但那神色却是泰然自若。饶是黑履道人久不开腔,他也未有半分不耐之色。 待他将两杯馥郁芬芳的灵茶饮完,到底都未发出来一丝声响。 可黑履道人却是察觉出来似的,但见他睁开双眼,眸中似蕴着一丝剑意,语气恭敬十分:“原来晚辈当年所见高人竟是岳前辈,授道之恩,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岳檩却不看他,只摆弄着矮几上头这双色茶碗,与他低头说话:“你小子这心性功夫却是比剑道差得远了,怨不得尹山公常道你将来怕要在这上头吃些苦头。” “山公竟然与前辈相熟?!”黑履道人语气惊诧,显是岳檩所言超出他之预料。 岳檩白了黑履道人一眼,嗤笑言道:“这事情有甚好惊奇?若不是老夫在后头时不时资助,你当他那穷汉拿得出那般多的资粮出来救济云角州诸修?!” 这话头便算并非全然不实,但定也有夸大之处,黑履道人未有尽信,只是俛首谢过。 岳檩确是摇了摇头,轻声道:“就晓得瞒不过你,我与那蠢货却是不同。他培育贤才,却是有教无类,只从本心。我却不然,要他将其中佼佼报予我听,再寻机会,制造巧合,以施恩德罢了。” 黑履道人目中生出异色,岳檩却是又笑:“外头世家大族用烂了的手段罢了,也就我们山南道边鄙,便是你这样的人才也见识太浅,听了才觉新鲜。 尹山公眼光却是不差,他说你剑道资质乃是他平生所见最高之人,我便试着改了一部荒阶剑经教你来使,不过三日你便纯熟无比,令得我见猎心喜,几要按捺不住,收你为徒。” 见得黑履道人眉头尤锁,岳檩心头也生出几分好奇出来,可他却也不问,只继续言道:“可尹山公曾与我言,你出身寒微、又遭师父背弃、师兄排挤,唯有在那何小子身上才得了满满温情。 是以你本该是个刻薄寡恩,目中无物的性子才对,先前外界都传你与何小子为争道统,搏命一战,以致他落得个身死道消、门人四散。人都震惊,皆说你是个中山狼投胎,何小子便是当世东郭。 我却不然,听了这事情过后,却觉你是个天生修道的性子,将来定是有望大道。但我也不敢再在你身上投下资粮,更绝了与你交际。 想着便是赚你再多人情你定都不会放在眼里头,若是你成了人物,我岳家怕也难沾染半分好处,说不得将来还要与重明宗成了一个下场。” 黑履道人听了岳檩所言面色兀自未变,只有后者提及何掌门时候,方才露出一丝温情出来。 岳檩却不看他反应,只是继而言道:“可后来我便看不懂了,你离了禾木道后,本该是又清净修行。就算还留有些良心,但为康大宝求了费家嫡女、提了门楣过后,你这良心早就该安。 可自蒋青断臂过后,似是将你心疼到了,你又处处为重明宗出头,此次若我不来,你当又要去与铁家、岳家为敌,掺和进我们土客两派这个旋涡里头.这种种表现,俨然已将康大宝等人真当成了自家子侄,黑履,我似是看不懂你了。” 黑履听后良久未言,半晌过后,方才开口言道:“不知黑履要如何行事,才能留得重明宗?” 岳檩听后只笑,却见他收起茶盏,轻声言道:“这次铁流云做事有理有据,费家费南応已经带着康大宝夫妇在回颍州路上,他家旁人不会再担干系前去救他,朱彤等人更是庸碌不堪,我视之如同豚犬。” 他见得黑履道人眉头越锁越紧,便就脸上挂笑: “区区一个重明宗罢了,他们这是这些年过得太过顺遂,仗着有费南応与你在外撑腰,赚了太多便宜、少吃了太多苦头。忘记了这些年不守规矩、轻慢王法的世家、门派被伯爷灭了多少。 也忘了这区区一个重明宗根本算不得什么,这里头能入伯爷法眼的,从始至终,其实就只有你与康大宝两人罢了。” 岳檩言到此处,指节在矮几上头重重一扣,震得黑履道人耳根发疼。 却见这老叟面上笑色更浓:“康大宝已去了颍州,而你今日,定出去不得。” 黑履道人目中锐气大盛,刺得岳檩一双笑眼都微微眯起。 这老叟浑然不怕,只轻声言道:“我晓得你小子惊才绝艳,才筑基中期就能战假丹,可你也莫要忘了,我岳檩不是薛伍那等废物。” 黑履道人心念一动,脑海里头诸般想法转个不停,几息过后却还是下定决心,怀中那物已经有灵光泛起,却被岳檩后面开口的一句话熄了念头。 “忘了与你小子言一声,我岳家盘算已然成了。若无意外,就在刚才,定州弘益门本山应就已经告破,消息应也传至云角州廷、奉在伯爷面前了。” 这得意之言令得黑履道人瞳孔一缩,本来发光那物又迅速黯淡下去,他未再说话,只在心头嗟叹一声:“我确是刻薄寡恩!我确是刻薄寡恩!!” (话说大家初二有没有跟老白一样,陪老婆回娘家?) (推一本诚意之作:洪荒流轻喜剧,一个后世灵魂穿越截教弟子,为了自救所引发的一系列故事。文风轻松有趣,老作者诚意之作,欢迎大家品鉴) (本章完) 临时请假、罪过罪过 临时请假、罪过罪过今天老白起来看了下大家的评论,发现很多朋友都说战力崩了、情节突兀之类的,闷着头码了一早上,写了五千字出来。 但在准备发之前,又将前面的几章通读了一遍,是发现了不少问题,其中的确有设计脱节的、也有含糊不清的,但也有我觉得逻辑通顺,大家却觉得不对的地方 (譬如袁晋的战力,我觉得我在为单家争遗产那回就简写过一些,他筑基过后在初期修士里头战力出众,简陋杀了一个重伤的阴风谷弟子、稍稍压过铁西水应该不离谱吧?后者虽然先筑基十几年,但是个人际遇有所不同啊?) 我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写得有问题,所以请大家容我再沉淀一晚上,再修一修(能力有限,或许明天发出来大家仍然会觉得不好,但我觉得我这么做应该多少是有些意义的)。 或许明天很早就能发出来,也或许这五千字都用不上,明天还是要很晚更新,但我希望发出来后,能尽量多让一些读者老爷满意,能尽量让大家觉得订阅的钱没有白。 总之,抱歉了,今天还是祝大家春节快乐吧,在此再次感谢对扑街老白的支持,老白会好好想想怎么提高手速、多多更新的。 (本章完) 第380章 言述清楚 第380章 言述清楚 宣威城-刺史府 朱彤面无表情地看着定州弘益门已然遭破的捷报沉吟许久,半晌过后,竟是气得乐出了声。 有随侍在旁的亲信提着小心过来沏茶,却被朱彤拂手拒过,再发问道:“可去问过伯爷的几个亲随,伯爷何时出关?” 那亲信当即答道:“那几位爷小的每日都有拜会,还未曾从他们那处得来消息。” “嗯,下去吧。”朱彤点了点头,放下茶盏,又将案上记录了捷报的玉简提了起来,用一双狭目在上头扫个不停。 他又连扫数遍过后,却还是禁不住低语喃喃起其中几处要害地方: “五姥山圣女岳红果说动叶州杨家杨勇成、杨宝山两名金丹忠于王事,亲率族兵行至定州。纠魔司指挥佥事铁流云调度有功、携獬豸道兵并州廷兵马与普州石山宗等各路义从,大破弘益门” “砰”玉简坠地、简牍四散,朱彤面上生出冷笑: “呵,‘大破’,这些土修,当真不要个脸了。双方金丹都未下场,弘益门假丹都还有数人生还,各路筑基撤回去了大半。与其说这是大破,不如说是他们听了两仪宗的话,暂让出了这一处道场罢了。” 勿论他如何生气,明眼人却都晓得这一回是京畿派遭扫了面子。 他朱彤亲自带队下场,连一只有一个假丹坐镇的荆南袁家都奈何不得。勿论弘益门是做了如何盘算,铁流云也实打实地带兵入了这金丹道场。 两相比较,不消人讲,朱彤自己都觉赧然。 他初一入宦便就拜在妫相首徒门下、任检校秘书郎,成了宰执一系的新血。外放时候做过赤县正印,得了朱紫赞誉。方能以此为进身之阶,与巨室结亲。 自己在京畿时候都算不得泯然于众,怎么偏在这处边州碰得灰头土脸? 朱彤合了双目,心里头嗟叹一声: “难为我耗费好大力气、拉拢了这般久的叶州杨家嫡脉,竟然跟岳家人混到了一起?那岳家女,伯爷又是何时安排到山北道五姥山的? 他家真人便是斗法本事稍差,精于幻术,但却也是传袭数千年的正经元婴巨宗。 不过倒也说得通,叶州杨家上代家主,却是出身五姥山,这岳家女倒是用香火情赚了不少便宜。 只是她虽是单灵根,但不过一青叶筑基,五姥山竟会将其收作圣女?那不是将来还要栽培安排她行结丹之事? 这事情是因了五姥山月隐真人与南王殿下向来亲近,所以碍于后者的面子,卖给了南安伯一个人情? 还是关于伯爷结丹之事,月隐真人要比其他真人看好许多,所以特提前下了重注?!” 朱彤此时恼得几要用左手指节将身前矮几敲破,阵阵响声次第入耳,令得他烦躁更加,迫得他不得不睁开双目、轻吐口气: “这事情过后,岳家女入伯爷后宅确是太难拦阻了。便是正妻之位还是太过骇人听闻,但若做一媵妾况且便是结丹过后,伯爷也未必会再取正妻。如此一来,这事情后头的首尾便多得吓人,不可不管。 我需得与费南応去信一封,他正好要回颍州,正好让各家人物都需晓得这事情,若是将来这妃位真落进了一个边州寒素之家,那便真是乱了纲常礼法,失了仙朝体面.” 朱彤这般紧张匡琉亭后宅事情却也不是毫无道理,盖因自本朝太祖自苦灵山学艺归来,开宗立朝开始。 历代大卫帝君勿论有多少女人,这后宫之中的妃位却皆是被京畿道的各个名门望族、巨室豪家占着的。 匡家宗室的确愈发式微不假,但烂船还有三千钉。这些大族分润了帝君后宫妃位之后,自有已定下章程的各项好处,是以也一直将这些位置视作禁脔。 漫说是岳家这么一边州良姓想要沾惹不得,便是贵为当朝宰执的妫相,因了其家出身辽原道的关系,也未能送嫡女入宫。 当然,一门三真人的辽原妫家如果真舍得付出得罪朝中大半世家的代价,也不是不能争上一争。只是这其中利弊,便需得有识之士认真思量了。 “帝京宗正府之前关于岳家女的所论都是不允,却也难怪,他们虽是宗室,但与各大世家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便是左右宗正,都未必愿意在这事情上头开个口子。 可南安伯在此事上头确是殊为坚持,而今居然还将月隐真人这层关系都用了上去,确是奇怪。” 朱彤喃喃念了一阵,说话声又变得低沉了许多:“这宗正府之前会不会是在与匡琉亭做障眼法?匡家人是不是正在尝试绕开京畿诸家,自己再在其他诸道发展盟友.” 他话语一停,只在心中嗤笑一声:“匡家人莫不真以为是他们一家一姓在做裱糊天下的事情?我之所想最好莫是真的,他们刻薄寡恩谁不晓得? 京畿诸家难不成真会没有准备不成?事情若真败露,便是辽原道这样稍亲近他们的地方,也不会选站他们这边。” 朱彤念头一停,将这些天下大事尽都放下不想,转头拾起来一卷记录了才在唐固县发生之事的玉简来,复读低诵一阵过后,又在心中思索 “桂祥杀了康大宝首徒的事情倒是不难探听,岳家人怕是早就晓得,只把这挂了女婿名头的庸才瞒在鼓里; 说不得那刺杀桂祥的小辈,也是岳家放了消息与他知晓,好特意勾他出手的; 况且纠魔司抓人,居然能令明家明珲一个初期修士将人劫了回去; 明晓得弘益门敌不得杨家嫡脉,大概率只会逃窜,铁流云竟舍得调铁西水弃了唾手而得的战功,带人从定州大营回来围攻明家学林山; 康大宝那几个师弟并非无智,事情一出,却就罔顾伯爷禁令,杀官劫人,甚至都未知会我与费家令狐由殷鉴不远,他们便算没有脑子,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才对; 这些事情单一发生,或许还可说是巧合,但这么凑在一起,若说其中没有岳家人居中算计,我却不信。” 朱彤收了玉简不看,只转头盯着桌案上摇曳的灯,若有所思。 “岳家人所求无非是要岳家女入了伯爷后宅,将来早占一个位份高些的妃位。可他们是不是太过着急了? 费南応才结中品金丹,费家甚至还派来了宗老与应山军进驻,岳家人竟都不舍得再忍耐几分,暂避锋芒,静观变化? 只是他岳檩到底用了何种手段?好让重明宗入了套?需知道,这一回勿论蒋青等人是因了何种目的愤然出手,而今他那重明宗都已陷入死局。 费家那钧天禽虽然厉害,但于情于理也保不得这杀官造反的宗门。 南安伯从前因了一区区练气斩了令狐由,已是原木立信之举,断不会再在此事上头再厚此薄彼。 匡家人最是刻薄寡恩,他便是再怎么看重康大宝与黑履道人,也不舍得脏了自己好容易养出来的名望。 最多将康大宝一人面上重重贬谪、私下里再照旧重用。如此名为惩处,实作维护罢了。 是以重明宗这些门人几是必死之局,费家与我们京畿旧人先失荆南、再断一指,面上却是难看非常。 若是岳家之后再提岳家女位份之事,南安伯心头毕竟愿允,我们也无脸劝他。 待南安伯他结丹过后,岳家人甚至都可以怂恿他不考虑我等京畿旧人心意,强推此事.真到那时候,事情便就太难看了。” 朱彤到底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物,明明足不出户,便将这事情推测出了个十之七八。 只是他刚要想出门去费家一趟,却在半道又止住步伐,攥紧拳头心头默念:“需有静气、需有静气!到底事出突然,便是稍有不谐,也需得先静观其变。我还是先将这些事情都告予费家、费家人定比我着急的,等等不亏。” ————学林山外,重明宗阵中 裴奕在数面法盾的庇护下,验看过康荣泉与蒯恩的伤势,先调丹水、又施药草,忙了一阵过后,却觉收效甚微。 这令得他本就灰败的脸色更黯淡一分,最后只得又掏出来两颗保命还阳丹予二人一一服了,才算稍稍放心。 他正待要收了针囊,重祭起明光刺往阵前效命,却见得伤势稍轻的康荣泉就在此时睁开眼眸,轻声念道:“师师父,您来.来啦。” “来了!来了!”裴奕是个外刚内柔的性子,纵是平日里头再这么严厉,见得康荣泉如今这副模样,亦是一句重话都难说出。 康荣泉此时只觉浑身剧痛,好比火燎,只得强打精神、说话艰难:“徒弟这时候才才明明悟过来,这这.这一回怕是遭了有心有心人算算计,我” 裴奕面色一凝,他本就犹疑的心头疑色更浓,当即又给自家徒儿喂下半瓶灵液,引着后者言述清楚,好将这些回告袁晋,以作参详。 那头蒋青还在顾鸿朗强攻下头势如累卵,这面袁晋擎旗,率领平、斤二县乡兵并重明门人与铁西水率领的队伍战得昏天黑地。 铁家兄弟不算庸才,铁流云更算得左近几州有数的兵家高手。铁西水、铁西山经他看重调教,可算不得易于之辈。 袁晋主阵上头占不得优势,纠魔司一方人马又众、修为又强,平、斤二县乡兵若不是因了重明宗积威太重,又感念康大宝近些年来的善政,未必能扛到现在。 战不多时,段安乐披着一身血衣骑着老驴从前阵折返回来,奔到袁晋面前,低声呼道:“二师叔,叶师叔让师侄回来问你,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一回咱们遭了他家算计?”叶正文才将筑基,在战阵上头与同阶相战便是吃力,竟然还分心出来遣段安乐过来想问,定是觉得诡异非常。 “嗯,”袁晋手握大纛旗杆处都做赤色,听了段安乐此言,倒是面色未变,点头过后,淡声言道:“初时黑履师叔告予老三,要我们余事不管、放手而为的时候,裴、叶两名师兄便就跟我讲过,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我之前也是这般觉得的,但偏偏久联系不上大师兄,费家也迟无信来,老三却说黑履师叔又来催过,我们这才成行。如今看来,这事情里头却是存了好些蹊跷。 不过而今后悔确是无用,还不如想将这场仗阵赢了下来、再做打算。” 袁晋言语中虽在承认自家被骗,但却无太多慌张之意,他双眼一刻不离血肉纷飞的战局,却还分出一丝精力来问段安乐: “安乐,你向来是个哄不得人的性子,老实讲来,韵道陨在桂祥之手这事情,你等当真未与他人说过吗?” 段安乐揪起座下老驴,叫他重新调过方向的同时应声答道:“二师叔,这事情乃是师父亲口交待的,众兄弟哪敢违逆?!” “只说有无有,这与敢不敢不可一概而论!” “定然无有!” “那这一回定是遭人算计了,无妨,先胜此阵,再想办法。”袁晋将手中大纛攥得更紧一分,催了段安乐还于阵中。 裴奕又面色黯淡地挤到袁晋身旁,正待要将事前记好的话专给后者知晓,才开口说道康荣泉这消息是从何而来,却被袁晋出声打断。 只见他任将两颗眸子锁在战阵上头,未有顾首,也不关心这前因明细,只出声关切问道:“荣泉可与师兄言过,此等大事,为何不告予宗门师长知晓?” 裴奕只轻声一叹,淡声道:“这娃娃也晓得我们私下里定在谋划为韵道报仇,却也晓得岳家势大,依着掌门师兄个性,觉得这事情怕要再拖得好些年方才能够做成。是以他非但不想与我等商量,便连同辈兄弟,亦都隐瞒未讲。 他自忖练气九层修为已近圆满,只待再磨炼凝实个三五载,便可尝试筑基。又以为我争脸、好换资粮、再行筑基为由头,说动了蒯恩帮手。 蒯恩确是要比他稳当些,还专门乔装打扮去鸳鸯楼聘了媚修,又从荣泉身上取了灵石,去地下鬼市换了二阶巫毒融进媚修胭脂,好做体香。 他们甚至都已自信到针对关于如何在事成之后毁尸灭迹,做了三套办法.” 袁晋未怒,却还嘴角微翘:“倒还妥当” 耳边杀声震震,袁晋目中无有太多情绪,反被裴奕这话勾出兴趣,轻声问道:“裴师兄,他们又是如何做的?” 后者语气未变、简述出来:“倒无什么新鲜,荣泉见了桂祥出行队伍,便借着桂祥向来挂在嘴边的‘世交’名头上前攀谈,邀约他回程时候继续过蒯家落脚。到那时,又先显露稼师身份降低这厮戒备,再要蒯恩做些窝囊动作,好用媚修以为招待。” 袁晋闻后便未再问,这却是没甚新鲜,不过是市面上常见的害人套路罢了,袁晋当年与康大掌门结伴游商的时候,便曾见过听过许多。 康荣泉与蒯恩这两个未见过什么世面的或还得意,以为自己计划严密周全、天衣无缝。但桂祥这个老江湖定是从中嗅出来了些许不对,当即便就脱险而出,令得康、蒯二人功败垂成。 事情都已发生,嗟叹半分无用,袁晋心头更难对康荣泉此行此举生出半分怨怼。他只看着阵中一柱柱新血才洒落地上、转瞬又被更新的烫血盖在上头。 “这铁西水本事确是不差,但若想很快将自己击败,也非易事。” 袁晋内无惧意,再观向远处在战场外头的蒋青,后者此时似是都已难拿紧手中飞剑,与顾鸿朗战得愈发吃力。 直到这时候,袁晋面上才不由显露出来一分忧色:“黑履师叔那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蛤洞府 黑履道人与阔别已久的前辈高人岳檩相顾无言一阵,竟是坐论起了剑法。 后者是假丹丹主中的顶尖人物,沉浸于剑法之中二百余年,其造诣之高,在左近几州之中,便将在剑道上头颇有名望的数位上修尽都算上,也算得一流。 是真正能与寻常金丹坐而论道、平等相交的角色,其开口言述的,确是剑道上头的金玉良言。 前者靠着一手剑法在近些年凶威大盛,只凭中期修为,便就不逊于寻常假丹。这等本事,虽远不能及匡琉亭惊世骇俗,但却也是山南道中有数的后起之秀、几不逊于山南魁首摘星楼中道子的存在。 便算他修行时日尚浅,但对剑道的理解却是令得岳檩都觉惊叹。竟有些忘了二者现在分属双方,未有身死相斗,确算难得。 不过黑履道人心性功夫终是差了一筹,他才论道一半,便就再难静下,于是便就停了论道,继而问道:“岳前辈,此事当真不能转圜?” 这老修面上换了肃容,轻声道:“我岳家能否有人成一真丹,擢为‘豪家’家品,便看此役了,如何能转?” 黑履道人也跟着变了颜色:“前辈身份,算计一区区小宗,消息传出,岂不是贻笑大方?” 岳檩却是摇了摇头,只轻声道:“我家布局许久,可不是只奔着重明宗一家做局。亲近依附费家的大小宗门、远近家族,我岳家都有设计。但凡一家咬饵,费家都要落脸。只是我家对于重明宗确要用心些许,你家弟子偏又受不得激,却是要比事前所想顺遂太多罢了。” 黑履道人双目一凝,还待再言,突地却见了一姿容神态、身形动作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道人迈进洞来。 这道人甫一开口,黑履道人面上惊色便就更浓:“便连声音气息,亦是一模一样!”他只瞬间,便就晓得了外界传来的消息里头,重明宗诸弟子为何会如此冒进 “彭道友,你怎么进来了?”岳檩面上稍有讶色。 却见得对面那“黑履道人”不答他话,当即卸了幻术,变作一个香肩半漏的美娇娥,显出假丹修为,朝着黑履道人盈盈拜道:“五姥山幻堂一等执事彭星雨,见过黑履道友,事前失礼所为,还请道友莫要怪罪。” “五姥山??”黑履道人瞳孔一缩、惊叹一声。岳檩目中也生起不满之色,只是旋即又消逝不见。 直到见礼完后,彭星雨方才转来与岳檩答话,语气黏糯:“弘益门已下,杨家嫡脉两名上修已经莅临定州。我五姥山不日也有长老要来,想来这时候,黑履道友当不会再想出手,违抗大势了吧?小女子自山北道来,向来仰慕黑履道友风华,特来瞻仰,不知可有失礼之处?” 抛去这女修话中的调笑之言不提,黑履道人沉吟许久,只觉这局势却是不难想清。 岳家在这轮里头显然已经占尽上风,自己也不觉自己有本事能够令得匡琉亭改变心意,将除康大宝之外的任一重明弟子自漩涡中拉扯出来。 或许庇护好康大宝、让他不要再深陷进漩涡之中,才是而今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大兄呐我确是刻薄寡恩!我确是刻薄寡恩!”黑履道人心中滴血、未发一言。 也就在这时候,岳檩却又得了一封信符传来。他与彭星雨一道看完,反应不一。 岳檩眉宇间显出浓郁讶色,彭星雨却是嗤笑一声,目中不屑之色掩盖不住。轻声言道:“蠢材、何其愚蠢!” 岳檩要比黑履道人想象中大方许多,将手中信符递给后者查看的同时,也在轻声言道: “未想这小派掌门却还是个义气之人,竟然在半道得知消息过后,弃了去颍州面见费叶涗的机会,中途折返回来,赶到了学林山前.” 彭星雨跟着嗟叹一声:“这重情义的好男人却都命短,他若不回去,匡琉亭看着费叶涗的面子上怎么也要保他一保。 更莫说面前费叶涗这等人物的机会有多难得,怕是寻常上修都趋之若鹜,这小子往后若还能活着,怕是也要懊丧一辈子才是。黑履道等等,你待如何!!” 岳檩自入洞府以来头回色变,色厉内荏之下,只得强撑着发出来一声爆喝:“黑履,你莫要自误!” 但却无用,只是数息过后,整个碧蛤洞府似都被灵光映照充满。 岳、彭二人面上惊容更盛,非但后者觉得自己难有命在,便是前者先前那能敌上修的威势亦是荡然无存,只觉旦夕之间,自己便就要丧于此处! 但见黑履道人此时双目猩红,他索性弃了飞剑,从怀中取出一物、攥紧手中。至宝在手,再不心疼!只听他低喝一声,不晓得是与他人讲还是与自己言。 “大兄的徒弟,你们竟一个都不想与我留!好好好!那便算了!若不想死!那就都跟我去匡琉亭面前,咱们好好说个清楚!!” (确实努力了,这一趴尽快结束) (本章完) 第381章 掌门归来 第381章 掌门归来 ——颍州途中 太虚上头的云彩暗沉沉的,里间的雷霆似是将蕴而出,将费南応的脸色映衬得阴沉可怖。 费疏荷在旁呆呆地看着,她却只能看着。费晚晴拉着自家姐姐的手,嘴里头同样难说出话来。 她那一张小嘴被惊得微微张开,满脸讶然地看着身前那个阔面重颐的昂藏汉子,目中异彩几要涌现出来。 费南希未有说话,只冷视着康大宝,不晓得是因为后者之言冒犯了自家老祖、还是只想坐看费南応的笑话。 “叶涗老祖亲体面命,愿允召见、赏你造化。康大宝,你却与我言,你这次不去了?” 费南応面上仍然不见怒色,只是说话时候语气冰冷,这却是在场另外四人皆少见过的场景。他这么一开口,二女便被惊得静若寒蝉,费南希敛息屏神,照旧不发一言,静待康大宝如何作答。 但见后者面生惶恐,做出副怯懦模样出来: “小子愚氓迟钝、才短思涩,却得伯岳照拂、老祖提携,往颍州一行,觐见真颜,自当铭感五内、结草衔环!但,” 言及此处,康大掌门面上惶恐稍散一分、脊背稍稍挺起,露出些风调开爽的模样来,继而言道: “宗门虽小、却实是祖宗心血传续,万不可断绝于小子之手;子弟虽众、亦皆是小子掌上明珠,确不忍坐视亡于贼寇!万望伯岳体恤,这事情定有蹊跷,我要回去救他们一救!” 费南応久未开腔,费南希在旁见了却是嗤笑一声:“确是大胆.” “族兄.” 费南希听过费南応话,敛了笑容,稍稍拱手以作致歉,便就未再说话,只看着后者要如何施为。 这州廷司马脸上一双虎目将这挺身而立的费家女婿扫过数遍,才沉声言道: 方才朱彤的信你皆看过,我便不与你再做赘述。以你之智,当晓得此局难破。费家更不能在此关键时候下场,以免落人口实、遭人倒打一耙。 遂即便是你孤身回去,也未必能做得成什么事情。黑履道人是个刻薄寡恩的性子,这一回也当不会出手。是以你便成了独木难支之局,自此失了前程不说,反还要险自己进去。 就算你在南安伯面前稍有出彩,但而今已有五姥山与杨家嫡脉下场,匡家人个性我再了解不过,他定然不会保你!这确不是明智之举,我言尽于此,你若反悔,我便当你什么都未言过。 你也不消顾惜名声,这云角州边鄙穷苦,不及颍州万一,更不消留恋半分。你自归家中好生修行,我家自供给你修行资粮、也不当你是赘婿身份。只要你莫生懈怠,或许百年内当可尝试结丹。 届时仙朝或有赐封爵高官、你大可舍了拖累,做一逍遥散仙、我费家亦可助你开脉立宗,在京畿膏腴之地成一‘豪家’之祖。这份前程,可能差了?” 费南応此言一出,满场缄默。 费南希面上终有些讶色出来,一是因了他倒未想过费南応会许下这般重的前程,这里头好些事情,都非他一个费家后进上修能决、此时言述,稍有僭越; 二则是向来算不得宅心仁厚的后者,居然舍得言出这么一份长篇阔论、苦口婆心来劝,确是不禁又令得费南希又高看眼前这貌不惊人的费家女婿一眼。 他看过康大宝一阵,又将视线回转到后者发妻身上。 费疏荷双目浸泪,丰腴的身子都有些轻颤起来,费晚晴小心搀着自家姐姐,目光却偏向着那个初见时便有些扎眼的姐丈身上,好奇后者在这番话后,又会是如何反应。 “劳伯岳如此煞费苦心,以为小子着想。但,小子忝为重明宗主、不可不回!” “蠢材.”费南応显是稍有意外,脸上也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常人只看得见欣赏、责备、赞叹、不屑夹杂其中,只觉再怎么高明的画师都难描绘出来。 意外的显然非止他一人。 费南希变了神色、费晚晴生出敬畏、费疏荷止了眼泪,千百个念头在脑海中转个不停,令得她开口迸出一句:“那我也回去!” “姐姐!” “不可!” “混账!” 费南応严声一喝、伸手一招,便将二女扯到自己身后。 康大宝面上先有惊容,却又淡下。他未有说话,只与费疏荷长揖一礼,以为谢过。费南希也看出了费疏荷这聪慧性子,目中欣赏之意,一闪而过。 “好话说尽、既劝不得你,你便回去就是。”费南応语气平淡,未见什么情绪起伏。 康大宝应声过后只又拜了一拜,算是诚心谢过,又看过一眼费疏荷后,便就淡了眼神,毅然回转,再未顾首。 费家四人在此立了一阵,都无太多动作。只目视着那个昂藏背影渐渐化作黑点,直至不见。 半晌过后却是费南希率先开口,此时他语气却是稍有赞叹:“族弟这女婿,确是至情至性,难能可贵。” 费南応心情复杂,也未见自家女儿脸红,更无心思纠结费南希话中错处,只轻声答道:“自作孽不可活,有心救他,他却执迷不悟,将来却也难说。他那星梭速度尚可,或能赶到战局尾声。” 费南希却笑:“钧天禽宗老也有来信,族弟或可请托它老人家。它老人家一出手,便是匡琉亭结了上品金丹,也需得思量一阵,才想得清楚敢不敢与我家翻脸。” 费南応摇了摇头,便算应过。 先前朱彤信前,钧天禽宗老的羽信便已先至。这位颍州费家的二号人物信中言辞颇为不羁,岳家人的伎俩在这千年老鸟眼中也算不得高明,反激得它老人家颇为恼怒。 它在信中直言,只说只要它去,便可先将韩城岳家上下杀个精光。更不用说什么纠魔司、魅魔司的,保管难剩下来一个活人。 届时什么阴谋诡计、鬼蜮伎俩便可不攻自破,也省得大家耗费心思以求破局。 它只言更不消怕匡琉亭记恨,他匡家宗室之所以还能安之若素地驻外帝京稳坐金銮,靠着可是颍州费家等一众京畿豪族力保。可匡琉亭还未结丹,便与山北道的五姥山有所牵连,这确是犯了忌讳。 若是上纲上线上秤来量,事情闹大起来,怕连三名宗室真人都难弹压得住。 毕竟天下二十九道四百余州府已经乱了这么久,京畿道近百州府沉寂时候却是太长这或是让匡家人都有些忘却了如今还身处乱世,便是太祖后裔、也该时时面对刀剑寒光才对! 钧天禽宗老说的话看似荒诞、但想之下却有道理,但这确与叶涗老祖在匡琉亭身上下重注的目的大大相悖,费南応定不能应。 韩城岳家毕竟是只是个边州良姓,自两仪宗开脉祖师传袭下来,不晓得都已败落了多少年岁。 当家人眼界未开、愚氓迟钝、殊为可笑。 岳檩自以为他这一回剿灭重明宗是重重打了京畿来人的脸皮,却不晓得已是遭两河道五姥山惦记,将韩城岳家视作了踏入云角州这趟浑水的跳板,将来还有得好受。 费家并非无力破局,只是还需得静观其变、以做对策。这些事情,待费南応从颍州回来过后,再做处置都是不晚。 “走吧,我费家缺的是前途远大的女婿、又非是至情至性的女婿,只看他自己造化便是。”费南応摇了摇头,余下三人心思各异,未有说话。 费晚晴看着费疏荷哭得梨带雨,自己眼神却往那个已经没有人影的方向看去,只在心头喃喃念道:“姐姐自小到大,却都是是个极聪明的.” ————学林山外 叶正文操使着如意灵器,顶着一个短衫筑基长戈战不片刻,便就落了下风。 他这如意并非练气时候蕴养纯熟那柄,而是蒋青自不晓得从哪个死鬼的储物袋里头为其精选出来的中品灵器。品阶虽高,也合用十分,但在对面那短衫筑基蕴养多年长戈灵器下头,还是落入下风。 这却也难怪,他本就不以斗法见长,修行功法亦只是荒阶、修炼年头亦短,修为也要差对方一筹,猝然不敌,却也在情理之中。 这短衫筑基出自唐固县一个有三位筑基坐镇的小宗门成山宗。 虽也只是个初期修士,筑基不过二三十年,却也算得上是这宗门的头号人物,但初与叶正文相斗时候,心里头还带着些忐忑。 毕竟他不久前才亲眼目睹了阴风谷两名筑基丧于袁晋手中,又见过蒋青连杀两名中期修士、迫得叶真这有偌大声名的书剑门掌门败走。 便以为重明宗筑基皆似蒋青,剑法卓绝;都如袁晋,狂魔不羁。但只与叶正文斗了一阵过后,却就打消了这念头。 “这独眼儿白费了这么长大的身条、恁般好的灵器,手中功夫却是绵软,浑似个没穿肚兜的光胩婆娘,没得厉害。我只消催我灵器” 短衫筑基心头才想到一半,便听得耳旁有恶风传来,又见正闷头挨打的叶正文独目之中亮色难掩,哪还不晓得这时候有恶贼来援?! 他确有果断性子,当下便猛催长戈,划得叶正文手中如意玉屑纷飞,抽出身后,又连拍数张符箓在身、祭出一面极品法器砚台,以为护持。 他这果断却是暂时救了他的性命,但见张清苒御使着一套费疏荷专为她选的中品灵器彗星鞭,抽杀了四五名练气修士过后,手腕翻转,葱指上头连掐数下。 彗星鞭上红星点点,显出灵纹,照着短衫筑基抽杀过来,劲风厉害,饶是后者久经战阵,猝然之下,却还是遭鞭风吹烂脸皮。 伤可见骨,道道血柱先淌下来,露出排排牙床。他这伤势虽无性命之虞,但外人看着却是狼狈十分。 直到挨过劲风,短衫筑基的法器方才奏效。 莫看张清苒在榻上任由康大掌门揉捏搓圆,毫无招架之力。 但在这战阵上头却有凶气,便是短衫筑基身经百战,但他毕竟修为也低、法器也劣,猛然遭袭,自然吃亏。 他到底只靠经验对敌,修为功法都是一般,所御使那砚台又只是极品法器,遭彗星鞭打得当即破碎,全靠几张符箓保全性命方得周全。 他暂退下去,退走前长戈一划,才将占了便宜未够的彗星鞭迫退回去。自己则抽身而出,隐入阵中。 叶正文与张清苒未有灰心,边州筑基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头出来的,哪里好杀?似蒋青那般,一剑一个才是稀奇事情。 短衫筑基入了阵中,叶、张二人也不能久留,稍停片刻,便就又一成山宗筑基带着一阵行列整齐、约合四百的修士强压上来。 箭矢弩炮就近炸响、刀枪剑戟连绵不绝,迫得叶、张二人连催步法,方才险险避过。 这时候却是袁夕月持着金皮银阿上来一挡,她这灵器乃是本应寺传袭下来,上有数位首座开光印记。虽然邪异,却是好用。 她稍稍运起明妃法像,口中喃喃一阵佶屈聱牙的玄奥经文,圣洁宏大的佛音伴随着鼓声传入对阵修士耳中,却令得他们自小腹中生起一股燥热之感。 除了那领阵筑基与短衫筑基眼神还有清明二字,其余诸修,个个皆是眼神涣散、口干舌燥。 十亭清明去了三亭,便就已经难能迎战,更莫说此时这些修士各个口舌生津,哪里还有战力可言? 领阵筑基晓得厉害,令旗一挥,阵中一十二名扛着等身大鼓的昂藏修士便就敲响战鼓。 说来也怪,明明鼓声隆隆,足称震耳欲聋,却还是难盖过袁夕月手中那面金面手鼓,阵中修士难保清明,照旧混沌。 而重明宗一方却未放过良机,袁夕月鼓声才起,袁晋就已敏锐听到,六叶青莲大纛一动,重明阵中便就分出一阵,由段安乐带着扑将上去。 一方军心已散,一方却正锋锐,纵算重明阵列人数稍少,成山宗此时又哪里能挡? 成山宗二筑基审时度势水准不逊旁人,队伍才折了十一之数便就连催后退。成山宗另一筑基得过铁西山示意,带人来援。 铁西水见状,舍了面前与袁晋的主阵人马,交予仅剩的一名纠魔司中期修士来管,也带只劲旅,杀奔过来。 随着纠魔司三方人马汇做一处,七十二名练气修士作响七十二面等身战鼓,鼓声隆隆,便如大河滔滔,声势冲天,万难遏制。 袁夕月那金皮银阿终于遭破,震得她口中溢出一丝殷红,更添颜色,殊为好看。 阿声方止,成山宗队伍便就振作许多,又有铁西水阵中丹师施撒丹水、点燃战香,只短短片刻,人数占劣的重明队伍便就陷入包围之中。 如此形势,张清苒与叶正文自是要停下脚步,冒险来援。 但成山宗三名筑基同修多年自有默契,重伤过后的袁夕月与叶正文二人联手都有些难匹、隐隐处在下风。 铁西水在初期修士之中更足称犀利,便连张清苒手中彗星鞭都难压制得住,只能与其斗个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战了约么一刻钟之久,袁夕月又遭短衫筑基长戈寻到破绽,雪白的腕上现出血线,金皮银阿都险些跌落下去。 连连受创,这女修面上不禁现出些纠结之色,几息过后,手中银阿化作圆盘,撞得成山宗那领阵筑基法器崩碎,整个胸膛都塌陷下去过后,才闪身而退。 张清苒与铁西水本就只是平分秋色,见此情形,战心已然动摇。 铁西水见状又做出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亡命杀来,骇得这女修当即便就熄了再战念头,几张符箓下去以为断后,与叶正文招呼一声,便就败走。 如此情形,叶正文是定不能留的。他连成山宗那短衫筑基都敌不得,如何斗得过四名同侪?!那领阵筑基在袁夕月处吃了大亏,自是想要在叶正文处找些利息回来。 只是此时重明宗队伍却是已经深陷其中,他可非与先前二女一般,只与康大掌门有点儿榻上交情。他身为重明长老,自是要先掩护自家队伍退回主阵之中,方可退缩。 所谓一人用命,三军避之。 重明宗队伍已被康大掌门调教得颇有章法,偏偏段安乐掩杀在前,来不及退,他虽在阵中勇猛无匹,却遭了短衫筑基惦记。 但见这修士凶眉一竖,厉喝一声、长戈划来。 长戈锋锐灵光鲜亮,先破了前者两道二阶符箓、再裂法衣,整个胸膛都已寻不到一块好肉。 关键时候,却还是叶正文扛着二三件灵器宝光冒险来援,他虽是筑基,这时候却也已成了众矢之的,自铁西水以下三名筑基哪个舍得将眼睛从他身上挪开。 段安乐是走了不假,叶正文却遭铁西水一记大印磕飞手中灵器,呕出热血。胸口塌陷得要比那领阵筑基还要厉害,血肉模糊,呼吸粗重,不晓得有无命在。 值此危难关头,蒋青那头与顾鸿朗的战局也已生变。 蒋青到底败在修为稍差,赤心灼日剑在顾鸿朗两件极品灵器下头颓势尽显。 “叮当”蒋青手中飞剑落地,顾鸿朗面上喜色才显,却听耳边似有雷声炸响,震得浑身酥麻! “老贼休伤我弟,与我战来!” (本章完) QampA 桂祥事件 q&a 桂祥事件 首先有读者能够这么认真的看书,并写这么长的长评。 老白头回写书,草蛇灰线一直存在短板,但这几章没有处理好,即便沉淀了一天、尽量自圆其说之后,还是有不少读者老爷都觉剧情有大漏洞,所以还是在此引用读者1823606706470961152的千字长评一一回应(如觉侵权定删),欢迎大家共同探讨一下: q1:第一个突兀的就是康荣泉脑子无缘无故对桂祥动手,当初知道秘密的小辈里面可没有他,当时大宝叮嘱了小辈不要乱传,结果二代们一个个拿长辈的话当放屁一样。 a1:这消息第十三章有讲,是岳家算计泄露而为,非是小辈们没有听康大宝的话泄露出去。康荣泉的个性是骄矜的,这一点,我在前文也有几处铺垫,所以岳家人特意针对他,以图勾他脑子一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后文岳檩提过他针对亲近倾向京畿派的各家势力其实都有准备,只是康荣泉这边咬饵太快罢了。) q2:然后点子王小康脑子一热想自己一个农民杀筑基,再想想前面陈野为了杀筑基的铺垫,结果失手被擒,你要是真聪明,被救回来之后自杀说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长辈不知道,结果后面后面还拱火蒋袁两个莽夫。 a2:首先针对于小康不能以普通稼师看待,他的斗法水平在二代中算得上是第一梯队,或许只有段安乐能够比拟。(洪阶功法、练气九层还有从之前独自擒下葛家越境修士、裴确在小比之后的话中应能看出) 与陈野不同的是,小康这一回虽然是激情犯罪,但也晓得康大宝等人私下里肯定在谋划如何炮制桂祥,只是有各种顾虑,才隐忍不发,所以在静待时机。 但康荣泉却年轻气盛,难以等待,但出手也不是一味地莽,有过下毒和美人计以及事成之后、毁尸灭迹的盘算,出发点更有着为裴奕重争筑基资粮的幼稚单纯。 所以这事情虽然败了,也可看出来他是用心算计的,只是实力不济,看高了自己,导致成了如此后果。 q3:首先在已经有了铁证的情况下,官方执法机构逮捕的情况下,重明宗直接硬刚铁,点起人马公然反抗火拼,杀了好几个筑基,这和公然造反又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不对就可以不遵守秩序?为了一个二代把整个宗门搭进去,袁蒋没脑子就算了,叶和裴两个人精看不明白? 就一头踩进去陷阱让对方作实杀官。后续匡处不处理?不处理前面令狐由的剧情不是前后矛盾。 a3:这一点是我没有控制好剧情走向,但首先不是为了一个康荣泉就倾巢而出,而是因为要救学林山明家。 然后后面通过康大宝之处迟迟未有消息,蒋青又单独受过彭星雨这个五姥山假丹的蛊惑,遭黑履真人连催过后,方才发兵(由此可见黑履在重明宗内,却是是个实际上的太上长老),所以应该也能勉强弥补解释重明等人的行为。 q4:或许有人觉得后面作者解释了,是因为被算计了,而且桂杀人在先,情有可原。那我反想问一句,在王朝为背景的环境下,到底是王化重要还是个人拳头大就有理? 在匡的视角下血亲复仇就是不尊王化的表现,你的徒弟被人杀了,你不汇报让官方来处理,自己私下袭杀官员,眼里到底有没有我定下的规矩?其次就是所谓的设计,你袭杀官员是不是事实? 冒充人的那个假丹匡不是上帝视角不知道,他看到的就是你血亲复仇失败的情况下,公然抗法火拼的事实。 a4:在匡琉亭的眼里头,杀官就是造反,就是罪不容诛,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如果事出有因,其中涉及算计斗争,确是不同,这一点后面写了大家如果仍然觉得不对,我们再议。 q5:然后就是为了破局的情况下给老黑继续开挂,前面吹的老费的功法多么牛逼,结果就是个冰叶,那么老黑一个偏远地区的金叶已经够离谱的情况下,还在给他加一个新外挂准备搞定岳和彭,他才筑基中期啊,匡当初后期都没压住岳,这个挂你怎么圆? a5:暂时不存在挂圆不了的情况,勿论是在读者群、还是在之前删过的序章、还是在薛伍出现那张上头,我都或直接或间接言述过老黑的底牌等级较高,这个后面写到再进行展开。(会比较久) q6:然后再说回匡,在没有上帝视角的情况下,彭不脑子进水把后面的算计告诉匡,真告诉了那也是同样的败笔,为了圆而圆。在匡的视角下,重明宗小辈不尊王化,袭杀官员失败,在官方执法机构拿人的情况下,不知悔改,先是劫囚,再公然暴力抗法,杀死多名执行公务的官方执法者,和两仪宗之流有什么区别? 匡之前的人设就是想要恢复王化,厌恶两仪宗之流,所以千金买马骨,提携重明宗,想立起来个忠于王事的标杆,结果发现和两仪宗反贼一样,换做你是匡你怎么想? 前面还专门铺垫令狐由一事,重点强调匡的人设的情况下,匡该如何处理重明宗,尤其另一方是刚刚立下大功,而且是履行自身职责执行公务的情况下 a6:我不认为匡晓得此事过后,会觉得双方是同等罪过,毕竟是桂祥杀人在先、岳家算计在前。 但对于重明宗的看法我觉得的确会有改变,但事发时候康大宝毕竟不在、黑履道人也被岳檩扣下,所以这里头应该有些口子,能够转圜才对。 综上所述希望能够降低一些部分读者老爷近来的不满,也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本书的鞭策。 老白确实在很多地方处理得不好,这是我的问题。 很遗憾确实没有能力写出一本让所有读者都拍手叫好的作品,近来也确实有部分之前很喜欢本书的读者离开了。 虽然无能为力,虽然遗憾至极,但对于了真金白银、能看到此处的每一位读者老爷,老白还是无比感激。 老白也只有那句话,会认真写的。 在此就不多做赘述了,还是先去码字了。 就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头,能够跟康大宝一样左拥右抱、越来越好吧!再次拜谢! (本章完) 第382章 催营夺旗 第382章 催营夺旗 顾鸿朗面色当即一变,未做半分犹豫,手中哭丧棒随即而回、护在身后,不想却是遭了两道金光重重一撞。 场中当即金光涣散、阴气纷飞,顾鸿朗目光阴鸷,召回哭丧棒握持手中,只觉好似热炭,滚烫十分。 “这厮的瞳术好生厉害!”这老修心头感叹一声,便是以他这等阅历,都觉来人瞳术当属平生仅见,难寻比拟。 “大大师兄,你怎么回来了?”蒋青趁隙拾起赤心灼日剑来,剑方入手,手腕便连连发颤。 康大掌门看在眼里,急在心头,面上未见得是喜是怒,只横着屠劋轻声言语一阵:“若不回来,我还有脸做这大师兄么?!且先回去替老二主阵,歇好气力,再来厮杀。破阵之后,我还有好些事情,要与你们挨个算账。” 蒋青面色一黯,只觉又做了师兄拖累,却也晓得此时不是扭捏时候,回归阵中从败走回来的段安乐手中接过六叶青莲大纛。 至于袁晋,早在叶正文重伤之前便就赶赴阵前,只是未来得及挡下铁西水那全力一击,只得将塌了胸膛的叶正文抢了回来。 铁西水等人哪里肯干,正待催促纠魔司众修亡命奔前,后头却有巨大的嗡鸣声急促传来。 定睛一看,却是康大宝松了灵虫口袋,大片虫云疾速而来。 比起前阵里头这些愚蒙无知的练气小修,铁西水与成山宗三名筑基自然更是警醒、当即变色,各施灵器手段来挡虫云。 可勿论是方印长戈、抑或金火符箓,都只被虫云包裹,陷在阵中。 铁西水急得朝康大宝昂首骂道:“康大宝,你门下忤逆作乱、你身为重明掌门非但不命他们束手就擒、以求王法宽容,反还助纣为虐。 莫不是你重明宗上下当真全无忠义,要去投两仪宗行悖逆王法之事、背弃州廷、背弃伯爷不成?!” 康大宝却不听他聒噪,更不与他反应,只提起屠劋朝着对面严阵以待的顾鸿朗战做一处。 铁西水见状面上狠色更甚,他尤擅兵事,饶是虫云来势汹汹、正在大杀四方,但却也未有坐以待毙,反还临机生变,催着阵中鼓手急敲重鼓。 七十二面等身战鼓一齐响过,声浪符文构成无色结界,却遭虫云御使口器、轻松嚼烂,突破其中。 骇得阵中这些见识不高的练气小修终于色变、随着耳边鼓声隆隆,心头亦跟着打鼓不停。 这些背生银甲的狮虫甫一近了阵前,便就令得练气修士们慌了手脚。 好在铁西水等一众筑基还算镇定,便算经由康大掌门用心豢养的狮虫群已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筑基修士的手段,总能剿落下来些许。 待得练气修士们稳住阵脚、康大掌门这区区一二千狮虫纵算厉害,却也奈何不得他们,也只有败走一条路径罢了。 只是从蒋青手中重新接过大纛的袁晋却未放过机会,一直由墨闻领在阵后,养精蓄锐的巧工堡弟子操使着各类傀儡掩杀出来,段安乐、裴确知耻而勇,重整队伍紧随其后。 一时之间,方才还在铁西水等四人带领下大杀四方的成山宗队伍便就腹背受敌,攻守之势,由之一变。 那头主阵的铁西山心头不慌,他虽只有唐固一县人马,但唐固乃是云角大邑,征调来的修士却要比重明宗编管的平、斤二县多上许多。 是以他正待抽出人马调兵去援,却见得学林山前又有异动。 仔细一瞧,却是留驻山外率领子枫谷弟子围困明家的审图本事不济,遭了明二爷与带伤上阵的明珲联手突袭,腰腹上头中了一剑,惨叫连连之际,左手捂在腰间满是鲜红,肚内大半脏器也跟着滚落出来,差点便被这叔侄二人斩做两截。 铁西水派驻去监军的那纠魔司档头只是个初期修士,本事也难称厉害自被这场景吓得心头一颤,又往后阵退了几步。 他堂堂筑基真修尚且害怕,子枫谷众多弟子眼见得自家掌门、这门中唯一的筑基真修陡然重伤,怎不骚动? 偏这位纠魔司档头是个少有的软心肠,他既舍不得杀人,那又如何稳定阵势、弹压得住? 此时明家明珲回落阵中,毫不吝惜灵石灵脉,催得阵阵风罡威能更盛。 明二爷杀得兴起,更是不顾年迈,亲携子弟,手提长剑,杀奔阵前。 便连子枫谷那初期修士一时都难强压得住这精神矍铄的厉害老修,被他带人杀得子枫谷乱象更甚,令得阵中其他几家被裹在其中的练气势力也跟着躁动不已。 铁西山倒也果断,他略微一想,便晓得明家修士不过芥藓之疾,便是杀透了子枫谷阵势,亦不过只是支强弩之末。对于整个战局而言,不过无关轻重,便就照旧抽人去与铁西水援。 他这一回却是做对了事情,这支人马甫一近前,也不管多寡强弱,便就令得成山宗队伍人心大定。 短衫筑基也得以从虫云方向腾出手来,长戈一划,一道凛冽光华好似圆月,在重明宗阵前一众练气里头划出来大片血光,染得他一双黑瞳都成红色。 阵中冲得最前的裴确运道不好,便就撞上了这厮的重击。 站得进的只听得耳边“咔拉”一声,未有任何惊喜出现,便见得裴确手中法器碎裂,临危祭出的护身符箓好似纸糊、灭了一沓,整个人以一种扭曲十分的姿态倒飞出去,也不晓得是死是活! 需晓得裴确可是掌门弟子!地位非凡! 重明宗阵中登时起来喧哗,几名关键人物当即变了颜色,便连袁晋、蒋青,在主阵中间都有一瞬愣神。 “噤声勿乱,”就当此时,段安乐面上痛色一闪而过。纵是自家师弟才遭暗算,他也还是临危不惧、反而迈出中军、列在阵前。 但见他手中方阵大旗旗幡上头灵光大盛,朝前一指,面色肃穆、严声喝道:“害我同门、血债偿来!” “害我同门、血债偿来!” “害我同门、血债偿来!” 偏这口号却不止重明宗一家会喊,成山宗诸修冒着巧工堡诸多傀儡的羽箭弩矢、百种道术扛了这般久,又遭康大掌门的狮虫群啃了一阵,不晓得陨了多少人命,若说血债,他家可又曾少了?哪个不恨?哪个不忿? 令得裴确生死不知的始作俑者,成山宗那位短衫筑基剑眉一竖,长戈高高立起,足踏一叶飞舟,立在半空爆喝一声:“同生共死、壮我成山!” “同生共死、壮我成山!” “同生共死、壮我成山!” 针尖麦芒之下,便又是新一轮的血肉迸溅,黄土染了新色,人命在阵中都不值半分。 便连身处局中的铁西水等一众筑基都似被眼前这浓郁的血色迷了心神,面上凶气跟着长了出来,朝着虫云出手,更加卖力。 如此情形下头,铁西山也还复当年苦修那时候的一丝狠色,准备请托身侧唯一一名中期修士去了护持,只提人往偏阵杀穿一场。 只是他这念头才刚刚升起,便就被重明阵中蓄力养剑的蒋青震住。 他不晓得后者还需得将养多久才能入阵,但届时若是无有筑基在身侧护持,自己身后这杆大纛怕是难护得住,说不得就要被这重明剑仙斩做两截,影响纠魔司一方阵势。 无奈之下,铁西山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偏阵双方搅做肉泥,难以破局。