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劈柴开始了悟万法》 第1章 樵夫,灵签 第1章 樵夫,灵签 一阵刺骨的秋风吹过,躺在漏风木屋中的谢渊一个哆嗦,从昏沉中苏醒过来。 嘶,好冷,我被子呢…… 他眯着眼睛,伸手往下摸了摸,并没摸到自己那淘宝买的羽绒被,身上什么都没有。 把被子蹬下床了? 谢渊迷迷糊糊的想着,正要翻身去捡,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周围好像……不是自家寝室? 他蓦得睁大眼睛,一下从黄土地上翻身坐起,往四周一看,完全呆住了。 这…… 这八十年代农村风格的烂木屋是什么情况? 不,还不如八十年代,至少小时候去的老家墙上没这么大洞。 窄小破烂,家徒四壁。 除了旁边的茅草床和一个柜子,连张桌子都没有; 而地上什么都没铺,直接就是黄土地,自己此时就睡在地上。 唯有屋子角落里放着把短柄斧头,和农村里劈柴的一模一样; 歪歪扭扭的门上有一根麻绳作锁,此时也已经断开。 墙上的破洞和打开的门吹起穿堂风,谢渊又打了个哆嗦,感到一阵寒意。 这是哪里? 昨天,昨天我在…… 谢渊回忆了一下,突然感觉脑袋发晕,许多记忆涌了上来。 准备考研了,先去天门山求个签许个愿,保佑自己看啥会啥,会啥考啥,顺顺利利; 排队有些久,但最后中了个上上签,于是他高高兴兴的坐了最后一班缆车下山; 天黑雾重,缆车在雾霭中慢悠悠的飘着,从天门之中飘荡而过; 自己看着周围,既像仙境,又像鬼蜮,还感觉有些奇异; 然后,然后…… 谢渊瞳孔猛地一缩。 然后就是此世! 投生山村之中,父母早亡,和当樵夫的兄长相依为命,虽然贫苦,还能过活; 大哥前些日子进山砍柴,一去不回,村里人帮着找,只找回一把斧头和破烂衣服,以及满地的血迹与野兽足印…… 年幼瘦弱的自己没了依靠,全靠隔壁邻居帮衬着度日; 但村里的流氓无赖还是隔三差五的上门,今天借一个盆,明天借一口锅,本就没什么东西的家里,很快就被搬空。 终于,昨天夜里,天气转寒,地痞李麻子找上门来,要把大哥剩下的唯一的厚衣“借”走。 不说那是大哥留下的遗物,是以前他们兄弟谁出门谁穿的压箱底的衣裳,意义非凡; 便说实际点,这马上到来的冬天,没有这衣,他不被直接冻死了? 谢渊自然是打死不借,然而身体瘦弱,争不过李麻子。 推搡之间李麻子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扇晕,然后再猛把他推开。 于是他后脑勺着地…… 再醒来时,就突然想起了前世今生。 两世记忆混杂在一起,谢渊有些恍惚。 怎么会这样? 昨天还是衣食无忧的大学生,突然就变成了山村里的穷苦樵夫? 连件厚衣服都没有……不,别说厚衣服,下一顿饭吃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的担心是找不到工作,感觉压力山大。 现在? 现在该担心自己怎么活下去了! 谢渊龇了龇牙,又是一个哆嗦。 这天气,真冷啊。 没有羽绒服就算了,连个衣都被人抢走…… 这身子本来就瘦弱,没有御寒的衣服,怎么过? 草他妈的李麻子。 谢渊心生怒火,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一个大包。 自己昨天,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才堪破胎中之谜,想起前世今生,重活一世? 他咬着牙,默默把李麻子这个名字念叨了几遍,却又一时没法找他算账。 他只是个孤儿,村里最贫苦的樵夫,惹不起拉帮结派的地痞村霸。 这个世界类似古代封建王朝,山村里可没警察,没人帮得了他。 像他这种没有依靠的孤儿,只是被欺负的命。 特别是村里如李麻子的一帮混子聚在一起,跟在张老二屁股后面,人多势众,抱团欺负弱小,占人便宜,村里的老辈子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仅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更因为张老二的哥哥张大郎在武馆里学过武,出师之后,在县衙里当个班头! 这一世的武者不同前世的架子,据说入门者便可开碑裂石,飞檐走壁; 境界高的,甚至能崩山断河,移山填海! 跟神仙也差不离。 故而武者地位极高,哪怕刚刚入门,也比普通人厉害许多。 而像张大郎那样学有所成,又有个官身,他的弟弟张老二领着一帮混子横行村里,自然没人敢管。 “武者……” 谢渊眼神动了动。 如果可以选择,谢渊是真想回去。是炸鸡可乐不香吗?还是手机不好玩了? 前世压力再大,至少活着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活得很是滋润了——比起现在,那就是天堂。 但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好像,一时也回不去了。 像他这样没有依靠、没有背景的山村樵夫,就是世界的最底层。 要想翻身,至少重新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然后不被人欺负。 大概只有成为武者? 烧玻璃、制肥皂,额,他不会……就算靠着印象琢磨出来了,在这修行世界,若自身不够硬,恐怕便是小儿闹市持黄金。 除非自身是武者,保得住基业。 但是,练武哪有那么容易? 不说资质天赋,不说药浴食补,就算最普通的武馆,入门当个记名弟子学个把月的,没个几两银子哪够? 他现在连下一顿的饭钱都没有。 除非…… 谢渊试探着喊了喊: “深蓝?” 没有反应。 “面板?” “系统?” 屋子里除了他的自言自语,什么反应都没有。 地狱开局! 谢渊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没那么好运气。 还以为自己是起点男主的待遇呢。 罢了,事已至此,先吃……没饭吃。 一阵风吹过,只穿着麻布单衣的他又抖了一下,山村深秋的温度已经极低。 若是没有取暖的手段,以他的身子骨,恐怕扛不住。 看了看字面意义上家徒四壁的屋子,谢渊抱着双臂: “哎,先生个火吧……” 他从屋子角落提起斧头,走出房门,来到院里。 小院里还有几根粗木头,是他之前伐的。 这种木头是从当地称的“癞子树”砍下来的,癞子树水分多,木头朽,好砍伐。 以谢渊的力气,只能砍得动这种树。 但这木头太易得,并且水分太多,劈出来都是湿柴,烧起来烟子大得很,卖不上价。 谢渊靠这个,糊口都难,还得邻居接济。 以前他大哥在的时候,常进深山找更好的树种来伐。兄长天生高大,力气十足,斧子也用的好,村里没几个樵夫像他这样厉害的。 有时候找得到好树伐了扛出来,卖不少钱,家里还能吃上肉。 只是山里不安全,有大虫,据说更深处还有妖兽,大哥不知遭了什么,啥都没剩下…… 谢渊心情有些低落。 哪怕回想起了前世的记忆,这一世的经历、感情,也都是真实不虚的。没有大哥尽心带大他,他大概早就再穿越了。 一边走神,一边劈柴。 结果一斧头下去劈歪了,差点砸到自己的脚,吓了一跳。 他有些无奈,实际上大哥死之前,他年纪还小,只是看着大哥劈柴,自己根本没干过这活,算不上熟练。 “大哥怎么说的来着?腿要扎实,腰要绷紧,力从地起,眼到手到?” 谢渊集中精神,微扎马步,举起了斧子,瞄准地上的木头,吸了一口气。 啪。 一截不小的木头应声断成两半,而谢渊感觉没费太大力气。 “大哥的口诀还挺有用!” 他微微露出笑容: “砍柴看起来简单,实际也有些自己的技巧。万事不管好赖高低,大概都是如此。” 他正要继续,突然眼中视野一阵变幻,看到一根木签,木签上一行古篆。 谢渊明明该看不懂,却奇异的知道那写的什么。 【万道有法,万法有术,皆可习之】 嗯? 这……不是自己在天门山求的签么? 谢渊瞳孔一缩,突然眼前又闪了闪,显出几排字来。 【樵夫劈柴,亦有其道,你心有所悟。】 【劈柴:(1/100)】 【劈柴用斧,领悟兵锋。人如朽木,世如薪柴。】 内投签约已过,请放心投资~ (本章完) 第2章 希望 第2章 希望 这是? 这难道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金手指? 在起点上博览群书的谢渊一下就反应过来,顿时变得无比激动。 在天门山上求的那道签,竟是真的? “我求学习顺利,中了上上签,解签道士解说,签文代表我学什么都能学会……” 当时谢渊觉得有些太夸张了,心想这些道士还真会说好话,但总归觉得高兴,捐了一百到功德箱,当讨个彩头。 那道士还十分开心,说自己肯定会有好报的,谢渊也没当回事。 结果,这签文真应验了? “万道有法,万法有术,皆可习之。” 谢渊喃喃道: “岂不是说只要找对路子,我都可学习? “第一个技能,额,劈柴?” 他看着面前飘荡的字体,若有所思。 “下面还有谶语……这意思,随着劈柴熟练,还能领悟斧兵之利!” 谢渊眼睛一亮。 掌握兵器,岂不是可以成为武者? 不,不止! 有这神奇的能力帮助,成为武者哪里会是问题? 可以过得更好,可以在这世界有一席之地……乃至更高的风景,都有机会触及。 一条大道出现在眼前,全看他怎么走。 谢渊顿时心头一热,深秋的寒风似乎都没有那么冻人了。 看着【劈柴(1/100)】的字样,谢渊奋起斧头,体内生出老大力气,劈砍起来。 铎、铎、铎。 斧头劈开木头的声音不断响起。 谢渊奋力挥斧,一时仿佛不知疲惫。 很快,小院里的柴垛少了一半,他终于停下来,感觉手脚微微发软。 “身体还是太虚弱了……” 谢渊摇了摇头,随后看向随意念而出现的字体。 【劈柴(14/100)】 “这么一会儿,就长了13点!那到一百点也没有多久。” 谢渊振奋无比,恨不得把剩下的柴全部劈完。 可惜身体确实不允许。 没有吃饭,又渴又饿的,身子发虚;再加上出了点汗,现在虽不感觉很冷,但秋风一吹,若不及时避寒,免不得病上一场,雪上加霜。 只是连件衣服都没有…… 干他妈的李麻子。 先弄点吃的吧。 谢渊扫了一眼刚劈好的柴,差不多凑了满满一大背篓。 但癞子树的柴,不值钱,这么多恐怕连十文都卖不到。 不像山上那些铁杨,若劈成精柴,好用的很,县城里的酒楼专门来收,小半背篓都能卖几十文! 可惜他身子虚,砍不动铁杨,更不用说那些再好些的、城里人烧柴甚至做家具的木头。 算了,先不着急,好日子还在后面! 这一背篓若卖出去或者换出去了,怎么也能买几个烧饼,不至于饿着肚子…… 谢渊正盘算着出门,忽然旁边传来脚步。 篱笆简单围着的院墙外,一个三十不到的村姑招呼着: “渊子,来吃饭……呀!你咋不穿衣裳?这天气可冷。” 在山村里,村姑李兰五官算得上娇俏,只是脸色黝黑,皮肤粗糙,手上还有茧子,一看就是常年劳作。 谢渊看着邻居嫂子,下意识道: “没事……兰姐,怎么好老去你们那蹭饭?” “什么蹭不蹭的?多双筷子的事,快跟我走!” 李兰隔着篱笆就来抓谢渊,村妇的力气很大,谢渊还真被她像拎小鸡仔一样拖到了隔壁,有些无奈。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面容敦厚的汉子和虎头虎脑的幼童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两盘青菜,一盆糙粟米饭,以及一大盘炒鸡蛋,算得上丰盛。 谢渊闻着油烟味儿,下意识动了动喉咙,他是真饿了。 汉子见谢渊进来,点头道: “渊子来了,坐吧。” 谢渊有些不好意思的打着招呼: “石头哥,打扰了。” 王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摇头。 “别理他!他就那死样,快坐着吃饭。” 李兰将谢渊按到椅子上,给他直接夹了一大筷子炒蛋。 “今天才从鸡窝里捡的,新鲜!” “谢了兰姐,我自己来。” 谢渊感激的道谢,被李兰白了一眼: “你跟姐客气啥?吃你的,看你瘦的那样。” 谢渊拿着筷子,一开始还有些矜持,但架不住李兰一直给他夹菜,而他实在是饿得很,便也渐渐放开了,只没跟邻居哥嫂的娃王小虎抢饭。 李兰、王磊和大哥谢伦是从小一起长大。 兰姐和大哥是青梅竹马,本来好像都要做他嫂子的。 后来不知怎的,他们一直没成,石头哥和兰姐倒成了一对。 直到大哥去了,兰姐才哭哭啼啼的说起缘由。 当初两人说到婚嫁,谢伦觉得谢渊太小,需要照顾,又怕李兰和他成家,会慢慢厌烦这个弟弟,哪怕李兰保证待他如亲弟弟也不管用,一直没答应。 姑娘家拖不得,再加上谢伦的态度,李兰一气之下,便和从来默默喜欢她的王磊成了亲。 后来李兰才回过味来,谢伦就是故意的。他自觉条件差,不想耽误算得上村的李兰,而王磊家里有两亩水田,比谢家两兄弟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只不过木已成舟,李兰断了念想,尽心操持家庭,相夫教子;大家都是敞亮人,三个人仍是近邻,时常往来。 葬礼上李兰一边哭,一边赌咒发誓,以后谢渊就是她亲弟弟,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渊子,你咋不加衣服?”正吃着饭,李兰忽然又问道,旋即她狐疑道: “不会是又被那群混账东西抢走了吧?” 谢渊张了张嘴,然后默默点头。 “天杀的王八蛋!一群狗肏的东西!” 李兰顿时满脸怒意,筷子重重一拍,大声嚷嚷道: “伦哥在的时候,这群龟儿子屁都不敢放!伦哥一走,就欺负渊子还没长开!” 王磊也皱起眉头,闷声道: “这群人确实过分了。只可惜渊子没有伦哥那般高壮……” “你懂什么?城里的公子哥都长这样!皮肤比姑娘都细,眼睛又大又亮,怎么也不像咱这山沟里长出来的人,让人看着稀罕!” 李兰前脚本来还在说谢渊瘦,转头却又驳斥起丈夫。 平心而论,谢渊的五官十分英朗,外表确实极佳,只是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瘦弱与没精神,但却更有一股沉静的气质,村里不少小姑娘喜欢找他说话。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拿一件衣给渊子!” 王磊讷讷住口,起身进屋,悄声嘀咕道: “我也就两件衣服……” 谢渊心里生出浓浓的热流,默默想到: “石头哥、兰姐再对我好,我也不能天天吃白食。何况今年收成不好,他们压力也大……” 可是他想要回报,又身无长物,在凳子上如坐针毡了半晌,才蓦得起身: “兰姐,今天我劈了几捆柴,这就给你们拿过来。” 癞子树柴虽然不好用,也能算个心意。 “诶?不用不用,你别费那劲……” 李兰话没说完,谢渊就跑出门去,不一会儿背着一大背篓的柴火回来。 王磊见状,有些意外: “渊子,这都是你一早上劈的?” “是。” 王磊闻言,憨憨的笑了一下: “看来比之前熟练多了。” “渊子有出息着咧!” 李兰眉开眼笑。 谢渊含蓄的笑着,又感激的接过衣穿上。 呼,现在才算吃饱穿暖。 他没有推辞,一是因为推辞没用,二是他确实需要这件衣服。 他只是把这份情意,牢牢记在了心底。 等谢渊走后,李兰正在收拾屋子,王磊摸了摸鼻子,低声道: “渊子砍柴比之前顺手些了,早点能养活自己挺好。” 李兰头也不抬,轻哼道: “他养不活自己,我们一样养他!说,你想说啥?” 王磊哎了一声: “我知道。但是今年收成差,咱家余粮也不多……还要给虎娃存去私塾的银钱,还有明年的年税。”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 “而且,张老二又在说要我们田的事情。” 李兰眉毛一竖,菜刀往案板上一砍,吓得王磊和一边地上乱爬的虎娃都是一哆嗦: “没门!别理那狗肏的!” 王磊欲言又止,低声道: “那肯定的。只是……” 李兰见丈夫为难,声音也放缓: “当家的,我知道你辛苦,但我们不可能让渊子饿死啊!从小到大,伦哥帮了我们多少?小时候你掉后山坑里,是不是他找大人把你拉上来?那次你被张大揍个半死,是不是他给你打回来出气? “他现在不在了,渊子孤苦伶仃,我们不管谁管?” “那肯定的。只要我们还有粮,怎么也要给渊子一口饭吃。只是……” 王磊张了张嘴,哎了一声: “张老二说要带着渊子混,还可以推荐他进城做工,甚至跟着他大哥做事。张老大现在是武者差官,你说渊子跟着他们是不是也是一条出路?至少饿不死。” 李兰眉头蹙起: “有这事?” 她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摇摇头: “渊子要是能进县城讨生活,有人照料,确实还可以。 “但张家两兄弟为啥突然看得起渊子了?老话说,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有点怪。 “再者说,以张家两兄弟的德行,跟着他们,人也就长歪了。我看不成……但还是过段时间问渊子自己吧。” 王磊赞同的点点头: “还是你说得有道理。这样,反正秋收也过了,我冬天去县城里寻个活计,咱们总不至于过不下去。” “辛苦你了,当家的。” …… 谢渊回到自家小院,吃饱喝足,衣生暖,顿时动力十足的又劈起柴来。 看着进度一点点往上涨,他根本不想停。院里的柴垛劈完了,他又去山脚下伐。 癞子树到处都是,谢渊倒也不用跑远,砍完就运回来,接着劈成柴垛,捆成柴火,除了送给王磊与李兰,也稍微在其他村民那换了点文钱。 他现在熟练度见长,劈的柴也多了,正好天气变冷,哪怕癞子树柴再卖不上价,一天总能换几个烧饼,算是饿不死。 “天气冷了好……这就是‘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睡在漏风的木屋里,谢渊对这千古名句有了切身的体会。 靠着王磊李兰的接济,以及自己勉强赚的文钱,谢渊度过了满满当当砍柴的三天。 三天之后。 铎。 一斧头落下,木头应声断成两半,而进度也终于上涨了最后一点。 【劈柴(100/100)】 (本章完) 第3章 进阶,劈砍 第3章 进阶,劈砍 谢渊眼前的字体一阵变幻。 【劈柴:(1/1000)】 刹那间,谢渊仿佛凭空多出十年砍柴的樵夫经历,如何用斧,如何寻找树木的薄弱处下手,熟稔于心。 而有了十年劈柴砍树的经历,那把伐木斧也像被他挥舞了不知多少次,仿佛就是手臂延长的一部分,可以随意使唤。 【日积月累,挥斧不停,你忽然心有所悟,领悟了“劈砍”。】 感受着脑子里凭空多出来的技艺,谢渊眨了眨眼。 这么神奇? 眼前的柴垛和之前没有两样,但在他现在的眼里,每根木头的纹路就昭示着木柴的性质,他自然就知道哪根好、哪块坏,怎么劈砍才会省力。 谢渊取出一根木柴,放在墩子上,随手一斧。 木柴分成两半,断面不说光滑,也十分平整,跟之前劈上一次,碎屑飞溅到整个院落完全不同。 谢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砍上三天柴,突然就成老樵夫了?” 这些技巧,仿佛他从娘胎里就会一般。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拿起斧头,轻起重落,竟似完全不费力。 用起斧头如臂指使,他自然就找到了最省力的方式。 “现在也能算个‘斧系精通’?” 谢渊沉吟道: “但是,领悟了‘劈砍’?这是什么,我不本来就会用斧头劈么,还用领悟……” 想到这里,他突然若有所思,低头望了望手上的斧子。 随后,谢渊又取了一块木柴,直起身子,双手举起斧头,微吸了一口气,猛地劈下。 斧刃快得看不清,仿佛院中划过一道冷电。 砰的一声,木柴连带着下面的木头墩子,一起被劈成两半。 谢渊拄着斧头,剧烈喘息着。 他感觉力气被抽空了一大半,但是这一击的效果,让他吃惊。 砍柴用的木头墩子,还是他大哥谢伦当年搬回来的,足有磨盘大,小腿那么高,为的是方便劈柴,免得每次都要弯腰。 这么大的木墩子,砍了这么多年也没砍坏,然而就在刚刚,被他一斧头连着柴火,劈成了两半! “这‘劈砍’的方式,能大大发挥我的力气和斧头的威力。这,岂不是能算武技了!” 谢渊顿时有些激动。 武技! 据说周围村镇那些了十两甚至数十两银子去学武的,也不过练个入门把式。 入门把式上面,还有练法养法,以及打法杀法,也就是武技。 真要学到武技,非武馆的核心或者亲传弟子不可,可不是几十两银子就能换来的。 结果现在自己劈劈柴,就悟了武技? 好,领悟的好哇! 我悟性可真高! 劈柴三天,进度一百,谢渊化身积年老樵夫,领悟用斧技巧。 这能力,不谈了! 谢渊乐呵了半天,劈着玩一样的把院里的癞子树柴全部砍好,然后顿了一下。 “诶?我现在都是老樵夫了,我还砍这癞子树柴?不合适。” 他眼睛一亮,把满地的癞子树柴一脚踢开,踢出条路,兴冲冲的走向后山。 谢家就住在山坡上,他没走多远就进了林子。 更深的地方谢渊不敢去,但这片林子他已经很熟悉,目标十分明确的朝着一个方向走着。 不过一会儿,看着眼前那株高大的铁杨,谢渊拿斧头比划了一下,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好像砍得动嘛。” 铁杨树劈成柴火,又耐烧、火又旺得很,十分暖和,烟雾也不大,故而很受欢迎。 但是铁杨树干坚硬,樵夫砍起来相当费力气不说,一个不小心还要崩了斧子。 那可是吃饭的家伙事,马虎不得,所以一个村子里往往也没几个人愿意伐铁杨。 不过在谢渊的眼里,这株铁杨也不是处处那么结实,只要找得准位置,懂些技巧,砍起来不会坏了斧头。 恰好他就有技巧,但唯一的问题是,他力气还是有些不够…… “可以用‘劈砍’来试试。”谢渊琢磨着。 刚刚的“劈砍”,他一下就要用尽全力,消耗很大,不能用来伐木——这技巧似乎本也不是砍树用的; 但他要是控制一下,不用那么大的力气,只取发力方式,不是能多来几次? 可行! 谢渊朝着手上哈了哈气,双手拿着斧头,摆开架势,站稳之后,奋力劈砍。 铎,铎…… 过了半晌,随着谢渊最后奋力一砍,铁杨徐徐朝着一边倒下,轰的一声砸落在地,惊起许多飞鸟。 成了! 谢渊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这么大一株铁杨,全砍成柴卖了,都能吃两顿肉了吧! 什么癞子树,根本比不上。 这铁杨,便是他哥谢伦以前也很少伐,不是积年的老樵夫根本不会碰。 而现在,他才砍了三天柴,就能轻松伐倒一株铁杨。 看了看眼前飘荡的字幕,谢渊感觉动力十足。 “一百点都这么厉害,一千点不得起飞咯?” 以后进度越来越高,自己是不是能成樵夫之神? 谢渊把铁杨就地劈出几个小段,先拉回去几截,然后又在自家院里劈成精柴。 处理好不过一小半,谢渊已经满头大汗,只能说不愧是铁杨,还是费劲。 他装好一背篓,本想给李兰他们送过去。 “兰姐他们省钱,除了我送的癞子树柴,就是石头哥自己去山上捡些柴火。这天气可冷,烧点铁杨屋里才暖,也冻不着虎娃……” 不过临出门时,谢渊脚步一转,先换了个方向。 进了村,绕了几个弯,谢渊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黑脸汉子看着谢渊,怔了一下: “渊子?干啥来了……哦,上次我都说了,我婆娘奶娃,闻不得烟子,就不买了哈。” 汉子微微不耐烦,说罢就要关门。 谢渊一把拦住,笑道: “朱大哥,我这是铁杨,烟不大,烧着火旺。嫂子坐月子,不更得取暖?” 朱东明闻言,眼睛睁大: “铁杨?我看看……还真是!渊子,你啥时候去砍铁杨了,不怕卷了斧子?你这身板,居然砍得动……” 他嘀嘀咕咕,谢渊听了只是笑笑,问道: “朱大哥,最近有山鸡什么的没?我拿这柴跟你换。” 朱东明是村里的猎户,技术不错,经常能猎到野味,是村里人一大肉食来源。 朱东明一拍大腿: “正好昨天逮到一只山鸡,你等着!” 他进了屋,一会儿功夫就又拎着一只尾巴长长的山鸡出来: “看看,活蹦乱跳!换你这篓柴,便宜你小子了!” 谢渊眼皮一低,把背篓解下,铁杨柴倒在朱东明院里一角,然后接过山鸡,笑道: “那就谢朱大哥了!” “好说,有好柴火都往我这拉,我可不想让我娃受冻!” 朱东明见他答应,脸色明显更和缓了。 谢渊点了点头,拎着山鸡走了。 其实这篓柴,比这只又瘦又小的山鸡应当值钱点,铁杨是不愁没人要的。 不过朱东明是村里的大猎户,人又壮实,其他猎户也听他的话,就是张老二那班人也不会惹他。 和他搞好关系,没什么坏处;并且村子里以物易物,本来也没个准秤。 吃肉了! 谢渊走后,朱东明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脚下的柴火,自语道: “这小子,本事见长啊。” “朱东明!还不赶快关门!想冻着我和你儿吗!” 门内传来一道又高又尖的声音,朱东明一个激灵,抱起一堆柴火进屋: “来了来了,看我给你和儿子搞的柴火!” 村里最凶的猎户头头怕老婆,大家都知道。 但朱东明自己不觉得是怕老婆,只是让着她罢了。 谁叫她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呢! (本章完) 第4章 不速之客 第4章 不速之客 谢渊拎着山鸡,一路上被相熟的村民看到,都有些诧异。 “渊子,抓到山鸡啦?” “哦!还是自己找朱东明换的?” “可以可以,开荤了,哎,我都多久没见过油水了。” “你这小鸡儿挺大……” 谢渊听着这些话,就当没听懂,只是礼貌的笑笑便走开,不为所动。 谢伦死后的这些日子,除了王磊和李兰,再没有其他人帮过他,匀点粮,借件衣,一个都没有。 大哥生前人缘不差,他心肠好,身体壮,帮过不少忙,但人一走…… 谢渊也不怨谁,别人倒不欠他的,何况村里人的日子都难,吃了上顿愁下顿,也许是有心无力。 但指望他分肉,那是门都没有,他自己都吃不饱呢。 山村里吃回肉不容易,在其他人羡慕的眼神中,谢渊先回到家里,又把剩下的铁杨柴全部装好,然后到了隔壁。 “渊子来了?饭还没好,再等等……你这拿的啥?” 李兰的声音又快又急,说完了才看到谢渊手上提的与背上背的。 “咋还有只鸡?” “兰姐,我砍了株铁杨,找朱东明换了只鸡。这还有点柴,你们拿去烧起,别冻着虎娃。” 谢渊一边说一边把鸡递给李兰,又把背上的柴哐哐卸了下来。 李兰茫然的接过山鸡,又看着一地柴火,不自觉的提高音调: “铁杨?渊子,你还砍得动铁杨啦?” 谢渊嘿嘿一笑: “总不能是我拾的吧?铁杨可不会掉这么多枯枝枝。” 李兰绽开笑容: “哎呀,我就知道你随你哥,有本事着咧!你等着,我这就把鸡弄了,中午加个大菜!” 等李兰烧菜的功夫,王磊从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纳闷道: “啥味儿?好香,我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渊子带回来的山鸡!你洗手去,马上就好。” “啥?山鸡?” 等四个人围着桌子坐好,看着那盆香喷喷的炒鸡,虎娃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正要直接伸手,被筷子一打。 李兰眼睛一瞪: “怎么教的?大人动了筷子你再动! “渊子,快吃。” 她把鸡腿夹给谢渊,谢渊笑着说: “我自己挑就行了。” 几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一时不再说话,猛猛干饭。 说实话,没有香料酱油,孜然辣椒,连盐都没多少,这小山鸡又柴又干的肉,放在前世,谢渊看都不想看一眼。 但现在,谢渊塞得嘴里满满当当,几乎要哭出来。 真香啊!连这糙米饭都变好吃了! 以前哪能想到,几天才能吃上一回肉? 可惜山鸡太小,四个人分一下就吃完,都有些意犹未尽。 “没啥油水……等过段时间,我存点钱,再买只肥鸡过来!” 谢渊咂咂嘴。 李兰抿嘴道: “渊子,钱也要省着点,别浪费。嗯,下次有肉吃,你自己弄就行。你要不会,让姐帮你弄。今天就谢谢了啊!” 王磊也点点头。 谢渊见状,脸色垮了下来: “兰姐,你咋在跟我客气?” “也不是,不过肉贵……” “肉再贵也没有我的命贵,没有你们,我早饿死了。我在你们这吃了多少白饭?以后这种话不要说了,我不爱听。” 谢渊板着脸道。 “哎呀,你这……” 李兰手在围裙上揩了揩,一时又感动,又不知说些啥。 “我现在砍得动铁杨,偶尔吃顿肉不是问题。虎娃小,得多吃点,好长得高高壮壮。”谢渊又微笑道。 王磊一脸感慨: “渊子长本事了啊。斧子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石头哥放心,我有数。” “那就好。” 王磊点点头: “这下好了,你饿不着自己,还能吃肉。不过还是要给你说说。 “之前张老二说想带你到县里去讨口吃的,有他大哥照料,日子过得不差。你咋想的?” 谢渊眉头微微皱起,张家兄弟? 他一下想起,大哥刚走时,张老二就找到他,表达过类似的意思,但他那时浑浑噩噩,没有答应,好像还惹得张老二有些不高兴。 他们找我想干什么? 说实话,大哥原来和张家两兄弟不对付,若真有好事,咋可能轮到自己头上。 不对劲。 谢渊沉吟一下,就摇头道: “我看他们不知打什么算盘,但肯定不是好事,就算了。” 李兰和王磊都点点头: “我们也这样想,只是又觉得能去县里,总是个机会。” 县城繁华,比山村贫苦好太多太多,要是有机会去讨生活,许多人都愿意。 谢渊不住摇头,斩钉截铁道: “去县城里是好,但张家两兄弟是什么大善人么?真有好事,他们不便宜自家亲朋,咋会找我?这怕不是机会,是陷阱。” 专坑同乡的事情,盲山盲井什么的,谢渊前世了解过太多。 李兰两口子连连点头,他们心里隐隐这样想,但又觉进县城的机会不容放弃。 他们没受过教育,又没经历过信息爆炸,不像谢渊把道理想得这么明白,总有些两头摇摆。 王磊砸吧砸吧嘴,叹道: “渊子好像突然长大了。” 此后数日,谢渊把那株铁杨全部劈成精柴,又去朱东明那换了只兔子。 朱东明垒着柴火,点头道: “渊子,你这铁杨柴火旺,我儿也能过个暖冬了。” 他虽然条件在村里算好,但真要去买铁杨柴,恐怕也舍不得。 小小的两只野鸡野兔换这么一大筐,他嘴上不说,心里知道是占了便宜。 “哪里话,朱大哥这野味香得很。” 谢渊心里感叹,吃肉真不便宜,几天弄这一株铁杨,最后全换两顿肉食了。 但好处是立竿见影,吃了肉之后,他明显身体状态好多了,挥斧子也有力气。 “对了,渊子,最近最好别往林子深了跑,咱的人好像瞅到了大虫。” 朱东明忽然提醒道。 “啊?行,我晓得了,谢谢朱大哥。” 谢渊一怔,点了点头。 他有些意外,一向黑脸横嘴,对人不假辞色的朱东明还主动提醒起自己了?不容易。 大虫? 谢渊把这记在心里,不过他也不会往深山跑。 又过了几天。 谢渊正在自家院里劈柴,林子里又被他伐倒一颗铁杨。 【劈柴:(168/1000)】 “进度不慢,一个月左右,就能下一次进阶,不知到时候又有什么能力?” 谢渊一斧头劈下去,木柴断成两截。 正对未来的日子心生期待,小院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道混不吝的声音传了进来: “渊子啊,我之前跟你说的事考虑的咋样了?” (本章完) 第5章 震慑 第5章 震慑 谢渊把头一抬,看到一个脸带横肉的汉子走了进来。 汉子其实不胖,就是脸颊上生着一坨肉;再加上他嘴朝一边斜着,嘴角无时无刻不向下撇,看起来十分凶恶。 其实不需要抬头,只听这仿佛咬着什么东西般含混不清的声音,以及那带着三分蛮横的语气,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是谁。 谢渊直起身子,略微小心道: “张二哥?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嗨,不就是之前给你说的嘛!” 张老二瞥着他: “眼看又要入冬了,你小子孤苦伶仃的不好过,我大哥在县城里给你寻了个活计。之前你说得想想,现在想出名堂没?怎么说?” 谢渊眉头下意识的皱起。 又是这事? 非要拉我进县城,到底要干嘛? “张二哥,是什么活计,要找我去?我怕做不来。” 张老二一摆手,大大咧咧道: “也没啥难的,就是去老爷府上当个小厮,擦桌子扫地,端茶倒水,是个人都会。 “机会难得,那老爷阔气的很,家里的家丁也穿袄,吃肉食。 “你看看你,穿着个单衣,面黄肌瘦的,冬天怎么过?我是念在同村的份上,才想着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谢渊劈柴冒汗,就把王磊借的衣脱了,此时正是一件单衣。 听到张老二拿这个说事,他心中顿时无名火起。 他妈的,不就是你的小弟把我衣服抢走? 等等,他这语气,好像是知道这事…… 难道是他专门指使的? 谢渊刹那间联想许多。 他没大哥照料后,孤家寡人的瘦弱少年,被村里泼皮欺负上门本也正常。 但这些泼皮全都是张老二的手下,而他天天被欺负,好像正是拒绝他上次提议之后…… 拿我撒气? 不,更像是逼我过不下去,好答应他的提议! 谢渊念头极速转动。 老爷家的小厮? 那不就是下人家奴,要签卖身契的那种! 草,想把我卖了? 谢渊拳头捏紧,强忍住一斧头把这歪嘴子劈死的冲动。 当仆人,奉人为主,不得自由。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他哪受得了这个? 不要说前世,就是这里,也有“宁做乞丐,不做家奴”的说法。 签了卖身契,那就是挨了主人鞭子,还得跪着说谢赏的。 两世没跪过一次的谢渊,可不想这么贱。 他沉默一下,低声说道: “张二哥,我胆小,进城见老爷便怕,怕手抖打了老爷的茶碗。还是就在这村子里呆着舒服。” 张老二眉头瞬间皱起,眼中泛着冷意: “渊子,我这可是一番热心肠,你咋分不清好赖?你说说你,就这样,冬天咋过?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我也不想眼睁睁看你冻死饿死!” 谢渊抿着嘴,回身从屋里把袄拿出来穿上: “谢谢张二哥关心,我有衣服穿。” 张老二瞪大眼睛: “怎么会,你哪还有衣……哦,你这衣没见你之前穿过呢?” 谢渊一听,顿时明白刚刚的推测都是真的。 他微微低头,遮住了眼中怒火: “最近砍了株铁杨,换了点衣服粮食,算是能勉强度日了。” 他不说是借的石头哥家的,免得张老二去找茬。 张老二这才在院中一看,发现果然遍地是铁杨柴垛。 他愣了一下,皱眉道: “你竟然能伐铁杨?”谢渊垂着眼皮: “嗯。” 张老二面皮挂不住了,他踏前一步,竖着眉头: “渊子,你再考虑清楚了,真不去?我可是好不容易给你找的活计,机不可失。” 嘣。 一声钝响,谢渊手起斧落,将一截铁杨原木猛劈成两半。 两块木头直接朝两边炸飞开来,木屑还迸到了张老二身上。 张老二顿时下意识的止步,惊疑不定。 什么逼动静? 铁杨那么硬的木头,能砍出这效果? 谢渊拿着斧头,表情平静的看着张老二: “张二哥,我劈柴劈的好好的,可以养活自己。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张老二沉默半晌,露出一丝冷笑: “好哇,渊子,确实是长本事了。行,今天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但这个提议,我劝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咱是为你好。 “过段时间我会再来的。若是劝不住你,就等我大哥来吧!” 张老二走后,谢渊把斧头往地上一丢,坐在柴垛上,吐了口闷气。 这个张老二,怎么就非要盯着自己? 无亲无故的少年一个,恶霸想把自己卖了,拿点好处费,不是新鲜事。 但卖身的钱大半还是他自己收着的,张老二要想抢这个钱,那就是拐卖人口,官府可是会插手。 自己已经表现出了非常强硬的态度,明显让张老二有所顾忌了,但他最后还说要让自己考虑? 谢渊有些不解。 说实话,他要是放狠话说要自己好看,那都可以理解,怎么非要让自己去当这个小厮不成? 谢渊想不明白,里面到底是为啥。但他知道,越是这样,越不可能去的。 “张老二看起来被这一斧头震住了,但他五大三粗,跟他哥练过拳脚,真要斗起来,我不见得打得过。 “就算打得过,还有张老大,他是真正的武者。若是他真把张老大叫了回来……” 谢渊一阵烦闷,猛砍了一斧头。 “只有我也想办法成为武者才行……得尽快存钱,去镇子里或者县里的武馆拜师。哪怕只是记名弟子,只要有个入门把式,凭我的能力,也许就能学会点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一下站了起来。 “打起精神,光烦是不顶用的。” 谢渊拍了拍自己的脸,抡起斧头,先将院里的铁杨柴垛劈好。 将精柴装好,他背上背篓,就去村子里挨家挨户的问。 这次他不换东西,只换铜钱。 走了一圈,好不容易将铁杨卖完,谢渊回家一点数,微微叹气: “半颗铁杨树,一百二十文钱,就这还基本是村长和朱东明收的,其他人都不要……” 听说镇里最便宜的武馆,入门敬茶费要十两银子起步。 粗略换算,那就是十贯大钱,一万文,还不算银子和铜钱的折价,得要四十株铁杨。 “有点难。” 谢渊吸了口气,光靠劈柴,那可太难了。 但他没打算放弃,相反,动力却更上来了。 多劈柴,多砍树,长进度得能力,后面攒钱多半会越来越快。 若是因为气馁而停滞不前,那就彻底没戏。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谢渊又提起斧头,上了山坡的林子里。 不过这次,他正在树前摆开架势,忽然听到后面传来阴阳怪气的一道声音: “哟,这不是砍树能手渊子么?” 拒绝了张老二的第二天,麻烦就找上了门。 (本章完) 第6章 原来如此 第6章 原来如此 李麻子蹲在林子边上,嘴里还叼着一根草,斜眼看着谢渊。 谢渊转过头来,看见干干瘦瘦的李麻子,看见他吊儿郎当的表情,脸色沉了下来。 “李麻子,你在这干什么?” 李麻子脸一黑,嚷嚷道: “你叫我什么?这也是你能叫的?叫俊哥!” 李麻子大名李俊,然而人长得尖嘴猴腮不说,还满脸的坑坑包包,故而同辈的都叫他李麻子。 他虽然不乐意,但像张家兄弟那些都这样叫,他也只有受着。 但要是有不省事的小辈叫了,哪怕是懵懂稚童,也要挨他两巴掌。 突出一个欺软怕硬。 谢渊懒得理他,再次问道: “你来这干什么?” “咋滴,这林子你家种的啊,我不能来?我来这屙屎行不?” 李麻子蹲在地上,嬉皮笑脸的抖了两下,仿佛正在用力拉屎。 “随你便。” 谢渊不想跟他过多纠缠,伸手去拿挂在枝头的衣服——穿着衣活动不开,还会冒汗,他就先把王磊的衣服脱了下来。 然而这时,李麻子也去伸手,拽住了枝头上的衣。 谢渊和李麻子一人扯着一只袖子,一高一低,僵在了林子里。 谢渊的眉头顿时皱紧: “李麻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听你喊我一声俊哥,喊了我就松手,嘻嘻。” 李麻子不要脸的笑道。 谢渊深吸了口气,沉着声音道: “俊哥,劳烦松松手,让让路。” “哈哈哈……不松。” 李麻子哈哈大笑道,手上却越发紧了。 谢渊感觉血压有些升高。 遇到这种流氓无赖是真的恶心,就仿佛沾上了一块怎么扯也扯不掉的牛皮。 特别是当他看到李麻子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正是谢伦留给他的那一件时,额头青筋都开始跳动: “李麻子,你拿了我一件衣服不够,还要再拿一件是不是?” “没错。” 李麻子眯着眼睛笑道: “我是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还藏着一件厚衣裳,真不老实。” “我还穿不得一件衣服了?” “穿不得。就因为你穿这一件衣服,害我挨了一巴掌。” 李麻子咬着牙道。 谢渊这才看到,他左边脸颊微微肿起,似乎还有红印。 多半是张老二打的。 谢渊冷笑道: “不装了是吧?张老二让你们天天缠着我?” “不然你以为老子爱看你这个小白脸不成?直说了吧,早点答应了二哥,跟他做事,免得浪费大家时间。” “没门。” “不答应?不答应你就别想在村子里混下去。 “这个冬天,你不会有一件厚衣,不会有一口饱饭。再冷再饿,你只有受着。 “反正没事,我天天上门来找你唠。你想清楚咯。” 李麻子一脸笑嘻嘻道。 谢渊咬着牙: “你们试试。” 李麻子脸一垮: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好,我还怕你答应的太痛快,免得我这一巴掌的气没处发!” 他突然将袖子松开,一个拳头就向谢渊的脸上砸去: “我看你是那天的打没挨够!” 李麻子也跟着张家兄弟练过几个把式,虽然根本不入流,但本就经常打架的他,拳头比起普通人要狠的多。 谢渊若还是那个瘦弱的少年,今天怕又要挨顿惨的。 但他已经不是。谢渊将斧头往上一竖,刚好顶在李麻子手腕。 虽然接触面不是锋刃,但大铁块碰上使劲的拳头,让李麻子立马就一声嚎叫: “哎哟……” 但他还没叫完,木头斧柄就砸在了他的鼻梁上,将他的痛呼堵了回去,砸出一脸鼻血。 谢渊趁李麻子眼冒金星,左右开弓,又给了他两巴掌,然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这一顿,还你上次!” 上次自己都被打出第二条命了,今天只算还点利息。 谢渊握着斧头,心里总算顺了顺气。 若是没这吃饭的家伙,赤手空拳,恐怕他今天又要吃亏。 但一斧在手,谢渊心中生出无穷信心,感觉再来十个李麻子也能一并砍翻。 他用斧头指着地上的李麻子: “欺人太甚!还叫唤不叫唤了?” “别别别,渊子,我错了我错了,别再打了!” 李麻子鼻血流了一地,看着眼前的斧头,惊疑不定。 啥时候这个人见人欺的小子这么能打了? 谢渊哼了一声,见李麻子脸上又惊又疑,不复往日嚣张,不由心中畅快。 自己再也不是任哪个泼皮无赖都能欺压的了! 只不过,泼皮后面,还有村霸,村霸后面,还有武者…… 谢渊盯着李麻子,喝道: “说!张老二盯着我干什么?” 李麻子眼神游移: “我哪知道……嗷,别打别打,我说! “渊子,你听过当年张大学武的故事没?” 谢渊想了一下,不确定道: “你说的是他卖屁股?” “对啊!” 李麻子一拍手,嘿道: “都是没钱的苦哈哈,怎么他就出了头?当年传得沸沸扬扬,是他卖勾子学武,肏一下,学一招。 “后来他发了迹,张老二在村子里到处撒野才没人提,几年过去,大家也不知真假。 “我本也拿不准,但这次这个伺候官老爷的机会,我本来也想要,结果他让我撒泡尿照照自己,说只有你才能让老爷满意。我一听,这不又是要卖屁股?怕是传言是真的,他卖上瘾了,还得拉别人去。” 李麻子看着谢渊,眼神酸溜溜的。 论外表,自己可能略输这小白脸一筹,但屁股洗一洗,不也是挺白的? 难得的机会,闭着眼睛挨几下,说不定也卖出个武者,翻身当老爷,李麻子心里直痒痒。 可惜狗日的瞧不上他…… 谢渊听得眼睛睁大,又惊又怒。 他妈的,本来以为是当家奴就够糟糕了,结果竟然不是家奴,是要抓他去当性奴? 艹! 谢渊怒骂出声,李麻子见了,讪讪笑道: “渊子,我可是把张大张二都卖了,你饶我这次罢?我以后保证不敢再来找你麻烦!” 谢渊呸了一声: “衣服还给我!” 李麻子愣了下: “我没抓你衣服了啊!” “老子说你身上那件,哪来的没点逼数吗?” 李麻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衣脱了,还给谢渊。 谢渊拿到衣服,冷冷道: “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罢,他提斧转身,就要进林子里面去。 李麻子盯着谢渊的背影,一脸讪笑瞬间转为阴狠。 “狗东西,惹了你俊爷还想走?” 从来只有他欺负谢渊,今天还让他翻了天了! 李麻子面露狰狞,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双手举起,猛地往谢渊后脑勺砸去。 (本章完) 第7章 要命 第7章 要命 谢渊听见身后动静,迅速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 要是以前,这下他肯定会挨个头破血流;但吃了好多天饱饭,还有几顿肉,天天劈柴的他长了些力气,身体也变得敏捷多了。 险之又险的往侧边一闪,避过了这照着脑袋去的一砸,谢渊顺势伸脚一勾,将李麻子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他看着那块尖尖的石头,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感觉之前的大包还没消完,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看着地上挣扎着想起身的李麻子,谢渊怒火中烧,上去一脚踩在李麻子后腰上,将他踩回地里,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 “你他妈想要老子的命?” 李麻子闷哼一声,被踩在地上。 他蛄蛹了几下没爬起来,心中不由好生纳闷: “几天不见,这谢渊怎么力气变大这么多?” 其实,穷山村里的人大多都是饱一顿饿一顿,特别像李麻子这种游手好闲的闲汉,成天惹是生非,好勇斗狠,有了上顿没下顿,只会打打秋风,常年吃不饱肚子,跟个瘦猴一样,也就占个比普通人心黑,实际上没多大力气。 而谢渊可不会亏待自己,现代人没有饿的了肚子的。他砍铁杨的收入全部换了吃食,顿顿吃饱还有肉,几天下来,哪怕原本身体虚弱,肚子饱了的人状态却始终不一样。 李麻子想不通,趴在地上闷声胡咧咧道: “砸一下又砸不死,上次你脑门着地不也活蹦乱跳的?” 谢渊听了这话,感觉心里起了一阵邪火,握着斧子的手紧了紧。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今天差一点,就要被同一个腌臜烂人,用差不多的方式杀死第二次。 这个莽子,根本没把他的命当回事……也是,这种荒蛮山村,有几个人会把一个孤儿的命当回事呢? 真要弄死了,往山里一丢,谁又管的来? 这就是这样一个世界。 “渊子,行了,快松开。你打我也打了,还想咋滴?” 这时,李麻子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差不多得了,反正你也没啥事,今天算我认栽,以后见你,退……那个什么,退避三舍,成不?” 李麻子说完,感觉身后静悄悄的,一点回信儿没有。 他不由仰着头,身体反弓着往回看。 林子里雾蒙蒙的,只有些许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投下,反倒显得愈发暗淡,看不真切谢渊的眼神。 李麻子心里莫名有些发慌,色厉内荏道: “渊子,我劝你别再打我了嗷!这事我还没给张老二讲,等我讲了你看他收不收拾你!” “你不怕张老二?那还有张老大!他在县城混的风生水起,已经是武者老爷了。等他回来,仔细你的皮!草,挨顿打都是轻的,你信不信我直接让他干你的屁股?” “渊子,我劝你赶快松开,俊哥还不跟你计较。不然你等着,等老子出去,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对了,还有王石头他们,不是爱帮你,老子也不让他们好过!王石头的田,老子帮张老二给他夺了;还有李兰长得风骚的,老子就翻她的窗子,总有她男人不在的时候。还有个小娃娃是不是,你等着,张老二认识人牙子,最紧俏的就是小男娃……” “渊子,渊哥,渊爷!你他妈倒是说话啊!” 李麻子就像有了危险预感的动物,又像条疯狗一样绝望的乱嚎。 突然,他感觉到后腰上的脚松开了。 一刹那间,李麻子感动得要落出泪来。 我就知道,这小子是个没种的! 他身子撑起一半,正要翻身,突然眼睛猛的一突,往上一翻,瞬间涌上了浓郁的血色。 他抽搐着瘫在地上,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动静。谢渊撑着斧头,重重喘了口粗气,感觉手脚有些发软。 第一次,很正常,没什么的…… 他心里不断默念,将斧背上那些红的白的在李麻子身上蹭干净,然后默默看着后脑勺已经完全凹下去的尸体。 自己没做错,留着他,是给他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弄死自己的机会吗? 像这种没脑子的阴狠无赖,惹上了他就永远别想安生,他后面说的那些威胁,若有机会,绝对会变成真的。 不可能放他活着离开这片林子。 谢渊站了好久,突然深深吸了口气。 多亏了李麻子,这下他彻底清醒,这已经不是他以前在的那个法治社会。 面对恶人,步步忍让,只能换来得寸进尺。 想要生存,他只能靠自己,靠手中的斧头,把所有威胁都全部砍烂劈翻。 谢渊把原地的血迹用尘土处理了下,沉默着把李麻子往林子深处拖去,准备挖个坑埋了。 这片林子已经少有人来,再往里根本没人去,连他都没去过几次。找个隐蔽的地方,应该没问题。 谢渊拖着李麻子的尸体离开了,林子恢复了一片静谧。 突然,一丛灌木动了一下。 一个穿着兽皮袄的黑脸汉子站起了身,慢慢走到了一片暗沉的乱土上,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又往林子深处望了一眼。 随后,他若无其事的在这片林子里拖着步子绕着圈,踢踢踏踏间,恰好将几处没有处理干净的血迹踩掉。 又在周围看了看,汉子微微点头,提溜着一只野兔离开了林子。 直到日头西斜,谢渊才背着几捆凑数的粗柴,疲惫的从林子里出来。 “穷鬼一个,白给你挖坑了。” 谢渊默念着。 这李麻子身上拢共就十来个铜板,真死在外面连买个草席都够呛。 得亏自己心善,让他尘归尘,土归土。 不过最可惜的,还是那件衣,为防有心人察觉,一起埋在了坑里。 不然别人发现李麻子失踪后,他抢的衣却回到了谢渊手里,是个人都猜到怎么回事。 第一次杀人,谢渊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但劳累了大半天,再加上之前已经想通许多,倒也没太纠结,此时只是怕人发现。 从林子里到家的路不远,他总觉得仿佛有人窥伺一旁,加快脚步走到家中,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自嘲笑道: “哪有人在这荒山野岭的,恰好把我看到?不要自己吓自己,观察两天看看村里风头再说……不过李麻子这种人憎鬼厌的家伙,估计也没人关心,只盼他再也别出现。 “只是张家兄弟,始终是个麻烦,特别若是张大回来……得学武,必须学武。至少得先问问。 “村里有点见识的,除了姓张的,也就朱东明,他在外面混过几年,明天先找他去。” (本章完) 第8章 习武的门道 第8章 习武的门道 第二天一早,谢渊就背着一捆柴火,敲开了朱东明家的门。 “渊子……这么早呢。” 朱东明瞥了一眼筐里的柴火,点点头道: “放着吧。” 他院里柴火已经不少,都是谢渊最近卖的,其实暂时用不着。 不过他还是准备收下。 朱东明正从褡裢里取出文钱点数,谢渊按住他手,摇摇头: “朱大哥,这筐柴算送你的,只想跟你打听个事。” 朱东明手一顿,若有所思道: “说。” “朱大哥,你当年在县城里去闯荡过,对练武这些事情,了不了解?” 朱东明恍然,打量了几眼谢渊,颔首道: “渊子,你是想练武?” “嗯。” 朱东明点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微抬眼皮,似乎开始回忆: “这样,行。我当年在外面混过几年,也练过两个把式,虽然连入门都算不上,但也知道些皮毛,就给你讲讲吧。” 谢渊一听,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练武,入门的阶段,往往都是从‘练皮’开始。 “所谓练皮,顾名思义,就是锻炼皮肤,使其越发坚韧,逐渐和牛皮一般,钝刀子割不破,只有白痕。而若是到了大成,练出一身‘铜皮’,简直是刀枪不入。 “这个时候,不只是皮肤强韧,气力也会变化,等闲三五个大汉不敌他一只手,便是真正的武者,一练武者。” 谢渊听得认真,捕捉到了关键词: “一练?” “皮肉筋骨四大练,练皮便是一练。后面每一练,武者便蜕变一次,渐渐不同凡俗。” 听起来,不是低武,而是超凡武道么…… 谢渊问道: “那四练之后是什么?” “四练之后?我也只是听闻一两次,什么气血变、天地桥的。” 朱东明摇了摇头: “那太遥远了,都是些大宗门大世家考虑的事儿。能一练成为武者,便已经是大造化。” 谢渊下意识道: “有这么难么?” “你以为?” 朱东明嗤了一声: “渊子,你才吃了几顿饱饭,口气都变大哩。 “镇上三家武馆,馆主也就是二练的水平,便足以开馆授徒,赚得盆满钵满,地位尊崇。张大不过一练,也可以进县城谋个官身,脱开这穷山沟里。 “村里这些年算上我,去学过武的也有好些人了,又有几个成为武者?都他妈骗人的……” 谢渊听得一怔,接着他的话道: “朱大哥,细说。” “盘龙镇三家武馆‘黑虎拳堂’、‘神兵馆’、‘铁衣门’,最便宜的铁衣门,入门敬茶费,十两银子。 “但你若要以为十两银子便能学会功夫,那就大错特错。 “十两银子三个月,学不会不退钱。他们是教东西,但你觉得,练武,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他们教不教吗?” 谢渊见朱东明黑脸上隐现激动之色,思索了一下,试探道: “是看自己学不学的会?”朱东明翻了个白眼,大声道: “是看你有没有钱!穷文富武,练武就是条烧钱的路!药浴、补汤,有了这些东西,才事半功倍!没有这些,三个月,你屁都练不会! “可是这都要银子啊!一次药浴最低几两银子,而补汤少说几百文,多的十两二十两银子打不住。 “别人只听说十两银子能学武,凑了钱屁颠屁颠上门,哪知道后面还有这么多道道?钱打水漂,还算好的,就怕三个月之后不服气,自己回家接着硬练,练出一身伤来,下半辈子都毁了。 “村口牛大壮,就是之前自己练武伤了腰,走路都呻唤。他婆娘受不了,天天把张老二往屋里领,你也知道。 “渊子,听我声劝,这武不是那么好练的,趁早死了心。存点钱,讨个媳妇,比啥都强。” 谢渊见朱东明说得情真意切,也不反驳,只是呵呵一笑: “我就问问,行,谢了啊朱大哥。” 朱东明看着谢渊的背影,眼神变幻,只是微微摇头。 随后,他拿出自己的猎弓,给弓弦上油,慢慢养护起来。 “谢渊这小子有心气,有狠劲,斧头也快。也许,拉队伍可以找他……” 谢渊慢慢往家里走着,心里想: “去武馆也有这么多道道,果然还是问问好。这些个武馆,心也黑,拿‘低价’把人吸引过来,后面搞配套销售赚钱。也是,武馆也不是善堂。 “练不练得会,我应该不用担心,只要能入门就行。但什么药浴补汤,实在是没钱……不,敬茶费的十两银子,都不知道要存多久。” 他叹了口气,确实如朱东明所说,练武最关键的是银子。 得先存钱呐。 走到家中,谢渊一眼看到屋门开着,不由眉头一皱,快步走上前去,正好撞见一个村里的地痞提着一根肉条走出来。 “哟,渊子,还吃上肉啦……哎哟!” 谢渊沉着脸,提起门边的斧头就敲了地痞的右手一下狠的,趁他吃痛,一把夺回肉条。 “谢渊,你他妈的要反……” 地痞捂着手,正要发作,声音却越来越小。 谢渊握着斧头,冷冰冰的盯着他。 见鬼,这家伙的眼神咋这么怕人? 地痞一个激灵,感觉谢渊这眼神不知怎么说,看着自己,就像,就像…… 就像樵夫看着一根木头,额。 他突然有些恼羞成怒,又伸左手要去夺肉。 砰。 谢渊斧头快得让他完全没有反应,贴着他的左手斩下去,把地上一根木柴砸成两半。 “滚!下次再来,就不是用斧背砸了。” 地痞吓得往后一跳,脸上阵红阵白,放下一句狠话: “你等着,我下次再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完,他就一溜小跑离开了谢渊家。 谢渊把肉重新进屋挂好,脸色不大好看: “家里不能留东西啊……这些渣滓吓得住,但要是姓张的要动真格,怎么办? “必须尽快存钱,可我现在只会劈柴。进山里找更贵的树?” 谢渊思索一阵,决定还是先以铁杨为主。 朱东明都说了,山里最近不安生,最好不要乱跑。 现在最好的办法,只有把劈柴进度尽快升到一千,进阶下一次。 这样一来,他寻树砍柴的能力会再次跃升,攒钱的进度肯定会加快不少,而且说不定有新的能力,可以改变他的处境。 (本章完) 第9章 悄然变化 第9章 悄然变化 咔嚓。 谢渊一斧头劈下去,粗柴断成两截,进度恰好上涨一点。 【劈柴:(479/1000)】 看着眼前的字幕,他用手揩去额头的细汗,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劈一块涨一点的速度,但也没慢太多。 照这进度,大概二十日不到,便可进阶下一重了。 谢渊把斧头放在一旁,准备休息一会儿。 他坐在柴垛上,从贴身的褡裢中取出几吊绳子穿着的铜钱,小心的数着。 五根绳子穿满了铜钱,每根穿的混杂着当十、当五、当二和一文铜板若干,一根刚好一百文,共五百文; 还有一根绳子穿的铜板要少些,六十三文。 “五百六十三文钱,就是这段时间的净利润。” 谢渊吁了口气。 照这样下去,他一个月能净赚一两银子以上。 放在山村里,他这样的积蓄速度绝对不算慢。 毕竟能把铁杨当成癞子树砍的,这里也就他一人了。 村里的大户都铁杨自由了,他是把柴卖给了镇上酒楼来收柴火的人,才全部清仓干净。 相比刚醒时的身无分文,谢渊现在已经好过很多,有饱饭吃,哪怕没有多好;隔三差五能吃顿肉,哪怕只是又干又柴的山鸡野兔。 但对比山村里大多数连饭都吃不饱的人,谢渊妥妥的山村中产往上。 “但是不够啊。” 距离十两银子的武馆入门费,还遥遥无期。 这样能勉强将生活过下去,但真要想再往上…… 只能等【劈柴】蜕变,看看之后效果了。 故而谢渊克扣了自己两天后,也不再节衣缩食。 该吃饱饭就得继续吃,隔两天要吃顿肉,不然没力气,更影响效率,现在劈柴进度才是最紧要的。 村里其他地痞这几天也来找过他,都被谢渊用强硬的态度吓退。 解决了李麻子之后,谢渊再看这些往常头疼的地痞流氓,心态便不一样了。 感觉除开他们背后的人,他们本身,不是什么大麻烦。 实在不行,小树林里见。 这无形之中透露出来的冷意,让地痞们有点肝颤,挨个吃瘪后,抱团上了一次门。 谢渊故技重施,表演了次一斧劈开人高原木,便问谁要先请。 地痞们稍微合计了一下铁杨和自己的脑袋哪个更硬,又没人当先锋,便互相放着狠话散去,消停了许久。 谢渊没有真用斧刃招呼他们,不是心软,只是因为打一顿无所谓,真要当众伤人杀人了,后续麻烦太多。 山村荒蛮,也不是完全的法外之地。 好在李麻子无人关心,也没人找上自己…… “渊子,别砍柴啦!你这几天咋跟打了鸡血似的?山上的树又不会挪地儿。过来吃饭!” 李兰的声音在篱笆外响起。 “来了!” 谢渊走到隔壁哥嫂家中,桌上摆着一盘小炒鸡块,一盘稀溜溜的野菜,一盘喷香的炒蛋,桌旁坐着王磊和虎娃。 冬天了,蔬菜少,反倒是肉多过菜,在村里倒是罕见的很。 李兰将热腾腾的糙米饭盛上来,三大一小围在桌前,大快朵颐。 谢渊和哥嫂俩唠着家常,问道: “石头哥,你要进城找事做?” 王磊点了点头: “冬天闲,城里找点活干,给虎娃存点私塾钱。” “啥时候走?”“过两天就去。” 王磊抹了抹嘴,看着谢渊: “渊子,我不在家,你姐和虎娃儿,你就多过来看着点哩。” “石头哥你说的什么话。” 谢渊笑眯眯道: “我不来这,我上哪吃饭去?” 饭桌上的几人一齐笑起来,暖意驱散了初冬的寒。 村子的另一头,一间明显宽大许多的土屋里。 张老二和一个抽着旱烟的老者同在炕上,炕上还摆着一叠生米和一壶酒。 老者吐了一口旱烟,熏得张老二皱了皱眉头,然后又端起小酒杯,抿了一口,嘴里嘶了一声,砸吧砸吧,表情惬意得紧。 粮食都缺的山村里,酒可是稀罕东西。 “村长,这酒是县城不醉楼的千杯倒,一壶要五两银子,可还行?” 张老二歪着个嘴,炫耀道。 老村长闻言,微微叹了口气,念念不舍的放下酒杯,皱着眉头道: “小山,强占田地是杀头的大罪,你有几个脑袋敢做这事?” 张老二,也就是张小山,呵了一声: “只要他们自愿画押,就不是强占了嘛!当然,村里交易田契,还得您老点头才是。” 见村长默不作声,张老二凑近了些,慢慢道: “我哥去县学里跟先生聊过了,小文子是块读书的好材料。” 村长手上的旱烟微微晃了一下。 “我哥很得县尉老爷赏识,很快还能再往上升一升。等在县衙里说的上话,见得了县太爷,到时候让小文子和县太爷学学文章,好好栽培一下,以后说不定当个秀才、不,当举人老爷! “举人老爷!这可是光宗耀祖!” 张老二比着大拇指,仿佛村长的孙子已经中了功名。 村长啪嗒啪嗒的抽着烟,许久都不言语。 半晌,等旱烟都要燃尽了,村长才把仿佛千钧重的烟枪放下,拿起酒杯,慢慢饮尽。 张老二露出笑容: “那就不打扰您老了。” 他给村长满上,然后把只下了一点的一壶酒放在那,正要离开。 “等等。” 张老二回头,见村长皱着眉头,说道: “山上闹大虫,隔壁村都有人被咬死了。你问问你哥,有没有空回来一趟?” 张老二不置可否道: “我问问吧,不过他公务繁忙,多半抽不出身。” 村长见状,只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张老二昂首阔步走出村长家,正好撞见手下一个地痞,拉过来问道: “诶,你们事儿办得怎么样了?还有,怎么好久没见着李麻子?” “二哥!你从县里回来啦?” 地痞问候一声,然后苦着脸道: “我也好久没见那懒货,不知钻那个寡妇屋里去了!至于事情……那个,那个……” 他吞吞吐吐的把谢渊的巨大变化讲了一遍,特别是那斧子,形容的天上有地上无,如同武者老爷一般。 张老二一听,就知道手下夸大其词,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废物!” 不过话说回来,谢渊的斧子,张老二自己也看过,确实有几分力气,也不能完全怪这些手下。 他摸着下巴,微微思索,随后露出冷笑: “行,是个硬骨头。但再硬的骨头,碰到老子,也要变成软泥巴。 “正好王磊和谢渊走得近,就拿你们一起开刀。” (本章完) 第10章 虎患 第10章 虎患 午饭后,谢渊在自家木屋里小憩。 屋里的破洞早就被他补好,又用存款买了床厚被,这间小屋至少有了遮风避雨的温暖。 醒转后,他伸了个懒腰,提起就放在床边的伐木斧,准备开始下午的劈柴。 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下雨了都得在屋里腾出地儿劈柴,李兰都纳闷,这小子怎么拼成这个模样? “时间不等人呐。” 谢渊摇摇头,出门之后,忽然眼神一凝。 他面沉如水,径自走出自家院落,来到二三十步外一颗枯树下,对着一个瘦巴巴的男人喝道: “不是让你们滚远点,还敢在这看着?” 那地痞早看到谢渊过来,一脸又畏缩又不服的表情: “谢渊,这村里的路是你挖的啊?这里还不远?老子就爱在这乘凉不行?” 谢渊看了看树叶掉光的枯树,又看了看面前的人。 初冬的寒风一吹,衣着单薄的地痞缩着肩膀微微发抖。 他冷笑一声: “我说过了,别让我在门口看到你们,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地痞脖子一缩,显然想起了谢渊的大斧头。 随后他又梗着脖子,硬气道: “这他妈已经是吴老四家门口了,不是你家,也不是李兰家!你管你自家就算了,还管李兰,是不是趁王磊不在家上了嫂子的炕啊!” 谢渊面无表情,直接就是一巴掌。 结果地痞显然有预料,灵活至极的闪身退开,让他这一巴掌落了个空。 他一边走,一边扭身恶狠狠道: “你给老子等着!” 谢渊看着地痞的背影,眉头紧皱。 这狠话听出茧子了,他不放在心上;但最近张二的手下们,出现在附近忒勤了点。 地痞们似乎改变了策略,并不上前骚扰,只是隔着距离,绿眉绿眼的盯着,让谢渊浑身不自在。 并且他们盯着谢渊就罢了,还没事就杵在李兰家门口,王磊已经进了城,吓得李兰和虎娃最近都不敢出门。 谢渊也不知他们打什么算盘,但显然不会惯着他们,提着斧头赶了几次,是把他们越赶越远; 但地痞们就像苍蝇,驱之不散,始终在周围晃荡着。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样反倒比之前来骚扰更让谢渊头疼。毕竟他们没有动手,就在周围看看,谢渊用斧头抽人,都要算他不占理了。 地痞无赖就是地痞无赖,有的是办法恶心人。 真要能把他们劈了,那倒简单了…… 砰。 谢渊回到院中,将一条柴劈成两半。 【劈柴:(821/1000)】 看着面前的数字,他表情缓和不少。 “快了,快了。” “只要劈柴进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渊一下一下的在院里劈柴,看着进度一点一点的上涨,心中动力十足。 忽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谢渊抬头一看,有些意外。 院门外站着一条黑脸大汉,他背着猎弓,围着兽皮袄子,正是朱东明。 “朱大哥?你咋来了。来,进来坐。” 谢渊把朱东明迎进院里,左右一看,额了一声,只能给他找个干净的木桩当椅子。 椅子板凳这玩意儿,谢家真没有,柴垛就应付了事。 朱东明也不介意,随意坐在木桩上,沉声道: “渊子,最近山上闹大虫,你知道的吧?” “知道,隔壁村都被咬死俩了。” 谢渊点点头,最近他上山伐树都很小心,绝不敢走进林子深处,并且随时关注着周围动静。 若是有得选,他绝不会在这时还上山。但没办法,张家兄弟之害,亦不弱于虎。 前虎后张,谢渊没法停,好在铁杨不算特别稀罕,林子浅处也有不少,不然他就只能重伐癞子树了。“还多亏朱大哥之前提醒,我最近都没往山里面跑,不然说不定也遭了殃。” 谢渊适时送上感激。 朱东明摆摆手: “没什么。行,你既然知道,我就直说了。 “最近好多人不敢上山,你也知道,村里都是些靠山吃山的,有田地的没几个。 “冬天本来都难过,再这样下去不成了。村长觉得不能等,让我拉个队伍去探探,最好把大虫给打了。 “咱村里能打猎的,算上我就四个,我寻思要打大虫,怎么也得来五个人。可惜村子里没有其他顶事的了,就来找你。” 谢渊听了,愣在原地。 啊?我? 打老虎? 谢渊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 “朱大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一砍柴的……” 朱东明抬手止住他话,摇摇头道: “渊子,你有把子狠劲,斧头也快,反应也机敏,我觉得你成。” 谢渊听得不对劲,身体一绷,有些僵硬的说: “朱大哥,你说啥呢,太过奖了。” 他下意识把斧头握紧,指节用力。 朱东明眼睛很尖,一下就看清了他手上的动作,默默退了一步,道: “渊子,猎物要是被砸死的,血点点可以溅好几丈远。要是不想吸引猛兽过来,就得把周围一圈都弄干净。 “不过没事,你头一回,不熟练很正常,我都帮你处理好了。” 谢渊心神大震,紧紧抿嘴,盯着朱东明。 朱东明又拉开点距离,低声道: “放心,你做的事情,我只会拍手称快,不会往外说的。 “打虎事情大,四个人我确实没把握,得要你帮忙。渊子,都是村里的,一起去吧!” 谢渊沉默了许久,才点点头道: “既然朱大哥看得起,那行吧。” 朱东明正露出一丝微笑,又听谢渊道: “但我需要五天时间。” “五天?” 朱东明微微皱眉,勉强点头道: “行吧,但最多只能等五天了啊!渊子,这事拖也没用。” “我晓得。” 等朱东明走后,谢渊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被看到了……” 谢渊叹了口气,默默思索。 “朱东明说是不会说,那干嘛把这事捅出来?” 还不是让他不得不答应。 “他看起来是没恶意,但这种事……” 谢渊一瞬间起过其他念头,不过朱东明显然谨慎的很。 他也没到失去理智的程度,真要对朱东明动手了,又难保没其他人看见,到时候哪里是个头? 故事里往往有一念之差,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的悲情反派,他可不想做这样的人,下半辈子躲避通缉令藏在山林中,惶惶不可终日。 况且,他也不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哪能说动手就动手。 真要去打虎啊…… 谢渊不大情愿,猎虎多危险,但现在也只能去了。 好在争取了五天时间,足够他将劈柴提升到下一等级。 谢渊拿起斧头,堆起柴垛,一下又一下,不断劈着柴火。 (本章完) 第11章 再次进阶 第11章 再次进阶 五天后。 【劈柴:(998/1000)】 【劈柴:(999/1000)】 【劈柴:(1000/1000)】 谢渊眼前的数字跳动着,终于涨到了一千。 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奇妙感觉涌来,谢渊脑海中瞬间多了数十年如一日上山劈柴的经验。 伐过的树、劈过的柴,数也数不清,他几乎看一眼,就知道这树木材质如何,该如何处理。便是多珍稀的名树灵种,也见过不少,处理得来。 数十年挥斧劈砍,斧头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臂指使就是如此。 有一天,他突然福至心灵,想出了几个招式,兴冲冲的练了起来。 一斧劈,二斧撩,三斧斩,四斧…… 正练到这里,谢渊猛地惊醒,睁开了眼睛。 【日积月累,挥斧不停,你忽然心有所悟,领悟了“三板斧”。】 【劈柴:(1/10000)】 “三板斧……” 谢渊低声自语,想起了前世一员用斧的猛将,以及三板斧的典故。 传说那名猛将凭借着手中板斧纵横沙场,无人能敌,靠的就是三板斧。 无人见过他用第四招。有人说是他只会三板斧,也有人说他还会更多,但只用三板斧就够了,因为没人接得下来。 真相不知如何,但在故事中,他确实靠着三板斧帮助主公打下了江山,一世无敌。 “不知我这三板斧,比得过程知节吗?” 谢渊提斧,深吸了口气,猛然爆发。 一道寒光从上而下,将院内的空气斩成了两半; 随后是一道电光,斜撩向上,微微一凝。 仿佛暴风雨的前夕,空气沉闷了一瞬,便是一道刺眼的冷电划破空间,斧刃带着恶风横斩,一往无前。 谢渊一个踉跄,双手几乎都被斧头带飞出去;与此同时,他面前半人高的柴垛,啪啪啪全部断成了数截,竟被他一齐斩开,散落一地。 他拄着斧头,猛喘粗气,眼睛大睁。 这三板斧,每一斧的威力,都比【劈砍】还大,可以说是劈砍的全面进阶! 尤其是最后一击,叠加了前面的全部爆发,完全突破了以他力气该造成的杀伤力! 用这三板斧,谢渊毫不怀疑,哪怕是一株一人环抱的铁杨,三斧下去,也能直接砍倒! 只是消耗也是巨大的,吃肉一个月,他力气增长不少,但现在这一套下来,仍是消耗殆尽,连手都不想抬起来了。 谢渊喘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了笑容: “这下,老虎和张老二,就都不用怕了。” 不过有底气归有底气,真上了山,遇了虎,他打定主意,还是要先把众猎户护在身前,自己在后面观望。 谢渊给朱东明带了话,约好第二天近午,等晨雾散了便上山;带完话后,他便回到家中,默默准备。 第二天一早。 谢渊想了想,还是到了隔壁屋子,先跟李兰说了一声。 “兰姐,我跟朱东明他们上山去打猎,可能要走两天,这两天不用管我饭了。你自己多注意啊。” 李兰一脸意外: “啊?渊子,你咋还跟去打猎了?不对,山上不是闹大虫吗?” 见她一脸紧张,谢渊连忙安抚: “没事的,那在隔壁山,离我们这远着呢。” 李兰神色松了一点,但仍然十分担心: “那你可得小心点。你说你鸡都没杀过,就去跟人打猎,山上的蛇虫瘴气,野兽地坑什么的,你咋弄得来?” 谢渊摆摆手: “冬天呢,山上消停得多,生手就该这时候上。行了,兰姐,他们在等我了,我先去了啊!”“行,渊子,千万当心呐。” 谢渊走到山口,朱东明和另外三个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三人中一个才在冒胡渣的壮小伙,叫周峰,是村里唯一铁匠的儿子,却不爱打铁,偏爱打猎; 一个精干矮壮的中年,姓吴,行四,村里都叫他吴老四; 最后一个头发白的中年人,最年长也最瘦,但动作十分敏捷,眼睛炯炯有神,背后的猎弓还大过朱东明的,是村里最年长的猎户陈云。 谢渊一一和几人招呼过,朱东明一招手: “走吧。” 他当先入林,左手牵着一只大黑狗,右手拿着柴刀,砍去拦路的树枝; 吴老四同样右手拿着柴刀,不过左手是一面藤木盾,走在朱东明左侧。 陈云把弓拿在手上,走在朱东明右边;最后周峰拿着一根短矛,一拉谢渊: “你跟我走后边。不要怕,我们四个,碰上成年的大虫也紧够了,但朱哥非要你一起。嗯,你应该不用出手,在后边看着就行。 “等找到大虫,你千万不要慌,不要背朝着它乱跑,碰见野兽最忌讳转身就跑……” 周峰有些兴奋,絮絮叨叨的跟谢渊讲着注意事项,一会儿又讲起等打了虎,自己要在村里怎么威风,东一出西一出的。 陈云老成持重一些,低声道: “周峰,好好带着小谢,给他讲清楚,千万别让他慌神乱跑。” 吴老四也微微点头。 其实几人都不解为什么朱东明非要拉着谢渊。 打猎有许多讲究,绝不是一来就能学会的,特别这是来打老虎,拖个新人,万一他吓傻了乱跑,说不定要害死所有人! 但朱东明威望颇重,打猎自有一套,确实带着大家出了许多收获;故而两个年长些的不好反驳,只私下里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周峰看着谢渊,生怕他拖后腿。 谢渊感受到几人对他的不信任,放他在后边“压阵”,倒是正中下怀,乐得如此。 朱东明这时说: “渊子,你们谢家两兄弟都有气概,你哥当初是条好汉,你也不输他。 “当年我本来想带他一起打猎,不过他顾忌你年纪小,离不得人,而我们有时一进山要好几天,所以还是没来。可惜……” 谢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 “这老虎,会不会是害了我哥的元凶?” 朱东明沉吟一下,摇头道: “当初你哥那儿许多兽印,乱得很……但没有老虎的。” 谢渊早就知道,他大哥遇难的地方,像是经了兽群,可能是不太常见的狼群,但现场一片狼藉,没人敢给个准话。 随着五人往大虫出没的地方深入,他们渐渐减少交谈,留意着周围动静。 半天过去,谢渊跟他们走到从未来过的山林深处,一路倒是瞅到了不少好树木,默默记下。 突然,朱东明一抬手,众人悄然止步,屏住呼吸,蹲在灌木丛中,往前看去。 前方是一大块林中空地,一棵青绿华盖遮蔽半片林地的树下,正卧着一头猛虎,似在酣睡。 时值初冬,许多树木植被都凋零了,但这片林地却绿草如茵,粗壮的大树华盖青翠,而猛虎卧于其下。 几名猎户看着这奇妙的一幕,都有些愣神。 不过他们还是低头,看着树下的猛虎,呼吸悄然急促。 大虫没在洞里,却趴在树下睡大觉? 好机会! 而谢渊的注意力却还在那棵树上: “好漂亮的树……砍了得卖多少钱?” (本章完) 第12章 打虎 第12章 打虎 朱东明一边安抚着瑟瑟发抖、低声呜咽的黑狗,一边近乎耳语的安排道: “先布几个兽夹。周峰你拿着矛上树去。 “准备好之后,老陈和我一起射箭,看大虫过不过来。 “若是大虫过来了,靠陷阱和弓箭,还有周峰——你就在树上戳,给它放放血。等它劲儿小了,我们再和它纠缠,一人一刀,慢慢拖着它。渊子你先呆在后面,这时候再看情况上。” 几人都是点头,觉得他的布置十分妥当。 周峰兴奋的微微发抖: “朱哥的安排妥了,遇到我们,这大虫今天必有此劫。” 朱东明见同伴都是摩拳擦掌,胸有成竹,微微皱眉道: “大家伙小心点,咱都没碰过大虫,可别掉以轻心。” “放心吧老朱,都是老把式,心里有数。” 吴老四颔首道。 这里没什么经验的,只有一个人。 陈云拍拍谢渊的肩膀,特地嘱咐道: “小谢,你不用怕,我们顶在前面,你先在这别动就行。” 谢渊点点头: “知道了陈叔。” 陈云见谢渊面色平静,并不慌张,满意的点了点头。 常人只听过虎,哪见过虎?第一次看到猛兽,有这份表现,看起来比周峰还要镇静的多,十分难得。 便是他自己,打了大半辈子猎,老虎也是头一回见,此时说不紧张,都是假的。 这小子有静气,应当不会坏事……大概理解一点为什么朱东明要带他来了。 陈云自然想不到,谢渊是见过老虎的。不只是老虎,狮虎兽、虎狮兽,他都见过,自然没有几人那种新奇与战栗。 但笼子外面的,他确实是第一次碰到,好在不用他冲在前面,心情便也没那么紧张。 谢渊退到众人后面,抄着手看几个猎户在空地前面布置兽夹,满心想着但愿今天用不着他。 倒是那棵大树,初冬季节仍然绿油油的,又如此之大。以他眼力,竟然还认不出来是什么品种,不由瞅了又瞅。 半晌功夫,陷阱布置好,周峰麻溜的爬上了他们头上的树。朱东明和陈云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同时张弓搭箭。 咻! 两支长箭破风而去,一支扎入额头,一支没入颈间;只是相对它庞大的体型,自制土弓射出的箭显得有些渺小。 老虎顿时惊醒,猛地撑起身子,一声狂吼! 山林震动,树木摇曳,林地间刮起一阵风来。 听到这虎啸山林,震耳欲聋,几人都是面色微白。 谢渊有些震撼,原来虎啸可以这么大声!整片山仿佛都在摇晃。 老虎瞬间转过头来,发现了偷袭自己的人类,微微伏低身子。 然后,猛地蹿出。 它身形如风,速度极快,两支箭竟似没怎么影响它的活动。 朱东明和陈云咬着牙,又是两箭射出,扎在了老虎的身上; 老虎吃痛,却分毫不减速,反而更快的冲了过来! 他们面色一变,往林子里面边退边射。 只再射出一轮弓失,老虎眨眼间冲到近前,眼看就要够着偷袭它的两脚兽,突然一个趔趄,爪子吃紧。它踩中了一个兽夹,剧痛传来,顿时化作三脚猫,不复敏捷。 朱东明眼睛一亮,大吼道: “动手!” 他与吴老四、陈云三人抽刀上前,努力找着老虎侧面,互相掩护,轮流刺一下就往后退; 而周峰在树上拿着短矛,一下一下的往下扎着。 老虎的体型十分庞大,山村自制的兵器并不能一锤定音;但四人相互配合,几个回合之间,也在老虎身上留下了不少血口。鲜血慢慢渗出,逐渐将漂亮的橘色毛皮浸红。 谢渊看着四人配合娴熟的狩猎老虎,心中也腾起热血,不知不觉间走上前两步,都想抽空来两斧头。 他发现狩猎这种活动,仿佛唤醒了古老的基因,让他都跃跃欲试,心道这果然是老祖宗留下的记忆。 不过他还是十分谨慎,没有忘记护住众人身后的初心;何况他没什么经验,贸然上前说不定还帮倒忙,于是就在稍近处观望这场狩猎表演。 眼见老虎慢慢迟钝,周峰在树上眼冒金光,忍不住动作放缓,有些兴奋的说道: “哥哥们,老虎最值钱的就是这身皮,可别再扎窟窿了!等它慢慢放血……” 吴老四一手盾一手刀,正在侧面要上前去戳,闻言顿时同样有些犹豫,动作慢了三分。 朱东明顿时瞪眼狂吼: “草!小心!” “吼!” 本来看起来动作缓慢的老虎忽然一声咆哮,猛地人立而起,巨大的阴影罩住了吴老四。 人脸大的虎爪如泰山压顶般拍了下来,吴老四面色发白,下意识用左手藤盾去顶。 然而人力如何抵挡老虎的拼命一击? 矮壮的吴老四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数米,老虎正要扑上去,忽然身形一矮,痛叫一声,原来是周峰情急之下探身去刺,刺中了虎背。 老虎浑身一甩,周峰太过紧张,没有及时松开短矛,一下被扯下了地。 他眼冒金星,看见老虎转身,张着血盆大口凑了过来,脑海中只蹦出两个字: “完了。” 情势急转直下,朱东明都来不及反应,脸色发白。 吴老四生死未卜,周峰眼看着命丧虎口,四个人的包围圈一下破了,光靠他和陈云两人,想打这猛兽,哪怕它浑身是伤,恐怕也是做梦。 现在已经不是猎虎,而是怎么活命的问题……陈云面无血色,看着虎吻下的周峰,脚步一错,下意识有了逃跑的打算。 朱东明咬着牙,拿着柴刀往前冲,想尝试着救下周峰,虽然并没什么希望。 然而有人却比他更快。 谢渊从旁边的树后站出,两步冲到老虎侧面,举起斧头,奋起全身力气,照着虎身招呼。 三板斧! 朱东明和陈云只看到林间有寒光闪过,以他们的肉眼,几乎看不清谢渊的动作。 老虎顿了一下,忽然发出巨大的哀鸣,鲜血仿佛喷泉般从侧面喷出,姿势扭曲的侧倒下去; 谢渊眼疾手快,将周峰猛地往后一拖,免得他刚脱虎口,却被砸死。 老虎肚子几乎被整个剖开,内脏流了一地,胸腹起伏一阵,很快不动了。 朱东明和陈云虽是一人向前一人向后,也同时止步,呆呆的站立在林中,看着这一幕,眼现不可思议。 (本章完) 第13章 发财 第13章 发财 周峰被谢渊从虎口救下来,仍然有些惊魂未定。 他坐在地上,愣愣看了一动不动的虎尸半晌,才一个激灵,回过头来,感激万分道: “多谢,多谢……” 没想到,最后竟是谢渊救了他! 还好朱哥把他叫上了,没看出来,他身手这么好。 斧头快的像一道电,威力也大的吓人,几乎把老虎都剖开了…… 朱东明奔上前来,确认两人没事,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渊子,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 他眼中震动还未消散,此时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谢渊。 虽然感觉这小子心狠气壮,斧头使得很熟,所以才叫上他帮手; 但朱东明也没想到,这斧头不止是熟练,简直是生猛! 一下就把老虎几乎砍成两半,这力气,咋这么大? 朱东明想不通,但他庆幸自己叫上了谢渊,不然今天大家恐怕都要栽在这里。 周峰连连点头: “对,我这条命都是渊哥救的!” 尽管他比谢渊要大上几岁,此时的渊哥叫得却是个情真意切。 谢渊摇头道: “既然来了,大家就是一起的,我也该出力。” 虽然他一开始想的是最好不要出力……但他不可能看着同伴命丧虎口。 正好老虎侧面送到他面前,谢渊就果断出手。 有底气,又见过血,谢渊感觉自己变果决了。 这时,陈云扶着吴老四走了过来: “吴老四骨折了,不过还能走。” 吴老四苦笑一声: “命贱……咳,死不了。” 他身体壮实,只是手臂骨折和震伤,不致命。 当然,以山村的医疗条件,他这也算去了半条命了。 陈云叹息道: “如果不是小谢,恐怕就难说了。” 吴老四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同陈云一起,将打量的目光投到谢渊身上。 这小子看起来又瘦又白,就是长得俊点儿,怎么斧头那么猛?帅小伙搞反差? 几个猎户都是围着谢渊使劲盯,心头对朱东明带他来的质疑烟消云散,满是庆幸。 用几个树枝给吴老四骨折的手臂固定好,几人围着老虎,眼冒金光。 好大一头老虎! 发财了! 虽然最值钱的虎皮已经被砍坏了,但缝一缝,想要的富户员外大有人在;况且几人就是因为想要个完整虎皮差点团灭,此时侥幸活命,都不再说这个。 就算虎皮成色差点,可是虎肉、虎爪、虎骨,还有,看看……是个带把的! 几人一阵激动,这宝贝拿来泡酒,据传有使老龙抬头、重振雄风之效,城里那些亏了身子的老爷们,肯定不会吝啬银子! 谢渊也怦然心动——当然不是为了虎鞭,而是这头老虎卖了,肯定能卖出几十两银子。 分给他的,够不够十两? 猎户们用树干把老虎架好,兴奋的抬下了山。 谢渊则忍不住凑到朱东明身边低声问道: “朱大哥,这老虎你估计能卖多少银子?” 朱东明沉吟一下,道: “虎鞭虎皮都各在十两以上,剩下的不好说,加一起怎么也有个十几二十两。一共兴许五十两不到?我只是看过别人卖,估摸个大概。” 五十两! 在这山村里,五十两可是不折不扣的巨款,天文数字!够许多人生活一辈子了。 关键是,五十两分成五份,他不刚好得十两?就是不知道他之前没出力,朱东明会不会给他分大头…… 这时,朱东明说道: “渊子,这次一半的功劳得落在你身上,我问过了,他们都觉着你该多分银钱。” “真的?这,这怎么好意思。” 谢渊一听这话,嘴角都要压不住了,但还是搓了搓手,虚情假意一下。周峰上来说道: “渊哥,你救了我的命!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不要其他的,这大骨分给我,我让我爹给你打把斧头,当做谢礼!” 老虎骨头硬,谢渊三板斧太猛,那把老伐木斧崩坏了,还有些心疼;结果周峰挺有眼力见,竟然要给他送把斧头! “这,那就太谢谢啦。” 这些人也太上道了! 朱东明抽机会,又和谢渊低声说道: “渊子,你现在是打虎英雄了,就算是人知道……那个,你也是为民除害。当然我肯定会把事情烂在肚子里,永远不会说,只是想让你放宽心。大家以后,都是一条道上的。” 谢渊微微点头,是这个理。 朱东明这是示好? 不过他说道: “老虎是我们一起打的,朱大哥你们是领头。” 朱东明微微点头,他听懂了谢渊的意思。 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不好出风头。 手段硬,心思多,看来小石村要出个人物了。 还好自己对他态度还行…… 几人趁着太阳下山的尾巴,将老虎抬进了村。 “天呐,那是抬的什么!” 村民的情绪瞬间被引爆,这年代,打老虎可是大事! 更何况山村里不少人都靠山吃饭,已经惶惶许久,现在一下都兴奋的不得了。 村长立即叫人打锣敲鼓吹唢呐,让几人抬着老虎绕村里走了一圈。 除了吴老四先回去养伤,全村人都出来看热闹,将村里的打虎队英雄认了个遍。 只不过显然队伍里有个出乎他们意料的人。 “那是……谢家的小子谢渊?” “是渊子!他不都说要饿死了?怎么还打虎?” “谢伦走后,小谢天天受欺负,现在跟着朱东明他们支棱起来了!都猎老虎了!” “其实,之前就听说李麻子郑癞头他们,最近好像被谢渊整治了……” “那可不,都能打老虎了,打几个癞蛤蟆不是洒洒水?” 张老二领着小弟,站在人群外面,脸上神色变幻。 这小子,怎么还跟着朱东明把老虎给打了? 这么会蹭局势? 眼瞅着村民口中都念叨着他的名字,声望蹭蹭往上涨,从贫苦樵夫变成了打虎好汉,张老二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该让大哥回来,把老虎收拾了。这下不好弄了……” 李兰见着谢渊一片狼藉,有些兴奋又有些后怕: “渊子!原来你真是去打老虎了!出息,出息啊!要是伦哥知道了,肯定也高兴…… “哎,你说你好好的,干那危险事干嘛,以后可别了。万一出个意外,我以后咋去见你哥?” 谢渊只是呵呵笑着,他要是没有底气,那是肯定不会去的。 还好,三板斧的威力,比想象的都还大…… 这下学武的钱,一下就该凑够了,就等朱东明他们把老虎卖掉。 谢渊感觉不虚此行。 不过闲下来后,他回味猎虎的过程,又想起虎卧树下那一幕。 “看起来真有灵气。那附近有不少好树,后面抽空可以去看一下。” 没过几天,谢渊正在家休息,门就被咚咚敲响。 “渊子,老虎卖了,银子给你拿来了!” (本章完) 第14章 铁衣门,般若寺 第14章 铁衣门,般若寺 房间内,谢渊摸着仿佛散发着宝光的大银锭,露出满足的神色。 这一个银锭,那就是十两银子! 他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银锭! 朱东明刚刚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渊子,老虎卖了四十一两银子多。本来可以更多,不过我们没门路,那些黑心眼的商户压了压价,也没办法。还有周峰把虎腿大骨要了,剩下虎皮十七两,虎鞭卖了十五两……等等。一共就这么多。 “吴老四伤的重,看大夫和抓药从这里面出了,剩下三十多两银子,我们商量过,你占大头,拿十二两,成不?” 朱东明说的客气,然而谢渊哪有不成的道理? 伤害都是他们扛的,自己上去放技能捡了个人头、不,虎头!有这收获,心满意足。 而且那虎腿骨,现在就在他手上。 等于说猎虎一次,五个人队伍,快一半的收获被他一个人拿了! 谢渊把大银锭和二两碎银子掂了又掂,满足的叹了口气。 学武的启动资金,有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将银子好生揣在胸口里,衣襟最深处,又提起了周峰才送来的斧子。 半张脸大的斧面儿新崭崭的,光滑平整,磨得一点痕迹都没有,几乎能映出谢渊的五官; 斧刃整齐的一线,十分锋锐,透着寒光,不再像老斧头那样有点点锈迹与数不清的豁口。 这斧头,一看就是拿顶好的铁打的,周峰他爹为感谢谢渊救了他这独苗,将自己铁铺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不过这斧头最亮眼的,还是那虎腿骨做的斧柄。 虎骨比木头结实太多不说,周峰老子更给它磨得光生如玉,莹白色的斧柄插在斧头下面,都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宝贝装饰,哪里像把伐木斧? 不只是好看,这斧柄硬实,配上好铁刃,正适合谢渊现在来用。拿着这把斧头用斧技,威力少说上升一个档次。 斧头卖相极佳,谢渊自己更是出挑,执斧而立,如持宝兵,卓尔不群。 绝不会想到他就是个砍柴的。 谢渊臭美了一会儿,还是拿出一根布条,将莹白的虎骨斧柄一圈圈缠好。 一是这样吸汗防滑,拿着舒服方便,二来也是稍微低调一点,财不外露。 拿上斧头,谢渊直接出门,脚步轻快的往盘龙镇的方向走去。 南边的盘龙镇是离他们村子最近的一个集镇,也是周围几个村的中心,人口不少。 盘龙镇再过去,才是云照县,谢渊所知道的附近最大的“大城”。 受限于交通与信息的闭塞,山村的人一辈子最远去的地方可能就是县城,甚至只是镇上。县城再过去有什么,就说不出一二三了。 谢渊就不知道,但却得益于父母的教导,竟然识字。父母是从外地迁来小石村的,能识文断字,小时候也教导过谢渊兄弟俩,只是在谢渊极小的时候就因身子不好相继去世,靠着谢伦把他辛苦的拉扯大,故而他对父母的印象也并不深。 小时候谢伦带着谢渊去镇上赶过集,所以他识得方向。这条道走的人多,还算太平,但谢渊身怀巨款,一路走来,手没离过斧子。 走了小半天,谢渊终于来到了盘龙镇的地界,才算松口气。 盘龙镇自然比小石村繁华的多,横竖有几条街道,小贩人流往来穿梭;街道上铺着青石板,旁边也都是青砖黑瓦的屋子,镇中心还有栋三层酒楼,一览众山小。 谢渊感受着难得的烟火气,却没有多逛。 他胸口揣着沉甸甸的银子,目标明确的向前面走去。 “街东头,街东头……有了。” 谢渊站在一座大院前,抬头望着上面的牌匾。“铁衣门”。 院门还蛮气派的…… 谢渊正在想着,门口就有一个穿着灰衣的弟子过来,颇为热情的问道: “小哥,想习武吗?我们铁衣门的铁布衫远近闻名,是为盘龙镇一绝,便是云照县也有人慕名而来。价格不贵,只要十一两银子。” 谢渊闻言,眼睛一睁: “十一两?不是十两吗?” 那弟子微笑道: “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入门敬茶十一两银子,寓意练武一心一意。” 谢渊有些无语,故意嘀咕道: “涨价都快赶上黑虎拳馆和神兵馆了,我干嘛不去他们那?” 弟子连连摆手: “兄弟有所不知,练武先练自身。那两家的功法是看着比我们威风,但挨了闷棍不一样被放倒?不像我们铁衣门,铁布衫护体刀枪不入,与人比试立于不败之地。站着才有输出嘛。 “而且,另外两家也涨价了。” 合着还是因为统一调价? 谢渊感觉有些好笑。 不过他直接来这铁衣门,其实是做了功课的。 一来,就如这弟子所说,另外两家一重拳法,一重兵刃,打起来虎虎生风,比铁布衫有噱头;但苦哈哈入门学三个月,能学得到什么?最后都是一场空,还不如铁布衫强身健体——虽然实际上,一般人也入不了门。 而谢渊自己斧技娴熟,暂不缺进攻手段,就从铁布衫入门防御自身、打磨体魄以成为武者更好。 二来么,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铁衣门比另外两家要便宜不少银子。 另外两家,入门至少是十五两。 从拜师的价格,倒也可以看出几家武馆的强弱与香火。 谢渊又问道: “铁布衫不就是大路货的功夫,江湖上人人都练过几手,贵门的铁布衫怎么有不同?” “当然!兄弟问到点子上了。若是只是普通货色,我们铁衣门怎么靠着铁布衫开宗立派?那自然是我家功法有些特殊。 “门主刘师傅是二练大成的高手,他以前是般若寺的俗家弟子,学得的‘铁布衫’,实际上是般若寺的功夫,暗含佛韵,有佛门金钟罩的几分威能,同境界刀枪不破。 “故而咱们的铁布衫,也比外面的铁布衫强得多,学了绝对不吃亏!” “般若寺?” 那是啥? 谢渊想到就问,结果那弟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仿佛他是从山里来的野人一般。 不过弟子迅速在他灰扑扑的衣服上打量了一下,收回眼神,心道“确实是山里来的”。 他解释道: “般若寺,是咱大离朝的顶尖宗门……额,宗门就是大武馆,你就把般若寺当作整个大离朝数一数二的大武馆就行。 “它在大离朝的地位,就跟我们铁衣门在盘龙镇的地位一样。” (本章完) 第15章 桩功壮体,气血入道 第15章 桩功壮体,气血入道 前面说着还挺有逼格的,最后一类比…… 那不就是没啥地位? 谢渊心中腹诽,但肯定不敢说出来。 毕竟盘龙镇三家武馆,铁衣门却是屈居第三。 想学武的大多数都有颗躁动的心,相比这挨打的铁布衫,拳法刀法肯定吃香的多。 不过谢渊也明白弟子的意思,铁衣门弟子众多,名声不小,在盘龙镇颇具影响力; 而般若寺,在整个大离朝都算的上一大势力,是顶尖宗门。 他记下了这个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上层力量有所了解。 迎客弟子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 “……刘师傅和般若寺大有渊源,故而学会了这暗含佛韵的铁布衫,打下名头,创立武馆,广招弟子。 “兄弟,学了铁衣门的铁布衫,也就学会了一点般若寺的金钟罩;进了铁衣门,差不多等于拜入了般若寺啊!” …能这样做等式的? 听得还怪热血沸腾! 谢渊感觉这弟子的口舌功夫真是不赖,安排在门口迎客,也算铁衣门知人善用了。 “什么渊源,什么佛韵,多半是吹的。那刘门主如果真是般若寺的弟子,哪怕只是俗家弟子,能拜入顶尖宗门,也不可能只是二练,在这穷乡僻壤开武馆。 “不过怎么吹无所谓。他能开馆收徒,这功夫应该有点东西。习武入门从练皮开始,铁布衫功说不得入门也有便宜,反正我已下定决心。” 谢渊心里想着。 他问的差不多了,又早有打算,便对着弟子拱了拱手: “不知想要拜入贵门习武,是什么流程?” 灰衣弟子闻言,眼睛一亮: “简单,跟我来!” 他领着谢渊进了大院,大院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空地,用作演武场,此时有不少弟子正在练功。 谢渊和灰衣弟子从演武场旁边往院里走去,他正好奇的打量着练功弟子,灰衣弟子问道: “兄弟,我叫曹善,你怎么称呼?是何方人士?” “曹师兄好,我叫谢渊,从小石村来。” “小石村啊,那倒是不远。” 曹善带着谢渊进了一间书房,让账房先生登记造册,收了十一两银子。 谢渊将大银锭给出时,颇为心痛,但想着能接触武道,便也作罢。 存钱,本也是为了习武,以求改变命运。 “好了,谢师弟,你已是我铁衣门的弟子了,流程确实不难吧?” 曹善拍了拍谢渊,笑道。 “就……确实挺简便的。” 谢渊说道。他本以为还有个什么拜师仪式之类的,没想到交钱就行,方便的甚至让他心里打鼓,感觉像被骗了一般。 曹善仿佛知道他想什么,解释道: “谢师弟,咱们铁衣门弟子分三种:记名弟子,核心弟子,亲传弟子。 “像你们这样交十一两银子拜师学艺的,都是记名弟子。你也懂得,其实就是交钱学武,实际上并无太大束缚,故而没太多规矩。 “核心弟子,虽也要交钱,但不用太多,更多是日常伙食费、支撑武馆开销,以及药浴补药的钱,学功夫不用再大钱。 “核心弟子是经师傅选拔过的,有一定天赋、也愿意在铁衣门修行的弟子。入了门,便与武馆休戚与共。我便是核心弟子。 “还有亲传弟子,那不用多说,都是门主的亲传徒弟,是师父不是师傅,将来要继承门主衣钵、给门主养老送终的,等同子嗣。学武吃喝,补药药浴,自然都是师父包办,更不用说门主的那些真功夫了,那只授亲传。 “不过想做亲传,修行天赋,个人品行,缺一不可,甚至不止——人才个性,也要对门主的胃口。” 曹善语气中颇为感叹,羡慕之情不言而喻。 谢渊点了点头,这组织架构十分清晰合理。 要是能成核心,甚至亲传,得省不少钱吧…… 不过任何东西都有价格。核心和亲传虽然可以免费学武,但相应承担的责任也就多了。他不再多想,问曹善道: “曹师兄,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习武?” “你后天再来,后天有一批刚入门的记名弟子,你们正好一起。” 曹善说道。 谢渊点点头,抱拳道: “好的。那曹师兄,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谢师弟,后天再见。” 把谢渊送到门口,等他走后,曹善站在门口想着: “这谢师弟待人有礼,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完全不像山村里长出的人物,让人挺有好感的。 “只不过这样的背景,想要靠习武翻身,希望渺茫……学武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武馆又要靠他们创收,我也没法多说……见他翻检碎银那样,哎,我也就不推荐厢房药汤了。 “只希望三个月后,谢师弟离开武馆,也不要想不通硬练,伤了身子骨。到时候我再好好给他说明白。” 两天之后。 谢渊一早就来到铁衣门,看到校场里还有四个人,神情兴奋。 四人衣着也很普通,跟他差不太多,最好的那个也不过就是普通人家的模样。 谢渊明白,这都是新的记名弟子了。 也不知道他们掏空家底,最后有几人得偿所愿? 除了他们五人,校场还站着曹善,以及另外一个壮汉。 壮汉一身黑色劲装,并不厚实,在冬天的清晨甚至显得有些单薄。但他面色红润,看起来对这冷天全无知觉。 曹善见人都到齐,大声道: “各位新入门的师弟,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铁衣门的大师兄,霍达霍师兄。他是师傅的亲传弟子,练皮大成,一练武者。以后的修行,师傅会定期指导,不过大多数时候,是霍师兄教授你们。” 一练,武者! 眼前这看起来年级并不算大的男子,竟然就是武者。 几人面色一肃,纷纷问候: “见过霍师兄!” 霍达看起来有些不苟言笑,他点点头,张嘴讲话,声如洪钟: “诸位师弟都是刚入门,想必对习武一道并不十分了解。 “在入门阶段,武者锤炼己身,养足精气,然后强化皮肉筋骨,由外而内,再壮气血,周而复始,不断攀登。 “你们现在可能听得不大明白,没关系,武是练出来的,不是讲出来的,我们便先练再讲。后面若有疑难,随时问你们曹师兄或者我,都可以。 “现在,我就教你们我铁衣门铁布衫的练法,从桩功开始,三静三动,共六个套路。我先示范一遍,看清楚了。” 霍达摆开架势,扭腰扎马,摆出各种姿势。 或硬桥硬马,站定不动;或举手抬足,轮转不断。 谢渊以及其他几名弟子连忙有样学样,用心记忆,而曹善就在旁边看着,时时帮他们抬手踢腿,免得姿势错乱,伤着自己。 等霍达演练完一遍,几名弟子已经是满身大汗,纷纷喘息哀叹: “好难!” “这姿势,根本做不出来!” “腰,我的腰扭到了……” 谢渊第一遍也十分生涩,颇有同感: “这身体没练过功,太僵硬了。再想要短时间入门,恐怕有些难。 “练铁布衫,还以为要撞树挨棍子什么的,结果是用桩功入门。以桩功壮身壮气血,再如他所说以气血强化身体,练皮肉筋骨?挨打只是外功,后者才是真正的武者之路?” 他若有所思,对武道有了基本的概念。 正在这时,眼前出现文字。 【气血壮体,以入武道,你心有所悟。】 【铁布衫·入门:(1/100)】 【横练外功,佛韵自藏。】 (本章完) 第16章 开了 第16章 开了 看着眼前的字幕闪烁,谢渊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表情。 就……来了? 我悟性可真高呐!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 刚刚好像还觉得练功难来着……当我没说! “嗯,佛韵自藏……合着这噱头还是真的?这铁衣门的铁布衫练下去,说不定还真能得般若寺金钟罩的一点神髓!” 谢渊一下感觉这十一两银子得真值。 他兴致昂扬的跟着霍达继续练下去。 尽管身体不够灵活,但奇妙的是,霍达示范的动作、讲解的技巧,他哪怕不能十成十的做到位,却看得懂其中关窍,不像其他人似是而非,似懂非懂,好似这铁布衫的练法桩功他已经会了。 “好像也没什么瓶颈?接下来,就是不断熟练。” 谢渊动作扭七扭八的,心里面却感到开心。 他现在做的不好,是身体问题,头脑里却知道该怎么做。换言之,目前是硬件不行,软件已经是顶级了。 身体生疏,多练就是。所谓熟能生巧,这又不是什么高深功夫,一遍不成,十遍、百遍,只要有面前这进度提示,早晚能练会! 霍达将六套基础桩功慢慢示范了三遍,大半天已经过去。 “今天的示范就先到这,你们将刚刚看到的好生记住,明天再来。” 他又看向曹善: “曹师弟,你再给他们讲些注意事项。” “是,霍师兄。” “霍师兄辛苦!” “谢谢霍师兄!” 在几人恭敬的送别中,霍达背着手离开练功场。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稍微瞥了一眼谢渊: “这个师弟,相对其他人来说,练得稍微有一点点模样。不过他明明身体最瘦弱…… “不确定,明天再看看。” 等霍达走后,几名新弟子围着曹善,兴奋的问着: “曹师兄曹师兄,我感觉很累,是不是要突破了?” “曹师兄,练会这一套,是不是就算入门了?” 曹善比霍达要平易近人些,他抬了抬手,微笑着说: “入门?你们这还早着呢。 “霍师兄说得对,武是练出来的,不是讲出来的——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些要给你们说。 “这六套桩功,是基础中的基础,想要进阶,这几套桩功都得打好咯。这桩功打不好,那一切都是空谈,所以这几天,你们可得用心。 “等桩功熟练,一遍遍打下去,什么时候你们能感受到胸腹中有‘气’产生,那才叫入门。 “接下来的,就是把气养足,拿来练皮,不断强化,才是上了路。那时候,除了桩功,还可以辅以外练、药浴、补药等等手段。 “咱们铁衣门铁布衫,前面分成三层。 “第一层圆满,叫‘树皮’。肤如新树皮,既韧且硬,不再一划就破,但离当刀枪还差得远。 “第二层,叫‘牛皮’。练成之后,皮肤韧如牛皮,钝点的剪子只能划个白痕,普通人的拳头打上来,没感觉。 “第三层,叫‘铜皮’。顾名思义,这个阶段,你没铁骨,但皮硬似铜,刀剑轻轻戳已经破不了皮。这一关过了,就是一练大成,真正的武者。 “对了,每一层练成,你力气都会增加。三层圆满,成为武者,一只手拽五六个大汉不成问题。” 众人听得心驰神往,谢渊忍不住问道: “那再之后呢?” “再之后?再之后就是武者的事了,先练到那里再说吧。” 曹善微微一笑,心里嘀咕: “我都才二层呢……” 实际上后面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讲完后续发展,或者说画完饼,曹善表情一肃,接着讲道: “今天你们刚开始,我只说四个字:过犹不及。 “练武强身,但又伤身。特别是你们才入门,动作不熟练,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伤着了。切记切记,前期在武馆,有我们看着再练,回家不要自己瞎比划;还有,若是身体觉得累了,千万停下,不要逞强。“听明白了吗?” “是,曹师兄!” “这么累,我回去就睡,才不会练呢……” 曹善一摆手,笑道: “那就再次祝贺几位师弟,正式加入我们铁衣门!明儿见!” 谢渊出了铁衣门的大院,感觉身体微微有些酸痛,可是心情却极愉悦。 “终于练上武了!买点吃的庆祝一下。” 他走到盘龙镇中唯一的酒楼,买了一整只烧鸡,了三百文钱,价格不可谓不高。 不过这只鸡又肥又嫩,又涂了蜂蜜、香料,烤的恰到好处,可不是食之无味的小炒山鸡可比。 纵然谢渊交了学费,打虎赚来的银子加上积蓄,只剩了一两多,也还是买了这只鸡。 “生活总得开心点,何况吃了大肉好练功!滋溜……” 谢渊咽了咽口水,忍住诱惑没有边走边啃,一路快步回到了小石村,到了李兰家里。 “兰姐,虎娃儿,看这是啥!” “什么东西……这么大一只烧鸡!渊子,你又了多少钱?” 谢渊刚进门,李兰就闻到了香味,瞪大眼睛。 “不贵不贵,今天我不是第一次练武嘛,值得庆祝一下!快,姐你再烙个饼,一口饼一口鸡肉,喷香!虎娃儿别流哈喇子了,先给你扯个鸡腿!” 李兰回过神来,感叹道: “是哦,渊子是打虎英雄,都开始练武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当上武者老爷!” “什么武者、什么老爷的,我就是在兰姐家蹭饭的。赶快烙饼,我累了一天,老饿了!” “行了行了,你这孩子!马上来!” 烧鸡吃了个饱,谢渊拍着肚皮,满足的回到了自家院子。 这才叫吃肉! 吃饱饭,歇了会儿,感觉长了些力气,不由想道: “曹师兄让不要自己练……” 但那是他们,或者大多数人,第一套都做不好的。 不同人之间,标准是不同的,哪怕只是第一天。 更何况他有参照。 谢渊在堆满柴火的院中拉开架势,慢慢练起了白天学的三静三动,六套桩功。 月光洒在少年的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来,映在了柴垛上。 影子越来越短,月亮升高。谢渊不知练了几遍,逐渐从生涩变得流畅,身上出了一层透汗。 他呼了口气,拿湿毛巾将自己擦干净,眨了眨眼。 【铁布衫·入门:(18/100)】 有这东西,他知道自己没练岔,自己练也不是问题。 “第一天,便是18点。后面越来越熟,越来越快,岂不是要不了几天就能入门?” 谢渊有些兴奋,要不是实在疲惫非常,他都有些睡不着,想要通宵练武。 这直观的反馈收获,让他欲罢不能。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上床,他几乎一沾枕头,就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铁衣门中。 霍达站在众人之前,中气十足的讲道: “休息了一晚上,你们把昨天学到的先打一遍,给我看看。” 他话说完,目光在五人间来回扫视。 很快,霍达的眼神就微微一凝,落在了谢渊身上。 (本章完) 第17章 差距 第17章 差距 谢渊并没察觉到霍达特别的关注,只是回忆着昨晚的收获,一板一眼的将三静三动六套桩功,从头打到尾。 “还是不够熟练,只能算不出大错,离熟极而流还差得远。” 谢渊十分投入,一边演练桩功,一边感受着自己的动作。 等他收功静立,才发现其他四人早都完事,在旁边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 谢渊心念一转,便猜到恐怕他们都还打不了完整的一遍。 抬头看去,果然发现霍达和曹善目光中也颇为赞赏,连连点头。 “不错!谢师弟看起来是用了心的,第二天就能完整的演练六套桩功,哪怕动作有些慢,也是殊为难得。当然,你们几个也不要气馁,都是正常的,现在我再给你们拆解一下。” 霍达声音都高了两分,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又将桩功从头到尾打了一遍,然后着重讲解发力技巧、姿势的难点。 几名弟子听了这细细的拆解,都是不住点头,恍然大悟,一下明白了不少关窍。 这其中,又以谢渊收获为最。 他总觉得,霍达好像讲的,都是以他为蓝本,把他动作中的谬误几乎全挑出来讲了。 “这……算不算当面开小灶?” 得了霍达的拆解,谢渊对桩功的领悟又深,重打一遍,流畅许多。 【铁布衫·入门:(31/100)】 这一会儿功夫,进度竟然就又涨了13点! 霍达讲授半天,便准备离去,示意弟子们在曹善的监督下继续练习。 经过谢渊时,他顿了一顿,微微点头: “继续努力。” “是,霍师兄。” 谢渊挺胸抬头,抱拳致意。 被人看重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另外四名弟子投来羡慕的神情: “大家都才学一天,自己一套桩功都打不熟练,这谢渊咋能从头到尾不出差错呢?他不也是俩胳膊俩腿儿、一双眼睛一张嘴吗?没见他多什么部件啊?” 曹善送走霍达,又听他嘱咐了一句: “看着点师弟们。还有,那谢师弟看起来是个苗子,可以多关注关注。等后天师父来检查,兴许能收作核心弟子。” “我省得,霍师兄。” 曹善恭敬的应道。 等又过半天,曹善让弟子们收功,又叮嘱了一番,便让谢渊五人回去休息,第二天再来。 谢渊正准备离开,另外四人中,那名衣着稍好、身上隐隐有鱼腥味的少年走上来,十分自来熟的拍着谢渊的肩膀: “谢兄,你咋练的这么快啊?教教小弟。” 这人叫陶杰林,就是盘龙镇上的人,家里经营一家鱼档,勉强算得上殷实。 比谢渊这种条件肯定好些,但也好不了太多,普通家庭。 两天共同练武,就他和谢渊稍微有交流,所以知道了根脚。 另外三人条件看起来更差,人也内敛,此时心里其实也想上前交流,却又不好意思,看着陶杰林主动上前,占了先机,不由心中有些可惜的走开。 谢渊谦虚道: “我也就是把霍师兄说的诀窍牢牢记住,回去多揣摩了下,没有多厉害的。” 陶杰林也知道,就这一天,哪有什么秘籍?纯粹是人家天赋好。 不过不妨碍,他本来就是来攀谈的。 他啧啧嘴:“看来谢兄对于练武天赋十足,等后天门主来了,说不得收你做核心、做亲传呢!到时候可要提携提携小弟。” “门主要来?” “你不知道?练完三天,门主就会前来检查,第一次指点。说是指点,其实要是有核心弟子的苗子,这时候就会问你意向了。十之八九的核心弟子,都是在这时已经确定。” 陶杰林解释道。 谢渊完全不知道这事。 他侧目看去,微笑道: “陶兄消息真是灵通,受教了。” “没有,只是我有个兄弟也在这练习,比我先入门,我才知道的。” 陶杰林凑近说道: “我还知道霍师兄看起来不苟言笑,一板一眼,其实心地不错,颇有耐心,不然也不会来教人入门;二师兄管药房,是个暴脾气,不要惹他;曹师兄幽默风趣,平易近人……不过最不能得罪的,还是那位‘师兄’。” 他悄悄努努嘴,示意那边树下的一名青年。 谢渊看过去,发现是他之前就注意到的一名弟子。 这名弟子身着锦衣,练功服也是缎子做的,十分精致;他看起来也是记名弟子,可是独自占着演武场树下最好的一大块地方,周围还跟着不少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他。 他之前就有意无意瞅过自己这边,谢渊看见,霍达和曹善都对他颇为客气。 “那是盘龙酒楼东家的儿子,许阳,镇上的大富户。听说他刚入门,一次性就交了一百两银子给武馆!一百两!” 陶杰林使劲比了一根食指,在谢渊面前晃。 谢渊也是微微吸气: “怪不得一个记名,看着跟亲传似的。” “是,不过关键之处在于这事儿。他其实自个儿资质一般,刚入门时,门主没有收他做核心弟子——虽然说的是公子哥儿自家有产业,拜师不合适,但看他练功那样,就知道稀松平常。 “但他自家不觉得,练武还挺用功。进境慢无所谓,他有钱啊!药汤当茶汤,药浴当清水,现在进度都接近第二层了,快跟核心弟子差不多。 “他颇为自得,觉得全靠自个儿天赋。结果有一次,一个弟子说他就是药罐子,把他惹毛了,给人揍个半死。虽然武馆严厉批评,他也赔了笔钱,但最后是那名弟子走了,他还在这。 “所以我说,这武馆,亲传弟子惹得,这许阳惹不得。特别是他还挺爱跟人切磋,似乎非要证明自己练武有成一般……得躲着点儿。” 谢渊听得连连点头,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事迹,要是没陶杰林这个小灵通告诉他,他可能得很久才能自己知道,说不定要出麻烦。 他颇为感激道: “多谢陶兄告知。不过,那许阳总不至于为难我们刚入门的?” “那倒不会。不过你练得快,说不定过几个月跟他一个层次,他就找你麻烦了呢?故而先跟你说说。” “陶兄,多谢多谢。” 陶杰林摆摆手: “谢兄,都几把哥们儿,别提谢字。先走了嗷,没事儿来我家铺子买鱼,新鲜的很,给你打八折。” “额……好。” 谢渊走在回村的路上,敲了敲酸疼的胳膊。 有钱真好啊…… 特别是练武,资质平平的,烧钱也能烧得小有成就。 自己后面练武,要钱的地方还不少,可惜不像别人,有个好爹,只能靠自己这斧头一下一下来挣…… 谢渊摸着下巴,突然想起了猎虎那儿的树。 (本章完) 第18章 门主 第18章 门主 谢渊想起那老虎睡觉的树。 一眼看去,要几人合抱粗,亭亭如盖,遮蔽半片空地,冬天了还鲜翠欲滴。 虽然认不出来,也知道肯定是好树种,要是砍了,得烧多旺的火? 不,烧柴可惜了,那木头一看就是顶好的,拉出来给城里老爷做家具,绝对大赚! 可惜,那树实在太大了,谢渊也没信心能伐得动,伐得动也运不出来……而且想到那么有灵气一棵树,砍了怪可惜的。 倒是没记错的话,去猎虎的路上看到几株香樟、黄楠,都是能做家具的好材料,就在那空地周围,可以收拾了,也卖不少钱。 要是以前,他可能认不出,不过劈柴进阶后,认树的能力都加强了,也知道怎么砍不伤斧子不毁树。 “这几天练武入门,最关键的阶段,都没空砍柴……等忙过这段时间,想办法把那几棵树弄出来,那可都是银子!” 砍柴可是他现在赚钱的主要手段,不能放弃; 况且劈柴进阶,带给了他极强的能力,现在看着还能成长,不可放弃! 就是一万点有点久……不过前两次都给了他惊喜,也不知道下一次有什么收获? 不急,慢慢来。 谢渊心里一片期待,回到家里,又加练了功夫。 第二天再去铁衣门,谢渊的桩功更显熟练,赢得了霍达和曹善的夸奖。 除开陶杰林,另外三名同期也忍不住上前搭话,颇为生涩的示好。 谢渊倒是一视同仁,有什么问题就回答。 这也不涉及竞争,大家同学一场,也是缘分,能帮就帮。只不过他也只练两天,真说有什么大心得也没有,全靠天赋悟性。 连老弟子那边的练功场,都听说这几人里面有个练得好的。 大伙都觉得,谢渊很有可能要当上核心弟子了。 “明天好好表现,争取跟我一样,咱们当个真正的师兄弟!” 临走之前,曹善拍了拍谢渊的肩膀,笑着说道。 谢渊客气道: “那就是师弟的荣幸了。” 特意又买了点卤牛肉,回去让兰姐多蒸了点饭,谢渊吃了个饱,养精蓄锐。 真要能当上核心弟子,练功更快,也能省不少银子…… 一觉起来,谢渊抖擞精神,来到了铁衣门中。 今天五人都尤为肃穆。 初练三天,这是第一次见到门主刘和尚,展现成果。 铁衣门门主刘和尚,真名叫什么不知道,大家都这样叫,因为一身横练功夫,有个“铁和尚”的绰号。 等谢渊五人迎着晨光站定,头发只有寸许青茬的刘和尚出现在众人面前。 和人想象的不一样,本以为这种横练功夫的门主,得是个一身横肉的彪形大汉,顾盼之间不怒自威。 结果刘和尚矮胖矮胖,面容和善,双眼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像个生意人多过练家子,颇有些弥勒佛的意思。 “几位新人,欢迎欢迎啊。” 刘和尚笑眯眯的: “这几天忙,没来得及带你们。来吧,你们都打打把式,让我看看你们大师兄教的怎么样。” 谢渊几人都感觉这门主挺好说话,压力不自觉小了,便颇为自在的摆开架势。 【铁布衫·入门:(72/100)】 谢渊看了看自己眼前的文字。再过一天最多两天,他就能真正入门,感应到所谓的气了吧? 他沉腰扎马,和另外四名同期一起演示起来。 差距一下就表现出来了。 另外四人,练得最好的陶杰林,只能较为流畅的打完前五套桩功,最后一套磕磕绊绊,只能算勉强完成。 其他三人,好的练得熟三四套,最差的那个,甚至第二套都没掌握,憋红个脸站在那里,就像被抽问但答不上题的学生,进退维谷。 不过其实也没几个人在意他,刘和尚、霍达乃至演武场其他弟子,目光都盯着谢渊。 只见谢渊就像个入门几月的老弟子,六套桩功转换之间,一板一眼,十分标准,全然不见初学者的生涩卡顿。 只能说不够圆融,但记名弟子本不以融会贯通做要求,他们之中,大把还不如谢渊现在这程度,此时都有些汗颜。 “一个有天赋的家伙……真羡慕,看来要做核心弟子了。” 树下有人低语道,富二代许阳听了,轻轻哼了一声,盯着谢渊上下打量。 等谢渊完成,刘和尚哈哈大笑: “好,好得很,你们五个都练得不错啊! “有几处问题,新入门也很正常,我再给你们讲讲…… “肩膀要沉而阔,马步要硬而实……你的手再低些,对……” 他对五个人一一讲解几句,末了一脸笑意: “小伙子们,多多努力。入门之后,可以尝试药汤药浴,保证你们进境神速!” 说完,他就径自离开了。 这就完了? 众人都是一脸纳闷,一会儿看看刘和尚的背影,一会儿看看谢渊。 按理,这时不该收核心弟子了吗? 看他练的那样,以为该板上钉钉了! 一片安静中,许阳嗤笑一声,似乎颇为满意,回身练功去。 霍达微微皱眉,快步跟上刘和尚: “师父,我看那谢渊是个苗子,您觉着哪里不妥吗?” 刘和尚背着手,笑容收了许多,淡淡点头道: “确实挺有灵性,才练了三天就这样,比你个榆木脑袋好使些。” 霍达一脸尴尬,挠了挠脑袋: “当年弟子入门确实慢了点……” “你那是慢了点吗?放到现在,你小子只能做个记名弟子!还要多加钱那种!” 刘和尚呸了一声: “也就是你死乞白赖,非要在我门口跪着。老夫刚来此地,看你勉强算得上踏实上进,身边缺个端茶递水的,才收了你。结果你看看,你这些年也就练了个啥?哎!” 霍达一脸憨厚,只是呵呵傻笑。 实际上他一身横练功夫,在盘龙镇也极为出名,年纪轻轻的一练武者,绝不算差了。 只不过师父老是说他,作为弟子,当然也就受着。 “那师父,为什么不收他做核心弟子呢?” 刘和尚一脸不耐烦: “说你是榆木脑袋,你还真是。为什么不收他……你这都看不明白?” (本章完) 第19章 入门难? 第19章 入门难? 霍达想了一会儿,试探着问: “师父是觉得谢师弟家里条件差,没多少油……嗯,不能给武馆多贡献?” “呸,什么油水,说得真难听。” 刘和尚脸色有些不自在,这大徒弟跟自己久了,猜自己想法还挺准。 “也不全然如此。 “主要还是因为,这小子身体太亏了。 “有悟性是好,但悟性能当血气用吗?他如果有另外几个那般的身体,虽然也瘦,我也能收他入门培养一二。 “但他现在这样,一看就是从小亏了身子的,我怀疑入门都难,更不用说一练了。 “要想培养,得大价钱,补药补汤可劲儿灌,把他身子补上来。他自己肯定负担不起,武馆么……” 刘和尚脸色一沉: “最近拜入门中的弟子越来越少了,那两家步步紧逼,弟子都要给我抢光了!银子吃紧呐,最近老夫头疼的睡不着觉,都想自己上去打擂台了!” 霍达沉默,铁衣门的状况他自然知道,收入越来越少,涨入门钱,也是无奈之举。 他微微叹息: “那真是可惜了。” 刘和尚抄着手,面无表情道: “有啥可惜的?好天资的弟子满地都是,资源才是最紧缺的。他这天赋也不算啥,又不是这两天就要入门有气感的,那种天才老夫才稀罕。 “就他这身子骨,真想练出来,要么大价钱补,要么,找个养法,从内开始练。” 霍达苦笑一声: “养法?内功?就是云照县也没哪家有吧?非要大宗门才有此底蕴,能让弟子起步阶段就内外兼修。” “那不就对了?老夫都没有内功练,不然早就突破二练了!这小子没啥希望,你们让他少练点,免得练出毛病又来闹事!弟子本来就够少了……” 刘和尚嘀嘀咕咕,走得远了。 演武场内。 气氛好像突然变得有一丝微妙。 所有人都以为谢渊要当核心弟子了,便连谢渊自己都这样想着。 旁人自然没有刘和尚那样的眼力,一眼看出谢渊身体亏空。这种亏空,是打小长身体便长期缺衣少食,挨饿受冻,不是吃两天饱饭能补回来的。 结果谢渊并没当成核心弟子,其他人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既有同情的,又有幸灾乐祸的。 陶杰林上前来,一拍谢渊肩膀: “没事,可能没来得及说。再说了,过段时间才收为弟子的,也不是没有!” 谢渊摇摇头: “你不是也说了,十个有九个都是这时候?没选上算了,慢慢练吧!” 其实谢渊心里也有一点点失落,不过主要是想着又要多不少银子…… 其他的,倒还好,他也是经过事儿的人,不至于为此泄气。 另外三个同期的态度就有些说不上来了,惋惜、窃喜什么的兼而有之,人心复杂。只是他们面对谢渊,一下就没那种巴着巴着的感觉。 肯定不会上嘴脸,但也就是不声不响的淡而处之。 相比之下,陶杰林倒是一如既往,和谢渊勾肩搭背的。 商户的儿子机灵的多,并且他总觉得,谢渊确实不赖。 这时候,霍达又过来了,将几人聚在一起: “师父说了,你们都练得不错,好好努力,多多用功。什么时候六套桩功全部熟练,就不用天天来了,隔天来检查一下进度,或者有疑难再来。 “谢师弟,你现在就可以在家练了。额,你不用太用功,累了就休息,少练点。” 嗯?咋让他们就是多努力,让我就是别努力? 这还讲究个大锅饭? 谢渊一脸不解,霍达见了,咳嗽一声,将他拉到一边: “谢师弟,是这样的,你的身子骨,实在是瘦弱了点。咱们练武,壮体也伤身,你的体质,恐怕不太适合……至少别太用功。” 谢渊听得眉头紧皱: “我这么虚?我自己觉得还好呢。” “日常也许体现不大出来,但练武要压榨身体潜力。在一定境界之前,武者甚至会损寿。” 霍达耐心解释道,他心中其实也挺惋惜。 谢渊沉默一下,问道: “没什么办法吗?”“办法也是有的,药材食补,长期足量,门里就有法子。只是这价格……恐怕五六十两打不住。” 这么贵? 虽然是个方法,但短时间内恐怕用不起……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霍达犹豫一下,道: “也是有的,就是找门‘养法’以养身。” “养法?” “就是俗称的内功。 “练武四法,养练打杀。养法就是内功,从内而外养身子,练功夫;练法就是咱们最近练的,也可以算作外功。打法杀法不必多说,就是实战的招式技巧。 “我刚本不想给你说太多,因为养法难得。不要说我们铁衣门没有,神兵馆、黑虎拳馆乃至云照县的大武馆都没有。养法内功,基本是大宗门、大世家才有的东西,一本养法传承,可以缔造一个宗门。” “这么难得吗?” 谢渊忍不住问道。 “是啊。” 霍达感叹: “内外兼修,练起武来事半功倍,同境界有内功与没内功,战力也天差地别。 “内功还可以养身,可以增寿,并且武道的高境界,非内功不可达到。你说多难得?” 原来如此,还有这样的说法。 谢渊对练武修行的理解又加深了一步,吸了口气,拱手道: “谢过霍师兄讲解!” “好说。” “武道确实艰难,但我是不会放弃的。” “……嗯。” 霍达见着谢渊坚定的转身,欲言又止。 确实是有悟性、有毅力的少年,但是可惜。 在错误的路上再努力,也没有任何用处,甚至会害了自己。 谢渊回到家中,把院门关上,嘴唇紧紧抿着。 我就不行吗? 我偏不信! 他直接摆开架势,在月下不断练起功来。 【铁布衫·入门:(78/100)】 【铁布衫·入门:(81/100)】 …… 【铁布衫·入门:(97/100)】 …… 【铁布衫·入门:(100/100)】 直到月上中天。 谢渊身体一震,突然感到胸口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仿佛凭空生了出来。 这就是入门么? 哪里难了。 (本章完) 第20章 钱钱钱 第20章 钱钱钱 【铁布衫·一层:(1/500)】 谢渊眼前的字体变化,显示着境界的突破。 感受着胸中那一丝微不足道、但真实不虚的血气,谢渊嘴角微微扬起。 这就代表着铁布衫功已经入门,能够养出血气,强化皮肤,往武者之路上迈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万事开头难,不少记名弟子交了十两银子,过了三个月仍然摸不着门槛,钱是纯纯打水漂; 谢渊只用三天多,已有气感,可以说极有天赋。 “虽然血气不多,但可以先试试练皮……” 正这样想着,他突然觉得大脑发晕,身体里传来极为空虚的感觉。 那种感觉,比饥饿更深,仿佛是骨子里的虚弱。 谢渊身形一晃,勉力在柴垛上坐好,过了好半晌才缓过来。 他有些惊疑不定: “这……就是身体亏空?” 看来练功真的不能太猛了。 这分明已经是身体的警告。 可是之前怎么没有? 之前天天劈柴,有些时候从早到晚,可比现在都用功的多了;那时手都抬不起来,也只是累的不行,休息两天就好,从没这种骨子里面都发软的吓人感觉。 稍作思索,谢渊想明白一点缘由。 “练武是压榨身体潜力……武者在一定阶段前会损寿…… “跟前世那些顶级运动员,身体简直不是人,以为健康的很;但退役后一身伤病,可能并不长寿一般道理?都是身体透支的缘故。 “胸中这点血气,是我气血之精华,可以拿来练皮,通往超凡之路;但它就是浓缩我气血得来。 “若是身体强健之人,配上合适功法,再加上食补药补,身体影响不大;若是本来就亏空的如我,那就是纯在透支了。” 想明白了之后,谢渊再感受自己胸中那丝血气,面色复杂: “一滴精,十滴血。这丝血气,又要了我多少精气?都给我整透支了……” 怪不得练武都得身体壮实的来,确实是要身体底子来扛。 也确实要内功才能通往高境界,不然只练武不练功,就是消耗生机。 “内功太遥远,我还是先存钱补身吧。不就是五六十两?有什么大不了,实在不行,再去逮只老虎!” 五六十两当然是个庞大的数目,老虎也不是想找就能找到。 但谢渊并不想、也不能放弃。 给自己打完气,他连身子都没劲擦,直接进房倒头睡去。 第二天一早,谢渊昏昏沉沉的起来,仍觉空虚疲惫,仿佛昨夜连续奖励自己七次。 “要命了,再歇一天。” 直到第三天,谢渊感觉自己缓过点劲,长出一口气: “身体补回来之前,不能再瞎练了。” 他心有不甘,但还识得大体。而且,他也不是全无希望,法子霍达已经给他说了,只是存钱,就是耗时间罢了。 但也只能如此,而且,得加紧。 毕竟村里总有眼睛,一直盯着他,不知何时,麻烦就再找上门来。 之前砍铁杨,谢渊算下来一个月能有二两左右的毛收入,但现在劈柴已经进阶了。 光是砍铁杨,收入就能再多不少,但他有更好的目标。“樟木楠木,可都是建房屋做家具的好材料,怎么也不止卖个柴火价?” 谢渊提着斧头,往山里走去。 浅林处是不可能有名贵树种的,有也早被周围山村的樵夫给伐了。 谢渊上次见到的几棵好树,就在深山里头,大虫出没的那块空地周围。 说是深山也算不上,上次猎虎,他们本以为要耽搁两天,没想到就在要进深山的地界碰到老虎,然后谢渊三斧头下去,一天打个来回完事。 之前打猎来了点兴趣,谢渊跟朱东明讨教了点寻路、避险、辨识兽踪的浅表知识,再加上冬天蛇虫野兽都藏起来了,只要不迷路,进深点也安全。 他顺着上次打虎的标记走,一回生二回熟,只过了小半天,就看到自己记下的第一棵树。 一株大香樟。 这树自带一股芬香味儿,闻着怡人不说,还能驱虫。 城里有些条件的家庭,都爱用这做柜子床架什么的,这木头不愁销路。 “我带你进城过好日子,若你有灵,可得保佑我发财。” 谢渊双手合十,默祷片刻,便把自己的虎骨铁斧拿在了手中。 铎! 铎、铎…… 恒定的砍伐声在林中响起,却只过了半晌,咔嚓一声,高大的香樟朝一头无力的栽下去,还压倒两株小树。 “这斧头,好使啊!” 谢渊有些惊喜,之前还没好好试过,这次一试,发现比他想象的锋利! 香樟木材可是能做建筑的,结实的很,也当不了他几斧头! 周峰是个够意思的。 当然,也有谢渊自身劈柴又升了一级的功劳,两相结合,伐这些高大的树木也不是事儿。 香樟倒下,问题又来了。 这么大一树,在深山里,怎么弄出去? 看了一看,谢渊心道: “还是只能伐成几段能运的,自己扛出去了。” 他来之前已有腹稿,也考虑过找人帮忙,但那样分润却少不了。 进来一看,不算很粗,砍成短小的几截,多跑几趟就是了;实在不行就再分一半,总能弄出去。 只是要拉去做家具,不是做柴火,不好再砍小。 谢渊就像那些穷老板,舍不得雇人的人工钱,只能全部自己干。 树林中又响起了斧头伐木的声音。 直到透过林中缝隙,谢渊看到日头往西栽去,便背起一截大木头往山外走。 “就当锻炼身体了……” 谢渊已经验证,劈柴这种体力活,短期只会疲累,不会耗着身子,多吃多睡能补回来; 只有练武,压榨激发血气,才会让他骨子里发慌。 如是日出提斧头进山,日落扛木头下山,过去了一旬。 终于把一整棵香樟木伐成一段段的精木头,又去村里借了个板车,全部装好,有些忐忑的往盘龙镇推去。 “如果不能卖个一两多,这苦功可划不来……木头卖出银子价,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哎,七八百文就行。” 多费时日就多费时日,只要有希望,愚公移山的劲,他是有的。 当然,得没有人对他虎视眈眈…… 到得镇上最大的木匠商户家里,谢渊将一车木头推去,问了个价后。 “你说多少???” (本章完) 21.第21章 木头赚得药汤钱 第21章 木头赚得药汤钱 那戴着小帽的老板被谢渊高八度的音调吓了一跳,下意识重复一遍: “四、四两。” “……” “……” “多、多少?” 于是谢渊也重复了一遍。 “四两啊!年轻人你不要太贪心,如果不是你瞎砍,那差不多够五两,但你看看,这些面子都砍坏了……” 老板嘀嘀咕咕的挑着毛病,然后竖起四根手指: “一整棵香樟,四两,童叟无欺!” 谢渊让自己先冷静一下。 不行,冷静不了。 “成交!” “嗯?” 老板一愣,上下打量了谢渊两眼,才反应过来。 合着你不是因为价叫低了才惊叫唤? 他顿时有些后悔,试探着问: “你以前没卖过这种木头?” “头一回。” 谢渊努力用一副平淡的神情,说出了老实的话语。 老板一拍脑门,有捶胸口的冲动。 叫高了啊!该再压压价…… 倒也不怪他,只是香樟木这种难找难伐的树种,都是老樵夫才弄得了。 谢渊看着年轻,老板想着不是他伐的,多半是家里有几十年的老樵夫,这种人都知道价,所以也没乱报。 谁知道,竟然完全是个新人! 老板哎哟一声,忍不住抱怨: “你咋是个没经验的呢?” “老板你这话说的,都有头一遭。” 谢渊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砍一棵树,能卖四两银子? 木头也能这么值钱呐? 虽然他觉得做家具的能贵些,但他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想着能卖一两已经是顶开心了。 结果,四两? 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樟木,咋就这么值钱呢?” 谢渊忍不住问道。 老板听他傻乎乎的这样问,心里更痛了。 他闷闷道: “真是没见识的小子。樟木天然防虫,还带股香气儿,是做箱子盒子,还有小姐夫人们妆奁最好的木头之一,自然卖得上价。况且云照县人多,这附近浅山的樟木早都砍完了,要只能去深山里找,物以稀为贵。” “就算这样,四两也太多了!” “……那你把钱还我!” “别,我随便一说。” “真是……小伙子,能做家具的好木头就这价。你以为穷人多,可富人也多!有人用樟木做传家的箱子,有人用樟木做普通家具,还有人用樟木当柴火!就图它烧着香。 “但你不要真当它是柴火价,愿意钱的人海了去了。樟木都不算什么,楠木更贵!就不说什么金丝楠、紫檀木、黄梨、相思木之类的。” 老板见谢渊没见识的模样,叹了口气,也不遮遮掩掩。 他想起自家当年只知道闷头做木工,赚点辛苦费,等第一次知道做买卖、当东家能赚多少钱时,表现也差不离;然后转行,第一单生意赚了就几百文,却比这小子还跳得高得多。 谢渊听得眼睛一亮,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两个字。 楠木! 那香樟不远处,可就有一株黄楠! 于是他按捺住跳动的心,悄然问道: “那楠木多少钱呐?” “一株这么大的——如果你不瞎砍,八两银子没问题。” 谢渊身子战术后仰,吸了口气。 他感觉八两已经到手了。 老板察言观色有一手,看他表情,眼睛一亮: “怎么,你还搞得到楠木?” “嗯。” “好!好!你要弄得到,就赶紧拉我这儿来,最近正有客户急着要楠木做家具。” “弄到了再说吧,也许它品相不止八两呢?”谢渊不置可否的说道。 老板一愣,失笑道: “你这小子,倒是滑头起来了。成,只要品相好,我可以出十两!你要怕我坑你,就去盘龙镇、哪怕云照县去转转,看哪家能给你更高!” 谢渊见老板颇有底气,心下信了他几分。 不过到时候该去其他家问还得问。 “好,那有消息再上你这来。” “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谢,谢渊。” “好名字。我姓万,当木匠有三十年了。谢老弟,有好货,可得拉我这来!包给你最好的价。还有,我给你讲下,做家具的木头要这样砍,不然做不了大件儿……” “受教了。” 谢渊拱拱手,离开了万老板的铺子。 揣着四两刚赚的银子,他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说实在的,四两银子,不算太多。他打过虎,一头老虎四十两,他分了十二两,揣过大银锭,不是第一次见银子的穷小子。 不是四两银子多,是一棵树四两银子,太多! 一头老虎是值钱,能抵十棵这样的好树木。 但老虎不知道哪里找第二头,可这树,那空地附近,他还记着有好多! 樟木、楠木、红木,十棵总是有的。 全部伐了,不就有钱补好身子了? 一棵树算十天,一个月怎么能两三棵,十两银子不止。 搞快些,半年!只要半年,就能补好积累十来年的问题。 这比预想的好了太多。 谢渊心情有些昂扬,脚步轻快的便往铁衣门走去。 有十天没来了。 进了门,曹善看到他,眉头一挑,笑着迎上来: “谢师弟,有阵子没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想练了。” “练!曹师兄,我不是轻易放弃的那种人。” “其志可嘉!” 曹善竖起大拇指: “今天是来给霍师兄瞧瞧进步?” “我这十天没练功,没啥进步,就不瞧了。” “啊?” 曹善一愣,刚刚不是还说不轻易言弃? 十天不练,陶杰林他们可没放弃,得赶上谢渊十天前的进度了。 当然,铁衣门没人知道,谢渊十天前已经有了入门气感。 不过谢渊接下来的话就解答了他的疑虑: “我最近凑银子去了。曹师兄,我想买武馆内的补汤。” “哦?这……行。下品补汤一两银子一副,你先来一副?” 一副等于一天的量,武馆为防自家秘方被瞧去,一般都是卖的成品药汤。 谢渊直接掏出四两银子,道: “我要四副。” “这么多?” 曹善有些讶异,倒不是觉得四两银子多,他自然不缺钱,才能练的不错; 只是他知道谢渊是干嘛的,山村穷哈哈的樵夫一个,十天咋凑出来的四两银子? “谢师弟,你可不是把自己典当、赌博去了?” 曹善皱着眉头问,以前不是没有这种人,还没练出名堂,人有些走火入魔了。 谢渊失笑: “哪里话,就是靠斧头挣钱罢了……额,我说砍树。” 见曹善表情一下微妙,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怀疑他怕不是当了强人。 什么樵夫这么挣钱……砍的金树玉树? 曹善心有不解,但也没多问,很快给谢渊装了四天的药汤。 谢渊装好药汤,快步往回走去。 到了家中,他都懒得烫热,先将第一副一饮而尽! 没一会儿,谢渊腹中微微起了躁火。 好像,有点劲了? (本章完) 第22章 急迫 第22章 急迫 汤药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谢渊不止身体微微发热,骨子里也冒出劲头来。 不知道这药汤里都是些什么药,效果竟如此之好!怪不得铁衣门将配方捂得严严实实,管药房的都是刘和尚的另一亲传弟子。 也怪不得要卖一两银子一副…… 看来这世上,只有一种病。 感叹一声,谢渊一跃而起,直接走到了小院中,拉开了架势。 六套桩功,从头打到尾,胸中微不可查的血气,似乎悄然增加了一丝。 谢渊感受着这极小但真实的进步,精神一振,一遍不停,再来一遍,然后又是一遍…… 银月洒下清晖,冬夜的寒风里,少年吞吐着热气。 在身体感到疲惫之前,谢渊收了势。 从心底而言,他是愿意一直练下去的。血气的增强,进度的增加,看得见的收获让他对练武充斥着热情。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上次骨头里的发虚还历历在目,哪怕这药汤效果好得很,让他感觉还没有完全发挥药力,谢渊也谨慎的停了下来,在身体告警之前。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条路谢渊还想走久一点。 “既承此身,自然好赖都是一体,慢慢将养,终有开结果的日子。” 谢渊擦干净身上的汗珠,感觉药力加持下,自己仿佛气血充沛的汉子,暖洋洋的栽入了梦乡。 三日后。 谢渊在院中练功,静时如同老树扎根,动时好似青松摇摆。 六套桩功,三静三动,已经熟练得紧。 等他练完最后一次,缓缓收功,眨了眨眼。 【铁布衫·一层:(73/500)】 “这几天已经收着练,进度都这么快。要是身体没有桎梏,还不得起飞?” 谢渊寻思着。 胸中血气,已经有半根小拇指粗细。 谢渊调动其在周身皮肤游走沁润,感应到了皮肤的慢慢的强化。 在四副药汤的帮助下,他算是大大迈进了一步。 只是随着药力缓缓耗尽,谢渊那种腹中燃火的旺盛劲儿也随之消退,就像从火气十足的少年一下变成了空虚的中年。 感受着习武之后才能体会到的那种亏虚,特别是对比了药效充足时的那股火气,谢渊一声苦笑: “怎么成了只有嗑药才能延时的了?药效一过,马上打回原形?” 说好的练武功强身健体呢? 实则是强者恒强,弱者亏虚。 这次还是靠着药汤,谢渊又练功谨慎,才没有损耗身子的感觉。 练法损精,养法才能补气。 正如老话所说,“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可惜养法难得,他一个山村樵夫,哪里寻得来大宗门才有的不传之秘? 罢了,不想那么多,先脚踏实地。 不过,怎么喝了药汤没有身体变好的感觉呢? 谢渊微微蹙眉,六七十两银子可补足身体亏空,四两银子下去,怎么该溅起点水吧? 本来以为能好点儿,结果药效一过…… 吃了,又好像没吃。 他想了想,决定去武馆里问问。 铁衣门中。 “所以,谢师弟你服了补汤,就努力练功了是吗?” 曹善扶着额头,微微叹了口气。谢渊察觉到他的无奈,蹙眉问道: “有何不妥吗?” “当然!” 曹善连连摇头: “很简单的道理,药汤的药性是有限的,你若练功太过,自然就将其消耗了。你没有感觉到疲惫,是因为练功消耗了药汤的药性,而没有消耗你本身的精血。 “但对谢师弟你这样身体亏空的人来说,身体就像一个干涸的池子,补药灌溉,可以滋润;但还没等你变润呢,你又练功将池子蒸干了! “谢师弟,说实在的,努力练功的师兄弟我见过很多,但像你这样上进到有些急迫的,少见。你是急啥?” 曹善嘀嘀咕咕的。 原来如此,说白了就是能量守恒…… 谢渊陷入沉默,他之前没往这想去;的确,大概是他心里一直有些隐忧,故而总是急着练功。 但张家兄弟的威胁不是假的。虽然谢渊已经把地痞们镇住了,他们不敢再贴上来骚扰,但偶尔在村里碰见张老二,他的眼神让谢渊明白,事情还没完。 