他连催阵旗,只想在蒋青伤势养好之前,靠着还占着的人数优势、破了袁晋大纛所在的主阵,以定胜局。 却不晓得,在另一侧一个小小的战场上头,形势已渐渐明朗起来。 “咳,”顾鸿朗咳出一口烫血,瞪着面前的康大掌门,目中生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出来,若不是还身处战局,几要呆立当场。 这老修吃了苦头之后,才晓得在心头概叹:“这厮才修行多少年岁,明明只是中期修为,体内灵力却这般凝实?!几不下于一些积累尚浅的筑基巅峰修士。 非但瞳术高绝,便连戟法、体修亦都不凡,这哪里是一个建派二百年的边鄙小宗可以养出来的人物?便是两仪宗、云水宗这样雄霸数州的门户其弟子中间,怕也难找。” 康大宝收了拳架,他自服了蛟血林檎,将太古原体练至小成过后,便就能以一式“八荒镇岳”御敌,比起从前窘迫情景,自是进益许多。 猝然之下,令得只以为他瞳术高明、欺身近前的顾鸿朗吃一大亏,却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也见得了自家那三徒弟跌落阵中,生死不知。 内里虽是心急如焚,却也晓得轻重,只冷视着顾鸿朗咳血不停,手中屠劋戟锋上头黑炎未消,照旧滚滚而来,灼得后者哭丧棒上阴气又散了好厚一层,不晓得费了这恶修多少年苦功积累。 只是只这点颓势,自不可能令得顾鸿朗这阴风谷主甘拜下风。 但见他令决一毕,左手结印,右手伸指一点,便就再从哭丧棒上头所剩不多的阴气分出一股,落在身前筑成身墙,卸下康大宝再发而来的两道金光。 趁着后者新力未生,顾鸿朗当即再召来白骨幡,倏然一挥。 康大宝远在数丈之外,都已听得这件邪异非常的极品灵器器身有断裂响声,顾鸿朗心痛之色闪过之后面色殷红,差点又要呕出血来。 但只下一刻,他的身侧便就重新立出来九架白骨,个个皆是中期修为,双手一十八样长短兵刃皆在其中。 这显然不是顾鸿朗能够信手拈来的术法,但见他此时表情肃穆,白骨幡上头闪烁黑气,整个人似也干瘪数分,常人都不消细看,便晓得这厮已是遭伤了元气。 待得九架白骨结成圆阵,特意将康大掌门圈在其中。 阵中有恶风席卷,寻常筑基列在其中不消半刻,便就要被这刀子一般凛冽的寒风刮走周身皮肉,化作一具晶莹如玉的上乘白骨。 但康大宝显然不在此列,他修行的太古原体乃是宙阶上品的炼体功法,自是不惧这等风罡。饶是此时身处重围,他面上却未有太多忧色。 但见康大掌门提起屠劋,戟锋上头黑炎强横非常,烤得近处的几处骨架都隐隐发脆。 《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无愧是荆南袁家承袭数代的上乘戟法,康大宝明明只得了些许真义,但是戟光流转之处,便定有白骨遭创。 可顾鸿朗这白骨阵却当真诡异,康大宝只见白骨遭创被毁、却不见阵中白骨数量减少一具。 乱战了一通过后,只觉自己起码已经斩裂七八架白骨,可阵中这些死物却还是密密麻麻、浑不知累。当下便晓得顾鸿朗这阵中是有古怪,需得寻到破解之法,才不会被此獠困在此处。 顶着一头热汗持幡而立的顾鸿朗虽也难受十分,但其脸上嘴角却是微翘起来,心头更是难掩得意。 “任你本事再如何高超,只要未窥得我这白骨阵罩门所在,除非你成了假丹,否则定不可能从阵中突出。” “轰隆”康大宝一击八荒镇岳再行祭出,一架白骨当即碎裂、跌在地上,康大掌门这次未有轻放,一脚重重踏在正要挣扎而起,拾起灵器的白骨身上。 但见他运起法目,双瞳被一缕金气浸满,扫视着这架白骨上头的各处关节,持幡的顾鸿朗当即色变,一口精血喷在幡面,幡面鲜亮许多、阵中白骨气势更涨一截、骨架亦跟着粗壮许多。 可也就在此时,一门心思好做钻研的康大掌门面上也有喜色,惊叹一声:“原来如此!!” 但见他一面短戟连划,迫得来袭的几架白骨连连败退,一面又运劲足下,将脚下这具白骨生生踏成齑粉,只余右脚第一节趾骨莹莹如玉、完好周全,被他纳进手中。 随后他细一打量,口中喃喃在数,却止在“八”数。康大宝面上喜色更甚,“果然如此,将这些白骨右脚第一节趾骨取落,便不可能再重新复生。” “噗”顾鸿朗面露惊色,一口精血喷出过后,随后便又是一口精血。他怎么会想到康大掌门大成过后的破妄金眸最是能辨虚实? 饶是阵中白骨在精血浇灌之下愈发强悍,但也并非浑不惜力的康大掌门对手。 直待最后一架白骨右脚趾骨被后者收在手中,顾鸿朗手中白骨幡却也再坚持不住,轰然碎裂。 他整个人也被连带,摇晃一阵,好悬稳住阵脚,却见破阵而出的康大宝仿似下山猛虎、入海蛟龙,提着屠劋杀奔过来。 “苦也!”不怪顾鸿朗叫苦,实是未曾想过康大宝居然已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当年他与两仪宗战堂长老岳澜也有切磋,自以为自家本事自是稍稍弱之。顾鸿朗前不久还听闻康大宝便算有几个强横援手,也未在岳澜手中占得半分便宜,便自诩自己本事当要更盛一筹。 如今看来,也不晓得是那时岳澜太过藏拙,还是这短短数年里头康大掌门进益太多。不管原因是何,但在失了白骨幡后的顾鸿朗,也都只有趁隙败走这么一条路可走了。 这等对手如果想走,康大掌门也是难留。又在顾鸿朗胸膛落过一拳之后,后者身前那道阴风身墙便就崩散开来,令得他再不敢战。 顾鸿朗只又胡乱撒出七八张二阶极品符箓拦了一阵过后,又祭出来两架压箱底的白骨力士,总算将康大宝拦了一拦,完后便再不顾首,自架着飞梭远遁他方。 康大掌门现在自无心思去追,法目一扫,寻到铁西山大纛所在。几未犹豫半分,便就选了处被重明主阵冲得稍稍混乱的地方杀奔过去。 仗着法体强横,扛着百道道法、各式法器,浑身皮开肉绽,淌下血来,总算行到了铁西山身前。 那留下来护持铁西山的纠魔司档头哪里敢拦却又哪敢不拦? 索性康大宝意不在他,只赏了两道金光之后,打得他气血翻涌,几要栽倒在地,便就不管其身死,只将眼睛锁在正持着大纛、逃窜不停的铁西山身上。 康大掌门思索一阵,眸中金光却是未出,只是快步赶上,几拳打烂了几个冒死来拦的精干练气,落在了阔别已久的铁西山身侧,他话风急烈,却也温声言道:“铁兄且留旗再走。” “康掌门惯说笑话,这大纛乃是我.”铁西山只觉自己话未说完,便就被康大宝擒住咽喉。自以为牢不可分的擎旗之手更是笑话,后者只伸手轻轻一抬,便就从其手中轻松夺过大纛,只给这唐固县尊留下来一手麻木。 “咔拉”,随着高大的大纛遭人用大戟重重一划拦腰截断,纠魔司一方勿论是学林山外还是在偏阵主阵都觉脊背一轻,身上光华浅了一层,似是跟着失了好大一股气力。 却就在这时候,交战双方又听得一声厉喝入耳,阵前勿论敌我,尽皆心头一震。 “大纛已落、尤敢战者,身死莫怪!” (本章完) 第383章 殇 第383章 殇 ————碧蛤洞府 岳檩口角溢血,他向来引以为傲的三尺青锋上头如今遍是缺口,正斜插在斑驳一片的黄土地上。 其目中露出惧色,他来前倒未想过自己与彭星雨联手过后,居然还能遭黑履道人压制到这等地步。 “你手上居然有一金丹!!你区区一筑基小修,竟然炼成了外丹之法!!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彭星雨面上惊诧要比岳檩更甚,只言语了这么几声,口中热血便就难抑止得住。此时她自领口以下被染红一片,哪还见得半分先前那元婴大派弟子该有的骄矜模样? 无怪她如此惊讶。 毕竟这外丹之法难得还是其一、得后更是难修,便是寻常金丹若是悟性稍差,不个数十年都难入门。 是以修成此法的,一般都是经年上修。他们这类高修在修为上头迟滞不前,便专心用此外道、以为辅助的斗法手段。 就算彭星雨出身的五姥山还有真人在世,但据其所知,五姥山中有资格修行此法、修成此法的上修也不过一掌之数罢了。 金丹之下的小修们,便是真的惊才绝艳、福缘深厚,修成此法过后,也寻不到修士金丹与三阶妖兽内丹以为媒介。 任谁都未想过,黑履道人居然能以此法作为底牌。这给常人带来的惊讶程度,也就只比匡琉亭以筑基之身生擒解意这位弘益门太上长老稍差一筹罢了。 此时黑履道人眉心处正悬浮着一枚指节大小的丹丸,丹丸上头灵气充裕非常,几要将碧蛤洞府这处占地甚广的二阶灵脉充满。‘ 他听过彭星雨话后也未有应声,只眉头紧锁,丹丸上头金光再分出一分,蕴在剑上。黑履道人顺势提剑斩来,看模样是要将几无战力的彭星雨一剑枭首。 当事人一张俏脸上头惧色不多,眼见寒光近前,都只是双眸一缩; 岳檩更是不上当来,但见这老修只是撮指一点,深陷土中的飞剑便就划出一道丈宽深痕,旋落土气之后,跃至半空,刚好拦下黑履道人虚晃一枪的听泉剑。 待得两柄飞剑重重一撞,金铁相交之声震耳欲聋、久久未绝。 明明黑履道友手中听泉只是中品灵器,蕴养年头也算不得长,但却是岳檩那柄青锋败下阵来。 非止这上头豁口又添一个,更令得这老修闷哼一声,口中腥甜、眉心渗汗,掐着剑诀的几根手指也被强横力道震得崩开,指尖皮肉倏然绽开,数点殷红伴着指甲碎屑崩飞出去,几可见得下头的森森白骨。 “我原以为他剑法资质便算再怎么高超,但修行年头毕竟尚短,迄今也最多不过与我难分伯仲罢了。孰料却是我小觑了他,他便算用正品金丹为材,炼成了这外丹之法,也不过存得住这金丹五成灵力,与我相仿而已。 经过些年岁消逝、说不得还不如我。但我居然在其手中占尽下风,难寻得破局之法!这小子确是我云角州许久一出的绝世天才,将来成就定不可限量! 今番将他得罪了,却是我岳檩想错了,不想竟然遇得到如此人物” 岳檩又吃暗亏,稍稍沉寂,只与黑履直视对峙、未有动作,暂且不提。 另一处的彭星雨见得此景,先将皓腕反转掩藏袖中,娇媚的脸庞上头才生出些惶恐,便又一闪而过:“黑履,你自去救重明等人,我等定不拦你便是!” 黑履道人兀自不答,眼神淡漠。他才迫退了岳檩这顶尖假丹,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哪有遭这妇人颜色、柔声蛊惑,收手止战的道理。 但见得丹丸灵力再分一股,落在听泉剑上灵纹流转一阵,大股灵韵聚在剑锋上头,这道人左手结白虎印,口中喃喃,右手上头现出玄光,朝着彭星雨要害之处重重一点。 彭星雨终于色变,以她目力,怎不晓得黑履道人这下实是杀招。虽然不晓得后者为什么会行此昏招,但她这下便不得不心生震怖。 掩在袖中那自以为威力卓绝的底牌更是可笑,真使出来,怕是都难挡上一挡。 加上其先前数件趁手灵器都已被黑履道人飞剑尽数斩落,便连五脏六腑都被剑气冲得乱了方位,如今奇经八脉都有创伤、行气起来仿如刀割,哪还有半分手段能够反制? 最后却还是另一侧的岳檩强撑伤势,熄了腹中汹涌翻腾,挺剑来救。彭星雨便算也是个道途尽废的,但好歹也是金丹嫡传、元婴门人,断不能就这么死在他这韩城岳家之主的面前。 “小子,我原以为你是个了不得、有古风的纯剑修,却不想你却自甘下贱,习练这外道之法。你可晓得你这是在玷污剑修身份、祸乱仙朝纲纪,不怕消息传到伯爷地方,治你一个戕害同道之罪吗?” 临危之际,岳檩大口呕血之际、嘴里头的话却也变得多了起来,孰料他这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是未能让黑履道人心念变了半点。 他可从未标榜过其自己是个难得的诚剑修、纯道人。 与康大掌门一般,同样受过何老掌门“敦本务实”四字教诲的黑履道人只把剑道当做修行手段,是一与修行这“外丹”无有半点区别的修行手段罢了。 既是手段,那便就无高下之分。 是以只要增强能实力、护佑道途。漫说是修行外道之法,便算是道观做一圊头,天天沤肥掏粪、耕田锄地,他黑履道人也无不干得。 黑履道人想着自己底牌之一已然暴露,自恃已能稳稳压住对面两名假丹,手上动作便就不急,免得手段太利,将岳檩这顶尖假丹惊走太快。 毕竟彭星雨业已重伤、定已再无败走之能。逃不了接下来被黑履道人带去云角州廷,向南安伯言明学林山外那些事情首尾这一下场。 可若想要生擒下来岳檩,确是还需得耗费好大功夫、沾些运气,方能成行。 但岳檩人老成精,战不多时,似已从黑履道人看似凛冽、实则绵软的剑法之中看出了一丝刻意。 他自是晓得,时候拖得越长,便就于己方越是不利,心头也跟着开始焦急起来,瞟向那瘫坐地上,无力挣扎的彭星雨,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与懊悔。 “早晓得便不这般托大,杨家嫡脉两位金丹只消其一便能迫得弘益门举家退走,我再带一金丹上修莅临此地,不怕他黑履还能折腾个什么出来.” 岳檩想了一阵,却也晓得自己这是在做马后炮,对于眼前局势无有半分益处,便又开始沉下心来,思索起破局之法。只是他却未想到其自己并未沉思太久,便就听得手中青锋与黑履道人听泉相撞数百记后金屑纷飞,两个本来不大、相隔寸远的豁口已经连做一半。 这便使得他这傍身近二百年飞剑剑身上头缺了好大一块、差点就要伤了剑骨、剑脊,再难修复如常。 于是岳檩也就再不看那地上美人,只把手决连变数次,任显露出来的骨茬在各指指肚指腹上头,戳出好些无有规则的细口。 就在这老修面上生出痛色之际,剑风转变得更为迅猛,却令得正在藏拙的黑履道人未及准备,露出破绽。 后者顿时心头凛然:“要遭!” 怎料岳檩却并未乘胜追击,只是趁这空隙,跃出洞府,临了之际却还留下一段告诫之言: “黑履你若就此收手,不坏我岳家大事,便算重明门人暂吃些亏,岳某待得风声过后还可稍稍抬手、救他们一救。 可你若要执意与我岳家作对,那便是真将他们陷进万劫不复之地。言尽于此,听与不听,由你自决。 只是千万莫慢待了你眼前这位彭道友,需知道上任五姥山山主便是出自彭家,你当晓得厉害。” 黑履道人面色一黯,他自是不可能被岳檩这寥寥数言蛊惑得失了立场心智。只是在因了苦心算计一通,却还是未能留得岳檩而遗憾。 至于眼前这已无挣扎之力的彭星雨? 黑履道人收了眉间光华已然黯淡不少的那枚外道金丹,看得到这婀娜女修面上那丝惧色袒露出来,十分难掩,将岳檩那话咀嚼一阵,心头冷声在笑: “上任五姥山山主同族若他们彭家在五姥山中还真有什么尊荣可言,这妇人怎会一样压箱底的秘宝都无?半分挣扎还手之力都未显露出来?多半是门中失势之人,派出来做个马前卒好试探局势罢了。” 他提起手中已有龟裂纹路的听泉剑,缓步行到彭星雨身前,将剑锋放在后者细嫩的粉颈前端,任剑气稍散,将她咽喉上头细微毫毛截做两半,惊得美人目中全是骇色,才轻声言道:“还望彭道友先陪在下去学林山走一趟,完后再去南安伯面前,将此间事好好陈述清楚。” ————学林山外 “康大宝!你还有大好前程,莫要自误!若是此时迷途知返,我还可为你在族叔、伯爷面前求请,免你死罪!异日未尝没有翻身时机。” 遭袁晋用法器束缚四肢,封了窍穴的铁西水还在喋喋不休。他倒未有康大宝之前以为的那般处变不惊、外宽内深。 只是一场大败下来,便将他色厉内荏的犊裈抖落出来。 与之相比,修为更差、资质更劣的铁西山却是要安静许多。因了他修为只是练气修为,却还在此时占了便宜,段安乐等一众重明弟子只给他封了窍穴,余皆不管。 他以五灵根资质、在这不算太长的修行年岁里头,已经将其自身修为提升至练气九层,距离筑基也只有一步之遥。 偏这修为底蕴也算得凝实,显然并未太过依赖外力便得此成就,私下里不晓得费了几多苦功。 先前在康大掌门催营夺旗过后,便连铁西水等一众筑基都遭骇了心神,偏他这一区区练气还在阵中独醒。 全赖铁西山临危之际,半点不慌,才使得纠魔司各阵未有群龙无首、遭人逐一击破。也正是因了此人,才不晓得令得重明诸修多费了多少苦功、多丧了多少人命,方才能竞得全功。 但见他在纠魔司一方败阵过后,并未盛怒、亦未颓丧,只是缓步挺身迈到康大掌门面前,俛首拜道:“未想再与康老弟相见,竟是这副场景。” 康大宝心头也生出来唏嘘,只道这铁流云识人之明确是不假。他之前可未料这铁西山胸中确是自有沟壑,非是庸才能比。 当年康大掌门登上唐固县衙,去为明家求情的时候,见得县中那副声色犬马、红灯绿酒的场景,只以为是铁西山这苦修士遭不住温柔乡侵袭,已遭这柔情蜜意浸透心脾,成了一介烂人。 却不想这位才是真人不露像,故意弄出些不堪之像,将向来自矜有识人本事的康大宝都晃了过去。 “难道他自那时候起便就晓得我与铁家定会翻脸?”康大掌门想了一阵过后,便就将这个念头打消。只道若真如此,铁西山岂不是要比州廷那些老奸巨猾的大员们还会算计? 多半是在铁家的时候小心惯了,才特意当着任一人都做出副膏粱做派,好做掩藏罢了。 康大宝完后还有好些事情要做,自是无有闲暇与这唐固县尊多言客套,只开门见山言道:“铁道兄,我家对贵族向来恭谨,为何要无端害我满门?这可非是义举。” 铁西山哂笑一笑,摇了摇头,只轻声道:“何谓义举不义举?你家既然在土客之争里头选了费家,今日之事便不发生在今日,迟早也会发生在明日。这道理康老弟你又不是不晓得,又何来这些粗浅之问,招得旁人称笑?” 见得康大宝缄默不答,铁西山也未停下言语,只轻声言道:“你当晓得,便是你今日破了我与族兄的主持的阵列,你重明宗杀官事实已显、造反口实已落,根本难以翻身。 如你果毅非常,或可往两仪宗投过去。但听我家大人所言,现今伯爷结丹在即,你便是投了过去,他家或没胆子接收、或是也把你家当把不值钱的刀子,用到钝了、缺了也不舍得打磨,门人照样难能得活。 我铁家今日看似败了,实则早已稳坐胜局。只是有两处美中不足、一是未算到蒋青战力出众、二则是未算得到你康大掌门当真重情重义,舍得抛下锦绣前程,落到这有死无生的漩涡中来。 但也无妨,这与大局无碍。康老弟你当也晓得你这重明宗,定然难存了吧?若不然你也不会如此礼遇我们这些落败人马。当是在存着好让我族叔念及旧情、放你们一放吧?” 铁西山这些言语字字诛心,偏康大掌门闻声过后却难开口,他只与铁西山拱了拱手,便算拜别。又交待段安乐细心安顿,好生照料,才打算去寻袁晋等人说些事情。 谁料步子方才迈开,便就见得韩寻道面有急色,疾奔过来。他明明张大了口,说话时候却又细若蚊咛: “启禀掌门,裴…裴师兄殁…殁了。” 康大宝顿时只觉心头似是遭铁挝挠了一道,痛得他合上双目,开口过后语中满是悲色:“带我去看。” (本章完) 第384章 后事开启 第384章 后事开启 裴奕这下看起来更加苍老了,他守在裴确的尸首边上一言不发。 也不知是待了多久,在外人看来,其身上那本就不多的生气,似是也已随着自家侄儿生命的逝去而散去大半。 袁长生正小心在自家师父身边侍奉着,不敢发言。 他左边耳朵好悬遭人用法器削落,面上更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也不晓得会不会就此残了相貌。 其余小辈们围拢一坨,也都不敢开腔,只是低涰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康大宝过来的时候,面上悲色却是不浓。 旁人或只能从其几要将掌心扣烂、泛红而出的十指上头看出这位重明掌门此时内心并不平静。 这一师一父同立在裴确尸首身旁站不多久,都未说话,除了托词养伤的张、袁二女之外,重明宗其他几位长辈便就都来了。 裴确是二代弟子里头殊为讨人喜欢的一位,非止裴奕、康大宝痛彻心扉,满门上下,谁能不悲呢? 袁晋额头叫成山宗那短衫筑基用长戈划过一道,敷了伤药还未完好,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他却是顶着一脸肃容,最先开口:“大师兄、裴师兄,咱们先遣人将确儿带回宗内,好好安葬吧。” 康大宝正待颔首应下,一直未有出声、木讷在场的裴奕却是抢先开口,他语气虽悲,但却镇静十分:“师弟稍待,此事不急,掌门师兄还有要紧事做。” 众人尽皆愣然,原以为裴奕已遭这丧子之痛冲得乱了头脑,未想到他竟还能这般冷静,一时都未开腔,任他一人发言。 只有蒋青小声言道:“裴师兄若不还是稍些片刻,我们可” 话未说完,便被裴奕拂手打断,但听他言: “师兄弟们哪个没有陨过骨肉亲徒?今次更因了荣泉犯错,害得不晓得多少同门丧命此处。我忝为重明长老、荣泉亲师,怎么能在这时候因私废公、耽误正事?” 裴奕寥寥几言便将蒋青压得不能再劝,他自己却又开口道: “事前我与叶师兄便觉此事蹊跷,劝了袁师弟稍安勿躁。毕竟纵是荣泉与蒯家等人失陷在了纠魔司之手,明家山门也将遭破,我们也该暂待片刻,看了各方反应,再向衮假司马、费家求请,以图事情可以转圜。贸然兴兵,定非明智之举。 但毕竟黑履师叔连番在催,我们便也都只能闷头提兵来解明家之危。现在想来,怕是早早陷入了铁家算计,以致于我重明宗陷入窘境,难以超脱出来” 裴奕这话直说得袁晋、蒋青二人面生赧然; 叶正文才服了丹丸,身上涂抹着大把生血健骨药材,才勉强能够起身过来。他伤势颇重,刚成没几年的道基都险些跌落境界。 大把药材使得他身上气味浓到有些呛人。他现在只默然埋头立在当场,显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久未开腔; 康大宝面上阴郁则是更深一分,心头也在嗟叹,只道:“当时若是自己不徇私情,将这暂代宗务的职司交由裴师弟,而非老二来做,今日之事,或要好看许多。但此事却难改了。” 好在裴奕只是在客观陈述,语中并无迁怒怪罪之意,更无半分怨怼之言,但听他继而言道: “铁流云近些年来依靠身后州廷经营下好大局面,非是无智之人。定州局势明明未好、两仪宗也仍虎视在侧,他没道理从定州大营调拨人马、专为我们重明宗做一死局。 我们重明宗与他实际的利益冲突,无非只是唐固县这两条矿脉罢了,区区小利,还不消他费这般大的心力。 是以我担心的是,这一回会不会是岳家出手?我们这处只是他们随手落下的一子,其后还有更深的谋算?我们身处其中或是难看清楚,但却会因此被落得个身死族灭、道统灭绝的下场?” 众人心头又更沉了一分,这道理他们倒是不难想清,只是脑子里头或多或少都有些混沌。 在裴奕这般言述清楚过后,众人便都清晰了许多,却也都不忙说话,唯有一直缄默的叶正文,冷不丁地出声问道: “二三子,先带你们裴师兄下去安顿,安乐稍留一留吧。” 他话甫一出口,在场大半小辈都露出些不解,却也不敢置喙长老所言,便由靳世伦领头,将裴确装好棺椁,带了下去。 人都说,段安乐最肖其师,确是不假。小辈中间,唯有他一直保持镇定,外人都难从其面上察出痛色。 加之他这些年也帮着处理了不少大事小情,做事亦称得上勤勉妥当,故而师门宗丈专门高看他一眼,倒也是理所应当。 小辈们方走,叶正文便颇为小心地祭出一张结界符来,将留驻此地的众人圈在其中 但听得他此时再次开口,语气却要沉重许多:“我这言论,确是有些僭越,但却也不得不说。众兄弟以为,黑履师叔那里,是不是还有蹊跷?” 叶正文说话时候声音不大,却是震得在场不少人中心头一颤。 毕竟他这话确是言之有物,重明宗等人又确是在黑履道人的催促下头才急赶来学林山外,偏在后头焦灼时候,后者却又迟迟不现身。 若不是康大宝弃了前程从前往颍州的途中折返回来,重明宗是否能胜还在其次,在场这些人还能否囫囵活着,都是问题。 蒋青愣了半晌,他低头微眯起眼,细细琢磨一阵,才缓声开口: “现在想来,黑履师叔先前是有些不同,音容笑貌确是如往常一般无二、行为举止亦是跟平日无有区别,但整个人似是少了股锐气。” 蒋青这般说完过后,众人却都觉心头一松。 比起黑履道人投奔岳家、将重明宗卖了这一个结果,当然还是蒋青遭外人迷惑哄骗这一解释更好令人接受。 叶正文虽对蒋青所言有所诧异,但还是开口问道:“那黑履师叔又在哪里?”众人闻声,却又缄默下来,静了半晌过后,蒋青刚要开口猜测,裴奕却又抢先接口言道:“而今之计,黑履师叔的下落却已不是要紧事情。 当务之急,确是掌门师兄需得早下定论,若是岳家执意要做大文章、费家又不愿全力来保,我们重明宗需不需得举家去投两仪宗?” “当然去不得,”沉寂许久的康大掌门终于开口,他回答此话倒是果决,只看着裴奕又问:“裴师弟,荣泉可好转过来了?” 众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裴奕也如大家一般心思复杂,开口时候细若蚊鸣:“掌门师兄,万望师兄怜悯,裴奕已经陨了侄儿、再不能失一徒弟了。” 康大宝目露不忍,轻声一叹,幽幽言道:“师弟,我省得的。” 二人才言到此处,远处便又有一修士,脚踏飞剑,疾奔过来。 在场人皆目光一凝,康大掌门亦是眼神复杂,低喃念道:“黑履师叔.” ————两日后,云角州廷 本该闭关未出匡琉亭此时正安静地落在一处僻静院子,合目无言。而本该全权主持司马府事务的衮石禄则立在其身侧,神态恭谨,不敢发出来半点声响。 直到日头西斜,匡琉亭方才睁开双目,淡声言道:“学林山外怎么样了?” 衮石禄恭声应道:“才有消息传来,蒋青等人本来不敌,但康大宝中途折返回来,败了阴风谷主顾鸿朗,令得重明宗一方反败为胜。纠魔司一方筑基非死即伤,几无逃脱。” 这结果显是已经出乎了匡琉亭的预料,但见得衮石禄言过之后,这南安伯眼中显出异色,只低声喃喃道:“康大宝居然回来了,这倒是难得,非但我们未有想到,怕是铁流云与岳家也不可能想得到这一茬。” 衮石禄自是连连应是,他倒不是在一味附和匡琉亭言语,只是觉得面见费家叶涗老祖的机会着实难得,漫说康大宝一个小小真修,便是山南道的一些出身差些的金丹上修说不得都会怦然心动。 匡琉亭心头暗道:“我之前倒是还把他看得轻了些” 听得纠魔司在唐固县吃瘪的消息,匡琉亭面上却未有太多怒色,只是又道: “就是调教门人的本事还是差了些,岳家人轻轻拿手一勾,杀官之罪何等悖逆,重明宗上下居然都不当回事,从便从了,足见他们平日里头有多桀骜、哪还有半分忠义尚在?” 衮石禄犹豫一阵方才开口:“重明宗到底稍差底蕴,几个管事的年岁也轻,未沐天恩太久。只要好生管教,将来还是能好好为州廷效命的。” 匡琉亭闻声稍有诧异,上下打量一阵衮石禄后方才言道:“衮石禄,这纯臣是难当吧?却是苦了你了。” 匡琉亭只轻飘飘地几个字却是令得衮石禄脊背渗汗,后者刚要为自己先前的开脱辩解几句,却又被匡琉亭拂手止住话头。 随后便听得这南安伯幽幽言道:“我晓得他们早晚要闹这一通,便想着还不如现在就闹厉害些,也好再拿些人头,与他们好好定一定规矩。毕竟现在死些筑基,总比将来死几个金丹来的好。 偏岳家与铁流云实是太没眼力见了,明明重明宗这杆旗子还是他们与费家一道立起来的,就这么折了,打的又岂止是费家一家人的脸呢? 他们是真不怕将费家那头老鸟也召出来?它若真被惹毛了,云角州廷又有谁还能奈何得了它?就凭杨家嫡脉那两个下品金丹?!” 衮石禄照旧在应,只是内心里却觉南安伯这话未免太过牵强,岳家人这哪里是单单在抽京畿派的脸?如果重明宗此次真的遭难,那分明是将你南安伯的脸也照旧扇得通红。 不过才遭了敲打的他可没心思出声谏言,脑海中更是将那封帝京来信上头的文字忘了个干净,只老实地屏气凝神,呆立原处,不发一言。 匡琉亭瞧得清楚,却又再言,这时候语中便多了些肃杀之气: “也不晓得重明宗有没有本事拿到岳家人的错处,若是无有,那却也无别的办法了。左右无非公事公办就是,该杀杀、该流流。凉西海北二道正闹妖灾呢,空旷得很,不愁没地方来做安置。” 他话音落后不久,院外便有人来。 他提前出关的消息便连岳檩与费南応都不晓得,能来这里的自是心腹。但见孟刑曹掾迈步进来,面上稍有些惊色,俛首拜道:“禀伯爷,黑履道人携人来见。” 匡琉亭却未露出什么意外之色,只道:“来的都有谁?” 孟刑曹掾比起当年勾连衮石禄为康大宝等人徇私舞弊时候,似是要沉稳许多了,只听他开口言道: “黑履道人、兼管平戎令兼管斤县事康大宝、重明宗真传康荣泉、唐固县蒯家主蒯恩,还有五姥山执事.彭星雨。除了黑履道人外,余皆肉袒负荆、连称有罪。” 这消息令得场中二人面色一凝,衮石禄开腔惊道:“五姥山这般早便下场了?” 匡琉亭伸出指头轻轻在几案上头敲打一阵,“哒哒哒”响过几息过后,随着“嘭”的一声震响,几案上头被敲出来一个眼球大小的坑洞,烟尘升起过后,南安伯的低喃也随之响起: “我道岳檩也不似这么一个无智之人,哪有费南応才成中品金丹,风头正盛时候,就急不可耐跳出来打擂台的道理? 原来是五姥山上有人急了,催他动作。那我应宗正安排,将红果送至五姥山做圣女一事,是不是太过. 这到底是月隐真人的意思,还是五姥山其他诸位上修太过操切,不愿意见得京畿诸家在云角州落脚太深,以致于他们将来无有地方落子?” 衮石禄闻过这消息之后,也觉之前脑海中一些疑虑登时清楚许多,便开口言道:“伯爷,是不是先叫人去传他们?” 匡琉亭摇了摇头,轻声言道: “这却不急,我还在闭关呢,哪能这般快便出来与他们做判官?先将他们晾上一晾,待岳家来人过后一并传于我听。我倒是要看看这些无顾国法的悖逆之辈,能跟我说个什么子丑寅卯出来。” (本章完) 第385章 论罪(一) 第385章 论罪(一) ————两月后,韩城岳家 今日岳家大堂内有些热闹,非但家中四十一名真修几乎悉数到齐,还有不少外界的客人如叶真、顾鸿朗等也不顾狼狈、亦然在列。加上外姓筑基一起,此时这堂内的真修约有百人。 岳檩处事还算公允宽宥,未有因学林山外大败,便就迁怒叶真、顾鸿朗这些外姓等人。 平心而论,便就单拿出这二人所为来议,旁人也无从指摘。 毕竟前者为岳家做事陷了大半宗门弟子、后者则陨了两个得意徒弟,还尽都落得个重伤下场,不耗费些精力时间都难养好。 更难得的是,当初二人逃离本阵前还冒死将桂祥一同带出。 此时这唐固尉粗看下来伤势却是不重,实际在战阵中间遭了重明宗重点照顾的他其实差点就殒命阵中,而今却是有二阶丹师以上乘灵丹为其吊命,若不然,他整个人道基都难维持太久。 但饶是如此,他稍一活动便是疼痛万分,也难开口发言,只得默默列席一角。 刚刚凯旋的铁流云也寒着脸坐在堂内,隔着老远便看得出他心中阴郁,也不晓得是因了学林山大败之事还是他求取结金丹的事情又生波折。 一个赤眉圆脸的红发汉子坐在他上首,面色要比才失陷了自己侄儿的铁佥事还难看不少,只听他冷声言道: “外界都传他五姥山彭星雨那般大名头,号称二十七道内上修之下幻术第一人物,却陷在了黑履道人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手里? 他们五姥山好歹也是真人道场,结果却只派出来这么一不堪弟子过来坏事,他们羞也不羞?!” 这话却是令得本还有些喧哗的堂内登时鸦雀无声,倒是那赤眉圆脸汉子身侧一名身材纤细,不似男儿的修士出口打破僵局,他开口时候,仿佛雀鸣、婉转好听: “是四伯失言了,大家不须介怀。我杨家可未忘过自家出身,怎么会对圣山有半点不满不忿。” 赤眉圆脸汉子刚要出口辩驳,见过那瘦削修士面色便就语气一滞,未再开口。 稳坐上首的岳檩听得此话,身为此地主人,自是要来打圆场。便听得这老修轻声言道:“勇成前辈多虑了,我等又岂会不知宝山前辈真义?” 岳檩此话言过之后,男生女相的杨勇成与赤眉圆脸的杨宝山便就面色一缓,拱手应过便算了账。 对于寻常假丹,二人身为堂堂金丹上修,自是不消如此客气。 但奈何岳檩非但本身本事卓绝,便是金丹初期的杨宝山也自忖不费全力、费些代价,便难以全胜;岳家嫡女岳红果在匡琉亭处显是非一般的受宠,还特走了门路,为其加上了一重五姥山圣女的身份。 因了综上所述,便使得岳檩这良姓家主,在这两名叶州杨家嫡脉金丹眼中值钱不少。 “依着二位前辈看来,彭星雨是否会将我等所为托盘而出?” 岳檩扬袖一挥,两名金丹身侧矮几琉璃盏中便就升腾起一道水汽,旧茶蒸腾而出之际,几上有一素净矮枝,清新翠绿、青葱可爱。 但见它苞展开,枝头也随之垂落下来,等挨到了晶莹的琉璃盏口,清新露便缓缓落入盏中。 这露初时还如冰液,入了盏中之后,随着数片琉璃上头符文流转一阵,还未落入盏底,便就已然沸腾,浇得才有些干瘪之相的几片灵叶又欢快地舒展开来。紧接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于堂内生起。 这岳檩苦心寻来的三阶灵茶“清风小使”确是太过诱人,有些岳家真修甚至都不禁失了全部矜持、被激得生出涎水。 但杨勇成、杨宝山二位上修却是熟视无睹,只眉头紧锁,思索起岳檩的问话来。 按说他们二人只帮着岳家与纠魔司迫退了弘益门,帮着云角州廷占稳定州全境过后,便已算纳了好大一张投名状、足见诚意了。 但若是岳家勾心算计的事情一并爆发,说不得就要在匡琉亭心中失势了,那他们如何能干? 毕竟他们可是弃了那十分热络的朱彤不顾,在五姥山泄露了些蛛丝马迹过后,选了韩城岳家这似冷实热的暗灶来烧的。 若是岳家倒了,待得京畿派在云角州廷内占尽优势,那么一直蛰伏的杨家庶脉总不会傻到不知道靠上去献殷勤。 届时有了钧天禽坐镇的费家歙山堂如能放开手脚,他们杨家嫡脉如何得罪得起? 那距离正本清源、收回叶州全境,不晓得还要耗费几多工夫? 至于五姥山的意见,除非月隐真人亲自下场,否则谁能令费家那只老鸟偃旗息鼓?! 但山南道到底还是摘星楼地方,只看本应寺在雪山道是何等威风,堪称雪域第一大宗,但只派出一位不算道子的护寺堪布随缘寻妃,也需得先去摘星楼报备,方能成行。 五姥山私下派几位丹主摘星楼中那些高修或还能当做不知,但若派得力上修或是月隐真人不顾默契亲自莅临,莫不真要将几可称作“西南诸道第一修”的摘星楼主当成死人? 那可是能与当世南王掰掰手腕的真人,可不是垂垂老矣的月隐真人能够招惹起的。 沉吟一阵过后,杨勇成两道秀眉微微一弯,开口言道:“岳家主,以我看来,彭星雨未必能扛得住。黑履道人定是要将他带到匡琉亭那里去的,他们匡家人最会折辱修士,手里头有的是手段。” “说得对,匡琉亭连解意都制得住,遑论彭星雨了,咱们还是需得早做打算。”杨勇成话音刚落,杨宝成面上那分愤懑之色便就也淡了下来。 才从重明坊市回转的岳沣脸上,已经没有了初见得重明宗大军齐出时的兴奋,反令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平实了不少,但见得他只沉声言道: “族叔,这事情终归是他们重明宗先坏了规矩,勿论桂祥有千般不是,现在也是唐固尉,戴着仙朝的正经官身。 重明弟子私下行刺,就是大逆不道!便是彭星雨和盘托出,咱们也不过是稍有过失罢了。” “若伯爷不觉得我们勾人有过,那你说得便无有半分错漏;若是他计较我们有意为之,那你所言便就甚是牵强,”岳檩摇了摇头,目中疲敝之色一闪而过,便就问道:“红果何时可以回来?” 岳沣胞弟岳汶负责与外界交通,当即起身、恭声应道:“族叔,据收阿姊入门下的紫易上修上次传信时讲,阿姊约莫还需得三月时间,方才能够还乡探亲。” 岳檩又叹了声气,这倒是件没办法的事情。 岳家人从前可未想过岳红果会蒙得匡琉亭这等贵胄看中,就连是否要给予这位嫡女筑基资粮其实族内高层的态度都只在两可之间。 是以岳红果虽是成一泯然于众的青叶筑基,在岳家人看来,都已算得侥幸了。足够她凭借颜色择一良家了,怎会想到她居然能有入五姥山这等真人道场,做一圣女的造化? 这其中虽有匡琉亭授意,但岳檩毕竟是个聪明人,自晓得内里若是无有人照拂,以岳红果这等出身、资质在五姥山修行定是举步维艰。 便就将其托庇到了月隐真人座下首徒紫易上修门下,请其耗费心力,广邀同道替岳红果伐筋洗髓、以期道途顺遂。 但要做成此事,除了要给紫易上修备上一份丰厚的束脩之外,其他上修那里也需得多加打点。 岳檩做事情向来大方,几乎耗费了韩城岳家自州廷入驻云角州后这二三十年间的全部收益,方才将此事做得圆满。 不过岳檩却也晓得,即便如此,但岳红果将来道途究竟能否顺遂,其实也不过仍在两可之间罢了。饶是如此,岳家人却也不可不求、不可不做。 只是既然岳红果在五姥山那里一时回不来,那岳檩便不可将这希望寄托在枕边风上头了。 再者说了,对于匡琉亭这等人物而言,这所谓的“枕边风”又能左右他多少念头? “左右也难破局,还是等圣山上头有信传来,我们再行动作不迟。”杨勇成这位场中修为最高之人开口定下基调,众人自是不会有什么异议,正要四散去忙,却见得有一张信符传来。 岳檩取过一阅,才扫了数行过去,他本就紧锁的眉头便就更凝重一分。完后他收了信符,朝向杨家二人恭声言道: “两位前辈,伯爷已然出关,听得杨家举义如此恭顺之举,甚是赞叹。便要岳某请二位前辈往州廷一行,他要为两位前辈向仙朝谋求封赏。” 杨勇成白皙的脸上喜色不浓,止住刚要说话的杨宝山抢先开口:“岳家主,这不是好事吗?如何是这般模样?” 却见岳檩颔首过后又摇了摇头,转向铁流云与桂祥言道: “伯爷点名要某带你二人前去州廷问一问唐固县这些事情的是非曲直。信上直说要你两提前打好腹稿,届时若有半点磕绊、敢行哄骗欺瞒之举,便就要打死勿论。” 二人虽未看到信符原文,但由岳檩平静转述出来,这些文字上头的杀意还是难减。 岳檩未有停歇,从椅子上头下来过后整衣敛容,正色言道:“走吧,伯爷来信里头虽未催促,但这字里行间里头却全是急切之意,等不得的,” 言罢了,他不也看众人颜色,只喃喃低叹一阵:“把黑履算漏了、康大宝算漏了,便连蒋青也算漏了我倒不信,这小小一个重明宗难不成还真能翻起来什么浪不成?!” ————一日后,云角州廷 今日州廷刑堂上头有些热闹,堂上跪着的人里头不乏往日南安伯身边的红人。 非止这些年来颇有能吏名声的康大掌门此时披头散发十分狼狈,便连专为破家灭门、能令小儿止哭的纠魔司铁佥事,而今也都丢了威风。 好在此间并无闲杂人等,这堂下众人的笑话总要传得晚些。 匡琉亭迟迟未来,主位空着,刑曹掾孟轩当年因犯错而戴在帽子上头的那“署理”二字,也在前些年拿了几个弘益门筑基的脑袋之后被摘掉。 此时他落在偏位,却连卷宗都不去沾,只忙着给刚来的二位金丹上修端茶寒暄,没有半点越俎代庖的胆子。但杨家嫡脉两位上修却未将这位凶气难掩的筑基锐卒放在眼中,只将目光投在人群中那挺拔笔直,浑似锥入囊中的黑履道人身上。 毕竟“外丹”之道名声不小,在秘术之中也是出名的难炼,黑履道人有此成就,确是难得。二位上修对其生出些兴趣出来,却也在情理之中。 衮石禄立在主位后侧,这一回他却失了之前的亲厚,便连一个眼色都吝得与康大宝给,默然无声,只一门心思等着主角到来。 就这么从正午时分等到日昳过后,非但堂下众人煎熬十分,便连衮石禄与孟轩这等事实心腹面上也都有异色生出。 直到繁星隐隐,两位金丹上修的手侧矮几上头的灵茶都已换了几盏,外头才有一只开灵仙鹤唱名而来: “骑都尉,游骑将军,南安伯,持节丰、定、普、云四州诸军事民生,匡公至——” 众人正待再拜,却听得仙鹤又开喙在唱: “上护军,羊城侯,费公至————” 勿论堂内堂下听得此言尽是心头一凛,有那见识浅薄的当下便就问向身侧同僚:“未听说费家又来了哪位宗老,这位羊城侯又是谁啊?” “费家在云角州本来不就放了一位宗老么?” “是那只老鸟?” “噤声,人家靠着杀血剑门金丹换来的,今上亲言这爵位传袭十世,它鸟窝里头刚从屁股里窝出来的蛋都比你我性命金贵百倍,万万不得无礼。” “拜见伯爷,拜见羊城侯。”众人勿论内里是有多惊诧,却也皆不得不先收拾心情,一同拜道。 匡琉亭寒着脸还未讲话,便见得那收了身形还有一丈高矮的老鸟连声应道:“免礼免礼,怎么老祖我到哪儿了都能碰着这么一群磕头精。” 它言罢过后思忖一番,又犹豫了片刻,才在那主位上落座,抢了孟轩位置之余却还在催促着匡琉亭道: “南安伯速速审理吧,待此间事了之后,我便去将寒鸦山脉那头三阶上品的狮子宰了,趁一处好些的灵脉,省得成日缩在这逼仄的小城里头好不自在。” 匡琉亭遭人催促,面上却未生出半分不耐,还少有地带着丝尊敬神色,颔首言道:“羊城侯所言甚是,国事艰难,却不好因这么几个不争气的耽误太久。” 钧天禽却不感冒它这套,斜瞥一眼点了点硕大的脑袋便算应对,又在堂内人中寻了半天过后,似是才辨出来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康大掌门来。 但听他此时开口,言语中却未有什么安抚之意,反还有些风凉: “康小子,南応那娃娃不让老祖我出手,这便难救得你了,你自求多福便是。南希南応两个小子回了颍州,现在主管歙山堂那个小女娃娃本来都不要老祖我来。 但老祖却想着毕竟这些土修来了两个不成器的娃娃,我们一方若是无有金丹坐镇,岂不是落了威风?便专门回来寻上南安伯聊了聊,得了把位子来坐。 你放心,若他们敢仗势欺人,老祖我便当场将他们金丹抠出来当零嘴嚼了,再去寒鸦山脉寻两个更成器的,圈回来还与匡家人便是。” 跪了一整天的康大掌门听后也不知是该喜该悲,只得开腔谢道:“多谢老祖记挂。” 匡琉亭立在一旁无有急色,听了钧天禽这颇为僭越的话也不气恼,只待这老鸟言过之后,方才坐回主位,将堂下众人一一扫过:“众位无愧是我州廷肱骨,做得好大事情!” 他这声音不大,却是落地砸坑。 如今距离学林山外息兵都已过去了两月时间,想来匡琉亭早就将这其中事情理顺理清,是以他话甫一言出,场中心思各异的众人当即就做出来惶恐之色,不约而同大礼拜道: “吾有罪,万望伯爷宽宥!” “哼,那咱们便一一问过来吧。”匡琉亭恨声过后,似是才想起来两位杨家金丹,微微拱手便算作揖,只轻声言道: “按例罚过之前本该叙功,但下面人却是太不像话,便只好请二位杨家前辈稍待,还望二位前辈见谅。” 杨宝山只将这传说中好似宗室脊梁的南安伯细细打量一阵,也不知是何心思,却是未做反应。 杨勇成却是在旁绽出笑来,歉声应道:“我等兄弟混沌百年,迫于两仪宗淫威不得动作,到了近些年方才又盼得王师回来,这般久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些工夫。” 两名杨家上修如此识相,匡琉亭也将目光重投在岳檩与康大宝等人身上,他再次开口、言语照旧很轻:“桂祥,你先讲吧?” 桂祥这辈子都未想过自己得幸筑基过后会遇上这般大的局面,如今跪在堂下,足有三名金丹凝视,这是多少真修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也让他给撞上了。 仓促之下,桂祥便连肚中腹稿都已忘了大半,备好那些为自己开脱之言,更是已经记不得半句,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叩首,连连喊道:“有罪!有罪!” 岳檩等人面色更难看起来,匡琉亭却不愿意在这等小角色上耽误工夫,只听他厉声喝道:“铁流云!你这纠魔司佥事,来与我好好讲讲,你是怎么枉法徇私?!” 铁流云却未想道匡琉亭居然半点都不留情,明晓得难躲此劫的他只能紧咬牙关,未有答匡琉亭所言,只是开腔言道:“禀伯爷,此役收复定州,全赖三军用命,伯爷洪恩。此役剿灭假丹三” “啪”一道狂暴的雷炎将铁流云护身灵光瞬息湮灭,整个人都倒飞出去,却又飞速起身,五体扣地。 这时候他心头早熄了侥幸心思,只与跪在一旁的桂祥一般,连声喊道:“有罪!有罪!” “算你聪明,功是功,过是过,若是混杂一起,又何以彰显王法威严?!你这回说话若还再敢有半句表功之言,你这纠魔司佥事的位置,便就留着下辈子做吧。” 匡琉亭语气冰冷,骇得铁流云再不敢做半分动作,几要将脑袋黏在地上。 “岳家主?!该你讲了!” 岳檩深吸口气,见得跪在康大宝身旁的彭星雨颜色灰败,如何不晓得事情都已败露,他倒是光棍,只开口言讲: “岳檩老迈愚钝,不识大体。只为岳家一家私利,而坏州廷风气,以致土客失和,确是大罪! 但请伯爷念在岳檩做事还算勤勉、岳家上下也算忠义,将罪尽降在岳檩一身,莫要牵连岳家,好让岳家子弟继续为伯爷效命、为仙朝大业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匡琉亭的脾气其实不难琢磨,若是平时,只岳檩这番话便能令得他消气大半。但这一回却是不同寻常,前者听过之后只是眉眼微抬,轻轻点头、未做回应便算了账。 他也不看彭星雨与黑履道人,岳家等人来前这事情他都与二人问了清楚,不消在此赘述。 这南安伯只将目光投在康大掌门身上,轻声又问:“康县令,你说说吧。” 关键时候,后者身上那分风调开爽的气质便就又显露出来了,在这一众畏缩、惊惧的罪人之中殊为亮眼: “伯爷明鉴,我宗真传康荣泉为寻私仇,勾结唐固蒯家家主蒯恩等人谋害唐固尉桂祥,事情未成过后,召来纠魔司缉拿。天经地义、无可置喙! 中途明家不智,派人来劫,纠魔司大军到后,又不晓归顺,以期从轻发落,更是错上加错! 我宗长老裴奕等人,又兴兵相抗,以致纠魔司数位同僚不幸丧命阵中。确是大逆不道,无可辩驳! 康大宝忝为平戎县令、受得伯爷恩重,却未教导好门人以知忠义,更是事实已清,无需争辩!但,” 匡琉亭面色稍霁,堂内众人都未讲话,康大宝话未言完: “但,我那可怜的徒儿韩韵道,却本不该死!他当年掩护一众师弟、力战强敌过后本有命在!可他却遭了这记恨我的无耻之徒,戕害性命!!桂祥当年怯懦上阵,杀的不是我康大宝徒弟,他当年杀的是一州廷忠卒!” 康大宝突地一指抖如筛糠的桂祥,骇得后者叫不出声,康大掌门却是继而言道: “我那徒儿若是殁于王事,自是千该万该!宗门上下亦是欣慰非常!但他遭了奸人陷害而亡,宗门弟子无不心如刀绞! 以致遭了有心人利用逆徒少不更事,勾他做下错事!但他既是在报私仇,也算在替万千枉死奸人之手的州廷忠臣报仇!总要稍稍占些名分。 是以万望伯爷念在重明宗过往忠义,饶我等一饶!往后重明弟子定会结草衔环、铭记五内!” 这话确是情真意切,也终于令得匡琉亭稍有动容,但他开口时候,却还是令得康大宝浑身冰寒: “你倒是惯会巧舌如簧,明明是你门下弟子做错了事情、论罪当死,你也能找补到一个我过往未曾想到的事情来给他添些名义,却令我稍稍汗颜。但” 匡琉亭面色一变:“州县府衙不是摆设,你们杀官,便是造反,便要伏诛!我与你列份单子,是我与衮石禄这些日子细细定下来的,论罪当死。 你一一看过之后,若觉有屈,便递上条陈一一回驳,我们看过觉得言之有物过后,再做计较。至于你与重明宗的其他人物,便就都搬去凉西道吧。既然自恃勇力过人以致罔顾国法,那就去为国戍边、以赎罪过!” 匡琉亭话风一落,堂内未有任何一人为康大掌门出言辩解半句,非止钧天禽如看百戏一般饶有兴致,便连黑履道人,也都只深吸口气,偷偷与康大宝施了一个从长计议的眼神。 但后者在接过衮石禄递来的玉简名录过后,两颗小眼睛几是要跳脱出来。 但看那玉简上头列在榜首的赫然却是:“蒋青.” (本章完) 第386章 论罪(二) 第386章 论罪(二) “袁晋、叶正文、康荣泉、段安乐” 满满五列!足足三十九人!重明宗长老、真传、大半菁华几乎尽数列在其中,若是全部照之身陨,康大掌门不晓得要等哭个几年才能睡得着觉。 康大宝佝偻着身子,深埋的脑袋几乎都要挨在地上,他双手紧紧攥着玉简,看得呼吸沉重、看得双目鲜红、看得几要泣下血来。 匡琉亭这一回确是毫不留情,匡家宗室那薄情寡义的本性也再难掩住。 他是铁了心要拿此事在左近几州立下规矩,意味着勿论是他招徕的岳家还是颇为看好的重明宗,这一回都要奉献出滚滚人头,为他这南安伯好做文章。 康大宝默然下来,心头长叹一声,想起来两月前自己与黑履道人奔赴州廷之前所言—— “师叔以为,这一回南安伯那处可有转圜可能?” “匡家人心性凉薄,依着京畿诸家私下里所言来看,匡琉亭更是个中翘楚,区区一众筑基练气的性命,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黑履道人轻声一叹,转向已经被制得无力挣扎的彭星雨看过一眼,才回首过来继而言道: “若他不顾这五姥山弟子与岳家人的私下勾结在先,只一味要治重明宗枉法悖逆之罪.那便是难躲开的祸事了。” 康大掌门跟着倒吸口气,沉吟许久方才开口:“那师叔以为,匡琉亭会如何做?” 黑履道人未做停顿,沉声言道:“想来无外乎是杀是流罢了,杀得或要少些,但也一定会杀。 但无论杀多杀少,流的人却不会少,毕竟山南地方还算清平,可大卫仙朝还有几处边境却是厮杀得厉害,便连金丹身亡都不新鲜,真人级别的大战都时有发生。 