只是,现在好像急不得了…… “曹师兄,那如何是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养好底子,也是一样,你只有徐徐图之。光这补汤估计都不济事,你最好去药房找二师兄看看,对症出方子。这期间练功夫,肯定要缓缓了。” 谢渊更沉默了,这一听就不是短期能完成的事。 他能等,但那些个坏种会等他么? 曹善见他神情,劝道: “谢师弟,练功是水滴石穿、聚沙成塔的水磨功夫,欲速则不达。陶杰林他们没你上手快,但他现在稳扎稳打,也已经入门了,足以证明修行贵在坚持,而不在快。 “谢师弟,你这样气血虚的,最难就是入门气感这一步,你也感受到了吧?所以还是先将养身子,以你悟性,厚积薄发,也未可知。” 谢渊闷闷道: “也还好,我已经入门了,就是快不起来。” “什么?咋可能……此话当真?” 曹善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 “入门而已,又不必骗人。” 谢渊心情有些烦闷,摇摇头道: “曹师兄说的对,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我……先回去想想。” 曹善看着谢渊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 “入门‘而已’?我当初入门也了十来天,他气血空虚也能十来天就有气感吗?嘶……难道我也虚?” 谢渊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中想道: “要么一边喝药一边练,这样也能上进度,勉强有自保之力,但想突破成武者,恐怕难;而且长此以往,损根基基本是板上钉钉。 “要么如曹师兄所说,慢慢将养。银子给点时间,可以想办法,只是…… “只是,张家两兄弟会慢慢等我么?” 谢渊陷入两难,从盘龙镇走回小石村,也没想个明白。 草,就是长得帅点,怎么还成罪过了! 他蓦得发狠: “妈的,欺人太甚!实在不行,我就摸黑把张老二砍了,往山里面一钻,看张大找不找得到老子!” 在心里面将张大张二大卸八块,谢渊马上就要回到山坡上的家中,突然脚步一顿。 一个道士站在自家门口,正四处打量。 看到自己后,道士单手竖掌,行了一礼,问道: “少年郎,这里是谢伦的家么?” (本章完) 第23章 兄弟,道长,功法 第23章 兄弟,道长,功法 谢渊完全没想到会从一个陌生道士的口中听到自家大哥的名字。 他诧异的打量着这个中年道士。 道人高高瘦瘦,着一身简朴的蓝色道袍,黑色的胡子垂到胸口,头上扎着一根木簪,看起来就是个坐在乡野村巷里的算命道士。 他面容清癯,嘴角一颗肉痣,颇为显眼,却不显丑陋;恬淡的表情,显出宁定的气质,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已经融为一体。 谢渊望了一眼,感觉他打扮虽然普通,气质却让人不敢轻视。 “谢伦的家……是这里。不知道长是哪位,找我兄长做什么?” 谢渊问道。 道士如同深湖的眼中倒映出谢渊的身形,微微恍然: “原来你就是谢伦的那个弟弟。” “道长知道我?” 谢渊更诧异了。 道士点了点头: “当然,如果不是你,我想我就不会专程再来这里。” “啊?” 谢渊听得云里雾里,更加不懂了。 道士只是微微一笑,问道: “你哥呢?他不在家么?” 谢渊沉默一下,道: “道长请随我来。” 林子里,一处黄土垒的坟包前。 谢伦走后,什么都没有留下;谢渊身无分文,还是在王磊和李兰的帮衬与张罗下,勉强垒了个坟包,刻了个石碑,做了个衣冠冢,几人简单的为他举行了葬礼。 道士和谢渊站在坟包前,略一沉默,轻轻叹息: “命数无常。” 谢渊听了这话,握着拳头: “道长,命数到底是什么?我大哥与人为善,有口皆碑;待我亲和,如兄如父。为何落得个野兽噬身、尸骨不全的下场?” 道士摇了摇头: “这问题,恐怕世上没人能回答得上来。” 谢渊静立半晌,才转头问道: “道长,你还没说如何与我兄长认识的?” 道士微微抬头: “年前我进山路过此地,在林子里碰见你兄长。 “远远一看,一个年轻樵夫,猿臂蜂腰、气血如龙,是天生练武的料子。 “我恰逢瓶颈,困苦十年,瞧见你哥这样万中无一的练武之才,突然生出暂且歇息,收徒传功的念头。” 谢渊听得眼睛渐渐瞪大。 这,这难道是大哥的师父? 大哥练武的天赋,竟然那么高吗? 道士继续说道: “没成想,你哥竟没答应。” “为何?” 谢渊啊了一声,完全没想到。 这剧本,难道不是路遇高人、得授神功的经典桥段? 眼看就要脱离穷山村翻身了,大哥怎么会拒绝? 除非……他只想到一种可能。 果然,道士看了他一眼,说: “我想带你兄长离开,但你哥非要把你带上。我彼时还有要事,带一个徒弟都嫌多,再带不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了,于是师徒缘分就止步于此。” 谢渊听得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慢慢抿起了嘴唇。 一个翻身的机会,就摆在谢伦面前,只要点点头,他就可以扶摇直上,成为人人称羡的武者。 但他拒绝了。 其实以谢渊对自家大哥的了解,刚刚一听,几乎就猜到了缘由。 大哥是一定会拒绝的。 不愿意抛弃他,不愿意年幼体弱的他没人照顾…… 武者,打猎,李兰,不知多少次的选择,结果都是同一个。何为长兄如父?谢伦用自己的抉择,做了最好的诠释。 谢渊眼睛发红,用尽全力捏着拳头,才没有在外人面前流下眼泪。 道士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并没有注意谢渊的异样: “虽然你哥拒绝了,但我难得生起爱才之心,便传了他一本拳法,想过段时间,再来看看。 “若是不好,便罢了;若是练的好,那说什么也要收他做徒弟。奈何世事无常……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今年立夏时分。” 谢渊哑着嗓子说道。 道士微微颔首: “可惜了。若是功法娴熟,何惧区区豺狼虎豹?” 半晌过去,谢渊才平静下来。 他理了理心情,想到道士的话,不由有些好奇: “道长,你想收我大哥做徒弟……境界肯定很高?” 道士捻了捻长须: “倒也不算很高。” “敢问是何境界?” “呵,你觉得我像什么境界?” 道士反问道。 “盘龙镇三大武馆,门主都是二练,可见开馆收徒怎么也要这个水平。这道长看起来颇有高人风范,比铁衣门门主看起来厉害些,兴许是三练?” 谢渊略一思索,再将他抬高点,试探道: “四练,骨关大成?” 道士愣了一下,突然哈哈笑起来: “呵呵呵,你这少年郎……还在外练,也有资格收徒?” 啊?这……这不把门主他们全骂进去了? 谢渊感觉道士的气质突然飞扬起来,高瘦的背影仿佛在无限拔升,直直盖过参天的铁杨。 看道士这表现,谢渊察觉自己似乎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也不知道四练之后,还有什么境界。” 道士笑声收敛,摇了摇头: “这些个小门派,什么都教不了,连境界都分不明白。 “听好了,‘外练四关气血变,天地双桥内外一’,说的分别是‘外练四关’、‘气血三变’、‘天地双桥’、‘内外合一’,四重境界。” 谢渊尚是第一次听说后面的境界,连忙记下。 原来还有这么多层次,他还以为二练算凑合了,合着外练四关,在修行上都只算入门? 但二练在盘龙镇确可以横着走; 若是外练四关完成,在云照一县之地恐怕也是一方豪强。 然而人外仍有人,天外还是天。 谢渊不由感叹,小池塘就是水浅,若一辈子在盘龙镇厮混,恐怕以为二练就是天。 只有走出去,才知道天地之宽。 既生于此世间,又岂能困居山村? 谢渊感觉更大的天地徐徐展开,不由心有所向。 他略带探寻的看向道士: “道长,我感觉你站在那里,仿佛和周围都快融成一体了,是不是对应那‘内外合一’的境界?” 道士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微笑道: “你倒还有几分灵感,难得。 “那粗浅外功不要强练了,不然你的身子就要彻底毁了。” 谢渊一怔,没想到道士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情况。 “唔……好。” 听出谢渊的犹疑,道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石碑,轻吁了一口气: “若你非要练…… “本来改了一门拳法,想给你兄长拿来养气,但是晚了点。 “兄终弟及,也算了这因果。” 他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了谢渊。 (本章完) 第24章 养法,养身功! 第24章 养法,养身功! “我的功夫,若不拜师,不能外传。我便把一门养身法改了改,做个入门,本来是要给你兄长的。 “他练不成了,便给你拿去,权且养身。” 谢渊愣愣从道士手中接过小册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内家拳?养身法? 那不就是养法内功?! 是铁衣门上下都没有的宝贝,是大宗门嫡传才能练的功夫! 谢渊的心突然怦怦猛跳起来,有些口干舌燥: “多谢……道长赐法。” 他完全说不出客套的话。 小册子封面一片空白,谢渊翻开看了看,发现内里画着拳谱与文字,都是新墨手记,显然最近才誊抄出来,甚至如道士所说,才改创出来。 没找到功法名录,他恭敬的问道: “道长,这功夫可有名字?” 道士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随便写的,就叫‘养身功’便行。” 谢渊听了,态度更恭敬几分。 能随手改创内功,赠予他人…… 这道长,到底是什么实力,什么身份? 道士穿着的仍然是那身简朴的蓝袍,头上仍是那根木簪,表情仍是那么平淡。 但此时在谢渊的眼中,道士实在是高深莫测。 内外合一的高人么…… 道士又静立一会儿,淡然道: “若是朽木一根,神功在手也如观天书。 “功法给你,我与你兄的师徒缘便了了。能练多少,全看你造化。” 道士仰头,莫名长叹一声,抬腿迈步。 谢渊恭敬的拱手行礼: “恭送道长!” 等他再抬头时,面前哪里还有人影? “这道长,好像是往山里走的?” 谢渊喃喃道。 这洛岭千里,连绵起伏,从来只有周围的山民在浅山处转悠,一次都没听说过有旅人穿山而过。 这道长,实在是神秘。 他转头,看着石碑,鼻子突得一酸。 他手上紧紧捏着那本册子: “大哥,是你仍在帮我么……” 回到家中,谢渊将院门、屋门都紧紧关上。 坐在一个木垛做的凳子上,他拿着册子,放慢呼吸,翻看起来: “养法,内功!内外兼修,才是武道正途,同级争斗,远胜只修外功的武者。 “最关键的是,可以养身,补足亏虚。” 谢渊激动无比,这才是治根的法子。 他怎么都没想到,可遇而不可求的内功,竟然这样获得了一本? “虽然道长神秘,功法也显得来路不明……但我这样的,值得用内功来坑害吗?我都没功法值钱,没得浪费精力!” 谢渊只思虑了一瞬,就认清了自己的价值,不再顾忌。 “这拳谱招式画得好入神,姿势好模仿的很! “但这些呼吸法门、行气路线、文字术语……‘玄牝门’、‘龙虎会’……感觉都是道家的‘黑话’,啥意思? “我看不懂,我真的看不懂啊!” 谢渊无奈,他对道家的了解基本都来源于前世看的修仙小说,真要看道家典籍,那就跟看天书差不多。 “原来道长最后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谢渊皱着眉头,思考良久: “也不敢拿去问人……只能先练练姿势,后面再想办法查阅典籍好了。” 他便起身,依着拳谱,慢慢比划。练着练着,谢渊突然觉得,这拳谱和前世打过的太极,有那么几分相似。 “道家养身功夫大概都是形异而神同,讲究抱元守一、阴阳平衡……我想想,之前练的太极怎么说的?” 他一边回忆,一边继续比划,渐渐的,竟有了几分感觉。 眼前突然一。 【内家拳法,自内而外,固本养身,你心有所悟。】 【养身功·第一层:(1/1000)】 谢渊脑海中闪过无数灵感,忽然就明白了功法术语所指,明白了呼吸法门,行气路线。 “原来如此!” 谢渊脸现激动之色: “内功需要资质?在我悟性之下,也没有多难。 “有这功法襄助,补足气血,成就武者,攀登高峰,指日可待!” 他当即练起“养身功”,一遍又一遍,逐渐从生涩变得熟练,又从熟练变得流畅…… 旬日过去。 【养身功·第一层:(179/1000)】 谢渊收工,看着这数字,点了点头。 这些天来,在他日夜不辍的练习下,养身功已经愈发熟稔。 而他的身体状况,也明显变好了许多。练完功后,体内传来暖洋洋的感觉,和喝了药汤差不多,效果却更为持久,且越来越久。 大概再这么过去一段时日,自己的体质就会提升一大截,再不是虚弱的细狗。 等到第一层突破,兴许就能彻底解决身体亏虚的问题。 不过养身功再好,也不能从头练到晚,过犹不及。 精力愈发充沛的情况下,谢渊尝试着循序渐进的恢复铁布衫的修行。 从试探性的浅尝辄止,到逐渐掌握了某种平衡,学会了内外兼修,以谢渊的悟性,也只用了三天功夫。 在不影响养身功补气固本的情况下,铁布衫的进度也逐渐加快,渐渐赶上。 【铁布衫·第一层:(301/500)】 空闲时间,谢渊也没忘了伙食来源,进山去把那株黄楠树伐了。 虽然如今内外兼修配合,不需要存钱去病根儿,但修行始终是条钱路,食补药补,现在可以没有,但有了是事半功倍。 况且,进度突飞猛进这十来天,谢渊的饭量暴涨,几乎把兰姐都要吓着了。 “吃饭也这么费钱……” 饭量吓着李兰,伙食费吓着自己,谢渊哪怕疲累,砍树也砍得带劲儿。 只是修行毕竟耗时,十来天只抽空拖出半棵处理好的黄楠。 也还不错。 有段时日没去武馆,哪怕只是记名弟子,按规矩也该去打卡了。 谢渊便推着板车,将黄楠送到盘龙镇万老板铺子里,表示还有半棵,下次再到。 万老板开心得很,当即给了七两,二两算作另外半棵的订金。 谢渊没想到他这么大方,看来的确是缺这楠木,颇有诚意。 带着微沉的银子,谢渊又到了铁衣门中,进门便看到了好久没见的陶杰林等同期,笑着打了个招呼: “陶兄,好久不见。” 陶杰林见到他,挤出一个跟哭一样的难看笑容: “谢兄,你可算来了。” (本章完) 第25章 突破 第25章 突破 谢渊看着陶杰林跟哭一样的笑容,微微挑眉: “陶兄,是发生何事了吗?” 陶杰林呼了一口气,脸上有些憋屈道: “就在昨天,我突破到第一层了。” 谢渊有些意外,陶杰林的修炼进度还真不慢。 想到当初入门时,他上手程度就是仅次于自己的,看来颇具天赋。 但你哭丧个脸是干啥? “这是好事啊,陶兄,修行神速,恭喜恭喜!” 谢渊拱拱手。 陶杰林一声哀叹: “什么好事。修行这么快,都是我老爹狠狠爆银子,让我买了药汤,这才能突破。真是被这老登害苦了……” 谢渊听得眉头颤动,要不是看陶杰林一脸真实的痛苦表情,几乎以为他在凡尔赛。 他不解道: “所以陶兄,这哪里不好了?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你不想修行太快?” “本来不是的……现在是了。” 陶杰林叹了口气,低声道: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许阳没?” 陶杰林一提醒,谢渊顿时想起这人,一个喜欢强行找人切磋的富二代,不由恍然大悟。 “难不成,他找你切磋了?” 谢渊打量了一下陶杰林,这才发现他站姿别扭,似乎身上不大对劲。 真被揍了? 陶杰林又叹一声,点了点头: “不错。我前脚刚美滋滋的跟霍师兄说突破了,后脚霍师兄一不在,许阳这畜生就找上我来,要和我‘切磋’。 “他他妈都练了多久了,都快突破第二层,我哪里是他对手?给我这顿揍的……嘶……” 陶杰林揉揉后腰,结果碰到伤处,顿时疼得倒吸凉气。 “我就不该突破第一层,该等谢兄你先突破,揍他丫的我再突破。” 谢渊哭笑不得,摇摇头道: “陶兄真能抬举我,我修行还没你快呢,哪有这本事。” “以谢兄之能,肯定后来居上,将他收拾了,真的。” 陶杰林张口就来。 他说得半真半假,毕竟是生意人家的娃,夸人不银子。 但他也总是觉得,谢渊真有几分不一样的气质。 同时入门,他最能感受道谢渊领悟能力之强,入门之快;虽然身体虚了点,但又不是不治之症,早晚能解决,而且现在看起来,脸色不是挺红润的? 陶杰林还想借谢渊在嘴上出出气,就听后面传来一道张扬的声音: “两位,在这聊什么呢?” 陶杰林一听这声音,顿时一个激灵。 他迅捷的转过身去,露出热情的笑容,仿佛眼前是自己的挚爱亲朋: “许师兄!我正夸你天赋惊人,功法精妙,武馆内少有人敌呢!” 谢渊也转过身去,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形健硕高大、趾高气昂的圆脸公子哥,正是许阳。 他此时微微昂着头,听见陶杰林的马屁,露出受用的表情: “你说得夸张了些,霍师兄这些亲传弟子,都是真正武者,我暂时还比不上。” “……” 陶杰林额了一声。 这许阳脸皮也太厚了点吧?说得好像过段时间就能比上亲传似的。 而且那些核心弟子,似乎都不入他的眼了…… 许阳说完,又点评道: “你的功夫还得再练,底子太弱了。刚才我指点你那几手,下来好好琢磨,听见了吗?” 艹,你当自己是门主吗? 陶杰林心里面把许阳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脸上却是比春还灿烂的笑: “许师兄说的是,只是您功夫精深,我有心学习,却哪里赶得上呀!”“本来也没让你赶上,以你天资,能学点皮毛,够你受用好一阵了。” 陶杰林笑容一僵,以他口才,也彻底没了言语,只是勉强点了点头。 许阳目光一转,侧视着谢渊: “你叫谢渊是吧?” “见过许师兄。” 谢渊拱了拱手。 许阳背着手: “我记得你开始挺快的,还要当……‘核心弟子’。怎么,现在还没突破第一层吗?” 他在“核心弟子”四个字上顿了顿,看来是颇为在意。 “还没。” 谢渊简单道。 陶杰林见谢渊态度不够恭敬,连忙悄悄使着眼色。 不过谢渊并没反应,仿佛没有看到。 许阳皱了皱眉,拦住了后面想要发作的跟班,声音微冷: “那资质可真够差的,不过你们基本就这个水平。等你突破第一层,我到时候给你指点一二,让你知道天才是怎么修炼的。” “好的。” 谢渊不想搭理这自视甚高的富二代。 就一个树皮层次,切磋可能打不过,但若动真格的,一斧头就让他见他太奶。 许阳感受到了谢渊的冷淡,脸色微沉。 可他自恃高手,不便和入门阶段的弟子发作,只是抿着唇道: “希望你快点儿突破,别让我等久了。” 等许阳拂袖而去,陶杰林哎呀一声: “谢兄,咋滴这么任性,稍微让着点他不好吗?你看他这语气,明显是把你记上了,就等你突破之后,要好好教训你!” “陶兄,你对他够客气了,结果又如何呢?” 谢渊一句话反问,顿时让陶杰林哑口无言。 “敢向你伸手的人,不能让步,就要把他膀子都直接剁了。我也是前不久,才学会这个道理。” 陶杰林听谢渊淡淡的语气,打了个颤,有些诧异。 这谢兄,不是砍柴的吗? 怎么杀气比集上杀猪的还重? 谢渊找到曹善,和他招呼一声,表示自己没有跑路,还要练武。 讨教几句铁布衫的修炼心得,他又换了五副汤药,剩下二两银子买点肉菜米粮,用板车推回了小石村。 有足够的肉食米面,还有补药,谢渊的修行进度顿时又上了一个台阶。 养身功愈发纯熟,渐渐的,谢渊都能察觉到身体里似乎有一丝气息涌动。 气息还很细微,但却默默地壮大着气血,温养着经脉。 而胸口的血气也在补药与气息的润养下,越变越粗,渐有小指头粗细。 谢渊调用这股血气,在周身皮肤游走,不断强化。 皮肤愈发坚韧,而身体的气力,似乎也随着增长起来。 这样修炼下去,他终于有了练武壮体的感觉。 终于,又过了快十天,谢渊把汤药全部消化完毕,按部就班的练习着铁布衫的桩功套路,将进度推至圆满。 【铁布衫·第一层:(500/500)】 (本章完) 第26章 一拳 第26章 一拳 【铁布衫·第二层:(1/800)】 这么快就突破了! 练了养身功后,铁布衫修行感觉容易了不少。 谢渊露出满意的神色。 随着铁布衫突破第一层,谢渊感觉全身的皮肤都变得坚韧起来。 拿指甲一划,皮肤上传来些许强韧的触感,仿佛春天新发的树皮,不再像普通人那样绵软软的。 而练皮的进益,让周身皮肤强化,也带来了气力的增加,谢渊明显感受到力量增加了不少。 他试着搬了搬柴火,之前一摞只能搬起八九根粗柴,现在能垒起十二三根,一道搬走而不费劲。 “力气提高了三成多……” 谢渊默默估量着,拿起斧头随手劈砍,砍出了“呜呜”的破风声。 这斧头的威力,可比之前又高了不少。 感受完自己的提升,谢渊露出一丝笑容: “感觉人都进化了,怪不得前世那么多人痴迷撸铁,而现在这么多人一心练武!也不全是求外物,自身的变化亦让人愉悦。” 此世武风极盛,有不少抛却外物、醉心武道的故事话本,而谢渊现在多少理解了一些。 “等铁布衫到第三层圆满,练出‘铜皮’,也是真正进阶成武者的时候了。那时候,面对张老大的威胁,也不再是任人拿捏。 “我还有养身功,这日子不会太久。” 又过了几天,谢渊逐渐熟悉了境界的提升,掌握了增长的力量。 趁这几天时间,他加紧在山里去把剩下半株黄楠伐好,自己慢慢运出来,毕竟万老板已经付了订金。 来去进山耗时,但谢渊却也不觉耽误练功。 一来赚了银子,进度才能加快; 二来,伐木累了,就在那棵葱绿大树荫蔽的空地下休息、练功。 不知怎的,谢渊感觉在那树下练功,精神头要好不少,进度也长得快些,哪怕每天只在那练一会儿,进境都赶上外面个把时辰。 “大概是负氧离子高?怪不得老虎都喜欢在这卧着。” 谢渊推测着。 不过不管如何,这一来二去,把进山路程耽搁的修行时间,倒也补了回来。 等剩下半棵黄楠树全部伐好,准备将最后的木材背出去,谢渊环顾一圈,心情不错: “看看,那边还有几棵好树木!这地儿简直是我的宝库,汤药肉食,就指着这里了!” 将木材全部处理好,谢渊再借着推车,推到了盘龙镇万老板家里。 万老板一看,喜不自胜: “呵呵呵,小兄弟真是信人,这么快就交货了!好好好,这下客人可满意了!” 他当即取了四两银子给谢渊,钱货两讫,还多给了一两。 谢渊拱手道: “老板大气!看来又要发财咯。” “呵呵呵,都是小兄弟上货上的快,客人满意,肯定会多让老夫赚点。实不相瞒,这次的客人是盘龙酒楼的东家许员外,他要用楠木打组家具,我找了好久,这才等到小谢你啊!以后有好木头,可得第一时间给我弄过来,价钱都好说!” 原来就是许阳他爹要这木头。 有钱真好,漏点需求下来,都能养活别人练武了。 谢渊慨叹一声,揣着辛苦砍树赚来的银子,去武馆报个到。 铁衣门内。 霍达背着手,对面前的谢渊说道: “谢师弟,你练练吧,我给你把把关。”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许别扭。 最近谢渊来的都少了,显然听劝养身子去了,哪能有什么进益? 像谢渊这样的弟子,其实根本不适合练武,都不当收入门中来,误人误己; 但师父说过“有教无类”,嗯,其实是武馆发展也要银子…… 只能定期装模作样检查一番,表示有在认真教学。 最近武馆难啊…… 霍达神思飘忽,其实根本没在看眼前的谢渊动作。 直到谢渊演示第一套动桩。 “啪”的一声,拳头在空中击出轻微的声响。 霍达蓦得回过神来,看着谢渊,看着他练功带风的声势,眼睛和嘴都慢慢张大。 “谢师弟,你竟突破第一层了?” 谢渊微微顿住,回答道: “是。”霍达顿时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以他体质,怎么可能? 师父当时怀疑他入门都难,结果,他进度却比许多人都快! “谢师弟,你……那个,你身子是怎么回事?” 霍达眼睛一动,一下看出谢渊气血充足许多。 内功肯定不能告诉他人,但变化迟早会被看出,于是谢渊早有应对之策。 “我最近在山里捡到了株老参,吃了之后身体发热,再加上武馆的药剂效果极好,感觉练武不再疲惫了。” 霍达恍然大悟,他知道谢渊是樵夫,显然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 “谢师弟真是有运道,好!练得真不错,悟性好,进境快,现在身体也壮实了,真是个好苗子……” 他神色一动,拍了拍谢渊的肩膀,鼓励一番,就快步进内院去了。 得跟师父讲讲这事。 谢渊在武馆露了头,正准备换副汤药又回家练功,突然看到一个高壮的身影带着一群人迎面走来。 “谢渊,听说……你突破了?” 许阳昂着头,有些半信半疑的问道。 谢渊眉头微微蹙起,点头道: “侥幸。” 这家伙,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简直是闻着屎味儿的苍蝇……额,不能这样说。 许阳一下瞪起眼睛。 这个谢渊,怎么修行这么快?前段时间不是还停滞不前吗? 他又没有那么多大补之物可以吃……难道他天赋真那么好? 许阳暗自抿嘴,生出浓浓嫉妒。 “这样,那正好,我说过等你突破,便指点你一下,现在就来吧。” 许阳冷着脸说道。 谢渊看了看他,也不答话,就把药剂往旁边一放,径自走到空地中央。 许阳怔了一下。 他还从来没见过,谁遇上自己,竟然这么干脆的。 他不怕我? 怎么搞得我才是挑战者一样? 许阳感觉胸中那股无名火腾地燃起。 “这么嚣张,许师兄,干他!” 许阳的小弟也纷纷叫嚣起来。 喧哗声引来其他弟子的关注,场中迅速围了一群弟子,陶杰林几人也在其中。 “遭了!谢兄怎么就跟许阳那厮正面冲突起来了?” 陶杰林脸上现出担忧。 被许阳正面堵住,谢渊还讨得了好去? 不行,赶快找霍师兄来! 但他环顾一圈,霍达进了院里,哪里在这? “完了,谢兄今天要遭老罪了……” 见人越围越多,许阳咬着牙冷笑道: “师弟,我之前就觉得你有些不敬前辈,看来今天得好好给你上一课了。 “放心,我会赔你药钱的。” 他走到场中,和谢渊相对而立,呼喝一声: “让你先!今天,就叫你服气!” 谢渊听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一步踏上,猛地一记冲拳,当胸打去。 许阳见这朴实无华的一拳,冷笑一声,伸手去架。 拳掌相交,面对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拳头,他脸色陡然一变。 想要叫喊什么,却已来不及了。 嘭的一声。 许阳整个人倒飞回去,在地上打起了滚。 (本章完) 第27章 核心弟子? 第27章 核心弟子? 霍达走进内院,在一间大屋之外静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传来刘和尚的声音。 霍达推门入内,见刘和尚矮胖的身躯塞在太师椅里,一手拿个账本,一手正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干啥?” 刘和尚头也不抬,依然埋首算账,语气有些许不耐烦。 跟随左右刘和尚多年,霍达瞬间明白刘和尚心情不太好,便小心翼翼道: “师父,徒儿想汇报下关于记名弟子的事情……” “记名弟子有什么要紧事,要现在来打扰我!没看我都忙不过来了!” 刘和尚白眼一翻,但还是强忍不耐,给了大徒弟一个面子: “说吧说吧。” 霍达低着头: “是这样的,之前那个谢渊,不是天赋尚可,想要引入核心弟子么?他今天来武馆里,我看了看他的进展,有所突破,出我意料,我想……” “你想,你想什么你想!” 刘和尚一边打算盘,一边支起一只耳朵,心不在焉的听着,结果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打断道: “不会是又说要收他做核心弟子吧?” “额,是……” “榆木脑袋!真是榆木脑袋!” 刘和尚一拍桌子,终于抬起头,看着自家大徒弟: “培养一个核心弟子,你知道要多少银子吗? “要上百两! “武馆现在什么状况,你不知道?王黑虎和方老鬼都要到我头上拉屎了!两个狗东西联手,想断我们的生源,把我们赶出盘龙镇,好独占市场! “现在武馆是大大的缺银子,结果你还跟我说收核心弟子?你以为我不想吗?老子还想全部都收入门内做核心弟子,武馆规模弄的老大,浩浩荡荡的去那两家耀武扬威!我那是不想?我那是没钱!” 他一根又胖又短的手指都快指到霍达鼻子上: “就你天天不为武馆考虑,只知道修炼吃饭钱,怎么当大徒弟的!武馆交你手上都要败了!” 霍达被骂的狗血淋头,耷拉着肩膀。 等刘和尚发泄完,仰头猛灌了一杯茶,看着霍达麻利地给他满上,才稍稍消气。 但他还是没好气道: “滚出去!别打扰我算账!” “是,师父……” 霍达倒退出门,将门带上,转身叹了口气。 “还说收个苗子,但武馆的处境,哎…… “罢了,终究谢师弟也不是能帮武馆改命的天才,只能说没有缘分。” 他又往外面的演武场走去,还没走到,突然听到喧闹瞬间平静下来,不由奇怪: “咋突然这么安静?刚刚不是还闹哄哄的,突然一下就像全都被人掐了脖子一样?” 霍达加快步伐,转过回廊,正好看到场中两人,一站一躺。 谢渊站着,许阳趴下。 霍达满脑袋问号,拉过旁边一个弟子,低声问道: “怎么个事儿?” 那弟子回过神来,一看是霍达,连忙恭敬道: “大师兄!刚刚许阳师兄和谢渊要,要那个,切磋……” 霍达听得眉头一皱,忍不住斥道: “胡闹!谢师弟才刚刚突破,他许阳都突破多久了?有什么好切磋的?” 他也知道许阳什么德行,没事就找境界比他低的弟子切磋,以欺负弱小来证明自己;就算有功夫差不多或者高于他的,碍于他的背景,都宁愿放水认输,还少些麻烦。 实际上许阳水平很一般,且根基虚浮,药罐子的称呼并非瞎叫;但别人不敢跟他较真,反倒让他愈发自视甚高、目中无人。 霍达颇为看不惯,但师父专门叮嘱过几次,许阳现在是门内的财神爷,得把他留住了,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欺负到刚突破的弟子,而且是他还颇为看好的弟子,未免过分了! 霍达正要再说,忽然觉得不对。 等等,这都打完了,为什么谢师弟是站着的,许阳反而倒在地上? 他眼神一凝,冒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然后忍不住问出了一个荒谬的问题: “那谁赢了?”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荒谬的答案: “谢渊。”啥? 这怎么可能? 霍达张大嘴巴。 谢渊刚突破,许阳则都快突破第二层,然后……谢渊击败了许阳? 哪怕他是个药罐子,可硬实力的差距摆在那。 但在场众人的表现,无不印证着这个答案。 霍达还是难以置信,忍不住再次确认: “真的吗?” “千真万确,而且,只用了一招。” 一招? 霍达一脸呆滞,愣愣站了半晌。 突然,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又冲着内院而去。 今天,这核心弟子,必须让师父给我收下! 场中间,谢渊在一片寂静的注视中,甩了甩手腕,准备离开。 没工夫在这胡闹,他还得回家砍柴。 “卧槽,谢兄,你咋这么猛?” 陶杰林跟了上来,一脸兴奋的大呼小叫。 “还好吧,陶兄过奖了。” “你这么快突破了?你咋刚突破就能揍丫的?都是刚突破,为啥我就是挨揍? “你怎么做到的?太牛了!” 陶杰林就像个迷弟一般,嘴皮子说个不听。 这个吧…… 谢渊略做思索,认真道: “也没什么,主要靠我的汗水,还有不懈的努力。” “牛哇!” 谢渊离开后,演武场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渐渐悄声议论起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大。 在许阳被跟班搀扶起身后,议论声静了一会儿,直到他低着头离开,才又重新爆发。 只是许阳才刚刚转过回廊,这样的喧闹声,又怎么会听不见?然而其他弟子早对他敢怒不敢言,趁这机会,故意笑得愈发大声,传到许阳耳里,无比刺耳。 他面黑得能滴出水来,周围小弟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了霉头。 “谢渊……” 许阳紧紧捏着拳头,眼睛发红。 …… 谢渊回到家中,一边在院里劈着粗柴,一边想着: “万老板大方,多给了一两。但换了药汤米粮,又没多少了……怪我太能吃,不,怪练武消耗能量! “明儿就得再去那林子里找找,看哪棵幸运树可以进城过好日子了,黄楠就不错。 “呵,说起来,这株黄楠赚的是许员外的钱,换来的进步,揍了他的儿子…… “揍了许阳,他后面说不定还想着报复。但盯着我的人多了,他算老几?现在他都打不过我,以后更不可能。 “不过以防万一,功夫还是得加紧练的,不可懈怠。养身功和铁布衫双管齐下,要是能突破一个,至少在武者之前,不会怕谁。” 第二天一早,谢渊裹着衣,便往山林里面走去。 他体力增长,脚程渐快,到得那大树林地,也就接近晌午。 “这里的空气真是清新!感觉还有股芬香味儿。” 谢渊深吸一口,精神一振,准备现在树下把自家功夫练一圈儿,热热身。 铁布衫桩功才打了一半,他就有些走神: “咋感觉今天这儿空气特别好闻…… “也太香了点,往常没这么浓……” 他鼻子耸了耸,正在寻找香味源头,忽然“哎哟”一声。 一枚青幽幽的果子从树冠掉落,正好砸在谢渊头顶上。 (本章完) 28.第28章 果子和熊 第28章 果子和熊 谢渊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 什么玩意儿? 树这么高,掉下个果子,砸着人还真有点痛。 谢渊没看清是什么东西,眼睛转了转,才在脚边找到落在地下的果子,弯腰捡了起来。 他一只手抚着脑门儿顶,一只手把果子提到眼前,歪着头,疑惑的端详起来。 果子有巴掌大小,有点像香梨,上细下粗,但要更大,弧度也更明显——这么说起来,更像个葫芦; 它通体青碧色,绿莹莹的煞是好看,几乎有着点晶莹剔透的感觉,莫名让人垂涎欲滴。 嗯……好香。 好香! 香味儿就是从这果子上传来的。 谢渊眼睛一张,怪不得今天觉得这树下香味浓了不少,原来是有果子熟透了要落地。 正好砸我脑袋上……可惜咱不姓牛,不然就给此世开智了。 谢渊抬头一看,发现高高的树冠里郁郁葱葱,叶子绿油油的一片,却再也不见第二个果子。 “还是个独生子。” 他提溜着果子,闻着这沁入肺里的香味,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好想吃……感觉都饿了…… 谢渊忍不住把果子凑近,下意识的就想张嘴,却瞬间又有些犹豫: “不成。这野果子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鲜翠,万一吃了之后,看见小人跳舞咋办?” 荒郊野岭的,如果晕在这儿,不说野不野兽,冻上一夜可能也就没了。 “可是它真的好香……而且不只是闻到的香味让人馋,好像它本身就让我有点渴望,不是饿了,就是想吃!这咬一口,也不知是啥味! “这不是更不能吃了?听说毒果子成精,就能让人产生想吃的念头……” 谢渊性格谨慎,对这来路不明的果子有些拿不准。 虽然实在是想吃,就跟饿了三天看见肉一般,理智却始终让他犹豫不定。 “这树是好树,在这修炼让人神清气爽,进度也加快了不少,简直称得上灵树了。 “灵树结的果子,应该也是灵果吧?” 他看着这大树想到。 换其他人来,可能对这片林地对修炼的加持模棱两可,判断不准,谢渊这可是有数据支撑。 眼睛一眨,几行数字浮现出来。 【劈柴:(1107/10000)】 【铁布衫·第二层:(208/800)】 【养身功·第一层:(296/1000)】 谢渊扫视一眼,劈柴这第一个技能一直稳步进展着,不过离下一阶段还太早太早,没什么说的; 而铁布衫的修炼进度,有了养身功打底,最近逐渐变得快了起来; 特别是在这林地之中,一套完整的桩功常常可增加十点进度,若在家里的小院,往往只有五六点,几乎是一倍的差距; 养身功的进展却要慢一些,毕竟是温养内功,品质显然也高过这铁布衫,急是急不来的。 不过同样的,养身功在这树林里练,进度也快出在自家里! 观察到这一点,谢渊哪怕不是为了伐木赚饭钱药钱,也一样会往这里跑。 在这练了也有段时间了,只有好处,没有其他异样,足以证明,这是棵别有神异的灵树。 那这果子……莫不是传说中的天材地宝? 遇见宝贝了,当不是毒物! 谢渊神色有些激动,并没发现,远处的灌木丛悄然动了一下。 我日行一善,练功勤奋,合该有此回报。这种东西,一般是直接啃还是要配什么的? 谢渊鼻子嗅了两下,回过神来。 他已经判断这是枚灵果,但荒郊野外的又不好直接吃。 或许不会中毒,但万一果子灵性太足,大补之后直接像话本那样晕过去了,晕个七天七夜,发生什么可难说。 别说豺狼虎豹,便是来条野狗,恐怕骨头都没了。 他将灵果揣入怀中,衣衣襟拉拢,生怕消耗一点果子的灵性。 这香味儿这么大,会不会吸引点什么来?听说有些野兽的鼻子灵得很,能闻出几十里外的动静。 谢渊这样想着,顿时感觉后背一紧,决定趁现在果子刚掉下来不久,立即离开。 他刚刚迈步,脚就顿住了。 因为空地边缘,有一大团黑影。 一只硕大的黑熊,此时就趴在那里,静静的盯着谢渊。 准确的说,盯着谢渊的胸口。 谢渊的身体僵住了。 熊瞎子! 妈的,这隆冬腊月的,熊怎么会出洞? 也是因为这果子? 他瞬间想起之前在这儿的老虎,当时朱东明几人还讨论了一阵,老虎没事咋会在这趴着? 现在想来,明显是守着这株灵树,等着它掉果子! 老虎被打掉了,这片领地没有主,这熊瞎子闻着味儿就来,显然也是冲着这果子! 好了,谢渊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果子绝对是某种天材地宝。 动物的直觉与本能,比人要准的多。 而坏消息则是,他咋打得过熊? 一猪二熊三老虎。 山民早就总结出来,在这山里面,熊的威力,还要大过老虎! 上次打虎,也是一队猎人加谢渊,历经波折才把老虎杀掉,还重伤了一个; 这次,可就谢渊自己一人! “该死!这熊干嘛不冬眠?” 被那熊一直盯着,谢渊感觉背后逐渐浸出汗来。 要不是大冬天,谢渊可不敢一个人天天在山里走来走去,就是这时候万物潜藏,他才能畅通无阻。 要是春夏季节,朱东明他们进山,往往都是组队前行。 谁曾想,这熊做了个违背本能的决定,不睡觉了,要来找这果子? 这也从侧面说明果子的珍稀程度,山里的宝贝,周围往往有守护兽。 这浅山没听说过妖怪,老虎黑熊,就是这里的霸主。 黑熊趴在那里,也不动弹,就静静盯着谢渊,小眼睛甚至显出几分人性化的审慎。 再结合这体型,比印象中的黑熊大了太多,给了谢渊极大的压迫感。 妈的,该不会还是个变异种吧? 熊不动,谢渊也一动不敢动,逐渐汗流浃背了。 “几个意思,熊也要玩心理战?我是躺下装死?还是把手脚张开大吼?这样死得也有尊严点……” 他一下想起了几个传言中遇熊的技巧,但都感觉不靠谱。 把斧头拿在手上,谢渊紧紧捏着缠着布条的虎骨斧柄,心里生出了点底气: “只有拼了,找准机会……老虎杀得,熊,也杀得!” 正在这时,熊瞎子动了动。 它抬起鼻子,嗅了嗅,然后冲着谢渊龇牙,抬步。 它抬起硕大的熊掌,一步,两步,越迈越快,浑身庞大的肥肉抖动,如同一坨肉山,朝着谢渊冲锋起来! (本章完) 第29章 买一送一 第29章 买一送一 艹! 看着庞然大物朝着自己冲锋,谢渊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么大的家伙,为什么跑起来这么快! 这片树冠荫蔽的空地够大,谢渊现在离林子边缘得有二三十米远,想跑进林子肯定来不及了; 而且,在树林里和黑熊赛跑,显然更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看着黑熊迅速接近,血盆大口里的涎夜已经流出嘴角,谢渊握着斧子的手紧了紧,紧咬着牙。 然后,他转身就往后面跑,往大树那不知几人合抱粗的树干后跑去。 黑熊跑过来的威势,几乎和一辆狂奔的马车冲量相当,谢渊不是傻子,没有一点正面硬刚的欲望。 跑又跑不掉,先往后面不远的大树跑,跟它秦王绕柱。 黑熊跑得飞快,但灵活性差一点,只有先周旋,再伺机而动。 谢渊提着斧子,几步便冲到树干边,然后往后一闪。 就这么几步的距离,黑熊已经冲得极近,就在谢渊闪身的一瞬间,巨大的熊爪一捞,只差一尺就碰到了他的衣服。 砰的一声,熊爪砸在了树上,这株树冠直径几有百米的大树整个颤了一下,落下许多绿叶,在林地上下了场叶雨。 黑熊嚎了一声,借机减速,歪着身子又往树后去。 一把斧头这时从后面砍了过来。 【劈砍】! 见黑熊果然被树挡了一下,谢渊放慢脚步,在树后等到了这个机会。 但他不敢离得太近,握着虎骨斧柄的末端,探着身子一记劈砍,并没砍中要害,只是切入黑熊肩膀。 黑熊皮糙肉厚,这一下并不致命,但肩膀位置,更影响它的转向灵活。 谢渊一击即走,拔起斧子撩起一篷血,又往后跑。 “吼!” 黑熊吃痛,咆哮一声,退了一步,然后看着谢渊的背影,眼睛发红,猛地又往前冲。 “这熊瞎子怎么跑得更快了?干!” 谢渊暗骂道。 这一下看来没有重伤黑熊,反倒激起了它的血性,跑得飞快。 好在谢渊选得战场合适,黑熊发挥不出力量庞大、肌肉发达、直线极速快的特点,只能跟在谢渊后面绕着大树转弯,一时并不能追上他。 但黑熊追不上谢渊,谢渊也甩不掉这凶兽,甚至不敢慢一点——只要慢上一两步,黑熊那巨大的爪子就可以直接捞着他。 眼看黑熊被惹出血性,红着眼睛不知疲惫的追着,谢渊眼神发狠。 他屏息加速,脚步一冲,当先转弯绕到树后,然后转身,猛地又是一斧头! 熊瞎子冲出树后,没想到又是一斧头劈了过来,只能咆哮着低了低头。 噗的一声闷响,谢渊这一斧头又砍在了黑熊的左前肩上。 虽然没砍到同一位置,但伤到同一侧,也能影响它的活动! 谢渊仍然拔斧就走,只有一溜血儿从斧头上滴落。 黑熊被连续的攻击彻底激怒,狂吼前冲,然而它的动作果然迟钝了不少。 左肩滴血,想要撑地右转,跟着谢渊绕圈,转向就慢了三分。 呼…… 又跑一圈,谢渊喘着气,见黑熊没跟上这个弯儿,双手持斧回身,故技重施,又一斧头落了下去! 黑熊一冒头,再次挨了当头一斧,这次斧头砍在它后背上,把厚皮与脂肪切开,激起一声狂吼! 谢渊扭头狂奔,心里嘿道: “终究是野兽,没有脑子!呼…… “好累,但还能跑会儿。还好最近突破了,还有内功,体力比以前好得多,不然怕绕不过这狗熊!” 与野兽的搏斗时间不长,但谢渊的心跳一直如同擂鼓,就没下来过,此时体力消耗极大。 好在狗熊已经受了伤,再来几下,胜利在望。 练武的好处体现出来,且不只是体力的提升。 那几套基本的桩功,涵盖了基础的步法、拳术,例如之前切磋时用的直拳、冲拳,发力便有讲究。这一世的武学都是实战技,绝不是架子的套路。 谢渊日夜勤练,平常没太觉得,此时脚步就灵活不少,绕着大树跑这么久,也没被树根绊倒,速度还不慢。 要是没练过武,或者最近没突破,哪怕他斧头威力再大,今天恐怕也要丧生在熊掌之下。 “再给你来一下!” 谢渊见又把黑熊甩到另一边,转身吸气,猛地一斧劈出! 然而这次有些不同。黑熊探出头来,眼中闪烁着红光,竟然先把巨大的右掌拍了出来! 砰的一声,熊掌拍到了斧头上。 谢渊只感觉庞大无匹的力量袭来,斧头直接打横飞了出去,自己还一个踉跄。 他霎时呆住了。 这熊瞎子,竟然学精了? 这他妈是黑熊精? 野兽再笨,终归不是电脑boss,不会被用一个bug一直卡到死。 黑熊也喘着粗气,猛地人立而起,血盆大口吹出让人作呕的腥风! 谢渊一个侧滚,躲开了黑熊的一巴掌,然后连滚带爬的往树边爬去,好不容易站起来。 转弯时余光瞟见黑熊一瘸一拐,落在后面,他心几乎跳出嗓子眼: “还好砍了它肩膀,先削弱了它机动性,不然这下完犊子了!” 谢渊不敢稍停,绕着树往前跑,眼睛看到林地空处的斧子,却根本不敢出去捡。 “这样不是办法,拖体力我也不知比不比得过它……这熊真是有病,换其他野兽伤这样不早跑了?就一破果子,这么执著?” 虽然是破果子,谢渊却也没有往外丢的想法,那是最后的手段。 实在不行,要么果子丢远,要么果子吃了,但他觉得自己现在还能抢救一下。 “等把熊瞎子绕到另外一边,我冲出去把斧子捡上,再两斧头它应该没了。” 谢渊思忖着,继续绕树狂奔,耳朵竖起来听着动静。 奇怪……怎么好像没它跑起来的声音了? 谢渊这才发现,好像有一会儿没见着熊瞎子动静了。 咔嚓一声,头上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 谢渊霍然抬头。 大树的第一个枝丫上,黑熊四爪抓着树干,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谢渊。 然后,它四爪一蹬,带着泰山压顶的势头,直接从树上扑了下来。 艹! 谢渊完全没想到这黑熊竟然上了树,反应慢了一拍。 他奋尽全身力气,一个前扑,险之又险的躲开了黑熊坐地的一压。 大地都仿佛震颤了一下,这黑熊也摔得七晕八素,但皮糙肉厚的它甩了甩头,站了起来。 此时,一熊一人在空地上,相距不过数尺。 黑熊狂吼一声,一爪拍出;谢渊正要爬起来,见状只能努力往前一蹬,然后一声闷哼。 他的腿被爪子蹭到了。 谢渊感觉腿上火辣辣的疼,已经有鲜血流出;要不是有着树皮层次的铁布衫,这下已经皮开肉绽! 但他来不及查看,只是双眼盯着前面,在地上猛地再度往前一扑! 斧子就在面前! 抓住了! 谢渊手上抓住斧头,转头一看,黑熊已经扑了过来! 他奋起全身的力气,连续地滚,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这一扑击。 脑海里想不了其他东西,谢渊咬牙撑地,用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双手持斧,居高临下的看着喘粗气的黑熊。 【三板斧】! 一道寒光在林间闪过,划过一条折线。 黑熊惊动山林的咆哮响起,然后马上弱了下去。 它的头和左肩,几乎都被剖了下来,只带着一层筋肉连着身体。 看着黑熊彻底不动弹,谢渊心下一松,顿时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双手撑着地,谢渊看着大黑熊身下慢慢浸出鲜血,忽然畅快的笑了起来。 他一个人,干翻了一头熊! 摸了摸胸口的果子,还好,没被压烂; 再看着面前的大黑熊,谢渊嘴角大大咧开: “买一送一!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收获!” (本章完) 30.第30章 大收获! 第30章 大收获! 看着这头大黑熊,谢渊的笑意止不住了。 大丰收啊! 熊皮熊胆大熊掌,熊瞎子也一身是宝。 上次那老虎能卖出四十两,这大熊也差不太多! 四十两啊! 他都能给自己盖个小院儿,买几身衣服,顿顿吃肉吃好长一段时间,然后药汤,甚至药浴…… 四十两,山村里的人一辈子恐怕都存不下这么多钱! 谢渊畅想了下能干些什么,还是收了心。 盖房子什么的先算了,木屋补了漏风眼儿就能住。 这些银钱,换成食物药剂,先提升实力。 等有了本事,其他的都会有的。 谢渊回忆起这场人熊生死斗,忽然有些庆幸。 若要正面跟熊搏杀,正常人是完全做不到的,初练武的也做不到,至少要一练武者。 他在完全没预料的情况下遭遇了这熊,实在是极危险的境地。 还好,这次真得感谢自己有几分急智,判断准确,没有慌里慌张的瞎跑。 绕着树利用黑熊笨重的缺点,一点点给它放血,破坏它的灵活性,才是谢渊周旋这么久的关键,现在回想起来,恐怕也是唯一的活路。 虽然最后仍有些意外,但靠着三分血勇,三分拼命,以及关键性的运气——斧子离他扑倒的地方不远,谢渊还是笑到了最后。 运气,就是给拼命的人最好的奖励。 谢渊查看了下腿上的伤势,吁了口气: “还好,没伤着骨头。只是蹭了一下,就这么大威力,要不是有铁布衫,恐怕更严重! “这黑熊,还真有些机灵,知道占领制高点,而且还有学习能力……作为一头熊,未免太聪明了点。 “嗯,体型也比印象中的黑熊大,赶得上棕熊了,不知道是这里的物种区别,还是真要成精了?想要争这灵果,争了就真变妖怪? “那这灵果,不知效果几何?” 谢渊摸了摸胸口的果子,准备回去就立即吃掉。 歇了一会儿,他回过气来,艰难的站起身子。 看着面前小山一样的大黑熊,明明是黑的看起来比前世的棕熊还大,他陷入沉默: “这可咋弄得出去?腿又不得劲。 “得回去找帮手……嗯,只有找朱东明了。 “还得赶快点,这么大一坨宝贝,简直是山林动物的狂欢,也就是冬天,不然现在都该有东西闻着味儿来了。 “唔,那我也走快点,万一又有什么不爱睡觉的东西过来……” 谢渊撕下里衣破布,给腿扎好,稍稍瘸着往山下走去。 等要出林子时,他小心翼翼的低头闻了下,确定果子没有冒出那股勾人的芬香,把胸襟一紧,往村里走去。 朱东明家里。 朱东明、陈云、周峰都在屋里,坐着小马扎,围着一个炉子烤火。 连吴老四虽然身子没好利索,都在旁边椅子上半躺着,小石村的猎户今天齐了。 周峰搓了搓手,放在炉子前,感叹道: “这铁杨柴,就是热乎!” “你等会拿两捆走。没事儿,我这柴够烧到开春。” 朱东明摆摆手,示意周峰不用客气。 周峰笑嘻嘻道: “那多不好意思,朱哥。等开春,我给你抓只兔子!” 吴老四在躺椅上哼哼: “你都多久没开张了,还要给老朱抓兔子?” “吴哥,那不是最近都没啥收获?不然咱在这一起烤火吹牛?冬天了,没办法嘛。” 周峰一摊手: “每年冬天都吃存粮,开春还得老久,有的等咯。” “还好今年打了个大货,不然这冬天也不好过。” 陈云说的,自然是那头老虎。 几人都是点点头,周峰回忆了下那场狩猎,叹道: “还是多亏了谢渊……好久没见他,不知他最近在干啥?” “听说他到盘龙镇学武去了。” 朱东明说着。 “学武?” 周峰一脸惊讶: “是把老虎钱拿去学武了?” 朱东明点了点头。 “哎。我渊哥,怕是没摸清门道……学武有个屁用。” 周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陈云和吴老四也有些可惜,他们年纪不小,也跟朱东明熟,这种好不容易存了钱,拿去学武打水漂的事,见了不少。 朱东明将一块柴放进炉子里,摇头道: “我劝过他,不过这事劝了没用,都得自己去吃了亏才晓得。” 几人长吁短叹,感叹后生天真。 砰砰砰。 门被敲响,朱东明把火钳一放,起身开门,惊讶道: “渊子?你咋来了。” 谢渊有些气喘,透过门看见几个猎户都在,笑道: “正好了。几个哥,我这有个活儿,得请你们帮忙。” “什么活儿?” 几人竖起耳朵。 反正闲来无事,又是谢渊来叫,他们倒挺愿意动弹。 “我在林子里遇到头熊瞎子……” “什么!在哪儿?” “大冬天的,咋会有熊……哦,你找到熊瞎子的洞了?” “快走快走,大货来了,不,大货又来了!” 谢渊见几个闲猎户神情激动,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不是,我已经把它弄死了,一个人搬不出来,想请几个哥哥帮忙,有酬谢。” 几个人一静,随后微微失望:“趁它冬眠弄死了?你胆儿也挺大,行吧,搬个熊,没啥酬不酬谢的,在哪儿?” 倒是朱东明看着谢渊腿上隐隐的血迹,皱着眉头: “咋还受伤了?” “那熊挺能跑,我斗了好久,受了点小伤。就在咱上次打虎那儿。” 几个人听得不对劲,诧异道: “你说那熊是醒的?” “嗯。” “不可能!这天儿熊瞎子指定睡觉,而且你一个人……” 吴老四没往下说,但显然是不信。 一个人打熊?一猪二熊三老虎,吹什么牛。 “真的,尸体还在那儿呢。你们帮我搬出来,我给酬劳。” 几人见状,顿时将信将疑。 他们跟谢渊并肩战斗过,不觉得这是个胡吹大气耍人玩的无聊货。 而且他确实受了伤……真从熊瞎子爪子下跑出来了? 猎户们惊疑不定,朱东明还是瞪着眼,又问道: “渊子,你说真的?” “真的,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不可能拿这开玩笑。” 朱东明几人面面相觑。 咋整?去看看? 反正没事儿,去看看倒也不是不行。 吴老四歇着,朱东明三人带着家伙,准备去瞅一眼。 虽然难以置信,但,就当给谢渊上次救他们一个面子。 周峰半开玩笑的问道: “渊哥,你一个人,咋打的熊啊?” “我最近练武,小有所成,才侥幸打下来的。” 谢渊认真道。 周峰额了一声: “练武……好吧。渊哥,去了要是没有,你回来可得请我吃肉!” “有没有都请你。” 半天过后,天都有些黑了。 一声高亢的嚎叫响彻小石村: “天呐!乡亲们!我渊哥,又打着一头熊瞎子啦!!!” 一场喧闹在村子里响起,不少村民都围了来。 谢渊团团作揖: “大家都散了吧!我也是凑巧,嗯,也是朱大哥他们帮忙!” 他使了个眼色,朱东明心领神会,开口道: “我们齐心打了头熊,不过……还是渊子出力最大。” “渊子,渊子!你咋搞的啊,又猎虎又打熊的,你还是不是那个瘦竹竿儿渊子啊?” “是啊是啊,渊子跟变了个人似的!” “就是!” 谢渊听不得这个,抹了把不存在的汗,赶忙道: “好叫乡亲们知道,我最近在盘龙镇学武,有点收获,这才有这样的变化。 “什么变了个人什么的……我还是那个渊子嗷!别瞎说。” 学武? 真学出名堂来了? 乡亲们有些震撼,忍不住道: “渊子,你是武者老爷了?” “渊子是武者老爷了!” 一传十,十传百,哪怕谢渊尽力解释,也没有用,大家都当他是真正的武者。 村民看他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从看着村里落魄的后生晚辈,变成起了几分崇敬。 武者是什么?武者,那是和老爷画等号的身份! 村里唯一的武者,现在县衙里当大官!他弟弟在村里横着走,村长也不敢说个不字! 现在,谢家的小子,也要翻身了? 等人群散去,谢渊苦笑着摇了摇头,见几个猎户都盯着自己,叹气道: “我还不是武者。” “看得出来。” 朱东明神色复杂的点点头: “但也差不多了。” 周峰张大着嘴: “渊哥,学武……真有用啊?” 谢渊看着朱东明: “朱哥,这熊瞎子麻烦你帮我处理下,回头我给你们银子。” 银子? 朱东明几人一惊,连忙摇手: “搬个死熊,用不了银子!” “没事,朱大哥你先帮我卖了,酬劳再说。另外,后面也许还有事要你们帮忙。” 谢渊如此说着。 今天看几个猎户闲着,而他现在练功又忙,一个想法突然冒出来。 也许,他可以节省时间练功,也能赚钱。 朱东明见谢渊如此信任他,有些感动: “好,渊子,我给你卖个高价出来!放心,账单我给你算得明明白白。” “朱大哥,咱俩不说这些。” 谢渊说了句心照不宣的话。 等处理完这一切,谢渊和兰姐说了几句,表示自己没事,便回到家中,将院门、屋门,全部锁好。 然后,他就着月光,将碧油油的果子拿出来,放在手上端详。 别人只以为他打熊发了财,但他真正的收获,是这个。 一个比猎熊还大得多的收获。 (本章完) 第31章 脱胎换骨,内功大进 第31章 脱胎换骨,内功大进 谢渊把这碧绿的果子捧到眼前,细细打量。 微现葫芦状的果子上细下粗,通体好看的青绿色,仿佛不是果子,而是某种艺术品。 “老虎大熊都想拿命要,最后终究落在了我手上。天材地宝,还是有德者居之。” 谢渊咧开了嘴: “看着倒有点像人参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宝贝呢?” 他沉思片刻,考虑着这玩意儿该怎么用。 蒸煮?配药? 可他对此一窍不通,也不知这果子的来历。 更不可能去药铺问。 想来想去,也只有直接服下。 谢渊用手揩了揩果子,不再犹豫,直接拿起来啃了一大口。 果实咬着清脆,却入口即化。 一进唇齿之间,果肉便迅速化作汁水,谢渊下意识吞咽下去,感到一线清凉顺着食道,进入腹中。 舒适的凉意从腹中扩散开来,谢渊感觉就像大夏天喝了杯冰水一般爽快,手上一送,将剩下的果子全部吞入。 果实化作飞流直下的碧泉,从口入落腹中,然后像积起一汪寒潭般,在谢渊体内弥漫开来。 谢渊感觉像盛夏之时,迈步进了开到16度的空调房,周围空气都透着凉爽; 又像一跃而入清泉碧潭之中,泉水将自己完全淹没,浑身只有浸入骨里的清透舒泰。 三千六百毛孔都全部放松打开,谢渊好似在碧潭中飘飘荡荡,慢慢飘入了碧潭正中,周围荧光点点,把他包围起来。 一潭碧泉将他里里外外都浸透,却没有丝毫窒息之感。清凉之意无处不在,那些莹莹光点,似乎在一点一点的润泽着他的身心。 谢渊慢慢沉浸在这幻想之中,意识越沉越深,渐渐不知外物。 随着谢渊的沉睡,碧果转化的灵液在他周身经脉中流淌,如他感觉中那样,慢慢润泽着他的身体,浸入血脉,浸入骨骼,逐渐被他消化吸收。 …… 在碧潭中浸泡了不知多久,感觉周围凉意渐渐变弱了,谢渊才有些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 “这澡泡的真舒服……唔,只是错觉。” 他伸了个懒腰,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衣物,并没有被浸湿的迹象。 知道是果子效力带来的错觉,谢渊呼了口气,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 “这果子到底什么来头?吃完像在碧泉里泡了澡,浑身都通透了! “感觉精神好了许多,身体也有力气……我看看,嗯?” 谢渊站起身,就在房内拿着架势,却感觉手脚之轻便灵活,腹中之气息充裕,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这变化,比之前突破铁布衫第一层时还大,大得多。 眨了眨眼,眼前出现数字,然后,谢渊的眼睛猛地瞪大。 【铁布衫·第二层:(519/800)】 【养身功·第二层:(1108/2000)】 劈柴没什么变化且不说,铁布衫的进度却是猛窜了好大一截。 胸中气血壮大不少,哪怕他没主动去锻炼皮肤,皮肤也相应增强了。 这想来是果子药力的功效,谢渊感觉自己体质提升,内外通透,气血充足,体质大大改善。 再不是虚弱的山村少年,而是体壮气足的练家子! “身体底子差的问题彻底解决了!!还有,这内功……” 第二层?! 谢渊忍不住又眨了眨眼,在“第二层”上面再三确认,不是自己太虚导致眼。 确实不是,现在咱也不虚了。 真是第二层! 养身功直接突破到下一个层次,而且进度还是一半多!谢渊感觉经脉中有可以察觉的气息流动,按道士给的拳谱所说,应当就是内息,正是突破第一层的标志! 他脸现激动之色,摆着架势,凌空击出几拳,挥臂抬腿,空气中都响起了破风声。 “我这气力,怕是都快当得武者了!” 这果子,竟然不止改善了他的体质,还让他内息大进! 那养身功,之前自己苦修足月才不过200点,距离突破还遥遥无期。 这一枚果子下去,直接突破第一层门槛,第二层过半! 如此内息,不止让他气力增强,体质大进,修炼外功时进展也会加快许多! 什么神仙人参果! 谢渊喜不自胜,感受着自己体质在内功和果子的双重强化下彻底改善,而内功也在果子的药力下进度大涨。 脱胎换骨! 这样的变化,称得上脱胎换骨。 谢渊激动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 他摸了摸身上,感觉有些油,脸上如同三天没洗过一般,寻思着: “这种情况,不是该皮肤拉黑屎么?” 皮肤便秘了,只是出些油脂,倒好打整。 谢渊打清水给自己擦干净,又换了身衣服——衣早还给王磊,现在是自己的衣裳。这段时日,买两身衣服的钱还是有的。 相比刚醒时,他已经不会饿着冻着了。 收拾好自己,谢渊打开屋门,在院中伸了个懒腰。 舒服! 啪嗒一声,隔壁不远的屋子也开了门,李兰探出头来: “渊子?你在屋里啊?你……诶,你?” 谢渊看着李兰惊诧的模样,不解道: “咋了,兰姐?” 李兰直接跨过篱笆,上手就摸谢渊的脸: “渊子,你咋又白了?又俊了!哎呀,看着真让姐姐喜欢。几天没晒太阳了?” 谢渊有些尴尬,躲开李兰的手,凑到旁边的水缸望了一眼。 刚刚自己没注意,现在却发现,自家真比吃果子前又顺眼几分。 水面上的少年皮肤白净,剑眉星目,并且神完气足,相比以前虽然帅气却有些虚弱,气质挺拔了不少,自然更增色彩。 如此干净俊朗的少年,实在不像山村里人物,任谁都眼睛一亮,赞一声好。 “白古、彦祖见我也得低头。” 谢渊暗自臭美,又听李兰说道: “渊子,我还以为你出门去了,这几天在家?” 谢渊有些疑惑: “我不昨天才打熊回来?” 他抬头看了看日色,大日偏西,是一觉睡到下午了。 李兰哎呀一声: “渊子,你打熊不都是三天前的事了?” 三天? 谢渊一惊,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不过考虑到这果子的效力,倒也正常。 而且不渴不饿,这果子,能量足啊。 若说之前的自己只是不会被饿死冻死,现在服了果子的自己,就打开了身体的桎梏,可以追求更多。 最紧要的,尽快成为武者,就不会被人欺负。 谢渊想了想,问李兰: “兰姐,石头哥最近回来没?” 之前的想法,谢渊觉得可以尝试尝试了。 (本章完) 第32章 招人 第32章 招人 “你石头哥?自从去县城了就回来一次,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这个家了!” 李兰一听谢渊问起王磊,顿时碎碎念道。 在家嫌挣不了钱,出门嫌不照顾家庭,大离朝男人的地位盖莫如此。 谢渊有些好笑,帮王磊说话道: “不是每旬都在捎钱回来?云照毕竟太远了。” 小石村离云照县几十里路,靠脚要从日出走到日落,对山村里的人来说,是实实在在的远门。 “就那三瓜俩枣的,还不如在家待着,也不用辛苦,天天在酒楼里累死个人。” 李兰有些不满意。 王磊托同乡介绍,进了云照县一酒楼里打杂。 谢渊呵呵笑道: “兰姐这是心疼石头哥了。” “呸,谁心疼那个闷货?就是虎娃儿老没看见他,天天问他爹哪儿去了。” 李兰啐了一口。 “好好好,那就是虎娃儿想石头哥,你不想。” 谢渊知道,李兰和王磊感情其实相当和睦。 村里的女人可不会说“我想你了”,矫情。抱怨是思念的一种表达方式。 李兰白了他一眼,轻哼道: “你石头哥是个硬朗的汉子,不需要谁心疼,吃了亏也自己咽了。打杂能挣几个钱?全都带回家了,自己没留点,我怕他吃不饱饭。” “酒楼里怎么能管个饱饭,算下来也是不少钱。” 谢渊安慰道。 李兰点点头: “这倒是。” 谢渊顿了顿,说: “兰姐,你下次捎话,让石头哥啥时候回来一趟。我想了个活计,若可行,让石头哥一起来帮忙,赚得多些,还不离家。” “啥活计?还有钱多离家近的好事儿?” 李兰耳朵竖起。 “砍树。不过想法还不成熟,得他回来商量看看。” “砍树?嗯……行吧,反正他好久没回来,我让他跟东家告个假,回来看看。” 谢渊又跟李兰闲话几句,然后往村里走去,到了朱东明家里。 朱东明在家,不过今天倒没见到其他几个猎户。 他一看到谢渊来,便颇热情的请他进屋坐: “渊子,先来坐。熊皮剥好了,弄得差不多,这两天我就找人收,保准给你弄个高价。” 谢渊进屋,在火炉前坐下,伸出手搓了搓,在火面前暖着: “朱大哥你是老把式,办事我放心,我来不是问这个。” 朱东明一愣,下意识道: “那你是来……?” “其他几个哥今儿不在?” 朱东明更疑惑了: “你要找陈云他们?行……我现在去叫他们来。” “吴四哥养伤,就不用叫了。” 隆冬时节,万物潜藏,村里人多半都呆家中。 不一会儿,陈云和周峰随着朱东明一齐到了。 “渊哥!找我们啥事儿?又搬熊啊?” 周峰一见谢渊,又是亲热又有些佩服的喊了一声,陈云也对他点点头,态度客气。 这是能单独猎熊的猛人,不能再用老眼光看了。 谢渊见三人都有些好奇的望着自己,便直接开口道: “哪里那么多熊瞎子来搬,呵呵。这次找大家,嗯,先问问,最近打猎有收获不?” “哪有什么收获?下的夹子一个月都夹不住只鸡,我都懒得出门了。” 周峰抱怨道。 朱东明点点头: “渊子你知道,冬天基本就吃老本。” 谢渊微微点头: “是,我也估摸大家闲下来了,日子不容易,所以正好有个活计,想请大家一起。”周峰眼睛一亮,问道: “是啥?” “砍树。” “砍树?” 三人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陈云轻咳一声: “谢渊,砍树这个……癞子树挣不了几个钱,至于铁杨,太费斧子,砍两棵磨一把,得不偿失。以前我也砍过树,后来还是觉得打猎好。” 山民的内容往往重叠,打猎、采药、砍柴,砍柴是最轻松的,相应挣钱也最少。能采药能打猎,一般就不砍柴了。 采药要老参客带着,小石村太小太远太穷,这边山也称不上富饶,有点本事的都往外跑,没有采药人,只有砍柴的和几个猎户。 陈云这样老猎户自然当过樵夫,平时也会砍柴烧,不过自从学会打猎,再也不把砍柴当专门的谋生手段。 樵夫才能挣几个钱?地位差猎户老远。再让他们砍癞子树挣那几个铜板,不如歇着。 周峰和朱东明两人没说话,不过都是一样心思。 谢渊摇摇头,道: “癞子树和铁杨我都瞧不上,要砍就砍樟木楠木。” “樟木楠木?这不好找吧?怕是得进深山,而且树都长差不多,不好认。” 朱东明问道。 “我认得到,也找到了地方,就那猎虎打熊的附近有许多,倒远不远,所以需要你们帮忙。” “这样……可是运木头走这么远可累,就算是铁杨价,感觉也不是那么划得来呢。” 周峰又说道。 “我最近弄了株楠木出来,卖了这个数。” 谢渊双手各伸一指交叉: “十两。” “十两?!” 三名猎户都瞪大眼睛,失声叫道。 谢渊叹口气: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但是城里老爷喜欢这树的紧,十两银子对他们不算什么。就是樟树,一整棵也能卖四两。” 猎户们消化了一下,才将这个消息咽下。山村里信息闭塞,就算闯荡过的朱东明,也不知道居然是这个价。 这下他们热情高涨起来,顿时要答应,不过陈云老成,还是问道: “我听说这些好木头不比铁杨硬,砍伐什么的也要技巧,要是断了纹路,不好看,价钱就大打折扣。” “这些我都会,可以教。至于斧头,周峰你让你爹打几把精铁斧,先我出钱。 “到时候你们砍了原木弄出来,我再来加工,在镇上去卖,我有渠道。到时候大家按劳分配,各分银钱。如何?” 三人见谢渊条理清晰,基本都安排好了,各各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乖乖,谁知道砍树也挣这么多银子?这还打什么猎! 他们一下就把对樵夫的轻视抛在脑后,恨不得现在就去砍树。周峰甚至想盯着自己老爹,赶快加班加点把斧头弄好! 只是说的这些东西,门门道道,都得积年的老樵夫才知道,小石村都没有这样的,咋谢渊就明白? 而且他还有镇上的门路,统筹安排的架势也十分老练,完全不像个才吃饱饭的少年。 以前跟着谢伦后面跑的小不点,现在这么长本事? 谢渊见他们答应,心里也高兴。 有了帮手,节约他大把时间,精力可以集中练武不说,攒银子的效率还会更高——到时候修行进度就是起飞。 等这伐木队组建起来,让石头哥也去,他们也能挣银子,双赢。 接下来几天,算是准备阶段,谢渊先带他们认了认地儿,给树做了标记,大致讲了下,就等斧头好。 空余时间,谢渊就认真练功。 然后发现,现在的自己太不一样。 身体完全养好,养身功还在第二层,谢渊修行起铁布衫来,一日千里夸张了点,一日百里绰绰有余。 【铁布衫·第二层:(658/800)】 就三天时间,进度涨了一百多点! 放在以前,这个进步,起码要十天半个月! 这变化也太大了。 现在自己正常修炼,比之前喝着药汤修炼的速度还要翻倍! 再给谢渊几天时间都能突破,便也是“牛皮”层次了。 有了反馈,他练功动力自然更是充沛。 这天,谢渊正在练桩,李兰却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她脸色煞白,声音都急得有些发抖: “渊……渊子,你石头哥,在县城里被人扣了!” (本章完) 第33章 田契 第33章 田契 石头哥被人扣了? 谢渊皱着眉头,连忙给李兰舀了碗水,安抚她道: “兰姐,别急,先喝口水,怎么回事?慢慢说。” 李兰喝了一大口水,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顺了气,有些惶然道: “渊子,前两天你不是要让你石头哥回来一下?我就让人带了话去县城,结果王二狗今天回来,回来说…… “你石头哥在酒楼,打坏了老板的瓶!那瓶可贵价着呐,说是要,要三十两银子! “你石头哥哪掏的出那么多钱来?现在人被扣在酒楼里,要么想办法赔钱,要是赔不了,就要报官,下大狱。 “那咋能让孩他爹被抓起来呀?我急的不得了了!不过王二狗说,那边能收田契,拿去也能赎人。 “渊子,你说咋整?快帮我跑一趟,把你石头哥赎回来吧!” 谢渊本来听得眉头紧皱,听到最后时,眉头却微微一动,问道: “王二狗他专门说了,可以收田契?” “是啊。渊子,咋办呐?现在只有把田契当给酒楼,愿意收都谢天谢地了!” 在大离朝,强占土地是重罪,管理颇严,连带着田契的交易转让都十分严格。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猫腻,只要胆子大,总有办法。 李兰眼里闪着泪,田地是农户的命根子,没了地的农民啥也不是。但为了不让王磊下大狱,也只能如此了。 听说大狱就是人间地狱,进去不死也脱层皮,她可不想让虎娃从小就没了爹。 谢渊沉吟半晌,心里想道: “专门提一嘴,是不是有点刻意?不一定,但张老二一直想要石头哥的田,又是县城……” 他脸色阴晴不定,想了半天,深吸一口气: “兰姐,我知道了。如果只是钱,好办,交给我就行,但就怕其他的……” 李兰一听谢渊沉着的语气,心里定了三分,摇头道: “渊子,你哪来那么多钱?田契你拿去,把你石头哥完整带回来就行!” “我前几天不才打了头熊,兰姐你忘了?” 谢渊微笑道: “钱我能解决,田契哪能随便卖?那可是家里的底气。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当这钱我赊给你的,以后慢慢还就行。 “但是田契我先拿着,以防万一对面只要田契,至少我把石头哥带回来。” 如果真如他想的那般,可能对面非田契不放人,那还得想想办法…… 李兰听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什么时候,这饿得瘦骨嶙峋的小不点,几十两的银子说掏也掏的出了? 还要为咱家掏,这么多年给他的饭,加起来也远远不值几十两…… 李兰咬着嘴,手猛的一抹眼睛,转身进屋拿田契去了。 “渊子,谢谢啊……” 她把田契交到谢渊手里,谢渊轻松的笑道: “放心吧,我肯定把石头哥带回来!” 他揣好田契,跑到朱东明家里: “朱大哥,那四个熊掌,还有熊皮,先给我装一下!” 将东西都准备好,谢渊找到报信的王二狗: “王二哥,走吧。” …… 连夜赶路,迎着熹微的晨光,谢渊第一次来到了云照县城。 云照县占地不小,还有城门,大清早入城的人就排起了队。 谢渊跟着人流进了县城,看着沿街的小贩呼喝叫卖,两边商户拆开门板,开始迎客,心想: “县城这街道真宽敞,看起来能容两架马车通过。之前觉得盘龙镇挺繁华,现在看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嗯,这会儿都看见两家武馆了,此世果然尚武。这些武馆,门脸儿比铁衣门大多了,里面早练的弟子水平看起来也更高。 “想要接触更高层次的武道,果然还得往大地方走……”进县城没多久,谢渊就有许多感想。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心神,他今天不是来观光的。 走了半晌,跟着王二狗到了县城一角的一栋三层酒楼,谢渊问道: “就是这家?” “是啊。哎,王磊手也太笨了,一个瓶都拿不稳。这下好了,他要想脱难,我看只有卖田契!” 王二狗抱怨道。 他本来就是这的伙计,也是小石村人,就是他介绍王磊来这的。 谢渊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只是跟着进了酒楼。 “掌柜的,来赎王磊的人到了!” 柜台后面,一个白白胖胖、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抬起了头,扫了眼谢渊,愣了一下。 哪来的公子哥儿? 唔,这身衣服又有点不像,而且腰带还别了把斧头…… 他拿不准,但保险起见,还是颇为客气道: “这位小哥,要赎王磊,可是带来他家田契?” “带了。他在哪,我要先见人。” 谢渊沉声道。 掌柜点点头,领着二人进了内院,到了柴房门前,把用大铁锁锁上的门打开,拍了拍墙,喊道: “王磊,醒醒,你家来人了。” 谢渊走上两步,探头一看,顿时眉头倒竖。 只见王磊窝在柴堆里,大冬天的只有一件单衣,面上冻的发青;不止衣服没有,显然这两天更没吃饱饭,看起来人十分虚弱。 但这些都算了,最让谢渊心生怒火的,是王磊脚上竟然还系着一条拴狗的铁链。 他瞪着眼睛,往掌柜的面前走了一步,咬着牙道: “你们是官府吗?凭什么可以关人?凭什么!” 掌柜的被他气势吓退一步,然后硬着头皮道: “我没关他,只是怕他跑了。毕竟他打碎我那么贵一个瓶,那可是我的传家宝!” 谢渊右手摸着斧头,强忍着没有拔出来,只是冷冷道: “先把人给我放了!” 掌柜的本想说不,但莫名感觉后背一紧,下意识先把王磊的链子解开。 谢渊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披在王磊身上,然后将他扶起,低声问道: “石头哥,感觉怎么样?” “渊子?你来了……我还说,不给家里说……免得你姐犯傻,把田给卖了……” 王磊的声音有气无力。 谢渊叹了口气: “田哪有你重要?兰姐专门嘱咐我带着田契,把你完完整整赎回去。” 他把田契取出,晃了晃,掌柜和王二狗看了,眼睛都是一亮。 王磊一听,顿时眼睛瞪大,声音也大了起来: “田契?不,渊子,不能给他们!死也不能把田给卖了,卖了我咋对得起我爷我爹,卖了虎娃儿和他娘以后吃啥?咳……咳咳……” 谢渊连忙拍了拍王磊,点头道: “好,田契不给他们,我本也没打算。我另外有钱,赔给他们就是了。” 王磊一听,松了口气,但是马上又大声道: “渊子,你的钱?你的钱也不能给他们,我是被坑的! “这瓶就不是我摔的,明明是这个王八蛋摔的!” 他手一指,指着旁边的王二狗。 (本章完) 第34章 萝卜加棒 第34章 萝卜加棒 王二狗一看王磊指着自己,顿时跳起脚来: “你这王石头,自己笨手笨脚,还赖在我头上了!” 王磊瞪大眼睛,涨红着脸: “那,那本来就是你的活!你说闹肚子,让我帮忙,我才去搬瓶!平时我根本不碰这些物件! “我打着十二分小心,结果你个狗东西,悄俏回来,用脚绊老子!你个天杀的王二狗,为什么害老子,你为什么害老子!” 他说着就要冲上去,被谢渊用力拦住。 王二狗见王磊气势,吓得往后一缩,有点心虚;但他站在掌柜旁边,胆气又上来,伸着手指指点点: “好你个王石头,真是猪油蒙了心!老子看你是同村本家,带你进城干活,给东家说了多少好话,拍胸脯作保,结果你惹出这么大祸事,还想赖在老子头上!我呸,我王二真是瞎了眼了,带你这个白眼狼!” 王磊喘着粗气,眼睛都瞪出血丝,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你还敢说本家兄弟……你还敢说本家!老子本来进城找杂活,不想进酒楼!你非要拉着老子,说你带着我…… “你他娘天天偷懒,我给你干了多少活,我没说啥!就是这些贵价物件,你几次三番让我搬,我不碰。就这次你非说闹肚子,我看在同村本家的份上,帮你搬了,结果,结果……” 王磊气得发抖,王二狗白眼一翻,抢过话头: “王石头,你别瞎说!我可没偷懒,这活都是大家的活,我又没求你,你自己干就干了,别说是帮我干的。 “东家!你看这人,狗咬吕洞宾,我还帮他说话,说赔田契就行了。他那破田,哪值上好的瓶哦!要不咱还是报官吧?” 那掌柜的抄着手,微微点头: “王二干了这么久,一直勤奋踏实,没出过纰漏,倒是王磊,瓶确实从他手上摔的。” 这话,他是对着谢渊说的。 谢渊听了半天,扫视了掌柜和王二两眼,微微冷笑,心中已有数。 王二狗什么人? 都是一个村里的,谢渊心中门清,跟李麻子那一波混一起的,怎么也当不上“勤奋踏实”; 而王磊谢渊从小认识,老实不开腔,就埋头做事,任劳任怨,从来就没见过扯谎日白。 小时候谢伦带着王磊和李兰去地里偷瓜,他俩跑了,就剩王磊一个人被大人抓着,不敢跑也不敢撒谎。 这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谢渊安抚了下情绪激动又说不过王二狗的石头哥,盯着王二狗: “你为什么绊他?” “我绊……我哪绊他了?他自己踩老子脚上,怪我了?” 王二狗被谢渊那双淡定的眼睛盯着,莫名有些紧张,语速加快。 哥几个说这渊子变化大,不敢惹,竟然是真的!还真是见鬼了,见他跟见张哥一样…… 谢渊眼皮一耷,点了点头: “行,掌柜的,三十两是吧?” 掌柜的和王二狗一听,都是神色一喜。 “田契就行,看在王二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们。” “这就对了嘛!早点把田契赔了,免得事情闹大,进了大狱咋办?石头,我也是为你好,你要是进去,虎娃,还有兰,那可要被人惦记咯!” 王二狗嘻嘻笑道。 王磊听了,眼睛瞪得如铜铃,十分吓人: “你敢!你……渊子,不能给他们!” 谢渊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安心。 他把背上的包裹卸下来: “这几个玩意儿,值不值三十两?” 掌柜和王二狗一看,瞪大眼睛。 面前包裹里包着的,竟是一张熊皮,还有四只完好的熊掌? “这……” 掌柜的眼神发亮,正想说话,王二狗不动声色的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他回过神来,有些不舍的再看了看,然后摇头道: “还是拿田契吧。” 谢渊神色不变,问道: “怎么,非田契才能赔你那瓶了?你就要这田是吧?” “额,哪儿的话,我又不是你们村的,要田干啥?只是之前都说好了,价差不多,你这玩意儿又不好估价。” 掌柜听谢渊这样说,脸色微变。 谢渊听了,也不说话,只是慢慢摸着熊皮熊掌。 房内一下有些安静,掌柜和王二看着谢渊,不知他在想什么,渐渐心里有些忐忑。“渊子,你几个意思,说话!” 王二狗忍不住道。 谢渊没理他,只是看着掌柜: “这几件货,肯定超过三十两,你那瓶我都不知有没有那么贵——不用说,这不重要。 “掌柜的,云照县里酒楼这么多,你这堂子也不大,竞争不容易吧?” 掌柜的没说话,等着他下文。 谢渊继续道: “熊掌是大菜,放这里最好的酒楼也能当招牌。但他们现在肯定没有,冬天,哪去找熊?” 他盯着掌柜: “这四个熊掌给你,你拿一个打招牌,剩下三个去揽贵客,放到年关,到开春之前,整个云照县城最扎眼的酒楼,就是你这家。” 掌柜的听了,怔了一下,突然心猛的跳了起来。 谢渊见状,嘴角微微一勾,又道: “如果你非要这田契,也可以,这熊掌我就拿去送人,送老爷,送大状。我告诉他们,你明面上开酒楼,实际上干着强占人田地的勾当。这罪名,一告一个准,大状要不要这案子?老爷要不要这政绩? 他凑近掌柜,悄声道: “到了那时候,你以为找你办这事那人,能帮得了你?到时候,你就不是中间人了,你就是个占地的豪强。那人在县衙里,不止不会帮你说话,反倒会加十二分的力给你坐实这罪名。” 掌柜的想象了下那个场景,脸色阵红阵白,额头冒汗。 谢渊见火候差不多,便不再说话。 萝卜和大棒摆一起,是人都知道怎么选。 掌柜的脸色变幻一阵,慢慢平静,看着谢渊,捋着胡须道: “哎,小哥,我想过了,你这几件东西也差不多值这个价,我……” 王二狗一听,顿时着急,打断道: “诶,掌柜的,他这不值!这才几个钱,你看这成色,什么烂玩意儿,都是假货骗你的!而且,你别忘了……” “闭嘴!你是掌柜我是掌柜?” 掌柜的脸色一变,怒斥道。 他直接伸手,就要去拿那包裹,却被一只手按住。 掌柜抬头,不解的看着谢渊,却见他微笑道: “不慌,掌柜的,还有两件小事。放心,不为难。 “第一个么,我石头哥这几天没吃顿饱饭,我赶了一夜路,也有些饿了。” 掌柜的一拍手,连忙吩咐厨房开火,然后亲自扶着王磊坐下: “小王啊,哎,都是小事,说开就好了!来,喝水。” 王磊见之前高高在上的东家这样,愣了愣神,默然不语。 等谢渊和王磊将两海碗香喷喷的猪油煎蛋面吃完,他擦了擦嘴,笑着问: “石头哥,吃饱没?” “嗯,饱了……” 掌柜见状,撇开仍在他旁边嘀嘀咕咕的王二狗,急迫的问道: “小哥,第二件事是啥?” “掌柜的,你再考虑下!你看这人心不足,还要找你占便宜,你别理他。掌柜,看在我在你这干了挺久,还有那位……你好好想想。” 王二狗不依不饶,就站在掌柜旁边吵闹。 “第二个么,掌柜的,你这不缺伙计吧?” “嗯?缺……哦,不缺。” “那这王二狗你就别留着了。” 掌柜和王二狗都愣住了,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 掌柜沉吟一下,点了点头: “好。” (本章完) 第35章 张玉峰 第35章 张玉峰 酒楼外面,王二拿着自己的东西被推了出来,一个踉跄,然后转身朝着酒楼骂骂咧咧: “沟槽的东西!一点便宜就不认人,你他娘的这两天就要倒闭!等着,我让我大哥来找你!” 王二狗心里不是滋味,县城里找个管吃管住的活计不容易,他好不容易在这酒楼干了,日子过的相当滋润,在他那一拨人里算顶好的了。 结果拉王磊过来,事情没给老大办成,自己的饭碗还丢了…… 他心里面不爽,在大街上叉腰大骂,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声音: “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嘛。” 王二狗霍的转头,发现谢渊似笑非笑的站在旁边,而王磊红着眼睛,一声不吭的盯着他。 王二狗怔了一下,突然拔腿便跑。 一只手提前探了过来,刚好拿住他的脖子。 王二狗一下感觉动弹不得,被提溜了回来。 “王二哥,跑什么,都是同村的,一起回去吧。” 酒楼前的喧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随着日头升高,街道上的人流逐渐多了起来,酒楼里的来来往往也愈发频繁。 到得晌午过后,最繁忙的时候过去,掌柜在柜台打着算盘,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始终想着那包裹里的四个大熊掌。 正在这时,门口踏入了一双黑色的翘首履。 掌柜的抬头,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紧,脸上却迅速的堆起笑容,亲自迎上: “张班头,您来啦!快坐快坐,吃点什么?” 来人一袭暗红色皂吏服,腰间佩刀,身姿英挺,相貌堂堂,但眉目间确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柔与暗沉。 他看着掌柜,微微拱手: “掌柜的,我来不为吃食,借一步说话。” 掌柜默默点头,引着他进了里间,当先开口,满嘴歉然: “张班头,对不住,人已经放走了。” “放走了?那田契……拿到了?” 张玉峰细细的眉毛一皱。 掌柜的赔着笑: “没,没有,是这样的……” 他将早间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讲了,着重强调了谢渊的气焰嚣张,态度强硬,以及自己的据理力争,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无奈放人。 张玉峰脸色一沉,冷声道: “你占着理,这就把人放了?” “张班头,那小子太嚣张,一口一个‘强占田地’。哎,占人田地,杀头大罪,我不敢呐……” 掌柜咬定对面强势,特别是在“强占田地”上下重音,连说几次,听得张玉峰脸色一黑。 那小子,自己不就范,还又来坏我的事…… “王二呢?没在这?” 他不好再跟掌柜掰扯,问起王二狗。 掌柜的面不改色,袖着手: “哦,他好像被人叫回家里去了。” 他没说就是自己叫他回去的。 张玉峰眉头紧锁,暗骂道: “这些混账办事不利索,跑路倒快!下次见到得狠狠收拾一顿。” 他勉强跟掌柜拱了拱手,道了声“有劳”,便匆匆离去。 “张班头,慢走~下次来,我请你吃面!” 掌柜热情的将张玉峰送出门外,见他走远,然后才收了脸色,笑容转冷: “呵,就你那仨瓜俩枣,想让我给你扛大锅,做梦!等你卖屁股卖成县尉爷再说吧! “诶,我的熊掌,嘿嘿嘿……” 张玉峰回到县衙里自己班房,正在一脸阴沉的思索,突然有人来唤: “张头儿,县尉大人找你。” 张玉峰连忙容色一肃,进了内府,在一个园的池塘外见到了云照县尉,一个面容白净、身材壮实的中年男人。 县尉拿着一把鱼饲料,漫不经心的喂着锦鲤: “玉峰,最近公务做的怎么样?”“回大人,一切正常,属下不敢让大人烦心。” “那就好。” 县尉点点头,又问: “不过,我之前后园缺个浇的小厮,你说给我找个聪明伶俐的,怎么还没带来啊?” 张玉峰头深深埋下去: “那小子有些倔,不过属下马上就劝好他。” 县尉不满道: “玉峰,找个人,可不该用这么久。刑房的位置空了有一阵了,我是一直很看好你的,但你办点小事都不利索,怎么能胜任主事一职?” “属下无能,让大人失望。我这就加紧,尽快把事情办妥。” “好,我相信你。不过刑房不可能空太久。去吧。” “是。” 等张玉峰退出园,面无表情,心里面默念: “谢渊……” …… 小石村。 谢渊和王磊从村外一片林子里钻出来,王磊神情既畅快,又有些不安: “渊子,这王二狗,不会去告我们吧?” “没事,又没打残,而且,我让他自己再三确认了,确实是自己摔的,跟我们没一点关系。他要用脸撞我们的拳头,没找他算账就够了。” 谢渊笑呵呵道。 王磊又不忿道: “这姓张的做局坑我,渊子你那钱都是被坑的,我们应该告官!” 谢渊叹口气: “石头哥,他就在县衙里头,你去了,那就是’堂下何人状告本官’,没用的。” “哎……姓张的盯上我的田,你帮我出头,他肯定把你也记恨上了。这可咋办?” 谢渊默默摇头。 他老早就惦记我了,这次只是彻底撕破脸而已。 没什么办法,只能尽快提升实力,只要突破武者,至少有自保之力。 好在对他来说,这个目标并不漫长。 “哎,渊子,那你那钱……我慢慢还你。” “石头哥,这话就生分了,不着急。嗯,县城是不要去了,我这里有个活,砍树……” 谢渊把想法给王磊说了,王磊听了,啥都没问,直接点头。 莫说谢渊安排的井井有条,就是让他去砍癞子树,他也没有二话。 王磊心中感慨,现在的谢渊,变得特别有主意,哪还是隔壁家蹭饭的小子? 回到村里说了一声,没两天,周峰他爹就多打了一把精铁斧头,一共四把,分给王磊和三名猎户。 熊皮熊掌一去,剩下的东西不值太多钱,谢渊将其换做搬熊的酬劳加上斧头的工费,瞬间就一穷二白。 “那么大一头熊,咋不经用呢?” 谢渊叹了口气,不过心中却不气馁,反而十分期待。 劳保工具给他们备好,伐木队初步组建完毕,自己只用坐在家里,享受着他们的剩余价值……不,自己辛苦练功,后期处理木柴,也是很辛苦的。 顺利的话,银子会来的很快,就跟实力一样。 等跟着他们进山,做好标记,最后给他们讲过一遍,谢渊便在林地里练功,等他们拿一株楠木动手。 “四人合力,看着没啥问题,说起来,比我一个人动作快多了……” 而后两天,谢渊都不用出门,就在家里心无旁骛的修炼,进步简直神速。 只到第三天,四人就把一根完好的楠木运到谢渊小院,而谢渊铁布衫的进度,也一鼓作气,从二层圆满,突破过关。 【铁布衫·第三层:(1/1000)】 (本章完) 第36章 初次药浴 第36章 初次药浴 小院中,眉目俊逸的少年动作舒展,身姿在不同的桩功中来回转换,凝练着胸中的气血。 气血已如两指并行般粗细,随着谢渊身形转动,不断的在周身游走,一点一滴的强化着他的皮肤。 量变引起质变,随着某个无形的界限被突破,谢渊感觉皮肤上回荡着血气的力量,明显感觉到皮肤之坚韧,再次上涨了一个层次。 如今他的皮肤,钝剪子轻易划不破,就像天生的一层皮甲,防御力惊人。 强韧的皮肤下是不俗的力量,谢渊的气力再次增加,像王二狗这样的瘦竹竿,他现在一只手就能直接提起晃荡。 “呼。” 谢渊缓缓收功,对自己状态的提升十分满意。 他取出斧头,轻松一挥,斧头便带着轻微的呼啸,嘭的将地上原木的一截枝干切下。 “这斧头,我看武者之下,没人能挨我一记!” 谢渊握着斧头,心中生出些许豪气。 不过再是武者之下无敌的豪杰,该砍柴还得砍柴。 脚下是一株完整的楠木,从谢渊标记的位置被伐木小队砍下,四人肩扛着出山,一共只用了两天半。 弄到家里来,再处理就容易多了。 谢渊有着经验,也有盘龙镇木材商万老板的定制化要求,哪怕是这种精贵的木头,全部弄下来,不过又是两三天的事。 到时候,又是十两银子入账,分一分,大头也是他的。 这效率,比自己单干,可高了太多。 银子等于药汤与食物,而这些,又等于自身的实力,立身的底气。 谢渊干劲十足,一斧又一斧的下去,渐渐给楠木去除杂枝,剖出雏形。 三天过后。 谢渊将全部处理好的楠木装上驴车,拍了拍手,然后眼睛略微失焦。 【劈柴:(1984/10000) 【铁布衫·第三层:(96/1000)】 【养身功·第二层:(1228/2000)】 这三天虽然主要处理木材,但他练功也没耽搁。 毕竟把木头给他拉到院里后,只是切割劈砍,对他来说游刃有余,每天练功的时间还能剩一大把。 真正的磨刀不误砍柴工……不,砍柴不误磨刀工。 练武,就是将自己磨成一把快刀。 三天时间,自己的境界稳定在了“牛皮”层次,气血还在不断增长。 而内息虽然进展没那么快,但同样稳扎稳打的前进着,不断的夯实根基,增强实力。 “说一句未来可期不过分吧。” 谢渊内功外功修行都顺利,心中满意,一振驴鞭,便晃晃悠悠的往盘龙镇行去。 “诶诶诶,这边这边……靠!真是头倔驴。” 不过显然,在赶驴车上,谢渊还是个生手。 驴车更能装些,日后来往盘龙镇运木头肯定是常态,于是他置办了人生第一辆座驾。 手上没现钱,不过以他现在的声望,先在村里赊借两天,并不是难事。 好不容易把驴车赶到了盘龙镇万老板家,谢渊感觉自己比练功还累。 抹了把汗,谢渊对着走到门口的万老板拱手笑道: “万老板,这车楠木,你看价值几何?” 万老板眼神一亮,连忙让伙计卸下东西,把谢渊先请到屋里泡茶稍坐。 过了一会儿,老木匠又进到屋里,直接拿着一个足十两的大银锭与二两碎银: “成色比上次还好!谢老弟,十二两银子,如何?” “老板大气!”谢渊自无不可,心满意足的接下十二两银子。 这钱真好赚。 自己只用在院里等着原木来切削劈砍,不用从头到尾单打独斗,最后出的成品成色自然好上几分。 十二两银子,分给他们四人一人一两,绝对是丰厚的报酬,但又不至于肉痛。 他权衡许久才定下这个比率,不会太多,不会太少,以后还可以微调。 谢渊需要一个长期稳定的队伍来辅助自己,所以愿意投入。 管理是门学问呐,这才刚开始。 谢渊摇摇头,这些倒也不是关键,重点还是武道。 分润完后,还剩八两,买下驴车、肉食米粮,剩下的钱…… 他眸光一闪,够次药浴了。 现在自己已经铁布衫第三层,虽然修行速度相较他人仍然快得惊人,但要想快速成就武者,这些强力的辅助手段不可或缺。 反正现在刚赚了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试试! 谢渊直接朝着铁衣门行去。 进到门内,绕过大演武场,往药房走去。 “师兄,我想要一次基础药浴。” “五两银子。” 里面青袍蒙面的弟子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就看到柜台上递来一块大银锭。 他扫了谢渊一眼,收下银锭,找回五两,然后给他一个木牌,道: “去浴房等着,马上有人给你准备。” 服务还挺到位,果然不管哪里,银子是最好使的…… 谢渊心下嘀咕,到了浴房里专门药浴的里间,找到和木牌对应的“丁四”号房,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还有手牌呢。 不多时,有小厮端着大盆浓黑的药液来往空木桶里灌,来回几次,迅速将木桶灌满,然后赔着笑对谢渊说: “这位师兄,一开始可能会有点痛,但忍一下就舒服了,您请。” 谢渊沉默了下,等小厮离开,便将衣服脱下挂好,迈进了大木桶里。 “嘶,水挺烫,舒服!不痛啊?” “这药力,基础的就是不行……嗯,怎么越来越烫了?” “不对劲,不是水烫,是我在发热!艹,这药够劲!” “爽!” “艹!” 谢渊忍不住怪叫出声,酥麻滚烫、刺痛瘙痒的感觉从全身皮肤传入大脑,让他又是舒爽又是难受,想要直接跃出桶外! 但在这样的药液浸泡下,皮肤显然在加速强化,感觉十分明显。不,不需要感觉…… 【铁布衫·第三层:(96/1000)】 97……98……99…… 眼前的进度数字在缓慢但肉眼可见的跳动着,这可比练功的效率高多了! 看着这不断跳动的数字,谢渊就如同打了鸡血般,强忍着皮肤刺痛,满脸通红,就在桶内静坐。 就在这时,浴房外间不断传来问好的声音,似乎是有某名辈分不低的师兄来到,迅速朝着里间接近。 “这么多人问候?看来至少是个核心弟子,而且排名靠前。” 谢渊分散着注意力,结果发现脚步声越来越近,径直走到自己这间门口。 门帘一掀,一个神色倨傲的壮硕弟子走了进来,看见谢渊,淡淡道: “谢师弟,出来,我有事找你。” 谢渊看着来者不善的核心弟子,以及站在外面的药罐子许阳,慢慢皱起眉头。 (本章完) 第37章 如此而已 第37章 如此而已 谢渊越过门帘,和阴沉着脸看着他的许阳对视片刻,又转回来,看着面前的壮硕弟子: “林师兄,我药浴刚刚开始,有事能否容后再说?” 他这药浴了才没盏茶功夫,而基础药浴的药力,正常至少能支撑一炷香,并且这期间不要离开药液浸泡为佳。 看来人的架势,显然不会让他出去说两句话,就十分友好的再让他回来。 那这药液不就浪费了? 那可是五两银子,两次都能抵入门的敬茶费了! 即使是现在的谢渊,要是损失五两银子,也会心痛的很。 林姓师兄听谢渊如此说,面上明显流露出不虞之色: “难道还要我等你不成?赶紧给我出来!” 谢渊面色微沉。 这壮硕青年他认识,姓林名涛,是门内的核心弟子,并且算是较早的一批,辈分颇高。 虽然他不知道何时能突破到一练武者,但修行许久,在铁布衫第三层的境界已经十分稳固,一身皮肤坚韧如牛皮,在众核心弟子中功夫是十分扎实的,门内切磋赢多输少,颇具声望。 不过这样一个有名声的师兄,显然也被许阳的金钱攻势打动了,要为他出头。 正如自己之前感慨,不管在哪里,银子是最好使的。 谢渊摇了摇头,微微往后一靠,靠在桶壁上,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 “林师兄,药浴已经开始,不便出来。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药浴什么时候不行,非要挑现在?” 林涛脸色一黑,喝斥道: “许师弟说你目无尊长,不懂上下尊卑,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一点规矩都不懂,山里来的粗鄙货色。” 许阳在后面幽幽的补充道: “他一向如此,目中无人,嚣张至极。看到师兄来都不起身迎接,还在桶里老神在在的泡着,没见过这样当师弟的。” 谢渊在两人间扫视几眼,没理许阳,只是静静看着林涛,忽然问道: “许阳给你多少银子?还是许诺你药补药浴了?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给他当狗。” 林涛听见前半段,脸色还有些不自然,听到后面,顿时勃然变色: “谢渊,不要血口喷人!我听说你和许师弟切磋使诈,偷袭伤人。明明只是切磋,使这种下作手段,卑鄙无耻! “这次来也不欺负你,就是让你们重新赛一场,我作裁判,公平公正! “谢渊,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语调带着隐隐的威胁。 谢渊看了看两人明显的恶意,又看了看周围。 堵在浴房里面要切磋? 明明就是出气来的,非要说的冠冕堂皇,不愧是高辈分的师兄。 许阳这时将谢渊旁边挂着的衣服扯下,远远丢到角落,露出戏谑的神色: “谢师弟,我劝你赶快出来,咱俩好好切磋,不要让林师兄‘请’你。” 谢渊听了,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搭在桶沿上,头往后仰,静静的看着林涛。 林涛见着这明显的轻视,感到师兄的尊严受到了挑战,顿时怒从心起。 他紧紧抿着嘴,直接上前一步,伸手往谢渊抓去! 一只骨肉匀称、手指修长的伸出桶外,拦住了林涛的手。 林涛见谢渊伸手来抓,露出一丝狞笑,直接握实,然后往外猛拽! 这一下应该能让他痛呼出声,然后出来摔个狗啃屎……嗯? 事情和林涛预想的不一样,他用力的一拽,完全没有对谢渊造成任何反应。 谢渊仍然老神在在的仰在桶里,一只手高高伸出,仿佛在和来觐见自己的下属握手。 林涛面色一黑,手上开始加力。 “不自量力!” 许阳在旁边看着谢渊和林涛动手,心中一喜。 这混账东西,真以为自己无敌了,还敢主动跟林师兄放对。这下林师兄直接出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等会我还要将上次受的屈辱,双倍奉还! 他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错过谢渊痛苦的表情。 但是渐渐的,许阳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渊的表情一直轻松自在,仿佛只是一次简单的握手;然而林涛的表情却从难看,到凝重,再到惊讶,直到惊骇! 在林涛的感觉中,谢渊的手仿佛铁箍,握住他的手角力,使的力气如同泥牛入海,一点反应都没有;相反,从谢渊手中传来的力道并不是爆发性的大力,而是绵绵不绝,不断增加,渐渐让他感到痛楚,额头见汗! 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正在这时,谢渊嘴角翘起,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齿: “不会吧,不会就这吧?如果只有这水平,那师弟要发力了。” 他猛的加力,将内息和血气催动起来! 林涛顿时痛叫一声,手上骨节都发出脆响,额头瞬间浸出汗珠。 他身姿扭曲,逐渐支撑不住,渐渐单膝跪地,终于忍不住求饶,另一只手拍打着桶壁: “松手松手松手!艹,我错了!” 谢渊微微一笑,右手松开。 林涛顿时松了口气,然后突然感觉后脑传来大力,撞在桶壁上,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谢渊拍了拍手,看向许阳。 许阳张大着嘴,一直没反应过来。 门内修为排名靠前的林涛,没打过谢渊? 这怎么可能? 他见到谢渊转过头来,顿时浑身一颤,转身就要走。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谢渊冷哼一声,许阳下意识的顿住脚步。 他僵硬的转过头来,结巴道: “你,你要怎样?” “衣服。” 谢渊指了指。 许阳恍然大悟,连忙将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一捡起,笨手笨脚的叠好,给谢渊重新挂回去——难为这位少爷了,恐怕从来只丢过衣服,没有捡过。 他将衣服挂好,有些忐忑的看向谢渊,又见他伸手往下指了指: “林涛。” 许阳连忙上前,尽量远离着浴桶的将林涛扶起。 昏睡的人很沉,但林涛被扶起的很顺利。 直起身之后,林涛仿佛刚醒,一言不发,头都不回的离开了浴房。 许阳见状,看了看林涛的背影,又看了看谢渊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埋头往外狂奔。 结果,他转弯时脚步一滑,侧倒在地,却又不敢耽搁,只能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谢渊呵呵一笑,舒舒服服的靠在浴桶上。 他可以起身收拾许阳一顿,但没必要,许阳并不比这药液重要。 谢渊心情惬意无比,全身心的用药液淬炼起皮肤,并没有非常在意这场热身。 他只是在想…… 原来核心弟子在现在的自己面前,也就是如此而已。 (本章完) 第38章 不可能吧 第38章 不可能吧 哗啦—— 谢渊打了一大盆清水,直接从头淋下,将身上残余的药液冲荡干净。 水流自上而下,顺着肌肉的线条起伏。肌肉并不明显,但初具规模,且十分匀称,使谢渊整个人看起来修长而具有力量。 清洗过后的皮肤,看起来仍有些发红,一副血气十足的模样。 不知何时起,原本的瘦竹竿,已经有了结实的体魄。 清洗完毕之后,谢渊用毛巾将自己擦干,穿好衣服,看了看眼前。 【铁布衫·第三层:(181/1000)】 虽然药浴的苦楚不算轻的,但谢渊将注意力分散到眼前的数字上,心里的愉悦简直盖过了其他。 到了后来,他偶然发现在药浴中引导内息、修行内家心法更能有效缓解痛楚,而且还加速了气血运行,增进了药液的吸收,干脆就在浴桶里练起内功来! 这样内外同修,想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药效利用效率达到了最高,进度也是喜人。 “一个时辰的药浴,等于三天苦功……” 谢渊眼睛睁大: “而且感觉现在状态极佳,皮肤里还有药性残留,这时回去修炼,事半而功倍,进度还能再涨。” 药浴的效果果然极好,不愧是要五两银子。 谢渊相当满意。 这钱值了! 再来个几次,他都能直接突破成武者了! “不过辅药一道,只是旁佐,要是反客为主,对武道修行可能有害无利。不能因为效果好就完全依赖才是,修行修行,修的还是自己。” 尝过了药浴的甜头,谢渊兴奋过后,还是告诫自己。 虽然没有修行的经验,但借外物而轻身的害处十分明显,以人为本,应当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谢渊离开浴房后不多时,换水的杂役便进来收拾。 “这位师兄坚持的真久,一般人坚持一炷香就急吼吼的出来了,还有的不过小半炷香——就是那许阳,刚刚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干嘛。 “他竟然呆了一个时辰,不会痛死吗……” 小厮进来清理,看到浴桶里从浓黑变的淡而透明的药液,愣了一下: “啥情况,这位师兄把药浴给喝了?” 他还从没见过药力被吸收得如此干净。 …… 谢渊回到小石村,把酬劳发给了伐木队,然后给他们圈好了接下来的目标,便关门练功去了。 四个人接到了一两银子的酬劳,自然大为惊讶——他们当然没想到,砍砍树搬出来,就能拿这么多,兴奋之余,反应也各不相同。 朱东明和陈云都是眼睛冒光,喜出望外,周峰更是大呼小叫,就差当场拜谢渊为义父; 三个猎户高兴,而王磊却有些惶恐,一个劲的把银子往回塞,让谢渊随便给几十文就够了,推拉争执之激烈,仿佛打架。 还是力气没谢渊大,才让他硬塞了回去,心中却总觉得占了谢渊老大便宜。 不过不管接钱的反应如何,工作的态度是一样的积极——第二天的清晨,休息了几天的四人顶着寒风就进了山。 尝到了甜头,砍树的热情自然高涨。 几人穿行在冬季的山林间,寒风加身,枯枝拦路,步伐却一点不慢。 周峰把那一两碎银子揣在胸口,又伸手去摸了摸,感觉热乎的很。 他拖在后面,忍不住悄声问朱东明和陈云: “一人给了我们一两,你们说,渊哥他自己赚了多少?十两?” 高瘦的陈云眼睛往上看,似乎在推算,过了片刻,叹道: “可能差不多……真没想到好点的木头这么值钱,真是被他找到条路子。” 周峰重重一点头,深以为然。 他感慨道:“找几棵树,砍了回去再砍砍,拉到镇上卖了,也不难嘛……” 周峰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朱东明瞥了他一眼,嗤笑道: “简单,那你之前怎么没想到?” “额,眼力和手艺确实没有渊哥好,但这个也不讲究啥吧?” “你以为他为什么让我们来砍树?因为砍树是最简单、最不怕被学去的一步。后面的切割、处理,还有他镇子里的门路,凑一起才是挣钱的大头。 “换句话说,谢渊他本身,才是挣这么多银子的关键。” 朱东明心思起伏,回想最开始那个上门来卖铁杨柴的少年,当时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短短数月,自己就要给他做事了。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子,山村、小镇乃至云照县,都拦不住他。 朱东明眼神闪烁,慢慢道: “周峰,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谢渊是个有本事的人,这次看得出来,他也大方,不会亏待咱。跟着他混,比这一两银子对我来说,更重要。 “周峰,你要动心思,就自己去,以后别跟我凑。” 周峰见朱东明神情严肃,有些被吓住了,结结巴巴道: “我就是随便一说……哎呀,朱哥,说这干啥?我以后不瞎想了。” 林间一个小插曲,没有让谢渊知道。 但当四天之后,院里就多了两株稍小些的楠木时,谢渊明白,伐木小队至少暂时没对这生意起其他的心思。 于是他心里微定,知道后勤算是初步保障好了,了两天时间将木头加紧处理完,堆到了驴车上,用麻绳捆好。 驴鞭一震,他的车技略微熟练一点,虽然仍有些歪歪扭扭,但总归是向南而去。 进了盘龙小镇,出了万老板家,谢渊身上多了两块大银锭。 两块! “搓澡去!” 他美滋滋的往铁衣门的方向行,一进院中大演武场,却看到霍达正在指点陶杰林等一众记名弟子。 “似乎很久没同他们一起练功了。” 但以自己现在的熟练程度和功法层次,再去听针对记名弟子的基础讲解,多少有些浪费时间。 谢渊脚步一转,本想直接奔药房而去,却被霍达一眼盯到,招了招手: “谢师弟,上这儿来。” 谢渊只得上前,拱手行礼: “霍师兄好。” 霍达看着谢渊,欣赏之余又有些遗憾。 多有天赋的师弟!要是能收为铁衣门的核心弟子,武馆的实力肯定又增强一分。 可惜,上次想冲去再劝师傅收徒,却被正自烦躁的刘和尚一脚直接蹬了出来,只得按下不表…… 但有天赋的师弟不能埋没,至少要多指点一下,不能比其他弟子进度差。 “谢师弟,许久没看你练功,你且打一套桩功让我瞧瞧。” 看着谢渊摆开架势,霍达突然又有些走神。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就是上次例行检查弟子功课,才发现谢渊突飞猛进,突破了第一层,觉得他天赋极好,又解决了身体的问题,应当收入门中。 这隔一段时间又来看,谢师弟会不会又给我个惊喜,直接再突破一次? 真是胡思乱想,第一层就算了,第二层哪有那么快突破? 不可能不可能。 应该不可能……吧? 不可能吧??? 霍达瞪大眼睛,看着动作纯熟无比,行进间血气涌动的模样,瞪大了眼睛,颤声问道: “谢师弟,你这劲道……不对吧?” (本章完) 第39章 收获打法,云照格局 第39章 收获打法,云照格局 谢渊收功站立,道: “哦,霍师兄,我已经突破第二层了。” 连真正武者都算不上的层次,没什么好遮掩的。 演武场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霍达张着嘴,愣了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至于其他本来共同练功的记名弟子,此时则都是面面相觑,同样震惊得失声。 记名弟子修炼到牛皮层次,也就是突破了第二层的,要么升为核心弟子,要么直接可以出师了。 毕竟再往上到武者的内容,算是武馆的核心竞争力,轻易不会授给记名弟子,况且记名弟子缺乏培养,本也难突破第二层。 而谢渊平时也少见来,自己练着练着,这么快就到了第三层,这等天赋…… 陶杰林忍不住给谢渊竖了个大拇指,至于另外三个同期入门的,此时忽然有些后悔。 霍达静了半天,才忽然咳嗽两声,收敛神色,恢复了大师兄的镇定: “嗯,谢师弟,这么快又突破了,还算不错。” 岂止是还算不错?比我当初快多了好吧? 霍达心中嘀咕着,一定要让师父将此子收下! 盘龙镇武馆竞争这么激烈,有好的弟子,千万不能错过! 他沉吟一下,吐了口气: “既然修炼到了第三层,按规矩,该给你讲讲打法,以及突破到武者的内容。 “这一般是给核心弟子的,但以谢师弟的天资,先给你讲讲前面的也无妨,早晚谢师弟正式加入武馆。” 霍达明里暗里的给谢渊抛着橄榄枝。 其他记名弟子听得羡慕,又有些期待,以为可以沾谢渊的光一起听听打法理论,结果霍达嘱咐其他弟子自己练桩,转身带着谢渊就进了一间练功房,让其他人大失所望。 谢渊听着后面唉声叹气,有些好笑: “看来接下来是付费内容……但我免费就可试听。 “这就是展现自身价值的好处了吧。” 进了宽敞的练功房中,霍达关好门,转身问谢渊到: “谢师弟,我曾给你讲过武道修行的‘养、练、打、杀’四般法门。你修行了这段时间,都只是修得武馆的练法,是否也好奇过本门的打法杀法?” “的确。” 谢渊老实点头。 “那我就给你演示一遍。” 霍达说完,沉腰扎马,打开了架势。 谢渊退至墙边,静静观看,霎时产生疑惑: “这不就是三静三动基础桩功?” 场中的霍达,起手明明就在演练基础桩功而已。 不过很快,谢渊就看出点端倪。 霍达虽然拉开的是基础桩功的架子,但动作流程殊为不同,看起来复杂了不少。 仔细看去,便发现他竟是将六套桩功杂糅在一起,基础的步法、拳招相互融合,与静桩的硬桥硬马互相转换,组合成了一套攻守兼备的完整拳法! “原来如此,这基础桩功,组合一下就是一套打法。先练基础,再进而转换,循序渐进,倒还挺科学。” 谢渊看得心有所悟,等霍达演练完毕,一边鼓掌,一边连连点头。 霍达呼了口气,笑问谢渊: “谢师弟,可有感悟?” 谢渊颔首,直接走到场间,沉腰扎马,然后复现了霍达刚刚打的拳法! 他对基础桩功的熟练度已经相当高,故而一但醒悟其中关键,看了一遍,就知道如何做。 霍达看着谢渊略显生疏、但明显悟了关窍的动作,心中惊叹: “我只道他能看出是桩功所化,没想到他直接就能做!好一个天资横溢的师弟。” 一遍打完,谢渊微微气喘,霍达回以掌声,叹道:“谢师弟,你的天赋,实在是武馆近些年里没有的。既然你已看懂,我就不多解释,自己练就行。有何疑问么?” 谢渊沉吟一下,问道: “霍师兄,武馆只有这一套打法么?” 霍达听他这么问,心中了然: “的确只有这一套,还有一套威力更大的‘杀法’,不过那是师父心血,就只授亲传了。 “谢师弟,可是觉得这套‘铁衣长拳’威力浅了?” 谢渊扫了一眼面前,有些不好回答。 【铁衣长拳:(1/10)】 确实简单,名字和功夫同样简单。 不然就算他悟性再高,也不至于看一眼就会了。 不过好歹是多一套打法,多一个手段,谢渊正愁只有皮糙肉厚,没几个技能,就是沙包。 现在总算多个战斗的办法,不是只能拿斧子拼命。 霍达略略解释: “我们武馆,核心要领在于‘铁布衫’。同是练皮的阶段,咱们的防御力便远胜过其他人。这套铁衣长拳是师父结合铁布衫所总结的,前景确实有限,但配合功法,特别实在。 “其实盘龙镇另外两家,也就一套功法、也就是练法,一两套打法,大家都差不离。真要想学威力巨大的打法,还得去云照。” 谢渊顺着问下去: “云照的武馆,十分厉害吗?” “唔……谢师弟你也是武馆的人,一些陈年故事告诉你也无妨。 “当初师父刚来这云州地界,武馆一开始是开在云照县城的。不过只开了一个月,就搬到了盘龙镇…… “云照的武馆,坐馆师父至少得是三练,才能立足,四练亦不算罕见,乃至更高层次也有。虽然云照在大离朝,并不算什么大县。” 谢渊听得颇感兴味。 原来看起来算有手腕的刘和尚,在云照县甚至没有立锥之地。 相比盘龙这个小池塘,云照的水要汹涌得多了。 他兴致勃勃的问道: “霍师兄,那云照县有些什么出名的武馆啊?” 霍达似乎也打开了话匣,颇有谈兴,他掰起四个指头: “云照县的武道公认有四大武馆,‘金刀羽剑’。 “分别是硬功无敌的‘金刚门’,刀法狂烈的‘一刀武馆’,凭轻功腿法称胜的‘飘羽门’,以及剑法精到的‘剑君堂’。 “四大武馆的馆主都是四练大高手。这其中,又以金刚门为最,除了四练大成的硬功武者本就强势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如今的云照县尉,就是金刚门出身。他是如今馆主的师弟,同样是四练。” 谢渊听过金刚门的名字,不过主要原因是,张老大就是在金刚门学的艺,所以小石村的人倒都听说过这个云照县的大武馆。 其他三家武馆,倒是头一次听,听起来各有特色,而能跟金刚门齐名,想必功夫不俗。 “不过,这其实是一句话,‘金刀羽剑’只是上半句话,还有下半句的。完整说来,应当是—— “金刀羽剑,难跃龙门。 “云照县真正的第一武馆,并不是一家纯粹的武馆,而是一家镖局。 “龙腾镖局。” (本章完) 第40章 目标 第40章 目标 “龙腾镖局……” 谢渊重复了一遍这个并不算特别的名字,好奇道: “这龙腾镖局,凭什么压过四大武馆?” “凭其总镖头沈龙腾,号称云照县第一高手,境界已达到了四练之后的‘气血生变’。” 霍达有些敬仰的说道: “并且龙腾镖局还有其他四练层次的镖头。” “怪不得。” 谢渊还是头一次听说周围地界有谁是突破了外练四关的武者,仅此一位,怪不得号称云照第一高手。 再加上龙腾镖局其他镖头实力也不俗,压服云照县大大小小的武馆倒也是情理之中。 霍达喝了一口茶水,又继续道: “不过听说金刚门对这句话很不满意,一直都盯着龙腾镖局。特别是这一任出自金刚门的县尉上任之后,两家明里暗里起了不少摩擦。 “金刚门背靠官府,龙腾镖局有第一高手,并且这么大的镖局背后同样有所支撑,一时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目前来说,金刚门一天出不了超过四练的高手,那一天就比不上龙腾镖局。” 谢渊听得津津有味,感觉在听江湖掌故。 云照县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大池塘了。 也许等站上这个平台,他又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霍达讲完之后,又灌了一口茶水,话锋一转: “不过谢师弟,云照县山高水深,高手遍地,就是师父在那里也……嗯。但在盘龙镇,咱家也是不容小觑,这功夫够练一阵了。 “但真到了以后,要是谢师弟想去云照闯一闯,我觉得以你天资,或许也不是问题。” 霍达笑了笑,鼓励了谢渊一番。毕竟谢渊的修行速度,确实是铁衣门成立以来罕见的快。 等霍达离开练功房,又去外面指导弟子,谢渊又比划了几下拳招,陷入思索: “终于有一套打法了。过往争斗,不是拿斧头拼命,便是靠气力体魄,没有个章法。 “虽然这打法粗浅,但胜在匹配功法,又是从零到一,值得庆贺!毕竟相当于白捡来的,谢谢霍师兄看得起咱。 “斧技是厉害,但应该算我的‘杀法’?出手太猛恶,不到分生死高下,最好别用,留着当杀招挺好。 “不过铁衣长拳前路有限,或者说铁布衫、铁衣门便是如此。真要往后走,不能一直留在小地方。” 谢渊捏了捏拳头: “我这天赋,得多学多练,多见识不同的功法武学,早晚要入云照县的。嗯,云照的大武馆费钱,不过我现在已经有赚钱手段,可以慢慢存了。 “要去云照,自然要先练皮大成,成为一练武者。云照水深不说,还有个张玉峰虎视眈眈。正好存钱阶段,便想办法在这突破。不过要突破的窍门,嗯,不可能像铁衣长拳一般白嫖得来,至少要核心弟子,刘和尚看得起。 “但霍师兄已经说了几次,话里话外想招揽我,也不知道门主是咋想的?如果还嫌不行……等我找机会在他面前展现实力,再表表忠心,把铁衣门记在心头,门主应该就开心了。” 今天听完霍达对周遭形势的讲解,谢渊厘清了后续修行的思路。 一分为二,长远来看,浅水养不出蛟龙,要想攀登武道高峰,肯定要离开盘龙镇,去往云照县。去哪家先不论,现在先做好物质准备; 至于当下,突破武者已不远矣,自己得想办法获得核心弟子权限,取得突破诀窍。 这些与对抗张玉峰的威胁并不矛盾,齐头并进。 对前路清晰明了起来,谢渊微微点头,现在就是完成今天的目标了。 “搓澡去!” 谢渊离开练功房,去了药房与浴房的方向;而霍达离开练功房,指点了一会儿师弟们练功,就径自去了后院。站在大书房门口,他知道今天刘和尚在里面,便轻轻敲了敲门。 “师父。” 里面并没人回应,霍达有些奇怪,又稍稍大声问道: “师父?” 问了两遍,书房里才传来刘和尚疲惫的声音: “进来。” 霍达定了定神,回忆了下自己的腹稿,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劝师父收下谢渊这个核心弟子,哪怕扣取他的用度都可以。 不过等他进了房间,见到的却是刘和尚眉头皱成川字,紧紧的盯着手上的一封信。 刘和尚看了好久,才吐了口气,将信件递给霍达: “看看吧。” 霍达接过,看了一眼,顿时面色一变: “……贵门占据盘龙太多药材用度,吾等商议之后,决定暂扣贵门于药行的分成。具体事项,待吾等近日上门,以武会友,再做商讨……” 署名者,自然是黑虎拳馆与神兵馆。 刘和尚凝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釜底抽薪……大徒弟,做好准备吧,应付不来这一遭,你就得跟我卷铺盖滚出盘龙了。” …… 数日过后。 谢渊在自家小院中练着拳法。 拳招大开大合,直来直去,浑然不怕被人击打,突出一个刚猛。 相比第一天尝试,现在的谢渊使起这套拳法,虎虎生风,游刃有余,已经颇具威力。 【铁衣长拳·小成:(47/100)】 “进度颇快,再给我几天,就是霍师兄来请教我了!” 这话当然是自娱自乐开玩笑,不过谢渊进度确实惊人,既有功法简洁之缘故,更大缘由还是谢渊自身。 悟性、进度、内功,诸多因素,要还和常人一样,那谢渊不如砍一辈子柴。 当然,以他能力,砍一辈子柴也是条出路,就是慢点。 “这几天武馆风言风语,说是要被人踢馆了。风声鹤唳的,泡澡都不安生。” 谢渊摸着下巴: “不过真要比武,倒可以去看看热闹,瞅瞅别人是怎么干仗的。” 他对铁衣门的感情,完全符合记名弟子对武馆的感情,有,但不多,并没什么危机感和荣誉感。 不过要是让他知道这仗败了,要影响他药补药浴,那倒会是另一番景象。 谢渊正捉摸着什么时候看热闹,忽然听到周峰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远远从山坡上传来: “渊哥,渊哥!不好了,朱哥他们拉木头,在林子里,被、被张老二带人拦了!” (本章完) 第41章 《张玉峰在云照》 第41章 《张玉峰在云照》 谢渊看着慌里慌张的周峰,听见他的呼喊,挑了挑眉。 张老二? 说起来,好久没见他来找我的茬了。 单纯凭他,已经很难真正奈何现在的自己。 突然发作,是因为石头哥田契的事情,得了他大哥的指示? 谢渊一瞬间联想许多,沉声问道: “不着急,峰哥,慢慢说。” 周峰一路跑下来,撑着膝盖喘粗气,好一会儿才手指着山上,急急说道: “今天我们弄了株特别好的楠木,一路运下来,都要出林了,忽然看到张老二,还有他那帮弟兄,在山口等着。 “他们好像是听说我们最近运木头可挣钱,拦着我们不让走,说要一起发财,还要动手抢那根楠木! “朱哥直接动斧头跟他们对峙起来,但是他们人太多,而且这群混账,都带着棍棒锄头,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趁他们还没围上,朱哥让我赶快跑掉,下山来报信。我好不容易靠着熟悉林子,绕了圈儿甩掉几个,这才跑下来。 “渊哥,你快想想办法!我感觉随时都要打起来,不,说不定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谢渊一边听,一边做着准备,等周峰讲完,他已经穿衣系带,紧好鞋履,一把提起斧头往外走去: “走吧,带路。” 周峰见谢渊这么果断,额了一声: “渊哥,他们人多……” “有没有一千万人?” 谢渊呵呵道,见周峰没听明白梗,便摇了摇头: “他们人再多,我也不可能放你们几个被围了不管。” 朱东明、王磊几个是因为给他砍木头才惹上这场麻烦的,如果他畏而不去,那成什么人了? 再者说,张老二找上来,最根本的多半是要针对他。 想要断他的财路,简直是要他的命! 当然,也是因为练武日久,谢渊心里有着底气,不过他还是决定先在外围观察一下。 周峰听了,脸上现出感动之色。 谢渊果然是个够意思的人。 他下来求援,但又觉得对面人太多,谢渊自己去了说不定要吃亏,但不去吧,朱东明三人又肯定没好果子吃,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办,十分纠结。 现在见谢渊提起斧头就往上冲,心头涌出热血,紧握着自己的斧子,跑到前面,指着方向。 林子浅处,一片稀疏的林地。 朱东明、王磊还有陈云三人,脚边放着一整根笔直结实的楠木,品相极佳,一看就是上好的材料。 而他们三人对面,则是张老二,带着八九个小弟拦住了去路。 两边人数差距巨大,张老二这边,基本上整个小石村的混子都在这了,包括挨了谢渊和王磊黑打的王二狗,此时脸上还有些肿。 张老二站在前面,和朱东明隔着几米对峙。 “你们这木头不错,我看着喜欢,别缠着了,让我抬走。” 张老二老神在在的吩咐着。 朱东明冷哼一声: “喜欢你就自己去砍,别打我们的主意。” “咋就是你们的了?明明是林子里的,那叫无主之物。既然是无主之物,那我看到了,想拿走就拿走。” 张老二歪着个嘴,气焰十分嚣张。 他手一挥,后边就有两个小弟要上前去拖木头。 “要不要脸了?这树是我们砍的!” 朱东明脸现怒容,斧头指着两个地痞: “滚!” 两个地痞有些畏缩的站住,张老二脸色一黑,冷哼道: “你们砍的就是你们的?老子还说老子早就看上了,被你们抢了。上,别理他,看他敢不敢动手!” 这时,林外传来一声冷笑: “张老二,你在村里横行霸道,抢田抢地抢女人,现在连几根木头都要抢,你多大的脸皮呐?” 林子对峙的两波人往外看去,朱东明几人顿时神色一喜。张老二眼睛一眯,慢慢道: “那是因为你不地道,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你有挣钱的路子,自然要带大家一起。” “呸!凭什么带你个人憎狗厌的东西?” 谢渊带着周峰一前一后走进林子,呸道: “好狗不挡道,现在自己滚,还能留点面子。” 地痞们的听的脸色大变,没想到谢渊这么张狂?平时只有他们这样说别人的份,此时纷纷污言秽语的回击起来。 张老二脸现震怒,大喝道: “谢渊,你别以为学了两下三脚猫的功夫就尾巴翘上天了,今天老子就要你后悔长了舌头! “上!一人一下,给老子打烂他的嘴!” 一群地痞带着兵器,呼喝着呈一个扇形就往谢渊面前冲。 谢渊冷笑一声,拔出斧子,猛地朝旁边横斩! 劈砍之下,旁边的铁杨直接被他一斧头就拦腰斩断! 谢渊再用巧劲一推,铁杨朝着前面的地痞群便栽了下去,吓得地痞们赶快分散开来。 轰的一声,铁杨倒地,激起尘土与飞叶,让林间众人彼此看不真切。 突然,烟尘之中,谢渊冲将出来,冲进了分散开的地痞群! 如同虎入羊群般,谢渊拳出如风,瞬间就砸烂了三根鼻梁、两个眼角;后面的地痞掩护过来,他脚步灵动,顺势一转,虎骨斧柄捣入一人嘴内,霎时搅落了几颗大牙! 铁衣长拳小成,这些地痞根本挨不了他一拳,被分散开后,混战中却又跟不上他的步伐,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全部倒下! 等烟尘平息,林间就只有谢渊一人傲立,而他周围,横七竖八的倒着所有地痞,各自翻滚呻吟。 张老二和周峰几人同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 自己专程带了所有人,这谢渊才练武多久?料想肯定被围殴痛揍一顿。 结果谢渊的战斗力,完全超乎想象,简直跟真正的武者一般。自家大哥刚学武这么久时,远远没有这个水平! 怎么会这样? 看到谢渊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张老二的歪嘴颤了颤,随后眼神发狠,狂吼道: “你装什么装?老子也是练过的!” 他全身绷紧,快冲两步,突然一个跃起飞踢,声势迅猛! 这一下十分突然,动作果断,出其不意间,还真有可能让人反应不过来,被一脚踢翻,果然是练过几下子。 不过谢渊只是脚步一转,便侧面躲过这一飞踢。 张老二这个姿势,没有踢中人,那就是暴露全身破绽。 谢渊直接拿住张老二后心,将他嘭的一声按在地上。 张老二挣扎两下,感觉仿佛被熊瞎子压了,根本挣不开,不由吼道: “谢渊,你敢动老子,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动你,你哥不也不会放过我?” 谢渊一句反问,让张老二哑口无言。 张老二咬着牙,冷哼道: “你对我客气点,还有活路。不然等我哥回村里来,你就死到临头了!” “等你哥回村里……你哥现在在哪?” 张老二愣了一下,下意识道: “在云照。” “好,这一场,就叫‘张玉峰在云照县’。” 谢渊呵呵笑道,一把将张老二提起。 然后,他狠狠一拳,直接打在张老二的肚子上,将他打成弓腰的虾米,凌空呕出酸水。 地上的混混们早就不叫了,都愣愣看着这一幕。 横行村子这么久的头儿,居然被吊起来打。 他们忽然像头一回认识张老二,又像头一回认识谢渊,心情一片混乱。 (本章完) 第42章 村霸,切磋 第42章 村霸,切磋 谢渊将张老二丢在地上,拍了拍手。 林子里所有其他人,包括王磊四个,表情都有些呆滞。 张老二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有多久了? 大概从几年前张老大在县里成为武者进了县衙开始,张老二就一直是村里一霸。 从刚开始的偷鸡摸狗,到后来的欺男霸女,再到现在的谋夺田产,就是村长族老些都无人能管,小石村早就习惯了头顶的天姓张。 结果,这个土霸王,现在被人按着打,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变天了啊。 这天被谢渊掀翻了。 混子里不少人都眼神微妙,灵光些的,已经趁这机会偷偷爬起来溜了。 比如王二狗,他是知道谢渊下手有多黑的,早就悄悄爬到外面,站起来一溜烟跑了。 果然,等揍完了张老二,谢渊跑过来,又给地上的混子们一人一个大逼兜: “说!以后还拦不拦我的路?” “不敢了不敢了,渊子不,渊哥,不敢了!” “以后在村子里还惹不惹事?” “不敢了不敢了!” 啪! 谢渊又给了一巴掌,混混蒙了: “渊哥,我哪说错了啊?” 谢渊点头赞道: “夸你说得好!滚吧!” 混子们做鸟兽散,稍微忠心的两个,还记得把张老二架着一起溜掉。 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全部嘎了,只能教训一顿放走。 不过这次之后,村子里应该会消停许多。 头狼倒下,剩下的野狗就不见得再会听话。 而没有组织的野狗,那就不用在意。 真正的麻烦,还是有意养狗的人。 周峰这时一脸崇拜的上来,惊叹道: “渊哥,帅啊!” 其他几人也是目光异样。 虽然最近都觉得谢渊变化极大,越来越有本事了。 但真正把曾经的村霸打趴下后,才惊觉谢渊已经完全不一般。 简直比张老二都张老二! 王磊他们还在想谢渊出手又狠又果断,一人就把这群祸患打散了,不愧是练过武的; 只有朱东明并不很意外,知道谢渊出手还不算狠。 此后几天,村子里果然安静了许多。 林子里的事情,悄然传了开来。谢渊打虎打熊,本就声望很高,这下再把张老二打了…… 谢渊除三害,村里不管谁,看他的眼神都透着点尊敬,小姑娘们更爱在他门口晃荡,一天要路过好几次。 也就他眼界不在这里,不然呼喝一声,肯定又能聚起一帮人,当个村霸什么的。 【劈柴:(2712/10000) 【铁布衫·第三层:(673/1000)】 【养身功·第二层:(1369/2000)】 【铁衣长拳·大成:(21/500)】 小院中,谢渊收功静立,扫过一眼面前。 劈柴的进度不知不觉间慢慢上来了,虽然距离下一次还要很久,但前两次突破,提升的能力可以说完全改变了谢渊的生活轨迹;对新的能力,他相当期待。 至于铁布衫,进度都过了一半,得考虑突破的事情了。养身功的增长不疾不徐,十分稳定,就如它本身,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增强谢渊的体质,缓慢壮大的内息,也提升着他的实力。 最后,是这铁衣长拳。 谢渊一拳捣出,拳势快得几乎看不清,拳风呼啸,威力猛恶。 “大成的打法,果然厉害的多了!” 谢渊露出笑容: “虽然拳法简单,但练成这样,威力也不容小觑。若是几天前有这水准,不用先砍树分割战场,直接上去一拳一个,全部带走!” 现在的他,胸中血气渐渐粗壮,有两根大拇指相并般粗细,练皮已经到了一定层次,再加上经脉中内息如小溪流淌,带来源源不绝的力量,以及大成的铁衣长拳,与威力巨大的三板斧,实力已经完全脱离了普通人的层次,武者之下,难有人匹敌。 “铁布衫就快到第三层圆满了,但要真正练皮大成还需专门的法门,那样才能成为真正的武者。” 谢渊思忖着: “先去武馆问问好了,霍师兄对我挺看好,也许愿意引我成为核心弟子,传授法门。” 盘龙镇上,铁衣门内。 谢渊一进武馆,就发现弟子来来往往,神情严肃,而大演武场已经被空了出来,打扫得一尘不染。 “什么情况?怎么都没人练功,这是有谁要来?” 谢渊拉过一个熟悉点的记名弟子,问道。 “你不知道?今天是黑虎拳馆和神兵馆上门交流的日子。” “没人给我说啊?” “唔……” 谢渊见那人的神情,额了一声,讪讪放手。 他来武馆来的太少,又是个记名弟子,来不来都无所谓,是没人通知他。 谢渊起了兴趣,今天还来对了。 武者切磋,打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正好瞅一瞅,说不定对自己还有提高。 日上三竿。 武馆大门忽然喧闹起来,然后大门洞开,走进来两队人。 一边领头的是个黑壮汉子,隆冬腊月,他只穿着一个背心,露出肌肉虬结的两条虎臂。 另一边是个头发白的老者,身量中等,神情淡然,但他身后两名弟子,抬着一根黑铁大枪,日头一照,寒光迫人。 两人身后各自跟了十来名弟子,凑在一起,把铁衣馆大门都堵住了,声势不小。 刘和尚早就站在正屋门口,见这架势,脸色黑沉: “两位,如此兴师动众,是要干嘛啊?” 那黑壮汉子哈哈笑道: “刘门主,我们这也算兴师动众啊?就带了几个弟子而已。诶,怎么你们铁衣门,人都在这了?就这么点儿?” 刘和尚脸色难看,铁衣门本就弱势,论弟子数量,那铁衣门肯定比不上他们。 黑壮汉子,也就是黑虎拳馆的馆主王黑虎又道: “哎,我们两家武馆,馆里还有那么多弟子要养,盘龙镇的药行老是缺货,弟子进展慢了,让当师傅的心急。你看,你们铁衣门其实没几个弟子,却还占着药行老多份额,大批药材直接送你们这来,这不合适。 “我和方老商量了下,咱们三家来个比武论道,重新议定药行份额。规则么,就出弟子打!谁赢得多谁就厉害,排个一二三出来,再来分药行份额!” 刘和尚眉头紧皱,盘龙镇药房的份额是早期定下的,三家差不多。但现在铁衣门势弱,另外两家就想要占他的份额了。 练武有药补助益,事半功倍,弟子成长更快;这要是削了铁衣门的份额,本就弱小的铁衣门就更发展不上来——而这,可能只是个开始而已。 王黑虎和方老鬼说是比武排名,实际上两家这一看就是联手,到铁衣门来,摆明了就是要二打一。 一家都斗不过,怎么斗他们两家? 刘和尚心中生出无力之感,但形势如此,也没办法。 他冷哼一声: “行,就这样。霍达,你先上!” 铁衣门虽然总体实力弱,但他几个亲传弟子都是伴随左右许久的,功夫不差。 而且他的铁布衫确有不凡,都是一练弟子,同境界对上不见得破得了防,至少另外两家几个亲传,不怕得谁来! 霍达神情严肃,正要上场,突然见王黑虎呵呵一笑,道了一声: “慢着。” (本章完) 第43章 他! 第43章 他! 刘和尚见王黑虎又有话说,不由不耐道: “怎么了?” “刘门主,亲传弟子都是武者,动手威力太大,有失和气。咱们友好切磋,没必要这么认真,就出点核心弟子来打,亲传就不掺和了吧。” 王黑虎笑道。 刘和尚额头青筋都在跳动。 还他妈友好切磋?真好意思,都要把铁衣门的根掘了,这叫友好? 明明就是知道铁布衫一练之后,防御力大增,他的弟子不见得斗得过,这才限定亲传之下! 没到练皮大成,铁布衫的效果有限,对上另外两家的攻伐手段,恐怕不是对手。 王黑虎一脸尽在掌控的笑容,而神兵馆的馆主方韦在旁虽然不说话,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刘和尚看了一眼,强忍怒气,没有去争。 规矩是对面定的,形势比人强,除了接受,说其他的,他们哪里会听? 铁衣门的弟子不管记名还是亲传,此时哪怕不知道背后那么多道道,但对方居高临下的态度至少感受得到,都有些憋屈。 谢渊同样皱着眉头,心想: “来者不善啊,竟是盯上了铁衣门的药行份额?这要是一拿掉,对武馆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铁衣门本就吸引不了多少弟子,这下恐怕就更雪上加霜。 “那武馆的药补药浴岂不是很快要涨高价,甚至没有了?” 谢渊的心情一下就不好了。 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现在竟要影响自己的修行? 谢渊沉吟片刻,思索起来: “核心弟子……” 演武场中间。 铁衣门和黑虎拳馆已经各出了一名弟子,相对站好。 铁衣门这边的弟子叫郑东祥,是核心弟子中资历最老的之一,功夫不低,离练皮大成的距离并不算遥远。 黑虎拳馆的弟子则一身劲装,看起来高高壮壮,气势迫人。 等两人站好,相对行礼,不需裁判,比试便直接开始。 黑虎拳馆弟子当先强攻,一步踏上,拳出如虎,直奔郑东祥胸口而去! 这一拳势头又快又猛,郑东祥没想到来势这么快,只得拿手去架,却没接住。 拳头穿过双手,打在郑东祥大臂上,郑东祥感觉如同被大锤砸中,一声闷哼,倒退两步。 黑虎拳馆弟子见状,继续欺身而上,势大力沉的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罩住郑东祥整个上半身。 郑东祥开始还凭借着铁衣长拳尝试还击,渐渐却就只有招架之功,论拳法高低,他完全不是对手。 局势逐渐演变成单方面的攻防演练,郑东祥完全处于守势,似乎想凭铁布衫拖住对面。 然而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防御?即使是有,也不会在这个境界。 不出一会儿,郑东祥就挨了好几记重拳,也就是靠着铁布衫的抗打,才没有被打倒。 明眼人都看出郑东祥落败只是时间问题,铁衣门的弟子心情都沉了下去。 王黑虎在旁边看着,暗自一声冷笑: “确实是乌龟壳子,换其他的人来,这下已经败了。但壳子再硬,总会被打破。” 果然,再过了几招,郑东祥又被一拳打中胸口,一口气提不上来,手上一慢,就挨了连环三拳,倒在地上。 “好!” 黑虎拳馆和神兵馆的弟子一同叫好,而铁衣门的弟子面色难看,一言不发,倒显得像是对面的主场。 黑虎拳馆这名弟子,拳法狂猛,气势迫人,真如同下山猛虎一般,郑东祥已经是铁衣门弟子里有数的高手,也完全不是对手。 谢渊双手抱臂,寻思道: “怪不得铁衣门人气不行,就不说武功高低,光别人这拳法,看起来就虎虎生威,好看的很;更不用说功夫本身,确实要精妙些。” 刘和尚面沉如水,虽然想到打不过,但没想到一场下来,郑东祥连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就算功夫弱,也不是这样,何况郑东祥功夫并不差。 对面这个弟子很厉害。 毕竟他们招的弟子多,本就有更多苗子可以选,出几个有天资的弟子,实属正常。 刘和尚淡淡扫了一眼对面,沉声道: “曹善,你去。” “是!” 曹善下场抱拳,而对面仍是那名弟子,抱臂昂头,问道: “你准备好了?” 曹善拱手,问道: “兄台需要休息么?”“打你们还不需要。” 那人咧了咧嘴。 曹善面现怒色,他本不愿占人便宜,谁知道对方态度极不友好。 他怒哼一声: “那就来吧!” 两人转眼战在一处。 然而,即使曹善以逸待劳,面对这名弟子却依然落于下风。 他想着对面已经斗过一场,若是自己不能取胜,就太过难看,心下反倒急躁,总想着反击,章法渐乱。 一拳照着对面面门打出,曹善却没留余力,步伐微晃。 对手一看,微微侧头,一把拿住曹善的拳头,另一拳如同炮锤,直接砸到曹善面门上。 喀嚓一声,曹善鼻梁骨直接被打断,流了满面鲜血。 然而他失去了战力,对手却仍不松手,一手擒着曹善的拳头,一手连续拳击曹善腹部,连续数拳,才将他丢开,呸了一口: “还想着还手!” 铁衣门的弟子面如死灰,一片寂静,和对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刘和尚面色黑得欲要滴水: “王黑虎,这可不是友好切磋啊。我弟子已经认输,还动手是什么道理?” “哈哈哈,年轻人气盛了点,也很正常。不过,比武又不是过家家,都没签生死状,这种程度,不是切磋是什么?” “好、好、好。” 刘和尚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头也不回: “林涛,你上。” 等林涛进了场中,那黑虎拳馆的弟子喘了喘气,看他一眼,忽然自动下场。 神兵馆的一名瘦削弟子默然上来,对着林涛微微拱手。 刘和尚看得眼皮一跳,嘿道: “你们还挺有默契,今天就是要车轮战是吧?” “三家切磋,顺序哪有什么讲究?” 王黑虎哈哈笑道。 场上开始了战斗,林涛和瘦削弟子试探两招,发现神兵馆弟子用的是一套擒拿术,尽照关节招呼,十分凶险。 不过林涛实力不弱,吸收了曹善的教训,先稳住阵脚,再图谋反击。 凭着铁布衫的防御力,对手一时奈何他不得,缠斗半晌,似乎体力下滑,动作变慢。 林涛看得分明,顿时眼神一亮,一记直拳便冲了过去。 哪知瘦削弟子突然动作加快,不只不像体力下滑,竟然比一开始更快出三分! 他直接双手擒住林涛整条手臂,一错一别,林涛一声闷哼,肩膀直接脱臼! 瘦削弟子得势不饶人,顺着肩膀往下,将林涛的胳膊肘还有手腕关节,全部卸下。 林涛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跌坐在地,一头冷汗。 胜负已分。 两名铁衣门的弟子默默将林涛扶了回来,扶到刘和尚旁边。 刘和尚沉着脸给林涛接上关节,忽然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算了,打不过就不打了。” 周围的弟子都是灰心丧气的模样,默然不语。 林涛咬着牙,眼神一闪,大声道: “师傅,我们武馆,还有人比弟子厉害。” “嗯?” 刘和尚疑惑的挑眉,今天出战的几个,已经是核心弟子里排名前几的,哪还有更厉害的。 谢渊见林涛故意放大声音,忽然心生预感,然后果然见他转过头来,指着自己: “他!” 顺着林涛的手指,铁衣门、神兵馆、黑虎拳馆三家武馆三个师傅几十名弟子,齐刷刷的把头转了过来。 (本章完) 第44章 下一位 第44章 下一位 不只是场内几十上百号人面露疑惑,就是谢渊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嗑着瓜子看着热闹,结果吃瓜吃到自己脑门上了? 