是以坐镇那些地方的大派、世家,每年都要问匡家宗室索要物资人员,一为实边、二为削弱宗室实力。 若是给的少了,他们甚至敢放纵妖祸一路杀到京畿道去,让帝宫里的王公朱紫,看看烽火边州是何模样。” “那小子又该如何去做?”康大宝低头一叹,似是不忍去想那副场面发生。 黑履道人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要是晓得如何去做,这禾木道掌门的位置,也不会就这么弃了不做了。” 他看着康大宝面露难色,便又出口言道: “莫要因为我在,便就心生依赖。我不比大兄深谋远虑,只有些勇力,也给你做不成军师。但便是愚如守宫,却也晓得断尾求生。你是个极佳的持家之人,这事情自己早该想得通的。” 康大宝默然下来,只轻声道:“小子晓得了,但若是南安伯要的人命太众,小子该.” 康大掌门话未讲完,黑履道人便就幽声叹道以作打断: “哪有什么该做不该做的,你我若是已成金丹,匡琉亭那张嘴法纪、闭嘴纲常的厌人做派说不得还会收敛一二。 但现在的我们,还远不到能令他忌惮的程度。这就无法了,若是他只判流边未言杀人,我或可还能以身入州廷、听从差遣,换得匡琉亭宽宥重明宗上下。 但他若要开口杀个血流成河,那便意味着此事无法转圜,他是铁了心要拿人血人命来塑他的铁条金律,旁人难劝得他。届时也只能企盼他那刀子钝些,我们这脖颈硬些,挨了就是。” 康大宝又何尝不晓得这些道理? 黑履道人先露底牌擒了彭星雨、又言愿意以身入局,换得重明宗上下安宁,他已是感激涕零,再不能拖累半点儿了。 他又思索片刻方才开口: “只要匡琉亭不言杀人,便是全宗流放,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之事。圣人曾言:‘上下同欲者胜,同舟共济者兴’,这是小子这掌门做得差了,是重明宗自己该有此劫,不能再拖累师叔修行。 至于匡琉亭若要人命,小子却不会轻易舍了一个。我会令老二老三带些人即日起远走他乡,未得通传再不回乡。漫说能不能走得脱,但总要拖延些时候,以求事情再有转圜出现。” “以求事情再有转圜出现.”康大宝低声喃喃,翘起嘴角自嘲,又合上双眼,不忍再看。盖因他派出去逃难的弟子,还不到这玉简名录上的四分之一。 他确是低估了这南安伯有多铁石心肠、只在心头念道:“好个铁面无私的宗室脊梁南安伯!但愿老二与小三子走得够远,活着便好、其他不做肖想。” 匡琉亭自是听不到康大掌门心头呐喊,这南安伯也未在后者面上停留太久,任他瘫在地上,好似烂泥。 自己则转头到了彭星雨身侧,语气轻柔,颇为客气:“彭道友莫跪了,还请先起来,大派弟子、当有体面才是。” 彭星雨如蒙大赦,小心起来过后还未过多久,便听得匡琉亭又开腔言道:“到底是真人门人,本伯不好杀而不告。还是劳道友回转宗门,与师长言清过前因后果、交待好身后事宜,再回州廷领死。” 彭星雨当即变色,堂内众人无不肃容,便连杨家两名金丹脸上都有诧异震惊。 “这可是元婴门下!这姓匡的小子莫不还以为今世是太祖尚在时候?任一宗室,都能对别家上修喊打喊杀;任一宗王,都能定夺大宗真人生死?!” 彭星雨也不讲话,只是梨带雨、我见犹怜。 匡琉亭毫不怜悯,只是淡声言道:“你若不来,我便去五姥山寻你。只是那样,却要令你失了大宗弟子体面,怕是不美。” 止住刚要开口求饶的彭星雨,催她速速离去,待得她那婀娜身子乘着飞剑驶出堂内,匡琉亭似是才想起来堂内还跪着岳檩与铁流云等人。 只看他回转过来,低声问道:“岳家主与铁流云可否还有话讲?” 岳檩却是光棍,沉声拜道:“岳檩有罪、但凭处置、定无怨言。” 岳家好歹是南安伯的便宜岳家,铁流云只以为岳檩自持这身份有所依仗,方才能够如此坦然。 但他可不觉得这位伯爷今天是个好说话的,值此关头,他自没胆子如岳檩一般利落坦荡,只是俯首再拜:“还请伯爷宽宥!” “岳家私心作祟,堪称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念在岳檩前番有功,人老寿少,便酌情免去性命责罚、罚没岳家全部宗产以作惩戒。这里同样有份名录,上头岳家子弟照旧需得领死。 除此之外,韩城岳家诸修,自此分为三支。一支往凉西白佛州、一支往海北群鲸府,一支留守本宗听用。往后若非王命传来,三家分宗私下永不得相见。” 场内众人听后倒无什么意外之色,如今匡琉亭才得了杨家嫡脉来投。 只他们一家那两名上修下场所带来的实力增幅,便要超过过往二三十年云角州廷在左近几州的苦心经营之总和。 韩城岳家在匡琉亭立足未稳时候,或还能算得上一家实力不错的势力,能够让这位南安伯稍稍看重。 但在如今的云角州廷内,份量确是轻了些。而今岳家能入得匡琉亭眼的,除了岳檩这位可比真丹的老修之外,其他岳家人确是乏善可陈。 只要岳檩尚在,匡琉亭将岳家人拆分三处、互不交通的处罚便不能算是对云角州廷伤筋动骨。而分家实边的惩处,对于岳家人而言,也算得上是切肤之痛了。 由此可见,匡琉亭在这件事情上头,也显是了不少心思的。 但见岳檩闻声过后面上不见悲喜,一旁以头抢地的铁流云确是忐忑不安。 只是他这不安未过太久,便就听得匡琉亭开口又言: “铁流云助纣为虐、一心党争、罔顾法纪,以致学林山外酿成惨剧、损我州廷元气。自此夺取职司,半甲子内不得起复。 除此之外,铁家同样要罚没宗产,即日起全族迁至白沙县老牛山,与云威郑家互换族地,为收复荆南全境以作准备。” 铁家这惩处未见得比岳家惩处来得重,但铁流云面上却是淌下泪来。 为宗族命运伤悲还在其次,他却晓得,那本来近在咫尺的结金丹已变得遥不可及,不晓得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得手。 还有没了职司头衔、全部宗产,这便意味着这位前指挥佥事再难以如今的规格养着他那支獬豸铁卫、再难令得假丹忌惮。 要知道,铁家自他得势过后便就独霸唐固一县,期间却除了铁西水铸成青叶之外,偌大的铁家便再无筑基出世。 这非但比不得族内真修几乎翻倍的岳家、便是连重明宗这类破落门户都比不得。便从此处也可看出,铁流云门下那支獬豸铁卫有多耗费资粮、铁流云这当家之人又有多么自私。 如果铁家只是被罚没宗产、削弱实力还便罢了,但既要替代云威郑家去直面袁不文那位强横丹主、用一条条人命在云角州廷这里重得信重; 又要失了职司名衔,时刻小心遭铁流云剥削、欺压过后的诸家门户届时铁家的处境与现在相比,又岂是急转直下这四个字如此简单? 铁流云面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显是已经心灰意冷。 他只觉自己这时候才理解到州中同僚私下常言的那句“匡家人刻薄寡恩”是何道理,但却也再无能为力合上双目,心头劝慰自己言道:“好歹未有如重明宗和岳家一般死人就是。” 匡琉亭这一字一句上头挂落的全是人命,但勿论是能比金丹的岳家主岳檩、还是破家灭门、毁人宗庙的指挥佥事铁流云,皆无有胆子敢吐出来半个“不”字。 这便令得康大宝心头悲意更甚,他脑海中过着一个个名字,几乎不敢想象重明宗若失了这些门人,不晓得还剩的下来几根骨头。 可是,又能如何呢? 费家除了一头来看戏的老鸟外再无旁人,衮假司马宛若石人、屏气凝神不发一言,朱彤老神在在恍若隔世。 这些大人物都无半点要救康大掌门与重明宗的意思。 一如冷眼看着眼前景象发生的刺史朱彤,根本丝毫未有将重明宗这点儿人命放在心上,只一门心思在心头盘算后事。 于他看来,京畿派损了重明宗不过是伤了一指,可岳家分家对于本地土修本该是晴天霹雳,但偏偏近来又有叶州杨家、甚至山北道五姥山入场. 如此一来,朱彤这心中便就难生出半分喜悦了。盖因老对手是下场了不假,但这牌桌可是大了不止一倍。 现在匡琉亭还未结丹便是此番景象,异日他若真成了上品金丹,这小小的云角州还不晓得会是多么拥挤。 各家若是都要入局,那么哪怕是坐镇山南数百年的摘星楼主也绝难制止。 而现今京畿派要是落子不稳,早晚要被随后赶来摘果子的大宗大派、名门望族们挤得支离破碎。 他正这般想着,匡琉亭却已遣人给康、岳二人递上刀笔。 这南安伯也晓得他与衮石禄仓促定下这份名录空有错漏,若是不要二人自辩清楚,未免太过不留情面,恐伤士气。 康大宝不晓得距离自己上一次这般搜肠刮肚、琢磨文字已过了多久。 只觉得自己想了又想,也才将靠后几人强边理由寻好。但似蒋青、袁晋,康荣泉、蒯恩等人,却实是无有半个字眼,能令得匡琉亭认可开脱。 信香很快燃尽,有随侍从康大宝与岳檩手中夺过玉简,匡琉亭拧着眉头一一看了,錾金刻刀随意滑落几道辩解之言,两家人便就又少了几条人命。 玉简很快掷回二人身侧,康大宝正要强忍悲意伸手去拿,却见匡琉亭身侧几个随侍已经得了伯爷授意,从黑履道人身边抢过康荣泉与蒯恩二人,再将桂祥一并提到大堂中间。 “伯爷.万望伯爷宽宥!!伯爷宽宥啊!!”桂祥终于支吾出来了话,确是晚了,匡琉亭无有所动,反将他点到中间,冷声开腔: “康大宝之前虽在诡辩,但却有一条是说对了的。你这厮确是不知大义,害我州廷忠义以为枯骨。莫以为你攀附贵家得了官身,就能免死,天底下没有这般道理。 康大宝,这人便交由你处置吧,他到底现在已是州廷正官,莫弄得太难看了,留些体面。” 康大掌门讷然应了,短戟轻轻一划,他恨之入骨的弑徒仇人便就身首异处。 只是那怀中记着重明宗死人名册的玉简确是太沉,压得他这心头难生出来半分喜悦之情。 几个随侍各掐指诀,细雨清风便将殿中污秽清洗干净。 匡琉亭未有停手意思,又施手势,久未动作的刑曹掾孟轩夺了下面人的差事,亲提着一杆的水火棍赶到康荣泉与蒯恩二人身前。 看这意思,确是要将这两个首恶杖毙堂中。 便如桂祥身死时候一般无二,堂内高修们熟视无睹,除了康大宝与黑履道人二人之外,无有一人露出不忍之色。只有钧天禽目色稍有异样,也不晓得它那硕大脑袋里头在想些什么。 孟轩刚要起棍,沉寂许久的康大掌门却倏然开口,再未顾半点尊严,叩首哀声相求:“万望伯爷怜悯些许,我这侄孙儿和世侄铸下大错不假,但还请放他们回乡交待一番,才好上路。” 匡琉亭仔细打量康大宝一阵,开口时候,却还是将康大宝满心希望打个粉碎:“不允所请,动手便是!” 鲜亮的水火棍高高举起、便要落下。 (下一章零点后马上发出来) (本章完) 第387章 变故 第387章 变故 不晓得孟轩是为了便利、还是为了震慑场中众人。看其架势,竟是要一棍将二人一并杖杀当场。 与此同时,场内又升起两道音色各异的高喊之声: “叔祖爷爷,荣泉连累宗门,万死无用,来世再报师门恩德!”康荣泉面上仍有骄矜之色,只是遭那愧疚神情挤得难以辨清。 “还望世叔照拂蒯家,蒯恩今日虽死,纵在幽都之中,亦会托梦蒯氏族人结草衔环、永世不忘。”蒯恩此时泪如雨下,勉强能称镇定。其语中真切,直冲得康大掌门不敢多听。 二人修为虽是不高,但这番表现,却要比已成真修的桂祥强上许多。 黑履道人手头剑柄松了又紧、最终还是面色一黯,未有动作。 他只觉匡琉亭似是分了一股神识在其身上,兹要是他胆敢劫人轻动,这南安伯说不得也会再不顾半点惜才念头,将他一并锁拿在场。 然而,他未动作,座中老鸟却是目有异色,盯着蒯恩一直未放。 就在水火棒刚刚要擦过蒯恩颅顶、带着他那满脑袋的黄白之物敲在康荣泉俊秀的脸上。 下一瞬,一阵劲风拂过,匡琉亭眉头紧蹙却不敢阻拦半点,任孟轩遭了重重一击,整个人飞跌出去。 “羊城侯!” 匡琉亭冷声一喝,列中两名杨家金丹也一并站了起来。 他们不晓得这费家宗老钧天禽为何会猝然出手,只知道他们这方的桂祥都已陨了性命,没道理同样有罪的康、蒯二人却能躲过屠刀。 “老祖我只想保这小子,其他人你要杀要埋我一概不管。南安伯,你多少给些面子!”钧天禽分出一道纤羽,化作流光将劫后余生的蒯恩抢到身前。 “什么意思,救蒯恩,不救我家?到底谁是费家女婿?”康大宝心头诧异,黑履道人亦是面有疑色。 非但这叔侄二人满头雾水,只钧天禽这举动,场中自是无有一人能看明白。 但匡琉亭却不在意这些,只是朝着钧天禽沉声言道:“羊城侯,这是仙朝命犯,哪容得你在这里讨价钱?!” 这老鸟却不理他,瞄了匡琉亭与其身后两位杨家金丹一眼,冷声言道:“匡小子,老祖我只是与你客气,并不是真怕了你。就凭身后那两头烂蒜,怕是拦不得我想做什么!” “丰城侯!”匡琉亭怒声更重。 “喊个什么!老祖我当年随驾亲征两河道的时候,你还不晓得是在哪里?南北两位宗王、帝京左右宗正,哪个宗室大人物老祖我与他们说不得话?! 你莫要以为全天下的真人都在你身上放了眼睛,便就真当你是宗室脊梁了。要老祖我伏低做小,你还是先成元婴再说!” 钧天禽凶目显出,不消施法,都能骇得杨勇成、杨宝山两名正品金丹迟滞动作,可见威势如何厉害。 匡琉亭怒得嚼齿穿龈,大声喝道:“你堂堂仙朝贵胄,也要造反不成?!!” “造反!?匡小子,我费家可不是场中这些小门小户,这帽子你区区一个南安伯可难扣上。 勿论是族中藏的那一具具金丹遗蜕,还是埋在阵中的那一摞摞子弟骸骨,都比你清楚我费家是不是仙朝反贼!” 钧天禽横目一怒,扫视堂内诸修,厉声喝道:“都给老祖我滚出去,若是不得通传还敢进来,可要小心尔等性命!!” 康大宝与黑履道人哪会不从?提起康荣泉便就退出堂内。 其他人倒是见了匡琉亭神色稍缓,才跟着缓缓退出。 杨家两名上修其实受到钧天禽的威压最重,只是作为金丹,自是不好丢了高人风范。 直到最后一名修士退出堂内,他二人才沉着脸缓步跟着走了出去。 直到场内只剩下茫然无知的蒯恩,钧天禽才又分出一十二根翎羽结成禁音禁制,朝着匡琉亭沉声言道: “匡小子,将今上予你的仙影石拿来,老祖我要面见南王殿下。莫要扭扭捏捏!事关重大、半点都耽误不得!” “仙影石?!”匡琉亭目中惊色更浓,但见这老鸟表情又不似作假,他便就将手腕一翻,流光逝去,一块翠色石头、形如鹅卵,现于手中。 这仙影石可不似寻常的传影物什,甚是珍贵。 非但可以传音、传影,还可无顾法则,远隔千万里传法、传道。龙虎宗总坛凤仙山中每隔一甲子才会产出三枚,算得上是大卫仙朝这二十七道辖下有数的奇珍之一。 匡琉亭身为宗室新贵,以身入局,在来云角州前才得今上赐下一枚,只言可用数次。这本是为他结丹时候求教、交通诸位宗室高修所留,但现在依这老鸟的意思,却要在现在就用上一用。 匡琉亭都视若珍宝的物什,钧天禽却是毫无怜惜意思,但见他又分出一根纤羽,在仙影石上轻轻划了一道。 其粗糙的外皮上头瞬时显出道道符文,一个符阵倏然展开将场中众人尽都收入其中。 只是几息过后,待得符阵中仙气散尽,一个巍峨雄壮的身影身披坚甲落于场中,不似幻影、犹如真人。 “拜见南王殿下!”老鸟这时候再不复在匡琉亭面前的半分桀骜,伸展双翼埋首拜道,足见恭敬。 “是费老弟,有日子未见你了,今日怎么用琉亭的仙影石来见我了?!”这老鸟却未骗人,当世南王与他确是相识,言语里头还颇为亲切。 钧天禽并未过多寒暄,只将被震得不晓得魂去哪儿了的蒯恩拉到身前。 匡琉亭大感诧异,南王面上也有疑色,但只数息过后,面色便就紧张许多: “此子修行过《长息决》?这是溟涬玄枢体?可惜,这次发现太晚,他都已然甲,待得将来结婴时候,怕还要费上好大力气。” 钧天禽谦声应道:“天勤眼拙,看不清楚,才特意请托南安伯叨扰殿下,请殿下拨冗过目!” 匡琉亭直到此时,方才恍然大悟。 对于这等灵体他虽知之甚少,但他却晓得上一个身具此体的人物,便是当今与大卫宗室最为亲近的外姓真人、今上亲婿、前山南道总管————沈灵枫。 南王又小心打量一阵,本来还有些郁色的面上便就绽出些快慰神情。 但见他点头过后,缓声言道:“确是不错,这溟涬玄枢向来不好辨清、此子于修为上又无一是处,难为费老弟你看的清楚。这一回你与琉亭确是为仙朝觅得良才、证一大功。” 钧天禽也不在乎功劳遭匡琉亭分润,只是俯首称谢。 匡琉亭却是面色复杂,只听到这里,也晓得蒯恩性命自己再难收走。 南王殿下未有顾忌这一人一禽是何表现,只朝着那还不晓得自己已然一步登天的蒯恩问道:“你可愿拜入吾之门下?” “罪罪人不.,罪人愿意!不.徒儿愿意!!!”如此情形,蒯恩便再是语无伦次,也都在情理之中了。 “罪人?!我匡慎之的徒弟,大卫仙朝境内二十七道、四百余州府,谁敢治罪?!”南王展颜笑道,却见得匡琉亭的面色愈发难看。二位宗室贵胄还未说话,便就听得蒯恩已经抢声言道:“还请师父恕徒弟宗族姻亲之罪。” 南王听后嘴角微翘,问也不问,轻声答道:“是有何罪?一应惩处、尽数免了就是。” “殿下!他罪不容诛,不能轻放啊!!”匡琉亭终于难按捺得住,出列拜道。钧天禽目露意外之色,显然便是阅历丰富如它,也未有想过匡琉亭居然能执拗到这般地步。 “是收割千万凡人性命修炼魔道秘法、还是杀害宗室、扯旗造反?”南王开口问话时候,便分出一丝神念,与蒯恩解了身上禁制。 但见得匡琉亭喉咙滚动一阵,思索片刻过后才轻声言道:“此僚与他人为寻私仇,差点戕害仙朝正官,堪称罪大恶极。完后又” 只是他这话才言到一半,便又被南王拂手所止。 但见得此时后者面上绽出笑脸,朝着匡琉亭轻轻按下双手,便算抚慰:“吾晓得了,难为琉亭你如此公忠体国、用心王事。但如今仙朝乏人可用,便就下不为例吧。” “殿下,这.” 这时候匡琉亭还要再言,南王却已不应,只开口交待:“费老弟,” “天勤听命。”钧天禽那庞大的身子缩得更小一分,恭谨之色显露十足。 却见南王拂手一招,赐下一道灵文贴在钧天禽羽翼之上,后者身上瞬时便有灵纹流转。 他淡声言道:“这是南王府禁灵文,劳你回一趟帝京,将我这徒儿带来南王府,府门口二位值官灵将见了,便会放你二人入府。近日我会邀灵枫过府一叙,待他见过我这徒儿,应该能有许多话说。” 钧天禽闻声当即正色应道:“那天勤便即日启程,定不负殿下所托!” 南王含笑捋须一阵,才道:“善!那费老弟你与我徒儿这便下去准备吧。琉亭稍待,仙影石珍贵非常,现今还有些时辰,且把你近来所结丹论,再讲来与我听上一听。” “殿下!”匡琉亭语气更急。 “讲!” “.琉亭听命。” 这堂内玄奥非常的丹论蒯恩却是无有福气听到半句,他只遭钧天禽把浑身铁羽变得软如、裹在羽翼,便就跃出堂中。 一人一禽才刚迈出堂内,蒯恩便就见得一个宝光粼粼的玉瓶从厚实的羽毛中间冒了出来。 只是蒯恩心头这份疑虑才将生出,便就听得钧天禽声音传来,甚是亲切: “这是不少京畿道中不少巨室人家赠予家中新晋金丹的‘紫渊露’,有固本培元、祛除杂气之效。这虽是三阶物什,但胜在平和安全,小友往后半甲子内每岁服上一滴便足矣,莫要多用。” “前辈,晚辈身无寸功,怎好愧领?!”蒯恩当即便要推脱,却又听得钧天禽笑言道: “无妨,收着便是,便算老祖我与你结个善缘吧。也就是你小子出身差些,才看得上老祖我这点儿物什。若是我拿这‘紫渊露’去赠予匡琉亭,莫说交好,说不得连他一个好脸色都难换得回来。” “前辈言重了,晚辈感激之至!”蒯恩掏出个灰扑扑的储物袋来将紫渊露小心放好,才大着胆子开口问道:“前辈,咱们什么时候前往帝京?!” “南王召见,怎可慢待半分,这便去了。” 蒯恩当即急道:“可可晚辈东西还未收拾、还有族人尚需安抚,长辈们也还在记挂!” “只看你那储物袋,便晓得你小子定是一穷二白,有甚好收拾的?至于你家中与重明宗,我会以羽信告知费家留驻等人,要他们好生照拂,万无一失,放心便好!” 钧天禽振翅从堂外人群上空擦过,驶入云端太虚之中。 蒯恩直到这时候方才醒悟过来,忙不迭出声言道:“前辈稍待,晚辈还有一长辈也习得了《长息决》,或也有您与殿下所言的那个溟涬.溟涬玄枢体。” “哈哈,你说的是你旁边那个康小子吧?溟涬玄枢体辨识艰难,若能修行《长息决》,便能方便旁人识得灵体,以为栽培。 你修行完《长息决》身上灵华紫光稍显,才有那传说中混沌初开那‘溟涬鸿蒙’之相的万一神韵。便是如此,寻常金丹若不细看,也绝难辨清。 若非老祖我天生灵目,多半也难以将你性命留住。康小子虽也修成了《长息决》,但他身上一道杂光都无,显是无有什么福运之人,哪如你前途广大? 你这上等灵体兹要今后百年认真修行,却是勿论道基,必成金丹的。 须知道,《长息决》本身并不珍贵,其中神异,或只能当得一些宙阶下品秘术。常人虽不能如溟涬玄枢体那般修行顺遂,但只要有毅力坚持,修得小成却也有概率。 只是仅仅修成此法,可万难做成南王弟子,这福气只你才有!对了,小友姓甚名谁来着?” “.” “哈哈,倒是无妨,老祖我只消晓得你是南王徒弟便是!快进老祖我背上楼阁坐稳了,咱们这便走了!” 钧天禽言罢了,双翅一振、身上纤羽便又落下一根,化作流光,散后不见。 康大宝等人自不晓得此中变故,他们只能满心忐忑从夜已尽黑等到日头初升,方才盼到了费家六婆婆亲自现身,携信而来。 “蒯恩是上乘灵体,得了宗老发现,报由南王收归门下!求请宽宥、以为成功。” 初时康大掌门几乎觉得自己是看错了文字,便是与黑履道人一并议过之后,也觉不可置信。 直到又过了七日,匡琉亭的声音从堂内传出,唤衮石禄入内。 半晌过后,后者面色不好、迈步出来,再宣南安伯敕令:“岳、铁两家惩处照旧不变,流徙之人月内启程,报由有司验看。 重明宗此次铸成大错,本不该有半分宽宥。但念及重明宗上下此次皆是遭人蒙蔽、且桂祥确实行卑鄙之事、戕害州廷忠义在先。 重明宗既是事出有因、是为万千枉死奸人之手的州廷忠臣报仇,那便就格外优容,暂记错处、不允惩处。若有再犯,加倍责罚。重明人等,当谨记得!” 勿论心头是何滋味儿,服与不服?愤与不愤?堂外人皆只有拜谢伯爷仁德这一个选项。 康大掌门伏在地上,再将誊有费家文字的锦帛仔细看过,只觉满是荒唐。 “做了费家女婿、得了贵胄青眼,便连金丹都有赞赏。到头来居然是靠着蒯家这不起眼的姻亲才躲过一劫,何其可笑” 黑履道人心头同样百感交集,他下定决心趟这浑水与康大掌门同来州廷领罪,本以为多少能为重明宗争得些转圜余地,却不料竟是半点用场都未派上。 他只在心头自嘲一阵:“什么金叶筑基,前途不可限量?可笑可笑” 初升的阳光慷慨地洒在叔侄二人肩头,浇得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滋味儿,莫要再多尝一刻了。” (本章完) 第388章 龙孽 第388章 龙孽 ————数月后,宣威城,南安伯府闭关室中 匡琉亭落在云龙蒲团上头结如意坐,手结龙虎印,眉头紧锁,默然无声。 室内三阶下品聚灵阵上散出的浓郁灵气足以令得寻常真修吸昏过去,可蒲团上头的匡琉亭却似个人形漩涡,灵气旋起旋无,阵中那块极品灵石忽闪忽亮、忙碌非常。 倏地,青玉案上的烛火突然爆出星,匡琉亭膝头一沉,面上渗出汗来,数月前那副景象又突地出现在他脑海中间,令得这南安伯险些栽倒在这方寸蒲团之间———— “不错,未有枉费诸位族中大人期望。琉亭,你却是我匡家扶天倾的不二人选。”南王匡慎之听过匡琉亭所言丹论,面上的笑容几要掩藏不住,捋须时候喜悦都从指尖溢了出来。 “殿下谬赞,”匡琉亭面上却是淡淡,未见得多少喜色。 他见匡慎之心情大好,自己内里心声却是忍过又忍,再按捺不住,出声言道:“琉亭再斗胆僭越一回,望殿下明鉴学林山外此事.” “琉亭,莫要再言了。”南王还是未有任匡琉亭继续言下去,于此同时,其面上那分喜色也倏地淡了下来。 他见得匡琉亭面色一黯,只又叹了一声: “我看你怕是错了念头,外海那位要你自食其力、出京修行,成就上品金丹过后再去见他,这才是头等大事。 吾与今上要你来云角州只是试探各家反应,除此之外的事情都只是顺带为之,且你已经做得极好了。 或许你都不晓得,因了你成功立了岳家女做五姥山圣女这一件事情。已令得这云雾外头的好些自诩聪明的大人物动作,都被吾与今上看了个清楚。 至于将来如何落子,今上与北王正在商酌,你不消担心。你往后这些日子,只消认真修行,早结金丹。 目下这山南道区区几州几县的得失,无有人会放在眼里。至于仙朝纲纪,你也根本不消去管。就如太祖在时,便是无人去提,也是少人敢犯。 早日将似刚才那溟涬玄枢体一般的贤才育成真人、收归宗室所用,以期外海那位成就真君,重振宗室,才是匡家亟需去做的事情。” 匡琉亭听后只是愣然,晓得了再难说动南王,便再未有说话。只是在作揖送过南王法像之后,他方才将心中愤懑喷涌出来: “你们只当我不晓得太祖在时无人敢犯仙朝纲纪?!可大卫宗室当真能再出一太祖么?!真指望外海那位成了真君,谁晓得他是先来厘清我匡家天下,还是先来屠灭我匡家宗室?! 待我成了上品金丹便可拜入他之门下?!焉知道他是不是存了心思要灭了我匡家嫡脉! 太祖成法明明尚在,为何不用?竟说什么我在云角做法皆是无用! 由小见大、由微知著!将来待我坐上帝君位置时候,便是未成真君,就以真人身份与各家立好规矩。 只要多一些似康大宝那般的干吏辅佐,就算只在京畿一地严明律法、携大义以令不从。大卫天下,亦不是不可能渐复元气、待得嫡脉真君再出,便可还复仙朝玉宇澄清!” “咳”匡琉亭从记忆中惊醒,睁开双目再咳一声。 此时他一双黑瞳中怒色已散,只在心头轻叹:“这时候南王当已带着人去外海了吧,便是如此阿谀,人家心头难不成就可去了芥蒂?!呵呵,看来是得早成真人,免得这天下真丧于你们这些老朽手中。” ————大卫仙朝外海,伏龙崖外千里 本来晴空万里的景象瞬息就变,黑紫色的雷暴云层填满了碧蓝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海面之上,将平静的水面催成滚滚怒涛、浑似墨玉。 轰隆隆的雷声响了好久,在不晓得第多少道闪电劈开天际之时。云层裂隙中突然坠下大片血雨,令得咸腥的空气更加咸腥,肃杀的场面更加肃杀。 此时黑臭的血雨尚未触到海面,下头的暗潮却已然沸腾。 只见成千上万只赤鳞文鳐破浪而出,它们不过巴掌大小、脊背上生着十二对透明翼膜、口器鲜亮如火,与周遭的水汽显得格格不入。 有常在外海讨生活的修士定然认得这些水兽,这些修为往往才不过一阶中下品的小东西,却是寻常假丹丹主都需得退避三舍的海中一霸。 据传这赤鳞文鳐,乃是大卫太祖当年剐了那自称真螭后裔的五阶玄文鱼龙之后,因了后者气血充盈非常,未有尽落入开国元从肚中,以致一股落入外海里头,勾连水底炎脉而生出的异种。 莫看它们品阶不高,在外海之中却少有人敢于招惹。 在一些长居外海的修士中间,甚至有它们纠成万万,将一位顶尖真人分吃干净的离谱传闻。 然而此时,它们却正在疯狂地振翅高飞,为了抢先一步,甚至在腥风中撕咬同类。 只见不断有赤鳞文鳐被啃成白骨,胜利者却未有丝毫怜悯同族之心,也不晓得那浑身赤鳞更加鲜艳,它们只不顾一切地撕咬着身前的同族,只想着从这拥挤的阵中挤出生路。 然而敌人动作却比它们所想的要快,只见一道青白电光照亮黑水,瞬间现出水下蛰伏的一个阴影。 足有十丈长短的澜翼杂虬破水而出,虬首裂成八瓣,八个头颅露出八副环状排列的森白獠牙。 它喷出来的八道毒雾在空中互相交汇、凝结成网,只顷刻间,将整片文鳐群裹成血球吞入腹中。 赤鳞文鳐中的那些胜利者所做的努力在此时化作了徒劳,毒雾现出之后,海面顿时浮起方圆百丈的猩红泡沫。 那些是未消化的赤鳞文鳐精血在虬兽腹中明灭闪烁,如同一只只囚禁在玄色纱布里的萤火虫一般,不得自由。 澜翼杂虬方才觉得饱腹一阵,满足之色才挂上那么一刹那。突然,又有阵腥风自东袭来。 它一双凶目稍显茫然,初时只是随意看去,只见得一尊凶兽正在奔向自己,很快过来。 奔来那凶兽气势非凡,硕大的尾鳍只是倏地一摆,带起的蓝焰似是让方圆十里之内的海水都瞬间蒸发了半尺下去。 澜翼杂虬认真地打量着这头不晓得已存活了多少年岁的庞然大物。 只见得它额生独角,四足粗壮如象、单尾尖锐如槊,层层黑鳞密密麻麻叠在一起,上头似乎都有玄文暗生,神异非常。不晓得要费几多力气才能破开。 明明还与其相隔数十丈,但澜翼杂虬却觉呼吸粗重,难喘过气。 面对如此棘手、却又来者不善的对手,澜翼杂虬双目中极为拟人地流过一丝惧色。它显是并不晓得,一路追袭猎物而来的自己什么时候已成了旁的巨兽眼中的猎物。 “吼————” 澜翼杂虬好歹也是初晋三阶的海中恶兽,距离炼化横骨都只差些微功夫,自不是无智的蠢物。但它此时却只能用这色厉内荏的吼声来强掩惧意,盼望能以此令得猎手心头稍稍生出忌惮之心。 直到它看清对面那凶兽的双翼上头也跟着尾鳍绽出蓝焰,锐目里头又满是渴望与贪婪,才晓得这一回确是避无可避。 “那便杀!” 坐以待毙可不是澜翼杂虬的风格。 先声夺人! 只见澜翼杂虬伪翼上头倏地现出来六根毒芒,八颗虬首露出来三十二根足有半丈长短的毒牙,寒光凛凛、骇人非常。 孰料那凶兽却是凛然不惧,双翼一振,便就抖落下来无数火团。颗颗焰火在水面上汇做一团过后,便顺着咸腥的海水朝着澜翼杂虬方向蔓延过去。与此同时,它那四根粗壮的爪子好似金钩,凑成一路,就要在澜翼杂虬身子上头划出来数不清的可怖裂口。 “喀嚓” 澜翼杂虬那六根毒芒遭凶兽双翼连挡,未有建功;海面上头的蓝焰亦是未能奏效,只是将澜翼杂虬烤得周身发烫、似是连体内血水都已成了沸汤。 若仅于此,或还没有但它那大半毒牙在触及凶兽的刹那便就化作齑粉,只有真首上头的四根毒牙嵌进了这凶兽皮中一寸,只是毒液渗得不多,便就被后者坚实的筋肉锁得纹丝不动,再难拔出。 澜翼杂虬还来不及惊怒,便见这凶兽才在自家身上划出多道深可见骨的可怖血痕,便就弃了唾手可得的便宜,返身来啄它这真首。 这畜生又哪里肯干,不顾一切、全力灵力蕴于四根尖齿之中。 “嘭”,闷响过后,尖牙脱开筋肉,在凶兽脊背上头划出来几道极不规则的血槽。脓血喷溅而出,痛得这凶兽不得不暂弃了对手,仰天一啸,震得已经黑臭的海水阵阵翻涌不停。 澜翼杂虬自有谨慎,也不期待占分便宜,只是收了已经没了尖牙的七颗虬首,整个身子亦回复得凝实一分。 正待澜翼杂虬将要遁逃之际,它却觉身后又有恶风卷来。 “不好,那凶兽方才故作因痛尖啸,乃是特意勾自己回首逃窜!!” 澜翼杂虬这一生中不晓得经历过多少血腥厮杀,自是想也不想,便将体内妖力毫不怜惜地灌注在周身几处要害上头。 于此同时,它那仅剩的几根毒牙上头又有灵纹浮动,虽是处在下风,却也未有时刻准备着寻觅到可乘之机、一击毙命。 然而这凶兽却比澜翼杂虬所想要坚决许多。 凶兽两根前爪甫一擒住澜翼杂虬虬首,便就被虬首上头数道灵罡震碎跖骨。凶兽此番痛啸却要真切许多,但后者同样不好受,遭前爪震得神识混沌、灵台不清。 它还未及反应,凶兽两根后爪便就接踵而来。这一下灵罡便再不能救,澜翼杂虬坚硬的虬首上头遭凿出了数个缺口,痛得它在海中无力的翻腾起来。 但很快,凶兽未有令它痛苦太久,两根后爪按住虬首的瞬间,三十六道蓝焰顺着经脉灌入澜翼杂虬健壮的肉身。 后者失了脑袋,乱了神识,修行数百年的妖力无有组织再不能挡。只片刻,这十丈虬身就遭焰火烤得焦香。 深海中不晓得有多少海兽遭勾得涎水直流,但这折了一对前爪的凶兽显然不是个做善事的,大快朵颐之间,不见洒下多少肉星,只不过盏茶工夫,便就将这虬身嚼吃干净,只余一粒兽丹浮在空中。 凶兽目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便连双爪上头的剧痛都暂且不顾,一口便将兽丹吸进腹中。 “哈哈,好乖儿!” 只听得黑紫色的雷暴云层中传来一阵大笑之声,凶兽便登时失了才饱餐一顿而产生的志得意满。它那目中惊色难掩,只觉海风比起先前似是又更咸腥了一分。 一个健壮道人袒露上身,伴着电闪雷鸣,祭出来一个墨色云笼。 但见其手中那方云笼正吞吐着周天星辉,二十八道符纹在笼柱上明灭如呼吸,神异非常。 凶兽此时再听不得风浪雨声,再见不得日月星光,只看得到云龙罩盖升起,一道墨色云霞落了下来,不得丝毫挣扎,便就被这墨色云霞圈在其中。 凶兽浑身本事竟是都失了一般,硕大的身子缩成一掌长短,蜷成一团,不见丝毫威风,浑似墙上守宫。 云气升起,将凶兽一并带回笼中。等到罩盖倏地落下,凶兽方才来了力气,在笼中左突右撞。 但见它双翼尖尾在笼柱上头擦得星火四溅,笼身篆文应声流转,护着笼柱上头云气不散半分。道人见状只笑,轻念道:“好生精神。” 他伸出短粗的指头轻轻一点,腰间的浑脱水袋便就开了塞子,浑浊的酒液浇出成雾,将云笼包裹得滴水不漏。 如此过后,笼中凶兽终于才安静下来,听不得半点声响。 健壮道人做完此事,方才收了喜意,朝着太虚云层之中拱手作揖,歉声言道:“折腾这般久才收拾完了这天槊焰兽,确是劳南王久候了。” 健壮道人话音刚落,匡慎之带着蒯恩拨开雷霆,从太虚中落了下来。后者显然还未正式适应南王弟子这重身份,正被刚刚那幕翻江倒海的厮杀场景震得还未回过神来。 南王殿下此时却显然并未太在意自家弟子反应,他将眉间那缕急色掩饰地很好,听过健壮道人的话后也跟着笑言道: “这畜生可是上好的酒料,长肖副使能对大人有如此孝心,匡某身为宗室汗颜还来不及,怎么敢有半分怪罪。” 长肖副使听过南王殿下话后面上喜色不减,应承言道:“主上这一甲子里头胃口难开,宫中每五岁一开的大宴上头,他也只食半尾三阶海兽,看得宫中人都焦心不已。 不过今日托了南王福气,才令得长肖遇得天槊焰兽这等稀罕物什,待长肖回去寻了酒官将其剖了,为主上制成椒酒,想来主上胃口定会好上许多,宫中喜气自生。” 听得长肖副使语中“主上”二字,南王眉间似就生出来一丝微不可查的郁色。然而随后他却跟着前者话风言道:“那也确是宗室之喜。” 长肖副使听后只笑,并不接话。 二人沉默一阵,带着蒯恩同上了一座蛟龙飞舟。 这飞舟亦是南王参照太祖所留形制练成的出行法宝之一,模样虽肖,却不如正品百一。若不然,血剑门三名真人,如何奈何得这位大卫仙朝的顶尖宗室? 南王匡慎之与今上与北王的性子迥然不同,堪称敦本务实、不喜豪奢。 出行随驾最多时候只有百余侍从,有些时候临时起意,甚至便连个端茶童子也不带。飞舟中无了女乐舞班这类应酬物什,他与长肖副使也少了许多交际。 蒯恩就这么忍着舟中寂静,与两位真人驾着蛟首飞舟,穿过重重水汽,见了一座立在无边岛屿上头的晶莹宫殿。 “澜梦宫?”蒯恩才搜肠刮肚念出这三个字来,便被神情严肃的南王裹着带到宫门外头。 “长肖副使带了谁来?”有值守的鲛人宫将大声喝问。 未待旁人说话,南王匡慎之已经开口,但听他朗声言道:“后辈慎之,特携贤才,来拜大人。” 话音方落,海上便有狂风吹来,澜梦宫内传来一声讥笑,甚是刺耳,扎得匡慎之这元婴后期的大修士都觉十分刺耳。 “当世南王,莫要客气,唤我龙孽就好。” (本章完) 第389章 澜梦宫主 第389章 澜梦宫主 随着此地主人言说的“龙孽”二字甫一落地,硕大的澜梦宫似是瞬间便就寂静了下来。 蒯恩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只要看对面那鲛人宫将的难看脸色,便就晓得“龙孽”这两个字定算不得好话。 长肖副使也收了一路来的和煦脸色,只看着他们师徒二人目露寒光。 南王匡慎之见状只是面不改色,其实他这心头也有忐忑。 这澜梦宫主人的怨气,比起上次他送沈灵枫来时候可又要重上许多,也不晓得这一回带的筹码是否还能够将其打动。 他这念头方才在脑海中生起,便就看得澜梦宫琉璃宫顶上头悬着的三把古剑,剑穗流苏随风轻摆,似是泛着深海幽光。 “有时候我也想不清楚这几回今上所做事情,到底是对是错。”匡慎之将这声嗟叹锁在腹中,应了宫中主人话,恭声言道:“后辈慎之,拜见大人!” “哈哈,你匡慎之又在这里假客气什么?你们匡家人往日里不是最爱称我为龙孽了的吗?怎么,现今族中真人死得未剩几个人,你们便晓得客气了不成?!” 宫室主人笑得更加畅快一分,不过他显然亦无继续揶揄匡慎之的念头。笑声遭冷风裹着,擦过匡慎之的耳旁,而随着笑声伴着冷风一道从天落下的,还有一块雕工了得的冰晶玉牌。 值守宫门的鲛人宫将自然识得这是自家主上贴身物件,当即便就再不敢板着脸色,只是面对着匡慎之师徒亦难说得好话出来,只瓮声瓮气地言了个“请”字。 这鲛人宫将话音才落一息,便就见得他手头飞叉三根尖刺上头现出符光,于半空中钩织成一把暗色钥匙,嵌在宫门边角上头的凹槽之中。 众人眼前气派非常的琉璃宫门轰然大开,待得匡慎之道了声谢过后,长肖副使才板着脸色,领着匡慎之师徒二人一并入了澜梦宫中。 这处海域上头的灵气本就充裕,蒯恩甫一入了宫中,便就觉更不得了,稍稍吸过几口灵气就觉得经脉微微胀痛,脑下一蒙,几要被冲得昏头过去。 “唐固县哪有这等神仙地方?!”乡下人自然惊愕不提,南王匡慎之目中亦有异色生出,但只很快便就又掩盖下去。 一行人一路无话,只同乘着一只三阶紫鳐行了段时候。这道上不晓得掠过了多少琪瑶草、炫目之宝过后,三人方才见得了此地主人的真容。 蒯恩只觉面前却是个极为俊美的中年男子,额生墨色双角、身披暗色大氅,整个人身上的王气似要比匡慎之还要强上许多。 只见他斜倚在玄玉座上,任暗青色的长发垂落在鎏金蟒纹的领口上头。 满脸不羁之余,他那一对墨玉双角上头还泛着幽光,照着细密的破碎金鳞从眼尾蔓延至脖颈,令得旁人见过他之后只觉其熠熠生辉、威风凛凛。 他这不羁显未是故意摆出来的,面对匡慎之这堂堂大卫宗王亲临,这宫室主人却连起身相迎的功夫都懒得去做,只斜瞥了后者一眼,便就重新将目光收了回来。 这中年人只在嘴角又挂上一丝蕴着轻蔑之意的浅笑,随后便就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犀角杯。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旁人只见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头轻轻一划,杯中的琥珀色酒液便就流出落在指尖、成了漩涡。 “这人,似是与太祖相肖十分?!”蒯恩在旁陡然生出一个相当僭越的念头,他只看过前头那人一眼,便就被刺得双目发疼,微微噙泪,便晓得这定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修为虽差,心却玲珑,当即便就装作木然,不再动作。 而在大卫仙朝境内无人敢以轻视的这当世南王,显也要比其在入宫之前又拘谨许多。 此时他在这中年男子面前似是失了一切的威严傲气,甚至在俛首拜礼的时候,脸上还似是添了那么一分谀色在上头: “后辈慎之,今日再见大人天颜,确是荣幸之至。” 然而这份讨好动作似是未有得到南王殿下想要的效果,饶是他都已经近乎卑躬屈膝,可中年男子语中那份讥讽,却还是难掩: “匡家嫡脉当真如此衰落了,就算倒退回五百年前,似你这小娃娃这般孱弱的人物,也能做一宗王?却是笑话。听闻前些时候,你甚至还败在了两河道血剑门那三个野狐禅手里,却是羞也不羞?! 当年他家哪代血圣剑姬送得进个公爵府中做正室?如今却能令得全天下人都看你们匡家笑话。 也就是老东西临了时候还特意给你们留了手段克我,若不然,我早便入了仙朝境内,将你们这些小辈好生收拾一顿,也省得你们白活世上、继续给他丢人。” “晚辈确是无用,确是枉为太祖血裔。” 蒯恩看着自己刚认的师父又拜倒下去,自是不能再干站着。这频行大礼、倒头就拜的事情,他跟着康大掌门这位世叔却也是做熟了的,自然习惯。 他这么一动作,也令得中年男子分出一缕目光落他身上,一双竖瞳中现出分意外之色:“你们这代人倒是好运道,未想到继金銮座上那个小儿过后,你也能再寻得到一溟涬玄枢体。” “亦赖大人洪福庇佑。”匡慎之语气愈发谦恭,将蒯恩拉到近前,方便中年男子好生打量。 “呵,”中年男子听后只笑,显是并未领情,直言道:“你这回来,便是为了此子吧?” “正是因此,特来叨扰大人。晚辈算来大人宫中那池归墟泉距离上次所用已隔二百年,当能再用了。” 匡慎之说话间,又递上一个华贵的储物手环,交由身侧的长肖副使手中。后者正待向前交予中年男子,却见其并不着急,拂手阻过之后,方才开腔: “你们想再养出一个沈灵枫来所用?这却不是我令此子去一趟归墟泉就能做得成的事情。况且归墟泉才歇了二百年,如何能回复元气?小辈,你还是再晚个一二甲子,再带这小子来吧。” “大人,如今” “闭嘴!!!!” 中年男子身前青玉案上的琉璃盏突然结满霜,宫顶数不清的水精灯霎时明灭,只余堂内十二盏由三阶鲛珠制成的宫灯还在闪烁光芒。 旁人只见得中年男子喉间鳞片泛着暗金纹路,竖瞳在阴影中拉成血红细线,面若寒霜凑近了匡慎之身前,近到他那炽热的口气都能烤得后者脸上发烫。 匡慎之只听他低声在念:“匡慎之,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年已千岁,却不过一区区后期修士,便连半分进阶化神的机会都无,你拿什么来驳我?!不服?!不忿?!归墟泉就摆在那里,你们匡家嫡脉若是当真厉害,来抢便是!” “晚辈失仪,万望大人”“匡慎之!快将你那伏低做小的恶心模样尽收回去!!” 这声厉喝竟震得十二盏三阶鲛珠灯同时一颤,灯壁上头似都现出来了牛毫细纹。 宫中一个个鳞甲鲜亮的鲛人宫将当即围拢过来,他们身上法宝制式皆为一样。若是细看,甚至能观察出他们气息频率都不差个分毫,显是支训练有素的三阶道兵。 只这百余金丹联手下来,足能镇得四五位元婴真人不得走脱。 南王匡慎之看得此幕,心头微惊。 他来前倒未想过,只是才又过了二百年罢了,这中年男子编练成的溟渊鲛卫便已将帝京那支宗祚虎贲超出了这许多? 除了这些宫将之外,长肖副使本就不好的面色也跟着更沉一分。 先前拘那杂虬的墨色云笼显然算不得这位老牌妖尉的趁手法宝,他双手一翻,两根粗笨的法宝便就现在手中。 匡慎之心头再叹一分,这老虾子虽是澜梦宫副使,但一身本事却是不容小觑。 若是自己全盛时候,对上他却有不小胜算,但而今他才伤重,动起手来便算能胜,返程过后也怕难活。 然而这样的副使,在这澜梦宫中足有四尊. 不过这中年男子若要留他,又何需旁人出手? 漫说大卫仙朝选不出人能来战他,便是苦灵山辖下,又有几个化神之下的存在能与之相匹? 想到此处,匡慎之似是感受到了宫顶上悬着的那三柄古剑,剑身上头的龙纹似在流转灵光。 “弑过真君的凶器不比寻常灵宝,确是不凡,无愧是我大卫仙朝的镇世之宝。可惜,却要这龙孽出手,方能启用。” 匡慎之在心头嗟叹一声,再开口时候,却又换了一副颜色。 但见他收了谀色、换做肃容,严声开口:“匡掣霄,你晓不晓得你现在是在与大卫宗王说话?!难道你已忘了自己与先皇的君子之约了吗?!” “大胆!” “狂妄之辈!” “竟敢如此与主上说话!” 堂内宫将们登时大怒,长肖副使甚至都已祭出灵鳌破岳钳这对得意法宝,一双小眼不住在匡慎之师徒二人身上游走,杀意几要冲出脸上。 “哈哈,大卫宗王?!!匡慎之,你要晓得,匡念白的天下,是老子这头龙孽在为他守!没有老子在这里饮冰吞雪,操着三柄龙剑镇着外海结界! 木门寺与卧佛宗那些秃驴、一剑楼与无心门那些疯子,早杀进仙朝腹地了!你们这群不肖后人,也是得益于老子,才能坐稳这方寸江山!” “匡掣霄,你好不要脸!没有先皇借你玺印,你如何操使得三柄镇国龙剑?!” “这皇位本来就该是老子的!!!” “轰隆隆!” 忽然,澜梦宫外顿时有阵阵惊雷骤响,万古海水凝成的颗颗雨滴细不可查,却响得这恢弘的宫墙几要裂开。 而在澜梦宫中,匡掣霄动身时候,堂内人只看得到他发间金鳞簌簌而落,每片坠地都化作剧毒黑水。他满脸怒容,似是连整个澜梦宫都难存得下他那满身的怨气。 整座宫殿都在他的怒吼声下瑟瑟发抖,匡慎之祭出王印护在孱弱不已的蒯恩身前,才听得匡掣霄那声声厉词涌进耳中。 “匡掣云哪点能与我比!?老东西凭什么立他为嗣?!就因为他那在苦灵山修行的杂毛师父看不顺眼我这身蛟龙之血?!那他当年上榻的时候,解他那条犊裈又是在做什么?!” “匡掣霄!!!你敢.你敢” “我敢!在外海连那四家化神都奈何不得我,我有什么不敢?!”匡掣霄金瞳里头闪出红芒,扯过匡慎之那王印法宝掷在地上,看得后者面上生出一阵难以言述的红晕过后,他才又寒声在念: “莫要惹急了我,你小子不是我的儿孙,生撕了你我半点都不心疼,只有那小皇帝才会坐在帝京里头偷偷埋在被窝里头掉金豆子。” 饶是匡慎之身上伤势又再重一分,他也却还是强做镇定:“你便是宗室长辈,也莫要孩视君王。” 见得匡掣霄面上再生冷笑,匡慎之才又合目言道:“莫要忘了,那玺印今上若要收它回去,你可留它不住。” 匡慎之这声音细若蚊鸣,却能令得匡掣霄笑容僵在脸上。 “.好,看来你这小小宗王还有些微胆色,看来这天下还能被你们裱糊些时候。”匡掣霄背身回去,落回玉座,声音却照旧冰寒: “带这小子去归墟泉吧,看看还能不能帮你家炼出来一个沈灵枫吧。还有,你们新封那个什么南伯的,若真能靠自己结上品金丹,也照旧送来与我教,我保证不会藏私就是。 帝京里头那小子还能活多久?!再让你们这所谓嫡脉再做一任大卫皇帝又如何?!他匡掣云的儿孙,又能有个多大的出息?” 匡掣霄说到此处一顿,一双竖瞳跟着散了杀意,红芒褪去过后,他方才再与匡慎之警声言道: “只是莫要再拿那玺印来吓我,我离了外海,哪里都能去得,你们可就未必了。我再言一遍,我是在为匡念白那老东西,守这大卫天下” 话音落地,匡掣霄化成了乌风,于玄玉座上消逝不见。 匡慎之也只垂首默然,并未急于动作。 而澜梦宫外的风雨,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停歇了,便如这澜梦宫内的一样. (宏大叙事先写到这里了,明天开始回归主线。这么写是有些读者老爷觉得一直缩在州县太过乏味,所以顺便展开突显一下大背景。可能效果依旧不太好,但确实是了些心思的,所以在此厚颜请不喜欢的各位多多包容了。ps:括号内字数照旧算过,不算钱的,请大家放心。) (本章完) 第390章 师徒 第390章 师徒 乾丰四百四十八年冬月初七,值神天德,百事吉利、不避凶忌。 这日天头落下大雪,韩寻道身披彩绫锦裘、足踩着一柄上品飞剑,才从重明小楼中走出,朝着重明宗在洪县那块二阶下品灵田行去。 这飞剑是其师叶正文自他参加过今岁的小比过后,刚刚才赐下来的。 韩寻道年已二十五岁,而今已是练气六层修为,在重明宗一众内门弟子中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人物,毕竟这修为进益比起当年的蒋青也差不得太多。 是以为了奖励前次宗门在小比上头表现颇佳的韩寻道,叶正文便将这柄多年未用的闲置法器奖赏给了他。 后者自三年前学林山之役伤在铁西水手中方印过后,身子便就一直不好,修为上头更是难有进益。因此叶正文索性就闲下心来,于疗伤之余专心授徒。 除此之外,每月内门讲道、真传演法他这位筑基长老也几乎无有缺席,算是为愈发苍老的裴奕分了不少负担。 说起来,裴奕作为蒯家女婿,却并未因了蒯恩做了南王徒弟,而得以鸡犬升天。 匡家人显是对蒯恩非一般的看重,非但不与重明宗上下泄露这位红人的半点踪迹,便连本就不多的蒯家族人,也都尽被宗室派人接到了京畿过活。 这也算是彻底断了某些想拿蒯家这层关系,大做文章的掌门心头那些,没骨头的肖想。 只是那些被蒯恩好容易用好话招徕的散修赘婿,却无有这份好命,无一人可跟着去京畿道享些福来。 这也意味着,唐固蒯家的部分族女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又要换一个更能令得她们满意的夫家。 不过这通变故,对于这些散修们倒也不全是坏事。 毕竟蒯恩不在了,他们照旧与从前一样,安心挨着重明宗做些劳苦活路便可好生过活,也不消再被旁人从报酬中分润半分。 而裴奕与蒯氏这一家子,倒不是不能跟着蒯家同去京畿。 只是匡家人告知时候也言述得十分清楚,去是能去,但往后若是想要再回来,却不晓得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裴奕到底放不下族人与重明宗,蒯氏也确是贤淑,听了丈夫打算,也未有吐出来半个“不”字,只安心守着那个照旧在她心中高大挺拔的裴家哥哥本份度日。 不过到底两夫妻这些年来用心没有白费,去了京畿的几个蒯家修士,也想了办法,为裴奕寻医问药。 