而且,若是旁人就算了,这林涛怎么会突然想着举荐自己? 谢渊目光转了过去,看着林涛的神情,眼睛微微一眯。 此时武馆内的人都看着谢渊,心中同时冒出一个想法: “这是谁?” 包括刘和尚。 他看着谢渊,第一时间没想起来武馆内何时有这弟子。 一来谢渊来的少,二来刘和尚最近焦头烂额,根本不关心记名弟子这一档。 这好像不是核心弟子吧?林涛推荐他,却是何意? 将疑惑的目光望向林涛,刘和尚还没等后者解释,霍达先凑了过来,耳语几句。 刘和尚顿时恍然大悟,一下想起了谢渊是谁。 随后他看向霍达,眼带探寻,得到霍达肯定的点头。 刘和尚眼睛一亮,唰的将目光转向谢渊,慢声问道: “谢渊,若你出战,可有信心呐?” 林涛见刘和尚问话,嘴角悄悄翘起。 谢渊将林涛的表情尽收眼底,露出冷笑。 无非就是想让自己难堪,当众露怯,大丢面子,好解之前受的气? 他收回目光,淡然的拱了拱手: “门主,弟子愿意出战。” 刘和尚眼睛大亮,一拍椅子扶手,大声道: “好!谢渊,若你胜了,我重重有奖!” 谢渊露出微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既不愿意武馆的药材涨价,又正愁突破法门怎么获得,机会这不就来了? 扫了一眼林涛,发现他眼睛瞪大,好像就没想过,自己会答应? 在林涛眼中,谢渊就算比他强点,但黑虎拳馆和神兵馆的对手功夫高,手段狠,谢渊是万万不是对手,更不敢上场的。 但他竟然上场了,怎么敢的? 林涛愣了一下,一声冷笑,不自量力,这样更好!等他也受个重伤,师傅大失所望,将他撵出门去。 刘和尚此时显然将谢渊当成了救命稻草,虽然内心里面并不相信这个大徒弟看好的记名弟子,真能救铁衣门于危局,但万一呢? 反正输了也是输了,就死马当活马医,要是真赢了…… 收他当亲传也不是不行! 刘和尚眼中闪着仅存的希望,紧紧盯着谢渊走到场中。 谢渊看着那名神兵馆的弟子,微微拱手,问道: “这位兄台,可需要休息?” “打你们,不用。” 他的回答和黑虎拳馆的弟子如出一辙。 谢渊呵呵一笑,点头道: “那等会可别耍赖。” 耍赖?耍什么赖? 神兵馆弟子眉头一皱,冷哼道: “开始吧。” 谢渊摆了一个拳架,等对面同时准备好,便直接一步踏出,直拳打向对手胸口。 神兵馆弟子看了,心中生出轻视。 明明自己都露了擒拿功夫,他还敢这么一记慢悠悠的拳头,直直送上来?如此愚蠢,必须卸了他整条胳膊给他长长记性。 场外稍微有点眼力的,见了这一招都是摇头,刘和尚更是大失所望,叹了口气: “我真傻,真的,我就不该信一个记名……嗯?” 他眼神一凝,突然看出些不对。 场中的谢渊,拳头迎着对手的双爪打去,眼看要被抓住,突然爆发加速,以和之前完全不成比例的速度,穿透了对手的双掌门户,重重击打在他的胸口。 咔嚓一声,神兵馆弟子断了两根肋骨,口吐鲜血,倒飞倒地。 胜负骤分。 谢渊收拳站立,呼了一口气,平淡道: “下一位。” 场边的喧嚣突然静了一静,许多人的头才摇到一边,却僵在了那里。 结束了? 这么快? 结果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 林涛瞪大眼睛,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王黑虎霍然站起,诧异道: “快慢拳?” 谢渊拱了拱手: “铁衣长拳。” 刘和尚听了,哈哈一笑,眉飞色舞道: “王黑虎,没见识了吧?这一招叫‘直取中军’,是我铁衣长拳的杀招。练到大成,快慢自如,变化由心。不错,很不错!” 王黑虎脸一黑,铁衣长拳是什么货色,他当然知道,哪有这么玄乎? 谢渊配合的沉默,这拳确实是直取中军不错,但先慢后快,纯粹是模仿的刚刚对手对阵林涛时的技巧,先藏了一手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变化由心的杀招。 简单的技巧却也好使,对手会用,自己却看不出来。 不过刘和尚要吹牛,谢渊自然配合。 铁衣门这边一下欢呼起来,许多弟子面露振奋的看着谢渊; 而对手则脸色难看,默默将倒在地上的同门抬了回去。 黑虎拳馆之前那名弟子哼了一声,走进场中: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明白了,你不想要牙齿。” 谢渊点了点头。 那名壮硕弟子脸一黑,狞笑道: “喜欢耍嘴皮子,我看你等会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直接出手,拳如猛虎出林,既凶且快! 然而谢渊同时出手,并没耍什么技巧,就是轰出一记直拳。 一记更猛、更快的直拳! 铁衣长拳不比黑虎拳法高妙,但在谢渊的内力加持下,威力是对面的一倍有余! 养身功到第二层,谢渊内息如小溪流淌,气力绵绵不绝! 对手看到这一拳威势,脸色顿时大变。 他起了一刹那犹豫,又想回防,却又不及,瞻前顾后之间,只是一瞬,便被拳头击中人中,门牙崩落,双眼翻白。 谢渊这一拳,根本就没管对手的攻击,拳头直直的打向对面面门,一往无前; 他拳比对手重,身上又有铁布衫功护体,以伤换伤怕什么? 铁布衫加铁衣长拳,本就该这样用! 对手缓缓软倒,却被谢渊一把捞住领子,连环三拳,打中腹部,将他从昏迷打醒,然后丢到一旁。 看在他在地上捂着肚子荷荷做声,吐出带血的牙齿,谢渊呵呵笑道: “还想着还手?真不要牙了。” 这句话,正是之前的翻版。 “曹师兄心善,哪怕你是对手,也不想占你便宜,结果你这厮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想挨打,那我就满足你。” 场中一片安静,连铁衣门的弟子都失声了。 刚刚轻松连败自己这边两人的强手,同样只坚持了一招? 不过随后,他们就爆发出猛烈的欢呼,朝着谢渊兴奋的挥手! 王黑虎腾地站起,面色阴沉: “小子,送你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诶诶诶,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什么武者,什么切磋…… “哎呀,我记性差,你怎么说的来着?” 刘和尚笑眯眯的掏掏耳朵,一番阴阳怪气把王黑虎堵回去,闷声坐下。 刘和尚看向谢渊的眼神露出十足的欣赏。 惊喜呀,太惊喜了! 谢渊站在场中,眼神扫过一圈,黑虎拳馆和神兵馆的弟子眼神皆露出忌惮。 “下一位。” 谢渊平静的声音传遍演武场,这一次,听在他人耳中,充斥着无形的压迫感。 两家武馆有几名弟子蠢蠢欲动,但又信心不是十分充足。 刚刚下场的两位,本来就是门内翘楚,按照定下的方略,就凭他们两人,横扫铁衣门,以振声势。 结果两人接连败下阵来,而且只接了一拳! 其他人就算想要争光,比较了实力,却又踌躇不前。 眼见无人迎战,两家士气愈发低落,铁衣门的弟子欢呼的声音则越来越大。 正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神兵馆馆主方韦第一次出声: “阿进,你去吧。” “是,师父!” 看到这的老爷们,求一下明天的追读呀,新书需要大家的支持,不要养书,谢谢谢谢! (本章完) 第45章 记名战亲传 第45章 记名战亲传 一个身姿英挺、猿臂蜂腰的少年走到场间,神色凛然,对着谢渊拱了拱手。 谢渊注意到少年双臂修长,近达膝间,肌肉结实,手掌粗大,神情微微严肃。 虽然自己于武道的见识也不算多,但看这少年的身材,直觉就是适合练武的,并且特别适合神兵馆的擒拿术和枪法。 刘和尚眉头缓缓皱起,对着方韦道: “方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对方韦的态度,就没有对王黑虎那般随意。 方韦冷淡道: “怎么?” 刘和尚眉头紧皱: “刚刚王黑虎说的规矩,是亲传弟子不上,限核心弟子比试。 “你把你这关门弟子派上来,未免犯规。” 场边的弟子都看着名为阿进的少年,窃窃私语起来。 前两年神兵馆的馆主收了个关门弟子,据说天赋异禀,是万里挑一的练武奇才。 当时收弟子的仪式十分隆重,神兵馆本就实力最强,传承更久,方韦辈分又高,自然大操大办,故而这事盘龙镇的人没几个不知道。 所有人都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天才,才会让早就不收弟子的方韦收下当关门弟子;只不过这弟子进门之后十分低调,刻苦练功,少有人见。 今天一看,才发现果然生就异相,不似俗人。 方韦淡淡道: “你不也派了个记名弟子?犯规是你在先。 “阿进还没到武者,实力在同一境界。” ??? 我派个记名弟子,你派个亲传弟子,你跟我说一样? 记名本就不如核心弟子,刚刚让他上也没见你们反对! 刘和尚脸都涨红,气急败坏道: “方老,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吧!” 方韦冷冷看着刘和尚,哼道: “刚刚你们说话定规矩,我也没点头。既然如此,现在重新定,练皮大成以下皆可,如何?” “我同意。” 王黑虎呵呵笑道。 方韦点头: “二对一,就这么定了。刘和尚,你还有意见吗?” 方韦人老威重,靠的可不是德高。 他是开武馆的,神兵馆能在盘龙镇屹立这么多年,也并不是凭借讲理。 刘和尚脸皮涨成猪肝色,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袍袖一拂,一屁股坐回椅子,生着闷气。 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制定规矩的权力不在他这,他就只能受着。 刘和尚眼露担忧的看向谢渊,心中默念: “谢小子,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给我一个惊喜,哎……” 他自己是当师傅的,知道亲传弟子和核心弟子,完全是两个概念。 论培养投入的精力、心血、用度、功法,核心弟子完全不能和亲传弟子比,哪怕同样的境界,亲传弟子一个打两个核心弟子都不是问题。 更何况这是方老鬼的关门弟子,亲传中的亲传。 铁衣门的弟子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打起鼓来。 哪怕谢渊刚刚如天神下凡般击败了两个对手,对上这关门弟子,恐怕也没几分胜算。 毕竟说白了,谢渊天赋再好,没从门主那学到什么东西,没有靠谱的功法傍身,怎么敌得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关门弟子? 于进站在场中,对着谢渊沉声道: “兄台可需要休息?” 谢渊感受了下,先前两场体力消耗并不大,内息流转如常,状态正佳,便摇头: “不用。” 对方有风度,他倒也不会嘲讽。 于进微露不虞之色,似乎感觉谢渊看清了自己,便冷哼一声: “兄台,那就请了。” 谢渊感受到了他态度的变化,哭笑不得,只是拱了拱手: “请。” 两人同时摆开架势,对视一眼,然后出手。 从几位馆主的对话中,谢渊就知道对手并不一般。 面对这等强手,他相对之前稍显谨慎,出拳试探,快去快回,不敢轻易将自己的胳膊暴露在对手的攻击之下。 然而他刚一出拳,于进的猿臂如电般探出,长过常人的双臂一上一下,直接钳住了谢渊的右肘! 糟糕!好快的招式! 谢渊神情一凛,刹那间便感受到右肘传来一股巨大的剪切力,连忙左手搭上于进右手,不让他继续使力。 一瞬之间,两人就直接陷入僵持,角起力来! 周围的人顿时屏住呼吸,没想到这场比试一来就进入白热化! 这个场面,谢渊要是力气稍小,右臂就会被直接折断! 谢渊感受着对手宽大双掌传来的巨力,微微抿嘴: “要是留手,恐怕还挣不开了。” 他眨眼之间有了决断,经脉里的内息骤然加速。在这之前,实际上他都有所留手;而现在,他第一次使了全力! 于进只感觉右手突然被紧紧抓住,然后直接被谢渊的左手扯开;同时谢渊右手一震,重得自由,一记勾拳打向于进下巴。 于进脚步一转,直接闪身后退,显出敏捷的身法,躲开这一拳。 他回过头来,却发现谢渊的身形丝毫不慢,又是一拳当头打来,只得再退! 形势忽然逆转,使出全力的谢渊身形如风,一拳快过一拳,压着于进狂攻,看得周围人眼缭乱! 王黑虎瞪大眼睛: “被擒住了还能震开?这小子到底多大的力气?” 方韦冷峻的老脸上也是眉头微皱,没想到自家得意弟子,竟然被压着打。 难道对面这小子,真是天生神力?不然怎么追得上、打得过? 两名馆主都做出类似的判断,谢渊大概是天生的力气。 他们根本不会往内功上面去想,看也看不出来。 两人自己都没有见过养法,刘和尚更不会有,结果他手下记名弟子会内功?说出来都像笑话。 刘和尚眼睛大睁,低声道: “大徒弟,你教他铁衣长拳多久了?” 霍达怔怔道: “不足一月。” “不足一月……” 刘和尚默默重复,叹道: “妖孽啊。” 刚刚还不好分明,现在一看,谢渊的铁衣长拳,居然已经大成! 他横了霍达一眼。 这么有天赋的小子,怎么不早给我说? 等会再收拾你。 刘和尚转回目光,又凝神看着场间,看了一会儿,再叹一口气,却是松气笑道: “他已经赢了。” 这边场内,于进面对着谢渊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不累的吗? 于进咬着牙,擒拿对他无效,自己甚至没有反击的机会,这样下去,只是个输。 只能拼了! 他眼神发狠,就要拼命,刚要展开拳脚,这一刹那胸口空门大开,虽只是一刹那,谢渊的拳头却快得不可思议,长拳进逼,直接抵到他的胸口。 于进浑身僵住,缓缓低头看着谢渊的拳头,含而不发。 谢渊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收势拱手: “承让。” 铁衣门弟子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另外两家则面色灰败,一言不发。 神兵馆的关门弟子,居然都败给了这人,这个记名弟子…… 他到底是哪冒出来的? 于进神色恍惚,正在出神间,一道冷峻而沧桑的声音压过全场: “阿进,你经验不足,太着急了,若是你不给机会,这般攻势,他过不了多久就坚持不住。” 刘和尚呵呵笑道,也不争辩,赢了的他是尽显风度。 方韦向后面招了招手,等弟子递过来一杆短枪,然后一把丢向于进。 于进下意识接住,茫然的看着师父,却见他淡淡道: “你的功夫本在兵刃上,以短击长,敌不过也不用气馁。 “比试还没结束,现在,拿起你的枪,再去击败他。” 听了这话,刘和尚眼睛瞪大,嘴巴大张,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抖着个又胖又短的手指: “都分出胜负了,怎么还耍赖?” “习武之人,没有倒下,便不能认输。” 方韦冷冷道。 刘和尚跳起脚来,直接撕开脸皮,破口大骂: “好你个方老鬼,我家弟子放你一马,你还他妈的蹬鼻子上脸了!切磋切磋,你他妈还要动兵器,你到底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方韦冷冰冰道: “我神兵馆本就以枪法为本,离了枪法战力打折,难不成要舍短击长? “你们若要使用兵器,自便即可。” 好一个老无赖! 他们的兵器就是一双肉拳,浑身硬皮,众所周知,哪有什么其他兵刃? 铁衣门群情激奋,弟子们纷纷骂开来。 今天对面咄咄逼人,蛮不讲理,随意变更规则,简直是完全把铁衣门当成案板上的肉。 刘和尚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正要想什么办法,却突然愣了一下。 他一晃眼看到,场正中的谢渊淡定伫立,却不知从哪里摸了把斧头出来,提溜在手上。 (本章完) 第46章 三斧震盘龙 第46章 三斧震盘龙 场边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随着刘和尚转到了场中间谢渊的身上。 只见谢渊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纵然一身麻衣,也无损他俊逸的气质。 就是他手上提着一把不知哪里来的伐木斧,斧刃寒光闪闪,斧柄缠着微微发黄的布条,看起来就像个砍柴的老师傅,和他浊世佳公子般的形貌,有些反差。 他应该用宝剑,而不是斧头。 不少人莫名冒出这个念头。 不过联想起他之前势大力沉的拳头,暴风骤雨般的攻势…… 算了,还是斧头正好。 于进双手持着短枪,行了一礼: “谢兄,多谢之前手下留情。不过在下有践行武道之志,还请再次赐教!” “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谢渊一哂,有些不认真的一拱手。 说的比唱的好听,他不会再给机会了。 于进脸皮一热,还以为谢渊是殷殷嘱托,看了眼谢渊的斧头,沉吟道: “谢兄,这就是你的兵刃?” “不错,这就是我吃饭的家伙。” 谢渊颇为感慨的摸了摸自己的大斧头。 这斧头见证了自己的成长,已经用出了感情。 神兵馆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嗤笑起来。 一把看起来烂垮垮的伐木斧,居然有人当宝贝。 他们哪个人的铁枪,缠上红缨,都比这看起来威风得多! 铁衣门的人也不由吊起心来,刚刚看谢渊真有兵刃,他们还觉是意外之喜,但见竟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砍柴斧头,特别是知道谢渊本行的,顿时无奈。 这么小把斧头,怎么敌得过对手的大枪,哪怕于进用的只是短枪? 于进也皱眉道: “谢兄,我的兵刃可能占了便宜,要不你换一件?” “你占了便宜,你倒是自己换,或者都不用啊?” 谢渊呵了一声,对面处处透露着霸道,哪怕于进算讲礼数,根本却是一样,让人不爽。 见于进嘴皮动了动,没说出什么话来,他摇摇头: “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 于进见状,抿了抿嘴,眼神变得凛冽起来。 刚刚输给了谢渊,他有一瞬间的自我怀疑,还好得了师父的指点。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这一战,他一定要干脆利落的将对手击败,以磨砺武者之心。 是的,在他看来,规不规则,谢不谢渊,都只是磨砺武道的一颗踏脚石而已,他身为神兵馆馆主的关门弟子,二练都是必然,他还要冲击更高的境界,带领神兵馆闯入云照,甚至更大的舞台!哪里会为这一练之前的境界踌躇不前? 区区铁衣门的记名弟子,就算有几分拳脚,当自己提起枪来,合该倒下! 两人各拿兵刃,在场中央站好,武馆内逐渐安静下来。 众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战,不少人的心情都变得紧张起来,还比场中两人更甚。 特别是铁衣门的弟子,这场胜负,几乎关系武馆的生死存亡,不少人看着谢渊,目光中同时透着希冀与忐忑。 在凝滞的空气中,两人同时动了。 于进一振短枪,枪头荡起一朵碗大的枪,直接掼向谢渊面门! 谢渊眼睛紧紧盯着枪尖,在灵果和养身功的加持下,他早已练得耳聪目明,反应机敏,此时集中起全部精神,没有放过短枪一丝一毫的动作,直接撩起了斧头! 叮的一声,斧头精准无比的磕到了寒铁枪头,于进只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手中熟悉无比的短枪差点就握持不住,打横转去,不由心下大骇。 他赶忙手一握一横,将短枪稳住,顺势把精铁枪身迎上,准备抵挡谢渊接下来的进攻。 反应迅速,枪法熟稔,滴水不漏,不愧是关门弟子。 不过,在谢渊眼中,于进的短枪,就如同一根铁杨柴,由于进双手奉着,端端正正的摆在了面前。 战局不出预料,接下来便是肌肉记忆。一劈,一撩,一砍。 三板斧使出,斧刃快得像一阵风。 空中划过冷电般的寒芒折线,绕着短枪枪身飞舞。 于进只感觉手中的枪一沉,然后一轻,突然就握不住了。 他双手陡然一错,精铁枪身竟然直接断成了数截! 于进愣住了。 兵刃……就被毁了? 他双手各自捏着一截枪尾与短柄枪头,剩下的乒铃乓啷,全部掉在地上。 谢渊持斧大步走过去,看着完全愣神、毫无反应的于进,伸出左手,轻轻把他手中的枪头枪尾摘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 “你输了。” 随着谢渊的话语,于进似乎才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一地断枪,身形一晃,慢慢坐在了地上。 武馆内,鸦雀无声。 谁也没想到,哪怕是最大胆的铁衣门弟子,陶杰林、霍达、曹善,以及刘和尚,就算心中存着幻想,也没想到这个结果。 神兵馆的关门弟子,一个照面,就被毁了兵刃? 一把不起眼的伐木斧,斩断了精铁短枪? 方韦缓缓站起,眼睛死死盯着谢渊,一字一句的问道: “这是什么斧法?” 谢渊想了想,道: “砍柴斧法。” “砍柴斧法……” 方韦喃喃道。 在场之人,只有他在兵刃一道上浸淫一辈子,堪称大家。 他看得出来,谢渊这三板斧,有一丝大道至简、妙到毫巅的韵味,这是他苦苦求索一生,也没有追求到的东西。 现在,竟然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看到了。 怎么可能…… 方韦眼神震动,有些失态。 他很想知道谢渊怎么练的,但他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谢渊肯定不会告诉他,就算愿意告诉,恐怕也无法用言语道明。 某种程度上,他是对的。 就算他问了谢渊,谢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灵签、金手指,只能高深莫测的告诉他: “开了就是没关。” 方韦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谢渊,转身就走,连场中的关门弟子都不再管。 神兵馆的弟子连忙跟上,鱼贯而出;王黑虎见状,也只有紧闭着嘴,同样率众离开。 和来时的喧嚣相比,走时的他们十分安静。 顷刻之间,联手欺上门来的两家武馆,几乎是灰溜溜的就撤退了。 在谢渊一人的阻击下。 铁衣馆内,爆发出半个盘龙镇都能听到的欢呼,夹杂着谢渊的名字,让已经走在外面街道上的两家弟子脖子一缩,低头加快脚步。 颇为戏剧的是,两家为了让铁衣门声望扫地,有意占着门口,不让关门; 于是今天的一切,都被早就在外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镇民们看了个干净。 担任武馆知客一职的曹善压着伤势,一瘸一拐的跑到门口,扯着嗓子吼道: “铁衣门记名弟子,谢渊!咳咳……连败黑虎拳馆、神兵馆核心弟子!再败神兵馆亲传弟子!咳咳…… “我铁衣门,咳,在本次三家演武中,仅靠记名弟子,便夺得第一! “诸位,若想学武,咳咳……快来铁衣门报名啊!!” (本章完) 第47章 核心弟子,大收获! 第47章 核心弟子,大收获! 曹善本就是口才流利,添油加醋一番,又省去了铁衣门先连败的事实; 一番舌灿莲之下,门外围聚的吃瓜群众便都以为铁衣门只出了一个记名弟子,便退了另外两家联手。 再加上众人都在外面围观许久,哪怕看不分明,神兵馆和黑虎拳馆灰溜溜离开是看到了的,顿时信了个十成十。 当下就有许多人叫好,立即就有那么几名年轻人直接上前来询问学武事宜,曹善自然是精神一振,又将铁布衫等于金钟罩、铁衣门等于般若寺的话术拿了出来,滔滔不绝,务必不会放跑这几人。 而在可见的未来一段时间,相信会有不少人听过这一战之后,心生来铁衣门拜师的念头。 门外热情高涨的人群中,有几名劲装打扮的男子,站在外围,似是看了许久。 为首一人十分年轻,身穿绣着云纹的蓝色短袍,看着门内门外,笑道: “有趣有趣,回来交差,还能看这一出大戏。” 他转头问身后气息彪悍的属下: “那年轻人,是不是看着还不错?” “确实有几分实力。” “嗯。” 蓝袍年轻人点点头,目光在被铁衣门众人围起来的谢渊身上转了转,手一挥: “走了!先回去交差,这一趟给我累的。” 几名彪悍男子转身离开,虽然人流汹涌,他们却毫不费力的排开一条路来。 门内。 谢渊站在场中,微微喘气。 连续战斗,哪怕他体质不俗,内息悠长,也仍然有些疲累。 特别是最后和于进的两场战斗,斗得激烈,消耗不小,最后的三板斧,更是去了他大半气力和内息,这才能将精铁制成的短枪直接如柴火般斩断。 真要论兵器路数,谢渊恐怕难言必胜,毕竟对手有传承有技法,他却只得一杀招。 故而他决定不多做纠缠,上来就是三板斧,抗不过他就赢。果然,他这三板斧威力巨大,特别是配上内息使出,武者之下无人能挡,于进根本无法招架。 “谢兄,牛哇!” 陶杰林的声音响起,脸上全是激动。 铁衣门的弟子几乎全部围上来了,不断有人拍打着谢渊的肩膀和身上: “谢师弟,厉害,太厉害啦!” “英雄!” “你救了我们武馆!” “还狠狠出了口气,那些人太嚣张了,幸亏有谢师弟!” 谢渊被巨大的声浪和弟子们的拉扯弄得有些七晕八素。 刚刚战斗时身上都没这么难受……但心里还挺受用的。 谢渊团团拱手: “师兄弟们过誉了,我只是做了铁衣门弟子该做的事。” “好!” 一声巨大的称赞从外围传来,听到这个声音,人群自动排开一条路,让刘和尚和霍达走了进来。 刘和尚一脸赞赏,拍着谢渊的肩: “说得好!哎,真是优秀的年轻人,天资横溢,人中龙凤!大家伙都向谢渊学着点。” 谢渊又是一拱手: “门主过奖了。” 刘和尚一摆手: “哪里过奖了?方老鬼收下于进时,号称他是万里挑一,武学奇才,遇上你却相形见绌。谢渊啊,你这天赋悟性,绝不是普通的习武之人可比。嗯,如今的你,记名弟子显然不合适,你可愿意……” 刘和尚顿了一下,似有些犹豫,然后才继续笑着说道: “你可愿意当我铁衣门的核心弟子?” 霍达似乎有些意外,悄悄看了一眼自家师父。 谢渊露出笑容,当即道: “弟子愿意!” 可以习得突破的法门了! 刘和尚点头笑道: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铁衣门的核心弟子了!“按之前说的,你若能胜,我重重有赏。嗯……大冬天的,先找你大师兄领一套衣服。 “然后空了找你二师兄,领一次进阶药浴,你的修为也够了。再领几副药剂,补补身子。” 谢渊听得这话,顿时激动起来。 进阶药浴? 之前基础药浴效果就已经很好,了他五两银子。 而进阶药浴,据他所知,加了许多名贵药材,只有核心弟子能用,并且以核心弟子打了折扣的价格,也得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二十两泡在汤里,能给他增加多少进度啊? 而且还有药剂,听刘和尚的口气,仿佛是添头甜水一般。 可对他来说,那都是补气血、提修为的加速剂。 这一套下来,他大概很快就能突破武者。 谢渊连忙行礼,声音都大了许多: “谢师傅!” 刘和尚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点头道: “这几天我会亲自指点你练功,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今天就这样,你辛苦了,得好好休息。 “唔,对了。” 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环顾一圈,喊道: “林涛呢?过来!” 早就缩到角落里的林涛脸色一白,有些不安的走到人群中间,对刘和尚行礼道: “师傅,有什么吩咐?” 他脸色有些僵硬,看都不敢看旁边的谢渊一眼。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能打……这下遭了,他成了武馆的大功臣,后面肯定要针对我……哎,以后在武馆,我可怎么混…… “以后你不用来了。” 嗯? 林涛愣住了,愣愣看向刘和尚,完全没反应过来。 刘和尚淡淡道: “你为武馆出战受伤,等会去领点补药,免得说我不近人情。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铁衣门的弟子。 “至于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 刘和尚人老成精,自然看得出林涛当时举荐谢渊,其实没安好意。 他并不知道两人有什么龃龉,但既然谢渊力挽狂澜了,那肯定、也只能是林涛的问题。 林涛脸色惨白,心里也想明白了,生出无限后悔。 不该贪许阳那三瓜俩字,更不该想着恶心谢渊,最后竟然变成这样…… 在众人默默的注视中,他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武馆。 谢渊看了看林涛的背影,收回了目光。 沉浸在胜利和收获之中,他本来都没想起这人,但刘和尚还帮他记着。 好门主呐。 核心弟子可是武馆实力的重要部分,但刘和尚显然取舍果断。 “谢渊呐,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刘和尚转过脸来,和颜悦色的问道。 “没有了,师傅公平公正,弟子心悦诚服。” 谢渊心里十分舒坦。 他莫名想起一句话,一句不太贴切但十分应景的话: 入关之后,自有大儒为你辩经。 (本章完) 第48章 待遇提升 第48章 待遇提升 刘和尚见谢渊有些疲惫,便让人带他直接去武馆内最好的厢房休息。 等谢渊走后,刘和尚又对着在场的弟子勉励一番,让他们牢记今日,若不想被人欺负上门,就要努力练武,向谢渊学习云云,然后才让众人散去。 刘和尚背着手,神采飞扬的往自家书房走去,身后跟随的是大徒弟霍达。 霍达快走两步,凑到自家师父旁边,小声问道: “师父,您之前还说谢师弟天资横溢,人才端正,想收他做亲传弟子的,怎么后来又改主意了?”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的。” 刘和尚站住脚步,望着回廊外的庭院池塘: “直到后来,才发现他天资太过好了,好到让老子都觉得,教不了他。 “恐怕就是我有意,别人也不见得同意。” 霍达默然,他其实也有这个感觉,谢师弟的眼光,似乎早就不在武馆之内。 刘和尚摇摇头,叹道: “我看这谢渊,早晚是要进云照县闯荡的,盘龙镇留不住他。 “这样也好,核心弟子就够了,不管他最后去哪儿,总能留个香火情。若是非要收他做亲传弟子,也许日后还落个埋怨。 “就像当初你柳师弟,一心要去一刀武馆,闹得不是很不愉快?最后人还是去了,情谊也基本尽了。 “后面到你石师弟时,我就吸取教训,帮他打点了下,现在他时常还来个信儿,在县城偶尔也能帮我办事。” 霍达想起往事,点了点头: “师父说的是。” 刘和尚忽然回头,哼道: “我问你,记名弟子的教导是你负责的,谢渊这么好的天资,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说?” 霍达瞪着眼睛,委屈的声音都大了: “师父,我起码给你说了三次,结果每次你都因为最近的事情烦心,被你踢出来了。” “有这事?” 刘和尚回忆了一下,好像、似乎、大概真有? 那不成,师父是不能犯错的,不然哪还有威严。 于是刘和尚继续板着脸: “那你不会挑个我心情好的时候?” “你除了今天,天天心情都不好……” “逆徒,还敢顶嘴!自己去站三个时辰的桩!” 见霍达老老实实跑到院里站桩,刘和尚背过身子,微露笑意: “还是自家徒弟好啊……” 谢渊被仆役引到了一间大厢房里。 厢房里外两间,用绘着山石的屏风隔开;外间摆着桌椅茶具,内间是一张软床。 任意半边,都比他那小木屋的面积大多了。 这厢房是给武馆里的弟子租住的,是最好的一档,要六两银子一月。 武馆有些弟子住的远的,比如若是住小石村那般远,大部分人都租了厢房,却也都没有这么贵; 只有实在穷困如谢渊,才会每天打来回。 “真宽敞啊,还有人伺候。” 谢渊感叹一句。 已经有人帮他搬好木桶,打好热水,可以沐浴。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消去战斗的疲劳,旁边已经有人送上一套新衣服。 擦干身上的水珠,谢渊换上这套绣有武馆标记的青色袍子。 面料是布的,不再是粗麻,内衬还加了!看着不臃肿,穿着可暖和。 这袍子看着比谢渊自己的衣物好多了,他就着木桶的水一瞅,赞道:“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水里的少年,一袭青色劲装,腰背笔直,面貌俊逸,端得仪表堂堂。 等仆从将木桶抬走,谢渊倒在没有茅草扎人的软塌上,舒服的叹了口气,很快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谢渊精神奕奕的起床。 自从练了养身功,他发现自己很少有没法缓解的疲劳,一觉醒来便是崭新的一天。 深切的感受到内功的好处,谢渊对这门功夫从来没有懈怠过。 不过今天在武馆内,保险起见,还是不练了。 他直接去了演武场,结果刘和尚已经等在这里。 看见晨雾中的矮胖身影,谢渊精神一振,上前行礼: “师傅早。” “休息好了?那就开始吧。” 刘和尚呵呵笑着,看着谢渊从桩功开始,演练功夫。 “力道不对!这一掌要收着来……不,不怪你,怪霍达没教好。” “这里腿抬低了,这里膝盖高了,霍达这家伙,这都没讲清楚。” “嗯嗯,不错!就是转身慢了一点,肯定是霍达示范的不好,我给你来一遍。” “哎,霍达……” 出问题的是谢渊,挨骂的是霍达,连谢渊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从三静三动的基础桩功,到铁衣长拳,谢渊将自己会的都演示了一遍。 开武馆多年,刘和尚早已教了不知道多少人铁布衫,自然经验无比丰富,一招一式的给谢渊校对,一下就发现了许多问题。 有了一对一指点,谢渊顿时想通了许多关节,甚至许多地方有了茅塞顿通之感。 这一遍指点完毕,谢渊回去再练,进度肯定涨得飞快。 “不错不错,你真是一点就透,比那个榆木脑袋机灵多了。” 刘和尚连连点头赞叹。 他甚至感觉谢渊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武者,并且将铁衣长拳练到圆满! 他一共才来了多久?十两银子三个月,三个月好像都还差几天? 铁衣门开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一个这样的…… 真是妖孽。 刘和尚再次感叹一声,和蔼道: “今天差不多了,明天再继续。现在,如果你精神还够,可以去试试药浴。” “多谢师傅!” 谢渊诚心实意的道谢。 刘和尚讲解与纠正之细致,谢渊感觉培养亲传弟子也就差不多这样了。 虽然是他做了大贡献换来的,但自己的提高真真切切,刘和尚的诚意摆在这,谢渊颇为感激。 哪怕谢渊有挂,修行并不算难,但有人引路指点,和纯靠自己,效果仍是大相径庭,特别是当指点的就是这门铁布衫的大家之时。 就这一会儿,谢渊明显感觉到,进度的增加变快了! 谢渊感受到了自己的提高,并且这提高是从最基础开始,就像万丈高楼的地基,重新被奠基人夯实,往长远说,好处不可限量! 心情舒畅下,谢渊一鼓作气,到了药房,准备尝试下进阶药浴。 基础药浴都那样了,进阶药浴不得起飞喽? (本章完) 第49章 进阶药浴,进度大涨 第49章 进阶药浴,进度大涨 药房外,谢渊对着里面青衣小帽、白布蒙面的男子拱了拱手: “陆师兄,我来领进阶药浴。” 里面的是铁衣门的二师兄,刘和尚的第二名亲传弟子,专管药房的陆洪。 陆洪虽然也是一练武者的修为,不过似乎更喜欢钻研药物,是武馆内专职的药师、医师,药浴、补剂的配方大多是他研究出来的。 此时他看着谢渊,目光透着赞许,向来不苟言笑、不爱与人打交道的他,难得的夸了一句: “谢师弟天纵英才,给武馆解了危局,我承你的情。 “这份进阶药浴的方子,我给你加了点料,效果比普通的还好些,去吧。” 陆洪就是管药房的,深切的知道要是武馆在药行的份额被削减乃至剥夺的话,影响有多大。 接过陆洪递过来的木牌,谢渊一抱拳: “多谢陆师兄!” 门内真是好人多呀! 做出了贡献,周围全都是好人。 谢渊循着手牌,找到了浴房深处的隔间。 早有小厮等候在此,一见他来,连忙加水冲药,把木桶用黢黑的药液填满。 谢渊等人走后,迫不及待的脱个精光,看了看这热气腾腾的药浴液,小心翼翼的跨了进去,不想溅出一点,以免浪费。 一桶二十两,溅出来一点都是几文钱! “进阶药液,嗯,让我看看怎么个事儿……呀吼!” 谢渊一声怪叫,感觉浑身皮肤,刹那间就像洒了开水般滚烫! 药液虽热,可远没有这般温度,是药效使然。进阶药浴的药效太烈,他刚一进桶里,药物就开始发挥作用! 谢渊额头冒出豆大汗珠,滚滚而落。 药效好猛,感觉皮肤好像被泡透了,在药性的作用下不断改变,几乎肉眼可见……又像是自己被下到锅里蒸煮,皮肤都要熟透了…… 靠,陆师兄加的料到底是什么料?调料吗? 谢渊下意识的用起血气覆盖全身,果然感觉好受许多;并且这样一来,血气和药液交替锤炼皮肤,铁布衫的进度在眼前,是蹭蹭蹭的往上长。 只不过以他目前的境界,血气还很稀薄,即使全部调动,也不能覆盖到全身范围,并且消耗极大,眼看着血气就淡了下去。 “怪不得没提醒用血气练皮,虽然不管体验还是效果都更佳,但这个阶段根本没这储备。 “不过,血气不够,内息来凑!” 谢渊灵机一动,调动内息在经脉中不断游走。上次他就发现,虽然他目前的内息还无法透到表皮,但所过之处,仍透出丝丝凉意,有效缓解着不适之感。 陆洪加料的理由很简单,药越猛,效果越好,至于呆不久……反正没几个人药浴是能完全利用药性的,有限的时间里给谢渊药性拉满,这就是师兄朴素的心意。 但谢渊不同,谢渊有内功辅助,直接在木桶里运起内功心法,滚热的药液仿佛化作清泉,不再令人难以忍受。 进度数字的提升,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等木桶内的药液再次变得清透,谢渊长身而起,皮肤红得像虾子。 【铁布衫·第三层:(907/1000)】 两百多点! 一次药浴,五分之一有余的进度! 谢渊激动的用力一握拳。 不愧是价值二十两的药浴! 特别是想到这二十两自己是白嫖的……谢渊更高兴了。 进阶药浴虽然价格是基础药浴的四倍,但理论上效果可不会是四倍,甚至两倍都达不到。 越贵的东西,效果提升的比例可能越少。许多昂贵的宝贝,价格是次一级物品的十倍,品质也许才提升一成不到。 因为越到后面,品质的发挥就越到极致,要想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提升的成本可能是数以倍计、乃至以十倍计的。 不过对谢渊来说,他将加了料的进阶药浴的药性几乎利用完毕,体现在进展上,是基础药浴的两倍还多! 这一波,大赚特赚! “突破武者,近在咫尺!”谢渊忍不住激动起来。 努力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个目标? 他收拾妥当,迫不及待的就去找刘和尚。 先把突破的法门问到手! 书房内。 刘和尚看见皮肤仍然透着红色的谢渊,笑问道: “感觉如何?” “前所未有的好!” 谢渊拱手道。 “呵呵,那就好。进阶药浴珍贵,但是你应得的。嗯,你药浴完立马来见我,可是有什么疑问?” 谢渊想了想,先道: “师傅,我和林涛的摩擦,源于上次药浴……” 他将事情原委讲出。 虽然刘和尚不问缘由,直接站他,但毕竟将一名修行多年的核心弟子逐出门外,不是小事。 刘和尚嘴上不说,心里是做了取舍的。谢渊不想让这成为一件事儿,于是主动交代,以表明错不在己。 “事情就是这样,师傅可以将许阳寻来对峙,并且那日他们进出,也有不少同门目睹。弟子若有半句虚言,任凭师傅责罚。” 谢渊铿锵有力的说道。 刘和尚听了,微叹一声: “我晓得了。谢渊,你要知道,哪怕错不在他,你立下如此大功劳,我也会优待于你。” “谢师傅,但弟子不是仗势欺人之辈,故而要与师傅分说明白。” “好,好!不用对质了。我没看错你,也没赶错林涛。” 刘和尚连声称赞,更觉谢渊是个可造之材。 可惜,如此优秀的弟子,自家却只是个小庙。 他摇摇胖大的脑袋,和声问道: “就为此事而来么?” “嗯,还有就是,想请教师傅,练皮破关、一练大成之法。” 谢渊拱手道。 刘和尚诧异道: “你难不成要突破了?” 之前看还差着不少,虽然拳脚力气确实有异常人……也不能这么快。 自家的进阶药浴也不是什么秘药,那是基础药浴的进阶,不是功法境界的进阶!泡一次就能进阶,那铁衣门还怕什么神兵馆、黑虎拳馆的,早打到了云照县。 “还差一点。” 谢渊实事求是道。 这话听到刘和尚耳朵里,却只道年轻人抹不下面儿,说得夸张。 “行,我找本心得给你瞧瞧。” 他呵呵一笑,也不多说,起身去书架上翻找。 谢渊看着刘和尚在一堆册子间翻检,颇为期待。 突然,他的注意力被一本描着金边的白色册子吸引,目光微凝。 那上面,好像绘的是光头……不,是罗汉? (本章完) 第50章 突破之法,武者风骨 第50章 突破之法,武者风骨 不会真是般若寺的传承? 谢渊在铁衣门学武也有几个月,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虽然盘龙镇的小武馆中人,也不见得有多少见识,但总归知道些江湖掌故。 听得多了,谢渊便老是听到般若寺这三个字——除开铁衣门和般若寺的“渊源”之外,更大的原因,还是般若寺确是大离朝的佛门圣地、顶尖宗门,修行界的大事,常常有其弟子参与其中。 作为大离朝有数的顶尖宗门,其传承功法,却在一个县城下面的小镇武馆中出现,这合理吗? 谢渊暗自摇头。 真要是般若寺的秘籍,刘和尚只要不是傻子,怎么也不该只是二练了。 多半是他曾在哪家佛寺修行过,得了点传承,便出来开武馆,为招揽生意,故意扯了般若寺的虎皮做大旗。 反正这里离般若寺有千里之遥,也不怕别人发现。就算真有般若寺的弟子路过,出家人慈悲为怀,最多也就告诫一番,不许扯谎。 刘和尚翻拣一会儿,扯出一本蓝皮册子,递给谢渊: “这里面写了一练突破的方法和心得,我先给你讲讲吧。 “武道外练,简单来说,六个字便可概括,‘凝血气、锻体魄’。 “先凝血气,再以血气强化肉体。外练四关,都是一般道理,无非锤炼的部位不同,由外而内,由皮入骨,逐渐深入。 “刚开始入门时,血气不多,拿来锤炼肉体,没一会儿就耗尽,便需补充。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休息,血气如体力,只要吃饱喝足睡好,就可以恢复;而若有食补、药补、乃至养法加持,自然恢复更快。 “后面修为高了,血气丰厚,锤炼肉体……仍然消耗巨大,很快耗尽;因为你肉体强度上来了,消耗也水涨船高,哎,练武从来都是攀登……” 刘和尚长吁一声,似乎颇多感慨。 他转回头,问道: “这些有没有问题?我怕霍达没给你讲清楚。” “谢师傅,我明白了。” 谢渊点头道。 这些基础,霍达给他讲的相当清楚,不过刘和尚讲的就更为精辟简洁。 特别是将血气与体力类比,谢渊不由感觉没那么玄乎了,对修炼的基础认识又有加强。 刘和尚颔首: “好,这些东西没留坑,我才好给你讲突破法门。不然若是带着隐患去修行、去突破,你觉得,会怎么样?” “会走火入魔?” 谢渊试探着问。 刘和尚嗤笑一声: “呵呵,你这个境界谈走火入魔,这个吧,有点早了。” 谢渊脸皮一热,有些不好意思。 他下意识就想到这个词儿,只不过武者都算不上的境界,走火入魔轮都轮不到他。 刘和尚呵呵笑着: “但也差不多吧。若没想明白、学清楚,毛躁突破,对修铁布衫的来说,轻则多留罩门,重则损伤根基。武道修行是水磨功,求快一时,后悔一世,切记切记。” 他越说到后面,表情和语气越是严肃。 谢渊感受到刘和尚的庄重与关切,也是容色一整,抱拳大声道: “弟子明白!” “好,那你听好了。 “外练破关之法,每门皆有不同。但究其根本,都是同样道理:以水滴之功,得石穿之果。 “等你练到第三层接近圆满,会发觉血气慢慢难以进步,皮肤强化似乎也到了瓶颈,这是身体所限。 “身体是池子,血气就是水,你池子太小,装不了更多水,该怎么办? “继续用血气锻炼皮肤,将池子扩大,哪怕已到极限!滴水终有石穿之日,但是一日,还是一辈子,便看个人天资与勤奋,缺一不可。 “第三层圆满的血气,应恰好可将全身皮肤包裹,可供一息之锤炼。然后便如我之前所说,血气消耗,等待恢复,周而复始,直至突破。 “突破法门、其间道理,便是如此。很简单,但也难倒了无数人。你可有疑问?” 谢渊听得分明,并无疑难。总结一下,就是量变引起质变,武道修行,每一分汗水都可建功。 他想了想,问道: “那药浴、补药可有助益?” “有。虽说药物只是旁佐,不过至少外练阶段,说白了都是外用药,对人副作用不算大,不会影响根基,反倒有助锻体。 “但破关阶段,光靠药佐是不够的。即将突破之时,身体会有独特变化,若不用心感受,抓不住那一丝契机。修行之路,最后还得回归自身。” “弟子明白了,回去定会好好体悟。” 谢渊认真而感激的一拱手。 今天刘和尚所授,全是武道修行绕不开的根本道理。真想明白了,对日后修行有莫大好处。 离开之后,谢渊在路上想着: “现在我的血气还没到圆满,覆盖……还差个脚后跟。嗯,既然师傅都说了药浴有助益,便修行消化几天,再来一次进阶药浴,直接将进度推到圆满,然后借势突破!” 定下计划,谢渊直接往小石村的家里行去。 进阶药浴免费体验一次,后面可还得给钱。 二十两不是小数目,该回去劈柴了。 两天后。 把之前积累的木材全部处理好装上板车,谢渊又来到了盘龙镇万老板铺子里。 “二十四两!” 万老板大手一挥,将木材收下,银子递出。 谢渊有些意外: “万老板,这车的成色,应该就是二十两边上,咋这么多?” “不多不多,你现在可是盘龙镇的名人。” 万老板拢着手,呵呵笑道。 那一场比试都传遍了盘龙镇,万老板虽不是特别关心武道,但一听谢渊这名字,也竖起了耳朵,这便知道自家的木材供货商可不是普通的樵夫小子。 谢渊有些不好意思: “诶,万老板,咱们向来是公平交易,小优惠就罢了,太多了我受之有愧。” “哪里话,谢小哥,老夫也不只是看你面子,还看你能带来的银子。” 万老板凑近过来,笑眯眯的将拇指与食指搓了搓。 “我认识镇上不少境况殷实、子女学武的人家,你说我把你砍的这木头做成假人木桩、兵器架子,往他们那一卖,再加上你的名头,会多赚多少钱?呵呵,谢小哥不反对我用你名号吧?这多的银子,便是你的名誉费。” “万老板,你这生意头脑,真是该你赚钱。” 谢渊竖起个大拇指,又摇头道: “只是名誉这个东西,有时比性命还贵……” 万老板一听,挠了挠头,正想说那算了,便听谢渊道: “万老板可得帮我卖个好价钱。” 万老板顿时愕然。 这就是习武之人的风骨? 谢渊揣着大银锭,美滋滋的往铁衣馆行去。 刚进了门,便看到曹善过来,见着自己一怔: “谢师弟,你今天还真来了?” 谢渊听得不明所以: “曹师兄,咋啦?” “有客人找你,我说你不在,他非说你今儿会来,就在茶室候着。” 嗯?自己哪还有客人来找的?而且还知道我的行踪? 谢渊问道: “客人叫啥?” “不知道名字,只说是姓张,还是位县城的差爷。” (本章完) 第51章 见面 第51章 见面 县城……姓张的差官…… 张玉峰终于亲自找上门了? 谢渊眉头瞬间皱起。 曹善见他神情不对,立马关切的问道: “谢师弟,怎么了?是不是有问题?要不要我叫大师兄或者师傅?” “不,没事曹师兄,是同乡。劳烦师兄指一下路。” 谢渊摇摇头,并不想兴师动众。 曹善见他并没舒展的眉头,轻轻点了点头,引谢渊到了一间茶室。 站在茶室门口,谢渊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斧子,然后才推门而入。 茶室内,一名俊朗的青年男子正坐在桌前品茶。 他身着蓝袍,身量高瘦,五官标致,面庞白净,气质透着一丝阴柔。 只不过他五指骨节粗大,还有一把长长的佩刀,连鞘搁在桌上,让人不敢将他视作白面小生。 男子眉眼一抬,微微笑着: “谢渊,许久不见,你似乎长高了。” 谢渊神色严肃,慢慢道: “劳张大哥挂心。” 张玉峰看着他,打量了一眼,呵呵笑道: “渊子,你紧张什么?都是一个村的,坐啊。” 谢渊站在那,并不动弹。 张玉峰在小石村,可以算得上传奇人物。 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到拜师学艺成为武者,再到县衙里的差官班头。 对村里的人来说,这一番经历简直是说书人口中才有的故事;而武者加官身,那就等于是顶天的大人物。 所以张玉峰的名头,在小石村里比什么都好使,不管张老二如何闹腾,都少有人敢说个不字,直到谢渊把他揍了。 虽然是在武馆里面,张玉峰应该也不能做什么,但是看着他看似和煦的神色中,眼神却殊无一点笑意,冷冰冰的,谢渊下意识的不愿靠近。 谢渊摇头道: “就是一个村的,才知道你是什么德性。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呵呵呵,瞧你说的,我什么德性了?我还专程回村,瞅你不在,便到武馆来寻你,结果你脚程倒慢。” 张玉峰摇摇头,一脸责备后辈的模样。 谢渊这才明白,恐怕张玉峰一早就到村里去寻他,然后又到镇上。不过谢渊先去了万老板那里,耽搁了时间,这才错过。 这般折腾,为的是什么好事? 谢渊语气冷冷的: “所以?” “何必如此戒备,我也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张玉峰笑眯眯的: “县尉大人家后园缺个浇的小厮,你若去了,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哪还用苦哈哈的砍柴练武?” “后园浇?卖钩子你自己去,别叫上我。” 谢渊呸了一声。 不知道是什么黑话,但他早从李麻子那知道了事情真相,到了现在,瞒不得他。 张玉峰见他说得如此直白,面色骤然沉下来,紧抿着嘴。 他啜了口茶,慢慢道: “你年纪还小,不知道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 “但你很快就会懂的,因为你没得选择。”谢渊莫名感受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茶室内的空气似乎有些凝滞。 他看着轻松沏茶、洗茶的张玉峰,吐了口气,嘿道: “我要就是不答应呢?” 张玉峰抬起头,看着谢渊,目光中露出同情和戏谑: “你答不答应,重要吗? “你好像还没搞明白,看中你的是云照县的县尉,是金刚门门主的师弟,是四练高手。在云照,即使是县太爷也要敬他三分,他想要的东西,别人上赶着也要给他送来。你一个村里的小樵夫,以为躲得掉么? “咱俩是同村,我也想帮你,可是县尉大人看上你了,我也无能为力,你还是认命吧。 “我这次来找你,就是告诉你,时间差不多了。你要么老实跟我去,要么就受点罪再去,自己选。” 谢渊面沉似水,咬着牙道: “你想帮我?你给我说说,云照县里的县尉大人,是咋知道我这个没有名声的山里小子的?” 张玉峰拿着盖碗,吹了吹茶: “我也是为你好。都是同村的,拉你一把。” “曹尼玛的。” 谢渊忍不住了,指着张玉峰鼻子骂: “你是不是没想过,你这么恶心人,老子就是真去那老兔子家了,不讨得他欢心,狠狠的给你上点眼药?煞笔。” 张玉峰先是脸色一黑,不过听到后面,又露出诡异的微笑,嘲讽道: “你是不是以为就你聪明? “他家里的后园,小厮最长三个月一换。 “我去看过,那里的开得比别处好。” 艹! 谢渊咬着牙,原来根本就没想让老子活! 他紧紧捏着拳头,恨不得一斧子把张玉峰劈成两半。 深深吸了一口气,谢渊才稍微止住了胸口的怒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张玉峰,你嚣张不了太久。” 他的语气幽幽,透着寒意。 张玉峰见他神色,挑了挑眉,微笑道: “有气魄!你去县尉爷家后院,慢慢做你的白日梦吧。” 他长身而起,掏出一个腰牌,陡然喝道: “小石村谢渊,你殴打同村、欺男霸女,在县城酒楼强买强卖、欺压商户,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跟我回县衙听审!” ?! 谢渊眼睛瞪大,布着血丝,手摸上了腰间的斧头。 一股滔天怒火从心头喷薄而出,热血涌遍全身,血气和内息同时躁动起来。 要是真跟他进了县衙,那就任人拿捏,回天乏术,恐怕死之前都要经过一段暗无天日的折磨。 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跟他拼命! 要么打过得自由,要么打不过,也要砍下他几个零件! “想带老子走,张玉峰,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谢渊吼了一声,拔出斧头,高高举起。 张玉峰看着如同疯魔般的谢渊,忽然生出一丝心悸,仿佛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怎么可能? 他不才开始练武? 张玉峰有些惊疑不定,下意识拿起佩刀,如临大敌。 就在谢渊气息将要攀升到顶峰,一触即发之时,茶室的门突然嘭的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矮胖的身影直接跳了进来,挡到谢渊面前: “干嘛呢?在老子的地盘,这都是在干啥?” (本章完) 第52章 转机 第52章 转机 刘和尚进了屋,直接把谢渊和张玉峰隔开,皱着眉头,瞪着张玉峰: “你是谁?” 张玉峰见状,提刀拱手: “在下是云照县衙张玉峰,见过刘门主。贵门弟子殴打同村,欺压商户,苦主告到县衙,故而在下前来捉拿!” 他拿出腰牌,给刘和尚看了看。 刘和尚看了一眼,挑了挑眉,直接道: “拘捕文书呢?县衙的红印呢?” 张玉峰一顿,慢慢道: “走的急,不及带上。” 刘和尚冷笑一声,双眼一翻: “文书都没有,那你拿个腰牌想捉谁就捉谁吗?是不是说我刘和尚有毛病,也给我捉了? “想要带人走,拿县衙的文书来!” 他是老江湖,对这里面的门道清楚的很,几句话就给张玉峰堵回去。 张玉峰抿着嘴,忽而嘿笑道: “想要文书也简单,我回去请县尉大人签个字就行。” 刘和尚继续冷笑: “县尉大人是你干爹吗这么听你话。” 张玉峰脸色有点难看,但又不便发作: “自然不是,只是这个小子,是县尉大人点名要带走的。” “县尉大人点名?” 刘和尚深深皱着眉头,语气稍微放缓: “张大人,可否给个说法?” “具体的刘门主不用知道,只是我劝门主,不要为了区区一个记名弟子与县尉大人作对为好。” 刘和尚摇着头: “谢渊是我铁衣门的核心弟子,若没有个说法,我不可能让你带他走。” 核心弟子? 张玉峰有些讶异,看了谢渊一眼。 这小子还能混上个核心弟子? 但他没有多在意,只是冷淡道: “刘门主是想违抗大人之令?那也行,听说盘龙镇武风颇盛,竞争激烈,县尉大人有意来视察,干脆让他亲自与你谈谈。” 刘和尚脸色一变,道: “那倒不必……张大人,真是县尉大人的意思?” “不错。” 刘和尚脸色一阵变幻,还是叹了口气,勉强点头道: “我明白了,还请张大人先回去,我劝劝我这名弟子。” “劳烦刘门主。” 张玉峰对不能当即带走谢渊很不满,但看刘和尚是个识相的人,在他地界上自然要给他面子,等他处理手尾,再来领人。 他拱了拱手,扫了一眼谢渊,轻笑一声,便负着手离开了。 谢渊一直沉默,等张玉峰走后,才平静的对刘和尚说: “门主不必为难,我自己离开就是。” “这就改口了?” 刘和尚说了一句谢渊没料到的话。 刘和尚使劲摸了摸留着青茬的脑门,毫不讲究的把张玉峰留下的茶一饮而尽,咂了咂嘴: “你刚到,曹善就找我过来了。你们的对话,我从头到尾都听到了。 “谢渊呐,没想到你身上还有这么个大麻烦。看来长的俊也不是什么好事……” 谢渊一怔: “你早听到是县尉的意思?那你还……” “自然要先装装傻,把这家伙帮你赶走再说。自家弟子,还能随便让什么瘪三欺负了?” 谢渊这才明白,原来刘和尚是想帮他,而不是真要“劝劝他”。 他心中生出感动: “谢谢师傅!但是,那县尉无比霸道,为了我得罪他,恐……” 刘和尚摇摇头: “谢渊,你是门内的核心弟子,还是救了铁衣门的大功臣!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虽然那两家仍然虎视眈眈,但那场比试一过,咱们声望大涨,最近老多新弟子来拜师,药行那边,他们也没有由头擅自改配额,只能先等着。这一口气缓下来,他们再想动手,就不容易了。 “你小子可以说对铁衣门有大恩,我刘和尚向来恩怨分明,肯定是要护着你的! “只是……”刘和尚顿了一下,露出苦笑: “只是若是舍了老命,能护住你也还好,但那县尉是四练,在云照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他要真亲自来,我就是把你藏在门内也护不住。哎,只能先帮你拖点时间。 “谢渊,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谢渊捏紧拳头: “师傅,我若是尽快成为武者,他会不会熄了心思?” 刘和尚摇摇头: “你若是成为武者,姓张的兴许没本事随便动你,但对一个背景深厚的四练高手来说,一练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我不确定他会如何行事,但我听说过,这个县尉,心眼儿不大。” 见谢渊眉头皱成川字,默然不语,刘和尚出了个主意: “我这有一个办法。 “县城四大武馆,便是四大势力。若你能拜入其中除金刚门外的任意一家,哪怕只是个记名弟子,他们也不会让你随意被人带走,县尉亦会顾忌一二。” “去县城拜师学艺?” 谢渊下意识问道。 刘和尚颔首道: “谢渊,凭你的天资,本来是早晚要进云照闯荡的,干脆趁这个机会,去大武馆学艺,学得本事,便不见得怕他。 “当然还有个办法,就是直接远走他乡。但金刚门和县尉的手遍布整个云照境内,这姓张的这么嚣张的找到我这来,我怕你很难轻易逃的出去…… “进大武馆么,坏处也有,那就是竞争激烈,你要是练不好,被踢出去也有可能,那就又落到他眼皮底下。但若是你有本事,大武馆也把你当香饽饽,绝对会护着你,你也可学到真本事,站稳脚跟。咱也说实话,那里的功夫肯定比门内铁布衫厉害一些,并且选择更多。” 选择更多……更厉害的功法…… 这不就适合自己么? 至于竞争,谢渊并不害怕。 说白了,就是找个大靠山。 铁衣门的弟子,县尉想动就动了,他刘和尚没本事说啥; 但若是拜入大武馆,馆主都是四练,手下弟子众多,哪里会怕他? “就是不知道那几大武馆收徒,需要几多银两?有没有其他条件?” 谢渊已经意动,毕竟他早有这个念头。 “我可以帮你问问。剑君堂,飘羽门,嗯,还有一刀武馆……我都有故旧。” 刘和尚说到一刀武馆,有些犹豫,但转瞬就下定决心,一挥手说着: “这三家都可以。你想选哪家?” 请选择你的门派…… 谢渊脑海中仿佛弹出三个选项。 但他踌躇片刻,还是问道: “师傅,龙腾镖局怎么样?毕竟这一家,能压过金刚门,而且两家本来就有嫌隙。” “龙腾镖局,嗯,它要特殊一点。它不是纯粹的武馆,虽然也有功法传承有武学教导,但哪怕招最低一级的趟子手,也要即战力。 “如果能进龙腾镖局,确实要更好一些,不过它考核严格的多,你想进这家……我没有熟识的人在里面,托人帮你问问吧。” 刘和尚语气委婉,但还是愿意帮谢渊去问。 谢渊心里感动,挺起腰背,认真的一拱手: “谢师傅!以后谢渊若学有所成,必不会忘记铁衣门!” “呵呵,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够宽慰。” 刘和尚哈哈一笑,拍着谢渊的肩膀: “谢渊呐,我能帮的,就这么多了,其他的要靠你自己了。” 谢渊点头表示明白,刘和尚愿意顶着云照县最顶层力量的压力帮他找路子,已经是意外之喜。 等刘和尚快步离开去写信后,谢渊静立片刻,直接往药房走去。 不管如何,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成为武者。 他绝不允许张玉峰还能第二次在他面前如此威胁。 (本章完) 第53章 突破! 第53章 突破! 浴房深处的隔间中。 谢渊泡在宽大的木桶之中,木桶里是深棕近黑的药液,正腾腾冒着热气。 “这药效,比上次还带劲!” 谢渊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皮肤上传来的刺痛酸麻等诸多感觉,让他在水中微微颤栗。 说起来,刚刚跟陆师兄说“多加料”,他看着我又感动又狂热又坚定的眼神,让人有丢丢后悔…… 怕不是被当成实验对象了…… 谢渊吁了口气,目光变得坚定。 只要对武道进步有用就好,些许疼痛,相比其他,根本微不足道。 他双目微闭,内息流转,安抚着战栗高热的皮肤,一点一滴的吸收着药液的药力。 铁布衫的进度数字肉眼可见的跳动着。 还剩不足一百点,在这桶药液耗光药力前就能全部完成。 谢渊一边用药力淬炼皮肤,一边在桶中摆出静桩姿势,内外相交,凝练着铁布衫第三层圆满所需的最后一丝血气。 时间流逝,浴房内热气蒸腾,看不见谢渊的面目。 【998/1000】 【999/1000】 【1000/1000】 谢渊眼睛大睁,感觉浑身皮肤前所未有的坚韧,就如同老牛皮一般,刀割不破火烧不烂,药液带来的酸麻感都轻了许多。 这不是错觉,皮肤确实提升到了某种程度,药液的改善已经微乎其微,故而不像之前那样吸收。 但想要强度跃升一个台阶,成为所谓的“铜皮”,似乎总是缺了点什么。 谢渊心神一动,将同样到了瓶颈的血气全部散开,遍布全身皮肤,刚好覆盖了一层。 他眼神一凝,血气颤动,皮肤紧绷,同时开始了全身皮肤的血气强化。 内息自然而然的加速运转,顺着周身经脉流动;木桶内的药液逐渐涌动,冒出一个又一个的气泡,然后咕咚咕咚的沸腾起来。 谢渊在这一瞬中,感觉到了皮肤结合血气的某种颤动,心中灵光一闪。 就是现在。 他全力催动起血气与内息,皮肤陡然产生出高热,周围的药液围绕着他形成漩涡,药液不断沸腾,不断变浅! 突破! 谢渊全身皮肤在一瞬间变得极其坚硬,如同一层铜皮,然后迅速变回原样,甚至摸起来还不如之前的层次坚韧,就如同常人。 但实际上,他的皮肤深层已经蕴含着千锤百炼的力量,在受到外力时就自然激发,如同一层铁衣般抵御攻击! 到这个程度,铁布衫才算真正练成了,也就是练皮大成。 而练皮大成,也就意味着谢渊正式成为了武者,一练武者。 站在已经被蒸干的木桶之中,谢渊缓缓吐出一股热气,慢慢抬起了手。 他一拍木桶,嘭的一声,能装一人的大浴桶直接四分五裂,爆碎开来。 “这股力量……和老虎黑熊,也有得一拼了吧?” 谢渊下意识和自己的老朋友比较了一下,露出笑容。 他又捏了捏手臂皮肤,默默感受: “以铁布衫功做基础练皮大成,防御力比练其他功夫的要强不少,不过兴许力气或其他方面会小一些。” 但谢渊并不在乎这点差异,他还有内息可以加成自身。 刚刚拍木桶时,只用了本身力量,可没有调动内息!若是调动内息,气力还能再度提升! 相比之下,提升的防御显然更有用,毕竟他的内息还做不到防护自身。 “当初选铁布衫来入门,如今看来果然是对的。” 不过当时还没修行内功,只是想着攻击手段可用斧头。 现在成为武者,力气大增,三板斧杀招威力也水涨船高。 现在的他用出三板斧,杀伤力恐怕难以估量。【铁布衫·第四层:(1/2000)】 “本来只是想尝试一下,结果这点瓶颈,一蹭就破。凭借我的天资和努力,成为武者一点也不难!” 看着眼前的数字,谢渊笃定的点点头。 “全靠我的天资!” 终于成为了武者! 谢渊的实力全面跃升,比之前强大了太多。 蜕变成为武者,浑身皮肤强化,身体综合素质大增! 难怪说武者和普通人之间是一条鸿沟,哪怕是突破之前的谢渊,碰上现在的自己,也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变强的感觉,真是让人愉快。” 谢渊挥了几下拳头,感受着充沛的力量,不由感叹。 不过,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成为武者只是修炼之路的开始。 他还要变得更强,走得更远,直到没人能威胁自己。 接下来两天,谢渊就在武馆内练功,熟悉着暴涨的力量。 这天中午,他正在院内修炼,一个仆役过来,说是刘和尚找,将他唤到了书房里去。 轻轻敲门,听到刘和尚喊了声“进来”,谢渊推门而入,见到了书桌后挤在椅子上的矮胖门主。 他心里隐隐有所期盼,问道: “师傅,可是县城有回信?” 刘和尚见着谢渊期待的表情,神色略微严肃,缓缓摇了摇头: “你那同村,做事够绝。 “我去信给了县城武馆里的熟人,回信刚到。他们都说,县衙的张班头前日一一打了招呼,若有小石村姓谢的来拜师,不准收。 “算时间,那就是他那日前脚刚走,回县城就转了一圈。” 谢渊拳头捏紧: “他张玉峰说话这么大分量?” “他自然不成,但他用的是县尉和金刚门的名义。哎,被他登了先,若是你先拜入武馆,哪怕是个记名,那些大武馆就算为了名声,也不会让你被随便欺负; “然而他先去打招呼,这些武馆自然卖个面子,不会为一个路人招惹麻烦。这时还收你,那就是故意找事。 “哎,你这个同村,心思够密,做事够绝,对你到底是多大仇?” 谢渊紧紧抿着嘴。 张玉峰…… 从自己刚醒过来到现在,遇到的所有麻烦,究其根本,都是他造成的。 若真是有多大仇怨,倒也罢了,然而他并没有得罪过张玉峰。 就是因为他恰好合适,便被张玉峰毫不在意的拿去为自己的前程铺路,如此设计,不留活路。 这甚至比本身有仇怨更可恨。 谢渊脸色阴晴不定,手在腰间的斧柄上摩挲着。 刘和尚见他表情,轻叹一声: “谢渊,不要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先想想怎么办吧。嗯,我以前曾在一座寺里呆过一段时间,干脆你先去那暂避……” 砰砰砰。 书房的门突然被急促的拍打起来。 “门主,有县城来人上门,就在厅堂候着!” 门外传来仆役的声音。 县城? 谢渊和刘和尚同时有些紧张起来。 竟连喘息之机也不给? 刘和尚声音严肃道: “先拖着他们!来了几个,形貌如何,说是谁没有?” “就一个,身材高壮,腰间佩刀,看起来是练武的高手! “他说自己是来自龙腾镖局。” (本章完) 第54章 龙门 第54章 龙门 龙腾镖局? 谢渊和刘和尚都没想到这个答案,对视一眼,同样的露出意外之色。 刘和尚略一思索,便对外面道: “你去把客人请到这里来。” “是。” 不一会儿,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进了书房,对着刘和尚一拱手: “在下龙腾镖局镖师秦海,见过刘门主!” 刘和尚微微一凛,眼前这个镖师龙行虎步,身姿挺拔,流露出的气势让他也隐隐戒备,竟然就是一个二练高手! 一个大型镖局,镖师少说也得十几名乃至几十名。这秦海只是其中一名镖师,连镖头都不是,便跟他同样的修为,龙腾镖局的实力可见一斑。 刘和尚露出微笑,客气的拱手回礼: “秦师傅客气了,请坐。谢渊,给客人看茶。 “不知尊客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秦海打量着在一旁侍立泡茶的谢渊,忽然笑道: “贵干不敢当,就是为谢渊小哥而来! “我就不耽搁大伙儿时间,直接问了。 “谢小哥,可有志向入我龙腾镖局走镖?” “啊?” 谢渊顿时愣住了。 刘和尚面色也很精彩,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 秦海见谢渊不答,自顾自介绍道: “我龙腾镖局是云照县最大的镖局,生意踏遍整个云州。 “总镖头沈龙腾是云照第一高手,实力达到‘气血生变’的境界。 “在龙腾镖局,咱们气氛好,赏罚分明,公平公正。只要你有本事,立功劳,走镖不出岔子,那无论银钱、功法、宝药,应有尽有!镖头甚至总镖头,只要有暇,都乐于指导大家习武! “并且咱们走南闯北,多的是别家见不到的东西,大多对修行都有助益,对内都可拿功勋兑换。 “只要你有本事,在龙腾镖局,修行速度比其他武馆快得多——我说的就是‘金刀羽剑’那几个,这话哪怕当着他们面说,他们也没有二话。甚至,咱们便是比那些个宗门,也不差多少! “怎么样,谢小哥,有兴趣没?” 秦海一番介绍,透着对自家镖局的无限自豪。 谢渊听了秦海一番话,对龙腾镖局了解大大增加。相比铁衣门这样的小镇武馆,龙腾镖局确实有实力得多,显然有着一个大势力的模样。 不过听到最后秦海吹捧自家镖局时,哪怕知道龙腾镖局当得起横压云照四字,谢渊却莫名想起曹善的“铁布衫就是金钟罩,铁衣门就是般若寺”。 只能说不管实力强弱,门人夸赞自家门派时,姿势都差不多。 谢渊定了定神,先问出疑惑: “龙腾镖局青睐我,是小子的荣幸。只是小子有一事不明,贵镖局为何会来找我?” 秦海微微一笑: “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原因简单,其一么,赵镖头那日走镖回来,路过盘龙,恰好看到你们三家武馆会武,对谢小哥的功夫气魄十分欣赏,有了收你到麾下的念头; “另一个原因,呵呵,那就是这两天金刚门不让云照武馆收一个姓谢的小子,闹得沸沸扬扬,传到了赵镖头的耳里,当即让我打听一番后,直接过来将你招揽。” 谢渊啊了一声: “金刚门不让武馆招我,那秦师傅你们……” “嘁,金刚门算什么东西?手还管到整个云照了。他们不让做,我们偏要做。” 秦海不屑的哼了一声: “说实话,要不是他们这条禁令,赵头儿这么忙的人,可能都把你忘了。一听这话,发现就是你,顿时才想起来,兴冲冲的就让我找你。 “能让金刚门不舒服,诶,那咱们就舒服了。” 谢渊听得怔了一会儿,和刘和尚对视一眼,都是生出几分荒诞感觉。 谢渊甚至冒出一个滑稽的念头: “咱是不是还要谢谢张玉峰?不是他这一遭闹腾,我不见得有这契机!” 想到这里,谢渊才心情陡然波动起来,起了些真实感。真有机会进这云照第一大势力?进“金刀羽剑,难跃龙门”的龙门所在? 本以为被三大武馆拒绝,恐怕只有跑路一个选择; 然而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没想到龙腾镖局又登门来。 若进得龙腾镖局托身,县尉的威胁一时将不是问题! 而且,龙腾镖局里的功法、宝药、传承,对自己来说,都是天大的助力。 凭自己的“天资”,有这样一个平台帮助,哪怕过上一段时间,脱离镖局,也不见得还怕那老逼登! 谢渊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用力一抱拳: “小子飘零半生,若蒙秦师傅不弃,愿拜……愿入镖局!” “呵呵,不是我不弃,是赵头儿看得上你。既然你答应,以后你就是龙腾镖局的一员了! “嗯,打虎猎熊,同村称颂;武馆修行,帮扶同门;进展神速,力败亲传。好小伙,进咱镖局正合适!” 秦海见谢渊神色,微笑道: “在云照,我们镖局想查一个人,并不为难。不要见怪,镖局毕竟不同武馆,押镖得讲究个人品,所以要先查一查。” 谢渊了然,安保行业得要背调,他没什么意见。 不过这么快就把他的底摸得清清楚楚,对龙腾镖局的势力,他又加深了一分印象。 秦海用力拍拍谢渊的肩膀: “小谢,以后咱就是共事了。嗯,你收拾收拾,咱现在就走吧!” “这么快?” 谢渊有些讶异,秦海做事还真是风风火火。 秦海嘿道: “你现在就是镖局的人了,头儿还等着见你。” 谢渊略一踌躇,请求道: “请秦师傅给我一小会儿。” “好说好说。” 秦海去外面等他,书房内,只剩谢渊和刘和尚两人。 刘和尚摸着脑门的青茬,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谢渊,你这就进龙腾镖局了?” “我也有点没想到……” 谢渊心情几度起落,一时也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命运真是奇妙的东西。 刘和尚连连摇头,然后露出笑容: “谢渊呐,你这是时来运转,否极泰来!呵呵,进了龙腾镖局,别说县尉不再是架在脖子上的刀,你以后的前途也是无量,前途无量呐!” 谢渊拱手诚恳道: “师傅,谢渊以后走的再高,也不会忘记第一招第一式是在铁衣门学的,更不会忘记师傅助我的心意!” 刘和尚呵呵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从书架里翻出一个册子: “拿去吧,这是铁布衫后面两层,直到二练大成的心得。可能去了龙腾镖局后,这功夫你不再稀罕,但毕竟是你奠基的功夫,没事时参详一二,练练硬功,少受点伤。” 谢渊珍而重之的接过,认真道: “弟子定会好好参详。” 又将自己不多的行礼收拾一下,除了斧头和一身铁衣门的好料子衣物,他也没什么东西。 等一切妥当,在门外找到秦海,秦海带着他往前方走着: “走,带你回镖局去。” (本章完) 第55章 赵星扬 第55章 赵星扬 去往县城的官道上。 谢渊看着大步前行的秦海,踌躇一下,问道: “秦师傅,我进了镖局之后,需要做些什么?” 说实话,突然被召入龙腾镖局,他现在除了对其有个大概印象之外,内里一窍不通。 “做什么?当然是走镖!” 秦海笑道: “镖局自总镖头与各镖头往下,不算其他主簿杂役,分为镖师和趟子手,你就从趟子手开始干起。 “趟子手一个月三两例银,视任务完成情况另有奖励。干得好的,一个月拿十两银子没有问题。” 十两? 谢渊有些惊讶。 怪不得都说龙腾镖局家大业大,实力雄厚,竟然连最底层的趟子手都可挣取十两银子一月。 他之前自己砍柴过活,一个月辛苦,也能挣这么多,但那是建立在他的独特能力和发掘了一片珍贵树林与销售渠道的前提下; 只有等组建伐木队、自己当老板了,挣银子才容易些。 龙腾镖局的趟子手少说有上百人,再加上那么多镖师、镖头,这一个月就是多少银子流水? 这般规模,当真惊人。 “不过,银子还是其次,咱们镖局内,更值钱的东西,还是‘功勋’。” 秦海接着说道: “银子可以买基本的用度,但镖局内的武道功法、宝药辅材,便需要功勋来换了。 “只要完成任务,就有相应功勋。任务越多越难,功勋自然越多。 “有了功勋,你可以兑换到门内绝大部分和武道相关的东西。而我们镖局,功法珍藏、各种宝贝,冠绝云照,不输宗门,不设太多禁制。你要是功勋拿得多,武道进境自然飞快。 “所以镖局内但凡有点追求的趟子手和镖师,都把功勋看得比银子更重,天天都在打拼。镖局不禁向上通道,这也是咱们干劲十足的原因。” 秦海拍了拍谢渊的肩膀,大有深意的说: “要是进去想背靠镖局吃喝玩乐,趁早熄了这心。镖局内不养闲人,特别是在赵头儿手下。” “我记住了。” 谢渊自然不是贪图玩乐的人,他对变强也十分渴望。 听了这番话,谢渊恨不得进去天天任务,多换功勋兑换功法。 以他天资,多学多练,实力便可以飞速提升。 不过,他也听出了点秦海的意思,问道: “秦师傅,赵头儿对手下很严格吗?我进去就是跟赵头儿了?” “当然!你是赵头儿招的,自然跟着他做事。你是镖局的人,但更是赵头儿的兵,可要记清楚了。 “反正以后都是自家兄弟,给你说说清楚。 “咱们都是镖局的一员,这没什么问题; “但镖局除开总镖头以外,有五大镖头,各有镖队,你可就要明白自己跟的是谁了。 “魏震镖头、楚胜镖头都是四练高手,跟随总镖头多年,德高望重,咱们自然尊敬;徐漠镖头是三练,资历够老,与咱们相安无事,咱们也敬重他。 “但另外一个卢振宇镖头,他么……” 秦海摸了摸下巴,笑了一声: “卢镖头年轻有为,刚过三十,就是三练武者,在我们赵头儿来之前,被誉为总镖头的继任者。” “在赵头儿来之前……” 谢渊默默品着其中深意,问道: “赵头儿很年轻?” “那不是一般的年轻。他今年虚岁二十四,比镖局内大多数镖师趟子手都年轻,但已经是镖头了。想当镖头,就一个硬指标——” 秦海竖起三根手指: “三练,三练大成。” 谢渊点头赞道: “赵头儿果真年轻有为。” “小谢,你好像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含金量?” 秦海见谢渊不如想象中的震惊,忍不住补充道: “二十四岁!放眼云照,也没有这么年轻的三练高手!不出意外的话,赵头儿肯定可以达到、甚至超过总镖头的境界!”谢渊点点头,他知道这是一个年轻高手。 二练武者在盘龙镇就可以开门收徒,威震一方,但三个馆主至少都是中年人了。 这赵头儿才二十四,已经是三练,在云照一地称得上天才二字。 但谢渊此身,今年周岁十六。 练武三月,已是一练武者。 他距离二十四岁,还有八年。 八年过后,他又会是什么境界? 谢渊收回思绪,好奇道: “秦师傅,赵头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头儿么……这么说吧,如果有一天镖局接了趟生死镖,要有人去当面子——也就是假镖、诱饵,赵头儿肯定会抢着去,送死也抢着去。” 秦海一笑,露出有些黄的大牙: “咱老秦么,也愿意跟他冲。” 看着豪爽汉子笑得一脸洒脱,谢渊有些触动。 能让这么一条汉子誓死追随的年轻人,又是什么样子? “你想知道赵头儿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去看不就是了?” 秦海哈哈笑着,指着前面一座大宅: “镖局已经到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云照县的地头。 云照县的地不说寸土寸金,但在靠近中心的街上,这宅院几乎占了半壁江山,直如庄园,费不知几何。 不过看大宅正门上挂着的烫金牌匾上书“龙腾镖局”四个大字,路人便也不足为奇。 此时大宅其中一个侧院。 十来名精壮汉子聚在这里,镖车备好,人马俱壮,正是要出发的镖队。 只不过整齐的镖队前方,一个身着蓝色劲装的挺拔青年正负着手来回走着,不时看看天色,似乎正在等待什么。 “头儿,别等啦!那小子说不定不会来了,来也不一定赶得上。” 一名壮汉喊道。 蓝衣青年伸出手指,掐动几下,点点头道: “我掐指一算,他不出一刻,就该到了——要是没到,咱就走。” 镖队发出一声哄笑,有人调侃: “头儿啥时候学的掐算,不如给我算算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 “你还娶媳妇?跟正经姑娘说句话都红脸,跟勾栏的娘们倒是谈笑风生,我看你在勾栏过一辈子得了!” “去你妈的!” 蓝衣青年微微一笑,正要接话,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侧门: “你们看,人这不是来了!” 谢渊刚跟着秦海走进侧院,突然眼前一,一个剑眉入鬓、眼亮若星的青年出现在面前。 青年伸手如电,在谢渊来得及反应之前将肩膀、手臂、腰腿骨肉捏了个遍,然后点了点头,从胸口掏出几本册子,看了一看,抽出一本,丢给谢渊: “肩阔手长,腰背有力,果然适合大开大合的路子。这本《奔狼刀诀》你拿去练,嗯,一点功勋都没就给你刀法,有些不合规矩,不过你先赊着,以后再说。 “七天之后,我会回来检验成果。现在收你进门,一半是因为你自己,还有一大半,倒是因为金刚门,我希望七天之后,就全是因为你本身了。” 青年拍拍谢渊的肩膀,不等他说话,就回身上马,用力挥手: “出发!” 他当先从另一边的侧门出去,身后人马一一从谢渊面前经过,好奇、友善、怀疑各种目光兼而有之,还有谢渊听不懂的窃窃私语响起: “我就说头儿根本不会算,一半加一大半,那不是两倍还多一半了?” “就你话多!” 前面传来一声笑骂,青年转身伸手拿过趟子手擎着的镖旗,迎风一展,亲自喊着趟子,声传整条长街: “云州龙腾,龙腾云州!” 镖队人马浩荡,跟在赵星扬后面,如同长龙。 (本章完) 第56章 他咋是一练? 第56章 他咋是一练? 谢渊看着镖队鱼贯而出,人马如龙,怔了片刻,问道: “秦师傅,赵头儿是专门在等我?” “不错。赵头儿让我出发之前专门说了,你若答应,直接带你回来,他给你交代几句。他说新弟兄刚来,他这个当头儿的不在可不行。” 秦海笑着回答。 谢渊拿着那本《奔狼刀诀》,点头叹道: “赵头儿确实颇有豪侠气概。” “对吧?” 秦海呵呵笑着,瞧了一眼谢渊手上的册子: “新人进来,都是习练总镖头传下的基础刀法三式,累积功勋,再换进阶功夫,一般是从‘丁’等功法开始—— “镖局将任务难度和功法威力,按外练四关对应分为‘甲乙丙丁’四等,大部分趟子手进来过了适应期,都能换个丁等功法、也就是对应一练的水平练练。 “不过你小子跟了赵头,运气算好,这《奔狼刀诀》是丙等的刀法,威力不浅,许多镖师包括我都在练,好用。” 丙等?那也就是对应二练的刀法? 谢渊精神一振,一来就有收获,来这就跟回了家一样,超喜欢这里。 “赵头儿说我先赊着,那我得还多少功勋回去?” “正常完成两个丙等的任务,功勋可换一本丙等的功法;你一开始从丁等做起的话,五六次任务吧。” 秦海稍微估算了下。 谢渊点点头,这就开始负债了。 不过算起来,这功勋价格十分实惠,正常的镖局成员要不了多久就能换本功法。 而要是在外面,好的功法是可遇不可求的,拿着钱也不见得买得到。 真是个好地方。 “走吧,我先带你登记,认认门路。功法先收好,可别让别人看见了,这算是咱们镖队的特别福利。” 秦海带着谢渊走了一圈,然后在一间书房里找到一个书生,登记造册。 “有新人来了啊,叫什么?籍贯是哪儿?” 书生和声问道。 “谢渊,家住小石村。” “哦,你就是那个谢渊啊?” 书生一愣,笑眯眯道: “欢迎欢迎,来了咱们镖局,不用怕劳什子金刚门。嗯,容我登记一下。 “谢渊,赵星扬镖队,初级趟子手……” 秦海适时解释: “刚来都是初级趟子手,若是突破一练再累积功勋,可以升为高级趟子手,待遇会更好。 “一练后期,练肉到颇有效果,可以升为初级镖师;二练则是高级镖师,再上面便是镖头。” 谢渊点头表示了解,然后道: “秦师傅,我已突破皮关,也从初级开始吗?” “你刚来当然是初级……等等,你破了皮关?你是一练武者了?” 秦海瞪大了眼睛: “你啥时候突破了?” 之前他和赵头儿路过盘龙镇时,这小子不还在练皮? 那时看起离突破不还老远? “就最近的事。” 谢渊答道。 秦海怔了下,说道: “行,你朝我打一拳。” 他背着手,扎着马步,示意谢渊上前。谢渊只犹豫一下,想到秦海是二练的高手,便也不纠结,搓搓拳头,一步上前,只动血气,朝着秦海肩头打去! 秦海挨了一拳,身子一晃,脸上显出惊讶,道: “真是一练!你这小子,之前咋没说?” “秦师傅你一直也没问啊……好像并无所谓。” 谢渊甩了甩拳头。 二练高手不只皮糙,肉也够硬,一拳下去竟然没反应。 不过他没动内息,不然怎么也能让秦海挪挪步子。 “那是因为之前我们看了你功夫,除了你自己砍柴的那几斧头有些惊艳,其他都稀松平常。” 秦海一脸纳闷: “这才几天?你咋突然就突破了,不应该啊……” 秦海有些想不通,这修行速度感觉不大对劲。 太快了! 谢渊矜持的保持着沉默。 没事,以后都是自家人,慢慢就习惯了。 秦海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只是抠了抠脑袋,然后就露出爽朗的笑容: “可以,看来咱还捡了个宝贝回来!哈哈,等七天之后,看你给赵头儿一个惊喜。 “嗯,你实力是够了,但刚来没啥功勋,还是先从初级开始。不过以你的水平,最多三次任务,你应该能升上去。” 他带着谢渊走出去,又低声道: “你今晚回去把刀法好好浏览一遍,丙等刀法对你目前来说可能艰深,但你先把招式记住熟悉,明天我再来给你讲解。 “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秦海拍拍谢渊肩膀,快步离开了镖局。 镖师一般都在县城里另有家宅,不住镖局里。 谢渊见秦海走得突然,有些疑惑: “秦师傅咋跑得这么快? “不管了,先回房间,看看刀法!” 秦海回到家中,将衣服一垮,看着肩膀上那个红得发紫的拳印,豪迈的脸上龇牙咧嘴: “嘶,装大了!真不该生挨这一下…… “还以为这小子扯犊子,结果是真的!诶,他咋就是个武者了? “痛!媳妇儿,媳妇儿!快给我拿药酒来!” 镖局的趟子手住的都是单人单间,虽然算不上豪华,但干净整洁,五脏俱全,屋中的空处甚至够练不太激烈的功夫,相当宽敞。 而这虽不免费,但食宿加一起,一个月只一两银子,趟子手的例银完全可以覆盖。 谢渊带着刚发放的衣物和腰牌一回房间,环顾一圈,颇为满意。 比铁衣门的豪华套房小点,但不管哪儿,都比自个儿的木屋强。 然后,他迫不及待的拿出《奔狼刀诀》: “让我看看,丙等功法是怎么个事儿!” 从头到尾先浏览一遍,谢渊合上册子,眼睛亮晶晶的: “刀若狼袭,步似狼奔。这刀合并步法,讲究个‘快、猛、狠’,招式迅猛,气势迫人。 “小成即可长刀进击、一刀封喉,大成就是气如狼烟,一人一刀便如狼群奔袭,势不可挡! “好刀法!光看招式,便知道厉害,嗯,虽然对不住刘师傅,但实事求是,比‘铁衣长拳’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谢渊又仔细参详几遍,然后跑到演武场去,拿了一把长刀,生涩的演练起来。 【奔狼刀诀:(1/100)】 谢渊嘴角微微勾起,新的数字不出意外的出现。 看着随着自己挥刀,进度慢慢上涨,谢渊一遍又一遍,逐渐忘我。 (本章完) 第57章 先天刀道圣体 第57章 先天刀道圣体 县衙中的一间书房。 张玉峰站在书桌前,一动不动。 “你是说,你费了这么大周折,还用我的名义去那些个武馆警告,最后还是没把人带来?” 书桌后面的白面中年人有些微胖,坐在太师椅上,手捧一杯香茗,慢条斯理的用茶盖拨着浮沫。 张玉峰一拱手,把头深深埋低: “卑职无能,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有门路进了龙腾镖局。” 中年人不言不语,只是把玩着茶盖,仿佛茶沫子永远也拨不完。 张玉峰额头逐渐沁出汗来,头几乎要埋到地里去。 “玉峰啊,刑房的位子空了那么久,我本来很看好你;但你看你事情办的,让人很难放心啊。” 中年人和声说道。 张玉峰眼睛一闭,心中一叹,躬身再低: “是卑职办事不力。” “到底是你办事不力,还是想着咱们同出一门,觉得吃定了这个位置,所以没有尽力啊?” 中年人呵呵笑着。 张玉峰霍然起身,脸色大急: “二师傅,玉峰不敢!实在是、实在是那小子出人意料,我本以为随便劝劝,该当能带来,谁知他不识好歹,顽固得很!” 这个金刚门的二师傅、县衙的县尉大人向来气量狭小、喜怒无常,若是让他觉得自个儿有意怠慢,这日子就到头了。 都怪谢渊那小杂种不听话,竟然敢奋力反抗,不按计划走! 本来自己偶然想起村里这个皮相极佳的孤儿,就想着献给二师傅讨他欢心,结果反倒弄巧成拙,把事情弄成这样。 张玉峰心中不断咒骂谢渊,额头上汗如滚珠。 “玉峰呐,你要知道,你一个记名弟子,走到今天,全是我见你机灵。但是你看你,我都说过很多次了,人家不愿意,不要勉强,他想去哪是他的事,能去龙腾镖局,也是他的本事。结果你把事闹得这么大,能怪他吗?这样子,不是让人看我们笑话吗?” 县尉摇摇头,声音转冷: “自己回门内去领罚吧。” 张玉峰身子一颤,低声道: “是。” “另外跟师兄说一声,选点弟子去龙腾镖局讨教一二,看看他们最近来的新人水平如何。” 县尉啜了口茶,笑眯眯的: “本来嘛,我是无所谓的,现在倒对这个年轻人感兴趣了。” 天刚蒙蒙亮。 龙腾镖局内,谢渊已经在院中挥刀许久。 后背已经浸湿,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滴落,但谢渊的刀却一刀比一刀更快,一刀比一刀更猛。 【奔狼刀诀:(43/100)】 谢渊收刀而立,吐出一口白气,微微点头: “昨夜加今晨练了两次,手算是没那么生了,进度还行。” 谢渊本没摸过刀,练刀法开始时的确有些吃力。 但兵器中刀算容易入门的,不会太难。 再加上谢渊修行总是练着练着,自然而然就变的熟练,越来越顺手。 所以虽然才练了两次,谢渊就练的有一点模样了。 擦擦汗,喝了碗水,谢渊内息一转,身上又有了力气。 “再练!” 冬季的晨雾中,透出少年挥刀的轮廓,慢慢将周围的雾气荡开,仿佛天地之中,有独属于他的一片舞台。 秦海揉着肩膀走进镖局侧院,看到谢渊挥刀,怔了一下: “小谢,这么早——你咋自己就练起来了?这可使不得!刚开始要是练岔……”说到后面,秦海声音慢慢小了,最终闭上了嘴,又把嘴慢慢张大。 这小子,昨天不是说没摸过刀吗??? 咋就舞得似模似样了? 第一天摸刀,能把横劈竖砍整明白都不错了,他还就练起刀法了?而且还是丙等的刀法! 等谢渊又练完一遍,秦海走上前,声音透着点不可思议: “小谢,你以前练过这刀法?” “没啊!这刀法镖局里的,我哪里见过?” 谢渊呼了口气,招呼道: “秦师傅来的早。” “没你起的早。” 秦海摸着下巴,再次狐疑道: “小谢,你真没练过刀?” “真没,算得上兵器的就我家那伐木斧,说起来菜刀都没摸过。” 谢渊老实道。 秦海嘶了一声,眼睛瞪大: “那你难道是传说中的先天刀道圣体?” “……秦师傅爱看话本?” “呵呵,我媳妇爱看,我跟着看点儿。” 秦海啧啧有声: “小谢,说你圣体可能夸张了,但这天赋,属实可以!要不是我还看得出你有些生疏纰漏,我都怀疑你是一刀武馆过来卧底的! “嗯,还说给你从头讲解,我看也不必了,直接演练吧!” 说着,秦海让谢渊再来一遍,他从旁指点。 “第一式,重在快!刀握实咯…… “回头望月,是回首刀,但不是让你先回头再回刀,你刀要在前面!腰扭快点,年纪轻轻的腰就不行啦? “这一刀低了……这一步乱了……” 秦海一边指点,一边越来越惊讶。 “这小子,好强的悟性!一个问题,只要讲一遍,绝不二犯!进展真快!” 秦海自己练武多年,知道这多不容易。 许多人听一遍,听都不见得听得懂;脑子听得会了,手脚却不见得会;等手脚会了,又总难免失误。 这已是三重境界,而后又非得千锤百炼,十年苦功,才能一招一式都融入本能。 但谢渊这家伙,一点就会,一会就精,一精就像融入本能般,次次都一样—— 不,甚至一次比一次好。 秦海练武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这种能力! 真是先天刀道圣体? 秦海正在怀疑人生之时,谢渊长刀一震,横削出去,发出了一声呼啸,细听甚至有点像狼嚎。 他回刀在手,挽了一个刀,将刀倒持背后,吐出胸中长气。 【奔狼刀诀·入门:(1/500)】 一天之间,奔狼刀诀,已经入门。 谢渊将目光收回,望着站在旁边的秦海,客气道: “秦师傅,还请讲评。” 秦海被那一声如同狼嚎的刀啸唤醒,目光深邃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渊,而后朝着他胸口捶了一下,大笑道: “好小子,咱们这下,是真要感谢金刚门了!” (本章完) 第58章 进度大涨,很有精神 第58章 进度大涨,很有精神 “秦师傅过奖了,我也才刚刚入门。” 谢渊谦虚道。 秦海又捶了他一下,嘿道: “我感觉你在炫耀!一天入门,还要怎的?非要一天到圆满呐?让不让我们这些前辈活了! “走!肚子饿了,先吃饭再说。” 谢渊抬头看了看天色,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甚至都已过了晌午。 一个认真指点,一个飞速进步,半天倏忽而过。 到了镖局内的大饭堂,谢渊一闻饭香,顿时肚子狂叫。 他连打三碗大米饭,碗碗都有流油的肥猪肉,猛猛炫完,才缓解了五脏庙的空虚。 “一两包食宿,这种条件,镖局恐怕补贴不少,只是象征性收费。 “唔,这么大的饭堂,每天柴也烧不少吧?” 谢渊估摸着,又问秦海: “秦师傅,镖局里大家都是用刀的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刀法易上手,大部分人来之前没怎么练过兵器,便都从刀法开始。反正江湖上用刀的几乎占一半,你练几手刀法没有坏处。 “等你修为高了,再择兵器,也没问题,比如咱们赵头儿就用的长矛。不过嘛,想要特立独行,那得靠实力说话。” 秦海一边干饭,一边含混着说。 谢渊默默点头,忽而问道: “镖局里有用斧头的没?咱们有斧法秘籍么?” “斧头?是有那么几个人在用,都是猛汉。怎么,你还是想玩斧头?” “我就问问。” 谢渊不置可否道。 虽然刀法也挺带劲,颇有侠客英姿,但谢渊对斧头已用出感情了,而且十分顺手。 再加上他那砍柴能力,似乎和其他技能不太一样,能给他蹦出威力十足的杀招,谢渊还是不想放弃斧头。 老樵夫了,不能忘本。 当然,技多不压身,如秦海所说,会两手刀法没有坏处;甚至精力足够的话,熟练掌握十八般兵器,当个武器大师,谢渊也觉可行。 “呵呵,你要想用斧头,自己积累功勋去换,斧法我记得是有的,总镖头以前收集过。嗯,镖局只发制式长刀,你想要斧头或者更好的刀,可以用银子或功勋去隔壁的铁匠铺打—— “当然,能用银子我建议用银子,功勋永远不够用。镖局里基本都是带艺来的,但练法的品质参差不齐,这是修行的根本法,基本大伙都是第一个换。比如你的铁布衫还是粗浅了些,镖局许多练法修行效果都更好,你可以早点换。” 谢渊感激的点点头,秦海这可是过来人的攻略,值得好好参考。 “嗯,说起来你刀法上手这么快,是不是跟你常年劈柴有关系?” 秦海挑菜的筷子顿了顿,突发奇想: “刀削斧砍,其实有共通之处。当然兵器都有些共性,但这俩似乎更近些。” 谢渊一怔,他倒没这样想过。 旋即他眼睛微微亮起,好像还真是这样! 刀法的劈砍、横斩、斜撩,跟斧技差不多,三板斧便是这个套路。 也就刺扎等和斧法不同。 特别是劈砍,除了重心和范围有差别,其他都是一样,大同小异;而劈砍可是他的基础技能,熟的不能再熟。 谢渊心里一热,原本还觉得纯粹是因为开了才进展这么快,现在发现和自己的老手艺还有联动; 若是再细细思考琢磨一下,进展会不会更快? 谢渊当即放下筷子,丢下秦海,道了一句: “秦师傅慢用,我先回去练功夫了。” 秦海正刨了口饭,便愣愣看着谢渊跑远,摇头道: “还是个武痴!嘿,怪不得赵头儿会瞧上他。” 谢渊回到小院,兴冲冲的拿出长刀比划,然后又将其放下,取出自己的斧头随意挥动。 “果然相通之处甚多。用已经熟悉的持斧技巧类比刀法,许多细节便不言而喻。” 他山石可攻玉,或者说,万法皆通。 谢渊感觉心中有所领悟,练刀便愈发起劲。 数日过后。【奔狼刀诀·入门:(404/500)】 谢渊看着眼前的数字,露出满意之色。 进度大涨! 自从认识到刀斧相通之处后,他练刀进展蹭蹭蹭的往上涨,许多或生疏或不解之处,对照下已经十分熟悉的斧技,往往能触类旁通。 练到现在,他的奔狼刀诀愈发精熟,特别是劈砍招式,迅若奔雷,猛若狼袭,威力绝伦。 且随着进度上涨,他对基础刀招掌握逐渐熟练,刺扎削等也已是熟极而流,看不出半点才学刀几天的生疏。 不过进展这么快,除了心有所悟之外,也是因为谢渊练功之勤。 每天从早到晚,只要有力气,谢渊都在这挥刀。 饿了便去饭堂多干几碗饭,累了便回房练养身功或静息,早晚打打铁布衫桩功。 内息流转,血气充足,谢渊相当持久。 每一天每一刻,谢渊都在沉浸在一点点变强的成就感中。 能吃饱睡好,没有威胁,只用专心练功,什么神仙日子? 只有学生才觉得上学不好。 不过沉浸式练功也只是暂时的,镖局不养闲人,这地方虽好,谢渊也得证明自己有资格呆在这里。 现在多练功,等过段时间出去了,也安全几分。 镖局能做这么大,说明路上并不算太平。 谢渊住的是个合院,镖局里的趟子手许多住在这里,中间一块大空地,放着石锁石担梅桩等。 这几日谢渊几乎都泡在这练功场里,院里的趟子手都发现来了个新面孔。 消息灵通的知道这是来了“靠”金刚门入镖局的,不灵通的也对他认了个脸熟。 此时,几名趟子手坐在廊下,看着谢渊练刀。 “这新人,拼命三郎啊。” “妈的,最讨厌卷逼。” “我以为我够努力了,见了这家伙发现还不够。” “我也是,但实在每次练半天没进展,就泄了气。这人一天到晚练,咋跟打鸡血一样?” “可能是新人比较兴奋吧……” 最后一人说完,发现周围人没有回应,而是迅速闭嘴站直身子。 他连忙转头,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的男子走过来。 趟子手如同僚那般绷紧身体,大声问好: “卢镖头好!” “卢头儿好。” 问好声陆续响起。 男子点了点头,望向被这边动静惊动的谢渊,打量一下,喊道: “新来的?叫什么?” 谢渊收刀行礼: “是!小子叫谢渊,刚入镖局,在赵头儿手下做事。” 男子点点头,快步走过来,在谢渊面前负手站住。 他比谢渊还高一头,标枪般笔直的身姿挡住太阳,投下阴影,遮住了谢渊。 “练武很勤奋,很好!很有精神! “不过,你刚入武馆,怎么在练奔狼刀诀?” (本章完) 第59章 小成,承让! 第59章 小成,承让! 糟了! 谢渊暗呼糟糕,这几天在院里练刀法,并没人说什么,秦海指点时也没说专门避着别人。 这院里都是趟子手,大家都忙忙碌碌,没人管闲事。 结果不知道哪冒出来个镖头…… 谢渊硬着头皮,抱拳说道: “是我找赵头儿赊的功勋,先换功法。” “是你找他赊的,还是他主动给你赊的?” 男子目光似乎洞察一切,严肃道: “我早给赵镖头说过多次,这样不合规矩。” 见男子似乎要把话题往赵星扬违规上面引,谢渊磨了磨牙子,道: “赵镖头体恤下属,想我趁这空闲好好练功,以期后面为镖局做更大贡献。提前教授功法,也是为了更快为镖局立功。” 男子连连摇头: “在赵镖头来之前,并无这种先例。无规矩不成方圆,镖局这么大,不按规矩办事,就都乱套了。 “况且,奔狼刀诀是丙等功法,你自己练这几天,能有什么成效?自己瞎练,镖头不在场指导,反倒坏事。” 听男子矛头处处指向赵星扬,再看他形貌年纪,谢渊猜到了这是哪位镖头。 卢振宇,就是在赵头儿之前被称为总镖头接班人的那位。 职场斗争,殃及池鱼…… 谢渊腹诽,但他的队伍是天然选定的。 更何况,虽然只见了一面,赵星扬对他不赖。 谢渊抱了抱拳,一板一眼道: “卢镖头,虽然只练几天,但也足以有所领悟。” “有所领悟?你才练几天,就敢说这种话。” 卢振宇摇头,忽道: “庞山,出列!” “是,卢头儿!” 廊边一个趟子手站了出来。 卢振宇指着谢渊,对庞山说道: “你来和新人过两招,看看他刀法是不是有所领悟。” “好!” 谢渊看着站到面前的大汉,也有点跃跃欲试。 刀法毕竟是为了实战,练刀这几天,还没和真人对战过,现在正好。 卢振宇见两人持刀站好,退到一边,喝了声: “开始!” 谢渊闻声而动,拔刀横削向庞山咽喉,其势如恶狼扑咬,迅捷无比! 好快! 庞山没想到谢渊的刀这么快,略有些慌张的竖刀上挡。 叮的一声,一股大力将刀荡开,庞山见谢渊刀又削来,只得一个地滚拉开距离。 谢渊见庞山闪开,脚步一错,一个长臂刺击,长刀转眼又到。 庞山将刀抡圆,想要格开谢渊的刀,眼睛一,刀尖却已到了自家咽喉。 他咽了口唾沫,颓然道: “我认输。” 卢振宇眉头一皱,沉声道: “你是一练武者?” “是。” 谢渊点头应是的同时,回想起短暂的过招。 这庞山反应慢了些,其实自己第一招过后跟上劈砍,他地滚也跑不掉。 嗯,这样处理会更好。 谢渊迅速积累起经验,微微点头。 果然实战进步更快,这么一会儿,【奔狼刀诀】进度都有增加。 卢振宇略一默然,道: “庞山还未到武者,修为有差距,比试不出什么。陈晓磊,你来。” “好的,卢头儿。” 一名高瘦青年持刀上前,拱手道: “陈晓磊,高级趟子手。谢兄弟,请了。” 他手上挽一个刀,直接上步劈砍! 谢渊微微点头,陈晓磊的招式果然比庞山快得多。 他提刀斜撩,格开对手的劈砍,随后横斩回击。 叮! 陈晓磊竖刀,稳稳挡下这一击,然后长刀在手上一转,切向谢渊手臂。 谢渊缩手,不甘示弱,回刀进击,与陈晓磊抢攻起来。 两人都用快刀,以快打快,顷刻间过了十余招,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响起。 旁边观战的趟子手张大了嘴,愣愣道: “这真是新人?刀招未免太熟练了!” “竟跟磊哥战了这么久,他岂不是也能有高级趟子手的水平?” “别人本来就是武者,而且练刀勤奋,有这水平,也不意……也还是有点厉害。” 谢渊见对手招式迅猛,身法娴熟,一板一眼,心中微微一动。 他突得一招横斩,削向陈晓磊咽喉。这一招又快又猛,陈晓磊招架不及,直接一个铁板桥向后弯腰,险之又险的躲过这一横削。 然而谢渊见他使过这一招,早有预料,横斩只是虚晃,到得陈晓磊头上时,刀锋一顿,变横为竖,稳稳停在陈晓磊鼻尖。 陈晓磊感觉自己脸上汗毛似乎都要被切断了,顿时额上生汗,一动不敢动。 卢振宇的脚步微不可查的动了一动,见谢渊稳得住,才又停步。 长刀收回,谢渊提刀抱拳: “承让。” 陈晓磊松了一口气,铁板桥散了架子,向后软倒下去。 “厉害!”“他竟然预判了陈晓磊的应对,很机智嘛!” “这面孔有点生,哪个镖队的……什么?新人?” “新人上场不该慌得夏姬八砍吗?还能预判的?”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兵器交击的声音传出老远,乒乒乓乓间,不断有人来侧院围观,现在已经在场边围了一圈。 【奔狼刀诀·入门:(457/500)】 谢渊微微兴奋,一个合适的对手练招,印证自己领悟,进度涨得飞快! 他不由有些期待的望向卢振宇。 卢振宇严肃的脸庞也忍不住抽了抽。 他自然看得出就这两场切磋,谢渊的刀法又有些许进步! 默然片刻,他从围观群众中点了一人: “李果,你来。” “啊?卢头儿,这……不是趟子手兄弟之间的切磋?” 人群中的李果摸摸脑袋,不过见卢振宇不似开玩笑——卢头儿也从不开玩笑,只得悻悻然上场。 镖师欺负新来趟子手,哪怕看起来还行的新人,总是才进来。 打赢了不光彩,打输了……这倒不可能。 他拱了拱手,摆开架势,有些无所谓道: “李果,初级镖师,小兄弟请了。如果觉得差不多了,及时认输就行。” 回应他的,是一道刀风呼啸。 “好小子!” 李果似赞似骂,迅速用刀背架开谢渊的斩击,顺势一刀如猛虎探头,扎向谢渊胸腹。 谢渊眼睛一亮,这对手可比之前厉害多了! 他全神贯注,盯着对手的动作,长刀飞舞,施展起这几天的全部成果。 旁人看着场中两人兔起鹘落,刀光闪耀,战到一处,顿时大为意外。 好快的刀,好快的身法! 这个谢渊,现在看起来才是尽了全力! 他刚刚竟然还能留手? 卢振宇面色不动,心中却起了波涛。 谢渊感觉对手刀招刚猛,带来远比之前两人沉重的压力,心中微微兴奋。 如此高手,才算得上磨炼! 而对面的李果心中更是惊讶,虽然围观时就觉得谢渊刀招不错,但只有真到了场上,才发现谢渊这刀法威力不俗,自己竟然拿不下他! 当着这么多人面,自己一个镖师,攻不下才入门的趟子手! 李果心中一凛,刀招更快三分。 谢渊顿时压力更重,只能三分攻七分守,而后两分攻八分守,乃至只守不攻。 而对手的攻击如同潮汐,连绵不绝。 但谢渊兀自咬牙挥刀,任潮水如何冲击,岿然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果久攻不下,心中渐渐不耐。 他修为不及,刀功不熟,就仗着刀法厉害…… 然而他已经没有留手,全力猛攻之下,谢渊不只守得密不透风,而且竟有愈发游刃有余的迹象! 【奔狼刀诀·入门:(478/500)】 …… 【奔狼刀诀·入门:(485/500)】 …… 【奔狼刀诀·入门:(496/500)】 …… 谢渊在李果的猛攻下,就如同被锤打的原石,千锤百炼之下,逐渐露出峥嵘。 忽然他递出一刀,如同羚羊挂角,完全出乎李果意料,只能猛地一退。 场边响起几声惊呼。 “卧槽,这一刀?” “不会吧,这家伙还要反攻了?” “牛逼啊!” “不是,你们都不觉得新人和镖师斗了这么久,很不合理吗?” “还有更不合理的,他已经打了两场了,好像都不带累的!” 卢振宇站在场边,听着他人热烈讨论,一张扑克脸上毫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谢渊气息如常,李果悚然一惊,对手怎么越战越勇! 不能拖了。 他将心一横,双手持刀,全力横斩,刀锋向前,一丝余地也不留! 看到这全力以赴的一招,谢渊双眼一凝,将刀高高举起,内息开始汹涌奔流。 时机差不多了。 他一刀劈下,刀锋带着猛恶的狼嚎,以泰山之势,劈向李果! 【奔狼刀诀·小成:(1/1000)】 这一刀,已是小成! 看着这威力比之前大得多的一记劈砍,李果脸色一白,心中生出不妙感觉。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有咬牙,奋起最后一丝余力,将刀迎上! 两刀相交。 一声尖锐的“叮”,带着悠长的尾音响起。 随后是咔嚓的破碎声。 在满场寂然的注视中。 李果的刀,断了。 谢渊收刀,拱手,轻轻点头: “承让。” 明天会在接近晚上十二点时更新,又是周二了,看到这里的朋友,求一下明天的追读(更新24小时内阅读),大家可以不用熬夜,周三白天再看。 新书需要呵护,拜谢拜谢~ (本章完) 第60章 镖局震动 第60章 镖局震动 云照县城门处,一队人马依次进城。 这个队伍人雄马壮,然而几乎个个衣衫破损,身上带伤; 尤其是为首的年轻人,胸口用白布厚厚包扎,仍浸出血色;而他湛蓝色的袍子处处暗红,几乎分辨不清本来颜色。 不过饶是如此,他们每个人都昂首挺胸,气势不凡,显然是一支常胜队伍,引得路人侧目。 “头儿,回云照了,别撑了吧?” 队里一人对着前面叫道。 赵星扬坐在马上,肩背挺直,穿着一身血袍却泰然处之,仿佛血污都不是自己的——虽然的确大部分都是敌人的。 他淡淡道: “血可流,头可断,气势不能乱。” “呵呵。” 队伍里响起一阵低笑,随后是几声虚弱的咳嗽。 “豹山七匪竟然敢动我们的镖队,不过确实有点实力。要不是头儿大发神威,咱们恐怕就有兄弟要留在那里了。” 一人感叹。 另一人立马抱怨: “头儿,下次别这样替我挨刀了。老子烂命一条,不值当!” “说些屁话,你还娶媳妇不娶了?” 赵星扬回头斥道。 那人大声道: “不娶了,这辈子我就跟定头儿你了!” “滚蛋!要击剑请前面左转金刚门,莫挨老子!” 赵星扬挥着马鞭笑骂,队伍里顿时一阵嬉笑。 “我既然带你们出来,那回来时就一个人都不能少……停!别犯恶心!” 赵星扬摆了摆手,止住一群铁血汉子的表白,又道: “赶快回镖局交差,嗯,也不知道咱们的新人有没有好好练功。” “奔狼刀诀拿来入门,哪怕有海哥教,恐怕现在他能把招式比划出来都算不错了。” 有人摇头道。 另一人反驳: “你他妈以为别人跟你一样蠢?那头儿招他来干嘛?依我看,过了七天,他差不多该入门了。” “招他不是为了恶心金刚门?七天入门,那都跟小雷一个水平了!” 前者快速说道。 队伍里一个才二十左右的少年矜持的摇头: “七天算不上什么,头儿三天入门,那才叫天才。” 反驳的那人挠了挠头,回之前那人: “你他妈说得也有点道理。头儿,还是你说,他什么天赋?” 赵星扬微微回头,平静道: “天资高低并不关键,咱们弟兄练武有快有慢,但拧成一股绳,实力一点不弱。那小子练得好不好无所谓,只要在认真练,没惹事,态度端,以后都是兄弟。 “嗯,我掐指一算,他不像惹是生非的家伙。” “还是头儿说的有理。只不过……你最近咋爱上掐指一算了?还能算出人惹不惹事?” “头儿上次任务在路边碰到个道士,交谈一番,惊为天人;然而那道士却说头儿……” 这人说到这里,讪讪住嘴。 赵星扬洒脱的笑着: “没什么不好说,道长觉得我天赋次了点儿,不然愿意收我为徒。” “什么?” 众人纷纷惊呼,小雷更是不忿道: “肯定是个江湖骗子,竟然说头儿天赋差,笑话!” 赵星扬摇摇头: “那道长的确是高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天赋和那些人比,确实稀松平常。” 不过他旋即一笑,目光望着天边: “但那又如何?自古天才多如繁星,能入道者几多?武道攀登,前路漫漫,尽头必有我赵星扬一席之地。” “对!如果是赵头儿,肯定干翻那些宗门世家子!” 众人热血沸腾,纷纷叫喊。 赵星扬飒然一笑,悠悠道: “现在只是吹吹牛,罢了罢了。嗯,总算到家了……院里咋围那么多人?” “让我看看,嗬,人的确不少……是总镖头!” “总镖头他老人家也在!还有卢镖头,这是咋了?等等,围着的那个……” “是小谢吧?” “是小谢。” 众人面面相觑,悄悄看向一脸愕然的赵星扬。 “头儿,算得很好,下次别算了。” “人道长还是有先见之明呐。” …… 镖局侧院,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目睹了谢渊一刀斩断李果的刀。 刀,都是镖局的制式长刀。 一刀断,一刀存,胜负一目了然。 随着谢渊一声“承让”,李果脸色惨白,默然抱拳退开,寂静的院落就像煮沸的开水,轰然议论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新人挑落镖师啦?” “这新人,够猛!” “我观这谢渊有镖头之资。” 秦海早就被惊动,围到了场边,此时也是愣愣的: “这小子厉害是厉害,但怎么这么厉害? “他那最后一刀……一股斧味儿,真是不忘本。” “好!” 一道雄浑的叫好声从背后响起,压过整场。 秦海吓得脖子一缩,扭头一看,顿时大惊: “总镖头!” “总镖头!” 问好声纷纷响起,人群自动排开一条路,让一位身穿紫袍、头发乌黑、面庞红润的高大老者走到场中。 竟然连总镖头都惊动了? 谢渊跟着众人行礼: “见过总镖头!” 沈龙腾背着手,眼露赞赏: “谢渊,你的刀法悟性真不错,最后时刻竟能爆发出足有小成威力的一击!”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怪不得谢渊最后那击威力绝伦。 什么怪胎?练了几天都能使出小成招式了。 谢渊也是一凛,不愧是总镖头,眼光毒辣。 不过,他似乎也看不出我的内息来。 惊诧的人群中,只有秦海一人面色古怪。 偶然爆发……这小子能用一次,就能用无数次! 他奔狼刀诀不会已经小成了吧?嘶…… 不敢置信的秦海倒抽一口凉气,引得镖局温度略略上升。 沈龙腾笑呵呵的: “金刚门还真是给我们送了个人才过来,这是他们今年做的最蠢的事。” 镖局众人微惊,总镖头对谢渊的评价这么高? “不过,你是刚来吧?星扬给我提过,这算起来没几天,怎么切磋搞得这么盛大?” 卢振宇上前一步,抱拳躬身: “总镖头,事情是这样……” 他将事情一五一十讲出,并未隐瞒一分,也没有添油加醋。 沈龙腾听了,微微点头: “振宇啊,星扬这个,算是特例。他之前与我讲过他的想法,我没支持也没反对,由着他去。” 卢振宇顿了一下,沉声道: “既然总镖头不反对,那我就没意见了。” “不过你说的也是对的,无规矩不成方圆。谢渊,既然你是赊的功勋,可得早点还上,我看你也有出任务的实力了。” 谢渊一抱拳: “是!” 沈龙腾头微微一偏: “星扬,有没有问题?” “没有,您老人家说了算!” 在门后藏了好一阵的赵星扬率着一行人走了进来,笑呵呵的说道。 沈龙腾在赵星扬身上一转,微微蹙眉,一直面容平和的高大老人忽然有了煞气: “伤这么重?在哪伤的?” “豹山,不过七匪我杀了六个,跑了个不成气候的小豹子,也已经重伤,不劳您老费心了。” 赵星扬神采飞扬。 镖局众人面面相觑,连卢振宇都是神色一动。 豹山七匪,云照附近有名的山匪,犯下许多起血案。 而其老大老二,都是三练高手,其余全都是二练! 沈龙腾神色一缓,点头道: “那行,都散了吧,星扬你赶快休养。” 总镖头发话,围观群众迅速散去。 不过在镖局众人离开之前,都看了一眼那个俊逸少年。 才入镖局数天,谢渊这个名字,伴随着这一场切磋,迅速在镖局内传了开来。 (本章完) 第61章 养练打杀,四法齐备 第61章 养练打杀,四法齐备 人群散去,院里除了三三两两的趟子手,只有谢渊、秦海、刚回来的赵星扬他们,以及卢振宇。 卢振宇走到赵星扬面前,容色一正: “虽然总镖头没说反对,但我还是觉得你为他们提前赊欠功法,做的不妥。总镖头当初立下功勋兑换的规矩,然后将镖局发展到如今模样,自有道理。” 赵星扬呵呵一笑: “我又没让总镖头废了这规矩,只是自个儿镖队,因材施教,随机应变。” 卢振宇板着脸: “规矩岂能因你一人而变?更何况基础不打好,你提前给高等的功法,是为揠苗助长。” “哪里揠苗助长了?小谢不练的挺好的。” 赵星扬拍拍旁边谢渊的肩膀。 卢振宇略一沉默,摇头道: “他确实不错,但不代表人皆如他一般,你这次人都不在,全靠他自己,是你的运气。” “谁说的是运气,我当时掐指一算,就知道这家伙的天资不俗,可以这样练。” 赵星扬老神在在,摆摆手: “卢镖头,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这样吧。” 听他这样说,卢振宇摇摇头,大步离开。 “都回去休息吧!小谢,海哥,你们跟我来。” 赵星扬一招手,两人跟着他走向镖头的独门小院。 谢渊跟秦海走在后面,低声道: “卢镖头跟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你以为是什么样?” “我以为……会更刁难人一些,特别是赵头儿手下的人。” “呵呵呵,可能是我让你误解了?卢镖头是看不惯赵头儿的做事风格,且因为某些你懂的原因,对咱们也更严格。 “但他从来都是拿规矩办事,把维护镖局放在首位,堂堂正正,倒不会行小人之事。” 谢渊缓缓点头。 看来不是哪都会往死里窝里斗。 进了赵星扬自己的小院,他往廊前台阶大咧咧一坐,唤道: “小谢,考试了!我看看你奔狼刀诀能有多厉害,闹这么大声势!” “赵头儿,你要不先休息吧?” 谢渊看了看他身上伤势,踌躇一下,说道。 “想延考?没门儿!你赶快点,不就一小会儿的事,我忍忍也就过去了。” 赵星扬哈哈笑道。 谢渊见状,只得出刀。 连场切磋,其实谢渊也已疲累。 但刀法臻至小成,即使体力所剩无几,他也能将招式演练出来。 看着谢渊在院中腾挪挥刀,刀风呼啸,赵星扬安静的注视着,而秦海则满是感叹: “真是小成了。我练这么久,也还没到大成,就比他熟练些许。头儿捡回来的这小子,妖孽啊。” 谢渊从头到尾练完一次,旁边响起了鼓掌声。 “好!” 赵星扬用力鼓掌,一脸赞许。 “除了第一式、第三式有些许不足,其他都练的没话说!” 他当即兴致勃勃的给谢渊指点出不足与改进,听得谢渊和秦海同时连连点头。 末了,赵星扬带着微笑: “七天小成,比我当初也快的多了。谢渊,你的天赋比我想象的还好,咱们镖局这次是捡到宝了。” 相比之下,谢渊之前就突破武者,也不那么让他震惊。 “既如此,你准备下,过几天就出镖。嗯,总镖头都说了,让你尽快还清赊欠功勋,你可得好好努力。哈哈,等你还完欠账,就可再换新法。你这悟性,就该多学多练,到时候我看看你又能有多快。” 赵星扬摆摆手,自进屋去休息。 谢渊和秦海告别,往自己小屋回去。 一路上皆有人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谢渊,还有人主动给他打招呼。 镖局武馆,还是都用实力说话,一场切磋下来,谢渊不再是一文不名的新人。 回到房间里,谢渊心神放松,躺在床上,回顾着几场切磋。 刀法小成,再来复盘之前,又有不同见解。 “当时如果这样……” 他比划着比划着,眼皮垂低,逐渐入了梦乡。 …… 三天后。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谢渊!准备好了么?要出发了!” 谢渊朝外面喊了一声: “来了!” 他扎紧裤腰,系好靴子,再次检查妥当后,往铜镜里一看。 一个身穿劲装、相貌堂堂的少年映入眼中。 谢渊微微点头,眼睛一眯。 【劈柴:(4396/10000)】 【铁布衫·第四层:(369/2000)】 【养身功·第二层:(1876/2000)】 【铁衣长拳·大成:(121/500)】 【奔狼刀诀·小成:(117/1000)】 劈柴的进度已经接近一半了……慢慢来。 铁布衫仍是唯一的练法,不算高明但实用,谢渊虽然最近勤于练刀,倒也没荒废这根本法。 而养身功,这门让谢渊异于周围武夫的内功,终于接近再次突破了! 内功是谢渊实力的最大底气,是他战力超出同侪的根本原因,影响着他武道修行的方方面面,要是能够再次突破,对他的提升不言而喻! “等这次回来,告个假静修一段时日,先将养身功突破再说!” 谢渊暗自点头,又往下看。 铁衣长拳只是偶尔练练手,权做万一丢刀之后的近身手段;而奔狼刀诀,才是他目前的主要打法,靠着小成的丙等刀法,一般的对手并不及他。 “再加上三板斧,这样一看,养练打杀,四法齐备,都不算弱,我也算是个全能武者了。” 谢渊想着。 恐怕云照一地,都没有如他这般功法齐全的武者,光是养法就全部打下。 这般准备,可以去外面看看。 到了院中,队伍已在等他。 一辆马车,另外三人,两名镖师,一名趟子手,皆是准备妥当。 “抱歉,又检查了一遍,久等了。” “无妨,第一次出任务时都差不多。” 镖师唐大伟笑道。 “这个,出门我要喊趟子吗?” 谢渊对套路还不熟,不由问道。 趟子手孔春连连摆手: “那是镖头带领的大镖队才用喊的,我们这四个人,押个小镖,悄悄走就是了。” 谢渊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许多门道他还不是太懂,但他也知道,镖队规模,由两个因素决定。 一是路线危险程度,二是镖物的价值。 这趟镖就四人,还有他这个纯新人,难度如何可想而知,故而另外三人都显得轻松。 不过老成持重的镖师吴青还是道: “此去西边金山县,有一截山路人迹罕至,树林茂密,以往是有人劫道的,咱们还需注意。” “是!” “好嘞。” “行,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出发。” 谢渊跟着马车,精神一振,踏出了镖局大门。 云照西边数十里处,一处山峰。 两条大汉身披兽皮背心,满脸络腮胡,非常符合劫匪的刻板印象,正是占住这处山道开路的强人。 不过此时二人战战兢兢,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一脸惶恐,颤声道: “小豹爷,我们兄弟在这里做点小本买卖,没得罪过您豹山啊!您让我们去拦龙腾镖局的镖队,这、这不是送死嘛!” “现在死,还是听我吩咐做事,自己选。” 脸带血红长疤的青年男子阴狠问道。 两人有心说不,但看着倒在青年脚下的一名同伴,咽了口唾沫,艰难道: “您说吧,怎么做。” “很好。听好了,我查过,这条线的镖队人手不会太多,多是初级镖师带队,不会是我对手。 “到时候你们拦路,我在旁隐藏,等他们靠近,一击毙命。事情做完,我要把他们的头割下来,丢到云照县里去。” 青年呸了一口,哑着嗓子道: “龙腾镖局毁我山寨,杀我兄弟,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本章完) 第62章 狼王啸月 第62章 狼王啸月 天清气阔,暖阳高悬,四人一车在官道上不疾不徐的前行。 谢渊是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开始尚颇有些新奇的四处张望,久了却渐感无趣。 只因官道就是一条土路,路两旁要么田埂纵横,要么就是纯粹的荒野,除了枯树就是杂草,没有任何景致可言。除了隔个数里十数里间或有村落人家,了无人迹。 倒是听三个老把式说有风景雅致之处,但要绕道甚远,他们任务在身,自然不可能成行。 “怪不得普通人出不得远门,这县与县之间的大道都是如此,哪哪儿蹦出个车匪路霸都不稀奇。交通不便,常人的一生就限定了范围。” 谢渊心里想着。 马车顺着官道的车辙往前行着,地势渐渐隆起,周围树木也慢慢密了起来。 吴青招呼三人下车,四人就伴着马车上坡,省些马力。 “这个小西山就是云照和金山之间唯一的阻碍,不过山也不高,林也不密,养不了大匪。 “过往是有些小毛贼出没,但从没人敢拦咱们龙腾镖局的镖队。当然,大家伙还是小心些,这里容易遇匪,按章程走就行。” “我感觉这一路上都挺容易遇匪的。” 谢渊摇头道。 唐大伟呵呵一笑: “的确如此,要不然咱们镖局生意做这么大呢?若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咱们也就喝西北风了。 “说起来,当今世道已经算得上太平,要真是荒年,咱们这一路上少说已得遇上几波劫道的。但就算是太平年,下面人的日子也谈不上好过,肥的始终是那些人。” 他手指了指上面,呵笑着说。 谢渊对此自然是深有体会,他就是从山村里走出,饿肚子冻身子的感觉,他太难忘了。 “不过始终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谢渊想起前世某些地区的遭遇,轻轻叹道。 “是这个理。” 其他几人都是赞同。 “进山了,我们在这先停一下,孔春你们还是去吼两嗓子,就当带小谢熟悉熟悉。” 吴青说道。 孔春点点头: “好嘞。” 他一挥手,谢渊跟在他后面,往前走去。 “这要是部队,咱们就是斥候、先锋官,干的活都差不多。是不是比趟子手好听些?” 孔春笑道。 谢渊回以微笑: “咱们的名号也不差。” “趟子手哪里比得上镖师,待遇和地位都差远了……哦,不过小谢你想升镖师,应该是很快当,毕竟李果都不是你对手,他也是老镖师了。” 孔春略有些羡慕的说道。 两人前探了有一里地,渐入山林,但没发现什么异常。 孔春谨慎的打量了下四周,缓缓颔首: “应是没问题了。咱在这喊喊趟子,表明身份,就可以回去。我先喊,你等会再来一遍就行—— “云州龙腾,龙腾云州!龙腾镖局从此路过,山上的朋友,水上的朋友,行个方便,结个善缘!” 他连喊三遍,腊月中连飞鸟都没有,山中只有他的回声。 孔春点点头,笑着对谢渊说: “呵呵,料这里也没有人敢拦咱们镖局的镖队。其实这里山道狭隘,地势颇险,要是有强盗多智,土匪擅谋,在这拦路,咱们还——”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突然,林中一前一后,跃出两名看着就像土匪的大汉,说着一听就是土匪该说的词儿。 谢渊和孔春都是愣愣看着这一幕,谢渊甚至腹诽: “这是二十年前的古早小说吗?” 桥段虽然经典,匪徒手上的刀却不是玩笑,寒光闪闪,暗红流转,显然是见过血的利刃。孔春慢慢拔刀,皱眉道: “两位,咱们是龙腾镖局的,还请给个面子!” “管你龙腾镖局还是鸟屎镖局,今天要从这过,要么留钱,要么留命!” 面前的匪徒咽了口唾沫,厉声说道。 谢渊和孔春对视一眼,目皆慎重。 敢拦龙腾镖局,这两人要么是愣头青,要么就是有底气。 孔春抖手往天上一甩,一根响箭呼啸而出,声音在山里传出老远。 “糟糕,这两人还有帮手!并肩子上!” 一名匪徒恶声招呼,两人一前一后,包夹而上。 谢渊和孔春各自迎向一人。 谢渊拔刀,横斩,与土匪的长刀猛猛对砍在一起。 叮的一声,土匪的刀被非常干脆的磕飞。 谢渊和土匪都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结果同样的意外,然后对视了一眼。 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 不过旋即谢渊就回过神来,长刀一竖,就要结果了面前的土匪,回头去帮孔春。 他已经能看清土匪眼中的恐惧和绝望,正要将刀劈下,忽然心中生出警兆。 谢渊下意识回刀侧身,于千钧一发之际,架住了从侧后方灌木里探出来的一把长刀! “好快的刀!好猛的力道!我竟没有察觉。” 谢渊心中一凛,一瞬间便给从林中探出头的刀疤脸打上了极度危险的标记。 丢刀的土匪则是脸色一喜,悄咪咪一个地滚拉开距离,捡起刀就往另一边的战团冲。 刀疤青年见偷袭未能建功,冷哼一声,回刀后一个刁钻的斜撩,往谢渊腋下而去。 谢渊见对手势头极猛,打起十二分精神,血气瞬间蒸腾,内息汹涌奔流,手中刀快得几乎成了一团影子,将这记险恶的撩刀磕开。 然后,他顺势将刀高高举起,如银狼抬头望月。 狼王啸月,奔狼刀诀的杀招,不到小成,不得领悟。 长刀猛地从高处斩下,带着呜咽之声,一往无前! 刀疤青年脸色一变,奋力将刀举起招架。 两刀相击,青年浑身一震,脸现潮红,正要反击,却看到那把长刀又迅速的高高举起,然后再次落下。 狼王再啸月。 青年奋起全身力气,勉强将这刀再次挡下,已是面若金纸。 他又惊又怒,吼道: “你是……” 你是谁还没问出口,青年看到那把刀又蓄势待发的举了起来,不由目眦欲裂。 “你他妈……” 这一次,谢渊见对手竟还能说话,不由得再多加了三分力。 狼王三啸月。 长刀斩下,青年横刀却脱手,虽然勉强挡下了这一击,仍被大力震得口吐鲜血,软倒在地。 一个一练武者,怎么能连用三次杀招的? 青年至死也想不通,只是体内伤势爆发,只能把剩下半句“有完没完”咽下喉咙,含恨而亡。 他是硬生生被砸死的。 (本章完) 第63章 提拔,树变 第63章 提拔,树变 谢渊深呼吸一口,缓缓回气。 狼王啸月是一记好招。 不过气血澎湃之下,用得总有几分三板斧的感觉。 如果秦海在这,肯定识别得出他招式中的“斧味儿”。 谢渊看着面前躺倒在地的对手,谨慎的朝他胸口又扎了两刀,见他确实全无反应,才确认他的死亡。 他有些不解,刀都没真砍到身上,这敌人怎么突然就死了?也不知道他最后想说啥…… 不及细想,眼见孔春被两名敌人包围,渐渐不敌,谢渊提刀便踏步而上。 匪徒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都是心中一喜。 肯定是刀疤解决对手来帮咱了! 不愧是能排进豹山七匪的狠角色,这么快就干掉了敌人! 小豹爷真是……他咋躺在地上? 谢渊先前的对手回望一眼,看到刀疤青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再看到谢渊大步奔来,顿时呆住了。 他才赶过来多久?这不中用的狗屎就他妈撂了? 土匪目眦欲裂,但此时已无别的选择,只得闷声发狠往孔春脑袋上砍去,只求赶快砍死孔春,以二敌一,博取一线生机。 敌人攻势加快,孔春一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好在两边距离也就几步,呼吸间谢渊就已赶到,一刀磕飞一匪武器,第二刀将其砍翻,第三刀绕过另一人竖刀,扎进他的肚囊皮,然后收刀而立,看着对手缓缓软倒。 孔春猛喘几口气,竖起左手大拇指: “小谢,你真牛!” 这两名匪徒功夫不在他之下,而且出手十分狠辣,悍不畏死,任一人与他都在伯仲之间。 结果如此悍匪,在小谢面前不过一合之敌,那要是换做自个儿……不用换算,大家都是一个镖局的,让他冲,我给他摇旗喊趟子就行。 谢渊正要说话,忽然眼神一凝,见被砍飞出去的匪徒竟然还没就死,正在缓缓爬动,手已经摸到了地上的刀。 谢渊将手中刀一紧,正要冲上去结果这匪,却见他捡到刀后并不起身反抗,而是猛的一抡,将刀疤脸身首分离。 谢渊:“?” 孔春:??? 那匪徒这下似已用尽全身力气,又似了结心愿,哈了一声,有气无力的狠笑道: “被你个杂种……害死了,老子做鬼也、也不放过你!” 他呸了一口,然后气绝而亡。 谢渊和孔春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三人不是一伙的?咋最后还内讧上了? 赢了都是兄弟,输了先喷队友? 正在这时,唐大伟先一步赶到,而吴春应是在后面带着镖物慢来。 不是唐大伟姗姗来迟,从接到响箭信号到拍马赶到,不过一小会儿功夫,已是极快; 但这场战斗结束的更快,谢渊一共没砍出十刀,没踏出二十步,敌人就已伏诛。 见二人无事,而敌人虽有三名但都已倒下,唐大伟心下稍定,料定匪徒功夫都稀松平常。 他远远就喊着: “还真给你们撞上了,幸亏敌人并不算厉害……等等。” 唐大伟突然顿了一下,看着身首分离的刀疤青年,再看了看他肩头隐露的豹头刺青,顿时惊讶道: “豹山七匪?这这,这是豹山七匪最后一个?能在赵头儿手下跑掉的那一个?” 谢渊一怔,旋即恍然,怪不得觉得这人实力不错,逼得自己用了全力。 他点点头: “可能是,他实力明显比另外两人高。” “他是二练,实力当然高!小谢,你把他斩了?”唐大伟心下如起惊涛骇浪。 “倒也不是……” 谢渊将过程稍稍讲了,末了摇头: “不过我觉得他没有二练。赵头儿不是说重伤了他?想必是他重伤未愈,实力大不如前。” 唐大伟的震惊这才稍稍小了一点,不过仍是怀疑: “真要伤得不行,肯定觅地休养,岂会出来活动?” 这时吴青驾着镖车也已赶来,几人一对,顿时猜到是刀疤青年挟持本地帮派拦路,想要报复镖局,结果撞上谢渊,含恨而死。 “这家伙如此心计,要是我和大伟遭上,结果如何都不好说。小谢,你做得很好!” 吴青连连赞叹,另外两人也是如此,让谢渊谦虚不得。 豹山七匪是通缉犯,正好有人代劳削好,他们不用辛苦,直接撒上石灰以防腐,用布裹走。 镖队继续前行,再无风波,安稳到了金山县,将镖物交给金山县范举人,得了信物,回返交差。 回去的路上,几人压力顿松,只考虑到还拿着个人头,不然兴许会去附近山林探幽访胜一番——三个武夫倒没这雅致,但谢渊有些蠢蠢欲动,只时机不合适而作罢。 回到云照,到了镖局交差,又将刀疤脸的头颅交上,等赵星扬返回后亲自核实,这确是豹山七匪最后一匪。 豹山七匪是官府通缉的红名,全部伏诛,这又是功劳一件。 官府发了嘉奖信,由县太爷亲自撰写,县尉亦署名盖印,和赏银一起敲锣打鼓的送到了龙腾镖局。 沈龙腾看着县尉的盖印,呵呵一笑,直接往镖局大门口一贴,还专门让人看管,不能毁了。 由于七匪全是赵星扬镖队解决,沈龙腾专门嘱咐为镖队庆功,由卢振宇全权操办,镖局上下尽欢。 酒过三巡,赵星扬提议这次任务开始定的简单,但有刀疤青年这个变数,应该定做丙等任务,且谢渊应变有力,帮助镖局拿下豹山七匪最后一个,应额外嘉奖,另擢升高级趟子手。 沈龙腾从看到嘉奖信开始就高兴得很,意甚佳许,自无不允;卢振宇欲言又止,但见赵星扬说得有理有据,便也没有反驳。 于是一场任务过后,谢渊成了能独当一面的高级趟子手,并且还清了功勋欠账,一身轻松。 宴会过后,谢渊告假几天,回了小石村。 说起来,自进镖局,他已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回村子里,只是让人捎过话回来。 和久不见的李兰他们聚餐一顿,在满口“渊子进城干活有大出息”中闲话许久,谢渊看着院中堆积起来的木头,摇了摇头。 “也许该教石头哥他们怎么处理木头,万老板的渠道也交给他们,我收点指导顾问费得了。” 不过银子还是有用的,至少可以打好斧头好刀,还有皮甲什么的,若真要置办一身,费还不少。另外练肉以及后面依然可以用药汤,费用自然比练皮时更贵。 只是谢渊如今武道踏上正轨,时间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他将堆积的存货连夜处理,了数天时间,又和王磊、朱东明他们聚一聚,交代几句,便收拾了干粮清水,直接往山里行去。 “养身功突破不远,直接去大树那儿搭个棚屋,闭关十天,应当能用最好的状态突破。” 谢渊规划好,一路往深山走去。以他如今实力,走起山路和平地没什么区别。 不过小半天,谢渊到了那处空地,却是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眼睛慢慢瞪大。 林地还是那片林地,树也还在那。 只是之前郁郁葱葱遮盖百米的大树,此时竟枝枯叶落,如同一架巨大的枯骨。 “灵秀的感觉也没了,反倒有些沉郁的气息,似乎是瘴气……怎么回事,这树怎会突得枯死?” 谢渊百思不得其解,正想凑近看清楚间,突然身体一僵。 他看到枯树巨大的根须之上,有一个全身裹着宽大黑袍的影子,正默默注视着自己。 (本章完) 第64章 奇遇 第64章 奇遇 枯树下,一个全身黑袍的身影站在那里,气氛安静又诡异。 谢渊下意识握紧了斧头。 完全没想到这里会遇到人,还是一个看起来这么奇怪的人。 大树的异变,诡异的黑袍人,谢渊瞬间就萌生了退意。 他慢慢倒退着往外走去,动作幅度尽量小,以免刺激对方。 然而谢渊眼前一,黑袍人仿佛只是晃了一下,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宽大的袖袍笼罩下,直接探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是什么速度? 谢渊一惊,感觉手臂被一只并无半分余肉的手掌抓住,动弹不得。 那袍袖下仿佛就是大树的枯枝探来,或者是干枯的鸡爪。 他寒毛直竖,无意探究黑袍下究竟是什么形状,下意识便拔斧朝前砍去。 砰。 黑袍人另一只袖子一挥,谢渊感觉一股沛然大力袭来,斧子直接握不住,被远远打飞。 好强。 实力差距太大了。 谢渊心一沉,面前这人挥手就能化解他的全力一击,两人实力根本不是一个层面。 “阁下是谁?” 谢渊沉声问道。 黑袍人似是动了一下,罩袍底下传来嘶哑的声音,不答反问: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附近村子里的樵夫,进山为砍柴来的。” 谢渊面色如常的回答道。 黑袍人冷哼一声,嗓音尖锐: “什么村的樵夫,还有武者的实力?” “虽是山野樵夫,也向往武道,就去了武馆拜师学艺。” 黑袍人不置可否,静了片刻,忽而问道: “这棵天青树,何时枯掉的?” 天青树? 原来这树叫这个名字么,从来没听过…… 谢渊摇头道: “我也不知。” 黑袍人冷笑: “你不是樵夫么?” “最近勤于武学,进山进的少,确实不知是何时枯的。但上个月时,这树仍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蔚为壮观。” “上个月,上个月…… “呵呵,呵呵呵……” 黑袍人喃喃两句,忽然似哭似笑,声音凄厉,如同老鸦,听得谢渊一阵心慌。 他感觉左臂被抓得越来越紧,几乎要被那爪子嵌进肉里,不由慢慢皱起眉头。 黑袍人忽得收声,转头冷冷道: “天青果呢?” 谢渊心里一跳,下意识道: “没见过。” 黑袍人定定望着他: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来?肯定是你!说,天青果、天青果是不是被你吃了! “你怎么摘得下天青果的,说!” 虽然谢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语气也听出他的声色俱厉,逐渐疯狂。 谢渊左臂吃痛,闷哼一声,也豁出去了: “就是吃了,怎么的!宝物有德者居之,那果子落到老子头上,不吃留着过年?” 他双眼一瞪,就准备拼命。 哪怕打不过,谢渊也不愿意坐以待毙,咬也得咬一块肉下来! 谁知黑袍人听了这话,怔了一下,手竟稍稍松开: “你是说,天青果是自己落下的?” “是。” 谢渊见事似有转机,心里一动,闷声回答。 “怎么会,明明还没到时候……可你肯定摘不下…… “我明白了……” 黑袍一阵剧烈抖动,显示出里面的人内心挣扎。他望向谢渊,语气有些奇异: “你、你竟然真服了天青果,却让你服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 他忽而问道。 谢渊心神闪动,在厉飞羽、唐三、佩奇之间转了一转,最后还是说道: “谢渊,就住这附近。” “谢渊……好。” 黑袍人将手彻底松开,谢渊正以为没事了,突然被一指点在眉心。 谢渊脑子里轰的一声,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仿佛看到天上出现了九个太阳,各种神兽异禽在天地间翱翔飞舞,洪水和火山在大地肆虐,人族艰难求存。 而后九个太阳之间,忽然爆发出了比大日还炽烈的金光,随后是漫天文字浮现,引得无数人类顶礼膜拜。 再之后人族习得天上字,总结成册,治洪水、驭灵兽、抗异族,逐渐崛起。 不知哪一天起,被人族大能总结天上文字成册、奉为圣物的金色书籍忽然暗淡,敛去光芒,四分五裂,散往天地各处,人族鼎盛的神话时代随之结束。 之后千万年间,陆续有人在各处找到了散落的书页,却金光不再,残破不堪,仿佛被烧焦一般呈现黑色,引起了无边的争端。 谢渊猛地惊醒,发现黑袍人隐在罩袍下的面容似乎定定望着他,见他醒转,沙哑着嗓子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好像看到了人族的历史,但……我忘了。” 谢渊有些茫然,就像大梦刚醒,明明有印象,却什么都不记得。 “果然是有福缘之人……那,我们还会见面的。” 黑袍人的语气似乎有些复杂,有些古怪。 “今天的一切,不要与人去说,切记切记。” 黑袍人低声嘱咐,身形如同没根的幽魂,飘飘荡荡的去远了。 在枯林中见到这一幕,谢渊又感觉后背发凉。 等确定真的没事了,他才捡起斧头,换个方向,往山下狂奔。 “什么林中鬼话……” 谢渊狂奔回家中,将门一把关上,低声骂道。 他此时心如擂鼓,脚下发软,也不知道是跑的太快,还是什么原因。 那人的实力手段,根本看不明白。 谢渊见过气血三变境界的高手,沈龙腾血气旺盛,气势逼人,一眼望去便有沉重的压迫感。 但沈龙腾绝不会像这黑袍人一样,给谢渊手段诡异莫测的感觉。 除了那传了他养身功的道士,他见过的任一人都比不上这黑袍人。 说起来,道士也是往这山里去的,这山里还有什么秘密,吸引这些高人? “真不是低武……” 谢渊虽然之前隐隐有所推测,但碍于层次太低,信息太少,没有门路,并不确定。 然而想到黑袍人的手段,模糊记忆中的神话,他明白这个世界并不如看起来那么简单。 谢渊呼了口气,想了想,出门去提醒王磊和朱东明他们,近期不要去树林里。 虽然他没明说原因,但其他人见他凝重神色,都是听劝,毕竟这群人基本唯他马首是瞻,而谢渊在村子里说话,现今也极有分量。 回到屋里,谢渊坐在床上,暗道: “那黑袍人不知对我到底做了什么,又是什么意思,非友非敌……妈的,神神叨叨,最讨厌谜语人。 “实力不济,只能任人摆布。” 他摇摇头,目露坚定。 不管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实力才是第一位的。 没了大树灵地,那就在家苦修,多费几天,一样可以突破养身功。 他调开面板,正要确认,忽然呆住。 一排功法技能之间,突然多了点东西出来。 【黑天书:(???/???)】 (本章完) 第65章 事已至此,先突破吧 第65章 事已至此,先突破吧 黑天书? 这是什么东西。 谢渊一时愣住。 他不记得自己看过什么特别的功法。 那么……是黑袍人那一指所造成的?那些模糊的记忆? 但以往都是自己学习自己领悟,哪有别人灌输来的? 而且后面全部模糊不清的问号又是什么意思? 谢渊百思不得其解,他自从获得这面板能力,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这完全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就仿佛身体里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下意识在全身上下摸了摸,自然是什么都没摸到。 直到谢渊灵机一动,捞起左边袖子,竟然真的在手臂上看到了一截黑色的痕迹,如同纹身。 这个痕迹上尖下圆,半个巴掌大小,从一点勾勒出对称的两条弧线,弧线形状十分优美,却在似要连接什么的地方戛然而止。 “瓜子?或者……一瓣瓣?” 谢渊皱眉猜测,伸手摸了一下,却全无感觉。 要不是肉眼看到,他完全不知道手上多了这么点“纹身”。 “是那人在抓我手时做的。” 谢渊寻思着。 