匡家人显是对他们相当不错,因了在半年前,甚至有一位二阶上品的丹师,受了蒯家人的请托,从京畿道乘着宗正府为云角州廷送运送物资的飞舟出诊,专为裴奕号脉而来。 虽然这位丹师看过伤势之后只言以他手段药石无医、照旧无法为裴奕延寿,但只蒯家人这份心意,便足够暖得裴奕觉得自己能够多活几月。 虽然筑基一事,裴奕还难得寻到眉目。但在炼丹一道上头,他却有些一日千里的意思。 就似是突地开窍了一般,明明前些时候裴奕才是个泯然于众的中品丹师,而今才过了没几年,他便已经能炼制出来一阶极品灵丹。 这速度初听起来或还不觉有异,但细一思量,“一阶极品丹师”这几个字眼,却是好些丹师皓首穷经一辈子都远远达不到的高度。 至少重明宗自张祖师以降二百余年中,也只在本代,才出来裴奕这么一个独苗苗。便连传授裴奕炼丹本事的那位连师叔,其出走时候,造诣也远比不得前者。 固然对于已经有四尊本门筑基坐镇的重明宗而言,再出一位一阶极品丹师也只能算得上一件锦上添的好事。 但凡事不可只看表面,对于根基浅薄的重明宗来讲,有任一弟子在任一方面取得前人未及的成就,都是值得庆贺的。 而好容易在丹道上头才有突破的裴奕自不会闲着,直接在善功堂内挂了牌子接受请托,专拿出来宝贵时间为重明弟子专门炼制丹药。 挣得了足够多的善功过后,裴奕便在宗门大库里头拣选了不少珍惜药材,专为门下三个弟子量身定制合用丹药。 特别是其首徒康荣泉而今正在筹备筑基的关键时刻,现目前最是需得他这做师父为其提供助力。 康荣泉还在洪县与周宜修一道为康大掌门种植月蕨,这是件殊为要紧的事情,耽搁不得。 是以师徒二人暂时不得聚首,裴奕便只得嘱托正要去为寒山四友赠送请帖的韩寻道将丹药一道带过去。 不过后者得了裴奕差遣之后,却是专门往重明小楼行过一趟。 这几年发生了好些事情,周昕然对于周宜修的怨念早已淡了许多。 特别是自她与段安乐的孩儿诞下过后,周宜修费重金请托袁晋为这小外孙打造了一件护身法器过后,父女二人就更难有什么隔阂横在其中。 韩寻道从周昕然处取过其为周宜修购置的裘衣过后,未有停歇,途中甚至奢侈到拿灵石赶路,方才尽快在洪县这块月蕨田中,见得了周宜修与康荣泉这对稼师师徒。 “寻道拜见周师叔、康师兄。” “嗯,劳烦师弟稍待。”康荣泉此时正赤足立在灵土里头,对于韩寻道的到来反应不大,便连头都只抬了不久,便就又埋了下去。 一旁坐在小矮几上头的周宜修接过韩寻道带来的裘衣过后,却是显得十分热络: “竟是寻道来了?快坐快坐,师叔我才让喆儿带商队路过时候为我捎了好酒。今日天寒,正好兑了你张师姐送来的灵蜜,一道温来喝了。” 周宜修修为虽还不如自己,可却是而今重明宗内仅有的几名长老之一。 韩寻道有点儿眼高于顶的坏性子,固然心头对周宜修这等修为不济的长辈并不尊重十分,但也自是不敢怠慢分毫,行礼过后、方才坐下。 屁股才一落上交杌(马扎),他便开口赞道:“张楽师姐的灵蜜近来很是紧俏,据传重明小楼里头都卖脱销了,师侄未想竟能占回便宜,得此口福。” “哈哈,”听得自家徒弟遭人夸奖,周宜修自也颇为高兴,忙为韩寻道斟了暖酒。后者却不先饮,只道:“师侄等康师兄一道来喝。” “呵,”孰料周宜修却是又笑,轻声道:“那你可难等得到他,我这小酒桌在此置了三年,这小子愣是都未来坐过一息时候。” “这是.却是难为师兄了.”韩寻道面上讶异之色很快散去,完后便就褪了笑颜,未再开口。 “无事,不消管他的。”周宜修说完话后目中心疼之色一闪而过,又拿出张楽赠其的“素雪蜜”来灌入酒中。 随着青瓷酒瓮揭封,香气熏得临近的几棵凡木无风自动。 这是明喆带着商队行到定州时候,专为周宜修采买来的二阶下品灵酒醉影酿。 只此一坛,便需得近二百灵石才可买得。明喆家世颇好、常俸颇多固然不假,但从此也可看得出他对周宜修这小师叔有多孝敬。 要知道,这醉影酿跟大卫仙朝大多数灵酒一般无二,也无有助人修行的益处。 亦就是说,这二百枚灵石也不过只换得来周宜修这老修的几回消遣。客观而言,这等行径也足称奢侈了。 随着琥珀色的灵蜜缓缓兑入清冽的酒液,青瓷酒瓮不消人催,现出漩涡,将灵蜜灵酒融做一起。 随着酒液倾入冰玉杯的刹那,杯壁绽开六棱霜。未饮先醉的甜香似三月柳絮拂面,细闻却藏着雨后青杏的清甜。 韩寻道纵是受了不少师长爱屋及乌,但也少有这般享受时候,不禁在目中现出亮色出来。 不消周宜修劝,他便端起酒盅,只觉初入口时如含化一团云雾,灵蜜的绵柔顺着舌苔铺开。饮尽后呵气如兰,齿间残留着类似冰葫芦的琉璃脆感。 “好!”韩寻道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却是彻底折服在了周宜修这调酒的手艺上头。 “哈哈,师侄喜欢就好,这方子我已呈报给了掌门师兄,想来不日就要在重明小楼里头售卖,届时宗门也能再多一进项。”周宜修面上难掩得意,这老修心中暗道:“便是我难下得灵田,也没有白受宗门供养才是!” 他想到此处,便将青瓷酒瓮与那壶“素雪蜜”小心收回,贴身放好。 说起来,由周宜修这老稼师培育出的“素雪蕊”虽然品阶稍低,但确实是相当适合豢养蜂群的灵植。 灵蜂采摘此酿得的灵蜜纵然品阶不高,但确是十分绵甜。仅论这一点,便连被重明宗诸多高层另眼看待的那株大槐树都比不得。 也因于此,张楽靠着驯养灵蜂这门手艺,在宗内宗外也赚得了不少的修行资粮。 只是她对于修行上头的悟性却是不佳,这一点便是张清苒亲自下场教导数月,都未令得她开窍许多。 周宜修对此看得清楚,心晓得自己这徒弟多半也与自己一般是个无命筑基的,便就将心思尽放在后者的婚事上头了。 盖因康大掌门惯来是个只进不出的性子,从不舍得嫁女出去。加之左近却也难寻得合适托付的人家,周宜修便也就熄了将徒儿嫁入高门心思。 将目光转回宗内过后,依他本意,本来是想将自家徒弟嫁给袁晋门下的野平水的。 毕竟这野家子在修行上头远比不得野平林与野瑶玲,迄今也只在练器上头有些前途,便连斗法都只一般,如此情形,想要靠着一本荒阶下品的《蛮牛经》来筑基,几是天方夜谭。 但周宜修念着他与张楽二人都在一样百艺上头稍有所成,若是结成夫妇,将来日子想来也能过得美满十分、宽裕畅快才是。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毕竟横山那块灵地名义上重明宗还是在代管着的,以康大掌门现在的眼光,多半也难看得起那处去年才升成一阶的灵脉。 亦就是说,将来野平水若要返乡与张楽重振野家,也是有路子可走的。 小家主的日子虽不甚好过,但在外头也多少能有些风光。 只看当年那陆芸娘就晓得了,如今采石山陆家在平戎县里头,也算得除了重明宗与巧工堡这两家筑基门户之外的有数势力了,出门在外,少有人不礼敬三分。 陆芸娘当年也是出了名的没姿容,便连周宜修都难匹起。而今也能凭着陆家家主的身份,寻得到一个练气巅峰、有望筑基的散修做夫君。 只是周宜修未却想到,野平水心头却是记挂着同门师姐周昕然许多年岁。 便连后者与段安乐成婚过后,面对这木已成舟之局,野平水也都要黯然神伤许久。累得那一二年里头,重明小楼中的法器出产都少了不少。 如此之下,张楽这没甚姿容的别家师妹,野平水自是难看得起。 这自是件没道理怪罪的事情,周宜修虽然心头遗憾,但也只得先暂歇了心思。 而今他年岁大了,都已九十八岁了。连他都不晓得,自己还能再活得几个年头。这身体非止再难斗得法,便连在这寒冬天下做些稼植事情,都吃力十分。 若不然,康荣泉便是再舍不得,也难阻得他离了眼前这肥沃十分的灵土。 按说如此境况下,周宜修本该吝惜心力,好生颐养天年才对。 只是自宋晖与董柳儿都殁了过后,张楽便是周宜修仅剩的衣钵弟子。所谓师父、亦师亦父,自是不能不操心的。 便算周宜修最后也难留得什么与张楽,但康荣泉与段安乐二人在其过身之后,却还是免不了要对这位师妹好生照看的。 好在甘甜的温酒总算能稍稍带走老修心中的苦闷,周、韩二人饮了小一个时辰,施了清风咒的康荣泉才祛除了汗渍泥泞从灵土中抽身出来。 韩寻道忙不迭地放下酒盅,将裴奕所托灵丹拿了出来: “这是裴师叔要师弟为师兄你带来的丹药,他老人家还要我转述师兄,要你修行莫要急切,你年岁尚轻,筑基之事、不消着急的,便是再缓个几年,也无伤大雅。” 康荣泉认真听过,道了声谢后,便又从腰间选了个储物袋出来,再递与韩寻道开腔:“有劳师弟来走一趟,我晓得了。听闻师父这些日子炼丹甚频,想来上次我带回去的慕阳草也已用完了。 我便又重新收了两束,这次还要再劳师弟回程时候带给师父。他伤势未好,我怕他不用此草炼丹时候积累的火毒太重,再坏了身子。” “应有之义,不敢领师兄谢。”韩寻道行过礼,便就再不久留。他身上还背着送信的差遣,自是不能再拖延许久。 他走过后,这方灵土便就又安静了下来。 康荣泉还是未有饮酒,只提起玉壶替周宜修斟满。后者也未急喝,浅尝口酒菜,轻声再叹:“这滋味儿照着世伦的手艺可差得远了。” 康荣泉低声应道:“靳师弟才从善功堂领了差遣,正在去了斤县路上。据传那里又出了个手段颇厉害的邪修,新任斤县尉便是已成筑基数年,也还是让他走脱了。这才求请到叔祖地方,要我们派人援手助拳。” “你看看,你这些年明明与世伦都颇多交通,为甚为甚不回宗去见裴师兄呢?” 周宜修一拳重重敲在矮几上头,冰玉杯中的灵酒遭震得洒了出来,他也毫不心疼,只紧盯着康荣泉面容,似是要逼着后者说出个子丑寅卯。 这一回却是令得周宜修失望了,康荣泉显也觉得前者那目光灼灼,但愣是顶着心头炙烤之痛,淡漠脸色,未发一言。 周宜修见得此景,却是更怒,伸指骂道:“你呐!你还真是个孽障?!你难道真不晓得,裴师兄固然因了裴师侄战殁心如刀绞,但又怎可能怨你半分?!师徒父子、师徒父子!你有个什么怕头?!” 康荣泉只将脑袋埋得更深,这场景直静到周宜修都能听得到前者刚采买来的几根翻地蚯蚓在灵土中蜷曲前行。 老修目中怒色涌出,正待再骂,低垂着脑袋的康荣泉才在此时涩声开口:“正是因了师父不怨小子,小子方才不敢回宗。” 周宜修甫一听得此话,原本准备骂出口的话便就只能如鲠在喉、强咽肚中。他看不到康荣泉此时脸色,只照旧为这小子心疼。 又愣了半晌过后,周宜修方才缓缓坐回交杌。他端起酒杯的动作极慢,仿似真如个没有灵力的寻常老农。 醇香甘甜的细露再一入口,周宜修却难生出半分快意。半杯残酒被他嚼了一阵过后方才下肚,这老修再开口时,语气却又低沉了许多: “三月前我回去见娃娃的时候,又与裴师兄坐在一桌。他言语里头对你颇多关心,他也猜到了你是这份心思,” 康荣泉悄悄抬了点头,掩在下头的脸上生出一丝惶恐。确如当年带着靳世伦等人逃了经课,却遭蒋青拦在半路的时候一样神情。 “他从未怨你,他只让我在恰当时候与你讲,”老修在此一顿,又自斟酒,饮过之后,面上生出分自嘲出来。 “我也不晓得今天是不是恰当时候,但回来又忍了三月你这猪肝脸色,今日饮多了,确再难忍下去了。” 康荣泉被这轻言细语震得身子一抖,脑袋又抬得高了些,足能让周宜修看得清他面上那行水露。后者深吸口气、偏过头来再斟再饮。 说来也怪,大口热酒偏在此时烫得周宜修面色通红。 他未再看康荣泉神情,只是又言:“他只让我在恰当时候与你讲,若是你真心愧难安,那就好生修行,将裴确该做的事情一并做好,便好!” 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康荣泉自己都不晓得什么时候他的头已经抬了起来。他合上双目,可一对眼闸却难关上,只得任那衣襟上头被缓缓浸出水色。 此时周宜修手中玉壶已空,话却还没讲完。 这老修站起身来,却不是为了寻酒,只来到了康荣泉身侧,轻声在念: “裴师兄还讲,要你莫要只晓得心系稼樯之事。待得闲了,总得寻个时候,回来帮你长生师弟,一并洗洗丹炉才对。” “错了.错了” (本章完) 第391章 贺礼 第391章 贺礼 寒山四友的老大许留仙从老三纪云生的手中接过请帖来,认真阅过之后,方才开口言道:“重明宗那掌门夫人诞下来了嫡子?这事情却不得马虎了。” “这是自然,”老三纪云生与老二周昭义一并点头。 后者想了一阵,开腔言道:“颍州费家何等高门?费疏荷又是州廷费南応上修的嫡亲侄女,我们兄弟难得有个结交机会,自是不好放过。” 纪云生对于周昭义这话却是显有些不满,出声来驳:“呵,二兄这话听来好生功利。咱们兄弟与蒋老弟是什么交情,要贺也是去为康掌门贺,如何扯得到那位费家贵女身上去?” 这话纪云生虽说得有些重了,但周昭义在左近真修之中却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听了此言却也不恼,只安抚言道:“你说得对,是我言差了。” 许留仙放下请帖起身来打圆场,与周昭义笑言几句过后,便就又稍稍告诫纪云生一句:“人家夫妻本是一体,哪消似你一般分得这般清楚。” 纪云生对自家老大还是要更服帖些,在后者催促下纵不情愿,也走到周昭义身前行礼致歉。 气氛缓和下来过后,三人便又议起来了正事。 许留仙捋着才蓄了不久的胡须,开口言道:“康掌门是个奢遮人物,从来不借做事情摆酒发财,是以此番咱们寒山派,自是要携重礼去的。 说起来,我们兄弟之所以能占得这处鹤灵山以为立身之基,还得多亏了重明宗几位道友相帮。也正好借此机会,好生表示一番。” 许留仙这番显是要更合得纪云生的脾性,使得他当即便就叫好。 而今他们寒山四友已经今非昔比,再不是从前那寒酸的时候了。四兄弟逍遥得久了,也开始收养门人,开宗做祖。 至于原因,自是因为这散修却不是好做的。 或该这么讲,除了极少数修行人之外,大多数人应都是做散修时间做得越长,便就越不想做散修了。 这倒不是说是因为修行人耐不得寂寞,毕竟耐不得寂寞的散修们,往往都是难有所成的,也不用再论能不能与想不想。 而是因了散修修行当真不易。盖因此方世界的修行人不讲礼义廉耻、甚至少言天理人性。 这等情形之下,散修处在微末时候时无人相帮、遭人欺凌自是天经地义。 宗门弟子却不一般,漫说是否盘剥地方,至少也能够抱团取暖。身上挂着个门派令符,勿论管不管得用、名头是否叫得响,多少能使得旁人稍有忌惮; 再往后,散修中若是出得几个幸运儿在修行上头能够稍有所成、甚至还想要更进一步.那为了寻觅资粮、探得灵物,自是少有不消与人搏命的时候。 宗门中坚们却不一样,稳坐洞府修行,便可得宗门供养。一应用度,自有善功从宗门大库中兑换支取。身上衣衫不落尘埃,便就能够得偿所愿。 两相对比之下,孰人狼狈?自不消言; 最后若是得天所幸,散修中也有人能够成为一方巨擘,同阶都在他处称宗道祖,独自己还是孤家寡人,对着清冷石室或能念叨一句:“仙道本孤。”,聊以自慰。 但在收集灵物、寻觅正法时候,旁人一声令下,门人自可云集影从、如臂挥使。到自己时候,却不晓得要比别人多蹉跎几多岁月。 一步慢、步步慢,哪有那许多机会给你翻身? 加之斗法时喊不来援手、患疾时无人帮忙、身危时无同门庇护。到最后纵是成了金丹元婴,说不得也是跟寻常练气小修一个下场,老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山林峡谷、做具枯骨,怎不凄惨? 世上总有人言家族宗门是拖累,孑然一身才能得逍遥。却不想这世间高修,又有几人是散修出身?寻常人哪敢去赌? 许留仙自觉自己还有道途,便带着三个结义兄弟成立了寒山派这么一处门户。为的自是想好生经营郎乙所留的这些产业,用以生发。 郎乙此前便是因了乏人可用,又醉心修行,半点心思都未放在经营上头来,只晓得一味盘剥附庸。 长此以往,落得个人心尽失却是小事,令旗下一一生金蛋的母鸡烂了屁股才是最大的恶果。 许留仙等人旁观者清、自不会重蹈覆辙。兄弟四人依着年齿顺序分了掌门、长老,再各开一脉,便就在洪县这处云角州一等一的富邑算得上一户不错人家。 盖因这寒山四友,却要比某位惯会谨小慎微的掌门胆子大得多。 漫说各个练气散修只要手段得行、手艺出众,只消稍看身世,便可收入门中;便是筑基真修,许留仙都招揽来了三名。 如此之下,只区区十数年,四人便就各收了数十名弟子、攒下来了七名筑基、练气近千的好大家当。 这却是与同为掌门的康大宝念头相悖的事情。 毕竟他若想如寒山派一般放开口子收纳散修,重明宗人丁可不会似现在这般单薄。 针对此事,便连叶正文都曾出言劝谏过康大掌门,要后者开些口子。 他只以重明宗从前不是未有吸纳散修为由开口来讲,便如几戊悟、储虎儿这些出身散修的弟子,更是直接为宗门舍了性命。 “两弟兄关起门来讲,过后不认。招来的散修多些,将来再有战事,咱们重明宗一手带起来的门人总要死得少些。” 这话虽糙了些、却是不无道理。 不过在叶正文言过多次过后,康大宝心头虽有松动,但前者若真想要落成此事,怕还要下好大功夫。 康大掌门是做何想暂且不论,寒山四友因了寒山派成立,却是变得手头阔绰不少。 只要你不想似重明宗等人一般用心教养后辈、甚至到了有那公私不分,拿私财褒奖寻常弟子的怪事出现。 这做千人大派掌门长老的,日子哪有不好过的道理? 距离赴宴之日还有三月时间,备礼之事,许留仙小心嘱咐周昭义好生去做,千万莫要小气。后者淡笑应了,忙去准备。 —————时间很快便就到了约定时候,三兄弟准时聚在议事地方。 周昭义捧着一个锦盒出来,余下二人拿目探去。 只见紫檀礼匣揭开时,十二重禁制流转如蝶。对送礼一事最为上心的纪云生当即认真看起,唯恐有什么不周之处。 只见头一样是寒玉雕成的玄冰琉璃盒,里头装的是周昭义卖了一处别县不好开采的一阶中品灵矿、方才从万宝阁换来的“紫府孕灵珠”。 算得上这礼匣中最为贵重之物,传闻能护佑幼儿开脉顺畅、百病不侵。 珠外游动的几缕金线也有些讲究,实为定州老桑山出产的灿金丝。据传幼童常戴于身过后,待得其引灵入体之时,便可蜕得更多凡毒,助其事半功倍。 第二件是裹在凤羽锦中的玄参,根须缠绕成双生同心结。三百年份的玄阴参,本不算稀奇,只是类颇为常见的二阶下品灵植。 但参皮下隐约浮现出来的麒麟瑞象,可实是未有半点人工雕刻的痕迹。这却是鬼斧神工,暗合“天赐麟儿”的吉兆,用在此事上头却是恰当。 最费周章的是那套赤霞流云裾,丝丝金线都掺着孕过九子的送子鸟初绒。 须知道,送子鸟虽是灵禽不假,但一般而言,母鸟一生都只筑巢一次,产卵也不过三枚。周昭义不晓得发动寒山派的弟子们费了几多功夫,方才能寻到筑巢三次,孕过九子的送子鸟回来。赤霞流云裾袖口暗纹实为九十九道福临咒,一排衣带扣上则嵌着相传出自山蛮王族的“古山连心玉“。 只消采一根孩儿胎毫,穿在领扣上头。那么阿母每当着裾之时,轻轻叩击衣带扣,孩儿便能知晓母亲有事来找,乖巧来寻。 拿这件赤霞流云裾来做压箱底的贺礼,却是周昭义心思玲珑之处。 他想着此次赴宴者,怕是大半关心都要放在麟儿身上,费疏荷这头,难免要觉冷落。是以周昭义备的这流云裾虽不值钱,便连灵器都算不得一件,但心意却重。 如此别出心裁,当能博得费家贵女青眼才是。 除此之外,礼单末尾还夹着冰蚕丝贺帖。上头字迹遒劲有力,被一阶石乳浸得发亮。不比在宣威城都有点名头的戚师傅笔力稍差。 但见上头写道: “另敬献小郎君玩器若干—— 一阶中品雾隐珊瑚树一株(附幻形贝三枚,可化凡兽作伴) 一阶下品赤尾玄隼胎羽两根(可做双翼,载凡人飞遁半刻) 一阶下品寒山长生锁(刻有三千六百六十一篆文,以作开蒙之用)” 周昭义将物件一一介绍过后,面上稍稍生起些自得之色,当即便就开口问道:“大兄、三弟,你们觉得若何?”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满意满意,二兄确是用了心思的。”纪云生当即帮着周昭义收起了礼匣。 许留仙想了片刻却觉差些意思,直言道:“老二,你这.是不是轻了些?!” “大兄却是惯会说风凉话,小弟自是想送些好的,但咱们这等人家,又哪里拿得出能够令得贵家青眼的珍品出来?足见心意,便就算好。” 周昭义言过之后只是又笑,他转身又提起一储物袋来:“不过方才那些里头都无对康掌门的贺礼,这里头才是要赠他的。” 许留仙接过一看,眼前便被灵光晃得一亮,却见里头竟是码得殊为齐整的一溜中品灵石。 甫一见了这个,许留仙便就觉得自家二弟未有夸言,这礼物确是最为符合康大掌门那敦本务实的性子。 于是他放下心来,左右陆星北正在门中温养请托蒋青找器师修好的六支冰晶长矛,暂时走脱不得。许留仙索性便留他驻守,自想着要与周、纪二人算好时候携礼去贺。 纪云生心头正念着要与蒋青早日吃酒,哪里肯久待,才过了两日便就催着两位兄长架着灵舟往重明宗行去。 这等时候,纪云生自是不会吝惜灵石。灵舟速度飞快,不多久就到了平戎县。 若说上次康大掌门与费家贵女成婚时候,还只是在大婚当日,重明宗左近几家才跟着布置了些喜色出来。 而今过了近二十五年,重明掌门嫡子降生过后,整个平、斤二县,似是都化成了一片红海。 这等场面,可非重明宗一家能操持出来的。 许留仙看了颇为惊诧,他自不晓得,本来还一门心思要行故事、按照《皇卫礼典》典雅大气布置一番的费六婆婆看了这幅场景过后,只觉艳俗。 但过后却未有开腔,任段安乐等重明弟子们,做成了他们当年未有做成的事情。 三人乘着飞舟才行到小环山脚下,便就有重明弟子乘着灵鹤上来相迎。 但见那说话的年轻后辈相貌方正,作揖拜道:“重明刘雅,拜见众位前辈。敢问各位可是来参加本门喜事?” 周昭义目光才在刘雅足下灵鹤上头停了一息时候,便就听得许留仙开口应道:“确是来贺康掌门弄璋之喜的。” 刘雅不卑不亢接了请帖,验看过后,双手递回,才接着言道:“晚辈眼拙,识不得竟是寒山派的几位前辈当面,确有慢待,还望恕罪。” “莫要多礼,我等与你家蒋长老可是生死之交,你莫见外才是。”纪云生抢了许留仙话讲,后者只得微微瞪他一眼,才面向刘雅淡声言道:“小友,不知今日我等可见得康掌门夫妇?” “万望许前辈宽宥,照理来讲,贵客临门,我家掌门本该亲临才是。但却不巧,先前费司马已带着歙山堂一众真修入了山门,掌门师伯暂抽不得身,只好请诸位前辈往重明坊市稍歇,我家袁师叔正在那处恭候各方贵客。” “上修亲临,自是要恭谨招待,不妨事的。”许留仙听过之后脸上笑容又诚挚了几分,语中艳羡难掩。 重明坊市他也是来过的,方向自能寻到。 本以为寒山派距离开宴时间足提前了十日到达已然算早。却不想整个坊市,早已被各方涌来的修士挤得有了点摩肩擦踵的意思。 入了坊市,许留仙三人未见到袁晋。不过寒山派是收了请帖的,三人自不可能无有地方住。 周昕然与墨儿带着重明小楼聘来的几个散修杂役早已将各家安排得井井有条,自是接待得无有错处。 许留仙半真半假又赞了一通过后,便就与两个结义弟兄回了临时洞府之中。 一进洞府,三人心头却是一惊,这灵气充裕得不像话,所用的聚灵阵怕是都能比得上寻常二阶灵脉了。 纪云生前些年也是住过重明小楼的,那时候的规模可难与这相比,当即感慨起来:“这重明宗近两年做得好大生意。” “最先迎我们那弟子足下的灵鹤也颇不凡,怕是都有二阶灵兽血脉,也不晓得重明宗是不是已经成规模豢养了。”周昭义显然看得更透些。 许留仙将洞府里头的流觞曲水打量一通,只轻声道:“怕是已经成了规模,之前重明宗给弟子们配过一批一阶灰雁,我在这小楼一层的时候,见了他们也有售卖,想来是已有了替代。” 三人正聊到此处,却听得袁晋登门拜访。 “重明袁二,见过三位道兄。” 袁晋面有愧色,言道:“石山宗的卞前辈方才也来了,老弟实是脱不开身,万望恕罪。” 听得袁晋言语亲切,三人自是颇为高兴,哪里还会怪罪。正待要进行番深谈,却又有一张信符传到袁晋手中。 后者告声罪后,打开一阅,当即变了颜色。 “袁某怕又要失陪了。” “又是哪方贵客?”纪云生似有些不满。 “伯爷来了,就在坊市外头。” (本章完) 第392章 新象 第392章 新象 “好生热闹。” 俛首在拜的袁晋听得匡琉亭这声轻念,方才抬起头来,却见后者正立在云端上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重明坊市这熙熙攘攘的景象。 匡琉亭此行来随侍人马也不多,只数人而已。刺史朱彤、假司马衮石禄、典军秦苏弗这州廷中三方势力代表,赫然在列。 前面两者未与袁晋有什么动作,只秦苏弗给他使了个可以放心的眼神,令得袁晋心头忐忑陡然降下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筑基后期修士。袁晋看了也只觉面善,隐约认得出其中有几个人是在纠魔司做个指挥。至于剩下的二三人,也是左近很有点名气的散修真修。 诸人之中,只有衮石禄与匡琉亭贴身最近,也足见其在后者心头的地位。 近来匡琉亭深居简出,现身时候不多。外界都传他是正在闭关结丹,而其每次现身时候所带的人也都是不同,但这衮石禄却是必然在侧。 这位衮假司马似是都已从州廷司马府卸了职司,只干领着一份不菲的年俸,干得却是匡琉亭侍从长的活路。 至于匡琉亭如此重用一位道途断绝的假丹有何意义?旁人也说不清楚,左右也无人敢问就是。 匡琉亭从坊市景象中将目光抽回,目中的兴致却还未散。他单手虚扶过后,袁晋便感受到了一股无形之力,任其将自己托起。 “你便是袁晋?”南安伯今日似是谈兴颇高,不急着与此地主人会面,还分出心思来与面前这位小角色说话。 “重明袁晋,拜见伯爷。” “你在荆南州时候做的不错,我在郑家送来州廷的捷报上头见过你的名姓。” “袁晋贱名恐扰伯爷清听,特.” “哈,”匡琉亭笑着一拂手,继而言道:“莫跟你那师兄学,不消遣词造句的,我也不想门内门外听得都是一样语气。” “.袁晋晓得了。” 匡琉亭只点了点头,也不晓得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似是并不急于去小环山上坐,只摆手言道:“带着我走一走吧,听说当年这里不过是块白地,全赖你家掌门,才有得如此景象。” 袁晋试着学起康大掌门的语气应声答道:“伯爷谬赞了,这重明坊市亏得二位司马、市尉供奉用心做事,方才能得如此光景。我家就是此地赁租的租客,实当不得如此赞赏。” “是么?”匡琉亭听后只笑,随后便就领着一众大员率先入了坊市之中。 “不准清街。”衮石禄路过袁晋身侧时候小声交待一句,后者淡声应了,转手则给又发了一封信符催康大掌门下山来迎,这才忙赶上匡琉亭的步伐迈进坊市。 匡琉亭才入坊市,正带着巡丁队在外检索的邓百川与岳沣二人也一并回来了。 盖因越是热闹时候,作奸犯科的野修匪修就越难按捺得住。 在山上的重明宗有了喜事,宾客云集之际,重明坊市近来却有不少恶事发生。也因此累得这两位坊市中的大人物整天疲于奔命、苦不堪言。 客观而言,他们这却也是在为才喜得麟儿的康大掌门打着白工。 匡琉亭并未有与这两个颇显狼狈的干吏言谈几句的意思,只兴致颇高地带着人在坊市中转了一圈。 二阶上品阵法在外头形成了一座八角琉璃光罩,内里起码有数千修士正在互通有无。确如匡琉亭所见,这重明坊市确是周遭难得一见的热闹之处。 众人进门时候有浮在半空的硕大铜鉴照身,却都不觉有异,只觉黄光暖人。 这足有一丈方圆的铜鉴确是件质地不错的二阶灵器,唤做“八正佛鉴”。 据传是康大掌门从戚师傅那儿购来的,出自海州碧波寺,是戚夫人早年间游历所得,有明见魔性、洞察妖邪之效。 初入坊市,袁晋走在头里,领着众人踩着青玉砖从不染一尘的街道上走过。 匡琉亭甫一落脚,面上便就生出些意外之色。以他这南安伯的本事,自是觉察得出这青玉砖下还有玄机。 他心念一动,双足下头的玉砖便就隐隐发亮。再稍一看后,便就了然。 原来是每一块玉砖下头竟都有一张符箓勾连,风雷金火蕴含阵势,甫一发动,这声势怕就惊人。若是有强人以为破了外头大阵便算稳妥,仓促之下怕是就要吃了大亏。 随行在侧的都不是庸人,也都为这处设置暗自信服。 众人又行了数十步,才来到了坊市牌楼。 左侧是十足有丈长的蜃气屏立在地上,上头有今日各家店铺的招牌产品轮番滚动,看得人不由得咽起口水。 至于各家在蜃气屏滚动的时长,自是视各家每月投效坊市的营建数目而定。每月月末都会在例行的公议会上公示,从来不会暗箱操作、最是公道; 右侧则放着两个玉篓,一个收入门灵石、一个收那些身家窘迫的散修身上的等价灵物。 牌楼下头立着一火巡丁,看着甲叶鲜亮、煞气稍重、颇为精锐。领头的那火长却不拿兵刃,一手拿算盘、一手拿称金杆,做得却是足斤足两、童叟无欺的事情。 匡琉亭看着那玉篓想了一想,便也拿了枚灵石落了进去。见得牌楼下头的一火巡丁甚是木讷,居然都不晓得拦,这便使得随行人中好些直接垮了脸色。 匡琉亭却是颇觉有趣,他进帝宫都不消半个碎灵子,这等体验对他自是难得。非但不恼,还好奇地唤过面色自若的袁晋,好奇起来这坊市一日能收得几多灵石。 入了牌楼过后,方才见得坊市的真正热闹。 里头的各家门面外皆立着一面旗幡,也是件制式的一阶法器,可以在日落时候散些荧光。旗杆上头刻着辟邪狰兽,一双眼珠无有规律、随机流转,监视着往来修士的灵气波动。 这旗幡足有一百零八面,分做两类,一类赤红、一类泛青。 这两者的颜色,却不是以对应店家身后的势力大小来定。 前者是经营超过二十年、且未有被人寻到市尉官寺,告过他们欺行霸市、缺斤短两的门户。后者挂青幡却也不是有过劣迹,只是相较赤旗经营年头稍短罢了。 重明坊市的规矩甚严,加之这边鄙地方也无有太多大人物来占铺子,一旦查实有铺子敢坑蒙客人,那可是真要被驱逐出去的。 罚没所得还只其次,邓百川与岳沣都是一般不羁性子。犯了事的人家,免不得还得拨付笔灵石来弥补重明坊市损过的清誉。 若不然,便就是巡丁队上门与他们讲讲道理了。 坊市偏中位置立着一处高大的楼阁,上有禁制。建筑上头的木气尚新,显是刚修出来不久。连带旁边的几家最好的门面,都将铺子往后挪了数丈。 这等显眼地方新加楼阁定有原因,经过袁晋解释过后匡琉亭方才晓得,原来这竟是座生死擂台。毕竟重明坊市与天下间大多坊市一样,都严禁私斗。 可修行人之间总有冤仇,且大多事情也难分对错,还不如就地做过一场来得干净痛快。 依着重明坊市定下来的规矩,这擂台可不是随便用的。 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原因梗概、是否死斗、登擂时间.都得以契约文字,落印清楚。 至于这擂台为什么要封禁起来、不让闲人观看,?是因为生死之斗对于常人而言何等罕见? 重明坊市建这方擂台又要挪出地方改变布局、又要费灵石修建阵法,自不能血本无归。将每一场次的斗法角色张贴告知外人,用以售票,方才是快速回本的办法。至于决斗双方,若不私斗,那便需得说明斗法规矩,延请裁判以示公平;若要死斗,那便需得延请护卫以护周遭安全。 也就是说,勿论决斗双方死不死人,重明坊市都要一鱼两吃。 不过,这擂台的生意刚开张不久,便要比设计者以为的好上不少。初时时候是有些冷淡,倒还更符合逻辑。 毕竟生死仇家实是难寻,舍得先笔灵石,再决一生死的更是少之又少。 可渐渐的,这擂台却有了些名气。因了观战人数颇多,可为胜者扬名的关系,不少小家小户的得意弟子便开始相约而来。 盖因这擂台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只消点灵石,不消死斗,便可解决私怨、检验修行进益;还有筑基真修坐镇,便是全力施为也不虞重伤;更可打出名气,以求得各地县寺征辟、或是高门纳婿. 便数整个云角州,哪里还数得出来第二个这等地方? 是以这生意还未过多久,便就变得火爆起来。重明坊市自是赚得盆满钵满,累得坊市特聘来得筑基真修都需轮转。 好事者会弄个所谓的平戎县七英、云角州龙凤榜之类的排名,其中多有错漏、却不妨碍能得许多实惠。 而黑市里头更有人会在每一局都设下盘口,坊市高层也都晓得,却先不管,只待养肥过后,才好一刀宰了。 行过生死擂台,来到坊市出口的角落里头辟出来了一处散修摆摊地方,虽然寒酸、但也安全。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盖因巡丁队并不会区别对待,若有吃拿卡要等不堪行径,遭散修出首告了,这些受了恩养的精锐之师照样要被收拾得哭天喊地。 由此可见,某位掌门显是并未忘记自己当年那段足称艰辛的行商日子。 盖因修行人里头到底还是手头不宽裕的多些,总有些人愿意逛完坊市之后再来捡些便宜。是以这处地方人气颇足,摊位少有空置时候,每年算下来也是笔可观的数目。 摆摊区末尾有个小摊飘着画的焦香,人气颇足。 画老翁修为才止练气二层,年过古稀,面容却修整得十分整洁,并不厌人。其手里头的铜勺是件法器,他温养得不错,竟能够凝气成丝。 这在练气中期以下的散修中算得是个稀罕本事,只眨眼便能在光洁的玉质面板上头勾勒出活灵活现的灵兽凶禽。诱得女子孩童纷纷从当家人那里索要灵石。 匡琉亭目光倏地一滞、隐有惊色渗出。 场中人自也察觉出来了些许不对,秦苏弗城府差些,面上惊色稍重,只在心头叹道:“这孱弱的老翁若是在寻常坊市,漫说挣些灵石了,怕是都难活过几天。” 直到匡琉亭将眼神从市尾的“铁家符箓铺”的招牌上头挪开之后,他方才缓声开口: “康大宝却是个会做事的,平戎县这么一个下中县,市面繁荣得都有些不像话了。粗看下来,都已不比宣威城与韩城两座大邑差上许多了。 袁晋,你们重明宗每年靠着此地可是生发了不少啊,怎么税额都不晓得自己往上提一提?” 袁晋听得一愣,只觉这贵不可言的南安伯确是不会说人话。这世上能有几个自己往自己身上提税额的憨人? “伯爷,这确是.”袁晋刚要说话,却又遭匡琉亭抬手止住。 后者转向还有点灰头土脸味道的邓、岳二人,轻声问道:“你们老实讲,若这坊市没有康大宝,你们可做得成这份景象?” “怕是难做得成。”邓百川虽然还有些京畿良家子的骄矜,但面对此问,却还是顶着自家师父的目光诚声答道。 韩城岳家前些年可是被康大掌门折腾得分了家,令得岳沣听得匡琉亭言出这个名字便就生出不适来,哪还能答。便就只能俛首告罪,言语不出。 “呵,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啊!”匡琉亭眸光一淡,轻声叹过之后,便又将袁晋唤到身前,低语言道:“这个拿去。” 后者一愣,忙躬身接过,瞄了一眼,喃喃出声:“《澄心度厄慧海悟真经》。” 南安伯嘴角微翘,又淡声言道:“今日心情稍好,遂帮你一把。至于成与不成,还得看你自身修行才是。” 言罢了他也不看袁晋反应,更未等众人跟上,只只身飞出坊市牌楼,往张灯结彩的小环山上行去。 ————青菡院中 费南応并未多看怀中孩儿太久,笨手笨脚地哄了约么才不到盏茶工夫,便就交回了正满眼期待的韩宁月手头。 费疏荷笑靥如,眼神似是都已黏在韩宁月怀中襁褓里的那张小脸上头,不舍挪开一分。 一旁才卸了“包袱”的费南応见得此景,似有愣然,目中又生出些温情出来。 这场景看得康大掌门心头一松,至少能证明眼前他这已成了金丹的伯岳,多少还存了些人性。总算未如话本小说里头的那般,成了上修过后便就已算不得人,便就灭了六欲七情。 孩儿吵闹,费南応显是不能如老妻一般乐在其中,便就拉着康大宝一道步入院中。 怎料其甫一开口,就是个对于康大掌门而言,不能算好的消息。 “灵胤焕彩丹可是殊为少见的二阶极品丹药,歙山堂中流传下来的都仅有三枚,便拿了一枚为你所用。疏荷虽是费家女,但到底是康家妇,这丹药你小子可莫想白用,得用资粮来换才行。” 费南応言语认真,康大宝也听得眉头一抖。只是他这面上恭色却是不减半分,调整好情绪过后便就要开口:“伯岳说得是,只是小子家中.” “莫再言了,这些年来,惯会哭穷。只看你家这一二年里便又有人可以筑基,便就晓得你小子定是攒了大把资粮。从前小门小户的哭穷还便罢了,而今都是一方人物了,怎么还行故事?” 费南応拧起眉头、淡声开口: “这灵胤焕彩丹可使得妊妇服下之后便定能诞下灵根子,便算在整个费家,也都是用一枚少一枚。而今仙朝与龙虎宗等丹道大宗并不和睦,下一回能寻到这等丹药不晓得要等到何年何月。 若是我将愿意卖此丹的消息传出去,不晓得有多少缺乏底蕴、苦无门路的金丹上修争相来购。再若是市面上的行情稍好,我说不得连一二件三阶法宝都能换得。 你这小子明明占了好大便宜,怎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是却是小子糊涂了!”面上应承过后,康大掌门也只得在心头腹诽:“你当初叫人给来的时候也没说要还呐!当真是白跟你说谢谢了。” 康大宝想到此处,又将脑袋埋得低了一分,心头又念: “我这伯岳回颍州随那叶涗老祖修行过两年之后,这修行本事涨了多少,我却辨不清楚,但却真是愈发小气了。许是不变成这样,叶涗老祖也不会许他歙山堂分家家主的位置?” 想得太远,康大宝忙将心思收了回来,却不着急说话。 自上次自己未有与费南応等人一道回颍州面见叶涗老祖,恶得可非是面前这伯岳一人,便连整个歙山堂上下,都对此事颇有微词。 也因于此,这才是时隔三年后翁婿二人的头回单独相处,自是都找不回当年感觉,只觉生疏。 康大宝这么一沉默不言、费南応一时也难寻到话讲。 好在此时,却正有人来解围。 临时在宗门牌楼下头充当知客的刘雅传了信符,康大掌门还未看,同样得了消息的叶正文就忙将开了阵法,门内钟声响个不停。 费南応更不小看,显是早已感受到了,与康大掌门招呼一声:“整衣敛容,随我去迎伯爷吧。他这一回,应不单是来给你贺这弄璋之喜的。” (本章完) 第393章 无题 第393章 无题 匡琉亭直等到康大宝躬身拜见过后,方才与费南応这位新晋上修行过平礼,再踏着这才布置好的满地红绣入了重明宗中。 他眼神在康大掌门身上打量一阵,再开口言,语气中也并无什么愠怒之意:“二十余年前我便与你言过,你家嫡子诞下的时候,我还要来贺。” 康大宝自也想得起来那时与黑履道人从唐固县返回途中的场景,俛首再拜之后,才又恭声应了:“伯爷如此厚恩,下吏诚惶诚恐。” 匡琉亭见了康大掌门这动作面上只笑,心头似是真已经与后者无有了半分芥蒂。 只听得他再开口时语气轻松、恍若闲谈:“我这一回出关得不了几天闲暇,是以你家这正日子,我却来不成。你既与秦典军相熟,我便留他为使,代我出席。” “多谢伯爷,区区俗事,不想还累得您再三挂念。” “莫急莫急,我这回连礼都还未送,如何承你的谢?”匡琉亭面上浮出浅笑,掌中现起灵光,一个龙纹锦盒落在手中。 匡琉亭也不开口卖弄这锦盒中是何等珍物,只抬手一招。康大宝得了示意去接,不急打开,只是小心收好。 康大掌门整衣敛容,正待请匡琉亭入门稍歇,后者的眼神却已经落在了别处。 “不知故城侯,可否移步一叙?” 匡琉亭遣词造句虽然客气,但语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味道。便连康大宝在旁都能觉察出来,这位南安伯似是并未因了费南応结丹,而转变与后者相处的态度。 费南応稍稍一愣,不消思索便就言道:“自无不可,南応既是州廷司马,便就该听从调遣,伯爷实是太过客气了。” 他甫一言过之后,两个大人物便就十分默契地扔下了不明所以的康大掌门,转而落在一处僻静地方。 匡琉亭手中把玩着一枚燕状玉璜,纵是与金丹上修独处,他这面上表情亦是轻松照旧。 足见这位宗室贵胄对于费南応这位才结中品金丹、前途大好的新晋上修确是一如既往以平常心来对待。 只看得他背过身去,合目在问:“说来我与司马也有好些日子未有说话了,却都有些生分。也不晓得司马上次返乡拜见上柱国的时候,他老人家可与你讲过些什么?” 费南応似是并未因匡琉亭所表现出来的失礼之举而生起怨气,只淡声应道: “叶涗老祖交待南応,要南応告诫歙山堂一众子弟,都需得谨记与各家协力,为伯爷效犬马之劳。以期得江山涤清、天下重定。” 这回答显然不是匡琉亭听到的,只看得他摇了摇头,又开腔言道: “司马纵是成了上修,都已得了八甲子阳寿,似也仍难得爽利。便是上柱国所言的话你不舍得讲与我听,也不该似这般拿冠冕堂皇之言来与我敷衍。” 费南応却是又笑,只言:“伯爷明鉴,先前这话,我家老祖却是耳提面命与我说过。” “那便当你说得是真的吧,”匡琉亭似是本就不怎么在意费南応的回答,他转过身来,金灿灿的阳光穿过云霞浇在他的身上,令得他更显尊贵。 匡琉亭照旧冥垂眼帘,声音很轻,比个手势:“最多只需得这些时间,我便必然能结金丹了。” 费南応双目一凝,紧紧盯着匡琉亭面上神色,未敢挪开。 比起一点儿干货都不愿意泄露外人的费南応而言,匡琉亭却要坦诚许多,便连结丹如此秘辛之事都愿意对着前者合盘托出。 只是他随后说出来的话,更是震得费南応都眉头一抖。 “这一回结丹,我当有八成把握可结上品。” “八成?!!” 费南応多少晓得这位南安伯的性情,能肯定后者定不是一位无的放矢、信口雌黄之辈。但听得匡琉亭陈述得如此言之凿凿,心头这惊诧还是难按捺得住。 “怕是连苦灵山上,亘古至今以来,怕都无有几名筑基修士,敢用这般口气说话。八成的概率成就上品金丹?!” 就在费南応稍一恍神的时候,匡琉亭却又在开腔发问了:“想来而今故城侯当可以告知我,你家上柱国是如何与你言的了吧?” 费南応深吸口气,便算都已成了上修,他这心头,照旧觉得事关重大,好几人甚至都困在里头无有出来。 他稳住神情,沉声再言:“还望伯爷恕罪,毕竟事涉老祖,南応之前不敢轻言。老祖言称,待伯爷结丹过后,我们费家便可全心全意为你某成大事。 届时族中半数金丹都可从颍州而出,各处分堂家支的假丹、筑基,也尽可听用。只待伯爷回了帝京面陈今上过后,往外海” “司马稍待,”听得费南応言及到‘外海’二字,匡琉亭拂手止住了费南応的话头。 此时他面上散了轻松,又换了副语气低声再问:“上柱国可有言过,若是我届时不去外海,费家当会如何去做?” “不去外海.”费南応眉头蹙起、心头一沉。 在颍州时候,费叶涗连匡琉亭如果未成丹上品、该如何做都有交待。 可却偏偏无有讲过若是这位宗室贵胄成丹过后不去外海,歙山堂一应人等该如何施为。 两人倏地静默下来,费南応未有令得匡琉亭等待许久,他只沉声再言:“若是伯爷成丹过后不去外海,费家一应安排照旧如故。” 这时候匡琉亭的面上终于再浮起浅笑出来,语气也不复先时的低沉。只听他哂笑言道:“司马莫要夸言,都未问过上柱国他老人家,这事情你可能做得主?” 费南応自回过颍州族地,听过费叶涗的亲体面命过后,便就晓得自家老祖而今对匡琉亭却是非一般的看重。 颍州费家这个一流豪家既然已经都抢在别人前头,对着匡琉亭下了重注,那他费南応自也不能如从前一般,心头总是提防着匡家人那刻薄寡恩的秉性,而与匡琉亭若即若离。 “匡琉亭出身显贵,自幼便是宗室一等一的天才,自然骄矜。你从前许多行为瞒不过人,他定然都已记在心头。 你需谨记,貌合神离这等事情,我们费家从前或多或少是做了些,但从今往后,却是不能再有半点。 颍州费家从前朝始,代代都有上修出世,未曾断绝。但我们都已做了数千年的豪家,往后能不能出一位真人,成就望族家品?这大半希望,说不得就要落在匡琉亭的身上了。” 在颍州时候费叶涗的殷殷叮嘱又在费南応脑海中回想一阵。念及此处,后者的眼神便就倏地变得坚毅许多。只听得费南応语气笃定,应声回道:“老祖定也是一般心思。” 匡琉亭听得他这般笃定十分的话来,便也跟着敛了笑容。这时候这位伯爷再开口,语气中便多少多了些情真意切:“好!待我将来荣登大宝,定不忘费家今日之事。” 费南応当即转作肃容,不顾上修之尊,朝着匡琉亭行礼再拜。 此时山风裹着云霞而走,落在了小环山的另一头。 正在家中迎来送往的康大掌门并不晓得这两位大人物,在短短时间里头,便在自己家的一处寻常山坳里头,谈好了一件足能惊动整个大卫仙朝的大事情。 他才送过一位同样如匡琉亭一般正礼时候不能来贺的客人,才从牌楼外头回转,便就见得自家长子康昌懿正候在此处。 这少年迄今已有十五岁,二灵根的资质使得他在修行途中如鱼得水。才修行不足九年,就已能摸到突破至练气六层的门槛。 康大宝对此自是欣慰十分,甚至可说是颇为羡慕。毕竟他康大掌门十五岁的时候,还在为迟迟突破不到练气三层,修为遭袁晋盖了过去而暗自着急。 况且康昌懿胜过其父当年的,可远不止修行一处。 论样貌这少年颇肖其母,可称俊美,确与阔面重颐的康大掌门是两样画风。将来长成了,少不了有小娘青睐。 绝不消似其父这般,宅中的几个人儿都非是正常途径得来,还染了“善欺妇人”的名号;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论家世,康昌懿是筑基之子,嫡母出身更是天下闻名的京畿豪家。 康大宝出身凡人小宗之家,自幼失祜,连这一世的爷娘面容也都只记得清大概轮廓; 论身家.康大宝当年能穷到为一枚小小的凝气丸抓耳挠腮。做了掌门之后,甚至都不止一次地动过要不要将袁老二卖去别家做赘婿、以为小三子在明家修行凑齐束脩的念头。 这般窘迫之下,又拿什么能与康昌懿相比? 不提后者那向来舍得拿灵石的费家阿娘,便是自黑履道人到段安乐这些师门宗长,又有哪个不会对其多加关照? 有了上述这些条件的加成,康昌懿修行得慢了才是怪事。便是如今这练气六层的修为,其实都是康大宝多番叮嘱他要打实基础,方才压下来的。 当年康大掌门出门跑商的卑微时候时候,最见不得的便是如康昌懿这般几无短板的大家少爷。 这其中多少是因为这类人行事张狂、目无余子的嚣张做派,多少是因为自己内心自卑而生出的嫉妒艳羡,便连康大宝自己都难言述清楚。 只是幸亏费疏荷与霍樱将这康昌懿孩子的品行教养得十分好。 若不然,康大掌门说不得还就将自己长子,养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了,那便着实有些招笑。 “昌懿,你是在等我?” “父亲,阿娘要您回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我刚刚才出门,她转身怎么就又有要事相商了?”康大掌门嘀咕一句,带着康昌懿一道回了青菡院中。 路上父子二人都未说话,比起康昌懿两位母亲而言,康大宝这些年与其独处的次数确是少得可怜。 便是偶有对坐的时候,惯做了严父的康大掌门口中言述的,也多是些关于修行的考教之言,少有温情时候。 路上气氛有些尴尬,中途康大宝数次都想开口,但看着前头那闷头带路的长子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便就只好又闭口不言。 好在路途不远,待见得费疏荷与霍樱过后,这父子二人似是同时长出一口气,只觉舒服了不少。 霍樱见得此景,俏脸上悄然生出了一丝忧色。 她年岁比康大掌门小不得许多,便是这些年因了后者关系,得幸服用了些驻颜丹药,但那也只不过是稍稍帮她将老态推迟了些,论及现在的颜色,根本难以与康大掌门的其余已成筑基的三名妻妾相比。 四人之中,独她嫁过人、独她是个练气修士、独她颜色渐衰,怎不焦急? 而今费疏荷已有亲子,康昌懿与康大宝又不亲近,若是因了她这做生母的影响了自家孩儿的今后前程,可又该如何是好? 康大宝入门过后,看了眼正在玉儿怀中的幼子过后,方才开口转向费疏荷柔声问道:“夫人唤我是有何事?” 这等举动自是令得费家贵女心头满意,她招手唤来康昌懿挨着她在旁坐下,说话时候面上生出喜色:“自是好事,咱们懿哥儿拜师的事情有眉目了。” “什么眉目。”相较于费疏荷,康大掌门倒是显得冷静十分。 康昌懿的虽无师承,但自小就被几位师叔轮番教导。后来黑履道人有一回出关时候,也曾将其带在身旁教养半年。 只是这孩子剑道上头悟性却不出众,或还比不得韩韵道和贺元禀二人,难以承得黑履道人衣钵。 但修行从来不止剑法一道,康昌懿在其他方面足算出众,除了修行之外,还已成了一阶中品符师。依着孙嬷嬷所言,这位少掌门放在歙山堂的同龄人中,也都能算得上一流人物。 是以关于康昌懿拜师一事,与积极十分的费疏荷相比,康大掌门其实并不怎么感冒。他其实还是更想将自家儿子留在重明宗里头,与段安乐等人一起成长为宗门中坚。 费疏荷自看得出康大宝兴致不高,她却不管,只继续言道:“婶婶方才与我讲,她请托了娘家人帮忙问询,将咱们懿哥儿夸得天乱坠,方才令得玉昆韩家一名乙等客卿漱石上修有些意动。 这位漱石上修本领不俗,已是金丹中期修为。他早年曾在雪山道本应寺求法,做过上代寺正的记名弟子,最是.” “不去!!” 费疏荷还是头一回在康大宝面上见到了“勃然大怒”这四个字,夫妇二人多年来一贯相敬如宾,哪有过这等事情? 费疏荷都还未来得及生气,便就见得康大掌门恼怒到扯起康昌懿便走。 “这冤家,至于么?本应道欢喜禅的名头虽不好听,可那漱石上修到底是正品金丹上修,真要开口收徒,不晓得有多少贵家子弟都要心动,他还挑上了。” 费疏荷有些不满地用美目一瞥康大宝离去的背影,安抚过了要来劝说的霍樱,再从玉儿手中接过抱有孩儿的襁褓,喃喃言道: “你将来可不能跟你爹爹去学,他在学林山外头还未吃够亏。还未想通这世上只消拳头够大,便可不消顾忌名声。什么正道、仙朝的,没有真人、上修坐镇,便就都是外道。你将来啊,可一定要” (本章完) 第394章 宴席过后 第394章 宴席过后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康大宝嫡子康昌晞的福宴上。 这日场面不小,左近几州里头,只要是稍能上点台面、亲近仙朝的势力,几乎都遣使到了小环山来贺。 便是惯来与司马府别苗头的纠魔司与韩城岳家,亦都没有例外。 除了匡琉亭这位大人物不得闲未有莅临之外,便连费南応也未在今日出席为侄女侄婿站台。后者未有言述原因,康大掌门自也不敢出声去问。 只想着他这伯岳到底成丹还未有几个年头,回门潜心修行以稳固境界自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他这番言述劝服得了自己,可难劝服得了费疏荷。 只是今天这到底是康昌晞的大日子,费疏荷这做母亲的,哪怕心头再怎么失落,却也不能在这喜庆时候显露出来半点。 免得在自己儿子的福宴上生出事端,传出去还成了茶余饭后的闲人谈资。 不过今日外界臆测将会出席的两位大人物竟然都不在,也不晓得这场景在某些有心人眼里头,是不是能看出些更深的东西。 匡、费二位不在,按说当是黑履道人坐在主宾位上。不过后者这些日子一直闭关不出,康大宝等一众小辈一直唤不得他出关,便就也只好作罢。 除此之外,康大宝的同辈兄弟也都未有一并出席。 蒋青去了寒鸦山脉中,据说寒山四友的老四陆星北,自称曾在某处洞穴见得过文剑兰草的影子。 那是样对于剑修温养剑器大有裨益的二阶极品灵草,蒋青已寻了很久,便是连远在腾文府的万宝商行他都曾去打听过。 只是这名头甚大的商行却是只言此草稀罕,山南分行暂未有货,或可等几年补货时候再来看看。 当然,若是实在等不得,只要愿意出一个远高于市价的合理价钱,商行主事也可替蒋青从大卫仙朝境内的其他分行问一问货源。 只是那价格.便连蒋青这从来都不在乎身外之物的超然性子,都被惊得有些瞠目结舌、连在心头暗叹:“这万宝商行果如外界所言,确不是做金丹之下生意的寻常势力。” 如此一来,得了文剑兰草消息的蒋青自然振奋,哪能按捺得住? 只是陆星北之所以只见到了疑似文剑兰草的影子,却是因为他当时刚要去摘,便就被厉害妖兽的气息惊到。 陆星北只觉当时妖气之浓郁,几乎要将他冲得迷了眼睛。 他到底是实打实从一把符器都购不起的最底层散修、一路摸爬滚打磨炼到了如今地位的狠辣修士。 见得此景,陆星北心头哪还敢存有半分侥幸,只得慌不择路地奔走回来,便连洞穴位置也都只记得了个大概方向。 据其所言,那妖兽绝对是二阶上品以上,甚至都已濒临结丹 陆星北筑基虽已经将近一甲子,但却还只是个初期修士。饶是其这一生阅历算得丰满难得,但论其斗法本事,在蒋青眼中却只能算得不济。 是以陆星北对于那妖兽的实力描述,并不能令得蒋青尽信。 加之他对文剑兰草又属实心痒十分,于是便就只随意与忙得不可开交的康大掌门打个招呼,便就独自去了陆星北所报方位,去寻灵草了; 至于裴奕,则是在与康荣泉聊过之后便就又闭关疗伤去了。 康大掌门在知道这消息后,只是一声长叹。 他想着自裴确阵殁过后,裴奕那心结怕是更难解了。这对于裴奕将来再次尝试筑基,自算不得是件好事情。 除了上述这些人物之外,还有云角州廷的不少高官,都已在前些时候与南安伯一道来了小环山。 这些人物便算不如这位仙朝贵胄繁忙,自也不可能在这小小的平戎县里头苦等一月,便也如南安伯一般早早地送了礼、各回各处。 如此一来,州廷一方还能算得有数的人物,便就只剩典军秦苏弗了。 这位在这段时间内也未有干等,还特意回了趟宣威城,本意是想将尹山公接到重明城中小住些时候,说不得后者还能有与黑履道人相谈的时候。 只是这老修却是不想来遇这番热闹,出口婉拒。 听秦苏弗回来讲,山公他老人家自去岁入冬过后,便就开始嗜睡不起。 每旬里头,往往只有三五日能有半日时间可得清醒。其卧房里头的灵气,较之典军官寺的其他地方都要浓郁许多,这对于将要寿尽的修士而言,却不是个好兆头。 然而便算如此,在这些仅剩的清醒时候里头,山公也都在强撑精神、为后辈人纂修道经。 康大宝听后只叹,只觉这老大人确是在为云角州黎庶鞠躬尽瘁。 否则只凭他以练气之身,生生扛住金丹妖校残魂数日侵袭的这份坚韧,当年只要随意换一个选择,现在怕至少也该是如黑履道人这般的风光人物了吧? 两个世兄弟才聊过山公近况,心头都不好受,彼此之间的谈兴瞬间便就淡下许多。 秦苏弗虽与康大掌门亲近,但如今都已是岳家女婿,是以在人前却不好与后者交往过密。二人极为默契地分了先后入了宴会大堂。 甫一入了热闹的大堂之中,秦苏弗便就融入了这火热的氛围里头。 他今日是代匡琉亭来的,便是作为费家代表的费六婆婆都难比他更尊更贵,自是少不得有心人过来溜须。 秦苏弗也做出副享受模样,一时间竟是来者不拒,一杯杯灵酿仙露连品都不品,便就滚进了肠肚,看起来当真好不快活。 秦苏弗都是这般模样了,康大宝作为主人,自是更不得闲。 好在他现在可不是才与费疏荷成婚时候那个不名一文的微末小吏了。便是遇着敬酒,也是想喝就喝,自不会再复当年那等狼狈模样。 不见卞浒堂堂假丹丹主,横霸普州一地的石山宗长老,亦都是对,康大宝客客气气的。这老修口中“小友小友”唤个不停,若是不知情的旁人见了,多半还要以为二人有几十年交情。 重明宗的宴客堂中坐的尽是大人物,但真心想为康大掌门来贺的却不止这些大人物。 不过这小环山这处灵脉本就一般,过去重明宗人丁单薄还好,而今只是供给这三四百名弟子修行,山上灵气却都已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遑论招待四方宾朋。 是以这山上自摆不得多少席面,难坐得许多宾客。 也因于此,许多感念康大掌门恩德、得了消息,自发来贺的低阶散修自是寻不到座。 不过他们的到来,却是为康大掌门在座中高修面前光鲜了脸面。令得他这回难得的没有小气,当即手书一封到了重明坊市里头。 距离这信符发出才止过了半日工夫,重明小楼便就起了旗幡飘动不止,蜃气屏上现着斗大的篆字滚动不停。热气腾腾的流水宴席从市口摆到了街市尾。 周昕然与墨儿为其上的菜饭,虽比不得小环山上那些席面上尽是珍馐,但也是平日里头要售好几颗碎灵子一道的正经灵膳,足能令得这些肚子里难寻得半点油水的散修们吃个肚儿溜圆。 这一日山上觥筹交错、山下猜拳行令,便连平、斤二县的凡人门户,也都收到了各地官寺派发的腊味米粮,跟着沾了不少便宜,怎不高兴? 皆大欢喜又吃人嘴短,席间举杯之际,往日里头调侃康大掌门“善欺妇人”这等诨号的言论,自然也少了许多。 可惜这席面再好也只能吃得区区一日,若是能摆个十天半个月,说不得康大宝这名声也会变得好听许多。 市井闲人们便是再怎么吝啬,白吃了这么久的灵膳,一句“好似孟公”多少还是愿意给的。 可最是敦本务实的康大掌门哪舍得这般阔绰,事实上这流水席面才摆起来他便开始心生悔意。若不是山上的宾客未走,他又多少还顾忌着些脸面,这些散修哪能似今日这般撑肠拄腹。 散修们吃过晚宴便就陆续散去,山上的宾客却是玩得不亦乐乎。 费疏荷为自己孩儿准备福宴可是用了不少心思,许多享受可都是京畿道中才能得见,自将这些土包子们熏得五迷三道、乐不思蜀。 直忙到次日正午,康大掌门方才与一众师兄弟送完了来贺的宾朋。 但也还不得歇,这些贺礼需得分门别类好生收拢,哪些人家的礼可以不还、哪些人家的礼不得不还、又有哪些人家的礼只能看,看过之后还需得双倍送回去. 这些可都是需得辨清的,颇有讲究。 这件事情康大掌门交由了叶正文去做,后者见识比他只强不弱,拿捏人心也是好手,当不会出什么错处。 至于康大宝自己,则是在宴席过后,便就往青菡院行去了。 此前他在费疏荷面前抖了威风自是扬眉吐气不假,但事后哄起娇妻来却也麻烦。后者而今可都是金丹侄女了,底气可比当年被强嫁重明宗的时候还要更足许多。 若是真把人家惹得恼了,说不得便就是一封和离书来,再往后便就是抱着康大掌门的新鲜骨血嫁入高门,那康大宝又哪里肯干? 正帮着段安乐指挥一众外门弟子拾掇动作的康昌懿,见得自己父亲那背影只觉好笑。 康大宝与费疏荷闹得颇不愉快,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反而因此升温了不少。连带着掌门长子心头那点儿,因了嫡子降生而涌出来的不安感也算是淡了下去。 他倒不觉得,自小便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嫡母,要他拜入漱石上修的门下是在害他。 饶是漱石上修出身根底是在雪山道本应寺那座淫窟,但那到底是有真人坐镇的雪山道第一大派; 漱石上修更是需得请托人脉、耗费人情才能周转联系到的正品金丹。 大卫天下二十七道四百余州府之中修士万万,但金丹上修的数量却定算不得多。更别提漱石上修还能遭玉昆韩家这等名门聘为乙等供奉,绝非是寻常金丹可比。 只由此便可看得出来,费疏荷为此付出的心力绝算不得小。 “但,母亲绝不会动让晞哥儿拜入漱石上修门下这等念头就是了。”康昌懿想得愣了神,却遭身旁的段安乐来唤醒:“师弟,你在想什么呢?” “想起了些育麟堂内的事情,新晋弟子们的课业却是令人恼火,异日裴师叔来查验,怕是要发得好大脾气。” 段安乐听得康昌懿这搪塞之言,目色微微一变,并未说破,只淡声言道:“育麟堂确是件不好做的差事,师弟与野师妹、韩师弟属实辛苦。” 康昌懿摇了摇头,眼见此间杂事已然做得差不多了,便就邀段安乐一并于山外走上一走。 后者看出来这位师弟有心事,又叫了几个靠谱老练的外门弟子交待几句,才与康昌懿一道在寒鸦山脉边缘踏青散步。 当年能令得康大掌门视作禁地的寒鸦山脉外围,而今都已难让段、康这类重明宗二代弟子中的翘楚生出来半点儿敬畏之心。 非止是近处这些范围的厉害妖兽已经被几位宗门长辈打杀驱离,寒鸦山脉外围都已成了重明弟子们收割妖兽材料的宝库。 甚至段安乐与那位龙兽师一并研发出来的一阶中品清云鹤,也是因了前者在此处寻到了一只初入二阶,重伤昏死的金羽皋禽,交由门中宗长锁了灵力、养好伤势过后留作种鸟,方才繁育而成的。 这近处的妖兽都已剩不得几只了,不过康昌懿与段安乐二人也不是来游猎的,倒也不怎么在乎山中这份萧瑟。 半山腰的野栗子树刚抽出淡黄穗子,风一过便簌簌落些嫩壳。康昌懿只觉这声音甚是悦耳,加之山中初夏景色甚是怡人,倒是令得他颇觉意外之喜。 如此一路上与段安乐谈了些闲话过后,康昌懿这心头郁气便就散了不少。 二人返程途中也终于言及起来正事,却是康昌懿先换过口风,开口在问:“师兄这一二年当要筑基了吧?” 这倒是件不消过分隐瞒的事情,段安乐淡声应道:“或差不多,我观荣泉这一回回来拜见过裴师叔后,心头郁结似是都已解开大半,也不晓得我二人是谁先筑基。” “那两位师兄将来便可做得长老了,小弟这便提前恭喜了。” 康昌懿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却是无法与段安乐一般能与才从洪县灵田回来的康荣泉好生聊聊。而今晓得康荣泉居然也将筑基,自是乐得面上生出喜色出来。 段安乐却只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可不晓得裴奕筑基失败是其本身念头不通达。他只晓得便是后者这位颇具君子之风的门中长辈,在得了筑基丹的帮助之下也还是功败垂成。 段安乐倒不是无有信心,只是裴奕这前车之鉴、殷鉴不远。便算段安乐再怎么自信,都是不可能不遭影响。 “师兄我如能侥幸筑基,那么筑基过后,该再帮师父分忧才对。” “哈哈,师兄可比我孝顺得多。” “师徒父子、父子师徒嘛,师弟你才认识师父几多时候?” “哈,师兄说得是极,师弟不与你辩就是。”康昌懿拂手一摆,脸上笑意又更浓一分,“师兄们都进境神速,下一回小比,我定要将野师姐胜过,得那头名。” “你靳师兄尚在呢,头名可不好拿。” “.那就拿下一届的,说不得那等时候,段师兄你都成了裁判了。但那时候.” 少年人的声音渐渐融进风里,直至山中林木再听不得。 (本章完) 第395章 稼师结丹 第395章 稼师结丹 距离康大掌门嫡子福宴也已过了快一月了,近来云角州左近倒是稍显平静。 一如定州虽是新复,但因了岳家、费家相继派了大股精锐进驻,强压之下、弘益门也不晓得隐在那处蛰伏,自是也少有动乱; 普州本就贫弱,底蕴还要比云角州差些。心向仙朝的石山宗本就势大,在卞浒成就假丹过后,更是稳如泰山; 叶州杨家庶脉那位上修四处求援不得,似是也学得乖了,对外只称封山十年,以此好避一避才投效了仙朝的嫡脉一方锐气。 两仪宗诸位上修对于这等局势,竟然如摘星楼一般冷静。只坐视着云角州廷的势力版图以云角州为中心进一步扩散。 有明白人自以为看得清楚,只道这是因了云、普二州本就边鄙贫瘠、凡人稀少、遍是无灵之地,又遭了蛮乱侵袭、灵脉紊乱难以理清。 这才使得两仪宗看得不重,坐观普州重投仙朝,虽有些拘拘儒儒之嫌,却也算不得出人意料; 而叶州杨家立家近两千年,期间非止金丹频出,内里还与五姥山这等一流大宗有过旧交。这等实力,虽远比不得两仪宗,但也绝对能称是一方小霸。 是以这千余年来,叶州杨家也只在名义上被摘星楼划归两仪宗看管辖制。 而明眼人都晓得这不过是听调不听宣罢了,便连该有的年例岁供,两仪宗历年来其实都难收得多少。从叶州仙凡上盘剥出来的的大半油水,还是遭杨家半点不拖沓地押解到了腾文府。 关于这一点,便是杨家嫡庶已经斗得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也从未有过延缓。 事实上,杨家嫡庶两脉本是因了内里资粮分配不公而开启的战事,但几十年下来打到今天,任一方可分得的修行资粮,比起战前都已不晓得缩水了多少倍。 说起来便是哪一方争得了这块焦土也都足称得上是赔钱生意。最窘迫的时候,他们甚至连固定交给摘星楼的岁供都难凑齐。 也因于此,在那一次双方上修居然能够暂时搁置冤仇,各自转头先从前线诸多族人的储物袋里头,凑出来那本该进项的供奉。 这事情虽看起来滑稽,但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且那些需得进献摘星楼的年例岁供,便是杨家嫡脉近几年已投效了云角州廷,也都没有吝啬过半点。 是以这叶州地方,本一贯就是杨家人在此一手遮天,纵是丢了,两仪宗诸位上修也不会心疼个什么; 而今左近几州里头,也只有荆南州还有烽火硝烟。但自岳檩与铁流云一并到了老牛山过后,袁不文便就少有露面的时候。 双方这二三年间战得不甚激烈,期间便连假丹丹主级别的人物都未有死伤一个。 看起来袁家也未受到两仪宗方向的过多催逼,与才遭了当头一棒的岳家、铁家一般,也都只在虚应故事、以期变化。 也就在这平静时候,闭关已逾两年的黑履道人也终于重新现身在了康大掌门的掌门小院里头。 “师叔出关了,”康大宝看过黑履道人一眼过后双瞳发亮,只道:“师叔修行好像又有精进?” “无甚精进不精进的,前次去万宝商行的时候,了好大价钱购得了一枚逆尘丹,才得以将修为突破至筑基后期罢了。” 黑履道人话是这么说,但那眉间的一缕喜意倒是难掩藏得住。 康大掌门心头微惊,只道:“这破境丹丸可不是随意服的,那些资质所限、难得进益的修士服便服了,左右是个奋力一搏。 但黑履师叔自不是这等人物,定是已经将修行打磨圆满,为了减少些岁月蹉跎,才服了丹丸。这与道途却是无甚太大影响,最多堪磨个二三年时光罢了。 我这师叔筑基才不过三四十年,修为却已达到了筑基后期,这修行速度确是有些夸张。怕是再过个三四十年,就都能够尝试结丹了。 乖乖滴,初满百岁的金丹上修,怕是连辽原归家、龙虎宗这类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势力里头都难挑出几个。” 康大宝这番惊诧可不是没有道理,要知道,黑履道人虽是小派出身,但实则却与散修无异。 便是在其筑基过后,脱了禾木道,到康大掌门的重明宗来做了个有实无名的太上长老,也难说重明宗为其提供了多少资粮助力。 最多也不过是小儿辈成长起来过后,为其省了些诸如寻觅低阶灵物之类的冗杂事务、少了些俗事叨扰,可以更用心修行罢了。 但重明宗这些年可没少站上风口浪尖,黑履道人所占的这点儿方便,能不能抵得他为重明宗和康大宝付出这这些精力,还在两说呢。 与之对应的是,康大宝虽也以四灵根资质,在筑基不满二十年内便已突破到了筑基中期,但却远不能与黑履道人相提并论。 其身上那玉叶道基截至目前,确只观摩出来延寿一甲子、寿比丹主这么一个妙用,于修行上头也未显出来什么神异之处。 后续的修行关卡一个比一个难,康大掌门虽有着三枚玉珏助力,不到二十年可突破筑基中期看似不慢。 但以其自忖,此后若无大的变化,就这么一路照本宣科的继续修行,其若想要突破成后期修士,怕还需得四十余年。 这还只是成就后期修士,再往后修行至筑基巅峰、甚至圆满丹论,还不晓得需得费几多岁月。一切顺遂的境况下,怕是百八十岁能成金丹都已算早。 修行的年岁愈久,康大宝便越是能想通透。 怨不得这高阶修士之中,少有劣等灵根的存在。大卫仙朝那么多宗门、大家培育弟子、子弟,首要看的是灵根、资质,随后才看的是嫡脉、亲疏,自是有道理的。 最理想的结果自是继任者又是出身嫡脉、又是资质上乘。 这样一来,足能保得家业兴旺有继,又不生得半点动乱异样。 但若是嫡子实在不堪造就,高门大族的当家人们照样不会托付太多资粮,这便使得庶脉子弟得了良机。 若不然,杨家庶脉那位据称只是个侍婢所出的金丹,又凭什么能成长到与嫡脉两位上修互掰手腕、不落下风? “我家那两小子,当不会有此.”这念头确是飘得有些远了,康大掌门赶忙回过神来,当即又俛首再拜:“恭喜师叔大道更进一步!” 黑履道人面上得意并未存留许久,听过康大宝这通赞声过后,便就又恢复了平日里头那副不羁的淡漠模样。 他只在心头念道: “宝塞不出,那枚外丹上次过后也用不得许久了,自是要节省着些。好在突破至了后期修士之后,我再遇上袁不文这等假丹,当也不会如那般狼狈了。倒是岳檩,我方进阶,多半还是挡他不得。至于遇上金丹,不用外丹手段,怕照旧还是难留命在。” 这些话他未有与康大宝言说,只道:“我出关过后,先去宣威城见了山公,这才回来。” 后者一愣,忙解释道:“小子近来俗事缠身,是以才在不久前托秦道兄带了几味滋补元气的仙草去,过些日子,还准备去趟费家,请一位二阶丹师前去探诊的。” 黑履道人摆了摆手,又淡声道:“我晓得你心性,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山公他老人家将要寿尽,锁不住体内的灵气精元。 这等情况,便是差些的延寿灵物都难救得。莫说你托秦小子带回去的那些灵草,便是你寻得了三阶、四阶的仙丹灵药送去,说不得都只是徒劳。” 康大掌门又恳声在应:“话虽如此,但小子身为重明掌门,总要替先师尽份心意才是。” “这是应有之义,我与大兄当年,确是受了山公不少无私照拂。”黑履道人颔首言过,似是早已看得通透,是以这回这道人语中也无什么感伤之意。 但见他言过之后,便就又从衣襟里头取出来一份请柬,开口道:“回来途中见得了戚不修,正好将你的请柬一并予你。” “请柬?”康大掌门眉头一动,躬身接过,展开一看,语带讶然:“戚夫人竟已结丹了么?” 言过之后,康大宝便晓得自己失态了。只见请柬上头戚师傅那笔力透纸背的篆文书写得清清楚楚,哪还能有假。 黑履道人反应却淡了许多,只轻声道:“多少沾了些运气,这一回储嫣然丹成下品都是勉强,当年还肖想过成中品金丹,绝了念想脚踏实地,才能一蹴而就,对其而言自是好事。” 康大掌门都已习惯了自家师叔的好大口气,听了黑履道人这话也是不觉有异。 只继而言道:“也不晓得戚夫人这一回结丹大典是要办成何等规模,左近几州许久未有这等盛事发生了,定会好生热闹,小子需得备一份重礼才对。” 康大宝自忖他这念头定然未错,他与储嫣然确是不熟,但对于戚师傅的秉性他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若是送礼送得轻了,这老修心头定不舒服,必须得用些心思才对。 黑履道人将康大掌门心思看个通透,轻声道:“不消准备重礼的,储嫣然还欠着你的人情呢。” 见得康大宝稍一愣神,他才继续言道:“这一回储嫣然不办结丹大典,是以也未请许多人物,加起来怕是一张八仙桌都能坐得下。你都能在里头捞个位置了,哪里还消给她送上厚礼?” “诶,我似都把这回事情忘记了,师叔说得倒也在理。”能够省好大一笔灵石,康大掌门哪能不高兴。 他想了想,又嘿嘿笑了一通:“这一回非止不消送礼,说不得还能捞点儿东西回来。戚夫人性子高洁,不喜欢占人便宜,哪里肯一直欠着我这别家小修的便宜?” 黑履道人听后也笑:“你这小子,看人心的本事倒是不差。我观那储嫣然说话时候确也有这意思,你去前或可做些准备。只要你所求不太过分,她当是都能准允的。” 康大掌门听得面上笑意更浓,又开口言道:“这戚夫人结丹确是件大好事,这么一来,我家老二岂不是白白多了一位金丹师娘。” 言及此处,便连黑履道人都在开口唏嘘:“说起来戚不修还真是好命,认真说起来,只他这条件,连给储嫣然做面首的资格却是都无,现在竟” “要不怎么说戚夫人是咱们云角州前后五百年,都再寻不得一位的奇女子呢。”康大宝顺着打趣一句,又仔细观察了黑履道人面色不差,才开口戏谑:“师叔,小子倒觉得你老人家跟戚夫人更相配些,若不然.” 话才说到一半,康大掌门便就觉得背脊生寒,哪里敢等,拔腿就跑。 黑履道人面色铁青,却也未追,良久过后,才又嘴角微翘,轻声一笑:“这惫懒滑嘴的小子,” 只是才言过这话之后,他却再将目光投在了康大掌门这座小院上头。 后者是个念旧情的,便是重明宗数次大兴土木过后,这处掌门小院除了灵气更浓之外,也未与当年何掌门在时未有太多区别。 看了一阵过后,黑履道人的眼神便渐渐柔软了下来。只见他踱步到了黄桷树下,轻抚树身,兀自喃喃: “院中间种的这棵黄桷树,是当年我与大兄头回入宣威城,遭奸商哄骗购得的。时隔数年才觉异样,要想去退,人家哪里肯认。 灵石自是退不回来,若不是大兄阻拦,那一回我怕还要挨顿那练气后期掌柜的一通毒打。哈,因果有报,那灵植铺面的全族都在匡琉亭与牛家丹主那次争斗殁了,若不然,我自是要寻他们算笔账的; 嫂嫂身子向来不好,树下是这眼青砖水井依着本来大兄意思,是要些灵石,为嫂嫂垒座蕴灵法阵。 可那一回,又因了我杀了草巫教弟子,累得大兄求到陈野头上。在费了大笔灵石之后,自是再难成行。 井旁立着的这两张足腰高的灰石圆桌,好像是乾丰三百八十二年冬月那回,我们平灭了牛蕨凼那群恶修过后,才一道搬回来的。 初时我们皆不晓得,还以为是那群恶贼藏得什么少见的灵具。都未想过这圆桌上的灵气是其下灵壤所染,过了月余时候便就散了大半。 不过后来大兄倒是也未着恼,照样刻了面黄玉棋盘嵌在上头成日跟我下棋。哈哈,他这棋艺可是 黑履道人言及此处,语气突地一滞,目中追忆之色却又浓了许多。 又过了半晌,黑履道人将手从树干上头收回,转头再将这院中的一草一木一一看过,最后还是坐回了那张嵌了黄玉棋盘的灰石圆桌上头。 缄默过后,他本就细若蚊鸣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语气里头似也沾染了一丝苦涩:“大兄呐,我确是刻薄寡恩、确是刻薄寡恩.” (本章完) 第396章 寻师 第396章 寻师 又是一月过后,此时的宣威城照旧热闹。 这些年来州廷的实力可是涨了不少,守门的门丁修为涨了一截、法器鲜亮且先不提。便连在四座城门坐镇的左右关丞,都已换成了积年的中期真修。 而今云角州廷在区区头道城防,都已能调得八位中期真修,却已不复当年还需得用衮求寿那等无用膏粱的窘迫时候。 不过便是如此,黑履道人与康大宝父子也还是受到了这些关丞的礼遇。盖因实力飞涨的可不止州廷,黑履道人与康大掌门二人对比过去,也不可同日而语。 黑履道人特意比请帖上时间来得早了几天,为的就是省去储嫣然那场宴会上头的无聊应酬。 纵是面对储嫣然这新晋金丹他都是如此想了,自更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些十分热络的关丞所安排的酒宴上头。 因此,康大宝也只得堆着笑脸、推脱了好一阵,才算带着一老一小脱身出来。 待得康大掌门等人到了戚宅的时候,戚师傅正在屋中闲坐。事实上,后者自筑基这几年过后,确是少有在做正事的时候。 毕竟他虽已成筑基,但只这青叶道基,也都是储嫣然费不晓得多少心力才为其挣来的。客观而言,这都已能算是天幸。 下一步,要成金丹自不可能、甚至假丹,也几乎不消去求去想。 戚师傅这后半辈子,只消将储嫣然伺候好了,最好再锲而不舍地尝试着诞下来个一男半女,便能算得圆满、未有浪费这新增两甲子的元寿。 只是如此一来,戚师傅的心气便就淡下来了许多,便连过去在其眼中颇为赚钱的炼器铺子也都不怎么上心了。 此番储嫣然这次金丹大典不消大操大办,戚不修自也不消准备什么。 于是他对门口这老中青三代组合的突然来访,自有些诧异。 不过他到底能算得个场面上的人物,这诧异却未表现出来半点,却是在热络地念了一通“道兄”、“贤侄”、安顿好三人过后,便就马上去了储嫣然清修之所,请她出来会见外客。 戚师傅入了内宅不久,康大宝似就闻得了一阵香风。 “黑履道友来得好早。”储嫣然虽已成了金丹,但面对着眼前这祖孙三人,仍是不带骄矜、笑语盈盈地行了出来。 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康大掌门只觉这美妇人成丹过后颜色较之过往又好看了不少、便连声音也跟着清越许多。恍若黄莺、婉转动听。 储嫣然态度未变,黑履道人也照旧只是那不卑不亢地模样,开口时候都未有以晚辈自居:“某向来喜欢清净,是以这才提了日子专来为储道友贺,还望道友莫要怪罪我不告而来。” 康大宝父子随着黑履道人话音落地,才朝着储嫣然俛首拜道:“拜见前辈。” 后者美眸在康昌懿那俊容颜上头稍稍打量一阵,便就将康大宝的来意猜了个清楚。但见的这美妇人面上表情又跟着柔和了三分: “康小子,你可想好了?你所求这事情未必能成,若是到最后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可是怨不得我的。” 康大掌门闻声过后,面上恭色又现十足。拉着面色潮红的康昌懿走到储嫣然近前,俛首再拜: “万望前辈成全我父子。” 储嫣然笑容更盛,娇容似如百盛开时候那般明媚: “呵,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这做父亲的,却是舍得这份人情。不过这事情成与不成,却要看你这儿子是何等心性了。 二灵根虽不能算得差,但能否拜入我这门下,还是需得验看过后才能见得分晓。” “父亲.”康昌懿身子一震,瞥向康大掌门的眸光岂可仅用“震惊”二字来做形容? 好在他虽心头诧异,却也晓得在此时此刻不好与康大宝多问。 是以在被惊到喃喃出声过后,他便又一板一眼地保持着拜礼,不敢显露出来半分失礼之处。 与震惊十分的康昌懿不同,早晓得储嫣然必能一眼窥破的康大掌门听完这美妇人的话后,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只见得他忙拉着还有些茫然的康昌懿再次俛首,语气恭谨更甚从前:“这是自然,多谢前辈成全。” 储嫣然这一回未有受这拜礼,只淡笑颔首一阵,随后便用柔荑轻抬将二人扶起来,只道:“且先下去休息,待得晚些时候、我再过来与你们相谈。” “贤侄,这边请。”戚师傅与自家夫人倒是默契十足,储嫣然都还未使完眼色,前者便就已经迈步到了康大宝父子跟前。 “多谢戚师傅,”康大掌门看得戚师傅带着他们父子离场的时候,黑履道人与储嫣然却是照旧不动,便就晓得二人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谈。 不过既然储嫣然要赶自己走、黑履道人亦未张嘴留,康大掌门倒也没有想要去打探一番的意思。 父子二人被戚师傅安置到了一所颇显豪奢的独门小院里头,灵气甚是充裕,几要比康大宝的小环山还要胜过许多,几乎已算得二阶极品灵脉。 戚师傅送父子二人到了歇脚处,却也不着急走。似是半点儿都不着急自己那熟透了的美娇娘,正与一个貌比徐公的男子独处一室。 这老修显是在家中待得有些无聊了,与康大掌门话了好久的家常。 其实好多事情,他上次来重明宗为康昌晞福宴来贺的时候,都已与授艺徒弟袁晋言过清楚,但却还是与康大掌门聊得乐此不疲。 后者一时间未窥得清这老修实在意图,便也只得有一句无一句地与他应付。 直话了约么半个时辰,戚师傅方才话风一转,将意图暴露出来。 只见得他眉头一抖,开口言道: “听闻贤伉俪诞下麟儿前,是服过‘灵胤焕彩丹’的,只是不晓得这丹药贤侄手头还有无有?若是还有,能否让一枚与老夫,老夫定是感激不尽。” “灵胤焕彩丹?”康大掌门这才了然,将手中茶盏放回座上,又细不可察的喃喃一阵过后,方才露出苦笑: “前辈未免太过抬举我了,这丹药便算在整个费家歙山堂都算的稀缺,晚辈夫妇能倚着长辈恩泽得了一枚已算天幸,手里头怎可能还有富裕的?” 戚师傅闻声过后面色变化不大,显是对这答案早有预料,但也不舍得就此放弃:“贤侄当真毫无办法了?只消一枚便可,届时漫说老夫我.便算内子也要欠你一份人情。” 康大宝照旧苦笑,拱手作揖言道:“前辈这话说得,金丹上修的人情哪个不想赚?实是晚辈手头无有灵药,若不然又怎会吝啬?” 对面那老修闻得这话,却是又叹了一声: “贤侄所言甚是,这却是老夫强人所难了。但这灵胤焕彩丹对我们夫妇确是重要十分,偏偏这丹方又都被京畿道中的各大世家把持手中,外界几无流转,所以老夫这才厚颜求到了贤侄这里。” 正当康大掌门都以为戚不修言过这话便算作罢,却又听得后者再请托一声:“不知贤侄后头若是见了费司马,可否替老夫开口问一问?” 康大宝才听得这话,面上现出便就些迟疑之色,只又拱手言道:“实不相瞒,只凭二位前辈对晚辈的诸多照顾,晚辈或可一试。至于这事情最终成与不成,晚辈却是不敢夸言。” 康大掌门面上对戚不修是这般言讲的,心头却道:“这戚师傅怕还不晓得我在费家人里头名声已经不好,更在我那伯岳面前失了不少信重。便连疏荷服下的那枚灵胤焕彩丹,都需得我家自筹才能还完。 这等境况,便是帮他开了口,也多半是做无用功夫。还不如让戚夫人出面是了,欠我的人情,自要比欠我那伯岳的人情便宜许多!原来如此,这老儿,也是满肚子的盘算! 也是可惜,漫说他想要灵胤焕彩丹。便是我,都还想能在什么时候为老三将碧落灵根取回来呢。只是自上次舍了颍州之行过后,这事情便就千难万难了。 或只有我成金丹过后,再向我那伯岳舍些利益、方才能有几分把握求取回来。” 戚不修不晓得康大掌门心头正在腹诽,听了后者应承嘱托的话后,他这面上倏地便有喜色出来。只见得戚师傅兴奋地将双手拍的通红,显是心情大好。 兴奋劲褪去过后,这才发现自己似是慢待了客人,便又亲为面前这父子二人沏了上等灵茶以作赔罪。 干坐闲聊不是待客之道,女乐舞班又不得此地真正主人所允,戚师傅便取出来棋盘,只说晓得重明宗向来以棋画传家,要与康大掌门手谈几局。 此言一出,险些将正在啜饮灵茶的康昌懿呛出声来。令得戚师傅错愕之际,康昌懿也挨了另一侧的康大掌门一记冷眼。 只是当棋局开启过后,不消多久,戚师傅便就晓得了康昌懿先前那等表现是何道理。 “这棋力”戚师傅到底是此地主人,勿论怎么样,都不能怠慢客人才对。 是以饶是晓得自己上了当,也只得黑着脸将一盘康大掌门不晓得悔了多少子的棋局凑合下完,才能够言个借口,抽身走人。 这时候康大宝棋瘾才被勾上来,面上惋惜之色都要掩盖不住。 可他甫一将目光投在长子身上,这向来乖巧孝顺的孩儿,却是不动声色的悄悄将棋盘抹入袖中。算是以颇为隐晦的方式,拒绝了父子二人难得的手谈机会。 不过康昌懿没有下棋的心思,却不是没有与父亲促膝长谈的心思。这少年人深吸口气,看着还在指尖盘着一颗墨玉棋子、满脸意犹未尽的康大宝,轻声开口:“父亲,” 康大掌门眉眼一抬,“嗯”的应过一声。 但见得康昌懿肃容作揖,沉声言道:“孩儿这一回定能拜入戚夫人门下,以为家门争” “无妨,不消这般,”康大掌门嘴角浮出浅笑,将正在拍胸脯的长子话头打断。“金丹弟子到底不是好做得的,成了自然好,若是未成,我们父子便就另寻他处就是。” 康昌懿却是未见得许多释然,反而眉头一凝:“只是若那样,岂不是辜负了父亲好容易赚来的人情?” “这有甚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话旁人言或还好些,此时自康大宝口中言出,便就令得父子二人面上都稍有红晕析出。 康大掌门话只言了一半,便就再难开口。 对面的康昌懿正要再谢再拜,但见康大宝犹疑一阵过后,却又抢先开腔:“你那费家阿娘有些时候想得是欠妥了些,但到底并无恶意,你也莫要怪她。” 康大掌门话音方落,康昌懿方才缓下来的面色便倏地又做肃容:“孩儿定然不会!” “那便好,”康大宝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只看自家长子这番反应用词,便就晓得后者却未生出什么怨怼之心。 说来也是,勿论在康昌晞出世之前、还是出世过后,康昌懿的一应用度,都是对比着歙山堂嫡脉子弟的。 认真说起来,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便算与康昌晞同龄的歙山堂子弟,也无有几个人能在修行时候,用得上正经从尚寝宫流出的息念香。 至于能耗费心力,做下为一庶子寻得拜入高修门下机遇这等事情的嫡母,便更不得了。 就算在整个大卫仙朝数上一数,当也算不得多。 修行人又不是铁石心肠,因了这些事情,康昌懿自小对费疏荷怕要比对生母霍樱还要亲近些。康大掌门这番担心,却有些杞人忧天的味道。 他目中那缕忧色当即扫空,面上又挂出些笑脸来:“那便好、那便好。若是将来受了委屈,也莫要忘了跟父亲讲。” 见得康昌懿乖巧应了,康大宝欣慰之际,却又打量了自家长子一阵:“道爷我受了两辈子的苦,总该让后人享些福才对” ————戚宅议事厅 储嫣然与黑履道人闲话叙了一通过后,又让了几盏茶,美眸在后者身上流转一阵,方才开口:“黑履道友此番前来,怕不是只为了来贺妾身结丹的吧?” 黑履道人倚在灵藤椅上,看着无有半点面对高修的紧张之感,听过储嫣然话后,也只轻声笑道:“却是瞒不过戚夫人法眼。” 美妇人将目光收回,面上同样也有笑容析出,更添风姿。她用修长的素手将茶盏放回案上,脆声言道: “而今山南道风起云涌,道友本就是个淡泊性子,能等到此时方才下定决心,都已是出乎妾身意料了。” 黑履道人闻声颔首,似是对储嫣然这话颇为认同。但此时后者却话风一转,轻声言道: “只是此事怕是非止妾身一人看得清楚,有心人应都不难看得清楚,道友可有什么需得准备的?但说无妨,只要是妾身力所能及之事,妾身定不会推脱半点。” “正要相求夫人,”黑履道人闻声过后,居然敛了先前那些放肆言行,正经持起了晚辈之礼:“余所虑者,不过大兄后人罢了。” 美妇人眉头一拧,继而叹道:“黑履道友,重明宗到底牵扯太多,许多人家着眼在其身上,妾身人微力薄,未必能保。” 黑履道人却只淡笑:“这倒无妨,黑履离开前定会做得许多准备,加之某也不是人心不足之辈,只求夫人稍稍看顾便是。 我那晚辈,既兼勇力、又最是奸猾。近来又吃了不少教训,只要他在,重明宗便不会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储嫣然听得此话,话风便就又变得轻快了许多:“道友对那康小子,竟然这般看重?” 黑履道人笑容却只更盛,言语里头尽是自信:“他是我大兄当年选的人,自不会错。” 美妇人不晓得为什么黑履道人时至今日,还对当年那小小练气修士这般推崇,但却也不管不问,只当后者是执念作怪。 储嫣然未再说话,口中喃喃几声,其红润的手掌心上头便就现出来了一卷灵帛。 美妇人再缓缓吐口香气,待得香气才萦在灵帛舆图上头,她便伸出葱指一抚一抬,其手中灵帛便就浮上半空徐徐展开,现于黑履道人面前。 “道友请看,”但见储嫣然摇手一指,继而言道:“这条用金线绘成的主干,便是通往禹王道的路径。 道友需得多加小心,自太祖失陷过后,其中诸多本已经辟成仙山的地方又沦陷做了妖土。 除此之外,路上也有不少邪道大宗。一般而言,他们对于厉害修士还算规矩,但道友也万万莫要动那慈悲心肠。 毕竟这路上金丹都算不得个什么人物,道友修行未成,还是需得先保自身,方才能免招来那杀身之祸。 待得道友到了禹王道,一路东行便可到得大卫海疆。行至此地,再往东行三万里,当就能到了外海的群星岛链,那便是妾身也未曾到过的地域。 从前妾身偶从一些高修前辈口中得知,到了那里,便自有出外海,前往苦灵山辖下以外势力的古传送阵,却是不知真假。” 储嫣然见得黑履道人一双锐目紧盯在舆图上头迟迟不放,便跟着提醒言道: “这关于古传送阵的事情,道友还是听过便罢。毕竟关于它的传说外界众说纷纭、版本众多,其中孰真孰假,怕是连寻常元婴真人都难辨得清楚。 道友若要奔个前程,应只要在群星岛链寻觅一番便当有所获。那里虽是天灾频发,还时有海兽作乱,但论起资源之丰富,当不下于京畿地方。 其中还有诸多灵药仙草、神功秘法都已在内地绝迹,或能给道友提供些别样感触,助益道友修行。 只是这一路实在艰辛,妾身当年是有长辈一路护持,方得周全。道友如今单身上路,确是需得多加小心才是。” 美妇人言到此处,面上已是凛然十分,显是想到了当年经历过的不少凶险时候,继而面上又生出了些伤感之色。显然便是现在已成金丹,这一路对于她来说也算不得安全十分。 “多谢夫人提醒,”黑履道人将眼神从舆图上收回,伸手一指,半空上头那灵帛便就化作一点灵光遁入其腰间的储物袋中。 “道友打算何时启程?” “是要等个合适时候,将事情做完再走。” “道友道途远大,妾身自比不得。只是望道友将来成仙作祖,莫要忘了我们这番交情,多多提携才是。” “这是自然,”黑履道人听后只笑,朝着储嫣然淡声言道:“待我回来时候,定要带着晚辈们一起,来谢道友看顾之恩。” “道友客气。”储嫣然面上笑靥如,心头却是沉了一分。 两者各饮香茶,除了啜饮声外,室内再无声息。 (本章完) 第397章 引渡丹火 第397章 引渡丹火 “夫人之前不是说了,为了少沾因果,暂不收徒弟的么?” 待得康大掌门这老中青三人走过之后,戚不修颇为诧异地看着堂内端坐的美娇娘发问言道。 储嫣然美目轻轻一瞥,摇了摇头:“黑履都将话说到了那份上,到底又还欠着那康小子的人情,我又怎么好不收呢?” 戚不修不晓得其与黑履道人言了什么,正待发问,却听得美妇人又开口言道: “左右不过应承了一个‘记名弟子’罢了,给本功法、赐些丹药便可敷衍。连心力都不消费个什么,何谈‘因果’二字?” “夫人高瞻远瞩,”戚不修本来也只是心头好奇,哪会刨根问底?索性储嫣然说什么便是什么就好。 “那南安伯府来人的事情.”戚不修舍下那头不管,终于话出了戏肉。 只是他口中话语方才言到了一半,便见储嫣然蹙起眉头,才又换了语气,小心在问:“夫人是未有下定决心?” “嗯,这决心确是难下。”美妇人轻声一叹,随即言道: “我本以为结丹过后,便可与你四处遨游,无拘无束、做个自在散人。但而今山南道局势当真恼人,往后风雨怕是不小,若还是单打独斗,早晚要被人惦记上,却也不美。” “夫人,天下之大,咱们.”戚师傅这好言安抚只做得一半,储嫣然便又叹道:“这天下之二十七道四百余州府,又有哪方算得安生?!” 戚不修显也不是不晓得储嫣然所说的这道理,也只跟着后者将眉头蹙紧,沉声再问:“那夫人还是属意我们投云角州廷去?” 美妇人未有直面回答,只又脆声应道:“总之两仪宗是投不得的,摘星楼之所以选了云角州来给匡琉亭这煞星施为、中间皆是不管不顾,定是有道理的。 他家新开那一峰上头怕是藏着莫大秘辛,令得摘星楼都想借着大卫仙朝派驻宗室前来的由头,将眼睛挪过来。” 提到两仪宗那黑砂峰,戚师傅倒还有些话说:“全山南道没几个修士不晓得他们那座峰上藏污纳垢得很是厉害,按说他们当不会做的如此明显才是吧?” 储嫣然又是螓首轻摇,淡声开口:“摘星楼主性子向来淡漠,平日里头往往只与几个同阶来往,都有许多年未在人前现身。 山南道中的大事小情皆不过问,楼中的事务更连碰也不碰。而今摘星楼中除了他,还有谁能令得两仪宗那位大长老十分忌惮? 更莫说,二百年前被两仪宗端到黑砂峰上头那位,外界虽不晓得是何根底,但也屡有其是能与两仪宗大长老掰掰手腕狠角色的传言出来。是以他家有些底气,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夫人以为,这匡琉亭是被摘星楼故意放到云角州来的?”戚不修面上稍有惊色,储嫣然淡笑摇头:“真人心思,我哪能猜得到其中万一?只不过是笑谈罢了,郎君也莫要当真就是。” “是了是了,”戚不修忙不迭地点起了头,继而又讨好言道: “这一回康大宝给我带来了他那门派里头自产的劳什子‘素雪蜜’,据说风味极好。掺入灵酒中佐以温服,滋味非凡。我这便去给夫人调一杯过来,咱们也算尝尝这阔别许久的乡间风味。” 丈夫如此体贴,储嫣然自无不许。但见她眸中带笑,目送着戚师傅出了堂内,才小心施了禁制。 这时候戚夫人面上笑容倏地尽散,灵光一现过后,一枚空白玉简现于其手中。 玉简方现,这美妇人的表情便就严肃十分,以指为刀,隔空落在玉简一寸,在上头清晰刻下:“黑履近年或将赴往外海、以求寻得结丹机缘。楼中应早做盘算、好生谋定,届时才有所获。” 刻好过后,美妇人轻吐香气,将满地玉屑尽数化作烟气没于四周。她五根雪白细嫩的葱指再次伸出,凌空一划,其面前空间便就凭空裂开一块,现出无形黑洞。 待得将玉简吞吃过后,又见储嫣然收了指决,低喃一阵,这黑洞上头便又现出灵气旋涡,将周遭黑色缝隙缓缓填满,直至还复如初。 储嫣然方才做完这些,堂外便又有戚师傅声音传来:“夫人、夫人,这酒” ————典军官寺 “小子还是觉得奇怪,戚夫人对懿儿做的考教,未免也太简单了些。”康大掌门对坐在黑履道人面前,脸上还保持着从戚宅出来的诧异之色。 黑履道人一边端起来茶盏、将脸庞掩盖大半,一边开口言道: “你小子,就是心思太重。懿哥儿天资不差,左右储嫣然又需得还你人情,收下来做个不甚值钱的记名弟子。每五岁才能得去跟前受教半载,哪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康大宝听得稍有错愕,心中暗道:“黑履师叔想事情从不会这般简单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他这心头虽然诧异,但康大掌门在尊长面前向来少有锋芒,也只低声应是,未再开口争辩什么。 才被戴了顶‘金丹弟子’帽子的康昌懿侍立在其父座位身后,脸上却未见得有许多兴奋之色。他耳听得长辈谈话,却也乖巧十分、未发一言,足见得此子心性着实不差。 二人才饮了不大会儿茶,此地主人便就出现。 秦苏弗身着常服,入了堂内过后,又拱手作揖了好一通,才赔罪言道:“有一处符箓关节未想通,这才耽搁了,万望世叔、康老弟莫要怪罪。” “道兄又在制符了么?”康大宝好奇问道,盖因这门手艺乃是何掌门当年授给秦苏弗的,后者于此道上的天赋不差,要比康大掌门三兄弟强上许多。 多年前秦苏弗未成筑基之时,他便已是平戎县难得一见的一阶上品符师。只是后来在山公的规劝下,才暂且将这门百艺放了下来,一心准备筑基之事。 说起来,山公对秦苏弗确有再造之恩。 不单教导其修行,甚至还费心费力,辅助其建立鱼山同修会用以挣得筑基资粮。最后更是眼光拔群,拉着秦苏弗早早地投在了那时乏人可用的云角州廷阵中。 莫看秦苏弗修行速度算不得慢,现今也已是个中期修士。 但若不是他投效得早,怕是连跟康大掌门在城门口遇到的两位关丞一起争个位置,都难说一定,哪里还能做得伯爷近臣、州廷高官? 说起来,他选择做了岳家女婿,却也有些情非得已的意思。 德不配位在这州廷中可是十分凶险,偏偏朱彤等京畿来人又舍不得出些本钱来纳,那便怪不得人家投到什么都能允的岳家门下了。 康大宝从前也晓得秦苏弗的难处,是以饶是二人关系颇好,但自后者成婚过后的这些年来,一直都几无接触,怕得便是秦苏弗吃了岳家人的冷眼。 毕竟在韩城岳家现今仅剩的这么三一族人眼里头,他康大掌门可算不得是个什么正面角色。 这一点,只从本就能称得通家之好的两家人,面对黑履道人这位长辈亲临,秦苏弗那位岳家娘子却未出来拜见,便可知晓。 于是秦苏弗甫一露面,康大宝便也赔笑着告罪言道:“此番确是叨扰道兄了,小弟俗事缠身,难得自由,待拜见过山公过后便走。” 秦苏弗先是脸色稍有潮红,几息过后便就面如重枣,才要开腔说些硬气话,却又被康大掌门先一步出口打断: “懿儿,这是你秦家伯父,当年为夫出外讨生活时候,可没少得道兄在外看顾照拂。儿子你快快上前拜见,往后见了面,也定要好生问安。” 康昌懿不是头一回见得秦苏弗,但前次到底年岁还很小,印象不十分深。听得父亲言得情深意切,他便当即长揖一拜,恭声言道:“小子昌懿,拜见世伯。” 秦苏弗捋须长笑:“好,贤侄一表人才,确与你父亲当年一般风采。” 这溢美之词康大掌门自听得面不改色,倒是康昌懿差点以为这世伯是在骂人。只是当秦苏弗取出丹丸的时候,康昌懿面上这错愕之色便就一扫而空。 “三露青云丹?”康大宝轻念一声,这丹药他当年从铁西水手中也得过一枚,确是不错,正合康昌懿此时所用。 康大掌门晓得秦苏弗是个奢遮性子,况且今时不同往日,他康大宝也早过了将这等尚算稀缺的一阶丹丸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的时候了。 是以康大宝便也未有忸怩,只叫康昌懿好生谢过就是。 这下场中虽只有康昌懿一人得了实惠,但气氛对比刚才,却已好上了许多。简单闲谈一阵过后,秦苏弗便就拉着二人讲起了修行事情。 莫看秦苏弗身居高位,但论起身边的亲近人,可要远远少于康大掌门。后者只要想论道,身边便几不会有乏人时候,可比秦苏弗畅快许多。 说来堂内这三名真修师承都不相同,但却因了何掌门而串联一起,论道时候几可称得上是毫无保留,确是令得秦苏弗喜不自胜。 场中大多时候都是黑履道人在讲,两个小辈端坐在听。 后来康大掌门也时不时会说些见解,同样能够令得秦苏弗眼前一亮,有些时候,竟有些茅塞顿开之感。 与之相比,秦苏弗今番确是少有开腔辩论的时候。这番变化,自令得这与贺德宗一般,做惯了同辈人翘楚的秦苏弗大感意外。 他确是久未与康大宝开道会了不假,但倒退个三四十年,二人讲法时候,也全靠着他说些鼓励之言,后者也才能涨红着脸色、言述些经不起推敲的一家之言出来。 