但他当时并无察觉,而且这纹身到现在为止不痛不痒,甚至没有影响他血气和内息运转,仿佛就……只是个纹身。 会不会是控制手段,生死符什么的……只是现在也没感觉,也无从知晓。 谢渊叹了口气,这种仿佛定时炸弹般的东西让他很不自在,但确实没有办法,只有哪一天再遇到黑袍人,才能知晓了。 他觉得这一天不会太远,黑袍人肯定不是毫无意义的对他做了这一番手脚。而且他说过,会再见面的。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已至此,先练功吧。” 谢渊调整心态,就当手上什么也没有,开始了潜修的日常。 朝沐晨露,夜宿月华,不大的山村小院里,总有少年徐徐演练内家拳法的身影。 而早晚除开必做的内家功课,谢渊另外再加了铁布衫六套桩功的锻炼。 前些日子全心浸入刀法,养练根本法的修行不可避免的受到些许影响,如今刀法小成,在镖局站稳脚跟,自然要重分主次,再补功夫。 当然,养练虽是根本法,拳脚刀剑不硬,亦是无用。毕竟有大能说过,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故而一日早课之后,就是刀法修行,拳法放松,而后便去李兰家蹭蹭午饭,顺手帮着干点活计,没事再教虎娃识几个字。隔壁的小男娃一天一天的长,也到了快上私塾的年纪。 午后小憩,练功,砍柴,晚课,直到翌日。 如是旬日过去,谢渊身上并无任何不适之处,除每日洗漱时仍能看到那黑色的纹身,去之不掉,洗之不净。 虽是隐忧,亦只能这样,谢渊逐渐学会了视而不见。 于是再过几天,谢渊按部就班的打拳,按部就班的将养身功突破。 这门内功从未带给谢渊任何瓶颈滞碍,他不知道别人修行内功时会不会卡关,反正自己是从来没有。 【劈柴:(5001/10000)】 【铁布衫·第四层:(891/2000)】 【养身功·第三层:(1/3000)】 【铁衣长拳·大成:(231/500)】 【奔狼刀诀·小成:(486/1000)】 【黑天书:(???/???)】 谢渊眼睛一瞥,就当没看见最下面那一行。 扫视了几眼自家功法进度,特别是在养身功上面停了一停,谢渊露出满意之色: “不吃果子,我也能靠自己的汗水突破。” 他感受体内经脉,内息比第二层时粗壮了近一半,如雨后的山溪般不断奔涌。 虽同样是溪水,离大江大河还差好远,但雨后山溪可比静谧溪流汹涌得多。 相比之前,谢渊感觉小腹的气息更为充足,脚下更稳,手上更有力。如此内息加持,气力大增,谢渊若是施展刀法或者斧法,威力肯定不是之前可比拟。 现在再碰到那个疤脸土匪,最多只要两刀,甚至一刀就会让他反应不及,直接枭首。 实力大进! “就是血气修为有点拖后腿了,不然同境界应当是绝无对手。虽然有内功辅助下,凝血练肉进度也相当不慢,但外练还是得配些辅药,效率才能最佳。” 谢渊微微点头,等回镖局了,就从镖局里用功勋换镖局自有的外练药汤,练肉淬体,提升武道修为。 龙腾镖局的方子,效果想必比铁衣门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唔,不过现在只是还清功勋欠账,存额为零,还得先干活……说起来刚刚入职,能请这么久的假,也是看在立了一功的份上。 谢渊又打打拳脚,适应了提升的实力之后,便收拾一番出了屋门。 回身将小屋锁好,他颇为留恋的拍了拍这木门。 虽然现在自己常驻的地方比这老屋好多了,但家的感觉总是特别。 让王磊将他这段时间处理好的木材拉到盘龙镇万老板店里,谢渊自己就轻装简行,直往云照县去了。 这一次离家,又让王磊他们暂停进山,下一次回来不知是何时,也不知会到何境界? 云照县城,龙腾镖局。 “金刚门客人到!” “县尉大人到!” 门口有小厮唱道。 沈龙腾站在大厅门口,看到金刚门弟子和县衙来人鱼贯而入,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如果忽视他高大的身材和强横的气魄,仿佛只是个温和的老者。 让弟子和衙役都在大院中列队站好,金刚门门主彭杰与县尉于春生联袂进入大厅。 “沈镖头安好!” 两人拱手问候。 沈龙腾回了一礼,呵呵笑道: “托彭门主和于大人的福,最近我好得很。” 门口的官府嘉奖信还没揭,进来的人都看得到。 彭杰面不改色,微笑着说: “龙腾镖局坐镇云照,宵小授首,是云照之幸。 “不过云照武道,怎好让贵门独美?我金刚门也不甘示弱,此番特携弟子前来讨学,另请于大人前来旁观督导,还望沈镖头让门下不吝赐教。” 于大人,叫的真生疏。 沈龙腾一哂,不过金刚门上门挑事、美其名曰弟子交流已经有无数次了,套话早已说腻,他便直接道: “可以,这次斗什么?” “便斗今年的新晋弟子如何?贵镖局便是新来的趟子手。” 彭杰早有准备。 “今年?” 沈龙腾挑了挑眉。 “对,今年。从正月到腊月间。” 听得这话,沈龙腾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不发一言。 金刚门每年是开春时招弟子,而龙腾镖局今年,也就前俩月临近年尾,人手紧张,才招了一波新人。 在沈龙腾的凝视下,彭杰和于春生脸上的微笑都逐渐收敛,渐渐僵硬。 饶是两人是云照数一数二的高手,在沈龙腾的面前,却也承受着庞大压力。 “沈镖头……” 于春生正要说话,忽听沈龙腾开口: “可以。 “就你们这点气性,永远别想做到云照第一。” (本章完) 第66章 塔尖之人 第66章 塔尖之人 听到沈龙腾如此直接的话语,彭杰和于春生脸上都是微微一变。 在云照一县之地,二人的地位已是站在了塔尖,平日里听的无不是恭维,哪里有其他人敢这样对他们说话。 但偏偏这人是沈龙腾,那无论他说什么,二人都只有受着。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来者不善,习惯性的对龙腾镖局找事。 越是塔尖上的人,越是希望塔尖上没有人。 享受够了下面的顶礼膜拜,怎么还受得了仰望他人? 彭杰见沈龙腾总归答应,微微一笑: “既然是弟子比武切磋,那没点彩头可不行。沈镖头,你觉得呢?” “彭门主说得有理。” 沈龙腾面色平静的说道。 彭杰呵呵道: “那我愿奖这次比试胜出的弟子一颗金玉丸,无论他出自哪边。” 沈龙腾闻言,微微侧目。 而厅外弟子一听,顿时轰然议论起来。 以往弟子切磋都会设彩头,这是激励弟子的应有之义; 但之前一般就是银钱、利器等普通的奖励,多取鼓励嘉奖之意,而轻实际作用; 然而这次彭杰拿出的金玉丸,可以说是金刚门的核心秘方。 这药丸专为一练武者练功辅助,练肉时服用此丹,外练效果大为增强。金刚门能成为云照硬功第一门,这丹丸方子功不可没。 故而金玉丸虽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但也是金刚门内给立功弟子所用,彭杰此前从未拿出来过。 看来此次是有备而来? 沈龙腾不以为意的笑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第一名我们镖局练肉阶段的上品药浴。” 彭杰闻言,暗自与于春生对视一眼,喜色一闪而逝。 这个爱面子的老匹夫,果然一激就上当,真是不甘人后! 他拿出金玉丸,就是想要让沈龙腾送出这上品药浴。 虽然金刚门硬功是云照当之无愧的第一,还胜过龙腾镖局,但龙腾镖局的镖队成天在外奔波打斗,常常伤损,久病成医,镖局内的药房对各式伤药以及武道药方研究极深。 特别是一练二练阶段的药浴,龙腾镖局的方子,效果就比其他地方的好得多。 他拿出金玉丸,龙腾镖局同阶能比得上的,也就是上品药浴了。 当然,这奖励都是给比试的冠军的,并没有直接落在他金刚门的手上。 但是…… 彭杰露出微笑: “沈镖头,就让弟子们开始吧。” 谢渊之前已经回到了镖局内,此时正围在外面大院看热闹。 “这家伙好高,怕不是两米多。” 他正望着金刚门里一个鹤立鸡群的年轻人,旁边突然走来一个蓝袍青年,正是赵星扬。 “小谢,等会和金刚门的切磋,你也去。” “我?” 谢渊有些意外: “新人也要上吗?” “就是新人才上,今年的新人全部都去。你在镖局新的不能再新,你不去谁去?” “那敢情好。” 谢渊咧了咧嘴巴。 赵星扬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好好打,我看好你拿奖励。” “还有奖励?” 谢渊本来就对和金刚门过招摩拳擦掌,闻言兴趣顿时又涨三分。 “不错,金刚门的金玉丸,还有镖局的上品药浴,对你来说是不是正合适?”赵星扬呵呵笑着。 谢渊眼睛一亮,当即就开始紧衣系鞋,热开身来。 龙腾镖局的动作很快,不出一会儿,大院便被收拾出来,分成了几个比试场地。 这大院本就是演武场,面积又够大,同时进行几场比试不成问题。 两家今年的新人都不算多,加上休息时间,半天下来,足以决出最后的胜者。 参与切磋的弟子开始抽签,两两捉对,很快按顺序上场对阵,而谢渊就在第一批之中。 看着面前那名肌肉异常发达、大冬天只穿着背心短褂的男子,谢渊拱拱手: “龙腾镖局,谢渊。” “金刚门,杨力。” 杨力一手拿着哨棍,这是金刚门比较普遍的兵器。 他看看谢渊并不显眼的身材,再看看谢渊俊逸沉静如贵公子般的脸,嘁了一声: “龙腾镖局也收小白脸了?等会别哭。” “好。” 谢渊点了点头。 他肯定不会哭。 等裁判一声开始,谢渊直接踏步拔刀,刀光如同闪电,以一往无前之势横斩杨力咽喉! 奔狼刀诀的第一式,拔刀快斩——狼袭! 杨力瞳孔一缩,完全没想到谢渊的刀竟这么快,只来得及抬起哨棍,却被轻而易举的斩成两段。铜芯的哨棍仿佛只是一根枯枝,连阻拦一丝都做不到。 他头脑一片空白,再反应过来时,长刀已经停在了咽喉。 这时候,裁判的“开始”话音才刚落。 谢渊收回手,挽了一个刀,将长刀入鞘。 这小白脸……这人,刀法这么生猛? 杨力咽了口唾沫,啥也不敢说,直接下场。 谢渊看向裁判,说: “不用休息,第二场吧。” “嗯,看得出来。” 裁判是龙腾镖局的一名高级镖师,啧啧连声,十分赞赏。 很快谢渊的第二个对手上台来,然后便是一样的流程,谢渊行礼,拔刀,狼袭,收刀入鞘。 等对手失魂落魄的下了台,谢渊还有些摇头: “干翻金刚门是解气,但没什么切磋价值。” 他扭头看向另一边场地,正好看到那个两米出头的巨汉拿着一个狼牙棒,一扫便将一名趟子手扫出场外,于空中便口吐鲜血,不由眼神一凝。 “阿兴!” “你这蛮子,切磋竟下如此重手?” 周围龙腾镖局的人又惊又怒,纷纷呵斥巨人,眼中又有浓浓的忌惮。 巨汉没什么表情,对呵斥充耳不闻,也不需要休息,只是在场中等着下一个对手。 “这个家伙,值得挨一顿狠的。” 谢渊摸着下巴想到。 不过,在他凝视着别人时,也有其他人正紧紧盯着他。 大厅内,县尉于春生坐在一张桌子后,目光在场中逡巡。 张玉峰侍立一旁,微微弯腰: “那边那个就是谢渊。” 于春生顺着他手指望去,摸了摸自己留的八字胡,微微点头: “确实是英武少年,气度不凡,让人欣赏,让人欣赏呐。” 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对张玉峰的态度明显好多了。 白面县尉正在打量谢渊,忽然见到谢渊回望过来,和他对视一眼。 然后谢渊就脸现厉色,就跟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猛地一刀如雷霆劈出,将面前跟他过了几招的金刚门弟子直接劈得口吐鲜血。 于春生手重重一顿,眼睛虚起,露出淡淡的微笑: “真是一匹野马。” (本章完) 第67章 谢渊的全力 第67章 谢渊的全力 谢渊一眼望到那白面微胖的中年人,就知道那便是张玉峰的大靠山,云照县尉、金刚门二师傅、四练高手于春生。 这许多身份加起来,便等于在云照县横着走。 “说实话,这模样,真的一眼就像个老兔子。” 谢渊被那审视的眼光望着,浑身起鸡皮疙瘩,一个没忍住,直接用狼王啸月将面前金刚门的弟子劈得鲜血狂喷。 金刚门的磐石功有点东西,不然这一下可能该将他劈开了。 谢渊把气撒在了对手身上,任金刚门上来几个弟子,一边将同门抬走,一边对自己怒目而视。 这待遇,好像和那大高个差不多? 他环顾一圈,突然发现,几个演武场内,还站着的除了他,就只有那名巨人。 而巨人此时正微微低头,同样向他望来。 两人对视一眼,演武场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风声呼啸。 “呵呵呵,沈镖头,我说这次的奖励,又要让咱金刚门拿走了?” 大厅内,彭杰啜了一口茶,呵呵笑道。 沈龙腾摸着胡须,一声长笑: “哈哈哈,还没打过,怎么知道?” “确实战局瞬息万变,切磋结果也不一定就看实力对比,不然奖品直接发给我们这个新弟子就可以了。” 彭杰笑眯眯的,显然认为谢渊的实力与巨汉没有可比性。 不只是他,通篇看下来整场切磋比试的,恐怕都有同感。 谢渊虽然连败三人,并且耗时不长,但前两人都是同一式快刀,难免有袭击取巧、一招鲜的嫌疑;而最后一名对手实力不错,甚至跟谢渊过了好几招,才不知道怎么被一刀劈吐血来。 谢渊看起来已经十分厉害,但在他击败三人的这短短时间里,巨汉已经淘汰了五名龙腾镖局的趟子手。 并且对巨汉来说,才是真正的一招——不,两招鲜,吃遍天。 五场战斗,如同镜像,巨汉第一击击破对手的防御,第二击直接将对手强轰出场外,取得胜利,甚至五场有四场,对手都是吐血而出。 连第三招都没人见过,这是真正的三板斧。 这个巨汉明显有着异族血统,在他天生神力配合金刚门的外功之下,同阶根本就是无敌的,甚至不少高级镖师都暗自嘀咕,碰上他恐怕自己也要谨慎,不然落败也不是不可能。 面对着这样超纲的敌人,几乎没有人认为谢渊会是他的对手,哪怕沈龙腾心里,也并不乐观。 但他并不以为意。 龙腾镖局和金刚门的切磋这么多次,在彭杰的小心思和于春生的拉偏架下,龙腾镖局其实输的次数更多。 但沈龙腾仍然不会拒绝这些无理提议,不会拒绝明显有问题的切磋。 他的想法很简单,也曾对镖局上下说过—— 真正在外面行镖时,有哪一次面对敌人是公平的?多的是被偷袭的时候。这种切磋,对提升实力而言并无坏处。 至于些许名声受损、便宜被占,沈龙腾只是付之一笑。 龙腾镖局是因何而成云照第一势力的? 因为虚名?因为规模?因为有许多实力高强的镖师?都不是。 是因为他沈龙腾。 只要他在,任彭杰和于春生蹦跶得再高,不过都是徒劳。 随着谢渊和巨汉相对而立,演武场内愈发安静下来,渐渐连窃窃私语也不再有。 场边上,秦海不无担忧的望着谢渊: “头儿,你说小谢能行吗?不是不信任他,实在是对面这家伙,蛮子加天生神力加磐石功,简直就是个人形妖兽。” “会赢的。” 赵星扬只是淡淡说了三个字。 场中,谢渊望着巨汉,率先自报家门: “龙腾镖局,谢渊。” “蒙托。” 巨汉瓮声瓮气的报出了个名字。 两人互通姓名之后,战斗在倏忽之间开始。 蒙托高高举起自家特制的狼牙棒,匹配他自己身材的狼牙棒,几乎就和其他金刚门弟子的哨棒一样长,却更宽、更凶恶得多! 他单手举起这狰狞凶器,然后猛地砸下! 狼牙棒上的铁钉刮过空气,响起了凄厉的呼声。 周围的观众不由屏住呼吸,这一击几乎覆盖了小半个场地,简直让人避无可避,之前的人全是在这一招就已经败了,不知谢渊会怎么应对? 谢渊看着这凶恶的一击,心神一凛,突破后的内息,首次全面涌动。 他将内力全部往下肢凝聚,顿时感觉脚步一轻,如同踩在云端,整个人飘逸无比,仿佛化作了一阵风。 唰的一下,谢渊像从原地凭空消失一般,躲开了巨大的狼牙棒。 狼牙棒砸在地上,坚硬的岗岩地面被砸了一个凹坑,碎石飞溅,却不见谢渊影踪。 周围响起了阵阵惊呼,然后皆是瞪大眼睛,看向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是转瞬,谢渊就绕到蒙托的背后,一刀便砍向蒙托后腰,直接穿衣破肉,深入其中! 蒙托吃痛,一声狂吼,狼牙棒猛地往后甩去,谢渊却早已换了个方位,出现在他身前,一刀扎向他胸口! 长刀仿佛刺进了坚硬的土层,只插入一寸,就再难寸进; 相对蒙托巨大的体型,这可能只算轻伤。 谢渊并不恋战,在蒙托回过身来之前,抽刀又走。等蒙托转过来,又失了谢渊的踪迹。 于是在围观弟子大张着嘴的注视中,谢渊仿佛一阵旋风,持刀绕着蒙托不断飞旋,给蒙托身上添加道道伤痕。 蒙托纵然神勇难挡,然而身躯不够灵活,狼牙棒徒劳的四处挥舞,砸得地面一个又一个大坑,却根本无法击中谢渊,甚至还会任由谢渊借力腾挪。 渐渐的,蒙托动作越来越慢,身上的血流越来越多,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巨人。 寒光突得一闪,蒙托腿弯一痛,再也站立不住,向前跪倒,而后谢渊在其背后现出身形,矮身一躲,躲过反击的狼牙棒,再顺势一挑。 轰的一声,脱力的蒙托再也握不住巨大的凶器,狼牙棒远远抛飞,砸断了镖局一截围墙。 谢渊站直身体,将刀架在跪地的巨人脖子上。冬日的辉光打下来,他的阴影将对手完全笼罩。 (本章完) 第68章 好人金刚门 第68章 好人金刚门 龙腾镖局上下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绝大部分人都没想到,看起来体型与实力差距如此悬殊的一场对战,竟然以谢渊完胜而告终。 不止是完胜,从头到尾,蒙托甚至连碰都没碰到谢渊的衣角一下,没有对他造成哪怕一点皮外之伤。 此前在这演武场简直无敌的蒙托,纯粹是单方面挨打,面对谢渊毫无还手之力。 谢渊身法飘逸,刀招精妙,看起来就像是一场表演,笨拙的蒙托只是他表演的陪衬,完全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于是俊逸少年持刀而立的身姿,一时给众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哈哈哈,谢渊,打得不错!” 一声长笑从厅堂内传出,沈龙腾的声音惊醒了围观的众人。 “好!” “厉害!” 镖局上下顿时连声叫好,兴奋得不断拍掌。 还好今年的新人里出了个谢渊,不然还真奈何不得这个大蛮子,让金刚门蹬鼻子上脸! 他那奔狼刀诀,镖局的人基本都认识,才进门多久,就用得这么娴熟巧妙? 特别是那配套步法,飘逸如轻风,迅猛如奔狼,简直神了! 不少练过这刀诀的高级镖师,自忖易地而处,步法也做不到他这么巧妙。 也不知道这家伙咋练的,一个月顶别人一年不成? 相比龙腾镖局的士气高涨,金刚门弟子脸色就难看多了。 上门之前,他们都是信心满满,因为今年的新收弟子中,有蒙托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家伙。 在门内对练之中,从来没有同境界的弟子能占得便宜,甚至高一境界也需要小心应对。 这样的实力,龙腾镖局那些今年新招的趟子手,怎么可能是对手? 结果哪知道冒出来一个谢渊…… 他们不由有些垂头丧气,一言不发的把蒙托扶了下来。 厅内。 沈龙腾抚着短须,哈哈笑着: “彭门主,看来这次的头名,你是拿不走了。” 彭杰脸色有些僵硬,正紧紧盯着外面的谢渊,目光中透出惊异; 听到沈龙腾这么说,他回过头来,挂上一丝淡笑: “龙腾镖局卧虎藏龙,让人佩服。” “彭门主过奖了,哈哈哈。嗯,如此优秀的门人,我的确得送他上品药浴,好好培养。” 沈龙腾眯着眼睛,笑得更加开心。 彭杰嘴角微微一抽,慢吞吞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 “确实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金刚门送他金玉丸一枚。” 本来这是给蒙托准备的,按理讲蒙托同阶无敌,对上今年的新人,肯定是将奖励收入囊中,还得龙腾镖局的特别药浴,练肉基础便无比扎实。 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谢渊,既没赚到药浴,还赔了一粒金玉丸! “好,老夫就替他谢金刚门的大气了!” 沈龙腾接过瓷瓶,笑容开心得很: “说起来,不是贵门的原因,我龙腾镖局还收不了这么一个优秀年轻人,这也算是缘分。” 他可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年轻时的总镖头也是暴脾气,虽然年纪上来了略略收敛,但面对屡次找事的金刚门,一有机会,那自然要痛打落水狗。 听到这话,彭杰和于春生脸色同时一黑,彭杰更是忍不住看了自家师弟一眼。 于春生嘴一抿,忍不住慢声道: “沈镖头这是横刀夺爱,忒不地道。” 沈龙腾挑了挑眉,笑容收了起来: “于春生,你在教老夫做事?” 于春生脸色一变,霍然想起眼前这可不是什么爱笑的温厚老人,正要找个台阶,却见沈龙腾直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就你做的那些事情,要不是这层狗皮,老夫已经为云照百姓除害了!现在还想打我门下的主意,我劝你趁早收了心思,不然……” 沈龙腾语气冰冷,虽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于春生脸色阵红阵白,彭杰立即站起身,打着圆场: “沈镖头言重了!今日切磋已毕,我们不再叨扰,这就告辞。” 金刚门和县衙的人鱼贯而出,切磋完败,他们也不好意思多呆。 谢渊站在演武场边,享受着同门的恭贺,看着离开的人,目光微微一顿。 人群中的张玉峰,正定定看着他,神色无比复杂。 何时这个本以为可以随便搓圆揉扁的村中孤儿,竟成长到这样了?张玉峰耷下眼皮,不再与谢渊对视,快步离开。 谢渊收回目光,正和同门客气一阵,便看见沈龙腾笑着走来: “谢渊,你表现很好,按之前讲好,切磋夺魁,镖局奖你练肉阶段的上品药浴一份,另外金刚门的金玉丸,他们也给了。” 沈龙腾递过来一个瓶子,大笑着说: “药我看过,放心,不是那老东西给你下的春药。”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有人尖着嗓子说道: “谢渊长得俊,最近门口多了不少小姑娘来看他练武,要不是还要脸皮,我估计金刚门那老兔儿爷也想来爬墙!” “啊,那些姑娘来看谢渊的吗?我以为来看我的。” “买不起镜子可以撒尿,你那样你娘都不想看你。” “你他妈的是不是想练练?” 听着这些玩笑,谢渊微窘。 没想到连总镖头都开起了玩笑。 也是,他是从粗人豪客里杀出的老武夫,却不是什么老儒生。 他接过药瓶,对沈龙腾拱手: “多谢总镖头!” “谢渊,我已经和那家伙交代过了,只要你在我门下,便不用担心他敢动歪主意。” 沈龙腾微笑着说: “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勤加练功才是正理。嗯,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不要光打嘴仗厉害,一打架就趴下!” “是!” 谢渊和其他人一同拱手回道。 人群散去,谢渊揣好瓷瓶,微微兴奋: “一说到上品药浴和金玉丸,周围的人眼睛都要冒绿光了,看来是顶好的玩意儿。 “稍微休息一下,恢复点精力,就直接用了!不知能涨多少修为? “说起来,又是送我入镖局,又是上门送药,嗯,没有他们也没这药浴……真是谢谢金刚门,世上还是好人多呐。” 金刚门内。 门主的书房中,彭杰和于春生相对而坐。 于春生脸色黑得几欲滴水,一拍桌子,尖声道: “那老匹夫不当人子!如此嚣张,简直没把我金刚门、没把官府放在眼里!” 彭杰摇摇头,脸色也是不好看: “他一向如此,咱师父还在时,他就是如此做派了。” 于春生咬着牙,眼神阴沉: “他越说不准动那谢渊,我越要动他!” 彭杰有些无奈的瞥了师弟一样: “师弟,你这……这倒是没必要吧?你就那么想收那小子?” “师兄,那小子的能力你也看到了,若是不管,假以时日,便是第二个赵星扬甚至第二个沈龙腾。真到了那时,我金刚门在云照就难了!” 于春生一番话说得彭杰眉头紧皱,有些松口道: “但沈龙腾也说了,不准动那小子。如果要做,你是准备亲自动手,还是……” “也许,也可以直接让那人准备。不动则已,一动便坑龙腾镖局一个大的!” 于春生阴狠道,显然白天被气得不轻。 彭杰更为持重,皱眉苦思,有些迟疑: “时机恐怕还不成熟……” 正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砰砰敲响,一道声音传来: “门主,二师傅,玉峰求见!” 两人本被敲门声惊得有些不高兴,一听来人,于春生神情一动,慢声道: “进来。” 张玉峰推门而入,反身将门关上,然后跪在两人面前: “门主,二师傅,我觉得龙腾镖局的谢渊,留不得。” (本章完) 第69章 进度大涨 第69章 进度大涨 第二天,谢渊睡了个好觉,吃了顿饱饭,恢复了昨日对战消耗的体力,养足精神,便走到镖局内院专门的药房里,冲着里面的老郎中表明身份,要上品药浴。 药房早有准备,不一会儿,便请他到旁边的浴房里,一大木桶热气腾腾的棕色液体已经备好。 “中药的颜色看起来都差不多……” 等人走后,谢渊褪去衣物,独独拿出那白色瓷瓶,将其中一粒黄色的药丸倒入手中,端详片刻,便仰头服下。 然后,他就踏入木桶,开始药浴。 关于金玉丸和药浴哪个先用哪个后用,带着兴奋的谢渊昨天有些无聊的考虑了许久,最后决定不厚此薄彼,一起使用! 反正药浴是由外而内,强化肌肉,而药丸是滋养血气,由内而外,两者并不冲突。 特别是练肉的药浴耗时许久,昨天就有人告诉他至少需要六个时辰。 毕竟相较练皮药浴直接增强皮肤,练肉的药浴,药效再好,想要浸润肌肉,总得多泡会儿,泡通透了,效果才能达到内里。 这期间除了运功,并无事干。 于是谢渊便决定今天把精神头养好之后,药浴的同时使用金玉丸,炼化药力,内外结合,以达到最佳的强化效果。 泡入木桶之后,谢渊稍显紧张的绷紧了全身,等待着以往药浴时那极致的酸麻刺痛袭来。 结果,他等了半天,除了药液的热力,以及一丝丝浸润之感蔓延全身,并无特别的感觉。 而金玉丸入腹,同样一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只是吃了粒豆,甚至没有豆甜。 “碰上假货了?还是两个?” 谢渊稍微疑惑,便推测药浴的效果要慢慢激发,等到了肌肉层才显现,一来就起反应那便是作用在皮肤上; 至于药丸,排除金刚门偷工减料的因素的话,这些个药丸恐也得慢慢消化,毕竟不是小说中的神丹灵药,入口即化作灵泉,那金刚门都得是仙门了。 于是谢渊耐心等待,就当泡热水澡,果然不出半个时辰,皮肤之下就阵阵发热,全身肌肉似乎都开始抽动起来。 “不一样的药液,却是一样的让人难顶。” 谢渊眉头微蹙,感受着药效浸入肌肉,上品药浴的强大效力让本该日积月累的强化缩短在一时三刻之间,代价就是肌肉的不断颤动与疼痛。 于此同时,腹中的金玉丸也在慢慢消化,一点一点的药力融入血液,补充着丝丝缕缕的精纯血气,使其逐渐粗壮,后再自动融入肌肉之中,加速着练肉的进程。 “酸爽……” 看着面前进度蹭蹭蹭的往上涨,谢渊眉头舒展,瞬间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他运起内功,内敛心神,默默感受着身体的改变。 六个时辰过后。 【铁布衫·第四层:(1573/2000)】 谢渊看着眼前久未闪动的数字,确认药效已经吸收完毕,踏出了木桶。 六百多近七百点! 一天之内,练肉进度直接上涨了三分之一! 这药浴加金玉丸的效果,也太好了! 连二练都仿佛近在眼前。 谢渊忍不住握拳,目露激动之色。 感谢镖局,感谢金刚门! 此时的他,胸中血气比之前雄壮了近一半,质量强出了许多; 而周身肌肉,都已“改头换面”,坚实如铁。 细细看去,原本颇显瘦削的体魄,肌肉充血之下,此时好像都大了一圈,虽然还是十分匀称,但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力量感。 举手投足之间,谢渊感觉自身力气又增加了不少,特别是爆发力,比之前强了足有三成。 一次药浴,实力几乎飞跃式的成长,怪不得那么多人看到他拿到奖励,都露出艳羡之色。这般效果,哪怕是个天赋下等的武者,也能硬生生给他把实力拔上去。 “现在若是再和那蒙托打一场,就不用慢慢放血游斗了。找到机会,几刀下去,足可以破防致命。” 回想起昨天和蒙托的战斗,谢渊凭借着内力加持的步法让他连影子都摸不着,胜得虽然不难,但蒙托的防御却让他印象颇深。 不止是蒙托天生体格强大,金刚门的磐石功亦有几分说法,不然也不会凭硬功成为称霸云照的一大势力。 而谢渊现在修行的铁布衫,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若是我也有同等的功法,就不会连摸都不敢让他摸到一下。” 谢渊思忖着。 还是要站着才有输出,若有强大硬功,战斗的容错率便高不少。 不过这倒不着急,反正现在也没足够功勋,铁布衫可以先练着,突破到二练再说。 外练阶段的练法是随时可以换的,毕竟血气和身体的强化都是自己的,没有特别属性,换功法也不怎么冲突。 如铁布衫这种硬功,许多有精力的武者都会兼修。 等后面功勋足够了,再换更好的功法不迟。 现在么,先尽快练肉大成,成为二练武者,让实力再次质变! 药浴的效果如此之好,谢渊决定先攒功勋,攒够到再一次药浴时,身上的药性也消化的差不多了,便凭借第二次药浴,一举突破,和之前突破一练时一样。 至少在外练四关的前两关,药浴辅助的效果是极佳的;只有到了“抻筋锻骨”的后两关,一般的药浴便不再那么有效。 “还得多积攒功勋,功法、药浴,乃至兵器宝贝……穷文富武,练武就是耗资源的一条路。” 谢渊摇头叹气,深感自己的穷困。 收拾干净,出了浴房,天色已经将暗。 谢渊正说回房,在路上却碰到第一次押镖时的孔春,远远的就向他拱手道贺: “小谢,恭喜呀恭喜!” “谢谢孔哥。” 谢渊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赢得切磋、拿得奖励,谁知下一句根本没听懂。 “哎呀,小谢你当了镖师,以后可要多带我出任务!跟你咱有安全感。” “啥?什么镖师?” 谢渊一头雾水。 孔春见他表情,也是一愣: “你自己都还不知道?今天赵头儿去跟总镖头说,以你的实力,哪怕功勋还不够,也当直接让你当初级镖师,总镖头允了。 “小谢,现在你已经是初级镖师了!诶,一个月十两底银,任务有额外功勋,诶,真是让人羡慕……” 孔春又羡慕又感叹,谢渊却有些茫然。 直到回去发现,已经有小厮帮他把东西收好,搬到了更大的镖师住处,还通知他“明天请谢镖师出镖”,谢渊享受了一番中层待遇,才如梦初醒。 这就成镖师了? 我趟子都还没喊过一次呢…… (本章完) 第70章 镖师谢渊(上) 第70章 镖师谢渊(上) 第二天一早,谢渊就换上了崭新的镖师服,提刀挎斧,准备妥当,来到了大院候着。 不出一会儿,镖队人员陆陆续续的到来,很快就集结成了一支十来人的队伍,赵星扬和秦海也在其中。 上十人的镖队已经不小,特别是赵星扬亲自带队,足以说明中间三辆镖车的价值。 等人车都整齐的列好队,赵星扬扫视一眼,见都已准备好,便看着谢渊,笑着说: “谢镖师,斧头也没忘带呢。” 谢渊摸了摸自己的虎骨斧,回道: “还是这老家伙什儿顺手,路上可以给大家劈柴生火。” 镖队众人纷纷笑了起来,有人道: “上次看见小谢在饭堂后面帮人劈柴,吓得厨子以为自己做错啥事了。” “啊?还有这事?小谢你这,也算得上不忘本了。” “年方十六的三十年老樵夫是吧?” 大伙善意的调笑,谢渊也不以为意,呵呵笑道: “没办法,每天不劈点柴火,心里不踏实。” 实际上,他当然不是因为多么嗜好劈柴,而是离了小石村,伐木生意又暂停,没有环境,劈柴进度涨得太慢。 不过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这么大个镖局,几百号人,吃饭喝水,煎药沐浴,无不用柴,柴房的柴堆得跟小山一样高。 民生四样,柴米油盐,柴排第一,自然有其道理。 于是谢渊空了就去义务帮忙,进了柴房的他跟进了米缸的耗子也差不多,唰唰唰把柴一顿劈,还不用自己去伐树,柴火仍多得根本劈不完,倒是遂了他的心愿。 劈柴技能是他的老根儿,领悟的能力威力无穷,还真不能忘本。 不过旁人不知道,看在眼里,只道他有点无伤大雅的怪癖。 镖师们纷纷总结道: “属实是劈瘾太重。” 赵星扬摆摆手: “准备充分,也是好事。时候不早,既然大家伙都妥当了,那就现在出发!” 众人精神一振,依次排好队伍,由一名趟子手举旗打前阵,出了镖局大门,大喝一声: “云州龙腾,龙腾云州!” 镖队鱼贯而出,人雄马壮,逐渐往城外行去。 龙腾镖局还做不到人手一匹马,但镖师却是可以骑马的,毕竟作为战力中坚,镖师们的状态和机动性十分重要,也算是镖师的福利与地位体现。 于是这次给谢渊也配了马,但他在马上歪歪扭扭,有些犯难。 没骑过,不会。 虽然凭他的体魄坐直了不难吧,但马儿好像总有自己的想法。 好在赵星扬一眼就看出他的窘迫,直接策马到他旁边: “腰背挺直,目视前方,腿不要松……” 谢渊依言而行,果然好了许多。 结果眼前突然冒出了一排字。 【马术:(1/10)】 这也行? 啧,我悟性也太高了。 谢渊练习了一会儿,看见马术上涨几点,自己也骑得愈发稳固,逐渐不会显洋相。 赵星扬见他熟稔,赞许的点点头: “上手挺快。” 他见谢渊玩得不亦乐乎,又问道: “第一次当镖师,才第二次出任务,紧张吗?”“还好,咱们人手这么多,又有赵头儿你带队,一般的宵小应该望风而逃了吧?” 谢渊觉得,这么多人的镖队,出镖应该大多数时候都很安稳。 赵星扬微微一笑: “一般的宵小望风而逃,没逃的可就不是一般的宵小了。” 谢渊一凛,是这个理。 “但有实力的山匪应该也不算多?” “不多。不过实际上,我们还是常常会遇到麻烦,大镖队也一样,甚至越大越容易。 “你人一多,别人就知道你镖物贵重。财帛动人心,一有了贪念,那些个亡命徒可就什么都不顾了,管得你什么实力他什么实力。有脑子压住贪欲,哪会当什么劫匪?呵呵,绿林有句老话,叫‘富贵险中求’,他们奉为圭臬。” 赵星扬笑道。 “既然大队人马显眼,那遇到轻镖贵镖减少人手、只派精英怎么样?我还听说有什么暗镖、明镖之类的。” 谢渊对这些规矩十分好奇,虽是镖师,实际上还是行业新人。 赵星扬摇摇头: “人手少了,风险也高。若真遇到大队劫匪怎么办?所以镖局还是要求稳,人手给足,就拼硬实力,做的下去就做,做不下去就散伙。所以一个地方,镖局往往不多,但只要是有名号招牌的镖局,实力就弱不了。 “至于其他的,那都是特殊情况。后面慢慢看,这趟镖得走好几天,够你学的了。” 谢渊点了点头,安心跟在镖队中央走着。 第二天,谢渊就明白了镖局存在的必要。 一队足有二三十来人的流民,拦住了镖队的路。 “看,这些人拿着锄头木棒,也还是敢拦我们。” 赵星扬对谢渊说道: “可能不拦我们,他们今天就要饿死了。” 谢渊微微皱眉: “当今不是太平年吗?” “所以他们才只二三十人。” 赵星扬淡淡一笑。 谢渊这才想起,原来每到冬天,村子里也常有人过不下去。 他默认好光景时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但那是前世的老观念。 实际上在这里,只要没饥荒,就能叫太平年了。 没饥荒和人人有饭吃,那是两个维度的事情。 见谢渊沉默,赵星扬继续说道: “流民就是土匪的前身,甚至可以比土匪更狠。土匪过得好了还有顾忌,流民为了吃的可以什么都不顾。别看我们不怕他们,要是遇到他们的是其他人,或者我们不小心栽了,下场可凄惨得很。 “小谢,去,把他们打发了。” 谢渊点点头,策马上前,拔刀出鞘。 对面领头的见状,眼神发狠,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啊”声嚎叫,拿着锄头冲了上来。 噗嗤一声,谢渊一刀捅穿领头的胸口,又连着砍翻两个丧失理智冲上来的流民,才将这些人镇住,瞬间便作鸟兽散。 谢渊把刀上的血珠甩掉,收刀入鞘,又将三具尸体丢到路旁,示意镖队可以通过了。 赵星扬微微点头: “不是个心软的,有狠劲才能练得好武。不然再高的功夫都是白搭。” 秦海嘀咕着: “长得这么俊,结果还爱用大斧,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头儿你纯粹是白担心。” (本章完) 第71章 镖师谢渊(下) 第71章 镖师谢渊(下) 流民好打发,只要不莽撞的冲到几十人阵中,被锄头木棒等长武器打下来,那正常的武者队伍都可应付。 谢渊将流民赶走,镖队继续往前行了两天,路过一处峡谷,叫“九里峡”。 九里峡两边是高山峭壁,陡坡上林木茂密,没法过人,只有山崖上一条栈道,架在山涧之上,十分险峻。 谢渊默默打量着两边山势,心道: “怪不得这镖要赵头儿带队,这个地形,太容易藏人了。” “大家伙都打起精神来!过了这九里峡,后面就轻松了。” 赵星扬吆喝一声,趟子手往前开路,举旗摇摆,口中呼喝: “云州龙腾,龙腾云州!山上的朋友,行个方便!” 赵星扬给头一次走这的谢渊介绍道: “这九里峡是这一段儿最险的地方,只有这栈道能过。两边连着大山,山高林深,兵老爷们从来没把匪剿干净过。这大山里光我知道的,便有三个匪寨。 “匪寨里的人要吃喝,九里峡就是最好下手的地方,咱们镖局在这里,遭过几次匪。所以我们从这过,至少是一个镖头带队。” 谢渊表情认真,点了点头,跟着镖队谨慎前行。 走到峡中,转过一道弯儿,前面的趟子手突然驻步挥手。 镖队人马立停,纷纷擎刀结阵,观望四周。 赵星扬上前去看,见前方栈道中间有一大石拦路,石头上土痕尚新,显然是才推下来的。 他往旁边山坡看去,目光一凝,慢慢道: “哪家的好汉?我龙腾镖局在此行走,还请给个面子!” 灌木丛钻出一个满脸横肉的独眼大汉,冷笑一声: “原来是赵镖头。赵镖头说得好听,给你们一个面子,我们山寨的弟兄喝西北风?冬天了,都不好过,看在你赵镖头的份上,东西留下,人走,咱们便井水不犯河水。” 赵星扬抽刀,摇头: “这可不叫井水不犯河水,恕难从命。” “那就是没得谈?” 独眼大汉怪叫一声,一挥手,山林里骤然钻出二十来名壮汉,纷纷拿着土弓石块,往下投射! 镖队早有准备,有数名镖师举起大盾,将人护住。 见土弓奈何不了,土匪们纷纷弃弓,抽出砍刀,嚎叫着往山下冲锋! 谢渊见这些山匪个个精壮,人人持刀,再看那边独眼大汉和赵星扬战到一处,竟也是一名三练高手,不由心中凛然。 果然敢拦路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强人! 土匪占据地利,人数又多,一瞬间就冲到镖队阵中,霎时起了混战。 谢渊见面前土匪张牙舞爪的袭来,眼神一冷,猛然踏步抽刀! 那名土匪眼睛一,忽然感觉喉头发凉,荷荷两声,全身力气如潮水般褪去,软软倒地。 谢渊和这名土匪错身而过,一刀扎进正跟另一名趟子手放对的匪徒后腰,然后身形一闪,躲开旁边袭来的大砍刀,再抽刀横斩,将偷袭匪徒的砍刀磕飞,趁其慌乱,一脚将他蹬出栈道。 匪徒掉下山崖,在空中无力的手舞足蹈,发出长长的惨叫。 谢渊回身,正好看到另一名匪徒要偷袭自己,被一名镖师拦住;趁两人纠缠,谢渊上去一刀,直接将土匪枭首,然后一记狼王啸月,将旁边逼得镖队趟子手节节败退的强人直接劈翻! 一时之间,谢渊连砍数人,没有一合之敌,周围土匪为之一清! 终于有一名二练土匪注意到了谢渊,提刀纵跃,口中大喝: “小子张狂!” 他声势迅猛,正要窜到谢渊面前,空中一把长刀将他接下,却是秦海喝道: “你的对手是我!” 那名土匪没法,只得又和秦海缠斗起来。 土匪人数虽多,毕竟不是精锐,二练高手和镖队堪堪持平。本想靠着二练之下的人数优势滚起雪球,却没想到镖队里有个以一敌众的镖师,瞬间将人数优势拉平! 谢渊见二练土匪被拦住,顿时运气提息,在战场中闪转腾挪,专往人多处冲,挥刀之间,又连砍三名土匪,救了二名趟子手。 他眼神一转,正好看到那名二练背朝着自己,和秦海战至白热化,周围人纷纷避开,自己与他之间全无阻碍。 刚刚就你想对我动手是吧? 谢渊眼皮一低,高抬腿,轻落步,两三下窜到土匪背后,就是一刀突刺! 哪知二练土匪直觉惊人,猛得侧身回刀。 一股大力传来,谢渊的刀一下就被磕开,胸前空门大开! 谢渊没想到对手反应这么快,不过他本能的顺势弃刀,一把拔出腰间斧,连挥三下,如同闪过一道电光。 对手和秦海缠战许久,早就状态大降,连看都没看清,就感觉胸口一痛,然后立马后心一凉,却是秦海的刀捅了过来。 联手收拾掉这名二练土匪,秦海对着谢渊竖起大拇指: “你这斧头确实有用!” 刚刚他正面对着,甚至都没看清谢渊的斧头,好快的砍! 两人腾出手来,各自加入战团,土匪一时难掩颓势。 正在这时,前面一声惨哼,独眼大汉捂着冒血的肚子,手一挥,扔出一个冒着紫烟的石球,退入山林。 赵星扬见状避开石球,也不追击,反身往混战战团中赶;土匪们见首领败退,顿时惊惶逃跑,又被砍翻几人,堪堪逃出三五名进了林子。 赵星扬止住众人追击,清点一番,发现货物完好,只一名趟子手重伤,其余或多或少带着轻伤,但不碍大事,不由有些惊喜: “这独眼山寨倾巢而出,我还说咱们这次恐怕有些麻烦,结果比我想象的好!” “对面显然跟了我们一段时间,二练的数量刚刚好;都是小谢,一人顶几个,在土匪群里面都杀疯了!还助我解决了名二练敌人,一下打开局势。” 秦海笑着说道。 镖师们议论纷纷,一合计,发现二十来名匪徒,死在谢渊手下的就有七八名。 这战绩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想到谢渊对阵蒙托时那远超同侪的战斗力,不对上二练,取得这样的成果好像也不足为奇。 不断有人跟谢渊道谢,不是他及时赶到解救,恐怕早有人在人数劣势下以少敌多,饮恨当场。 赵星扬眉头一挑: “这些土匪眼力这么准,竟一眼看出咱们二练数量?嗯,好在还有个谢镖师被他们漏算,不然这次要增伤亡!” 赵星扬展眉一笑,用力拍拍谢渊的肩膀: “好小子,这盘给你记头功!回镖局我就去总镖头那儿给你邀功!” “谢赵头儿。” 谢渊笑容纯良灿烂,阳光俊朗,仿佛刚刚土匪间纵横的不是他。 此后出了九里峡,直到交镖,再无风波。 镖师谢渊头一回走大镖,顺利完成。 回返路上,谢渊扫了一眼面前进度: “回去之后,换次药浴,该能突破了?” (本章完) 第72章 二练! 第72章 二练! 赵星扬带着镖队顺利返回云照,除了有个重伤的,其余人都不碍事,就重伤的趟子手也不致命致残,将养个把月就能养好。 这趟大镖算有个相当好的结果,于是赵星扬交了差,在云照的大酒楼里设庆功宴,给镖队成员们犒劳犒劳。 “这地儿还挺豪华。” 谢渊头一次出入云照县的大酒楼,高过五层,顶上雕梁,柱上挂画,像画廊多过酒家。 进了宽敞的包间,屏风风雅,窗棂灵秀,再看那一桌精致的菜肴,谢渊微微感叹: “那熊掌,个儿比我猎的还大。真真是当年卖熊人,今日座上宾!” 当年说久了,其实也就一个冬天间,谢渊从吃顿小炒山鸡都奢侈,到今天能进酒楼尝这珍馐美味。 “小谢,没来过?” 秦海见谢渊好奇的打量,凑过来低声问道。 谢渊大大方方道: “进这好地方是头一遭。” 秦海呵呵笑道: “你都是镖师了,到这吃饭也不算啥,就是自己整治这一桌……嘶,还是肉痛,几个月赚的都去了这一顿,还得让头儿来买账!” 几个月赚的银子,那不是上百两了? 谢渊心下一算,这顿可不便宜,虽然镖头都是富户,但三练之上用度更多,钱就没有不完的。 不过周围几人都听到二人对话,纷纷大笑,显然已是习惯了赵星扬的豪爽。 赵星扬也微微一笑,提了一杯: “大伙儿这趟辛苦,时值年关,共饮此杯!吃完饭大家伙便放假回家,年后再干活!” “好!” 众人纷纷叫好,连饮三杯,这才作罢。 开席之后,觥筹交错,陆续有人来给谢渊敬酒,即使他资历最浅。 这趟镖谢渊立功不小,混战中又救了好几人,武夫们拙于口舌,便猛猛灌酒。 米酒度数虽低,谢渊连干海碗,还是微醺。 不过打眼一看,却发现车轮战灌酒的都已趴下,这才若有所悟: “原来我还是个海量。” “小谢。” 赵星扬这时走来,跟他干了一杯,笑道: “这次表现不错,我交差时已经跟总镖头说过了,直接给你定丙等功勋。” 丙等功勋? 等同于二练级别的功勋,能换一次上品药浴了。 谢渊一喜,再跟赵星扬喝了三大碗。 酒过三巡,镖队相扶着散去,有人回家,有人回镖局。 谢渊被夜风一吹,酒醒了七分: “要过年了,都没啥人。嗯,明天便换了药浴,年关前突破二练,给今年打个总结!” 谢渊借着酒劲练了一套刀法,身上微热,还挺带感,洗漱过后,进房间倒头呼呼大睡。 第二天,浴房里。 谢渊看着热腾腾的棕色药液,吸了口气,踏入木桶。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谢渊在木桶里盘坐,静静等待着药效生发。 时间慢慢过去,药效渗入肉里,谢渊再次体会到肌肉撕扯抽动的痛苦,脸庞微微扭曲。 “痛,并快乐着。” 看着眼前的数字跳动,谢渊眼睛微微发光。 内息一转,疼痛缓解许多,谢渊微微闭眼,心神沉静,细细感受着全身肌肉的变化。“也不知道镖局用的什么药方,加了多少宝药,这一桶药浴下来,练肉的进度涨的比练皮还快!” 谢渊感受着肌肉的飞速强化,看着数字愈发逼近突破,心里感叹。 浅水池里养不出蛟龙,若是一直留在盘龙镇,留在铁衣门,决计不会进步如此之快。 【铁布衫·第四层:(1998/2000)】 …… 【铁布衫·第四层:(2000/2000)】 谢渊眼睛大张,瞬间将胸中血气全部调往全身,覆盖住每一处肌肉,感受着肌肉强化达到了某种临界点。 他内息和血气同时全力催动,让血气同时全力淬炼着周身肌肉。 药液中的药力被迅速抽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谢渊全身肌肉都震颤发热,达到了这一阶段强化的极限,然后,突破了极限。 他感觉紧绷的全身骤然松弛伸展,肌肉张弛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力量,让他想要发泄。 谢渊下意识抬手,然后又堪堪忍住。 不行,每突破一次打烂一个桶,有点太浪费了。 而且这个桶一次用六个时辰,下面是可加热的,不是普通的木桶,打烂了恐怕要赔不少。 谢渊强行忍住,猛地站起身,将一桶药液嘭的炸起,浴房内瞬间水汽弥漫,如在云雾之中。 练肉大成,二练武者! 谢渊感受着体内磅礴的力量,用力一握拳。 若说一练强硬皮肤,增强防御,增进力量,提升修行者的综合素质,成为武者;那二练就一个主要效果,那就是增强力量,增强爆发力! 此时的谢渊,肌肉强度产生质变,力量比之前增加了几有一倍,爆发的速度也更快! 他感觉自己此时单凭体魄也不惧蒙托那个蛮族异人,而若是还有二练土匪敢近身来,三板斧可以把他切成四段,不再需要他人补刀。 二练的实力,特别是力量,是一练武者难以比拟的。 谢渊一边收拾穿衣,一边思索: “我练肉阶段如此快,两次药浴加分不少。镖局的上品药浴果然有点东西,难怪别人都眼热。 “但光是药浴,主要是外练皮肉增强,血气的进展增益较少。本来这样的话,我还得再修炼一阵,等血气也补上来,才能最终打破极限、突破二练。只是那金玉丸内补效果明显,最适合外练阶段武者养足血气,里外一结合,一下就达到巅峰,顺理成章的突破。” 所以,还得谢谢金刚门。 说起来,自从进了镖局,金刚门都找不了自己的事;特别是那次切磋之后,安静的跟什么一样。 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有沈龙腾罩着,在云照只要没有疯子,应该没人敢动。 实力提升又快,处境又安稳许多,进镖局真是进对了。 不过,铁布衫练到了二练,刘和尚给的后面心得,就有些语焉不详了。如何抻筋,如何锻骨,下一步怎么修行,谢渊有些迷茫。 毕竟刘和尚自己也就是二练…… 该换更好的功法了么? 谢渊摸着下巴思索,但刘和尚书房里那本印着罗汉像的精致册子总在他脑海里晃荡。 再加上修炼铁布衫时“佛韵自藏”四个字……让人有些心痒痒的。 思忖一会儿,谢渊回到房间,慢慢收拾东西。 年关放假,该回小石村了。 回小石村,就该路过盘龙镇,正好去问问……不,好久没见铁衣门的老朋友了,想他们,正好去拜年。 绝不是为了什么功法秘籍。 (本章完) 第73章 年廿九,年三十 第73章 年廿九,年三十 年二十九。 谢渊久违的回到盘龙镇。 镇上张灯结彩,大红灯笼四处挂,舞狮队游街串巷,到处是疯跑的小孩,再穷的人家这两日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给门口贴上福字,整一个年味十足。 除了铁衣门。 谢渊站在铁衣门的大门门口,看着牢牢合上的门扉,还有静悄悄的石狮子,外面没一点过年的布置,和整个小镇格格不入。 他微微蹙眉,上前拉起铜环使劲敲了敲,半晌无人回应。 谢渊退后两步,重新打量着门上的牌匾,“铁衣门”三个烫金大字崭亮如新,并不是长期无人打扫。 咋回事?咋就关门了? 谢渊思忖片刻,迈步往集市走去。 “新鲜的山鸡儿嘞!新鲜的鸡儿,买回去过年咯!” “野菜野菜!冬天山里最后一把野菜!错过这把明年开春才有咯!” “卖鱼了卖鱼了,又黑又肥的大黑鱼,年夜饭整上一条鱼,明年就是年年有余!” 年关大集热闹非凡,仿佛整个小镇的人都聚在这儿,叫卖的声音汇聚成巨大的声浪,让谢渊顺着声音就找了过来。 他边走边张望着,走了一小会儿,眼前一亮,便直直往那卖鱼贩子的摊位走去。 “客官,要鱼么,我们这鱼……额,谢兄?” 摊位后的黑皮青年怔了一下,看着微笑的谢渊十分意外。 “陶兄过年好,许久不见。” 谢渊拱了拱手。 陶杰林连连拱手,露出一脸惊喜的笑: “过年好!嗨呀,谢兄,自从你去了县城,那真是有阵子没见了,嗯……” 这么一说,其实好像没有太久?也就个把月不出两月时间。 但谢渊离了铁衣门,直接去了县城第一大的龙腾镖局,对小镇人们来说,算得上“飞黄腾达”了。 故而即使云照不算太远,时间不算太久,却总感觉两人已经十分遥远。 陶杰林有些感慨,随后颇有些兴奋的问道: “谢兄,你去了龙腾镖局,应当……是武者了吧?” 谢渊听了,含笑点头: “这两天侥幸突破。” “武者!” 陶杰林搓了搓牙子,连连竖起大拇指,神情都变拘谨了些: “谢兄,恭喜恭喜!嗨,武者……那什么,对了!我这有条才打的宝鱼,补血益气,武者老爷们的最爱,我本来想卖个高价,但既然谢兄你来了,那我就、就送你了,给你庆贺!” 陶杰林下定决心,一把从一个大鱼篓里提出一条两腮生红的大黑鲤,就往谢渊手上塞。 谢渊一惊,连连摆手,却耐不住陶杰林热情,干脆就把鱼收下,然后掏了一把碎银塞给陶杰林。 这下轮到陶杰林呼使不得,不过他更拗不过谢渊,手一把就被按住,然后谢渊直接把银子扫落他塔链里。 陶杰林一看,叹了口气: “谢兄,这多了。” “不多怎么算高价?” 谢渊估摸着掏了有七八两碎银,宝鱼他进龙腾镖局后了解过,是一种变异鱼类,对练武确有助益。 这条鱼下去,血气能增长不少,是好东西,收了不亏。 他知道个大概价格,这些碎银肯定不会让陶杰林吃亏。 谢渊止住陶杰林话头,低声道: “陶兄,刚刚我来时见武馆关门了,是发生何事?” 陶杰林闻言,放下鱼篓,轻轻一叹: “谢兄去了县城,不知这里变故。 “本来之前药行分成,多亏谢兄大发神威,已经定好不变;但药行自己出了问题—— “据说他们药材的一大来源,北都山脉里面药材都莫名枯死了,药行亏的底朝天,供货又不足,价格蹭蹭往上涨。” 听到这里,谢渊微微挑眉,北都山脉? 北都山脉是一大片山脉,整个云照地界其实都是北都山脉南麓,小石村就在其中一座山的脚下。 山里的药材也枯死了? 枯死…… 谢渊皱眉,又听陶杰林继续道: “这下三家武馆都坐不住了,黑虎拳馆联合神兵馆,是彻彻底底和咱们撕破脸,一个月间打了好几场擂,亲传级的都打遍了,没有胜负,说道最后,便直接定下三位馆主亲自上阵,正月十五! “这就是前几日的事,第二天,武馆就给弟子放假关门,说刘师傅要静修闭关;但也有人说,他实际上跑路了……哎,谁知道呢?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咱们过年休息休息,等年后看个水落石出。” 谢渊听得一怔,没想到盘龙镇的争斗也这么激烈。 不过,刘师傅真的跑了?那我的功法…… 谢渊沉吟,罢了,大年再来盘龙看看,便见分晓。 他和陶杰林道别,又买了些鸡鸭鱼肉,回小石村过年去。 年三十。 “渊子,你这买的也太多啦!” 李兰抹了一把汗,把最后一条鱼端了上来,满满一桌团年饭便妥当。 “没事,这天气放不坏,初一到初七,慢慢吃。”谢渊笑道。 王磊咂咂嘴: “渊子,你在镖局打死打活,钱不好挣……” “好挣,县城里做事跟捡银子一样,这些不算啥。过年了,咱们开心嘛!” 谢渊连连摆手,直接给虎娃夹了一筷子肉,然后举起酒盅,难得的饮酒: “石头哥,兰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一桌菜几人吃了没多少,特别是那条宝鱼,一家三口拢共吃了两筷子,便饱腹不食,不练武难以消化这能量。 谢渊也就给他们尝个鲜,一整条鱼和半桌菜进了自己肚囊,看得李兰和王磊瞪大眼睛。 这就是武者的食量? 啥时候虎娃也这么能吃就好了。不过,这么能吃恐怕养不起…… 团年饭后,谢渊与哥嫂俩闲话一阵,见他们要哄虎娃睡觉,便道了晚安告辞,出门回自己小屋。 是亲如一家,但终究不是一家,年关还得自己守。 掩门前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谢渊忽然有些微惆怅。 几十年来,第一次自己过年,无聊的春晚,此时也让人怀恋。 谢渊拎着酒壶,往坡上的自家走,忽然回头。 村中大屋的院里,有两人正眺望着这个方向,见自己动作,顿了一下,进了屋里。 谢渊突破二练,内息三层,耳聪目明,一眼便看到那两人是谁。 张家老大老二。 张玉峰长住县城,也只有年节清明等才会回小石村。 谢渊眼皮微垂,顿步半晌,还是慢悠悠回了自己小院。 坐在院里,赏着除夕月,谢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寂然不语。 米酒度数低,但村里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还有爆竹声声,愈发衬得小院幽静,此情此景,比酒醉人。 谢渊微醺,仰头想着: “那俩瞅我干啥? “他们好久没找我事了,是放弃了?他们有那么好说话?还是有阴谋? “他们盯我这么久,就算放弃了,我也没算完!妈的,不能老是让他们找我的事,山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 谢渊忽觉米酒也烧心,一口将酒壶干尽,起身推门而出。 村里张家。 两兄弟在炕上煨着酒,慢慢守着天明,这也算是张家的传统。 “哥,整酒。” 歪嘴张老二给大哥斟酒,从小到大他也只在张玉峰面前温顺。 张玉峰点了点头,道: “老二,村里的田收了几成?” “本来都快一半,到王磊那,停住了。就那小子……” 张老二呸了一口,骂道。 张玉峰脸一沉,摇摇头: “无妨,我已经和二师傅说好,他亲自出手帮我们解决这个祸害。” “怎么说?” 张老二眼睛一亮。 “刚刚不看到了,他果然回村里,不在镖局里就好办。然后我明日就发信给二师傅,以他的脚程来村里要不了多久。之后再想个办法,引到僻静处,比如后山林子……” 张玉峰目光闪烁。 张老二连连点头,眼睛放光: “什么法子?不然我去给他伏个低,骗他信任,就跟谢伦一样?” 张玉峰慢慢摇头: “他比他哥机灵得多,骗可能骗不住,我有个更好的法子,让他不得不就范。” “什么?” “王磊一家三口,跟他不是亲如一家?直接逮了带林子里去,让他自个儿过来,不要声张。依我看这小子的性格,肯定会照做。” “哦!还是大哥的主意妥。” “那事情之后,王磊一家三口呢?” “自然是处理了,正好拿田……” “!” 张玉峰陡然一惊,因为那句话不是老二问的。 两人霍然转头,发现窗户纸上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嘭的一声,实木房门被一脚踹倒,一道颀长的身影提斧站在月光下,脸庞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明天周二,跟之前一样,会再晚些更新,请大家支持追读,最后一轮,拜谢拜谢! (本章完) 第74章 杀张(上) 第74章 杀张(上) 张家两兄弟悚然一惊,看向门外的少年。 纵然背着月光有些看不清楚脸,但瞧那身形轮廓,小石村里独一无二,两人自然认得出来人是谁。 张老二脸色大变,厉声道: “谢渊,你干什么!大年三十的来踹门,你他妈想死?” “我干什么?我还问你们想干什么!” 谢渊抬起头,露出有些发红的眼睛,嘴里喷着酒气。 艹,本来只是来溜达,没想到完完整整听到了个大阴谋! 怪说不得他们在那瞎瞅,竟真是想闷声憋个大的! 幸亏今天主动来了,不然,都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筹谋了什么东西! 特别是这一遭听完之后,谢渊心中又惊又怒,后背唰得便起了一层冷汗。 如果不提前有所预料,他们的筹划,有很大的可能会变成真的。 真被两人绑架了石头哥他们,不管自己踩不踩这陷阱,这一家三口是铁定没命了。 而要是自己关心则乱,一时冲动,进了林子撞上四练的于春生,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得掉。 谢渊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感觉血在烧。 他又问了一遍,一字一顿: “我问你们,你们刚刚说,想干什么?” 张老二见谢渊眼睛布满血丝,一脸冰寒,下意识退了一步。 张玉峰皱起眉头,看着谢渊,手摸到了炕旁边的佩刀刀柄上,慢条斯理道: “谢渊,你喝了酒?我看你是醉了,有些糊涂,是不是听错啥了?这样,大年三十,看在你喝醉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回去吧。” “傻逼!你当我是这个蠢货,还在这糊弄鬼呢?” 谢渊指着张老二,狠狠骂道。 兄弟俩脸都是一黑。 张老二是敢怒不敢言,那次被吊着打还历历在目,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看着谢渊冲天的怒气,他下意识的有些发怵。 张老大则是脸现严肃: “谢渊,你想清楚了,真要在现在跟我找事?” “不然我还等你明天喊你干爹来?草。” 谢渊骈指骂道。 “也好,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我直接把你拿了,也是一样。” 呛的一声,张玉峰把刀拔了出来,慢慢说道。 谢渊见他自视甚高的模样,也不知他哪来的底气,冷笑一声,踏步上前,当头就是一斧。 张玉峰见那斧声势,脸色微变,双手持刀上架,浑身一震,堪堪将斧头格住。 架住斧头,他长臂一缩一伸,立马一记突刺,居然也是迅猛无比。 谢渊也微微露出意外之色,见突刺袭来,同样双手横斧挡住,而后瞬间右手拔出腰间长刀,一道匹炼般的刀光闪过,向张玉峰脖子砍去。 张玉峰反应迅疾的一矮身,顺势一个扫堂腿攻向谢渊下盘,手上刀慢上一拍,然后转了一圈,斩向谢渊腰间。 这一招手脚并用十分凶猛,若是条件反射的跳起躲避,空中就要挨上这一刀,就是仓促之间拿兵器格挡,也要吃个无处借力的亏。 不过谢渊根本在原地不动,左腿一抬蹬向张玉峰的扫堂腿,左手一挥斧头就格下了横斩刀,右手轻抖,又是当头一刀劈下!张玉峰感觉手脚上都传来难以撼动的大力,心中大惊,没想到谢渊刀斧并用,身上竟然还有如此力道! 眼见头上刀劈来,张玉峰只能一个侧滚,往桌下钻去,然后猛地掀桌起身,砸向谢渊。 谢渊一刀把八仙桌劈成两半,不出所料的看到张玉峰在后面挥刀砍来,顺势一格,然后乒乒乓乓的和他对起刀。 张玉峰只觉谢渊刀法又快又猛,而且力道奇大,完全硬抗不得,额头慢慢见汗。 谢渊站在原地,左手提斧不动,右手一刀一刀的用力斩下去,将心中怒火宣泄一通。 突然他手抖刀,往旁边斜斜刺去。 原是张老二拿着把菜刀,想要悄悄摸上来,没成想被谢渊发现。 不到一练的他看着这道刀光,只能脸色发白的呆立原地。 张玉峰见状一惊,合身扑上,持刀斩向谢渊右手;然而谢渊只是虚晃一刀,迅速回手一撩,张玉峰仓促间勉强回刀,却再也握不住,长刀被磕飞。 这下谢渊一手刀一手斧,而张玉峰赤手空拳,张老二战力可以忽略,两人加一起面对谢渊,也完全矮了一头。 谢渊冷笑道: “还真是个好大兄。” 刚刚他左手斧头预防着张玉峰直接朝自己扑过来,右手却可结果了张老二。 不过张玉峰却放弃了看似能扳回优势的选择,虽然丢了刀落了劣势,倒也没中谢渊的计较。 张玉峰护在张老二身前,面色沉凝: “你竟然已二练大成!你竟然是二练武者……” 这才多久? 他竟然这么快,就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少年,直接成为了二练武者! 自己付出了多少?才到今天这步,而他为什么直接就能二练! 张玉峰死死咬牙,盯着谢渊。 “你居然也是二练,我才意外。说你挨一下肏能学一招,这到二练,得挨多少下啊?” 谢渊哂笑道。 听谢渊当面嘲笑他心中最不愿人提的事,张玉峰脸彻底黑下来,几乎能滴出水。 他练武已有多年,卡在一练的瓶颈许久,也就最近让于春生见到谢渊的面,重获他的欢心,得了好处,才刚刚突破二练。 他能感觉到,谢渊和他一样,血气也就差不多二练出头,可为什么他的刀招力道让自己几乎接不下?他天赋就那么好? 自己付出多少,努力的往上爬,一步一步的攀登,这些天才,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幸运,还好意思嘲笑我的努力?! 张玉峰吐了口气,忽的一咧嘴,缓声说道: “我也算不上什么好兄长,只是和老二相依长大,感情不比你和你哥差。嗯,你哥确实是个标准的好大兄,临死前都还记挂着你。” 谢渊听得一愣。 他忽然想起,之前听他们密谋时提到过大哥。 不过当时怒火中烧,没听明白就一时没多想。 他现在这样说……这是什么意思? 谢渊忽的手上用力,死死捏着刀斧。他沉着嗓子问道: “你在说什么?” “你哥是我杀的。” 张玉峰微笑道。 (本章完) 第75章 杀张(下) 第75章 杀张(下) 谢渊脑中轰的一声,如同被雷霆劈中,愣了一瞬。 等回过神来时,一记刚猛的拳头已经将将到了胸口! 谢渊当即抬起手臂来一挡,然后如同被巨锤砸中,直接被轰得倒退数步,砰的一声,撞到了土墙之上才停住。 谢渊闷哼一声,心中大为讶异,这拳法,威力竟如此不凡? 张玉峰大踏步而上,又是一拳,却见谢渊迅猛一刀直接朝着自家脑袋劈来,对那拳根本不管不顾。 他只得无奈后撤,把刀从地上捡起,和谢渊对峙起来。 谢渊捂着胸口咳嗽几声,嘴中已有些血腥味。 他咬着牙,盯着张玉峰: “你刚刚说什么?大哥是你杀的?他不是被野兽……!” 谢渊思绪有些混乱,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张玉峰呵呵笑道: “引兽的玩意儿,在县城里有多难找?这样才不惹人怀疑。你看,你不就没怀疑?一直傻呵呵的真以为是被野兽吃掉的呢,真蠢。” 原来如此。 怪不得现场兽印杂乱、连朱东明也觉奇怪;怪不得谢伦这样身强体壮、经验丰富的樵夫会殒命山中。 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看着张玉峰又想乘机偷袭,已有准备的谢渊一刀将其逼退,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张玉峰哈哈大笑,眼中有冷光闪过,突的又是一刀。 谢渊挥刀直进,和张玉峰飞快的过上了招,狂风暴雨般的刀法几乎让其窒息。 全力出刀的谢渊,让张玉峰有些抵抗不住,瞬间便左支右绌,落入下风。 叮的一声,谢渊将对手刀磕飞,站在原地,用刀指着张玉峰,一字一句道: “为什么?” 张玉峰丢了刀,赤着手站在那里,也不在意,轻笑道: “因为他太碍事了。” “碍事?” “对。去年我就让老二在村里收田,但你哥是个爱管闲事的,老是阻着老二。 “让他在村里呆着,这事就办不下去,所以么,我就让老二给他引到后山,把他结果了。” 张玉峰摇头道: “他到死都不松口,我也没法子。” 谢渊只感觉心口一热,一股怒火猛地腾起。 张玉峰话刚说完,蓄谋已久,一拳打来,其径玄妙,其力刚猛,势不可挡。 谢渊双臂交叠,挡下这拳,却仍然被轰得往后面滑退出去,在地上犁出两道印子! 他可是内功小有所成,下盘如铁铸,竟然挡不住这拳! 张玉峰挥拳又来,拳法似慢实快,轨迹奇妙,谢渊本往上挡,结果临近才发现拳头竟然是朝肚子袭来,再往下压,又被轰得倒退,喉头一甜,强压了下去。 张玉峰拳出如雨,谢渊落了后手,竟然一时反被压制! 这什么拳法? 眼见张玉峰漫天拳影将自己笼罩,一拳重过一拳,再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谢渊吸一口气,将刚刚挂上腰间的斧头一把拔出。 三板斧! 张玉峰心中似有预兆,提前飘身而退,见谢渊这三斧如一斧,快若闪电,势同奔雷,忽然起了一身冷汗。 还好他已经受了伤,动作慢了…… 谢渊猛喘了两口气,盯着张玉峰: “你这拳法,不是金刚门的。” 他进了镖局,对金刚门这个老对头自然有所了解。金刚门硬功独步云照,另有一套配套的磐石掌,威力不俗,兵器上有金刚棍法,也是上佳,但绝没听说过什么厉害的拳法,几乎可以抹平和他内功的差距。 这拳法,不管威力还是招式,都十分高妙,根本不像云照武馆该有的。 张玉峰冷笑一声: “就许你们有奇遇?” 见谢渊盯着他不说话,张玉峰嘿了一声: “好吧,这拳法,也是从你哥身上摸出来的。 “从他嘴里问出来,有个什么道士,觉得他是劳什子天才,给了他这本拳法。呵呵,天才……还不是像狗一样被打趴下,再硬气,还不是问出来了?” 听了这话,谢渊眼睛彻底发红,周身血气和内息暴走,也不讲究招式,抡起斧头便往张玉峰砍去。 等不及了! 张玉峰眸光一闪,面色白中反红,一记长拳便捣向谢渊心窝。 这拳法威力大,消耗也大,何况他本没参透完全,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一拳便是最后的拼命之举。 是生是死,就见分晓! 谢渊见状,有所预料,于是也强吸一口气,手上再加速三分,胸口微侧。 唰的一下,张玉峰的左臂被整根斩下,他的右拳也击中了谢渊的胸口。 谢渊面如金纸,喷出一大口血来,噔噔噔倒退数步。 但终究有站着的力气。 张玉峰左臂鲜血狂飙,却只是闷哼一声,脸上一片惨白: “铁布衫,嘿!铁布衫……” 他被浇熄了最后一股希望,惨然一笑,正要认命,却下意识侧头一看,看到了一脸惊恐的张小山。 张玉峰突得不知从哪里又提起一口气,咿呀的怪叫一声,右臂猛地抡起如铁锤,砸向谢渊,而左臂断口处像被挤压般,飙出一大篷深色的血。 只是他平衡已失,谢渊轻易侧身躲过,一斧下去,将他右手又从中斩断。 张玉峰踉踉跄跄,终于站不稳,摔倒在地。 他血流满地,面色白得像鬼,看着走到近前的谢渊,已是重影难辨: “都是我指使的,别折磨他。” 看见那道影子缓缓举起斧头,进气多出气少的他似还有些不甘,努力抬起只剩半截的手臂: “不行,我事情还没做完……我还没让老二……当地主,我还没……还没爬上去,还没爬到那最上面……还没一拳……一拳……砸烂于老狗的脸……我还没……” 砰的一声,谢渊面无表情的落下斧头,结束了张玉峰的呓语。 随着张玉峰的断臂无力的垂下,张老二眼睛一眨,浑身一颤,如同从噩梦中惊醒。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张玉峰,再看看持斧静立一旁的谢渊,抄起菜刀,狂吼着冲上: “草!你杀了我哥!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看着失去理智的张老二,谢渊举起斧头。 一声闷响,张老二也倒在了地上,和他哥一起,不再动弹。 谢渊慢走两步,一屁股坐在炕上,将斧头丢在一旁。 他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左手抓起旁边盘子里的一把蚕豆,送入嘴里。 嘎嘣嘎嘣嚼碎,他又把旁边一直温着的酒壶抄起,仰头饮尽。 热酒入喉,他抿嘴闭眼良久,然后哈了一口气。 谢渊往后一靠,扭头看向窗外,东方已微微露白。 大年初一。 已是新年。 (本章完) 第76章 众人拾柴火焰高 第76章 众人拾柴火焰高 谢渊从炕上站起身,略一思索,走到张玉峰尸体前,在他胸襟里翻找了一阵,果然在内衬的夹层里扯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他微微点头,这门拳法威力如此巨大,来历匪浅,而且张玉峰看起来是一直藏着掖着,偷偷练习,似乎为了有一天给于春生一个“惊喜”,那多半会贴身携带。 谢渊稍稍翻检,由于张玉峰把功法缝在贴身衣物的夹层里,保存极密,战斗中也未直接损伤到这里,册子大致完好,只有封面沾了几点血迹,不过纸张质量上佳,也未浸润到里面。 他不及细看,先把功法揣好,然后再稍微一搜,除了碎银田契外没摸到什么珍贵的物件。 谢渊回头把还剩的几个酒壶全部拿起,在屋子四周洒上,正准备点火,忽然耳朵一动,一个闪身,出了大门,走到院里。 东方只是微白,天光仍是暗淡,一个人影大大方方的站在院中。 谢渊认出来人,挑眉道: “朱大哥?” 朱东明手上提着一个大壶,点了点头: “你这动静有点大,我在那边都听到了。陈云吴老四我都没喊,我就让周峰在周围转,别让人来瞎凑热闹。” 谢渊侧耳一听,隐隐约约听到周峰的声音顺着夜风飘过来: “没啥没啥……我遛狗摔了一跤……快回屋再睡吧三伯……新年好……” 谢渊顿首,他救过周峰的命,相对来说,他是村里比较可靠的。 “朱大哥,有心了。” 朱东明摇摇头,咧嘴一笑: “你为村子做好事,我搭不了手,也得帮帮忙。” 