在那时候,又哪能见得康大掌门如今天这般口若悬河的时候? 秦苏弗自不晓得自己这位世兄弟是有三枚玉珏助力,方才能如现在这般读透参尽地言些见解出来。 只当是康大宝大器晚成,心头半是欣慰、半是羡慕,就是无有嫉妒之意,只一直浅笑着,尽情倾听吸纳着那些弥足珍贵的见解心得。 这么一通论道讲法,便就整整讲了三日。 这场讲道对于康昌懿这还未修行至练气后期的小修而言足称晦涩,收获比起其他三人还要少上太多,只靠着死记硬背,以待回去好生消化。 “财地法侣”四字确是不可或缺,就这么讲了三日,便连黑履道人都觉颇有所获。 康大宝有玉珏助力自不消讲,秦苏弗自小受山公熏染,见识不浅、眼界不差,二人时不时便能说些妙语出来,令得黑履道人都被打动。中间那位岳氏甚至还好奇来探望过,却被正在推敲细节的秦苏弗板着脸色痛骂一顿,便就摔门而去、再未来过。 若不是三日后有侍从传信,久卧病床的尹山公终于清醒,这场道会短时间内怕难还有结束的时候。 听得这消息,众人自都不敢怠慢,当即散了道会、齐至尹山公榻前。 尹山公先不管其余两人,他甫一见得康大掌门入了卧房,其一双清亮的眸子便就倏地瞪大十分。 随后又用了好大力气,方才能够调动脸皮、强挤缕笑容出来:“康小子,你竟也来了?” “拜见山公。”康大宝只看尹山公这皮包骨头、生气尽散的模样,便就晓得后者状态比起秦苏弗先前在康昌晞福宴上头所言的时候,又差了许多。 这场景看得康大掌门心头一紧,黑履道人面上也难得地生出来了忧色。 尹山公面上这笑容确是更甚:“咳,秦小子上次出门时候,给我带了云角州廷一十七县风物图回来。我在上头一一看过,一十七县中,便只有你重明宗辖下的两县之地最是清平无事、安居乐业,实为各县翘楚确是了不起。” “山公谬赞,小子我.”康大掌门的谦辞被尹山公笑着抬手堵住,后者在其身上又打量了许久,方才开腔:“我就要死了。” 一直缄默的秦苏弗终于掩饰不住,两行清泪落下:“山公!!我还有灵药,已托岳家派筑基出去寒鸦山脉寻了!只消.” 尹山公轻笑一声,却要比堂内其余人都看得开些:“尹某一区区练气,居然得寿一百六十七岁,不晓得是得了多大的福气,有何需得伤悲的?更何况,有你们在,尹某也算后继有人,总算无有白活一场才是。” “山公,匡琉亭那儿定还有延寿灵物,弟子.弟子可以”黑履道人还是未有忍住,承诺开口。 “哈,不言了不言了,那怕是又要累得你欠那位南安伯好大人情。”尹山公笑过之后,只盯着黑履道人轻声问道:“你小子心意已定,是也不是?” 这话问的另外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黑履道人却是换做肃容,轻轻颔首之后,便算应对。 “既如此,那某便更不能拖累你了。”尹山公又是轻笑一声,稍稍看过黑履道人一眼,后者只是几要把牙根咬碎,却还是未有开腔。 尹山公也不再看他,只将目光转回到康大宝身上,温声言道:“我有件物什想要试着留给你下,正好你来了,倒是不消让秦小子专程寻你一趟。” 后者还正在思索尹山公与黑履道人打得是什么哑谜,这头便就听得尹山公开腔,忙回过神来,恭声应道:“谢山公!” “哈哈,你这小子,确是与何小子当年是一个模样。见了好物什,也从不晓得客气推脱半点。”尹山公这番又是使足了力气过后,方才能笑骂出声。 他见了秦苏弗目中无有不忿、黑履道人面上古井无波,心头颇为欣慰,想了想,还是推翻了原来打算,解释言道: “你小子与旁的修士不一样,虽是在身不由己时候,却也还存着慈悲心肠。是以我这东西,也只有留给你才算合适。” 尹山公话音方落,黑履道人与秦苏弗面上稍现羞赧之色,随即便又了然。 康昌懿满脸好奇暂且不提,便连康大掌门都久猜不到山公所言这物什是什么。不过他也不急发问,只半跪在山公榻前静待其言。 又过了半晌,尹山公似是才养够了说话的力气,此时他满脸认真,淡声言道:“我想试一试,能否将我体内蛮妖丹火引渡于你。” “蛮妖丹火?!”饶是康大掌门心性已算得不错,但此时听得尹山公所言,也还是禁不住惊呼出声。 “正是当年那只蛮妖混血的贱胚所留的在某体内的本源丹火。炼丹练器、斗法传功,样样都用得上就是了。某修为仅止练气,也算是埋没了它许久,交给你用,或才能大有裨益。”只见尹山公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其再开口时候,语气之中,却又带了一分沉重: “某当年是因了心系黎庶而得的这缕丹火,正该传给下一个心系黎庶的人才对。” “晚辈不敢当山公夸奖!”康大掌门面色一肃,长揖又拜。 尹山公面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出来,干咳一声:“咳哈哈,你小子莫着急高兴。某身上发生这事情太过稀罕,寻遍典籍都难翻到。 是以这引渡本源的法子本就是某自己琢磨出来的,最后成与不成,其实都还在两可之间。某最多只能保证,此法定不会害你性命罢了。” 按说依着康大掌门的谨慎心思,当是该十分忌惮这老修是不是要施什么难得的夺舍秘法才对。 便算那是传说中元婴真人才能使得出来的上乘秘术,但依着康大宝的个性,多少也会存些小心。但不知何故,尹山公都不消言语更多,只是简单陈述,康大掌门心头便就难生得出来半点怀疑。 “护法吧,某怕再耽搁下去,便连试都试不得了。”尹山公又强笑一声,再朝着黑履道人与秦苏弗施个手势。 二人未有拖沓,按下心中悲痛,将康昌懿拉到外侧过后,当即便联手布置起蕴灵禁制。 禁制将将布置好,里头的老修士似是陡然有了力气。 只见尹山公站起身来,枯枝般的手指扣住石案,用指节抵着康大宝腕脉,烧得红亮十分的兽油大烛将两人摇晃的影子投在墙面上。 “且忍着!” 尹山公浑厚的尾音在室内炸响,随后其颈侧经络突然暴起,双手掌心涌出的赤金丹火各裹着一小滩金丹本源。 随着他口中低喃声起,两股金丹本源便就汇做一处,如烧熔的琉璃一般,就要涌进康大掌门的腕脉窍穴之中。 康大宝喉间滚出闷哼,腕骨被灼出焦痕的皮肉下,金红火纹正沿着血脉疯狂攀爬。 尹山公祭出一个冰裂纹玉瓶,屈指一弹,玉瓶在虚空中乱颤一阵,抖落出来三滴透明灵露,总算将金红火纹稍稍抑住。 康大宝只觉若自己没有将太古原体修行至小成境界,怕是顷刻间就要被这火纹烧做黑炭,有了灵露救命,方才从炽热欲死的境况中抽离出来。 尹山公另一只手按住康大掌门肩头,一头凌乱的杂毛之间蒸腾起一小团稀薄雾气,随着雾气侵来,其袖口滑落的手臂上头那些毛发也渐渐被侵蚀干净,显露出本来的光滑皮肤。 只好景不长,只过了半刻工夫,稀薄雾气愈发浓郁,尹山公的手臂上头,却徐徐现出来如龟裂瓷器一般的纹路,殷红的鲜血止不住地渗了出来。 康大宝此时同样不好受,先前那三滴灵露的效用似是已经过了,他只觉入体后的金丹本源几要把将他由内到外烤个透熟。 然而这时候,尹山公也终于养好了这团灵雾。 他指决一变,灵雾从其会海上空徐徐落下,将康大掌门魁梧的身躯尽数罩住,随后半点都不停歇,又从周身毛孔窍穴渗入后者体内,平息那已被烧灼得似要沸腾的满身热血。 时间过得很慢,丹火每推进一寸,这老修眼窝里的神采便就黯淡一分。 他一边动作、一边担心康大宝吃痛站起,自己压他不住。便只又小声提醒着:“且忍着!莫要动作,免得前功尽弃!” 终于,当最后一缕本源注入康大掌门经脉,尹山公才长出口气,“砰”的一声炸响过后,其发腰间蕴灵的一件中品灵器已然扛不住这等负荷,轰然碎裂,散成数十截青荧的星子溅射四处。 直到这时候,他也不急去歇,只是满眼期待地看着面色变幻不停的康大宝默默无言。 禁止外头的三人同样难不关心,六双眼睛一刻不停地落在康大掌门身上。 然后,仅是又过了盏茶工夫,众人便就听得一声呼痛响起,紧接着,便就见得合目端坐的康大宝口喷出一道血箭,失了全身力气、瘫坐地上。 “父亲!”康昌懿当即变色,惊慌十分。 尹山公忙撤了结界,康昌懿要去相看,却被秦苏弗随手止住。 黑履道人虽也着急,但见得尹山公盯着满头细汗攥起康大宝的手腕,好生验看一番过后,照旧久久无言。 “山公,这是”黑履道人心头焦急还是难掩盖得住,禁不住出声相问。 “应也无甚大事,他身子较之常人太强,伤得当不算太重,晚些时候就能醒来,你也看看吧。”尹山公摇了摇头,让出位置给黑履道人。 黑履道人验看一番,方才放心。 转头过来,却见得尹山公已经瘫坐回了榻上。这老修此时眸中再无神采,只在喃喃念道:“可惜,还是难给这天下黎庶多留下些什么.” 然而,心都焦急的众人却都不晓得,此时康大宝丹田中的某处,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本章完) 第398章 玉叶丹火 第398章 玉叶丹火 ————平戎县无畏楼云角州分楼 傍晚时分,日月同辉。 依山傍水的富户宅院里头,较之往日可要热闹许多。 盖因此地主人幼子被采石山陆家的仙师测出了灵根,不日便要去仙山修行,自此便可无病无灾、长生久视,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逍遥神仙。 对于凡人而言,哪有比这更大的喜事? 整个宅院上下都被喜悦的气氛侵染,唯有处在偏僻杂院的那处马厩里头的老马夫,还是那副睡眼稀松的模样,半点精神无有。 宅中的下人们都只当他是老糊涂了,哪有工夫搭理。自都挤进了前院里头,这时候的大爷太太们最好说话,凑到前头自能挣些赏钱。 如此之下,老马夫所处的杂院便就愈发清净。 他虽与宅中这其乐融融的氛围格格不入,但眼里却一直有活、未有稍歇偷懒。 老马夫手中拿捏着猪鬃刷子,虽只是在为马厩中的几头马骡洗刷,但动作可要比其与后宅那几位夫人交通时候轻柔许多。 院内除了老马夫的洗刷声与马骡们时不时因舒爽而打起的响鼻声外,再无声息。 可待得日头再斜一分、月华更盛一丝过后,老马夫手中动作却倏地一停。 正享受十分的瘦马显是愣了一下,随后亲昵地凑到前者身前,似有些撒娇味道一般的厮磨着老马夫的已看不清是黄是黑的白衣衣角。 这时候老马夫面上的笑容着急和煦,却是十分宠溺地将面前瘦马哄开,才稍稍抬起头,淡声言道:“便算你正大光明而来,整个平戎县又有几人能够察觉得到?何消如此?” “我们这些做麻衣弟子的,随时随地都冒着生死风险,脑袋时刻都别在腰带上头,自是小心惯了。哪如你们这些白衣执事,逍遥得都有些不像话了。” 燕清薇秀眉一拧,说话时候亦是夹枪带棒。这番言论从她这面容姣好的美娇娥口中吐出已算得粗鄙,足见她此时有多不满。 姜宏道闻声过后,却只是浅笑不答。这老修非但都未与燕清薇争执,甚至都已收回目光,重新低头安抚起觉得受了好大委屈的瘦马来了。 燕清薇见得姜宏道久不开腔,心头便就更加恼火,丰润的小嘴再开时候,语气中就又多了一丝讥笑味道: “外头那亲生骨肉灵根子你不去管去问,却跟这马厩中的几头马骡难舍难分。老姜,你还是真如我阿娘所言,是个怪人。” “这有甚好奇怪的,若要论真心相处,人哪又能比得了这些畜生?”姜宏道语中讥嘲比之燕清薇只多不少。 燕清薇见得这老修竟然真无要管的意思,心头诧异更甚,未能忍住当场又问:“老姜,那外头好歹是你骨血,你当真不管不问了?” 姜宏道摇了摇头,只道: “这些年老姜我修行瓶颈虽不得破,但却未有闲着,这样的子嗣,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不消上心什么的。 他们遍布数州,便算出来什么大的天灾人祸,老姜我也不至于会绝了嗣。反之,若要跟着老姜我,说不得这几年过后便就难有命在。 加之采石山陆家从几十年前便与重明宗走得颇近,那陆芸娘甚至都在筹备筑基资粮了。是以在平戎县来论,采石山也绝对算不得什么凶险地方,去便去吧。” 燕清薇对这事也只是顺嘴一提,其实她哪有工夫关心面前这老修这些烂七八糟的事情? 但听得后者提起了“重明宗”这三个字,燕清薇这面色便就倏地换做肃容:“老姜,我阿娘前些时候有灵雁传书来,上头写着黑履道人要往外海去,这事情是真是假?” 姜宏道闻言却还是那副嬉笑神色,注意力又重新放在了为厩中瘦马洗刷上头。但听他淡声而应:“你又不是头一天入的我们无畏楼,你那做副楼主的阿娘传来过的消息,又错过几回?” 燕清薇闻声后,面上生出些不甘出来,便又言道:“那往后咱们岂不是探不到他的消息给楼主了?” 白衣老修听得这话,面上笑容却是更甚,连话中语气也照旧淡漠,只道:“燕丫头你这话说得,康大宝将他那野爹消息藏得滴水不漏,你又始终放不下架子脱个干净、去施一施美人计。 是以咱们云角州分楼莫说打探得黑履道人消息,纵是连康大宝的面,老姜我都有好些时候未见过了。 就这么再过些日子,我怕是连他那张圆脸上的五官生得是什么模样都记不起来了。黑履道人走与不走,于我们而言,又能有几分区别?” 姜宏道这话虽难听,但却是字字属实。燕清薇听得眉头紧蹙,却难想出半句话来与之相驳,气得她把两排银牙紧咬,愤然念道: “那姓康的沾了咱们无畏楼的好处便跑,多少年来半点有价值的情报都未给过,便连麻衣弟子应尽的本分都不做一回,属实是不当人子!” 姜宏道听后也跟着点了点头,但说话时候却还是那副笑模样: “是了,他现在成了金丹侄婿,腰板更硬了几分,往后当是更不会将咱们无畏楼放在眼里了。”他见得燕清薇面上怒色更甚,未及后者说话,便就又开口劝慰道: “不过这倒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云角分楼本来就没有几位真修坐镇,从前奈何不得黑履道人,现在便算黑履道人奔赴外海,咱们也照旧奈何不得康大宝。 他现在手段颇为厉害,便算你阿娘过来,怕也要费上好大功夫才能拾掇得了。楼主与副楼主们久不来支援,更未降下旨令,咱们本来就做不成什么。安心将手头事情做好便是,何须去为那些难事烦恼?” 燕清薇听得姜宏道这话,又是兀自不服:“老姜你这话言得可是差了,我们无畏楼可从未遭人占过便宜。这康大宝尸位素餐、又欠着大把善功迟迟不还,难不成便就这么轻松放过了?” “那不然呢?”姜宏道眉头一抖,却见燕清薇又生愕然,才叹过一声,轻声言道: “康大宝本就是楼主副楼主们在此处随手落的一步闲棋,左右又不消费几多资粮,那点儿善功更是不消在意。便算他将来还是不透出匡琉亭与黑履道人的半点消息,又怎么了?咱们无畏楼难不成又亏不起么?” 老修都将这道理掰开揉碎了讲来听,燕清薇若是再想不通,可就有些太愚钝了。 见得后者不再说话了,姜宏道才又换了语气、旧事重提:“你看看,若是你舍得降下身段,跟在那康小子身边虚与委蛇一阵,说不得你还是能有所获的。 毕竟那位戚夫人供给楼主的,也不过是关于黑履意向,这样的简单消息。你现在若能进得重明宗掌门后宅寻个位子坐,至少能打探得到黑履道人何时动身这类紧要事情。 届时你再亲呈于楼主那里,你阿娘那副楼主的位置,此后当也稳当十分,再不消怕人觊觎才是。” 燕清薇面色倏地一变,显是遭姜宏道说到了在意之事。她搜肠刮肚想找些话来辩,却一时张不开口,只得支吾几声:“这万一” “放心好了,咱们探来那些关于康大宝的消息虽然众说纷纭、函矢相攻。但关于这小子有一样消息定是不会差的,他确是性好渔色!半点不假!你只要舍得脸面,用心设计,多试几回,他自有上钩的时候。 届时便算是黑履道人不在了,但匡琉亭应该也还舍不得不起用他。你若能帮你阿娘探得了关于匡琉亭的只言片语,那对咱们无畏楼也是十分有益!” 姜宏道语气十分笃定,便数他这一辈子,似都少有如今天这般斩钉截铁的时候。 燕清薇面上一慌,正待要说话,前院却传来一阵鞭炮长鸣。欢声笑语掺进了爆竹声中,也将二人的神识勾了过去。 今日的主人公,一个唇红齿白的秀美男童,他鬓角戴桃、身披红带,好似新郎官一般万众瞩目。 小小年纪的他差点便遭周围人用好听话埋了起来,眼神里头满是对得道成仙的赤诚憧憬。那是已踏上修行路的修行人,再也难寻得的东西。 姜宏道目中也微不可察地现出一丝难舍之色,稍晚些时候方才回过神,便听得身后有一纠结十分的女声响起: “依依你看来,咱们该如何设计?” 只见燕清薇面生羞赧,几要将小脑袋缩进胸口那两颗沉甸甸挤出来的缝里。 姜宏道瞬时心下大定,只在心头念道:“此事能成!”————典军官寺 距离尹山公尝试引渡丹火已有数日时间,康大掌门确如前者所说,伤势不重,只一日过后便就醒来;而尹山公本人,却是陷入了沉睡之中,一连数日都未醒转,令得众人无不揪心。 康大宝醒来过后,未有继续枯坐,只寻了个借口,与秦苏弗这地主借了间静室闭关。甫一内视丹田,他这面上旋即就生出些惊色。 但见原本那玉叶道基周边正围着大片金露,正滋润着其壮大自身。 而原本空空如也的玉叶道基上头,也隐有一团萤虫大小的微弱丹火生出,每有大股体内灵气从中经过,便就被这无声跃动的妖绿色丹火烧灼、净化了杂气。 若说灵力流转到丹田道基中前,还称得上是奔腾江河、滚滚而来;在经由丹火淬炼过后,便就成了小溪潺潺、婉转爱人。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康大掌门觉得过去自以为凝实纯净的灵力更上层楼。 这当然不纯是件好事,依着这等速度,怕是由这团丹火尽情淬炼,康大宝不消一二年时间,境界便就会重新跌落回筑基初期。 这自是其难以接受的事情,但同时,康大掌门也在心头大感诧异。 “依着山公所言,他这一回引渡丹火当是失败了才对。毕竟这丹火在其体内时候,一直蕴在周身窍穴,不入丹田,只能外用于炼丹炼器、斗法驱敌,但却绝无如正品金丹一般的淬炼灵力之效。 他却不晓得我这玉叶道基是有神异,非但能尽纳丹火,还能将他分出那股金丹本源也吸纳干净,用以壮大道基莲台。 待得道基这股金丹本源尽数炼化干净,我当就能以莲台蕴养丹火。那却与山公受限于本源数量,手中丹火只有能与假丹稍稍周旋的境况大不相同。 若我所料不差,待我修行至筑基后期再祭出丹火,寻常假丹当就难能相抗。 不单是这金丹丹火犀利,还因了我这周身灵力遭淬炼得十分洁净、能比金丹,是以哪怕这体量远不能及,但也不会在假丹面前落在下风。” “只是,”念及此处,康大宝再稍稍体悟下修行速度,兴奋心情便就平静许多,紧跟着其脸上便也有苦笑泛出: “只是我这四灵根修行本就艰难,再加上这么一出,怕不真要到寿尽时候才能结丹!届时哪怕我体内灵力纯如上修,怕也难过得那道槛了。” 康大掌门嗟叹一声,他这辈子,属实未遇上过几回实打实的好事。 康大宝未有着急出去,在静室里头又待了数日方才出关。 甫一推开了门,康大掌门便从一直侍立在外的康昌懿口中得知了山公已醒的消息。前者正要过去拜见,却被同样候在山公门外的秦苏弗出言拦住。 “世叔正在里头与山公相谈,事先讲过,不让旁人入内,老弟再稍待些时候。” “道兄与我都进不得?”康大宝面上稍有异色,看得秦苏弗同样是一副茫然模样,这才未有多问,只与关心其伤势的后者言谈起来。 ———— 尹山公房内的陈设十分简单,看上去浑不似个修行人住处。便连他用惯了的破烂蒲团,都不晓得是从哪个凡人野观中寻摸来的。 用他的话来讲,他困在练气一境已逾百年,不得寸进,用什么修行打坐都只一般,还不如将好物什早些赐给后辈,以期他们将来能得长进、庇护黎庶。 此时这满身细绒的老者正倚在卧床上,一双浊目里头失了不少生气,满是疲惫。 在外头威风八面的黑履道人此时正挨在榻前,小心地试过汤羹的温度过后,才奉到山公面前。后者笑了笑,也不急去接,只开腔问道:“什么时候走啊?” 黑履道人面上并不意外,显是早已想到山公会问及此事。他手捧汤羹,恭声应道:“再过二三年罢。” 他话音方落,却见倚在塌上的疲敝老叟摇了摇头: “你既心意已决,那便早些动身、莫要拖沓。连元婴真人都难说清楚匡琉亭何时结丹,但便连我这老而无用的都晓得他若结丹,山南全道的时局都会随之一变。届时你若想走,说不得又要生出许多变数。” 黑履道人将这山公这建议咀嚼一阵,过了半晌方才言道:“那小子便一年后走。” 后者却又摇了摇头,伸手将黑履道人手中汤羹接过,未来及送到嘴边,便又言道:“还是太晚了些,待我死后,你便走吧。” “山公!” “不消多言了,”山公声音又弱了一分,脸上却生出来分浅笑: “你小子与何小子确是不同,你天资出众、才气过人,偏又受不得高修约束,一心一意只求道途、逍遥。那么留在这小小的云角州,确是会耽误埋没了你。” “小子比不得大兄” 山公却还在笑,直言道:“不说这些,走吧,快些走吧。你既无宗门亲族以为拖累,那自该早些出去闯一闯。 实话说来,老夫之前确未想过,你能因了何小子生前托付,便看顾了他那几个徒弟这般久。若是依着老夫之前所料,你当在筑基过后,便就奔赴前程才是。” “小子.对不起大兄。”黑履道人面色一黯,山公却又笑言道:“何小子在世时候,都未建得起来一个筑基宗门,你小子又有何对他不起?” 山公这番话却未令得黑履道人面色转好,前者看过一阵,渐渐也将面上那缕笑意敛了下去。 这老修将语气转作低沉,又叹过一声,方才出声言道:“你与何小子虽一直不与外人讲当年到底是有何事发生。但想来他愿意与你演这出戏,定也是为了你好。 你自出去闯前程便是了,康小子都快七旬的人了,哪还有继续要你托庇的道理?各人有各人的道途才对,你自出去,成丹成婴、成宗成祖。 将来回来哪怕是重明宗已经没了,也不打紧,我与何小子也照旧因你荣光。” 黑履道人刚要作答,却见得山公双耳边的藤萝叶片已然由枯黄转作凋零,便就显出紧张神色。后者初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顺着黑履道人目光偏头看过之后,才晓得缘由。 只是他见过之后,却未有如黑履道人一般现出异样。哪怕一片片焦干的藤萝叶片散去水汽,从其肩头簌簌落下,尹山公也只继续淡声言道:“走吧,是时候了。” “山公,小子我.” 尹山公却再次将其打断,这回他再开口,不经意间语气中已经开始有一丝发涩:“走吧,走吧你小子成丹成婴、成宗成祖过后,可千万莫要忘了天下生民。这世上高修们只消稍稍念着他们、再稍稍抬一抬手,他们便就能好过许多,就能好过许多.” (本章完) 第399章 宗门大比(一) 第399章 宗门大比(一) 乾丰四百四十九年冬月初六,值神司命,日吉夜凶、岁星隐现。 明日是重明宗开办宗门大比的日子,因了此事,靳世伦才帮着斤县尉将那冒出来的邪修拾掇干净,都来不及稍歇片刻,便就一路疾行的从外头赶了回来。 回来时候都已是傍晚时分,靳世伦也无时间去善功堂交了差事,只与几个相熟的师兄弟匆匆聊过一阵,便就连墨儿都来不及去见,自回到了小院潜心调息、修行起来。 这一回只修行到了次日早晨,靳世伦出门时候,日头已升,看了天色生怕误了时辰,一路紧赶慢赶才到了宗门校场。 到了校场过后,靳世伦意外见得久未露面的传功长老裴奕,正落在台上大声唱名。 后者看起来虽仍是病恹恹的,但却是中气十足,说话时候好似黄钟大吕,震得离得近的一些道行尚浅的弟子耳朵都有点儿生疼。 除了难得现身的裴奕之外,重明宗其余诸位师长亦是都未缺席。 靳世伦甚至还望见了远处搭建的高台上头,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其中一人看轮廓应是黑履师叔祖,至于剩下那位,却不晓得是何方高人。 靳世伦赶来时候,裴奕才刚开始唱名,倒是不虞遭长辈训斥。他匿踪隐形潜入人群之中,不多时便就快步迈到了野瑶玲的身侧。 后者看了他这动作却笑,看了眼台上的裴奕,方才小心言道:“靳师兄这是作甚?我们这真传位置实在显眼,你便是再怎么小心,长辈们也难看你不见。” 靳世伦听过野瑶玲这话才反应过来是这道理,转头一看,却见自家师父一双小眼正锁在自己身上,当即便就端坐座上,佯作合目调息。 “大师兄莫看了,世伦在斤县做得不错,斤县尉前番还特意写信来谢呢,莫要太苛待了。”袁晋在旁笑呵呵地打着圆场。 “我重明宗派谁过去相帮,斤县尉敢不手书来谢?”康大掌门虽是如此在言,但却也未再计较靳世伦这失期之过。 他将目光往远处那座高台上头稍稍一瞥,再开口讲:“山公难得允了师叔与我所请,出来散散心,只希望这回,莫让他老人家看得太过扫兴才是。” 袁晋听得这话,也跟着皱起来了眉头。 蒋青轻叹一声:“常言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香自苦寒来’,大师兄心头舍不得二三子受苦,他们自难成器。” 蒋青这话却令得康大宝颇为不满,只是后者也未发作。盖因蒋青所言却也不差,下一代弟子比起他们这代,却是要差上不少。 段安乐已近四旬,可距离筑基还差不少火候;靳世伦更是都已过不惑,而今却还卡在练气七层的门槛; 至于明喆、野瑶玲等人,虽然同为真传,但勿论手段还是心性,都要比前面两者差上不少,便是在过后几年修行到了练气九层,距离筑基,怕也要堪磨好些时候。未必能比靳世伦早些摸到筑基门槛。 现在看起来,下一代的重明弟子中,或也就只有康荣泉一人,能与蒋青一般,在不惑之前成就筑基。 可是蒋青修行时候是什么条件,段安乐这代重明弟子修行时候又是什么条件? 康大掌门念及此处,心头又叹一声。 只将目光放在了康昌懿那些年岁更小的弟子身上,依着后者现在的修行境况来看,成就筑基当是与蒋青一般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消怎么担心。 但只凭二灵根的资质能成就何等道基、能否争一争假丹道途,都也只在未知之数。 “短时间内,宗门哪能尽出天才?”叶正文在旁看出了康大宝心事,言过之后,又劝慰道:“你兴复宗门都还未到半个甲子,能有如此境况已算难得十分。 便算如马家、单家这般的积年筑基之家,也都有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门下只这区区二三百弟子,其中都能有这么一二个可望筑基的。较之他们,不晓得何其有幸呢!” 叶正文这话确有道理,这道理康大宝也不是晓不得,但自己知道与旁人劝说,却是两种意境。 想通过后,康大掌门的目光便就又重新落回到几名真传身上,看了一阵过后,其心头也在念道: “是了,安乐与世伦不过是四灵根,能在如此岁数便就修行到这等境界,便算有宗门提供资粮以为助力,也算难得了。是我贪心、不该过分肖想才是。” 他方才想通,裴奕那头也已唱好了名。他止了声音,目光从校场上的弟子们身上一一掠过,目中便又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悲色。 但他眸中这丝悲色却是稍纵即逝,便连康大掌门这等目力都未见得。 只见裴奕长舒口气,手中现起毫光,掌心上那枚名册玉简便就倏地散了开来。一片片玉牍次第有序地落入一个个重明弟子的手中。 随之而来的,却是这嘈杂之声压制不住。众弟子们或是嗟叹、或是庆喜、或是惊讶、或是惶恐. 裴奕稳坐台上,将场中这些表情动作尽收眼底,久未发言,半晌过后,方才开腔: “言够了便开始吧,此次大比除了不得蓄意害人性命、不得恶意重伤对手之外,并无有旁的规矩,某先将此次大比所设奖品再叙一遍: 此次大比得胜一场者,可得善功二十; 此次获大比前二十名者,可得善功二百、中期法器一件、玉宝丹两瓶; 获大比前十名者,可得善功五百、上品法器一件、黄龙丹两瓶; 获大比三甲者,可得善功八百、极品法器一件、白露丹两瓶; 获大比头名者,可得善功一千五百、极品法器一件、伪灵器一件、筑基灵物一件; 除此之外,外门弟子入得大比前二十名者,可由长老掌门商酌,是否擢为内门弟子;内门弟子获大比三甲者,可由长老掌门商酌,是否擢为重明真传。” 靳世伦之所以如此焦急的赶回来自是有道理的,随着裴奕每念一句,场中粗重的呼吸声便就跟着此起彼伏响来一片。 奖品都珍贵十分暂且不讲,只那可因为大比名次晋升弟子身份的机会便了不得。 若说真传们一个个都不好招惹,内门弟子们对于争得三甲的位置,心头也难有什么想法。 但外门弟子们却是不同,他们有好些人修行时候都算不得短,只是因了突破中期修为的时候年纪已逾四旬,这才只能背得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郁郁十分。 如杜青、魏古这样的积年修士,入得宗门比起许多内门弟子都要早上许多,修为也不见得会弱上什么。 加之他们年岁也大、阵仗经验也足,真要与门中这些未见过几回血的雏儿斗起来,甫一上了擂台便就已占了三分胜算,争得前二十的机会也算不得小。 便算退一万步说,哪怕只胜了那么一场,也有二十善功入手。这在寻常时候,便是那些资历浅的内门弟子,怕也要耗费半年时间方能挣得。 他们这些无甚本事的外门弟子,便就更不晓得要耗费几多时间了。是以对于此次大比,他们怎么能不兴奋? 干劲十足的当然不止这些外门弟子,便是坐于台前,平日里头资粮不差的真传们,也都一个个摩拳擦掌,难以自已。 与前面几次小比相比,这回诸位师长举办的大比所设的手笔自是大了许多。 毕竟过去每岁一次的宗门小比所设的奖品,最多也不过一二上品法器,或是等值的丹药。 似康荣泉、段安乐这类过去在小辈中算得上是断层人物的角色,若是不得空,倒也不会特意放下手中事或是修行进度出来比拼。 但这一回,若能争得头名,几位师长可都连芦丹这类筑基灵物都舍得赐下了。与之相比,本来也足算诱人的什么三甲奖赏,却就黯然失色,难有半点吸引力了。康、段二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与本来和气十足的师兄弟们中间,似是陡然多出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这感觉倒是称不上难受,只觉有些怪异,令得他们大感不爽。 点将楼上的袁晋见了此幕,却是与下头的小辈们反应相左。 他脸上笑容又盛一分过后,方才言道:“还是老三的主意高明,将头名的奖赏设得高高的,这大比的气氛不消我们招人鼓吹,照旧能够热络起来。” 被点了名的蒋青只跟着点了点头,淡声言道:“修行人便是要争要抢,既然要参加大比,自都该存着夺取头名的性子。若还跟过去几回小比上头那和和气气的模样,半点凶性都无,将来便更无出息了。” 没被点到名字的康大掌门虽然听得不爽,却也不得不承认蒋青所为确实有效。 说来这回小比的大半法器都是从蒋青储物袋里头抽出来,交由袁晋跟着几个费家器师一道修复的。他康大宝都未出钱,自难硬气什么。 眼见得叶正文故意朝自己看来,面生揶揄之色,康大掌门面上稍有些挂不住了,当即催了裴奕一声道:“裴师弟,时辰差不多了,快开始吧。” 后者赶忙应道,短短几息之间,手中灵决数变。 只听得一阵轰隆声过后,校场旁边那五座足有五丈高矮的青玉擂台上头阵法便次第开启,随着裴奕令旗一挥,叶正文、袁晋、蒋青、张清苒、袁夕月五名筑基便就各自落于一座擂台之上。 这一回重明宗抛去那些还在育麟堂中的弟子,还有二百九十五人报名参加此次大比。 这自不是全部的弟子人数,毕竟总有些修士就是不擅斗法,觉得自己便是上了擂台也只是自取其辱。还不如就在下头轻松观战,说不得要比上去过后、遭人三两招踢下擂台学到的东西还要多些。 这一回重明宗大比未做预选,抽签都只随缘。但这大比前两轮,却无有靳世伦这些真传弟子的事情。 这也算不得什么优待,只是前两轮参与人数算不得少,裴奕也需得人帮忙维持场中秩序罢了。再者说,这对于场中的其余弟子,应也算得好事。 靳世伦将拨给自己分管的师弟们带到擂台下后自不可能干坐着,也与他们一样,将目光投到各个正热闹十分的擂台上去。 头一批擂台比试无甚看头,要么是两个练气二三层、不到舞象之年的雏儿施着将才入门的低阶术法隔空乱轰; 要么便是有内门弟子运气不错,匹配到了实力孱弱的外门师弟,都未给后者太多表现机会,便就摧枯拉朽的结束了比试。 这等场面,自是难给靳世伦留下什么印象。 只是第二批弟子上过擂台之后,他却在其中寻得了两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同处一阵之中。 “见过莫师兄!”康昌懿拱手抱拳,行礼时候一身宝光凛凛,晃得其对面的莫苦都有些睁不开眼。 未想到签运如此不济的莫苦见得此幕,也只得在面上浮出苦笑。 他却不晓得自己实是倒霉透顶,这么多道行低的重明宗弟子遇不着,上来便将这场中唯一一个只算得半个重明弟子的康昌懿遇见了。 莫苦未有在心头叹气太久,只是抱拳回礼,恭敬言道:“见过康师弟!” “莫寒暄了,速速开始,后面还有好些弟子等着呢!”守在此擂做主裁的蒋青连声催促,对于这档子还未开打便就已晓得结局的比试,他可不愿意让双方在台上耽误工夫。 “是!”一老一少两名弟子同时应声,各施手段。 别看莫苦都快七旬的人了,修为却才止修行到练气五层。 若不是他资格算老,入门都已近三十年,贵为掌门长子的康昌懿,可都未必会识得他这么一号人物、尊他这外门弟子一声“师兄”。 但见得康昌懿祭出一柄上品法器级别的三叉长戟,轻轻一划,三道青色流光便将莫苦那不晓得攒了多少年才购置得的中品盾牌轻松掀翻。 后者都未来得及反应什么,只觉一股劲风袭来,撞得他双眼发疼,痛得他下意识地合上双目。后面再睁开眼的时候,便就又觉得脊背发寒。 三叉戟上那三根小枝正横在他双眼以及眉心前面半寸,若是生死相斗,只这一个照面,他这就已经遭掀翻了脑壳、没有命在了。 “康昌懿胜!”蒋青面无表情地淡漠言道。 “承让了,莫师兄!”二十善功入手,康昌懿面上也未有什么喜色出来。 莫苦面上苦笑更苦,拱手抱拳,涩声言道:“师弟玄功高绝,莫苦自愧弗如。” “师兄过誉了,师弟我” “都说了,速速下去!”蒋青板着脸将还在做谦辞的康昌懿连带着还在苦笑的莫苦一并轰下了擂台,喊了下一批比试弟子登擂。 二人下擂过后,一旁的靳世伦也来打招呼:“莫师兄这回签运不好,若是晚些遇到懿哥儿,说不得凭你攒下来的身家,还能胜个几场的。” 莫苦没有将靳世伦这劝慰之言当真,只摸出来一把品质不一的一阶中下品符箓出来言道:“幸好康师弟胜得快,未让我心存幻想。若不然,师弟我把这高价买来的符箓可就白白浪费掉了。” “浪费不了,现在大比头一轮都还未结束呢,师兄你在场子里头抬些价钱卖出去就是了,说不得还能赚一笔呢。” 靳世伦在重明小楼那几年可不是白待的,生意经比莫苦这只晓得埋首于稼樯上的老实人强过不晓得多少。话音方落,便就见得莫苦眼神一亮,拱手道谢过后,别过二人,往人群中挤进去了。 待得莫苦离开过后,靳世伦才与康昌懿开口言道: “莫师兄修行得不算顺遂,又有稼樯事情一直分心,如此看来,他当是以为自己八十五岁之前怕是难突破到练气七层了。若不是实在不想脱离宗门,以他心性,怕也不会来参加这回小比。” 后者听得也是唏嘘,他倒不是因了自己在擂台上胜了而觉愧疚,只是在想了想后方才言道:“若真如此,那届时师弟便帮莫师兄多置些灵田、再去巧工堡寻修明世兄好生打造几具机傀送过去便是了。 听说莫苦师兄虽有颇多小妻,但一直无有正妻,想来还是存着要迎一坤道的心思。我阿娘院里头有不少外院女使年过四旬,已成老妇、颜色渐衰,倒也可与莫师兄牵线问一问。” 靳世伦听得笑了笑,自家师父这长子考虑得还真是周道,还却是个大方性子,不类其父. 不对,这话却是说岔了。 自己师父虽然克勤克俭,但对于门下弟子从来都能称得大方。若不然,只靠他们这些弟子各自埋头苦修,哪能修行得这般顺遂? 康昌懿虽是汗都未出一颗,但也还是需得准备下轮比试,省得阴沟里头翻船,回去吃了康大掌门的教训。 靳世伦自己也有事做,也不多谈,又回了人群中维持秩序。 在担任主裁的五位尊长连声催促之下,首轮比拼很快便就结束,康昌懿也很快便迎来了下一个对手。 (本章完) 第400章 宗门大比(二) 第400章 宗门大比(二) 康昌懿再登擂台过后,却见得面前是一个身材干瘦的小个女子,看起来弱不经风,颜色也只一般,并不怎么起眼。 不过莫看她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已是内门弟子,修为比起莫苦那类老修都不差许多。而康昌懿在见了此女过后,目光也跟着稍稍一凝,继而抱拳作揖:“见过齐师妹。” 对面那小丫头眸中同样现出来了一丝惊色,随即也脆生生地言过一声:“见过师兄。” 康昌懿认得面前这瘦弱丫头自不是没有道理,盖因这齐可当年可是在验证入门仙苗心性的问心阵中,撑到了近三十息的出众人物。 这一纪录,迄今都还未遭人打破。 记得这丫头入门过后,连同叶正文在内的诸多长辈都来验看过,多半打着要在其成为内门弟子行过考验之后,再将其收归门下的主意。 不过现在看来,这齐可的修行速度倒未有如师门宗长们所想那般出类拔萃。 修行期满十年,突破到练气四层,晋为内门弟子.这便是一个普通三灵根仙苗入宗过后的正常修行速度罢了,谈不上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这等对手,自不会被康昌懿放在眼里。 行过招呼之后,得了蒋青挥旗示意,康昌懿刚要动作,眸光流转一阵,身子却又突地一顿。 齐可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手中动作却是半点不慢。 一声轻斥过后,一枚巴掌大小的黄石法剑从其右边袖口滑脱出来,紧接着便又悬在半空,涨大成门板大小。 直到重锋划破长空朝着头顶要害,狠砸下来,康昌懿手中三叉戟戟锋上头才现起来一抹毫光。 只才过了数息,大片青芒便不讲道理的从戟锋上头飞扑出去,将头顶重锋生生顶飞过后,也不停歇,川流不息地朝着齐可盖了过去,几要将这个身量不长的小姑娘生生淹没。 齐可倒是未有因此生出什么惊慌之色,但她修为不过才刚进阶到练气四层,便是又祭出一面温养得十分到位的下品玉牌将这些青芒挡过一阵,也远远敌不得还未发力的康昌懿。 约么只过了盏茶工夫,齐可便就被耗尽灵力。饶是再怎么不甘,她也只得在眼神黯淡地行礼过后,才落到擂台下去 “你倒是有心了,不过叶师兄要收此女为徒的事情,早在前些时候便就已经与我们几个讲过了。昌懿你也不消故意藏拙的,藏与不藏,我们都能看得清楚。” 蒋青只这么言过一句,也不关心康昌懿听后要如何作答,便就连连挥手,催着后者下了擂台。 康昌懿下擂过后,也无什么兴奋之色,只又与列在同擂的张楽说话。 后者资质虽算不得好,但因了周宜修不遗余力地倾注资源,也还是险之又险地赶在了二十岁之前,突破到了练气中期、列为内门弟子。 过后张楽又自己驯养灵蜂、酿蜜贩用这些事情暂且不提。 重明宗开派祖师的后人张清苒,在入住了康大掌门的后院过后,也在所难免的要对张楽这个分李张家的修行血裔多加关照。 是以莫看张楽在同辈中从来都算不得个亮眼人物,但她距离成为真传弟子,也就不过只才有些微差距罢了。 也因了张楽与张清苒这层关系,康昌懿也能算得上与其相熟。 与后者相比,张楽年纪虽要长上许多,却是个不擅斗法的。她这辈子的大半斗法经历,都发生在重明宗几次阖家尽出的时候。 况且那些埋头挨打的日子暂且不算,便是在顺风仗的时候,张楽这些年来也都未什么斩获。 偏偏近些年重明宗这日子勉强也称得安稳,张楽也有好些时候未有上得战阵,手头自是又生疏不少。 可见得大比这些善功奖品又实在眼馋,张楽便硬着头皮报上了名。只是这么一来,她这心头便难免惴惴不安。 康昌懿与他那不怎么会看女人心思的老爹确是不同,只随意一瞟便就瞧出了张楽的窘境,开口劝道:“师姐乃长老弟子,自小便在诸多师长面前聆听教诲,自是能再接再厉的。” “承师弟吉言了。”张楽笑得并不怎么轻松,才要与康昌懿再言些什么缓解紧张,却见得先前在旁观战的靳世伦也凑了过来。 “师弟先前胜得颇为漂亮,齐师妹修行土行功法,最是擅长久斗。上回我去斤县时候,便带有齐师妹一起。 她那黄石剑和青玉牌虽不过是下品法器,但一攻一守相得益彰,又祭炼得十分不错,这便有些难得。半年前在斤县,曾有一个练气后期的邪修攻她,愣是被她撑了一个时辰,也都拿她不下。” 康昌懿晓得费疏荷为其置办在身上这套物什,怕是连寻常真修见了都要生出觊觎之心。是以这普通的邪修难与自己相比,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是以听过靳世伦话,他也不过是浅笑几声,难生出自得之意出来。 靳世伦见得此景,自晓得他这准备好的劝诫之言是用不上了,也欣慰地笑过一阵,才转头与张楽言道:“内子成日里头都在埋怨张师妹供给重明小楼的素雪蜜份额实在太少,用来勾酒,只不过三天便就售罄。 在此还请师妹再想想办法,毕竟这可是亮晶晶的灵石从门口滑落却捡不到,若是师父晓得了,也定会心疼。” 张楽听得靳世伦这夸张之言过后,也跟着泛出苦笑: “师兄这话可没道理了,师妹我可是早早便请托了康师兄将素雪蕊的规模再扩一倍的,可他与师父这些年一直长居洪县,迟不回来,我又担心素雪蕊种子被别家拿去了,断了我家财路,这才无法的.” 靳世伦闻声一愣,过后才道:“我只当是师妹修行在紧要关头,这才分身无术。未想竟是这等事情?!” “素雪蕊一事其实还好说,待我问过师父过后,或可让莫苦师兄牵头,去善功堂写个任务,带着育麟堂的小辈们做成此事。不过,” 张楽这关子未卖得太久,脸上苦笑又跟着浓了一分: “不过靳师兄能不能与野师妹去讲一讲,要她在育麟堂内多说一说,师妹我这御虫一道的好话?若是待将来素雪蕊种得开了,师妹我这儿点灵蜂可是难吃得下来,还是需得早做储备才对。” 靳世伦听张楽此言也觉颇有道理,只是这些话,却不该在这嘈杂时候说了出来。 不过这怕也是张楽心头实在焦急,盖因比起丹器符阵,这些听起来便就令人生起卓然不群的百艺,张楽所修行的这御虫一道,确是不怎么体面。这门百艺认真论起来,吸引力或也就跟其师周宜修修行的稼师一道算得上半斤八两,自难勾得育麟堂的开蒙弟子们去选去学。 不过这事情却不是靳世伦能管的了,也只摇了摇头,正待要与张楽再言些什么,后者却就已经整衣敛容,上了擂台。 张楽甫一登上擂台,便就认出了眼前的对手。随即便是心头一沉,只拱手过后,沉声见礼:“刘师弟真是许久未见了。” 对面那长相质朴,身材矮壮的素衣弟子听过张楽话后,脸上便就露出笑来,看起来还有几分憨傻可爱。 但见他恭敬地抱拳还礼,只道:“刘雅见过张师姐。” 张楽微微蹙起了眉头,心头暗想:“贺师兄身殁过后,明师弟一人带领商队颇为吃力,是以叶师叔才将他门下这刘雅师弟派去帮忙。 这刘师弟因了早年失怙之故,修行之用功,在宗门里头可很是有名。是以他虽是四灵根,可年纪轻轻就已是练气六层,几可能比拟得三灵根修士的速度。与其相斗,我怕是难有胜算。” 甫一开始相斗过后,张楽便就晓得自己所料不差。 她与这刘雅互相之间修为虽是相仿,但后者非但斗法经验十足,且修行的功法品阶也是洪阶,张楽自是难敌。 约么才战过十数合,刘雅便已就稳占上风。 张楽险象环生地避过刘雅打来的灿金锏,下意识的一抹腰间,却又放下,想了想后,竟是自己挪步到擂台边缘跳落下来。 “师姐若是舍得将灵蜂唤出来御敌,当还是有不小胜算的。”完完整整看过这场比试的康昌懿迎过下来歇息的张楽之时,跟着劝慰言道。 后者听过这话,却只是又笑了笑,便就不答。靳世伦看了康昌懿这“何不食肉糜”的模样也是懊恼,与张楽浅浅笑过一阵,便算赔罪。 人丁单薄的重明宗难得热闹一回,张楽便是已输了比试也不着急走,看起了第三轮的比试。 这一轮靳世伦等重明真传却是不能再作壁上观,照旧要参与比试才行。康昌懿倒是能暂歇一轮,他抽中了轮空的签子。 靳世伦心情轻松地站上了擂台,与此方主裁袁夕月见礼过后,才看向了当面的对手。 “竟然是宋师弟,”靳世伦心道自己这签运可比康昌懿差远了,才不过第三轮,竟然就遇到了同为真传的宋诚。 这位可不是弱手,他可是继康荣泉之后,本代重明弟子中出现的第二个三灵根弟子。 加之叶正文在宗门师长之中,也算是会教徒弟的,是以这宋诚才不满三旬,修为只差点便就赶上了靳世伦,也算得速度惊人,并不比同样岁数的蒋青差个什么。 “见过靳师兄,”宋诚面色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显然他也未有想过,居然会这般倒霉,早早在第三轮便就遇到了常年居于小比排名的靳世伦。 上一回宗门小比,他便就是签运不好,若非在第一轮时候就遇到了当届小比第二的野瑶玲。苦战一番过后,也还是不敌落败,他也是能够竞争前五名的强力对手。 靳世伦不敢怠慢,甚至还在袁夕月发令过后,抢过先手。 其手中细长的柳叶刀刀身上头,较之从前多了一层黑色符文,这是他用辅佐斤县尉斩落邪修过后得来的灵物,寻了高明器师重铸之后所发生的变化。 靳世伦横刀于青玉擂前,刀罡好似潮水喷涌而出,宋诚面色一凝,祭出来一枚通体流转碧波纹的蓝玉如意,这正是叶正文在其成为真传弟子后赐下的极品法器沧浪如意。 后者手拿如意,稍稍一挥,一道水幕便就凭空生出,将无尽刀罡拦截在外。 “靳师兄的《灵刀法选》好生厉害!”宋诚在此之前虽晓得靳世伦本事不差,但却真未想到,后者将一部平平无奇的荒阶下品刀法练至圆满境界过后,竟真能有如此威力。 将靳世伦刀罡卸光之后宋诚也未有得意,伸出指尖抚过如意云头,身前霎时凝出三道亮盈盈的透明水枪,“也请师兄指点下师弟法器是否用得对了!” 靳世伦淡笑一声,朗声言道:“法器如何暂且不言,师弟这斗法时候太多话了,这却不好!” 但见他手中柳叶刀身泛起黑芒,将宋诚通过如意祭出的水枪均分切做两截,台上倏地生起来漫天水。 靳世伦得势不饶人,正待乘胜追击,却见得宋诚口中低喃一阵,揣在怀中的蓝玉如意浮在胸前,再轻轻摇过一阵,场中漫天水瞬时结成杀气腾腾的万千冰刺,瞄向靳世伦周身要害便要刺入。 这变故来得确是很快,便连主裁袁夕月看了,面上都稍有讶色。 第三轮比试的对手实力大多也都是参差不齐的,少有如此方擂台这般双方皆是真传弟子的。是以注意到这此处变化的可否非止袁夕月一人。 宋诚甫一变决,台阁上头总览全局的康大掌门便就发出了一声感慨:“宋诚这一手确实不错,” 叶正文那擂台结束得早,特意抽了些空出来与康大宝说话。 他虽是个十分严厉的师父,不过也并不在意在康大宝面前多夸夸他这徒弟:“上次小比负于瑶玲那时候的场景,这孩子一直都记着呢,卯足了劲儿要将这大比头名挣回来。” 康大掌门听得这话也摇起了脑袋:“这小子签运确是太差,明明都有小比前十的实力了,这回却又遇见世伦了。我看呐,多半还是敌不得世伦的。” 叶正文这会儿却是涨红了脸,语气中有些气恼:“你我不与你争,看看便晓得了。” 二人再将目光投回,但见场中无数晶莹的冰棱遭靳世伦刀罡斩灭大半。 然而那毕竟是遭了人蓄意算计,靳世伦事前未有做十足准备,自难将冰棱尽数躲过、遭数道冰棱擦过周身。 这伤势要不得命,靳世伦又有再战念头,主裁袁夕月便就未管。康大掌门看得蹙起眉头,也更加仔细留意起自家徒弟动作。 这边大比进行得如火如荼,高台上头的两人却未将目光投来,只在低声做着最后的道别。 (本章完) 第401章 离别 第401章 离别 黑履道人面前坐着一个中年修士,他头戴毡帽、须发皆无,却半点儿都不影响他那俊朗的面容。 这修士的注意力并未怎么放在下方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大比上头,反而时不时侧身往面前一块冰鉴上头看去,眼神里头,似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见得黑履道人顾首回来,这修士才转过头来,开口时候,声音却是出人意料的苍老:“是康小子那徒弟赢了?” “嗯,山公慧眼如炬,”黑履道人恭声应了。 “呵,哪里,我都未怎么看过下头。只想着康小子那徒弟到底历练得多些,当是能胜才对。”已换了面容的尹山公语气中透着一丝自嘲。 他与黑履道人言过之后,又转向面前的冰鉴看过去,轻声言语时候,还带着一丝唏嘘:“我从前都不晓得,原来我老了过后,是这幅模样。 我自年轻时候就不怎么照鉴子,自以为那行径太女儿气。后来遭了变故之后,更是不晓得多少年都未照过了。这几日陡然照了,倒有些觉得看不够了。” “山公,”黑履道人想要言些什么,却又如鲠在喉,言不出来。 “无事,这可是我做梦时候都未曾梦到过的场景。这百来年间,唯有这几日我最快意。”山公整理了身上的锦缎法衣,又下意识地伸手往耳侧探去,却是两手空空。 他这才反应过来,耳边的藤萝在其褪去妖身过后,也跟着枯萎败落了。 山公又笑了笑,纵是明知要死,他这脸上也未有生出半分惧意。他又看向了黑履道人,轻声言道:“来,我再陪你手谈一局。” “是,” 黑履道人摆下棋具,山公兴致勃勃地落座对面。结果未有丝毫意外,只是盏茶工夫,黑履道人便就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你小子这棋力,可赶不上你那剑法万一呐。”大获全胜的尹山公只觉索然无味,一点棋盘,纷乱的棋子就次第有序的落回棋罐里头。 “高兴些,若我想看你这样的哭丧脸色,何不选在死在秦小子那里。” 此话过后,黑履道人讷然不言,尹山公却笑出了声:“你小子,心性确是差得有些厉害,想来当有些际遇,若不然,只凭你这资质,绝难修行到如此境地。” 这话说得已算难听了,但黑履道人听后却无有半分怒意,只是俛首应是。尹山公却又笑了笑,言道:“你都成了云角州有数的人物,按说修行事上头,我这垂垂老朽,也无有什么资格能与你讲。” 言到这里,尹山公却又顿了顿,过了半晌,他才再次开口问道:“你当还记得陈野吧?” 这名字黑履道人怎么忘得,虽不晓得尹山公为何会提及这个祸害,但他还是恭声应道:“自是记得的。” 尹山公颔首过后,其面上那抹笑意便就倏地淡了下来:“此獠纵有千般不是,但道心之诚、道心之真,确是不消多说。” 黑履道人脑海里将陈野所作所为默默想过一阵,也跟着点了点头,道:“小子知道了。” “仅是知道了可还不够,”尹山公摇了摇头,再开口言道: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这八个字,便连蒙学里头的稚童都能言得头头是道,可便算修行人中,真正能做得到的,也还是少之又少。 我修行这些年来,见过的修士也算过江之鲫。但平心而论,或只有陈野能算得一个。” 黑履道人又愣了愣,缄默一阵过后才再开腔:“小子当能做得到的。” “那样自好,”尹山公也未有与黑履道人辩论的意思,只是回首又望向了那面冰鉴,开口时候又沧桑了许多:“小子,你要答应我,莫要去做下一个陈野。” 黑履道人面色倏地一变,忙喊出声:“定不会的!” “那样便好,”尹山公的嘴角又翘了起来,面上自嘲之意又浓了一分。他也不急回首,只朝着冰鉴中的自己轻声念道: “有些人修行成了金丹、元婴,享寿千年。修到最后,却不晓得自己还是不是自己。我虽老而无用,但幸好,死之前还能做得回几天自己。” 黑履道人还要说话,却被尹山公拂手止住。后者盯着冰鉴不放,语气又变得淡漠许多:“我实是腾不出空,你这会儿去看看下头比试,再回来讲与我听吧。我这眼睛呐,着实挪不开罗。” ———— 康昌懿倒未想过,自己第四轮遇上的对手,却是才鏖战过宋诚、还有伤在身的靳世伦。后者现在看上去有些狼狈,连手头的柳叶长刀上头都有缺口。 康昌懿见得倒是不急动手,在台上先是寒暄一阵:“师兄伤得可还厉害?” 靳世伦只咧嘴笑了笑,语中还有些快慰意思: “不妨事,皮外伤罢了。之前倒是失算了,久未见得宋师弟,不想他晋升真传过后居然这般厉害,这才吃了些暗亏。只是你们这些师弟若想要胜过我们这些老家伙,怕是还需得再修行些时候才行。” 康昌懿闻言面色一缓,正待要再关心几句,做主裁的蒋青却又催道:“响鼓不用重锤,都说了莫要闲话,快些开始!” 这位冷面师叔宗门小辈里头却是少有人不怕,靳、康二人闻声过后,皆是不敢不听。 蒋青随手发令,康昌懿再未有客气话说,抢先祭出三叉戟的同时也沉声言道:“那师弟今日便要占个便宜,胜之不武了。” 靳世伦未有作答,只是轻笑一声,手中柳叶刀轻舞飞快,不顾这刀身残破,挥舞间几点灵铁碎屑都遭甩脱,就迎着三叉戟直直地撞了上去。 一时间,金铁之声不绝于耳,场中戟光刀芒撞得不亦乐乎、 康昌懿养精蓄锐、气势如虹;靳世伦披伤再战、不落下风,让下头这些已然败擂,围拢相看的弟子们直叹端得是好生热闹、连呼过瘾。 二人这比斗令得门下弟子们看得高兴,上头这些的师门宗长却无有十分认可。 周宜修眉头上蕴着一丝忧色,凑到康大宝身侧直言道:“掌门,这懿哥儿比起世伦,可要差些意思。” 连向来不善斗法的周宜修都能看出些苗头,裴奕自要看得更清楚些。 他想了一阵过后,方才继续言道:“是了,仅嫂嫂这些年来用在昌懿身上的资粮,怕是都能栽培出一堆后期修士了。可昌懿竟还拿不下苦战之后只剩下六成实力的世伦,后者那后手都未” 这异样自不消旁人讲,康大掌门也在低声叹道:“这小子功法修行洪阶功法不能算差、手中法器蕴养也费过苦功,算是得力,无非是经历的战阵少了些,比不得世伦经验丰富罢了。” 周宜修这些年倒是见过不少大场面,自诩目力不差,也赞同说道:“嗯,依我看来,怕是不消太久,懿哥儿就要落入下风。” 康大掌门又摇了摇头,只道: “我早说玉不琢不成器,可内子却舍不得娃娃吃苦。她还振振有词,认为只要修行上来了,这斗法的本事亦是水到渠成。与其在练气时候浪费苦功,还不如早早成一真修来得撇脱。” 甫一听得这事情费疏荷,周宜修说话可就婉转起来了,哪怕他对其中意思并不认可,也改了口风言道: “费家嫂嫂出身贵家,见识是要比我们强上不少,这话细一琢磨,却也有道理的。” 与周宜修相比,裴奕可要直接许多,他听过康大宝话后仍旧言道:“若是抱着这等想法,怕是要养出个膏粱来。” “谁说不是呢?”康大掌门听后也叹,“偏她还有话讲,她只说若是高修血裔也要与那不值钱的散修一般,为了点修行资粮拿命相争,那才是没有道理。” 康大宝言过之后,裴奕也是一愣。毕竟平心而论,费疏荷这话倒不是没有道理,连他都有开始反思起来,是不是因了他见识太浅,才看不透这其中道理。 康大掌门见得裴、周二人居然因了这话开始思索起来,当即便就轻咳几声,将二人目光引了过来: “这当然是没有道理的,练气时候的废物,成了真修不照旧也是废物?若不然,他们歙山堂上一回百五十岁之下的小比,怎么会被我一个外姓人争得了头名?” 这却是康大掌门一生中鲜见的高光时候,两个师弟听得他这般言论,也觉颇有道理。 裴奕心头打好腹稿,又要说些什么,却见得随着康大宝话音方落,擂台上头就已经分出胜负。 但见康昌懿寻得靳世伦破绽,以三叉戟锁住后者柳叶刀。这极品灵器当真不俗,哪怕康昌懿灵力要比靳世伦差上许多,却也锁得这杀气腾腾的柳叶刀不得动弹。 然而他心头才稍稍生出一丝得意,场中变化便生。 却见靳世伦居然散了指决,任法器被康昌懿锁住不管,脚步敏捷,好似白猿,如风随影、奔了过来。 “白猿歩?还是二叔改良过的?!”康昌懿未料到靳世伦居然还能以此作为后手,但也未有太过慌乱。 他知道自己修为到底不济,一旦祭出防御法器横在身前、落入后者连攻过后,怕是撑不得太久就要露出破绽,那便正落入了靳世伦的算计。 “那便以攻对攻!”康昌懿打定主意,眼见得靳世伦都已进到了跟前,他才突地抬手一翻,一把短刺疾速扑出,瞄向的正是靳世伦眉心要害。 康昌懿这短刺品阶显也不低,且观其动作,应也下了相当的功夫。其速度之快,便连场边的蒋青都是眉眼稍抬。 然而他却并未动作,明明场上靳世伦都已陷入危机,他也兀自不管。待得短刺离靳世伦眉心再近一寸,蒋青才轻声低喃一句:“败了。” “什么?!”康昌懿见得本是疾奔而来的靳世伦突地脚步一顿,足下运起白猿歩轻松一转,即就换了方向、将康昌懿猝然发出的短刺避了过去。 “靳师兄是特意勾我出手的?只是这般,又有什么用处?” 康昌懿这念头才将生起,但见他足下突地生出来一根密布尖刺的藤蔓,只在呼吸之间,便就长到了一人高矮,随即便又是不讲道理地将他紧紧缚住。 “是是先前三叔发令过后,靳师兄甩的那几下刀!”康昌懿这时候反应过来却是晚了,勿论他再怎么懊丧,藤蔓上头的尖刺也照旧毫不留情地刺破仙衣,鲜血亦跟着渗了出来,将这仙衣染做通红。 “痛!”自小便未受过什么苦的康昌懿吃痛之下惊呼出声,操控三叉戟的指诀也不由一松。 靳世伦一直等得便是这个时候,但见他低喃一阵,手中指决连变数次,本来遭三叉戟紧紧钳住的柳叶刀突地一振。 “砰”,柳叶刀又断了一小片刀身,却是得以抽脱出来。 靳世伦早在柳叶刀再次受损之前便已奔出,白猿歩踏做飞快,呼吸间就将残刀重新握回手中。而此时康昌懿自不能坐以待毙,忙以神识做手、从储物袋中抹出数张精品符箓。 “敇!”一团雷火火星落在了康昌懿,只是他身上这藤蔓方才烧到一半,都还不得自由。其咽喉上头,便就已被劲风撞过,现出来一道白印。 靳世伦将残刀横在康昌懿咽喉之间,轻声念道:“师弟,得罪了!” “靳世伦胜!”蒋青面无表情地低声念了一句,康昌懿面上有些遗憾之色,只道:“师弟心服口服。” “哪里哪里,我在师弟这年纪的时候,可.,诶三师叔莫打,我与师弟这便下去!” 没长记性的二人因了寒暄被蒋青赶了下去,台阁上头的康大宝却是叹道:“若是生死相搏,我这傻儿子早被世伦杀死三回了。” 周宜修也叹:“我还以为我会老眼昏,看错一回呐。” 裴奕开口劝慰:“若是懿哥儿经验足些,早些发现了世伦开场便就布下的藤蔓种子,他当也不会败得这般快的。” 康大掌门听后心情并未转好,只又摇了摇头,心头念道:“这儿子确是不能再任她这般养下去了。” 三人一时无言,继续看过, 靳世伦第五轮轻松胜过一名签运颇好的内门弟子,又在第六轮胜过同辈第一阵修魏古精心炼制的幻心阵盘、第七轮与老对手野瑶玲鏖战一番赢得险胜,到了第八轮终是再战无力,遭段安乐轻松打落擂台。 最后一轮的两个对手与之前众人所料不差,段安乐遇上了才胜过了明喆的康荣泉。这两个重明宗高层都属意的筑基种子,确要比其余弟子稳稳的超出一头。 于是一场在低阶弟子看来,足称得石破天惊的比试就这么开始了。 随着蒋青发令过后,康荣泉木行术法层出不穷、变幻多端;段安乐根基扎实,御使灰精隼从旁策应,稳扎稳打,未见颓势。 台下惊呼连连,有那好信的,甚至都已开始记录斗法过程,准备在事后编纂成册,以为两位师兄在外扬名。 台上众人反应虽稍有欣慰,却也难称兴奋。 盖因迄今为止,两名弟子的表现无非就是正常的筑基种子水准罢了。只这等表现,都还难比得当年的铁西水惊艳,更莫提鏖战过火龙道人的蒋青了。 约莫战到一刻钟时候,段安乐还是棋差一着,与灰精隼一道败下阵来。 康荣泉的性子显是已变得稳重了许多,若是早些年大比得了头名,他怕是当场便就洋洋得意起来了。 但这时候,他却是只与段安乐俛首一礼,然后连近在咫尺的伪灵器、芦丹都不顾,转头往台阁的方向望去。 此时他凝望的台阁上头,康大掌门正与满脸欣慰的裴奕笑道:“最终还是裴师弟的徒弟赢了我徒弟,荣泉确实不错。” 向来秉持着君子之风的裴奕这时候也不做谦辞,只是在面上现出了笑容,随即才道:“师弟这便去叫他上来。” “不急,”黑履道人先开口言过,方才从台阁外迈步进来,只朝着众人言道:“我带着荣泉这小比头名去见一见山公。” 众人自无不允,康大掌门听得此话还要跟过来,却被黑履道人止住。康大宝见状虽然诧异,却也未有发问,只目送着后者带着稍显茫然的康荣泉,奔向了另一头的台阁之中。 康荣泉摸不着头脑地亦步亦趋跟在黑履道人身后,见到了高台上一个长相俊美的中年道人。 “这是.” “是我,”尹山公将眼神从鉴中挪开,看得康荣泉这诧异模样,又展颜笑问:“这便是重明此次大比头名?” 黑履道人恭声应了,将康荣泉一路表现简单言述过后,才补充言道:“中规中矩、稍差材气。” “诶,”山公瞪了黑履道人一眼,才拉着康荣泉言道:“小小年纪便就可备筑基,年少有为、不可限量啊。” “晚辈不敢当山公夸赞!”这道人面容虽然陌生,但只看黑履道人态度,再看道人眉目神情,康荣泉倒是不难猜出。 “好好,重明宗下代还有筑基,便算中途有变,也当还能保得平、斤二县一阵太平。”山公笑过之后,又朝着冰鉴看去。 这鉴中人身看得久了,他都快忘记了那背了百年的猢狲身子是个什么模样了。眼神里头的喜悦几要包裹不住,差点就涌了出来。 “小子,小子!我尹鸿英以人身来,以人身走,不悔、不悔!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我可死了,你走吧、走吧!” “山公!山公!山公!!”才入得此处的康荣泉看得尹山公轰然倒下立即去扶,慌得不行,连呼出声。 黑履道人默然立在当场,低垂的下颌上头却已有了水色。随着康荣泉呼声越来越急,他也终于按捺不住,爆喝出声:“让康大宝给我滚过来!!” (本章完) 第402章 离别又离别 第402章 离别又离别 “传檄平、斤二县有名有姓一百九十四户仙道人家,即日起在堂内悬挂山公真容画像,晨参暮礼,以为传承。” “传令平、斤二县在任主官立乡贤正祠,后续县寺遴选仙苗时候,需得先让娃娃们参拜山公塑像。” “清查重明宗辖下所有凡人门户,发给米面各五斗、肉一秤、油五合。同时宣发清楚,即日起都需吊孝。 明令二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禁祭祀,月内不准嫁娶,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百日内不准狎妓摆宴。各乡社着专人看管,期间逾礼者论罪服役,不得以钱赎罪。” “请各地飞递驿铺传递消息,告知云角州各处,山公灵身会在重明宗停放旬日,吊唁者.” 康大掌门忙忙碌碌地安排过一通之后,方才腾出空来,凑到正立在子铃木棺椁面前的黑履道人身边,开口请道: “师叔,小子都安排下去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黑履道人声音低沉,只淡声道:“怎么安排得这般劳民伤财,山公当年最烦的便是这类面子功夫。每次国丧时候,他都要跳脚骂人。” “咱们做晚辈的,总需得做些什么。”康大宝看得黑履道人面色并未转好,便又开口言道:“过去那些人配不起,山公配得起的。” 黑履道人点了点头,再未说话。 康大掌门也不晓得此时该说什么,便也只在黑履道人身侧立了半晌,就又转头去忙别的事情了。 山公突然身殁在了重明宗,正在大比的重明宗差点也跟着乱了套。 夺了好名次的弟子们这时候都不敢露出来半分喜色,连事先承诺的大比奖励也不敢发问。生怕被一个个铁青着脸的长辈们揪住,好生收拾一顿。 在康大宝等人风风火火地催促下头,山公的灵堂很快便在重明宗的正殿上搭建起来。 这一回向来敦本务实的康大掌门未有小气,亲自写了物资名册。其辛苦攒在宗门大库里头的灵石似流水一般了出去,帮着弟子们从周遭采买了好些重明宗向来少用、华而不实的名器饰品。 如此这般下来,尹山公的灵堂被布置得古素大气、与其生前的简素风格,却是截然不同。 秦苏弗很快红着眼眶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其妻岳氏,面容上头却是少见哀恸之色。 这也难怪,尹山公终其一生不过也就是个练气修士,所谓传道授业福泽的也不过只是低阶小修。岳家这类边州土霸对其不怎么感冒,却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自无有什么理由好做苛责。 只是这女子的出现,却似令秦苏弗与重明宗众人之间凭空生出来一丝隔阂。 但众人到底也未有表现出来,带着秦苏弗夫妇一道换了麻衣,便就立在堂前相迎各家吊唁拜祭人马。 与康大掌门事先所料的云集响应却是不同,这十日之间,能登门吊唁者却是不少。但其中大半,皆是连山公名号都不怎么熟悉的低阶散修,为了蹭一顿灵膳素宴不惜跋山涉水而来;而剩下的小半里头,又需得拆开来看。 其中五一是心思玲珑,为了攀附秦苏弗这州廷大员、岳家嫡婿的奉承之徒; 其中五三又多是在平、斤二县讨生活的人家,对黑履道人与康大掌门稍有倾慕,借此良机来刷下脸面,以求结个善缘。 只有剩下那五一之数,或才真是对山公事迹敬仰十分,这才不辞辛苦,专门来拜。 对于此等情景,堂内众人皆是心寒。 康大宝本以为黑履道人也甚为恼怒,但几日看下来,自己这便宜师叔却还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样,成日里头一言不发,浑似漠不关心。 康大掌门怕其有异,凑到黑履道人身边,正待出言安慰,后者却已先开口:“无事,似山公与我大兄这般烂做好人的,这时候若真跟那些无德高修一般门庭若市,才是怪事。” 这话言得康大掌门默然不语,直到葬礼结束之前亦都是一副怏怏不悦的模样。 旬日时间很快过去,康大掌门片刻也不等的拆了这与其意想中全然不同的灵堂。 他本属意要将山公葬在其师墓边,如此除了可以全二人师徒恩义之外,重明宗也可着专人看顾。但秦苏弗却是将康大宝这想法否了,带着山公回了鱼山岛。 那里有师徒二人许多回忆,是秦苏弗早早便就选好了的地方。 想来同修会会首与那唯一的筑基供奉李明源若是识趣,只看在秦苏弗这州廷典军与康大掌门兼管两县的差遣上,也不敢不尽职尽责。 康大宝自无资格来与秦苏弗这正牌徒弟争辩,只是陪着后者一道回了一趟鱼山同修会,敲打了一番会中几个主事之人,这才与秦苏弗分做两路、就此作别。 甫一进了重明宗牌楼,康大掌门便就见得了一个长相秀气的总角男童。 “昶儿?”康大宝语中稍有意外之意,只道:“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处?” 何昶见得康大掌门回宗,眼神便就一亮,兴奋言道:“阿舅,阿娘和黑叔爷见昶儿在此处等你,要你回来过后,便带你回小院。” “哦?”康大宝听得心头一沉,却未表现出来,只朝着小家伙笑了一笑,再将他提到肩上,便朝着何晚樱的小院行去。 他肩膀宽厚,何昶坐在上头,只觉比平日里头坐在交杌上面还要舒服。 而今这位何老掌门的外孙已年满七岁了,今岁秋天方才测得灵根,而今正在重明宗的育麟堂中修行,才将引灵入体,成了一练气一层的弟子。 令得康大掌门颇觉庆幸的是,何昶虽然资质也称不上好,但总算未有继承其父风莞那五灵根。 虽然身俱四灵根的他在育麟堂的同期里头,只算得个垫底的存在。但想来将来有康大宝等一众长辈多加照拂,比起那些资质更为出众的同期师兄弟,此子的修行当也不会太过坎坷才是。 何晚樱居住的小院离宗门牌楼不远,舅甥二人一路说笑,只不多久便就一上一下地迈入了小院。 正在内院中鞣制符纸的何晚樱见得康大掌门到来,忙放下手中活路,一个招呼都不打的便就入了闭关室,将黑履道人请了出来。 康大宝忙快步迎上,俛首拜道:“此处灵气稀薄,师叔何必在这里修行?若有事情要讲,只消以信符召我兄妹二人,小子便就带着晚樱来碧蛤洞府了。” “莫拘这些俗礼、这是我在小环山待得最后一日,左右又无外人,将你这风调开爽的油皮纸撕下来吧,自在些。” 此时黑履道人目中悲意虽然还是难以掩盖得住,但比起康大掌门临出门前,却已是好转许多。 便连他说话时候,语中都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揶揄之意,这是他往日心情颇好的时候才能得一见的稀罕表现。 “师叔要走?!”兄妹二人不约而同疑声问道。何晚樱根本未有意识到事情利害,问过之后又补了一句:“师叔这一回要去多久,需得多久,何时回来?晚樱也好备些餐饭。” “师妹说的是,届时我将世伦唤来,好好为师叔.”康大宝正要顺着何晚樱话说下去,却见得黑履道人稍稍拂手,这话头便就被止住。 “晚樱是不晓得,你小子又在装个什么?”黑履道人瞥过康大掌门一眼,又朝着何晚樱低声念道:“这一去,却不晓得何年何月才会回来了。” “啊,师叔这师兄你.”何晚樱闻得这消息,一双美眸瞬时便被惊色浸满。 心头猜想半点不差,往日里头还算得健谈的康大宝再不说话,只垂首下去,静待黑履道人继续发言。 黑履道人话音方落,何晚樱晓得这事情由不得自己置喙半句。 她甫一离了男人,这脑子便还算清楚,当即便就藏好了失落心思,岔开话道:“师叔可还想吃些什么?” 如此时候,黑履道人也暂且将目中那丝悲意掩藏下来,淡笑言道:“我印象中,便数当年嫂嫂做的槐馅饺子最是好吃,这般算下来,也有好些年头都未有尝过了,只是不晓得贤侄女做不做得出来。” “晚樱定用心去做。”何晚樱听后面生诧异,应承过后紧张得就要出门,却被一旁正低着脑袋的康大宝出声止住:“昏了头不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时值冬月,哪来的槐?” “这”何晚樱听过康大掌门这话过后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是了,师兄说得对。师叔,此时无有槐,还是待立夏时候,初开了,再吃这顿吧。” 黑履道人脸上笑容更盛,又偏头一瞥缩着脑袋的康大宝,才再与何晚樱言道:“侄女儿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我等又非凡人,你去寻宜修,他自有办法就是。” 何晚樱倒是再也不劝了,忙点点头,正待拉着何昶一道去寻周宜修,却见黑履道人伸手将其抱在怀中,继而随手一摆,催其离开此间。 何晚樱最后看过还埋着头的康大掌门一眼,见得后者再无反应,这才惴惴不安地迈步出了院中。 “黑叔爷,您这么一走,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昶儿啊?” “哈哈,叔爷也不晓得,或当是很长一段时间吧?或许到那时候,我家昶儿也都已成叔爷了。” “啊,竟要这般久?!”何昶惊得将两颗大眼睛睁做铜铃,康大宝也稍抬起头,但甫一与黑履道人投来的目光撞上,他便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那那叔爷要去哪里呀?” “去外海。” “去外海是做什么?” “去修行、去结丹、结上品金丹,结丹过后还有成婴,成婴过后还有待得叔爷修行圆满了,便可回来见昶儿了。” 这祖孙二人聊过一阵,何晚樱与周宜修便就带着一篓鲜嫩的槐回到了院中。 这番回来的自不可能只有她们两人,黑履道人并未有压下消息的意思,重明宗够身份的人物闻讯过后,又有哪个不来? 何晚樱回来过后,便就从黑履道人怀中抱过何昶,带着一众人去了外院忙弄,将内院重新留给了黑履道人与康大宝二人独处。 “师叔准备何时动身?”康大掌门终于未再沉默,开枪问道。 黑履道人又翘起嘴角,挪步过来轻拍下康大宝肩头,才缓声言道:“待不得几天了,我既然要求上品金丹,那这山南道却是太小了。毕竟我不愿与大卫仙朝做鹰犬,那么也只好继续往外海去寻了” “上品金丹.” 康大宝虽然在黑履道人先前与何昶的话中,都已听得这消息,但此时再听得黑履道人开口言过,却还是稍有惊诧。 黑履道人敛了笑意,斩钉截铁的继续言说:“哈哈,只是去寻机缘罢了,未必能成、还可能会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山南道的金丹上修结的多是下品,连中品都少之又少。 同是金丹,在上品金丹眼中这两者若猪狗尔。我得去别道寻,亦或者,要远去外海之外也说不定。就是再远,甚至离开大卫仙朝,去苦灵山下其他势力中,师叔也要去寻。” “师叔竟有如此心气。”康大宝长舒口气,盖因结成上品金丹在其印象中,可是匡琉亭这类几代人才一出的宗室贵胄,方能肖想的事情。 康大宝没有再劝的念头,只是又道:“想来这其中,定有许多凶险。” “的确凶险,说是九死一生怕也不为过。但修行人本就该与天挣命,一步慢,步步慢,师叔我等不起的。”黑履道人面色淡然,旁人便是近了端详,也看不出什么畏惧之色 “师叔,”康大宝一咬牙,黑骨、混元葫芦这等天大的秘密他不敢对旁人说出,但 康大掌门手腕一翻,取出一物:“这是小子从一处古墓中寻来的,便请师叔带上,用以傍身吧。” “哈,难得你一片孝心,”黑履道人初时还面露喜色,继而毫不在意地伸手接过,只是此物甫一入手,都不消端详片刻,黑履道人便渐渐将笑容敛去。 “三阶中品的飞剑,你从哪儿来的?!” “小子从洞府中寻来的。” “不可能,这飞剑锐气十足、却未开封染血,一看便是近些年由大家锻成的上乘之作,哪有封存多年的模样。又怎么可能”黑履道人言到一半,才将话头止住。 他伸手将飞剑推回,只道:“收好吧,给青哥儿留着。待得青哥儿修行到了筑基巅峰,或可用得此剑斩出一剑,来伤假丹。只是此剑现世过后,风波必然不小,你需得.” “自乾丰四百二十四年元月初九那一日,这柄飞剑,便就一直是为师叔准备着的了。只望此剑能助师叔在负芒披苇的路上稍稍顺遂,便就算全了小子孝心。” “哈,”黑履道人听过此话,掐指算了一算,目中便微有讶然之色。 他新蓄的胡须稍显杂乱,正被一阵山风扬起。与此同时,眼中的康大宝与记忆中那道巍峨如山的影子隐隐约约重迭起来。 黑履道人又愣愣地看了康大宝半晌,才突地笑道:“你还真像你师父呐。” 说完过后,他也再不推脱,也不顾康大掌门听完话后面上稍有茫然,只又大笑着结一剑印,一股锐气将飞剑架起来,再将其送入黑履道人手中。 正是温情十分的时候,偏二人却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只晓得离别伤感之意在这院中越蕴越浓,冲着二人都难再开口。 好在此时何晚樱见得内院里头动静不大,壮着胆子出声来请,才将僵局打破:“师叔,饺子好了。” “走吧,”黑履道人收好飞剑,却觉这难得的三阶法宝还没有眼前这个惫懒小子招人喜欢。 后者深吸口气,先前那丧气模样顿时一扫而空,换做笑颜与黑履道人一并走出了内院。 ————五日后,小环山 “莫送了,终有一别的。” 黑履道人别过了一个个来送别的晚辈们,朝着留在最后的康大宝,轻笑说道。 后者长舒口气,最后一次俛首拜道:“仙路坎坷,还望师叔保重!” 黑履道人点了点头,只又道:“我自省得,你在家中不消挂念。我走过后,州廷对你的态度或有所变,你需得有个准备。匡家人最是薄情寡义,我观安匡琉亭跳不出这定论。你要小心,莫要被他卖了。” “小子晓得了。” “还有你那岳家,颍州费家于匡琉亭身上下了重注,若是押中了还好,若是没有,那便难说了。外间传说,费叶涗身殁过后,若是匡家人不替遮掩,他家或有倾覆之忧。” “小子晓得了。” 黑履道人颔首过后,才转了半个身子,却再回转回来,他深深将康大宝再看过一眼,才言讲道: “这一去或是数百年,或是回不来了。不过勿论如何,你都要好好修行,不然我金丹大成归来之日,你已垂垂老矣,却还要叫我师叔,像什么样子。 “小子晓” “待我回来,便将当年事情讲与你听吧。只是望你到那时候,莫要怪我” 康大宝双眼猛地一睁,还不及问,便就黑履道人已经十分果决地转过身去。后者踏上肃秋剑遁入云端的时候还在高呼:“我走啦!宝哥儿,你好生修行,待我回来!” 康大掌门再不说话,只目送着黑履道人的背影渐渐离去。此间心情,仿似刚刚从何老掌门病榻前头起身,接过掌门石扳指的时候一模一样。 “此后头顶再无大树荫蔽,”他怅然叹过之后,脸上又浮出浅笑:“无什么的,师叔早就是想要走的,只是放心不下,才遭我们拖累罢了。” 这时候再见不得黑履道人离去的背影,康大掌门便就转过身去,摩挲着手中的石扳指,继续想道:“我做得好的,不会再让师父师叔失望。要知道,四十四年前,我不过才是个练气二层的卑弱小修罢了。” 西斜的日头慷慨地洒下了一抹残阳照在康大宝宽广厚实的背上,暖得他挺起脊梁、祛尽了浑身颓唐。 “我康大宝,定能让这重明宗,道统昌盛、连绵不绝!” (本章完) 第403章 求取灵根 第403章 求取灵根 “黑履道人动身走了?”费南応听得下头人言,语气稍惊。 费家五爷费南风更是叹了口气:“他怎么就这般走了?是真去了外海?放着好端端的贵胄、豪门不投,反还自甘下贱,去外海与那些不名一文的苦出身一道与天挣命、好做散修?” “启禀家主,这消息当是不假,”费家的走报机密头目应声言道。 “大兄,你说这回黑履道人出走,离了云角州过后,两仪宗会不会派人堵他?”费南风语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似是对黑履道人这直面歙山堂招揽毫不动心的纯修士并不怎么感冒。 “堵他?”费南応想过一阵,才缓声道:“倒是不无可能,黑履道人既然选了去外海那等妖蛮横行的化外之地去做散修,这便是绝了州廷庇护的意思。 有些高修按捺不住,要寻他泄愤,当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毕竟重明宗虽然不大不强、但近些年却是坏了某些人不少谋划,黑履道人牵扯不清,哪能如他所想,与重明宗利落拆开?” 费南风细品费南応这话却觉不假,虽然黑履道人几乎从未参与过两仪宗与云角州廷的斗法,便连蒋青断臂那次他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事后其虽然对重明宗颇为照拂,但却未有与康大掌门一并在明面上与两仪宗打擂作对。 认真说起来,或也只有本来就被两仪宗那些高修视作弃子的岳澜等人,是实打实地殁于其手。 虽然岳澜当年在两仪宗内已然失势,但到底还货真价实地挂着战堂长老的名头。两仪宗以此为由专来寻黑履道人的麻烦,倒是称不得牵强。 “两仪宗若有上修出手,康大宝这野爹或就要难受了。”费南风心头到底还有些正事,笑过之后,又与费南応正色言道: “大兄,那咱们要不要管?若是大兄动不得,小弟可以带着应山军请六婆婆一并走一趟。” “不急,”费南応止住稍显毛躁的费南风,绕过后者直接将那走报机密头目唤到身前,淡声再问:“可晓得伯爷处现在是何反应?” “这”身着黑色劲装的头目犹疑一阵,方才开口:“这却不晓得,只听闻伯爷昨日出关,宿于岳氏院中。按几个纠魔司近卫所言,当是还未醒转,也不晓得他是否已然知晓黑履道人离去之事。” “嗯,我已知晓。自去庶务堂领取善功吧。”费南応目光稍稍一顿,颔首过后与这头目交待一番,便又缓步返身,重落回座中。 “大兄,咱们”费南风正要谏言,却被费南応做个动作止住,但听后者淡声开口,笃定十分:“不急,伯爷过不久,当会叫我去寻黑履道人回来的。” “大兄这般肯定?”费南风有些不解,但费南応却不再言。 后者心头在想:“怕是想让我将黑履道人劝回来,以其资质,只要多拨付些资粮、个大几十年,供一尊正品金丹出来当是不难。 且他还是难得的剑修,甫一结丹,可不能当普通的新晋金丹来比。更何况,若是黑履道人争气,也证得一中品金丹,那便更不得了了,说不得还有几分结婴概率。若能再出一位心向州廷的真人, 咱们这南安伯还有大志向,这等人才,自是舍不得放走。” 兄弟二人与堂中沉默一阵,随后费南风才再开口:“大兄,若是我说是若是,黑履道人劝不回来了,那咱们对重明宗,可还要尽心看护一二?” “怎么?原来我歙山堂的嫡婿不是康大宝,是黑履道人?”费南応没好气地瞪了费南风一眼,后者缩了缩脑袋,正待辩解,却又听得费南応开腔言道: “康大宝在伯爷眼里头的重要性,可不比黑履道人差上许多。待得时候合适了,定是要予以重用的。况且他那宗门也能称得可用,何消往外推呢?” 费南风听得费南応这话,倏地便想起来康大掌门这段时间内在费家所受到的冷遇,讶然开口:“那大兄回来过后,怎么还对其是那般态度,小弟还以为” “这是两码事,”费南応摇了摇头,只道:“我之前只当他这一回随我回了族地,拜谒过叶涗老祖过后,还能有得几分机缘成一正品金丹。 只可惜,他这心不够狠,资质也难说好,是以他这道途将来怕就是有限了。但只要伯爷仍还记得他,那他便还有起复的机会。 毕竟老祖带着咱们下注的这位南安伯,可是非一般的看好这康大宝。待伯爷结丹过后,左近若还能如今日这般继续平静下去,说不得他还有被重用的概率。” 费南応言及此处,见得费南风目中仍有疑色,正待再做解释,值守大门的费家族人却是传来了一份急帖。 急帖上头字数不多,费南风看过费南応脸色无异过后,方才大胆揭开。 只见得费南风面上双眼微微眯起,瞄着急帖上头的篆文看过一阵,才一边将帖子呈于费南応,一边低声念道:“大兄,确如你所预想,伯爷是要我们费家去寻黑履道人回来。” 费南応接过只轻轻瞄了一眼,才道:“这确不值当个什么,本来就不难猜的事情。” “大兄,那小弟这便去请六婆婆出手了,我再将应山军也带上,当是能够万无一失才对。”费南风当即便要请命,却被费南応做个动作止住。 后者想过一阵,一面从座中起身,一面淡声言道:“无妨,还是我去一趟吧。他这回出走定然是匿踪潜行,你与六婆婆带着应山军去,未必能够寻得到他。” “大兄如今贵为上修,去行这般跑腿活路,是不是有些自降身份?”费南风显是并不赞同,还要再劝,却见得费南応摇头再言: “我这回去,若真能寻到他,说不得还能替他挡一挡别家金丹。届时勿论能不能劝得他回来,至少能赚个人情。” 费南风又开口道:“那黑履道人便算成就金叶道基,但归根结底,现在也不过是一区区筑基,有甚值得大兄去赚他人情的?” 费南応这回说话时候语调稍稍提起了些,他看了眼仍然一脸自矜之色的自家五弟,才言讲道:“这时候才好赚得人情,不然待其结丹过后,咱们又如何赚得他人情?” “大兄便这般看好他结成金丹?” 费南风语气更加诧异,毕竟万事都无绝对,便算金叶道基着实稀罕,但修行路上却是凶险十分,黑履道人形单影只地背井离乡、奔赴外海去做闯荡,未必就能够成长到那时候。 “他若无有今日这般胆色,我今日或还没有这般笃定。”费南応又笑了一声,大步迈开行到宣威城外,正待乘起飞舟,却见得天空中飘来一个巨大的黑影,几要将其顶上的日头尽数遮住。 “宗老!”费南応也未想到钧天禽这时候竟会从颍州赶回来,毕竟后者自送了蒯恩往京畿道后,便一直未有返回的消息。 费南応还只当这老鸟是厌恶了云角州灵脉贫瘠,这才安心缩在家中享福,却也不敢多问,只当这位宗老从未来过才是。 毕竟而今的两仪宗一直畏缩不前,除了差遣了荆南袁家在白沙县偶尔动作之外,双方也只称得上稍有摩擦。 在这等情境下,便连死个筑基真修都算得是件稀罕事情。短时间内,也用不着钧天禽这类费家的镇族灵兽来此坐镇才是。 钧天禽这羽翼又肉眼可见的变得鲜亮许多,显然因了引荐蒯恩到南王门下的事情,他也得了不少好处。 他见了费南応后好奇言道:“南応你这是要去哪儿?我这回在南王殿下地方讨了些他已用不着又专门滋补金丹法身的资粮给阿弟,见得他炼化过后方才放心回来,这才耽误得久了些,未有耽误你的事情吧?” “南応不晓得宗老今日莅临,失了礼数未有远迎,还请.” “够了够了,你们这些小辈说话怎么都是一个语气,好生无趣。老祖我自能飞天遁地,何消你们远迎近迎的?!速速答话,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见到钧天禽的语气倏地变得不满起来,费南応忙开腔将匡琉亭所安排的事情简要讲了,确是勾得了这老鸟几分兴趣。 “如此说来,你小子是要去寻那个黑履道人?老祖我左右也无事情,我们便一道去吧。最好那劳什子两仪宗真能够胆来人,老祖我也正好称量称量这些边州金丹的本事。” 言过之后,钧天禽也不待费南応是何反应,催着后者登上了背上楼阁,御风而去。 ————腾文府、沐风谷 黑履道人带着早年间于外州游历时候寻得的奇异灵器“雾隐容”,又一次踏入了名躁大卫的万宝商行。 他这一回来,自是想要寻一寻供以蕴养法剑的珍物。 肃秋剑的品阶高达三阶中品,这可是许多金丹上修修行数百年都未必能拥有的稀罕法宝。 是以山南道的寻常地方,自是难寻得能蕴养此剑的珍物。黑履道人这才在离开之前,特意绕行到腾文府的万宝商行碰碰运气。 他这灵器“雾隐容”论起品阶来仅是下品,但一般不精擅神识之道的假丹全力都难窥破其真容。 黑履道人拟了一张麻子刀疤脸,甫一进门,便就有一位姿色姣好的女修快步过来相迎。 他特意先地打听了其余好几样并无相关的灵物价钱,时而皱眉不语、时而眉眼见喜,那迎客女修却是无有半点不耐,将一样样展品取出、放下,一如既往地无有丝毫拖沓。 前戏铺垫地差不多了,黑履道人最后再问过每次必问的物什:“唔,险些忘了。这次某代长辈前来采买,出门前长辈才顺带提过一嘴,要某过来撞撞运气,问一问贵家可有碧落灵根出售?” “碧落灵根?”便连这每日迎来送往了不少高修的美貌女修听得此物,都是眉头一拧。她飞速的将手中玉简划过一遍,随后才歉声言道: “确是不巧,前辈所需的这灵物山南分号并无所藏,若是亟需的话,或可从别道调来。只是这时间和费用需得.” 那个足能令得人瞠目结舌的数字黑履道人都已听得麻木了,他只在心头叹过一声:“待出去之后再为青哥儿寻一寻吧。总听人讲外海虽然凶险,但修行资粮确是不输京畿中州,想来就算仍寻不到碧落灵根,当也能寻得到其他的替代之物。” 然而未待女修言完,黑履道人便就不动声色地拣选了几样不错的灵材与养剑的珍物混做一起。 足了辛苦积攒的大半身家过后,黑履道人看得出这女修目中隐藏不住的喜色和频繁送来的秋波,他都兀自不理。 只是径直踏出了这处销金窟,按着既定仙路往外海行去。任暗处的尾巴现行出来,跟在身后。 ———— 一人一禽伴着飞了好长时候,却还是未有见得黑履道人身影,这不禁令得钧天禽稍有不满。它倏地止了双翼动作,停在云层风雾之中,开腔言道: “南応小子,老祖我这一路行来莫说黑履道人了,便连别家金丹都未见得过。你小子是不是同上次那般一样,算错了那黑履道人的路线?” 立在钧天禽厚大背脊的宫殿上头的费南応尽力做出副笃定十足的语气,恭声回道:“还请宗老稍待,应当再往前行一些就能寻到了。” “老祖我确是未有想好,之前未想过茫茫一道,要寻一个筑基修士是何等不易。”钧天禽又叹了声气,只道:“再寻一刻钟,若是还寻不到,那便就返程了。” “宗老,这可是伯爷安排的事情。”费南応面有难色。 “那又怎么了?当今除了今上和南北两位宗王之外,大卫仙朝的哪个匡家宗室是老祖我惹不起的?” 钧天禽哪管费南応此时心头正稍有懊丧,语气里头尽是满不在乎。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钧天禽半点不等,就要径直飞回。费南応又劝了一阵,却是无用,便也不再劝了。 他堂堂金丹亲自来做这等事情,足算纡尊降贵了,匡琉亭便算知道了,也难说出个什么来。 这一人一禽才行过数百里,二人便就见得了一个圆润如玉的金丹上修。 “前头那小子,止步!!” 孤身出来的两仪宗掌门栗云上修只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嚣张声音,震得他耳膜生疼。他马上生出警惕。想来这后头的来者已是离得很近了,当下便要遁逃,却又被接踵而来的另一句高呼骇得止住动作。 “敢走!再敢跑就把你金丹剥出来泡酒用了!”钧天禽扑棱几下翅膀便就超过了栗云所用的高阶飞舟,横在后者身前,开腔问道:“你小子是出来寻黑履的?” “确如前辈所言,”栗云上修只一眼便就认出来了眼前这扁毛畜牲是费家灵禽,面上苦色便跟着渗出。 须知道,便算他是掌门,但这是因了两仪宗轮换制度才坐上的,真论起修为本事,他在两仪宗一众金丹里头只算得中下,哪有本钱来与这征伐无数的老鸟交手? “可惜了,若是摘星楼主不管你家,那我还可以将你这鲜嫩金丹直接嚼了。”钧天禽故意地桀桀笑了几声 费南応未有忘记正事,看着毫无反抗之意的栗云面上表情严肃十分:“栗云上修是来寻黑履道人算账的?” “恰恰相反,我家负责战堂的宗老之前却是要亲自出马、来寻黑履道人算账,却是被我拦下来了。”栗云上修与费南応相谈却要从容许多,他又言道:“至于我为什么来,这原因倒是和你们一样。” “贵家竟还愿意收他?”费南応稍显讶然,栗云却是不觉有异:“他手上又无我两仪宗多少血债,杀些低阶弟子罢了,为何不收得?” 这话确是有些道理,费南応下一句都到了嘴边,却听得耳边响起一阵爆响:“走!” 一人一禽默契十足,径直将栗云上修甩过之后,便就朝着一个灵力波动颇为厉害的地方疾速行去。 栗云自无独自追上去的胆量,他只气得牙根紧咬,心中暗骂:“只一个费南応还便罢了,便连那头老鸟都出来给匡琉亭做跑腿打杂事情,这颍州费家当真是脸都不要了!” 两位费家高修到达地方的时候,黑履道人正手持听泉,一人独斗三名同阶。其中过程倒是无甚说头,堪称砍瓜切菜,颇为赏心悦目。 惨叫声渐渐平息下去,费南応缓步凑到黑履道人身前,淡声道:“道友进益不小。” “不敢当前辈谬赞。”后者显然未想过竟会被费南応寻到,当即便就躬身还礼,以示谦卑。 “听闻道友要想往外海去,这封是伯爷手信,还请”费南応见得黑履道人接过信笺,却无有打开的意思,这才好奇问道:“道友怎不相看?” “看与不看,都是要去的,索性便就不看了。”黑履道人淡笑回道。 “你这小辈,说话倒是挺对我脾气。”赶了一路总算寻到了正主,钧天禽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只又言道:“你虽掩藏得好,但却瞒不过老祖我的眼力。你小子当已经修成了剑元了吧?区区筑基真修,就有如此成就,确是了不得。 只你这等资质,若是愿意与我回颍州族地,我那阿弟是个大方性子,定会将家中资源为你敞开,你自可早日修成金丹、甚至还是中品金丹。” “前辈不是来帮匡琉亭做说客的吗?”黑履道人稍稍一愣,“啊,这”老鸟大窘之下答不出话,最后还是费南応开口言道:“都是尽心王事,道友何消分得这般清楚?” 黑履道人也不纠结,拱手再拜:“前辈说的是,只是晚辈一心要去外海奔个前程,确是无福尽心王事。” 钧天禽听得此话,稍有不耐:“外海、外海!老祖我都明说了给你一个中品金丹的前程,你难道还不知足?!怎么,还想如匡琉亭一般去结上品金丹吗? 要知道,便算是他,也未必能够有多高的胜算。你这么一个孤家寡人去了外海,将来是何结局,可难说罗。” 这一回黑履道人却是默然,不再答了。 钧天禽跟着一愣:“你小子好大的心气,居然还真要结上品金丹?!” “晚辈从不觉得,贵胄王公就天生比晚辈高上一头。”黑履道人昂首又答。 “好小子!”钧天禽又念一声,却不晓得是赞是惊。 费南応亦是又笑又叹:“本来这一回还以为能赚得道友人情,未想两仪宗那些宵小也识得道友前程,倒是未有成行,也是可惜。” 只见黑履道人闻声过后,眸子倏地一亮:“前辈若真看得起晚辈人情,那晚辈便斗胆僭越一回。” 待得四道目光朝他看来,黑履道人才开口言道:“不晓得这碧落灵根,前辈能否忍痛割爱,赐下一截?” 费南応倏然变了脸色,只道:“道友好走不送!” (本章完) 第404章 两仪宗议事 第404章 两仪宗议事 “老祖我当南応你有多看重那小子呢,结果还是舍不得传袭下来的碧落灵根来结善缘。”在回程路上,钧天禽如是与费南応笑言道。 费南応沉声言道:“宗老何消打趣,歙山堂根基在嫡脉中本就薄弱,南応又如何还能将这先人传袭下来的灵根赠予旁人?” 钧天禽振翅一摆,便就又带着费南応升到空中。常人甫一见了它这模样,便多半就以为这老鸟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其实它这心思,却是玲珑十分。 它见得费南応不愿意直言,便就开口拆穿:“你小子无非是并不看好他能结成上品金丹罢了,多半认定那小子将来定会死在外海,是以才不想再赚他的人情。” “宗老慧眼如炬,”费南応轻叹一声,还未接着开口解释,却就被钧天禽出言打断:“嗯,老祖我之所以这般说,倒不是要怪你小气。毕竟就算是我,也不会舍得拿碧落灵根来与这狂悖之徒来做善缘。 若说求得结成中品金丹,老祖我觉得他就算无有助力,也要比得了帝岳石的你那概率大上几分。但若是想求得丹成上品.哼哼,小地方的修士眼皮子终究还是太浅,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不世出的人才了? 上品金丹何等稀罕,不止大卫宗室都已有好些年未出,便连整个大卫仙朝都已不晓得有多少年未有出来了。他也是真敢想,或用不得许多年便就要死在外海的海波上头。” “不瞒宗老,南応却也是这般想的,”费南応沉声应道,随即又叹息出声,也不晓得是不是在为黑履道人来做惋惜。 “呵,所以老祖我一直在与阿弟言,你将来若执掌费家,风格定与阿弟在时大不相同。”钧天禽也叹一声,这话却是勾得了费南応好奇,出口言问:“那宗老以为南応与叶涗老祖何处差别最大。” 钧天禽淡声作答,毫不遮掩:“你稍缺魄力,是以你将来或能做得成个裱糊匠,但却难做成费家的功勋之主。” 见得费南応默然不开腔,钧天禽才又言道:“今日若是阿弟在此,那棵碧落灵根定不会留的,怎么也要送出去。” “南応自不敢比叶涗老祖,今后定会.” “诶,我之所以如此言,不是因了你做得差。”钧天禽再次将费南応的话打断,继续言道:“阿弟赌性本来就重,下注匡琉亭能结上品金丹便就是险得不能再险的事情!可他偏偏还是不经商量,便就乾纲独断定下此事。 将来匡琉亭若真能结成上品金丹,那么便万事大吉,可他若不能呢?届时咱们费家便算不万劫不复,定也要被拾掇得惨烈十分。” “叶涗老祖确是深谋远虑,”费南応听得出钧天禽这话中的意思,顺嘴接道:“但若是不下重注,也不晓得咱们费家的第一位元婴真人何时能出?更不晓得何时才能摆脱这棋子下场?” “嗯,是以我阿弟做事也不能算错。”钧天禽声音突地提高起来,又道: “况且要赚那黑履道人人情,又何必拿灵物来换?你只消对那劳什子重明宗和你那侄婿好些,将来那黑履道人衣锦还乡,难不成还不欠你人情?” “南応也是这般想的,”费南応与康大宝叔侄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如何想不到这等事情。 “嗯,稍稍做些便好了。那小子去了外海九成九都只有身死道消这一个下场,不消太过记挂的。”钧天禽语气里头又多了一分不屑,载着费南応径直往宣威城行去。 距离匡琉亭结丹的日子愈发近了,钧天禽这回从帝京回来是担了差遣的,可不敢离开太久。 至于什么黑履道人?不过么么小丑罢了,哪消它老人家再多费半点心思. ————两仪宗、霞泊山 霞泊山山巅的罡风掠过青石台面,将铜炉里最后一缕残香吹散。 六张石案围成半圆,每张案角都积着半寸厚的香灰,昭示着此处已空置数十年。 老松虬枝从断崖边斜刺探来,松针簌簌落在刻满符文的石板上,被玄袍老者枯瘦的手指拂开时,在裂纹密布的卦象图上划出细响。 不多时,一道道法光从天边纷至沓来,个个都器宇不凡,显是有德高修。但面向这玄袍老叟的时候却还是都低眉顺眼,俛首作拜:“大长老!” 两仪宗最新的两任掌门栗云、仇云生都赫然在列,与旁的金丹表现并无什么不同。 玄袍老叟见得人来,掐着指头算了一阵,再蕴起灵光落在食指指尖,一点身前老松。只是片刻老松便就被滋润得不像话,祛了身上暮气,变得苍青翠绿。 众修见得此幕,便就会意,依着年齿尊卑挨个落好位置,玄袍老叟再一指这得了大便宜的老松,这树妖便就十分谄媚地轻摇起庞大的树身。 一根根松针簌簌落下,老松枝丫一摆,卷清风过来做了裁缝,将松针于空中编织成一个个小巧的酒杯,次第落于众修面前石案。 松针酒杯只是将将落在案上,老松又是一摆,一颗颗细露降下,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但却不消人管,就径直掉入了众人身前的酒杯之中。 一个武夫打扮的金丹上修有些急切地端起饮了一大口,“汩汩”水声过后,又是一声长叹:“若能每岁都饮一回大长老这苍松露,便就太快意了,怕是给个元婴来,某都不愿意换。” 其他诸修还未反应,两仪宗大长老便就开腔笑道:“卫师弟这话却是过誉了,”他又一指身前老松,轻声道: “这位松前辈落于本宗已近两千年,再过一二甲子,当就能晋为三阶了。届时苍松露便无有这般稀罕了,一轮总能饮得一回的。” 这却是件值得期待的好事情,众人听后都笑,待得场中人都端起松针酒杯请了一番,两仪宗大长老才做个手势,暂时熄了场中上修们的这番热闹。 这老修面有笑容,淡声言道:“上次咱们齐聚,都已是半甲子前栗云师弟继任掌门的时候了。这番叫诸位师兄弟来此议事,倒也无有旁的事情,还是因了匡琉亭。” 仇云生疑声问道:“上次卫师兄不在时候,大长老曾与我等讲,要坐等匡琉亭结丹过后再言对策,今日提起,是事情又有什么变动吗?” 那武夫打扮卫姓上修置好松针酒杯过后,也跟着帮腔言道: “大长老所言,我等可是半点都未有逾越。非止不动云角州廷那些跳梁小丑,便连害了我战堂长老岳澜的黑履道人,栗师弟都劝我莫动。 若不然,我等哪能放他这般容易出去。金叶道基又如何了?没长起来的天才多了去了,不差他这一个。” 栗云听得这卫姓上修语中有颇多怨怼之意,正待举杯解释,却听得主持议事的老修先开了口:“栗师弟所言不差,如非必要,没有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入了匡琉亭眼中的人物。谁知道他将来万一真能得势,我们与其要如何相处?” 两仪宗大长老话方落下,场中唯一一名坤道便就疑声发问:“小妹斗胆僭越问过师兄,匡琉亭那上品金丹,难不成已成了板上钉钉事情?” 主位上头的老修听后却笑:“自不可能,便算他是真君亲子,也难有那般运道。” “但是哪怕其只有一分成算,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仇云生开口接道,却是赢得了两仪宗大长老的点头赞许。 后者环顾四周,先将众修眼光勾来,方才开腔:“众师弟或不晓得,有准确消息讲,南王匡慎之前些时候去外海见过了那位。” “是澜梦宫主?”场中那坤道颜色不好,身材也小小的,发出的惊声却是高亢,都刺得其身侧的卫姓上修微微皱眉。 两仪宗大长老颔首肯定了坤道所猜:“确实澜梦宫主不假,据传他还赐了匡慎之灵药,助其伤势尽复。现在后者已经归京了,想来过不多久,说不得也会亲身莅临山南道,见一见那位南安伯。” “宗室元婴真人亲至地方,摘星楼主可能准许?”卫姓上修出声相问。 “摘星楼主一人便算厉害,但如何能比得血剑门一家三元婴?如何拦得伤势尽复的匡慎之?”两仪宗大长老摇了摇头。 “山南山北互为奥援,彼此互保,五姥山那位真人当不会坐视不”坤道这回话都言道了一半,才想起来了匡琉亭的房里人是五姥山的新任圣女,这才将剩下的话重新咽回肚中。 同时也在心头腹诽:“这五姥山当真是脸都不要了,这一代居然能选得出来一个破了身子的青叶道基来做圣女。” 而与此同时,卫姓修士也从大长老话中品出不对,疑声发问:“那头龙澜梦宫主不是向来不管宗室死活的吗?怎么今次还.” 他这话也只言到一半,盖因其看见了老修脸色才反应过来,毕竟这等事涉顶尖元婴的秘辛事情,后者又从何晓得。 大长老又叹过一声,才道:“诸位师弟倒是不必心忧,毕竟南王会不会亲临,我也只是在做猜测罢了。总之,匡琉亭丹品越高,南王亲临山南的可能越大就是了。” “那师兄,届时咱们两仪宗该如何去做?”仇云生古井不波的面上也生出来一丝烦躁之色。 “届时.届时怕由不得咱们自己选该如何去做了。”大长老苦笑一声,只道: “我前次又去腾文府,本想求请拜见楼主,但却被楼主身边童子告知楼主还未出关,是以并未成行,只有摘星楼庶务掌门项天行与我叙话。” “项天行?!”卫姓修士只是听得这名字,身上那股跋扈气息便就似被削薄了一层。 大长老看得到卫姓修士反应,只又道:“他那道行愈发高深了,便是我不近前观看一番,都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已成真人。” “师兄可还有把握胜他一筹?”仇云生开口又问。 “半甲子或还有五成胜算,迄今怕是已经不足三成。”只见得两仪宗大长老说完此言,面上神色又黯一分,沉默几息过后,他又开口,却不晓得是在与别人还是自己解释: “他毕竟才不满三百岁,正是锐意进取的时候,却与我这老朽不同。再过些年,我或连三分把握都无了,届时众位师弟,又要拿什么来应付项天行的方天画戟?” 松下众修听后先是羞赧,随后又再默然。 摘星楼对于辖下那些金丹门户,哪些是无为而治、哪些是苛政猛于虎,自不消人讲。 摘星楼主少有理事的时候,摘星楼庶务掌门项天行过去自忖难压得两仪宗这位大长老一头,在捐税供奉上头,自是稍有优待。 最后却还是一直缄默不言的现任掌门栗云上修开口发问:“是以师兄二百年前便就收容了彭道人来我两仪宗开脉讲学,便是为此么?” “是了,可是这么二百年都过去了,你们还是连句师兄都吝得喊,人家又凭什么为你们应对项天行?” 大长老这声诘问令得场中人都不好言了,最后还是仇云生稍争气些,抬起头来言道:“说来说去,还是师弟无用,才累得师兄如此作难。” “何消说这话呢?”两仪宗大长老见得松下众修都被仇云生说得低下头去,又开口言道:“我晓得师弟们是在忌惮彭师弟对宗门无有半分眷恋,异日喧宾夺主,成了引狼入室的旧故。” 言及此处,两仪宗大长老又顿了一下,语调拔高起来:“可只要某还在得一天,这两仪宗外人便就难拿回去。你们也需得好生修行,在某寿尽之前挑起大梁才是。” “师兄说的是” “师弟晓得了” “连累师兄操心,确是罪过” 两仪宗大长老今次来召集议事,可不是要听这些无用废话的,他又道:“总之,近来外头波云诡谲,莫说我等,便连好些真人都不敢轻易动作。 是以荆南州那边,便让那个袁家假丹留些气力,维持现状便好,不要有什么多余无用的厮杀。若是云角州廷逼迫得厉害,索性将荆南州也给他们便好。” 事关一州数万修士、万万生民,就这么被这老修轻描淡写地一言而决。 负责此事的掌门栗云也未有什么犹疑,只是出列应是,待得两仪宗大长老环顾众人过后,又开口道:“至于云角州廷那边,便就更不要去招惹。忍一忍,忍到匡琉亭结丹过后.” ————当日傍晚,黑砂峰顶端 两仪宗大长老已记不得上一次来这里是时隔多久了。 他探头往下看去,峰脊裂开一道暗紫色豁口,腐臭的雾气好似黑泉,正在从豁口裂缝之中汩汩涌出。 青苔覆盖的石阶早已被暗红血垢浸透,每道缝隙里都嵌着碎齿状的黑色指甲。 山风裹着阵阵似婴啼般的尖啸,次第掠过耳畔的同时,岩壁上倒悬的藤蔓突然扭动起来——那些根本不是植物,而是长满血锈色绒毛的炼尸触须。 中间的炼魂台上浮着一面平平无奇、黝黑十分的小幡,正在间歇不停地吞吐着幽光。 另一端一十二根七彩铜柱上的锁链随着风声哗啦作响,上头各捆绑着一具气势惊人的雪亮白骨,一双双空洞的眼窝里头,满是墨绿色的磷火。 “好好一座仙山,什么时候被他改成了阿鼻地狱?!” 两仪宗大长老强按下心中不满,朝着一黑袍老修淡声言道:“彭师弟修行得还是太刻苦了些,” 后者也不管这话是赞是讽,只是颔首应道:“全赖师兄与诸位师兄弟帮村,若不然师弟这功法如何能有这般进益?!” 两仪宗大长老心头又叹一声,只道:“这确是‘正法艰难、邪法好修’,”他倒是先不急接黑袍老修话来,只偏头往炼魂台上那面黝黑小幡看去。 “这魂幡便是师弟上次说的三阶极品法宝吧,看这模样,这是就要被师弟炼成了吧?!” 大长老这话头难掩羡慕,彭姓老修也适时接道:“这却是又多亏了宗门上下替师弟搜集新鲜生魂,只消再过个五六个月,这法宝当就能够炼得。到那时候,师兄便不消怕那些欺善怕恶之辈了!” 随着彭姓老修这“师兄”二字叫得愈发亲热,大长老便就愈发惴惴不安。后者闪身过去,干咳一阵过后,才又将今日与其他几个根正苗红的师弟议事所言讲了。 彭姓老修将眉头紧蹙,想了一阵过后,才开口言道:“师兄的意思是,咱们两仪宗还是要靠摘星楼续命?” “这也是无有办法的办法。”大长老笃定答过之后,却见得彭姓老修目中一亮。 他伸手一抬,一张刻好了山南道二十七州府的舆图便就从地上升起,两仪宗大长老都未发问,彭姓老修却已在开言:“师兄有无有想过,让咱们两仪宗也出一位真人呢?” 两仪宗大长老双目一睁,再抬头时,便见彭姓老修已经指向了舆图上头、紧挨着山南道的寒鸦山脉。 他涩声开口:“彭师弟三思,距离上次蛮乱平息,才不过堪堪过了二百年罢了.” 彭姓老修微微一笑:“师兄当也晓得的,这寒鸦山脉的真正主人,可不是那些粗笨不值价的山蛮啊” (本章完) 第405章 快三年 第405章 快三年 乾丰四百五十二年九月初五,值神青龙,利有攸往,所作必成,所求皆得。 重明宗康大掌门正寿将至,平、斤二县百姓得了乡耆所派发下来的米面粮油,堪比再过一回万寿节那般高兴。 而重明城作为重明宗辖下的首善之地,城中百姓比起旁的地方,还要更多一些实惠。 这日未待巳时到达,黑漆城门就已洞开。 门口执勤的几个武宗失了平日里头那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只攒出来了满脸谀色,朝着乘着灵兽入门的几个面嫩修士作揖连连,也未换得几个笑脸回去。 可这些武宗却未生出来半点儿不满之意,他们这些不名一文的凡人没得个好脸又算得个什么? 没看被镇守靳大人聘来的散修宁道人,平日里头是那般高不可攀的模样,这时候便是满嘴奉承话,也还是未能与这些小环山上下来的仙师们寒暄上几句嘛? 城门口两边的百姓未能看太久这出热闹,待得面嫩仙师们离开过后,这些武宗又恢复了往日里头那般目无余子的模样。 而宁道人的仙风道骨也倏地重新长了回来,脚下升起旋风,便又落回到城门上的阳亭里头,时而闭目沉思、时而凝望远方。 几个年轻修士入城后不久,就有一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的圆润少年过来作揖相迎:“唐玖见过诸位师兄弟,家师已等候多时了。” 这少年年岁虽要小上一些,但身份地位显要比对面这些年轻弟子高出不少,未有人不敢还礼,都跟着下了驮兽,作揖连连。 这少年方说完话,眼神便就被众人身侧那些灵兽吸引,开口问道:“这便是段师伯去岁用黄风兽和草鹿培育出来的踩云驹么?师兄弟们这便能短赁出来了?” 年轻弟子中隐隐居首的那粗眉青年连连摆手,忙道:“唐师兄太高看我等了,这踩云驹可是中品灵兽,我们哪赁得起?都是段执事照顾,要我们出门时候顺便记一记这灵兽御使期间的好坏优劣,好定向裁汰罢了。” “原来如此,不好让师父多等,咱们晚些再相谈。”唐玖行礼一请,赶在前头带路。 重明宗这些年来也可称兴旺,宗门高层亲族血裔又近乎全部聚在城中,这所大邑自无有不跟着发达的道理。 靳世伦比起贺元禀来讲,修行上头或无太多亮眼之处,但因了出身凡人土豪的缘故,安民施政一块却要强出许多。 自其入驻以来已逾十年,重明城也跟着愈发的物阜民丰,被新迁、新生的人口充实得不成样子,当真是一副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模样。 粗眉修士本家是在他县一个筑基家族辖下,他年少时候也去过几次那个家族的凡人族地,算得上见过世面,却也还是对眼前景象稍有讶异。 众人有灵驹代步、圆脸少年步法也算轻捷,前头又无有凡人敢不让路,行不多时,众修便就已到了城主府外。 重明城主,一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汉子汉子身着华服早早就在此相候,见了众修便就大礼拜下。 这群年轻修士刚刚还在城门口摆着一副生人勿进的臭脸,而今见了这武道修为还未及武宗的凡人城主却是不敢倨傲,当即下了踩云驹,挨个行礼作揖,看上去和蔼非常。 毕竟这当面可是康大掌门的血裔亲族,论起辈分还是掌门的近支族孙。真要称量起来,他们这些出了育麟堂几年还入不得内门的外门弟子,未必能比这凡人城主值钱许多。 这重明城主都已年逾四旬,性子比起当年奔马踏街时候可要稳当许多。他受了这些年轻修士的礼后也生出自得,只照旧恭谨言道:“唐仙师,靳镇守还在与石山宗来访的贺仙师相谈,要诸位仙师晚些进去。” “多谢城主相告,”唐玖再施一礼,返身先朝着身后几位外门师兄弟抱拳致歉,随后才将众人引到了选厅相候。 粗眉修士等人自不敢有意见,他们本来就没成想过靳世伦这等人物会专门候他们,唐玖先前所言,不过就是礼貌谦辞罢了。 众修一团和气入了选厅稍候,唐玖随着靳世伦入重明城修行已有年许,其他众修也是初次从善功堂领得下山差遣。 双方都有好奇,甫一落座便就开始互问互答,聊得不亦乐乎。 “听闻袁长老年前出关,终于炼得了一件上品法器,可他老人家还是不甚满意,成日里都跟百艺楼中的几位费家供奉吃酒,就是为求再赚些本事;” “阵堂魏执事前些时候去了一趟宣威城,据称是在散修地摊上头淘换到了一部阵道手札,大受启发,回来时候就已成了极品阵师。 掌门听后都有出言夸奖,据传他甚至都开始在拆借善功、为将来筑基早做准备了。说不得,他这内门弟子出身的阵道执事筑基的速度,还要快过宗内好些真传;” “育麟堂主理之职前些时候被裴长老升做了执事差遣,野执事于月前也收了一徒,三灵根资质、且于水法一道上头资质出众、就是模样不模样稍稍耐看了些;” “丹堂袁师兄修行遇了关卡,便算服了灵丹也不好解。自请往斤县外放,任一县佐。袁长老与掌门都不许,派他去了横山。 似是横山灵田署理弟子莫苦在那儿种的一季茶色谷成色不好,卖不上价钱,掌门有意将其炼作辟谷丹,派发做诸弟子今岁年礼.” “蒋长老前些时候去了一趟洪县,回来时候好像颇为狼狈,还遭了掌门的骂,似是沾惹了一场桃所致.” “噤声!!你特么在胡说个什么东西!!”粗眉青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随后恶狠狠地瞪了一通那聊得兴起、口无遮拦的外门弟子。 后者见得厅中目光都朝着自己看来,这才意识到是说错了话,当即吓得汗毛站起,忙不迭地转圈作揖,连声颤道:“是在下失.失言,还望众师兄弟莫莫要计较。” “这位师兄客气了,”本来还听得津津有味的唐玖这才反应过来,也忙变了脸色。他有些不大自然地请了一圈茶后,厅内便就归于无声。 好在靳世伦养在城主府的长随也很快过来相请,才不至于令得这些年轻修士们相顾无言太久。 “快来,”靳世伦见了这些弟子进来便笑,他与身侧一个与贺德宗有七分相肖的中年修士介绍道:“世兄请看,这些便是我重明门下弟子。” 那中年修士颔首笑了,再赞一声:“确是英雄少年。” 靳世伦也笑,继而轻声催道:“尔等还不快与前辈见礼?” 唐玖不敢怠慢,忙带着一众外门弟子行礼拜道:“见过前辈。” 中年修士又笑着念了几声好,屈指一弹,其储物袋中便就现出来几道灵光,一件中品法器伴着几件下品法器次第落入堂内小辈手中,当即便就令得他们喜笑颜开。 靳世伦目中微不可查地现出一丝异色,心道:“这位师兄倒不是十分爽利的性子,若是贺家世伯当面,便算明知面前是些外门弟子,当也不会厚此薄彼才对。” 这心思自不能表现出来半分,靳世伦先将眼色掩藏好了,才跟着歉声言道:“若早晓得世兄要如此破费,我便不让二三子过来拜见了。” 中年修士面上现出些不满出来,拂手言道:“靳老弟这是什么话,世叔待元禾恩重如山,某做的这些可比得万一乎?” 靳世伦听后也不再谢,转头与唐玖言道:“玖儿你带着诸位师弟,将之前安排的事宜分下做好。我与你贺家世伯晚些时候便要动身,回宗为师祖贺寿,晚些日子再回来。” 重明城镇守这职司管得颇多,驱逐妖兽、剿灭邪修、劝课农桑、行云布雨.都只是本分。 靳世伦年已四十六岁、修行至练气八层,这速度倒算不得太慢,不过若想撵上前头正在闭关筑基的康荣泉、格开身后冒出的以康昌懿为首的一众后起之秀,却还是颇有难度。 是以好些杂务,他不单从管府库的裴奕那里申请了一笔灵石常例,好外聘散修来做。也在专管善功堂的外事长老叶正文处,专为事涉重明城的大事小情请了几个任务额度。 这些任务倒不甚难,只要安排清楚,寻常外门弟子就可做得。既能加强弟子的历练,还能使得靳世伦清闲许多,自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重明城辖下的凡人,比起旁的地方就好在于此。 唐玖领命出列,待他送过两位长辈出门,转头与一众外门弟子谈起正事,先前其面上那副和善颜色便就换做肃然: “马师兄习傀儡道,城外西六十里东文庄两具布水机傀遭水兽袭击,坏了好些时候,再这么下去怕要耽误农事。 是以着令十日内修复完全,每逾期一日,相应善功减免一成,直至尽墨为止。此外,那水兽还潜在东文庄外野湖之中,当是寻常一阶下品成色,马师兄应能应对,不过也还请稍加小心;” “牛师兄修丹道,城郊有处义庄左近发了疫病,城中凡医去看了未有效用,反跟着染了恶疾。此事需得在五日里头做到尽善尽美,不得敷衍拖沓。期间若有旁的发现、棘手事宜,即刻上报,不得拖延;” “吕师兄擅阵道,城中有几处边鄙地方的下品阵法年久失修、稍有残缺,里头住的好些都是宗内长老、执事血裔,需得.” 一大堆事务就这么被唐玖洋洋洒洒地安排下去,他虽年少,但言及正事时候却有些不怒自威的风范,压得面前这些阅历颇少的外门弟子都有些不敢直视。 退一步讲,便是唐玖没有这般少年老成,这些外门弟子也不敢对其有半点不敬。 毕竟这当面的可是执事弟子、康大掌门的首位徒孙,地位较之他们这类前途堪忧的外门弟子,可是超出来了太多。 若不是掌门、长老们一个个都在忙于自身修行,以唐玖这二灵根资质,怎么也不该轮到靳世伦这都还未成筑基的练气执事收归门下才对。 唐玖言完过后,才又板着脸色言道:“按说诸位师兄入门都比唐玖要早,有些事情本不该多加赘述才是。可某还是需得出言提醒一句:重明弟子,不得残民虐民。若不然,” 唐玖言及此处,语气一沉,于众修面上一一扫过才言:“上至长老真传、下到内门外门,都需得往刑堂走一遭。诸位师兄行事之前也需三思,想想自己有无有本事、面子,能从蒋师叔祖飞剑下头留得性命。” 粗眉青年领衔着一众外门心生惊颤,当即拜道:“我等定谨守良心本份、定不敢犯!” ———— 在前往重明宗的途中,贺元禾又开口赞起了靳世伦的徒弟:“靳老弟这徒儿当真不差,二灵根的门人可是稀罕,我们石山宗辖下凡人要多出许多,可也要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出得一个。” 靳世伦听后也笑:“这倒是运气,玖儿他家本也不是我宗辖下。他爹当年是个被瘸腿山匪捡做儿子的遗孤,遭师父救下,与我家一并迁来重明城中居住。 吃了救济饭长大过后,连个本姓都不晓得,索性便跟那瘸腿山匪姓了。此后安心生儿育女,又带着玖儿在前些年的升仙大会上验出了灵根。” “世叔宽仁之心确是令人心生敬佩,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便是说得此事吧。”贺元禾连声称赞之余,双眸也跟着一亮,只觉心中谋划之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靳世伦看得出他心思有异,也未多加询问,只是又与贺元禾有一搭无一搭地论起修行。 在靳世伦看来,只与贺元禾这数天相谈下来,后者确是难当得起石山宗这有假丹坐镇的大派真传位置。 靳世伦从来不是个自矜之人,但平心而论,贺元禾较之他,却要差上许多。 “也不晓得这位世兄在石山宗的真传之中,是个什么地位。”靳世伦将心中想法掩藏下来,双人乘得的柳叶形飞舟速度不慢,很快便就落在了重明宗山门牌楼外头。 这月当值的牌楼值守统领弟子是叶正文的二弟子刘雅,见得靳世伦回宗,便就在后者以令牌开启阵法过后相迎上来。 靳世伦将贺元禾为刘雅引荐过后,便再未有与这位师弟寒暄太久,自引着这位世兄去见门中宗长。 行到议事堂前,二人却被同样来求见师长的刑堂巡检弟子宋诚拦下。 靳世伦面上升起些讶然之色,掐指一算时辰,却又无错,他便就疑声道:“宋师弟,来前我是与师父言过的。” 宋诚先是稍有歉意地与贺元禾行过礼,才与靳世伦言道:“师兄莫怪,师弟我本来也正在按时辰与掌门师伯呈报每季的刑堂巡检事略,可中途蒋师叔却进来将我撵了出来。 后来袁师叔等几位长老也都陆续入了议事堂,蒋师叔还叫师弟我守在此处,言称除非他们散了议事,否则不许旁人进去。” 靳世伦与贺元禾听完此话,也与宋诚一般皱起了眉头,同时念道:“又是出了什么事情?能令得师长们这般紧张?” ————重明宗议事堂内 “师兄前番得来的消息应是不错,费家那位钧天禽宗老却是于临近洪县那段寒鸦山脉中夺了一尊三阶中品妖兽的巢穴,似是还将那妖兽的兽丹都夺了下来。” 蒋青脸上难得地挂起来了一副唏嘘之色,三阶中品妖兽可是能对比金丹中期的上修,山南道多少年没有这等存在的角色身陨了? 还是这些京畿来人来鸟的手段狠辣,没有做那等光打雷不下雨的唬人事情,三阶妖兽说杀便杀,确是给山南众修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叶正文与裴奕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头,暗想道:“也不晓得是不是受黑履师叔离去影响,自家掌门身为费家嫡婿,这等瞒不得人的大事,居然还要从别家得来消息,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呐。” 康大掌门跟着叹了一声,距离黑履道人离开已近三年,匡琉亭深居简出、潜心修行之际,云角州廷在以费家老鸟为首的京畿派之带领下,却是声势不小。 不仅在叶州大肆安置京畿外迁的各家修士,土客合力之下压得杨家庶脉龟缩不出;还在定州、普州这类新复之地,针对悖逆州廷的人家大肆清洗。 在这些被清洗的人家之中,其实有不少都谈不上灭族之罪,且还有部分人家与周边的金丹势力有程度不一的牵连。 可钧天禽哪管这些,他在得了南王肯定摘星楼主寻常时候不会轻动的消息过后,在山南道这乡下地方确是无有半点忌惮,其中有些手段都可称得残虐。 依其所言:“自要人头滚滚之下,方能干干净净。” 也就是从这到处死人的近三年时间里头,康大掌门才真正想通了大卫仙朝为什么能在太祖失陷的短短千余年间,便是依仗着那般多了不得的底牌后手,却还是被各家真人联手相制、败落成了这般模样。 与这位扁毛尖喙的丰城侯相比,匡琉亭这宗室出身的南安伯,还真是称得心慈手软、宅心仁厚了。 “不怀仁德、一味只行酷法,自当有此下场!” 康大宝落下评语,收拾好心情,既然蒋青已然探清自己从无畏楼得来的消息不假,那么就该想想下一步该如何行事了。 他朝着蒋青发问:“寒山派那几位可得了消息,费家或是州廷那边有无有发差遣给他们?”以其所料,钧天禽寻了个没有跟脚的三阶妖兽窠臼作为立足之地,定有下一步动作才是。 他若真想为歙山堂开辟族地,立一处新道场,可不是只占下一处三阶灵脉就能行的。梳理这中间的瘴气绝地、清剿灭绝此间的妖山妖洞,可都得死人的。 钧天禽定不舍得要费家修士出来做脏活,是以肯定需得大发修士才能成行。” 蒋青听过康大掌门话后却是摇了摇头,只道:“许道兄只说还未收到差遣,但洪县左近却已有费家的门客开始采买大笔物资了。” 康大宝又皱了皱眉,转向袁晋言道:“过后你问问昕然,看看重明坊市之中有无异动。” 后者出声应了,便听康大掌门又言道:“此后定有动作,新辟灵土不是个好活路,费家定舍不得自家出人,过后定有大发之事。 勿论是发平、斤二县乡兵、还是调我们本宗人马,都当不会太久就会传文下来,咱们还是需得早做准备。” “师兄放心,” “这便下去安排,” 众师弟应声过后,康大宝才道:“今日便就议到这里吧,此事过了有了进展,咱们再做对策。” “师兄要不要再去拜一拜故城侯?”裴奕临走前又回头言道。 康大掌门听后又是颔首,随后又言:“师弟所言甚是,为兄却有此意,只是也不晓得我这伯岳如今还见是不见我了。” 裴奕听过默然一阵,淡声道:“当不止于此吧,师兄或是多虑了。” “自黑履师叔远赴外海、南安伯又久不召见我、歙山堂族人迁得愈来愈多过后,我这伯岳对我的态度可就变得冷淡了许多。”康大宝所言虽不是好事,但这语中却无有太多颓丧。 见得裴奕面色黯淡,康大掌门反还出言抚慰道: “师弟莫要忧心,他不是看我不起了,只是不想再跟我讲半点人情,只想重明宗全心全意供其驱使罢了。好处可给、资粮可供,但需得听话,狗一般的听话就是了。” 康大宝这话说得实在露骨难听,裴奕一时不晓得言些什么,迟疑了好半天才出声劝道:“师兄,这天下哪有几家不给别人做狗的门户。” 康大掌门跟着点头,只淡声道:“我自晓得这道理,更晓得说不得在我那伯岳眼里头,我家能与他堂堂费家嫡脉做狗,都已是念及往日情分才做的抬举之事。” 裴奕听得身子一颤,眉眼稍抬,不及发话,便就听得康大宝又开腔道:“这却是事实不假,我也没说不愿意做,只是我那伯岳还没给我机会呢,” 康大掌门语气一顿,声音又淡了一分,在堂内空灵的回响起来:“拿宗门弟子骨血,换得做狗的机会。” 裴奕这下是真不晓得该如何言了,只是叹了一声:“各家都是如此,师兄也不消纠结的。” 康大宝转了脸色,淡笑出声:“师弟说得不错,若有机会,当更加坚决才是!从前便吃过教训,我这时候再怕死人,怕只会死得更多。费家这时候便就把我编进队伍里头去打摘星楼,我都不敢言半个不字了。” “师兄,”裴奕见得康大掌门反应稍有担心。 “呵呵,无事。劳师弟将外头的元禾侄儿请进来,他当是有事相求。” (本章完) 第406章 提携 第406章 提携 康大宝已有许久未见过贺元禾了,贺元禀身殁时候他领了石山宗的差遣正在普州猎妖,未有回来。上一次见他,应还是在贺德宗的葬礼上头。 贺元禾入内过后,甩下身侧的靳世伦迈步上前长揖一拜,涩声言道:“元禾拜见世叔。” “快坐快坐,世伦,”康大掌门面上绽出笑来,伸手虚扶,两个小子便就一齐坐下。 他细声言道:“贤侄远道而来,确是辛苦。若是宗门里头事情不急,那便多留几天。想来你仲父应也快到了,你正好也尽尽孝心。” 贺元禾恭声应道:“世叔说得是,只是元禾身上还背有差遣。这次是特意向师父告假出来的,留不得许久。” “令师是?” “家师乃石山宗飞雪峰峰正黄公讳明,擅水行道术、精通阴阳相济之道。” 贺元禾提起恩师,语中又加了些恭敬味道,康大宝听后却是皱起眉头,只道:“贤侄是何时候拜的师?” “侄儿是去岁冬月拜入家师门下,” 康大掌门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道:“这倒是难怪了。” 黑履道人一走,他康大掌门似在这石山宗掌门卞浒的眼里头也掉了价钱,后者过去那亲切热络的嘴脸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若不然,这贺元禾的真传位子还是康大宝当年与卞浒当面向请来的,后者此时若还看重康大宝与重明宗这层关系,也当不会给贺元禾指派一个名声不响的初期真修来做业师才是。 不过石山宗所派的到底是个正经筑基,康大掌门勿论从何处讲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只得暂时按下心头的些许不满,转而再与贺元禾讲道: “我与令师神交已久,却是缘分浅了,不得相见,便劳贤侄回去时候带封手信与黄道友,以显诚意。” 这话说得都这般直接了,后者哪还不能会意,只连声道:“多谢世叔。” “一路行来贤侄想来也颇为疲乏,先让安乐带你下去歇息几日,待你仲父今夜来了,咱们再一并说话。” 康大宝话音方落,堂下二人便就又起身应诺。前者轻轻颔首,便算打过招呼,迈步走向议事堂后。 靳世伦见得师父离去,便就引着贺元禾出了堂内。他自晓得贺元禾此次前来定是有事相求,却不多问,只在路上聊些闲事打趣,很快便将后者引到了贺元意所在的小院。 过去重明宗窘迫时候,一宗上下都要挤在一座逼仄的小院里头安生。后头稍稍兴复的时候,全宗上下、勿论尊卑都能分得一处院落关门修行。 再后来待得一应条陈陆续落实清楚,便就只有内门弟子以上或是兼有长期职司的门人,才能分得一座院落用以修行了。 这院落规模算不得小,院内圈有灵土,约莫有个一分大小。若是主人家稍稍勤勉些,倒也能栽些灵植以为补贴,算是重明宗对门下出色弟子的一点儿隐形福利。 只是这灵土初时确不肥沃,仅能种些不甚值价的白苜蓿。若是不费些心力,确难有太多进项。 是以部分人缘欠佳的内门弟子寻不到稼师帮忙,往往也会将这灵土填平,置上傀儡、金人,做个练功用的校场,也颇为不错。 贺元意继承了贺家人祖传的八面玲珑,加之他有家族助力,平日里手头也算阔绰,帮着他跟不少兼修稼师道的同门关系颇佳。 也是因了这层关系,贺元意院落中这分灵土比起旁的弟子院中可要生机盎然许多。 其中向阳的半边种着几颗炎茎草,间隔很宽;另一半边日头稍差些,种了两株银角参,这灵植颇费地力,更是不能种得密了。 炎茎草熟得快些,售价五到六灵石一颗,长到两年半便能出售; 银角参六年一熟,行情好的时候,能卖得二十灵石一株。只是留不得种,每回丰收过后,都得再去采买参籽。 只要不遭灾害,贺元意前期在这分灵田上头的投入,只一轮时间当就能够收回来。届时每岁收益平摊下来,对于一个内门弟子而言也不无小补。 贺元意昨日便就收到了族兄要来的消息,在院落门口候了许久,见得人来忙上来相迎:“族兄来了。” “多年未见,元意你竟都已修行到练气六层了,却比仲父上次来信时候进益还要快上许多,当真不错。” 贺元禾也晓得重明宗规矩颇严,弟子需得在四十岁前突破到练气后期、通过进阶试炼之后方才能晋为真传。 这条件却比石山宗这类经年大派还要苛刻些许,不过贺元意自拜入重明门下满打满算才不过十五六年,年才廿五,这晋为真传的概率自是不小。 兄弟二人重逢相见,靳世伦也为他们开心。 这几日康大掌门正寿在即,重明宗内老辈弟子们只要手头无有要紧事情,近乎都在,靳世伦便就越庖代徂,替贺元禾请了师兄弟过来吃酒,为远道而来的贺元禾接风。 平日里头最不得闲的器堂主理弟子野平水,最先抱着坛灵酒过来。 多年过去,当年那个憨呆的破家少年,已成是货真价实的一阶中品器师。虽未能列入真传,但凭着这门实在手艺,其在一众同门里头威望确是不小; 野瑶玲则带着新收的徒弟一并过来,后者小小年纪,却稍缺烂漫,头戴幂篱亦步亦趋地跟在其师父身后,连头都不敢多抬一抬; 这等场合,魏古照旧是要与莫苦这个难弟一并前来的。也多亏有前者这位重明宗第一阵师照拂,莫苦这无甚本事、场中唯一的外门弟子才没有与院中这些门派中坚脱节太远; 魏古虽不是真传弟子出身,也未被任一长老收入门下,但其甫一露面,院中这些同门的目光便就不由自主的被引了过来。 原因倒是无他,一阶极品阵师放在云角州都已够格顶门立户,作为小辈中唯一有望突破二阶百艺的人,魏古自该获得他们这份尊重才是; 明喆仍不得歇,带着重明商队在外头未有返还; 周昕然与墨儿各带着自家孩儿入院; 袁长生与张楽先后脚过来,后者还带了一罐近来名头颇盛的‘素雪蜜’来待客。等宋诚卸了差遣带着刘雅一道入院过后,又进来了三四个入门时候长些的内、外门弟子。 人一到齐,贺元意这院落里头的灵气都好似要浓上几分。 但听得过后觥筹交错之声、丝竹弦乐之雅交相辉映,好一场宾主尽欢的热闹酒局。 贺元禾禁不起劝,醇厚的灵酒一杯接一杯下肚,下得太快,他这练气九层的修为都未来得及解酒,遭肚中升起的酒汽熏得几要眯了眼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面向周正的青年男子迈步进来,朝着众人笑声开口:“今日这般闹热么?” 周昕然见了来人当即便就变了颜色,快步赶到其身边细声轻斥:“你这伤势都还未好,怎的就出关了?!” “阿姐勿忧,不妨事的,”段安乐先是笑着答过,然后才轻轻拍了拍周昕然手背以作安抚。 靳世伦本来挂在面上的惬意畅快,亦换做了肃容,忙不迭出声问道:“二师兄伤势可还好了?!” 非止他们二人是这般反应,段安乐一来,这场中本来欢愉的气氛便就一滞。除了不晓得境况的贺元禾稍显茫然,其他人等皆是面露忧色。 段安乐年前以康大掌门匀给的善功从宗门府库中兑得一样空色青元果尝试筑基,长辈们都觉以他心性、根基,筑基之事当有不小可能才对。 孰料段安乐不足一月便就破关而出,出来时候都已只有气在。万幸的是他这一回伤势比起同样失败的裴奕来却算不得重,只消将养个四五年时候,便就能得恢复。 只看单家横死的那名接班人和裴奕二人的下场就晓得,莫看段安乐又要耽误这许多时间,这在筑基失败的修士里头已算得好运气了。 段安乐心性稳重、倒是未生出什么颓唐沮丧来,只是此后每日里头都在静室中枯坐疗伤、服药蕴灵。倒是少有出来的时候,这才令得堂内同门们一个个揪心不已。 段安乐看得出靳世伦目中忧色,只淡笑声道:“昨日伤就已好了大半,只是行不得气、斗不得法。今早又去裴师叔那里拜过,在师父寿宴上敬他一杯酒,再回静室疗伤,倒是不成问题的。” “师父他老人家又哪舍得喝你这杯酒,”周昕然心疼念道,段安乐却只笑笑。他绕过面前的靳世伦,踱步到了贺元禾面前行礼道:“久未见得世兄了,世兄确是风采依旧。” 这时候后者已从过来解释的贺元意口中晓得了事情经过,见得段安乐拖着病体过来见他,哪还能不感动,当即便就又涩声言道:“老弟这段时间好大辛苦,本该为兄来探望才是。” 段安乐面上笑容不减,只看他那真诚热络的笑脸,常人哪能看得出来他这才是与贺元禾第二次相见? 他取了枚空杯注了蜜露,继而举杯相敬:“你我兄弟,何谈这些。” “这话入耳倒是熟悉,”靳世伦见得段安乐这副模样,只觉后者倒是与师父愈来愈像了 ———— 贺元禾这场酒饮到了傍晚才算结束,倒不是这些小辈们都已尽兴,而是风尘仆仆从外县赶回为康大掌门贺寿的贺德工在探听得了消息过后,便就匆匆将贺元禾这侄子从这热闹场景中抽脱了出来。 康大掌门还在等着他们叔侄一齐去拜见呢,哪还能延误半刻? 贺德工叔侄二人这一回拜见康大宝的时候,后者倒是未有太多寒暄,只开门见山言道:“贤侄这一回来到底是有何事,不妨直言。我与乃父是实打实的世兄弟,你却是不消扭捏才对、照直说来便是。” 贺元禾来前已被贺德工灌了醒酒丹丸,这时候确是清醒十分。他回头看过贺德工一眼过后,见得后者颔首示意,这才跟着言讲出来: “不瞒世叔,元禾这次厚颜登门,确是因了要在宗内兑得筑基灵物、以为筑基之事,特来相求世叔。” “什么意思?”康大掌门看向贺元禾目光一凝,这双小眼睛下头不晓得打杀了多少筑基,便算此时其中并无杀意,贺元禾也觉有些难扛得住。 贺德工这时候却是替侄儿站了出来,只道:“世兄莫怪,却是元禾未讲清楚。当年多亏了托庇世兄福佑,元禾方才能列为石山宗真传。按石山宗规矩,真传可用宗内善功竞得库内筑基灵物” “可是善功有所短缺?”康大宝听到这里都准备伸手慷慨解囊一波了,却听得贺德工否决道: “那倒不是,那份灵物的善功虽然要得不少,但贺家还是在这些年与元禾凑齐了。只是.只是只是明明善功是我们先付,却被另一真传家中寄了胡,便连善功也不返还,这这实有些” 康大掌门又变了颜色,只道:“过去听闻石山宗门风不是尚好嘛?怎的开始生抢自家弟子了?消息一经传出,他这假丹门户还要脸不要?!” 贺德工面上苦色更浓,再作揖道: “那真传家中在石山宗根深蒂固,确是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勾兑。我们又有些急功近利,才遭了他家算计。 反正至少明面上,他们领用契书都已完善,道理也大略能说清楚。便是说出去了,外人也未必会听会信。 世兄,德工是个没本事的,贺家境况你也晓得,这笔以灵石兑得的善功数额确是不小,实是不能不能。呼,世兄,这灵物与善功,贺家任得一回来便是了,哪怕回来的数额少些,也不妨事。” 康大掌门不急应诺,转向贺元禾开腔问道:“贤侄未想过请令师出面?”后者恭声应了:“那家人树大根深,家师年资尚浅,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嗯,”康大宝倒未如贺家叔侄所想那般一口答应,而是在犹疑一阵过后,方才开口:“这事情,我却难帮了。” 不过贺家叔侄面上都还未来得及露出失望之色,康大掌门转手又祭出来了一物。 “五纹重岳石?!”贺元禾当即惊呼出口,这可是石山宗内都较为少见的上乘灵物,比起他被人用计夺走的那件灵物可要好出不少。 只见得康大宝又摇了摇头,将五纹重岳石塞到贺元禾怀中才道: “如今石山宗在普州一家独大、好生兴旺,我一介外人,却是不好与他们牵扯太多,免得卞浒晓得事情过后,还要迁怒元禾。 这枚五纹重岳石确与元禾你所修行的功法确是契合,你先去用,莫要耽误了修行才是。” 刚刚单家主单士文才将这灵物还回来,康大掌门转手却就又给了出去。他倒也不心疼,毕竟单家还欠着一个与乙木青柳心同等的灵物呢。 “这事情你们先莫与老三讲,免得又生出旁的事端。” 贺家叔侄面色涨红得不成样子,显是还在被灵物入手的喜悦影响着,听过康大宝话后才反应过来,连声应了。 “还有,那夺元禾灵物的到底是哪户人家?” “就是卞家,”贺德工从牙缝中挤出来了这么几个字,康大宝心头一沉,继而开口:“记下啦,记下啦,将来一定让他们还回来就是了。” 他又低声自喃:“就是不晓得是什么时候才能成行,现在总不至于因了万把灵石,便去招惹春秋鼎盛的一家假丹。” (本章完) 第407章 重明盟 第407章 重明盟 乾丰四百五十二年九月初六,康大掌门六十五岁正寿,正官正财、利学利工。 康大宝到底是个敦本务实的性子,依着他之本意,该是不想操办这场寿宴才对。 毕竟这场寿宴勿论他办或不办,平、斤二县的各户人家,又哪敢不送礼?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舍下灵石管旁人一顿上好吃喝? 上一回因了康昌晞降生,在重明坊市内大摆长桌宴的心疼劲儿,康大掌门其实到现在都未有缓过来。是以以他看来,现在自是能省一笔就省一笔才对。 只是袁晋为首的一众师弟都记挂着康大宝耳顺之年的那场生辰,因了他正在闭关之故未有操办,是以这才都嚷嚷着要与他补上。 好歹后者现在也是辖有数千修士的大派掌门,虽谈不得已经口含天宪,但若说其念头一动,便能决成百修士生死,确是毫不夸张。 如此说来,这般人物,总该要有份体面才对。 寒山派、巧工堡、唐固明家、翡月单家、禾木道等一众筑基大派当家人都是携礼来贺,长县马家、采石陆家等一众练气土豪的家主,更是提前半月就已陆续赶到了重明坊市来候。 至于其余更小的门户,则要来得更早些。而他们之所以会这般做的目的,却是因了正期待着重明宗会以他们到来先后,来排座位位次。 毕竟若是能凑得近些,与重明宗这些掌门、长老搭上些话,哪怕只是那么只言片语,也够得他们回去稍稍扯个虎皮了。 小家小户生存艰难,有些心思,倒也难怪。 本来还在洪县为康大掌门看管月蕨田的周宜修这一回也偷闲回来,此时他正帮着叶正文收完了一众来宾提来的贺礼,装满的储物袋一时都难数得清楚。 这场景直看得康大掌门在旁开始忆苦思甜,想着他若还是当年那个背着货栏走街串巷的游商,不晓得要多少时间才能将这些灵物销出去。 堂内众修哪能想到此间主人心头竟是这般心思,只顾着言笑晏晏一阵,到了正午时候,康昌懿才一路匆匆地赶回堂内,费疏荷才示意膳堂诸弟子摆宴置酒。 这一二年他常守在宣威城的戚宅里头听从差遣,跟在金丹身侧便是不同。 莫看康昌懿在储嫣然门下只挂了个记名弟子的名头,但后者只消时不时指点个那么一星半点,康昌懿便就觉得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加之储嫣然虽不怎么看重这个记名徒弟,但她却向来是个大方性子,出手从来都是阔绰。 是以有了嫡母与师尊两处地方同给资粮,康昌懿这修为进益得颇为迅捷。 这孩子才满二十二岁,距离练气九层便就已只差临门一脚,单论起修为而言,却不比靳世伦这类年长他二十余岁的同辈师兄差上许多。 照此这么发展下来,届时他筑基的岁数,或能比蒋青这重明剑仙还要来得早些。 这笔账可不止重明宗一家算得清楚,场中众人见得康昌懿迈步进来,亦都稍有兴奋之色。 加之这位平戎县第一衙内的模样、风范亦都是无从指摘。 是以康昌懿甫一露面都不消动作说话,便就将场中不少坤道的心儿轻而易举地摘了去,这却是某个已经妻妾成群的大掌门万难做得成的事情。 亲近重明宗的各方势力难得有聚得这般齐整的时候,康大掌门更不可能白摆一场酒,浅浅的觥筹交错一番过后,剩下的热闹便就是年轻弟子的事情了。 康大宝带着一众长老先行,各派当家人则被礼请到了偏厅与前面人等一齐议事。 众人落座不久,桌案上头茶都只请了一轮,便连场面话都未开始,长云马家自马文涵身殁过后的新任家主马彦松便就按捺不及地表下忠心:“康掌门有事吩咐就是,我们马家定会首做响应、但凭驱使。” 他这话听得旁人心头在笑,重明宗从前几回碰上硬茬子的时候你马彦松可是从未这般积极过,这时候倒会装相。 众人按下心头笑意,强压着两边嘴角只顾低头品茗,却令得当前这马家主颇为难堪。 “咳,”旁人可以干看个笑话,身为此间主人的康大掌门却不好做这事情,只听他轻咳一声过后又讲:“马家主确是言重了,什么驱使不驱使的,你我两家,互利共惠、自有情义才对。” “是是是,”这时候有人接话给个台阶,马彦松又哪管康大宝是在说什么,应了声过后便就如蒙大赦地落回位上,久久不再动作。 “康某先谢过诸君此番来贺之情,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待得一声客气话脱口而出、收过一堆“哪里”、‘怎敢’之类的废话过后,康大掌门便就开门见山,言起来了正事。 “依着康某拙见,近来州廷颇多动作,不日或就有大事发生,咱们各家正该有所动作才是。” 康大宝这才开腔,一直被淹在人群中不发一言的贺德工便就起身言道: “我贺家行商数代,对这世面动静向来敏感。一家之言,诸君且听便好。贺某以为,现今确如康掌门所说,不日就将要有兵灾横祸到来,咱们各家确是需得早做准备才是。” 众人又无眼瞎耳聋,哪还看不出来贺德工现在跳出来是在与他那世兄做捧哏。 不过这两兄弟说得倒是不错,他们各家虽然未得到钧天禽已经在寒鸦山脉占了一处三阶灵脉的消息,但市面上的风声确是已经紧了许多。 只看火球符这向来烂大街的符箓,在各家坊市的售价都已稍有增长便不难看出,云角州内定有一方了不得的大势力正在悄悄地囤积物资,以为征伐之事。 明珲听过康、贺二人言说过后,当即便就皱起了眉头。 盖因自铁流云带着铁家人迁往白沙县老牛山过后,明家在唐固县的处境反而还更艰难了些。从老牛山这苦战之地迁回到唐固县落户的云威郑家手段之酷烈,比起铁流云这纠魔司佥事也不遑多让。 这云威郑家的假丹老祖遭袁不文那手戟法伤得厉害,事后他这身上虽有州廷拨付灵药,但距离伤势全好,却还很有一些距离。 郑家老祖需得资粮疗伤、动不得手,郑家修士立足未稳,还想着再努把力供一位假丹出来坐镇唐固。 这两件事情都是十万火急事情,便自也只能盘剥地方以为自身了。 明家若不是还有救过蒯恩全家这层关系令得郑家人稍稍忌惮,说不得早就又要请康大掌门发兵去救了。 这些京畿来人哪里是来如他们所说扶危济困、澄清玉宇的,分明是来这里与铁家这类边地门户抢庄稼的。 这州廷内外的人家明明都是一丘之貉, 只是如此境况下,明家形势自然颇难。 偏明二爷也因了早年间好勇斗狠所积累下来的暗伤,未能长寿,不到百岁年纪在去年溘然离世了。 明珲悲痛之下更觉艰难,生怕哪一天便被郑家人随意栽赃了个名头、围了山门、催着整族搬家。届时不晓得又要丢了多少明家子弟性命,见了多少人伦惨剧。 他这心情外人可难描写出来,也未有表露出来的意思,只轻声言道:“那依康掌门高见,我们又该如何行事才对?” “无外乎结盟互保这一个主意而已。”康大宝取了一份条陈出来,由一只小雀衔着,陆续派发到堂内其余人的手中。 “又是结盟?”散修出身的许留仙对结盟与否其实也不怎么感冒。 他只是将手中盟约草草看过,脑子里头只记得“重明盟”这三个大字,跟着也是毫不犹豫地落好了印,随后便又催着小雀儿率先衔了回去。 毕竟他许留仙也是在观山洞一行过后从康大宝手中实打实地赚了便宜的,比起旁人,他对于后者自是要更信任许多。 听过结盟这消息,各家反应不一,面上喜忧皆有,但在看过康大掌门亲自拟好的条陈过后,便也都落好了印。 毕竟这一回康大掌门却是一如既往的厚道,开出来的条件亦是划算非常。 加之对于他们而言,过去康大宝这盟主之位本就有实无名,这盟约便算不落印,也非是废纸。既如此,又何消沾惹些麻烦上身。 众人这番反应倒是未有超出康大宝之预料,他没有不把这盟约当回事情,毕竟勿论是有实无名还是有名无实,总都没有有名有实来得名正言顺。他先细心将这份名单收好,才开口言道: “我等不过都是些不被大人物放在眼中的微末势力,说是结盟,其实质不过就是因了实力孱弱而抱团取暖罢了。 届时一张灵帛下来,出丁出粮,照旧不得懈怠半分的,列位千万莫要因此乱了心态,反为旁人引来祸事。” 众修听后亦忙不迭地点头应了,康大宝掠过一眼过后,才继而言道:“好,那咱们便开始议一议本盟成立以来的第一件事项吧。” 只见他取出一份舆图,撮指点道: “重明宗、巧工堡、禾木道三家挤在平戎县这么一个穷县上头,便算有司马府从重明坊市拨下来的些许资粮,也是入不敷出。初时或还不觉得,但长此以往,定会生出弊端。是以咱们还是需得想个法子,多挣些灵地出来。” “什么意思?!”被点了名字的墨闻与李明源稍有惊慌,几要以为康盟主是在卸磨杀驴,无端无故地便要将他们两家赶出平戎县去。 单士杰他刚筑基才没几年,实力孱弱还只其一,更自忖担不起半点儿风险,便就跟着劝道:“世叔,周遭皆是仙朝军管,无缘无故攻伐别家山门,这确是要遭州廷治罪的!” 康大宝确是矢口否道:“谁说的附近几县皆有仙朝军管,但我们身后不就是寒鸦山脉么?” “寒鸦山脉?!”年岁在堂内要长许多的许留仙发出来了一声惊疑,随后想了想才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怕要十分辛苦。” “只是辛苦倒还不怕,”身为禾木道唯一一名筑基真修李明源,倒是替门下弟子们先打好了包票。只听他继而言道:“禾木道门下弟子最是能吃苦了。” 康大宝笑过之后,又朝着众人念了一声:“此事我平戎三家确是获利最多,其余诸家在力所能及之处相助一二便可了。” 如许留仙这般事不关己的人反应未如李明源积极,倒也没有生出什么相左的意见来。 于是这议题便就在此时定下,随后便要各家配给人丁,以为开辟灵土所用。 寒鸦山脉作为为大卫仙朝隔绝外域的天堑,要开发起来却是不简单。当年重明宗张祖师便动过此念头,但还是因了手里头的弟子不堪大用的,自己一人独木难支,这才未能成行。 不过康大掌门倒不是无聊到来为开派祖师的完成遗愿的,盖因平戎一县之地属实贫瘠,却是难供给得了三家筑基门户。 再一个,左右将来重明宗都要派人去替费家清剿,那片被钧天禽宗老打杀的那只三阶妖兽领地,还不如趁这机会、就此演练一番。 反正他康大宝也不贪心,届时能开辟得出一分灵地便就多上一分、便算真的无有收获也不觉吃亏。 这一回结果怎么样确无半分重要,最为关键的,还是在真正的大战来临之前积攒好经验才是。想来他康大掌门都已经这般小心了,总能少死得几个门人才对。 众修又热络地议了几样不甚重要的事情过后,这重明盟成立过后的首场议事便就算是结束了。 在叶正文的建议下,众修还在此间开了一场小型交易会,互通有无之下,除了少数人外都稍有所获。 康大掌门趁此机会将让裴奕从府库中,将历年来收集的缴获拉出来了不少。 其中大半都是不甚合用、诸如哭丧棒、引魂幡之类的灵器、法器。或是因了价钱公道的关系,其他各家倒是无有扭捏之色,干脆利落的付了灵石。 重明宗套现了笔数字颇为可观的灵石,康大宝这一回未有捂得太久,其中部分当即便就着专人运到了平、斤二县县寺。 翌日清晨,日头初升,一列列来自平、斤二县的乡兵便就已经在两县主官的带领下,聚在了小环山外的校场下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