他鼻子稍微动动,然后把手里一个大壶递给谢渊,道: “这种米酒烧不旺,还得兽油才行。” 谢渊下意识接过壶,上下打量着朱东明,有些没想到: “朱哥你连这都备好了?” “过年你和张大都回村,我都在想会不会起问题。结果半夜迷迷糊糊,还真听到这边有动静。三十夜敢找姓张的麻烦的,村里还有谁?” 猎户展现了敏锐的洞察力,呵呵一笑: “而且你小子动手,我知道肯定是有把握,我就来给你收收尾。 “我就不进去了,我啥也没看着。你把油往要烧的物件儿上洒,再往四角墙根一倒,保证火旺旺的,烧个白地出来。嗯,你贱价卖我铁杨柴,这冬天我家火都很旺,儿也没受冻,这也送你一壶旺火。” 见朱东明摆摆手,转身就出去周围望风去。 谢渊朝着他背后认真一拱手,便将那壶兽油提进了屋。 这痕迹是掩盖不掉了,张玉峰多少有个官身,一把火烧干净最了事。 谢渊按照朱东明讲的倒了油,拿起灯烛,站在门口,望了中间躺着的两具尸体一眼,手上轻轻一抛。 蜡烛落到尸体身上,滋得腾起一团火,朝四方蔓延开来,几息之间就爬上了墙。 朱东明没骗人,这火真的很旺。 谢渊眼里映着跳动的火焰,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在土路一个转角处,谢渊碰到了牵着猎狗的周峰。 周峰的狗本来精力极旺,把绳子绷得笔直往前跑着,一窜出来见到谢渊,忽然收了尖牙,绕到自家主人腿后去,连声呜咽。 周峰看到谢渊,仿佛真只是早上来遛狗的,对他身上的血迹视而不见,笑着招呼: “渊哥,新年好哇!” “新年好,周哥,劳你费心了。” “哪的话,应该的。你快回去歇着,后面交给我们。” 谢渊和他摆摆手,往山坡上的自家走去。 等上了高处,谢渊回头一看,发现村中央那和村长家差不多大的宅子,已经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堆。村里一片喧嚣,许多人都从家里钻出来,在吆喝中从水缸里、水井里和村边的小河中打水救火。 周峰提着桶跑得最快,争先恐后的冲到人前,占据最方便的位置打水; 别人见他这么积极,哪怕他拦着路也不好说。 在最好的位置,打最慢的水,等一拨人都往回赶了,周峰又急急忙忙的冲回去,结果哎哟一声,“不小心”绊到石头上,水倒了一地,路变得老滑,周峰还横在中间,半天起不来。 另外一边。 朱东明从家里提着桶,一大桶水看起来能顶着事,只是那桶上面好像还飘着油。 他到背人处将水一倒,火势不见削弱,还腾的窜起一截。 朱东明冷笑一声: “过年了,请你们吃油。” 他提着空桶,施施然回家。 不是不想再来一桶,实在是油已经用光了。 村里像朱东明这样明着掺油的没有,但磨洋工的许多。 哪怕村长再吆喝,总有些人慢悠悠的好像散步,水到近前,不往屋里,倒往脚下。 甚至有许多人根本不听招呼,就围在屋子附近看热闹,脸上的喜气藏也藏不住。 “听说,那两个都在里面?” 有人使着眼色。 “真的?” “真的!” “张家两兄弟都在里面!” “说是他们半夜喝醉吵架,不小心打翻灯油,没爬出来!” “没错,我在附近都听到他们的动静了!” “真烧死了?!” 确认张家两人都在里面,围观的村民渐渐压不住笑意,甚至直接拍起掌来。 “死得好,死得好哇!哈哈哈……呜……我的田契……” 有被占了田地的村民又哭又笑。 田契被烧,这些地彻底充公,他们再也没有拿回地的可能了。 又有人眼尖的发现院门口的篱笆旁有口箱子,好奇的扯出来,打开看看,陡然一惊: “田契!好多田契!田契都在这里!” 围观的村民一惊,顿时一拥而上,果然各自找到了自家的田契。 这一下村民各自狂喜,许多人也只觉老天开眼,没想到其他; 但有几个心思细的却在疑惑: “这箱子怎么在外面?” 老村长听见几人嘀咕,啪嗒啪嗒抽着旱烟,慢慢道: “打架嘛,把箱子扔到外面,也不稀奇。” 几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村长说的是。” 大半个村几百号人,愣是没把火救下来,他们围着张家这些年越修越大的祖屋,眼睁睁看着它轰的一声,彻底塌了。 (本章完) 第77章 八卦撼山拳 第77章 八卦撼山拳 村里的喧嚣都被关在了屋外,谢渊回到自家,坐在床上,运转内息疗伤。 张玉峰的拳法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内伤,不过有养身功护住脏腑,这些伤势不碍大事,慢慢调养一阵,自可恢复。 不过他肯定不会在村中休养。 稍作疗愈,谢渊恢复了些许精神,睁开眼睛,从胸襟里拿出那本册子。 册子的蓝色封面上除了几点血迹之外,并无字迹,谢渊微微摩挲,拿出了自己贴身收好的另外一本书册。 双手各执一本册子,将两本放在眼前一对比,谢渊默默点头。 果然是一样的材质。 翻开看看,连字迹都是一样。 “就是那位道长的手迹无疑了。” 谢渊喃喃道。 想起道长曾说传过大哥一本拳法,自己没找到,还以为都被野兽撕碎了,原来最后又在这里…… 谢渊回忆起刻意埋藏的记忆,想起谢伦去世前有一段时间,似乎在家里比划过几次拳脚,他当时也不以为意。 算一算,大哥是在遇到道长后不久,就遭了张玉峰的毒手。如果再给他一段时间,哪怕不长的时间,以他连神秘道长都称赞的天资,也许根本不会再怕张玉峰? 只是可惜,一个刚刚有奇遇的天才,就遇到了完全超出当前界限的敌人,没有发生奇迹。 不然的话,说不定大哥也能闯出自己的一番传奇。 谢渊有些怅惘,长长叹了口气。 他将养身功收好,慢慢把拳法翻开。 “……” 不出一会儿,他又把册子合上,甩了甩头。 看书有点头晕。 这里面术语太多,谢渊看起来,如读天书一般。 “什么拳走八卦五行,脚踩天罡地煞,什么以正胜以奇合,看起来能懂一点,但不多。” 谢渊有些无奈,这里面道家知识所需甚多,他许多东西能看个大概,但从未系统涉猎过,只知皮毛,不知深浅,故而有些云遮雾绕。 总的来说,这是一门道家的高深拳法,威力刚猛,招式玄妙,亦正亦奇。 既有至阳至刚之力,又有五行八卦之变,对敌之时让人挡无可挡,防无可防。 哪怕只是粗略估计,对比他现有的打法,铁衣长拳忽略,龙腾镖局的丙等刀法奔狼刀诀也完全没有可比性。 谢渊虽然不知道镖局里的甲等功法是什么水平,但他很怀疑整个镖局、就算是沈龙腾的压箱底本事也无法与其相较。 再看张玉峰练出的效果,两人血气境界相同,谢渊却是头一次碰到同境界能和他一较高低的对手,哪怕占了他心神不宁的便宜,也足见这门拳法的高妙,竟然可以忽略部分内力修为的差异。 不过张玉峰竟然能学得会,看来是暗下苦功。年纪不大,能从小山村里爬到县衙里去,某种意义上,不是庸人。 但现在应该已化作一团飞灰了。 谢渊眼神一转,心道: “若是按正经法子,无非是找个道士念经,夯实基础,先读懂经,再看颖悟。 “不过以我天资,倒不必如此麻烦。” 谢渊闭眼回忆了一阵和张玉峰的战斗,回忆起他招式的玄妙,然后再对照书册,囫囵吞枣的通读一遍,大致了解。 如此一整遍下来,谢渊眼前一,有所领悟。 【八卦撼山拳:(1/100)】 “八卦撼山拳!好有气势的名字。” 再看功法书册,如同天书般的文字突然就有了意义,乃至拳谱图像。谢渊脑海中自然而然便出现了八套拳招套路以及对应身法步伐。 “这拳法其实还对应的有对战身法,是实打实的实战打法,张玉峰只练了半边,步法太玄奥,他显然没参透,不然还有一场好斗。” 谢渊暗自点头,这套拳法,越看越觉高深奥妙,威力无穷。 但是再高深也被自己学会了。 “威力大,消耗也大,普通的一练,恐怕都打不出几拳的,就算二练也不能持久,这还是最初阶段而已。若是外练武者想要用这拳法……应当配上内功?这个大概是和养身功配套的?” 谢渊若有所思。 那道长身份神秘,高深莫测,养身功和八卦撼山拳本来都是给大哥准备,很有可能是互补成套。 先传八卦撼山拳,看看悟性,如果可行,就用养身功打基础,之后带回门内,悉心指导。 谢渊感觉猜到了道长的一丝思路。 “养身功提供续航,八卦憾山拳威力刚猛,而且都是道家功夫,同脉同源,两相结合,效果不只一加一大于二这么简单!” 谢渊精神一振,暗自点头。 不过他把书册一合,贴身放好,并不如以前那样,得到新的功法便兴奋的开始习练。 一来身体欠佳,二来他不能在村里久留。 谢渊收拾一番,起身出门,正看到李兰和王磊站在坡上看村里的热闹。 两人见他出来,李兰兴奋的叽叽喳喳说道: “渊子,渊子!快看,张家走水了!说是把两人都给烧没啦!” “是吗,看来善恶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 谢渊微微笑道。 “是啊是啊!还是渊子你识字,有文化。” 李兰连连点头,然后疑惑道: “渊子,你这就要走?” “是啊,镖局忙,昨天也吃过饭,下次再回来。” “忙点好,忙点有出息。” 李兰袖着手,瞥了王磊一眼,王磊只是呵呵笑。 谢渊把院里剩的木头装些上了驴车,想了想,又去叫上了朱东明: “劳烦朱哥驾车送我一程。” “没问题。” 于是朱东明驾车,谢渊倒坐在板车后面的木头堆里,裹着大袄,戴着狗皮帽,张家的地都还发烫时,便离开了小石村,顺着官道往云照去。 大年初一,去县城的人还不少,官道上人车络绎不绝。 “驾!驾!让开!官差办事,通通闪开!” 踢嗒踢嗒,急促的马蹄响起,官道上的人慌忙让到两边,看着一小队官差打马飞尘,向北疾驰。 拉着木材的驴板车停在路边,谢渊倒坐其上,看着官差急匆匆擦身而过,轻轻一笑。 不知道是飞鸽传书还是什么传讯手段,或者一先就说好,反正他们的反应的确很快。 不过已经和自己没了关系。 谢渊按了按帽子,坐在驴车上,慢慢进了云照县城。 (本章完) 第78章 恩仇分明,拳法入门 第78章 恩仇分明,拳法入门 新年时节镖局事忙,正是赚钱的日子,不过沈龙腾习武起家,身有豪气,不是那些黑心的员外,年节时还让人加班加点,甚至大言不惭的称作福报。 镖师们一年到头在外,留家的时间本就不多,沈龙腾便也不挣这个春运费,好让门下难得团圆。 所以镖局除了实在重要的镖让人抓阄去出了,还有必要的值守人员,现今大院里是人影都没几个。 谢渊进了镖局,没让朱东明就走,而是领着他转了一圈,转到药房里去,抓了两副壮体养血的药。 朱东明正在感叹龙腾镖局占了半条街的豪气,就听谢渊说道: “朱哥,镖局的药房水平高,这方子补血养气效果很好。我再给你讲讲铁布衫的要窍,你有底子,拿药回去边吃边练,有望突破一练,成为武者。” 朱东明听得一愣,忽然有些难以掩饰的激动: “我、我还有希望成为武者?” “咋没有?朱哥年纪是大了点,但也正当壮年,你气血本足,只要有了方法,配点辅药,成为武者不难,只是再往上可能麻烦些。” 谢渊说着。 他已是二练,铁衣门的这套铁布衫,也差不多练到头了,给朱东明指点一下没什么问题。 带着朱东明到自住的小院,谢渊让他将铁布衫六套桩功演练一番,自己又多次示范,多做纠正,去半日时光。 谢渊点点头,感觉朱东明练的问题已不大,才道: “朱哥,这次还要多谢你搭手。嗯,还有周峰,我能谢的也不多,只有些武道入门知识。不过他没在铁衣门练过,我不好擅传法门,得回头先去武馆问问。” 还有铁布衫后续的事情,正月十五的盘龙武馆会武,谢渊得去看看刘和尚到底溜没溜。 杀官差不是小事,张玉峰的死,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做的。二练武者喝醉酒打翻灯油被烧死?多少有些把于春生当傻子。 但朱东明助谢渊一把大火把痕迹烧干净,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于春生也不可能冲到镖局里拿人,只要站得住理,沈龙腾自然镇得住场,云照任谁也别想动镖局的人; 不过若是被县衙经验丰富的捕快找到真凭实据,举着大义的旗号来要人,沈龙腾也不好正面和官府对抗。 所以朱东明和周峰帮的忙不算小——虽然事后来看,哪怕用米酒点火慢悠悠的烧,可能在村民的齐心协力下,这把火也能把张家烧成白地。 但两人如此,总算是和官府作对,可称同犯,谢渊自然要领情。 有仇就报,有恩就谢,如此才不枉作人。 朱东明连连感叹: “足够了,足够了!我本也没做什么……” 他现在只无比庆幸,从目睹谢渊杀李麻子起,就站在了他这一边。 等朱东明回去后,谢渊又给自己弄了几副活血补气的伤药,在镖局里休养。 镖局伤药高明,唯一缺点就是贵,谢渊这下彻底把之前留下的银子光,不由再次摇头感叹“穷文富武”。 他外有铁布衫,内有养身功,抗伤能力本就强,配合伤药,不出两天,内伤便基本无碍,于是趁着空闲,专心练起八卦撼山拳。 八卦撼山拳共有八式,对应八卦之形,各有特点。 比如乾字拳高远大气,坤字拳厚重磅礴,八式拳法各有奥妙,其韵极深。 谢渊钻研其中,一招一式的练习熟悉,看着进度一点一点的往上涨,天天都不知疲惫,不亦乐乎。 县衙,书房。 县尉于春生坐在太师椅上,一张微胖白脸看不出喜怒,听着下属汇报: “……只找回一个县衙腰牌,依稀可以辨认,确实是张班头的。其余的,都烧没了。” 于春生平静的道: “你说,村民都说是兄弟俩喝醉吵架,打翻了灯烛?村长里正都这样说?” “是。” 于春生捋着短须,呵呵一笑: “看来玉峰人缘不行呐。”几名下属都低着头,不敢答话。 于春生又探了探身子,问: “那个谢渊呢?” “我们到时,他已经不在家,有人说他天一亮就往县城赶了。” 于春生眼睛一眯,半晌不言。 书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愈发压抑。 “一个二练武者,打翻灯油烧死自己,滑天下之大稽!” 他蓦得一拍桌子,嘭的一声,吓得几名下属一颤。 肯定是那小子做的。 张玉峰已是二练,竟然仍遭了毒手;一把大火烧得一点痕迹都不留,连手下这些老捕快也看不出任何东西;事完之后马上就走,让人抓不住他哪怕一点点尾巴…… 不简单,十分不简单。 这小子,真是一个不到二十的乡村少年? 于春生脸色阴晴不定,沉声吩咐道: “我要这个谢渊的底细,都去给我查!” 他头一次以审视的目光看待谢渊,而不是再将其视作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猎物。 年初八,回娘家。 这个世界和前世不一样的习俗之一便在这,前世春节都是初二回门,这里却过完七天才回。 不过这本和谢渊没什么关系,他既没有媳妇,爹妈也不在,只是在镖局练武。 唯一有点特别的,就是这一天,他终于将八卦撼山拳练到入门。 【八卦撼山拳·入门:(1/500)】 同样是一百点,八卦撼山拳的进度比奔狼刀诀明显慢了不少,可见其难度。 但再难,对谢渊来说,也就是一天入门和五天入门的区别。 谢渊没在院中习练,镖师的屋子够大,挪挪摆设,能让他在屋中练功。 他一拳挥出,整个屋子的空气都是一阵波动,瓶微微摇晃,仿佛刮起了一阵穿堂风。 “入门了,这样的威力已足够实战。” 谢渊满意的点点头,八卦撼山拳劲气磅礴,威力匪浅,哪怕只是入门,发挥的作用也不会比奔狼刀诀小。 正待继续习练,门被砰砰砰的敲响,谢渊疑惑的开门,发现是秦海在外面: “屋里什么逼动静?还以为你带姑娘进来了。” “没,就是在练功。” 谢渊摸摸脑袋,拳劲噼里啪啦声音太大了? 秦海见状,也不多再多问,直接拉着他出来: “头儿叫你赶紧过去,江湖救急!” (本章完) 第79章 司徒琴 第79章 司徒琴 过了初七,镖局的人都回来了大半。 实际上年节过了三天,就陆陆续续回来许多人。镖局待久了的镖师们,还是在镖队里自在,沈龙腾愿意让他们与家人团圆,他们也不愿这里一直没有人气儿。 谢渊一边跟着秦海往外走着,一边疑惑。 江湖救急?赵星扬身为镖头,三练大成,关系也广,云照周围这一转江湖上有啥事,他都吃得开; 若他摆不平,找谢渊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有什么用? 不过很快谢渊就到了赵星扬办公的书房,知道了是救什么急。 书房之中。 赵星扬一袭蓝衫,坐在书桌后面,低眉耷眼,捧着一杯盖碗茶慢慢啜着。 但啜了好半天,茶水不见低,茶杯不离嘴,若不是看得见他在动,还以为时光已然静止。 而在他对面,还站着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窈窕少女。 少女挽着一个秀气的发髻,肤白若雪,眉目如画,让人一望心折。 她的五官端的精致,淡淡的黛眉如同远山笼雾,下面一双大大杏眼,顾盼生辉;瑶鼻挺翘,朱唇红润,微微抿起,便让人心生不忍。 此时她就在赵星扬的书桌前,眉头微蹙,红唇一撇,不满道: “赵镖头,这次让你送我,就这么不情愿?” “琴小姐,镖局年关事忙,赵某有要务在身,确实脱不开。” 赵星扬咳嗽一声,把茶碗放下。 名唤琴小姐的少女抱着双臂,微微昂头: “送我不也是镖局的事?想来应该是贵镖局排名头几的要事,不该让你这个镖头来负责么?” 赵星扬额了一声,一时语塞,只得道: “我的任务是年前就定下了的。” “我的委托亦是年前两月付给贵镖局订金。” 琴小姐寸步不让,微微不屑: “赵镖头就算搪塞我,未免太没诚意。” 赵星扬头疼万分,纵然他有万分青年豪气,面对这个伶牙俐齿、身份尊贵的少女也使不出半分,只得低声陪笑: “琴小姐稍安勿躁,我另给你寻个得力镖师,马上就来。” “贵镖局哪还有比你更得力的镖头……” 琴小姐话还没说完,就见赵星扬眼睛一亮,道: “来了!” 他一闪身,亲自跑到书房前开门,让正要敲门的秦海手停在空中,微微一怔。 “头儿,人带来了。” 秦海让开半边,露出了后面的谢渊。 谢渊看着一脸喜色中带着三分如释重负的赵星扬,有些意外,什么情况逼得从来不畏任何艰险的赵头儿这幅表情? 他还没说话,赵星扬后面刷的又探出一张宜嗔宜喜的小脸,上下打量着自己: “赵镖头,这就是你给我安排的得力镖师?” “然也。琴小姐,别看小谢年纪轻,长得帅,就以为他是个绣枕头……” “行,这个人选我很满意,赵镖头你走吧。” “?” 赵星扬愣了一下,见到少女大大方方的跳出来,在谢渊面前福了一福: “谢镖师好,小女子司徒琴,是你这次的镖,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谢渊看着拥有着自己生平仅见的美貌的少女,一时有些摸不清情况。 真好看,比那些网红脸好看多了…… 就是现在这是个什么状况? 赵星扬则莫名一阵怨念,刚刚还闹着要我送,一见小谢转头就把自己忘了,什么世家小姐,还不是只看外貌的肤浅女子…… 心里正自吐槽,司徒琴正巧转过头来,奇怪的盯着他: “赵镖头,你不是忙吗?还在这干嘛?” 赵星扬一脸黑线: “这是在下的书房。”他吁了口气,摇头道: “罢了,小谢你进来,我给你交代一下。” “为什么只要谢镖师进去?我是委托人,我也应当和他一起旁听。” 见赵星扬要单独把谢渊拉进书房,少女跟在谢渊旁边,探着头说道。 “……琴小姐也请进。” 等进了屋,赵星扬对谢渊说道: “这位是司徒琴,琴小姐,她是……是位高门小姐,镖局的老主顾了。” 在司徒琴的盯视下,赵星扬微微改口,才见司徒琴满意的收回目光。 “这次她回家省亲,委托镖局护送,是趟人镖。我走不开,思来想去,小谢你最为合适,任务便交给你了,务必将琴小姐安安全全的送回云州府去。” 谢渊默默点头,他已经看出这位千金小姐性子跳脱,赵星扬似乎有些服不住,便把这烫手山芋甩给了自个儿。 “赵头儿你不去,镖队有哪些人同行?” “就一个趟子手随你……嗯,就你一个。” 看了眼司徒琴的目光,赵星扬再次改口。 “就我一个?” 谢渊有些难以置信。 “没办法,年节事务多,实在分不出人手。” 赵星扬一摊手,然后上前拍拍谢渊的肩膀: “小谢,事不宜迟,别耽搁琴小姐太久,你们现在就出发!” 他随后又凑近谢渊,低声说道: “琴小姐身份高贵,背景深厚,小谢,莫说哥哥不照顾你,这对你可是个好机会,若是攀上高枝,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赵星扬又重重拍着谢渊的肩膀,口中虽是这样说,嘴上却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他自以为说的小声,却没见着身后的司徒琴微微撇嘴,目光嫌弃。 谢渊有些赶鸭子上架般接了这趟莫名其妙的镖,但领导安排了,他就算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走到司徒琴面前,谢渊用力一拱手,沉声道: “琴小姐,在下谢渊,负责你此次的安危,请吧。” “谢渊吗?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司徒琴笑得眉眼弯弯,大方的上下打量着谢渊,倒让他露着些不自在,反而让司徒琴笑意更深。 谢渊稍做收拾,拿面镖旗,跟着司徒琴走出镖局,才发现外面车队庞大,早有超过二十人的护卫队伍在等他们。 这些护卫个个神光凛凛,显然都是好手,全是司徒琴自家的。 谢渊这才明白为什么明显的大镖,赵星扬却只派自己一个人,原是这样的队伍,根本不需要再多人。要龙腾镖局出人,就是走个过场,在路途中少些道上的麻烦,镖旗的意义大于他本身。 也无怪乎赵星扬自己不愿意来,他走这种保险镖就是浪费时间,镖局需要他的地方更多更重。 当然,也不排除这名少女自身的因素…… 谢渊见着司徒琴仍在偷偷打量自己,微微摇头。 司徒琴嘻嘻一笑,柔声道: “谢镖师不用紧张,和贵镖局合作,让你们派人,也只是走个形式。何况我出门前看过黄历,今日出行,一路顺畅,不会有变故。” “如此当然好。” 这般膘肥马壮的队伍,再加上龙腾镖局的旗帜,确实安全性极佳。 谢渊微微点头,跟着缓缓启动的车队,慢慢行到县城外,往南走去。 等他们出城,城门边上的卖菜人中,有几人同时对视一眼,然后默默低头,转身离开,却连摊贩上的东西都忘了收拾。 (本章完) 第80章 潜龙 飞龙 天龙 第80章 潜龙 飞龙 天龙 这种保险镖,是许多镖师最喜欢的任务。 九成九不会出岔子,轻松领钱领功勋,简直完美,若是放出来,不知多少人抢着干。 赵星扬也算照顾谢渊,直接把任务交给他——当然,若是换其他人,可能主顾不见得会同意。 但这样一个看似轻松的任务,谢渊却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那名贵女坐在中间的马车上,却一直把帘子拉开,透过窗户打量着他。 被人看、特别是被美人看,虽然不会少块肉,但被看久了谢渊也别扭,便转头向旁边的马车: “琴小姐,不知在下哪里不对劲?” “没有不对劲啊。” “那琴小姐何故一直盯着我?” 谢渊干脆的问。 哪知司徒琴更加干脆,笑眯眯道: “因为你好看。” 谢渊陷入沉默,这名大小姐有些不按套路出牌,似乎并不是谨言慎行、含羞带怯的那一款。 司徒琴继续道: “自诩风度翩翩的俊彦我见多了,说来奇怪,竟然没一个有你这般好皮囊。谢镖师,你是云照哪家大户的么?” “我只是村野小子罢了。” 谢渊摇头。 “不可能,鸡窝里能出雄鸡,却出不了凤凰。” 司徒琴斩钉截铁的摇头,然后仍然好奇的打量着谢渊。 谢渊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干脆把心一横,也回头对视起来。 这一看之下,谢渊却有刹那失神。 虽然初见便觉少女是罕见的美貌,但出于礼貌不好细看,这一对望,才惊觉那瓜子脸简直无一丝瑕疵。 少女脸颊吹弹可破,冷白的肤色欺霜赛雪,桃杏眼、远山眉,瑶鼻精致,朱唇丰润,五官无一不美,无一不让人心动。 这一瞬间,竟让此世见过最美之人只是李兰的谢渊,心跳有点加速。 司徒琴见谢渊直勾勾的望过来,怔了一下,略微不自在的拢了拢头发,道: “你又看什么?” “琴小姐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哦,那我好看吗?” “呃……很好看。” “谢谢!你可以多看看。” 司徒琴眉眼弯弯,谢渊彻底败下阵来。 少女见状,笑着继续说道: “这样才有点意思,免得路上发闷。你们赵镖头算是个豪杰,就是老是不搭我的腔,令人无趣。” 谢渊说道: “琴小姐家里护卫强大,让赵镖头来举旗有些大材小用。” “也不是让他做什么,就是想让他到云州府做事,那里天地广大,胜过云照,适合他这样的人杰。” 司徒琴毫不掩饰的透出挖墙脚的意思。 谢渊虽然还不知道少女到底什么来历,但毫无疑问是高门大族子女,便也不多问,只好奇道: “赵头儿天资修为,在州城也该有数?” “只说修为的话,不值一提。” 司徒琴摇头道: “比他年轻但已四练或者踏入气血蜕变之境的,不在少数。”谢渊稍显意外: “那琴小姐却还颇为青睐赵头儿?” “因为资源不一样。那些个所谓天才,无不费海量资源,但若放在和赵镖头同等环境,无一人能取得同样成就。所以我才起爱才之心,想让赵镖头到州城来,若有更好平台,他当大展拳脚。不过你家头儿是个讲情义的人,镖局培养了他,他不愿离开,至少不愿这么早离开。” 谢渊默默点头,依他对赵星扬的了解,确实是这样的人。 他又问: “云州府里,气血蜕变境很多吗?” 司徒琴侧目望了一眼,忽道: “你知道潜龙榜么?” 谢渊摇头。 司徒琴抿了抿红唇: “云照太偏远了……潜龙榜是大离朝为三十岁以下年轻武者排的榜单,录地煞之数。榜上有名者,便是整个大离朝境内都算天才,故而无数年轻武者以登榜为莫大荣耀。 “这榜里,便是第七十二名,也至少是气血二变以上的修为。 “气血蜕变这个境界,虽然在云照县只有沈镖头一人,在修行界也可以称一句好手吧,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云州府内,潜龙榜的俊彦还是有几位的。” 司徒琴虽然没有直接回答谢渊的问题,但谢渊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气血蜕变在云照是天,在云州府与整个大离朝,那就是普普通通。 便连给年轻武者准备的榜单,入门也得气血二变。 谢渊微微感叹: “武道如攀山,一山更比一山高。” “是这个理。而且潜龙榜俊彦虽然风光,终究是‘潜龙’,大家看好的年轻人罢了。只有飞龙榜的宗师们,才是能真正影响修行界格局的大人物。” 司徒琴也有些慨叹,绝美小脸上透出些向往。 “飞龙榜?” 谢渊又疑惑。 “真是没见识的小镖师。也是,榜单根本不会往云照这里发。” 司徒琴嬉笑道: “入‘天地双桥’境界,可称宗师。而排名前三十六者,便入飞龙榜,是为飞龙在天,遮天蔽地。 “飞龙榜上宗师,无不是名震天下的世家武道名宿、宗门长老掌教等,皆是跺跺脚便让一方修行界地震的人物。” 谢渊默默点头,原来这个世界的武道格局是这样的。 他不由问道: “既然飞龙榜上都是这般大人物了,那他们岂愿意让人排名置喙?这榜单又如何保证效力……这榜是官府排的?” “你反应还挺快。” 司徒琴赞道,然后点点头: “自然,这样的榜单,只有官府才排得出。京城六扇门总捕衙门里有座春雨楼,掌管天下武道情报,这榜单便是他们来排,信誉不用怀疑。而且,武者好名、好斗,这般榜单,至少大半人是愿意有一个的。” 春雨楼?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名字,倒是贴切的很。 谢渊心里评价着,忽然想道: “天地双桥上还有一个大境界,是也在飞龙榜里?还是另有榜单?还有那位道长,我猜他是内外合一境,他并没反驳……会不会在榜里?” 于是谢渊便问: “那内外合一境呢?在哪个榜单?” 听谢渊发问,司徒琴稍稍正色,露出郑重之意: “内外合一的大宗师,入天龙榜。 “天龙者,青冥之上,俯瞰众生。” (本章完) 第81章 道人身份,武道格局 第81章 道人身份,武道格局 谢渊心里一震,无形中也被司徒琴的郑重感染。 俯瞰众生? 这样的形容,几乎与普通人不是一个物种了。 谢渊下意识的声音放低,缓缓道: “那般境界的高人,不知拥有什么样的威能?” “移山填海,并不是神话。” 司徒琴一脸严肃: “内外合一,上感天道。这一境界的高人已经触摸到了所谓的‘道’,手段不是寻常武者所能想象。 “武道修行,前面确实是一重境界一重山,后面便是一重境界一重天了。天地桥之后,武道如攀天梯,追逐天人之境。 “外练四关,气血三变,每一次突破都是一次蜕变,更不用说后面的宗师境界。” 谢渊一时有些出神。 武道通神,这条路可以走这么远。 那那位道长,真是天龙榜的宗师? 谢渊问道: “天龙榜上,可有道家高人?” “道家?玄真宗掌教玉虚真人,名列天龙榜第三,应当是最出名的道家大宗师。” 司徒琴有些不解: “为什么问这个?” “玄真宗?和般若寺齐名的那个道门大宗?” “你那不确定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司徒琴忍不住扶额: “大离立国时著名的佛道之争,你也不知?好吧,就是这两家,想争国教,在乾坤刚定时闹得天翻地覆,好不热闹。结果,都没成。 “大离太祖其实根本不准备立国教,却凭白画饼,削弱了这佛道两教执牛耳者的实力,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不过两宗传承这么久,仍是天下大宗,玄真宗地处东南,离西北的云州远些,你不了解,也……可以理解。般若寺就在北方,你总知道?” 谢渊点点头,还把之前拜入铁衣门时曹善的那一段讲给司徒琴听,末了道: “我大概也算身具般若寺传承吧。” 司徒琴被逗得枝乱颤,笑道: “你那师兄还真是个人才!呵,你要是有般若寺的传承,不必当这小小镖师了。” 谢渊笑笑,心里想着刘和尚那本册子,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 这趟回来差不多正月十五,得去盘龙看看。 还有那位道长,当时自己问起他境界不置可否,不知真是内外合一的高人、还是什么? 若是天龙榜大宗师,那难道就是玄真宗掌教玉虚真人? 一宗掌教、天下道首,会到这小山村里来么? 谢渊不知,但道长没留下丝毫身份信息,只得暂且按下疑惑。 他又回想着司徒琴指点江山、评价大门大派时的模样,见多识广不必说,虽有尊重,却气态从容,没有一般人谈到大宗门大势力时那般敬畏,心想这少女来历恐怕还要比想象大些。 反正两人已经聊得熟络,谢渊试探着问: “不知琴小姐来自哪家?” “我姓司徒,现住云州,当然是云州司徒琴家。” 司徒琴嘻嘻一笑,见谢渊有些迷茫有些赧然,更好笑道: “这次不怪你,确实不是所谓八大世家之一,你没听过也正常。嗯,八大世家传承悠久,势力深厚,和那些顶尖宗门差不离,你后面慢慢了解吧。” 原本谈兴甚佳的司徒琴说到八大世家,嘴角微微有些嘲讽,并没有再给谢渊科普。谢渊已经从司徒琴这了解了许多,还有什么佛道之争、东海论剑,一教二宗四派八家等等等等,对这个世界总算有了从上到下的认识,够消化好一阵的。 见司徒琴收了声,他识相的稍稍拉开距离,便见少女放下马车窗帘,似乎开始休息。 谢渊往前一看,虽然没往南边的云州府去过,但了解过路线地形,已走出不少距离。 这闲聊时间果然过得快。 潜龙榜、飞龙榜、天龙榜…… 一教二宗四派八家…… 好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 谢渊打着马,目光灼灼。 突然,一阵悠扬悦耳的声音响起。 马车里传来清幽的琴音,如高山流水,又如溪水淙淙,在整个车队周围飘荡,消除了所有人的疲惫。 一曲奏罢,谢渊回过神来,望了马车一眼,打马到护卫首领旁边: “胡统领,琴小姐在路上也常常抚琴?技艺竟如此高超,令人旅途之苦顿消。” 胡统领看他一眼,只是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回道: “是。” 谢渊见胡统领并不热情,自然不会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只是看着前面狭窄的山道,尽责提醒: “前面过山,这里地势险峻,如果有贼,最易中伏。” “我自然省得。” 胡统领一哂: “这条路我来往数次,以我们的队伍规模,哪有敌人敢来?谢镖师不用担心,继续‘护’在小姐车边便可。” 谢渊感觉出他的些微阴阳怪气,眉头一皱。 这人未免自负过头,即使赵星扬每次遇到熟路,嘴上豪情万丈、无贼敢挡,暗下布置探查却从不落空;相比之下,胡统领就有些不专业了。 不管他什么态度,自己的职责都得做到,谢渊正要再度提醒,忽然听到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当头射向胡统领。 呛的一声,胡统领瞬间拔刀斩开开利箭,大声吼道: “敌袭!!!” 山林里瞬间钻出许多黑衣人,沉默着往下冲锋,粗粗看去,竟然足有四五十名,倍于车队护卫! 谢渊瞳孔一缩,不只是因为人数,更因为这些人一水黑衣蒙面,并不叫嚣,显然训练有素,根本不是山匪。 他拿着镖旗展开晃了晃,对方根本无动于衷,更是佐证了这一点。他们是有备而来。 胡统领显然也发现了不对,面容严肃,大声指挥护卫们收缩队形,依托马车结阵。 箭矢蓬蓬而下,被护卫张开铁伞盾拦住,后排的黑衣人见了,用箭再压制一轮,等两边前排即将短兵相接,便放下弓失,跟在后面形成了第二波冲锋。 不过谢渊他们已经管不着这后面的人了,前面黑衣人冰冷的眼神已经可以清晰看到,一排排锋锐的长刀寒光闪闪,映了他们的眼。 看着对面挥刀砍来,谢渊眼神一沉,拔刀在手,横斩出去。 车队和黑衣人撞在了一起,刹那间鲜血飞溅,惨呼连连。 (本章完) 第82章 游龙 第82章 游龙 黑衣人仗着人数优势,直接将车队包围了起来。 不过车队护卫在胡统领的指挥下,围绕着几辆马车结成圆阵,共同对外,避免了腹背受敌。 嘭。 谢渊一刀刺穿对面黑衣人的胸膛,然后嘭的一脚将其蹬开,长刀一展,斩下侧面一名黑衣人的手臂,又回刀挡住左边袭来的长刀,一瞬间的角力之后,将长刀反压回去,顺势割掉黑衣人的头颅。 顷刻之间,谢渊连杀三名黑衣人,顿时让他周围的攻势一缓。 然而谢渊皱着眉头,低头一扫长刀山的豁口,微微凛然: “过往跟山贼争斗,面对他们的土制武器,镖局长刀如同砍瓜切菜;结果今天这些黑衣人,一水的精钢长刀,不比镖局的差。这才砍了几下,自己的刀都豁了。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来找司徒琴,敢招惹大家族的,必定是同等的敌人!” 谢渊一下感觉卷入了大族的仇怨,不过他来不及多想,眼前的局面已经足够麻烦。 混战中有人注意到谢渊实力不俗,面前的黑衣人稍稍分开,冲上来一人,一刀朝谢渊当头劈来,暴喝道: “找死!” 谢渊眼神微微一肃,这是一名二练的高手,当即调动内力,一招狼王啸月回敬过去。 映着日光的长刀高高举起,随后化作一团影子,后发先至,瞬间抵达敌人胸口,在他胸腹之间划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敌人的刀还没落下,就感觉体力如潮水般从胸口倾泻出去,伴随的还有其他东西。 他的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是有些茫然的想着: 他的刀,怎么这么快? 敌人死后,谢渊包括周围几名护卫的压力顿时小了,他正待缓口气,又是一名黑衣人补上,刀光闪烁间,赫然又是名二练! 谢渊内息运转,快刀连出,一团刀影闪过,黑衣人左支右绌,终究是漏了当中一刀,捂着胸口缓缓倒下。 谢渊正要回刀,对面人群中又出了一人递补。 黑衣人太多了! 谢渊吸了口气,抽空扫视一眼,发现纵然护卫队伍训练有素,指挥得当,平均实力也略高黑衣人,然而处处皆受敌夹攻,平均每一人都是受到两三名黑衣人攻击,一时三刻之间,已有人伤亡! 眼看着护卫队步步后退,包围圈逐渐收紧,而胡统领和另外一名副统领皆被三练高手缠住,胡统领甚至一人独战二名三练,被牢牢压制,根本分心不得。 这样不行…… 谢渊眨眼判断出局势,这样下去,败势难掩。 他回过头来,不再和面前的敌人纠缠。 一刀架开对手的刀,然后左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的虎骨斧,一记劈砍直接砍在敌人脑门上。 谢渊拔出斧头,带出一蓬红白之物,随后气血和内息全开,一个踏步,如同旋风般直接冲进了黑衣人群中,带起了大蓬大蓬的血! 场中黑衣人没有空余的三练高手,二练被谢渊连斩数人,也没有了明显的优势。 谢渊此时冲进黑衣人中,就如虎入羊群,刀斧连劈,身周竟没有一合之敌! 黑衣人严密的包围圈忽然乱了起来,谢渊如同砍瓜切菜般的击杀效率,让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也有些动摇。 一练水平的黑衣人皆起了避让之心,而二练要么腾不开手,要么心生犹豫,只有极为悍勇的几人抽刀而上,却被火力全开的谢渊快刀斩乱麻,全部于阵中斩杀! 黑衣人顿时更加纷乱,潮水般的攻击有些动摇,并且波及到了整个包围圈。 护卫们见状,士气大振,齐齐发声喊,一下竟将包围圈倒推数步! 谢渊如同游龙般在黑衣人堆中穿行,竟然绕着车队杀了半转,所到之处,黑衣人要么退避三舍,要么身死当场,却在黑浪中开辟出一个空白的圈。 其实若黑衣人悍不畏死,用命相搏,谢渊就算再是神勇,进了包围圈里也是寸步难行,面对刀林剑雨也难挡,但显然这些敌人还没那样难缠,谢渊赌的就是这个机会,一顿冲阵,让黑衣人大乱阵脚! 和胡统领缠战的三练高手见就这么一会儿,黑衣人死伤惨重,阵脚不稳,顿时弃了胡统领,一个纵跃,跳到谢渊身边,大吼道: “好胆!给我受死!” 胡统领一惊,想要拦截,然而另外一名对手却十分默契的加快攻势,让他根本脱不开身。 谢渊见黑衣首领来势汹汹,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深吸一口气,把长刀一丢。 黑衣人正在纳闷,这小子刀法惊艳,怎么却把刀丢了?忽然,一道冷电般的斧光在眼前闪了一闪,他心中一凛,猛然催力,一刀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压狂斩下去! 叮叮叮连续三声,谢渊三板斧几乎同一时间砍出,连凿长刀三下,斧刃崩开老大豁口,已然废了。 但他却稳稳接住三练武者狂猛一刀! 他手臂被震得发麻,对手眼中却更是震惊。 这小子明明二练,怎么无伤无损接下我这一刀? 好厉害的斧法! 不行,留他不得! 黑衣人眼神发狠,正要再出招,一把长刀从旁探出,却把他的刀接了过去。 护卫队李副统领拍马赶到,然而他还有对手,正在后面紧追不舍。 黑衣首领见状,狞笑一声: “你想先死,就成全你!” 他长刀和李副统领角起力来,只要再过片刻,帮手赶到,两人夹击,这人必死无疑! 黑衣人注意力放在右手刀上,余光却瞥见谢渊竟然不趁机撤退,而是偷偷摸摸、赤手空拳的摸了上来! 不是,他怎么敢的? 黑衣首领心神一转,当没看见,等谢渊逼近,忽然回手一掌,击向谢渊胸口。 他此时虽然大半力气在右手刀上与李副统领角力,但凭他压过谢渊一层的境界,他又是赤手空拳没拿斧头,这一掌就算杀不死他,也能让他重伤! 特别是他看到谢渊不闪不避,一拳打上来,心中更是冷笑,直笑到拳掌交接之时。 拳掌交接,黑衣人霍然变色,不对劲! 然而他已来不及使劲,左手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反折过来,竟然被谢渊一拳直接打骨折! 八卦撼山拳,乾字拳,至大至刚! 黑衣人左手剧痛,右手自然一抖,李副统领趁势滑刀,直接将他右手切下,然后长刀一撩,斩下黑衣首领头颅! 另一名黑衣人三练正要赶到,顿时眼睛大睁,陡然止步。 场中注意到这一幕的争斗双方,几乎同时停了一停,皆是不敢置信。 一个三练高手,竟然被二练一拳打断了手,然后丢掉了性命? “哈哈哈!干得漂亮!” 胡统领精神一振,率先出刀,将对手罩住,反守为攻,李副统领同样如此。 黑衣人士气骤然跌至谷底,首领战死一名,另外两名皆被缠住,现在无人能挡谢渊这个杀神。 恐怕光是他一人,就能将黑衣人全部杀干净! 眼看局势已经明朗,谢渊正要提气出手,忽然人群中不知从哪飞出一道灰色影子,快得几乎看不见身形,直接越过众人头顶,扑向了中央的马车! 谢渊顿时眼睛瞪大,对方还有潜藏高手! 看其身法,至少是三练、不,四练! 完了! 马车的帘子拉开,司徒琴蜷腿抱琴,缩在马车一角,煞白的小脸清晰可见。 绝色少女无力的把琴抱起一抡,做起了最后的挣扎。 谢渊不忍的撇过了头,然后,听到了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他诧异的转回来,却发现灰衣人如同断线风筝,以比冲向马车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重重摔在了地上,砸倒一片黑衣人。 (本章完) 第83章 赠礼 第83章 赠礼 马车的帘子飘落回去,遮住了里面的少女。 战场上陷入了彻底的平静。 便连谢渊也有些呆滞的看着马车,没有想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咻、咻、咻。 破空声响起,马车内发出了数支迅猛的短箭,射向了剩下的两名三练黑衣人。 其中一人闪开一支,没能闪开第二支,被一箭穿喉,饮恨当场,另一名反应更快,连续闪身,直接退到了圈外,大吼一声: “撤退!” 黑衣人如潮水般迅速退走,只丢下了几具尸体,其余的都被同伴带走。 见敌人撤走,护卫迅速围在司徒琴马车周围警戒,李副统领清点一番,片刻后回报: “护卫队阵亡五人,重伤九人,敌人留下的几具尸体,粗看都没有线索。” “不会有线索的。” 马车里传来声音: “救治伤员,原地休整,同时给云州传信。” 护卫队伤亡一半,如此重大损失,显然不能再往前走了。 胡统领领命布置,率先走向谢渊,一抱拳: “谢兄弟,此番多亏你大展神威,不然还不知道要损伤多少!” 周围还能动的护卫皆是一脸敬佩的向谢渊拱手,目光悄然之间,和之前已不一样。 谢渊回了一礼,正色道: “只是尽我职责罢了。” 胡统领略显惭愧,再次拱手: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谢兄弟又是哪一家油头粉面的公子,来缠着小姐。没想到谢兄弟人虽俊逸潇洒,下手却毫不含糊,实力更是让人大开眼界!冲阵之时,真如盖世猛将,让人热血沸腾!” “没错,还有谢兄弟一拳打断那黑衣头头的手,让我都惊掉了下巴,我本以为还有一场好斗,结果沾了谢兄弟的光,斩杀了对手。” 李副统领也笑道。 谢渊连连谦虚: “都是李统领来的及时,缠住对手,我才偷袭成功。” 两名统领见谢渊谦逊低调,并不居功,更兼一表人才,气度飒然,此时任谁来也想不到这是一个刚刚在杀手堆里拿斧头砍个对穿的猛人。 “行了,不要再互相吹捧。谢镖师,还请过来说话。” 马车里传来一声嗤笑。 谢渊凑近,见司徒琴掀开窗帘,露出让人惊艳的小脸,上下打量着谢渊,露出饶有兴趣之色,眼睛亮晶晶的: “我还道谢镖师只是人长得俊,没想到功夫更俊,啧啧。” “哪里,没想到琴小姐修为高深,根本不需要在下献丑。” 谢渊拱拱手,哪知司徒琴摇头道: “哪里话。我知道对方还有高手,一直防着。若不是你,我恐怕得提前出手,到时候反倒陷入被动。虽然这次对手并不强,但事先谁知道? “嗯,说起来这种水平的刺杀,本不可能成功。是试探?我都到云州了,还有谁要对我动手?又是想试探什么?” 司徒琴说到后面,好看的眉头蹙起来,自言自语的分析。 谢渊听她说对手不强,眉头一跳。 那显然是名四练高手,结果被司徒琴一琴扇死……她这样说倒也没毛病。 明明感觉得出她血气修为不高,没沈龙腾那般气血迫人之感,应当也就是四练水平。 那么,是内功? 这般大族子弟,会内功倒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后面的,谢渊眼观鼻鼻观心,直接神游物外。他可不想掺和到大族斗争里去,听都不要听。 司徒琴回过神来,见谢渊表情,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抿嘴笑道: “谢镖师什么表情?罢了,本想问你有无来云州府的意思,看你样子,也是不会听的了。 “嗯,你自有传承,竟还会内功,不会想来也正常……” 谢渊一震,便见司徒琴嘻嘻笑道: “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没想到啊,本来以为只是个解闷儿的俊小哥,身上却这么多秘密,让人家真是越来越好奇。 “喂,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一个山野少年,是怎么学的一身本事?这精熟内功,在云照可是罕见的很。 “不想说就罢了,不过也许有一天,你会主动想跟我分享呢?” 少女眼波流转,俏脸生辉,定定的盯着谢渊,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偏开头去。 司徒琴见状,双手捧脸,眉眼弯弯,笑意更深。 忽然,她转头望向南边,谢渊慢了几拍,扭头看向同样的方向。 一道快得惊人的影子在官道上拉起巨大的烟尘,几乎刚出在视野里,就到了马车之前。 来人看了一眼谢渊,然后关切的对着司徒琴说道: “小姐,您没事吧?我早就说了,应该让我跟……” “泰伯,我没事,回去再说。” 司徒琴摇摇头,又问谢渊: “真不跟我去云州府?” 谢渊正在打量这中年人,心中惊疑不定。 云州府离这还有一日多路程,从发信过去,到这人赶来,这才多久? 这股压迫,比总镖头高太多太多,这人什么实力? 少女发问惊醒了谢渊,他摇了摇头: “既然琴小姐有高人护送,这一镖也超出在下能力,就不去叨扰了。” 司徒琴点点头: “既如此,我也不勉强。但这一次谢镖师居功至伟,我自会感谢镖局,还要再单独感谢你才是。不知谢镖师需要什么?” 谢渊摇头: “镖局会付我报酬,按规矩不该再跟主顾要赏。” 司徒琴有些没想到: “哦?你想清楚了?我能给的,可比龙腾镖局好的多。” 谢渊虽然有点点心动,但伸手要钱的事还做不出来,更何况他自认司徒琴并不需要他来保护,故而还是摇头拱手: “琴小姐,多谢美意。” 司徒琴身边遇到太多别有图谋的人,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的也有,所以她感觉得出,谢渊却是个真心实意。 便连泰伯也有些意外,多打量了谢渊几眼,略略点头。 司徒琴嘴角一勾,露出灿烂的笑容: “既然这样,我偏要给你! “你不挑,我就帮你选了。嗯,看你战斗,相比长刀,应该还是偏爱斧头。啧,也不知这么俊的少年,如何会喜欢这凶恶的冷门兵器。 “我便赠你一把大斧,一本在你们镖局能当镇门宝贝的斧法。就这样定了!回头给你送到镖局去。” 啊? 谢渊一下愣住,被富婆的霸道完全镇压。 司徒琴摆摆手,眨了眨杏眼: “行了,我该走了。很高兴认识你,然后—— “以后你用到斧头,可要想起是我送的哦。” 见谢渊表情瞬间不自在,少女带着银铃般的笑声,逐渐走远。 (本章完) 第84章 收获丰厚,刀法大成! 第84章 收获丰厚,刀法大成! 护卫队人马和谢渊一一拱手行礼,谢渊则一一回礼,目送他们离去。 等人马皆散,谢渊往北打马,回返云照县城。 说起来,他至今都不知道司徒琴家里是做什么的,有何等势力。 但这些突如其来的黑衣杀手,以及最后如风赶到的泰伯,愈发增加了少女的神秘色彩。 “这么厉害的富婆,给的东西应该不会差?” 谢渊默默想着。 能在镖局做压箱底的功法,甲等乃至以上级别? 丙等的奔狼刀诀已经十分好用,甲等那真得起飞咯。 至于回报,不主动要是一回事,别人既然说到非要给,那就未免却之不恭。 反正按少女的说法,以后,应当是还会见面的吧? 谢渊想到司徒琴完美的小脸,想到她玩笑不忌的话语,心中难免一动,然后摇了摇头。 别人a了一下,你就要开大?都要被钓成翘嘴了。 罢了,管是不是人生三大错觉,以现下两人的身份和实力差距,再加上大家族内的波谲云诡,还是不要沾边为好,不然恐有祸患。 想要在此世立足,武道才是第一,女人只会干扰他修行的速度……不,这句划掉,富婆除外,富婆还会送功法和兵器。 谢渊一阵神思飞扬,拍马回了云照。 休息一夜,谢渊本想先给赵星扬汇报,结果镖头事忙,已然出镖去了。 他便先去交差,那名记事员再三核对司徒琴的确认信,又一溜烟跑去找主事,主事又一溜烟跑去找镖头,最后找来了唯一值守在镖局内的徐漠镖头。 徐漠镖头中等身材,一张国字脸,年过四十,头发已是白,看起来有些疲倦。不过他为人平和,在镖局里向来人缘不错。 他拿着确认信,同样看了两三遍,才有些讶异的说: “小谢,按这描述,事关三练,你出力甚大,得定乙等功勋了!” 徐漠略作思量,便点头做了决定: “虽然总镖头不在,但这事板上钉钉,便如此决定。乙等功勋,你现在还是初级镖师……等等,我还没反应过来,你竟已是二练?!” 徐漠失神刹那,才叹道: “真不知道赵星扬是哪里把你捡到的。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不得了!” 他连连摇头,连连吁叹。 “按理你可以升为高级镖师了,不过这个确得请示总镖头,等他回来批示。其他的,功勋与赏银,我都同意发放。” 徐漠盖了印章,任务房主事亲自给谢渊拿出赏银,分拨记录了乙等功勋。 谢渊拿着那沉甸甸的一百两,同样略微失神。 果然平台决定赚钱难度,他还记得累死累活就为十两银子奔波的时候。 然而现在,一次任务便是百两分润。 虽然是这次任务有富婆加成的缘故,但结论并不变。 不过谢渊现在眼界渐阔,更在乎武道上的东西,已不会为单纯的金银兴奋个不停,只是想着,钱太多了,该怎么比较好? 也同其他镖师一般,弄栋宅子? 谢渊想了想,还是算了,云照县房价挺贵,一百两也买不到太好的宅子。 而且他孤家寡人,买房也没那必要,更不用说这里房价还在跌。 还是转换为实力比较好。 谢渊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忽然想起这次战斗,自己的刀斧都磕坏了。激烈战斗中,若不是刀斧皆豁了大口,谢渊得不断捡刀换刀,其实有更多选择,身上几处轻伤也可避免。这次是轻伤侥幸,下次便不一定。 斧头可以等司徒琴送来,还有斧技功法,但大斧并不一定适用所有场合,一把长刀还是十分必要。 镖局发的制式长刀已有些不够用,谢渊想了想,便起身去了隔壁铁匠铺,挑挑拣拣,买了把现货宝钢刀。 费六十六两,寓意六六大顺,一下将他存款去了大半,让他再也没了富有之感。 不过这把长刀弧线犀利,寒光凛冽,如蕴秋水,一看便是杀人的利器,谢渊十分满意,便也不在乎价格,还干脆又把烂了刃的虎骨斧丢那,十两重打钢刃。 虽然以后战斗不一定用得上,但柴还是要劈的,这虎骨他都快盘包浆了,十分顺手。 一下只剩二十余两,谢渊突然连大餐都不好犒劳自己一顿,便留钱做伤药与药浴、用度的打算。 至于乙等功勋,谢渊思来想去,决定先留用一下。 这乙等功勋,最好的用处其实是换个高等的练法; 但谢渊对铁布衫总抱希望,即使最近练法都有些停滞了。 等一等正月十五吧,没几天了。到时候去找到刘师傅,看能不能借秘笈一阅。若是真撞了好运气,不是节约乙等功勋干更多事? 如若不行,再说换本练法来。 半天时光,这次任务莫大收获,都有了去处,再等斧头与斧技到,谢渊的实力又会大大提升。 要是每次任务都能遇到贵人,嗯,特别是这么养眼的贵人便好了。 新兵器在手,谢渊越摸越喜欢,正好这次战斗刀法有所领悟,便终日挥舞不停,既是熟悉兵器,也是习练刀法。 几天之后,这门丙等刀法,就有突破。 【奔狼刀诀·大成:(1/2000)】 “奔狼刀诀,如苍狼扑杀,迅猛无畴。小成是狼王狩猎,大成便是狼群奔袭,滚滚而来,势不可挡!” 谢渊心中瞬间有所明悟,一刀斩下,将院中空气也撕成两半,发出了无比凄厉的破风声,随后更是一阵狂风呼啸。 如千狼突袭,迅猛绝伦,其势让人心惊。 谢渊满意收刀。 奔狼刀诀镖局里许多人都在练,但是练到大成的,恐怕没有几个;而如他这么快大成的,那应该就一个都没有了。 转眼之间,正月十五到了。 谢渊收拾妥当,将新崭崭的虎骨斧别在腰间,又将长刀挂好,往盘龙镇策马而去。 哪知刚到盘龙镇外,就发现这里挤得水泄不通,想骑马都骑不进去,只得无奈把马寄在外面,自己如游鱼一般在人群里挤进镇里。 这么多人,显然都是来看盘龙镇难得一见、也是跟整个镇的形势息息相关的三家会武的。 普通人的娱乐不多,这种公开比武,那决计不能错过。 谢渊心生期待,既然舞台已经搭好,观众已经就位,刘师傅应该在的吧? 若是他真跑了,应该有消息流出,不会这么大声势? 谢渊心中略微忐忑,就在人群之中,看到铁衣门武馆大门处,有弟子将鞭炮点燃。 噼里啪啦间,大门洞开,一袭紫红练功服、神情严肃的刘和尚,踏着鞭炮的烟雾走了出来。 谢渊精神一振,果然来了! (本章完) 第85章 狂奔!狂奔! 第85章 狂奔!狂奔! 镇中心的集市上,早已清出一大片空地,搭起了丈许高的木台。 舞狮队、腰鼓队、杂耍团、戏班子,轮番在高台上表演,既是庆祝大年,更是为接下来的盘龙武馆切磋预热。 黑虎拳馆和神兵馆两家早已在高台旁另外圈起地盘,搭起凉棚,举起旗帜。 弟子们整齐集结,挺胸抬头,站得笔直,声势让许多围观的镇民侧目。 而方韦和王黑虎两位武馆之主,在各自弟子簇拥下坐在凉棚之下,心不在焉的看着台上表演。 两人坐的极近,王黑虎不时往高台另一方望望,然后悄声说道: “方老,那刘胖子真的已经跑路了?” “不会。在盘龙镇这么多年,他的性子我还是看得出来,多半是会拼一把的。” 方韦品着茶,呵了一声: “而且他要跑了,不是更好?” “这倒是。不过我这不是怕他老是推三阻四,这事定不下来吗?只要不跑,今天完了,后面就让铁衣门彻底除名,盘龙镇由您我二位平分天下。” 王黑虎搓了搓手,低笑道: “方老,铁衣门那块地儿离我拳馆近,就按之前说的……” “宅子你拿走,但药行空出的份额我要多。” 方韦摆摆手道。 神兵馆走的是精英路线,毕竟玩兵刃需要点门槛,不像黑虎拳馆来者不拒,需要场地就大得多了。 “好嘞,多谢方老。” 王黑虎嘿嘿一笑,两人言谈间已将铁衣门瓜分,显然已将今日的胜利视为囊中之物。 三家鼎力的局势就是这样的,任意两家联手,第三家都难以抵抗。 更何况神兵馆和黑虎拳馆已为此筹谋许久,行动就没断过;而铁衣门,又是三家中最弱的那一个。 刘胖子今天来或不来,其实不特别重要,结局都是注定的。重要的其实是这个形式,借助这个盛大的场合,两家联手让铁衣门彻底翻不了身,从师傅到弟子全部落败,在盘龙镇再也开不下去。 王黑虎正在畅想扩大武馆、弟子满堂,黑虎拳馆蒸蒸日上,甚至以后开到云照县里去,就听人群起了一阵骚动。 他往那边一看,顿时眼神一亮。 来了! 只见刘和尚一身崭新的行头,身后跟着霍达、陆洪等亲传弟子,以及十来名核心弟子,走到了高台边上。 人群自动给他们空出了一块空地,不过和黑虎拳馆与神兵馆两家的声势浩大相比,这边十来名不足二十人,就有些相形见绌。 但刘和尚脸上并无表情,只是朝着两家馆主一拱手: “两位,请了。” 方韦和王黑虎见刘和尚这么光棍,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王黑虎率先起身,却是拱手抱拳道: “刘馆主请了。咱们今天三人,两两对决,共有三场,决出咱盘龙镇的武馆高低来。也不用抽签分顺序了,你刚刚过来,我和方老休息许久,便我们先,然后再请刘馆主上台。” 他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台下在黑虎拳馆弟子的带动下纷纷叫好。 谢渊听得却是摇头。 别看王黑虎说得好听,实际上这样安排,等会刘和尚连战两场,没有休息时间; 并且,谢渊猜想两家就是想让刘和尚两场连败,干脆利落,声势跌至谷底,效果最“好”。 而两人说是先打,等会恐怕只是假打一场。 果不其然,方韦和王黑虎上台,各行一礼,却是赤手空拳。 神兵馆的馆主甚至不带兵器,观众本来正自不满,却见两名馆主以快打快,拆起招来。 拳脚碰碰对撞的声势十分不小,两人间甚至只有一团拳影,让普通人根本看不真切,大呼过瘾。 等到盏茶功夫过后,两人拳掌一对,各自滑退丈许,停在高台边缘,然后同时拱手,认了平局。 台下观众自然激动地拍起巴巴掌,言道“果然黑虎拳馆和神兵馆高招无数,平分秋色”。 谢渊却是冷眼旁观。这在普通人眼里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局,但稍稍练过的人便看得出,这就是默契的对练喂招,练武之人每天同门之间都会如此,好看是好看,性质和武术套路表演没有区别。 刘和尚自然也看得出,不过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纵然门下都在义愤填膺的高呼“假打”,他却是神色如常,慢慢走上了高台。 留在台上的是王黑虎,他见刘和尚和往日气势有些不一样,不由谨慎的试探道: “刘馆主今日,看来是有备而来?” 刘和尚淡淡道:“我没你们那么多肠子,别瞎担心。只不过我刘和尚从要饭的叫子辗转一路,到学成武艺,再到来到盘龙有了这么一份基业,已经是大半辈子过去了。我老了,不想挪窝,也挪不动了。 “这家武馆就是我的根子,挖它就是要我的命。今天铁衣门活不了,我认了,但你们至少有一家,我要拉下马来。 “今天我刘和尚不求活,但求死。” 他表情没有什么波动,语气平静而认真。 这是真要拼命了。 王黑虎听得脸色数变,下意识看了眼台下的方韦,却听他淡淡挥手: “别听他说大话,诈你呢。” 王黑虎脸色一黑,心中暗骂: “老鬼头!他妈的台上的又不是你。这下糟糕,老子就不该先上,刘和尚真跟我拼命把老子弄伤了,最后就是老鬼一家独大!” 他心念数转,嘴上毫不客气道: “呵,刘馆主说这话,意思是想拉谁下马就拉谁下马?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王黑虎不吃你这套!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他踏步而上,一拳试探性的轰向刘和尚心口。 刘和尚不闪不避,使开铁衣长拳,却不格挡,而是直接朝王黑虎脑门招呼。 王黑虎一惊,不敢跟刘和尚换伤,回拳格开,又是几招试探下去,发现刘和尚竟然真的毫无躲闪打算,就是个同归于尽的打法! 就算有铁布衫,也不能完全不招架吧?这么干那就真是要换命了! 王黑虎心里打突,手上顿时变了招式。 速度加快,力道却变轻,攻似春雨绵绵,不痛不痒,守倒是密不透风,绝不犯错。 这般拳头,打在刘和尚的铁布衫身上,那是皮都蹭不破;刘和尚不善攻,却也奈何不得一心求稳的王黑虎,斗了半晌,又是双双分开,一个平局。 台下议论纷纷,这一场论凶险博弈,其实远胜上一场,但观众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大家伙水平都差不多,打得还不如上场精彩。 其实真要斗起来,王黑虎能胜刘和尚半筹。但他气势被夺,心里又有小九九,自然保平下场,路过方韦的凉棚时,目不斜视,任方韦扫视着他,就当看不见。 方韦轻轻哼了一声,嗤道: “不堪大用。” 王黑虎对这毫无掩饰的呵斥充耳不闻,一边喝茶,一边心中冷笑: “要去拼命你自己去,别想让我做马前驱。” 方韦手一招,两名弟子抬着大枪奉上。他一握枪杆,腾身跳上高台,近百斤的铁枪在他手中仿若无物,引起阵阵惊呼。 咚的一声,高瘦的老者将铁枪在台上重重一顿,冷冷道: “拼命能吓得住病猫,吓不住真正的老虎。今天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铁衣门的招牌肯定是保不住的。” 刘和尚接过弟子丢上来的一把长刀,笑道: “让神兵馆给铁衣门陪葬,那也不错。” “就凭你?” 方韦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手中长枪一抖,突如毒龙出海,直接刺向刘和尚心窝! 刘和尚脸色一肃,双手持刀,奋力一磕,将长枪挡开,自己的刀却也差点脱手。 一寸长,一寸强,方韦的大枪,不管长短或者重量,面对并不擅长兵刃的刘和尚,优势都是巨大。 一时之间,刘和尚只有勉力招架之功,任方韦长枪连舞。他拼命想要近身,却根本不得机会。 俗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方韦在枪法上浸淫一辈子,纵然修为境界不算很高,枪法却的确不俗。 但除此之外,几场或真或假的切磋下来,谢渊看在眼里,却觉不过如此。 他之前就明白,这些盘龙镇的名宿,论实力恐怕已比不了他。 但当真正站到这里,发现昔日自己苦苦求艺时眼中的高人,动作在自己眼睛里已经这么缓慢时,也不由得生出些感慨。 台上刘和尚已经被大枪擦着许多次,靠着精熟的铁布衫才只是皮外伤,不然早就筋断骨折;然而这样下去,落败只是迟早的事。 要不想个由头,帮刘师傅接下一场,保住招牌,也好提借书…… 谢渊正这样想着,忽然眼神一凝,露出震惊之色。 只见刘和尚面对长枪袭来,长刀一晃,竟然让开,用自己的大肚囊直直撞向长枪! 噗嗤一声,长枪一扎,透腹而过,将刘和尚扎了个对穿! 场下一片惊呼,就连方韦也愣了一下。 他没看明白,这一枪刘和尚明明可以避过,为何主动迎上? 他以为自己的铁布衫是大成的金钟罩吗? 正在这时,刘和尚嘴角溢血,狞笑一声,长刀一举,竟然顺着长枪往前狂奔! (本章完) 第86章 和神兵问刀,与黑虎论拳 第86章 和神兵问刀,与黑虎论拳 长枪在刘和尚的肚子后面越变越长。 伸出的枪身已彻底被染成了红色,血水顺着枪杆枪头滴滴答答的落下,形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溪。 刘和尚就顺着枪杆,高举着刀,大踏步往前,根本感觉不到痛,仿佛枪杆扎中的不是自己的肚子,流的不是自己的血。 台上台下,场内场外,无不被刘和尚的血勇震惊,王黑虎更是心中猛跳,庆幸自己没犯傻。 方韦眉头一颤,用力想抖动长枪。然而刘和尚整个人挂在枪上,纵然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却让方韦这下根本举不动! 但凡刘和尚没那么决绝,要是想着腋下夹住长枪奔袭而上,方韦都有一百种方式脱枪,顺势还能让敌人重伤; 然而他让长枪穿肠而过,用整个身子压着卡着大枪前冲,这般动作,方韦一辈子都没遇到过,更没想过如何破解! 眼看刘和尚已经奔到近前,长刀高举,眼睛圆睁,口唇溢血,满脸狰狞,争斗了一辈子的方韦忽然生出一丝怯意。 他下意识脚蹬长枪,让整根长枪飞射而出,完全透过刘和尚肚皮,刺出一个大窟窿,自己顺势后撤中却重心不稳、脚下一乱,跌倒在地,都不及站起,屁股着地中双手连连交替着在台上倒退。 看着刘和尚捂着肚子奔了过来,长刀锋寒清晰可见,方韦正生出大势已去的念头,却见刘和尚也一个踉跄,终于无力扑倒,长刀顺势斩下,正正斩在方韦双腿之间。 方韦吓得双腿一个劈叉,看着长刀落在腿间三寸之地,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年老体衰,不复年轻时生猛,不然这下便被斩下小头。 他挣扎着站起,见台下密密麻麻的人都盯着自己,想到刚刚的狼狈被整个盘龙镇的人都看到了,几十年威名瞬间扫地,不由又羞又怒,血晕上脸。 方韦看着倒在地上的刘和尚,咬着牙道: “好,好你个刘和尚!” 刘和尚趴在地上,勉力抬头,露出带血的笑容: “可惜……只差一步……” 没人知道他顺着枪杆狂奔时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但光看几乎漫开半个高台的鲜血,若是旁人,早该支撑不住。 但这样一来,就算铁衣门招牌被摘了,在盘龙镇人们的记忆里,也会记得有一个练铁布衫的武馆,馆主有点生猛。 而看了刚刚那一幕,他们也不会再觉得,被追得连滚带爬的方韦多么长枪无敌。 方韦在盘龙镇称霸了几十年,临老了丢这么一个大脸,气得胡子都在不断颤抖。 他看着不断喘息的刘和尚,眼中闪过厉色,蓦地抬起腿来,用力往他头上踩去! “师父!” “老贼尔敢!” “比试已经结束了!” 台下响起阵阵惊呼,铁衣门众人想要上台去救,却哪里来得及。 血冲上脑的方韦脚正要落实,忽然耳中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怪异的呼呼声。 他几十年习武养成的警觉陡然升了上来,下意识的一个金鸡独立,猛然缩回了腿。 一把骨柄莹莹如玉的斧头划着弧线,几乎是贴着他的脚底班旋转着飞上台,砰的一声插在了地板上,砸出一个大坑。 方韦心中一惊,不由后怕,刚刚要不是缩腿缩的及时,整个小腿都被切下来了! “何方宵小,竟敢偷袭老夫!” 方韦转头一看,怒声呵斥。 一道修长的身影跃上了高台。 来人面如冠玉,气度飒然,一身黑色劲装衬得他干练利落,正是谢渊。 他理也不理方韦,低头查看刘和尚,帮他捂住伤口,又让霍达、陆洪等赶快上来,帮刘和尚止血。 刘和尚眼睛已经看不清,等着弟子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处理伤口,看着谢渊模糊的虚影,迟钝道: “你是哪个?” “刘师傅,我是谢渊。” 谢渊握着刘和尚的手,目中不无敬佩。 这是一个真汉子。“谢渊啊……你咋来了?” 刘和尚面露恍然,又有些疑惑。 谢渊微笑着说: “刘师傅,您也没说过去掉我的身份啊?我现在还是铁衣门的核心弟子,武馆有事,我自然要回来看看。” “哦,回来好,回来好……” 刘和尚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只是脸上露出笑容: “你们看,我铁衣门,明明培养得出优秀的弟子,都能去龙腾镖局……” “当然。刘师傅教的好,弟子不止能去镖局奔大前程,还能替师傅将这些敌人打发。” 谢渊点头道。 刘和尚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霍达几人却是一惊,下意识道: “谢师弟,勿要冲动!” “没事的霍师兄,我已是二练大成,对付这两人还不费几分拳脚。” “什么?” “二……二练!?” 霍达几人听了这话,都是大大张着嘴,满脸震惊。 谢渊这才去了镖局多久,竟然已经二练了?这怎么可能? 要不是这也不是说大话的时候,他们都要怀疑谢渊在意气用事。 但见谢渊那平淡笃定的表情,霍达几人面面相觑,都是惊疑不定。 这龙腾镖局,难道真是个龙门,一去便可化龙? 几人小心抬着刘和尚下台,谢渊站起身子,和已等候许久的方韦对视。 方韦认出了谢渊,在旁边打量了许久,一会看看他人,一会看看脚下的斧子。 见谢渊表情沉凝,听到刚刚对话的方韦冷哼道: “年轻人,你天赋了得,莫要自误。不过…… “如果你非要替刘和尚斗一场,也可以,便以你的斧法诀窍作个彩头。” 在他眼中,谢渊是个极具天赋的年轻人,或者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斧法别有韵味,修炼速度又这么快,前程远大,绝不是盘龙镇一个小地方能够容纳的潜龙。 但就算他修炼的再快,突破二练能有多久?这点时间,就算他修行一日千里,进度也不可能和积累了几十年的他相比。 同是二练武者,刚刚突破,和突破了几十年,岂能一样? 方韦本在气头上,要不是对谢渊的斧法有些觊觎,早就将他打下擂台。 谢渊看了看他,摇头道: “斧法?你还不配。” “你说什么?” 方韦勃然变色,却见谢渊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台下,然后朗声道: “在下铁衣门核心弟子谢渊,在此想和神兵馆问刀,与黑虎拳馆论拳,还请方馆主和王馆主不吝赐教! “请二位一起上吧。” (本章完) 第87章 一拳伏虎,一刀斩兵 第87章 一拳伏虎,一刀斩兵 谢渊此言一出,偌大的高台周围、整个盘龙镇的人都是一片寂静。 镇民们愣愣看着台上的谢渊,此时的想法都很统一: “这小子失心疯了?” 那是两位武馆馆主! 刚刚连他的师傅都打趴下了,他一个弟子,凭啥? 倒是盘龙镇的里正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吩咐旁边的书记官: “真是个忠孝弟子!快把这事记到镇志里。” 趁书记官埋头奋笔,里正摸了摸下巴: “嗯,要是方老不留手,打死他就更好了……” 书记官闻言一顿,诧异道: “这……我还以为里正欣赏他忠孝,希望他能赢呢。” “赢是不可能赢的,不如因为忠孝而死,倒更显难得。咱们将其编入地方志,上报朝廷,说不定还有牌坊赐下,也是盘龙镇流传日后的事迹一件呐!到时候,也许我就能够升迁,甚至这事若是如二十四孝那般传开,流名后世也未可知……” “里正英明!” 人群逐渐喧嚣起来,而黑虎拳馆和神兵馆两家的弟子,则又觉得可笑,又觉得愤怒,纷纷叫唤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跟师傅叫嚣!” “找死!” 而霍达等铁衣门众人也是担忧,觉得哪怕谢渊进境神速,这口气也出得太大了。 方韦则是脸色一黑,自然不可能答应这种请求。 以二馆主敌一弟子,就是胜了也是丢人现眼。 他袍袖一拂,冷冷道: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便请王馆主和你玩玩。” 王黑虎心中怒骂,老滑头又使唤他去试探人。 但他被谢渊这无形的蔑视同样气得不轻,故而没多说什么,一个纵跃上了高台,皮笑肉不笑道: “铁衣门真是出悍勇武者,可敬可佩。” 王黑虎再怎么也是武馆之主,在盘龙镇威风了许多年。 要是方韦哪怕刘和尚这样同等地位的武馆之主就罢了,一个弟子也敢在他面前叫嚣,王黑虎自然心生怒意,绝不容挑衅,要予以还击。 在他看来,他打不过拼命的刘和尚,还打不过你一个毛头小子吗? 天才?再天才,二练不过这一月间的事情!要说再过一年打不过,他还有几分相信,现在则绝无可能! 王黑虎脸色阴沉,心中甚至想着,刚刚方老鬼丢了一把脸,现在自己若是干脆利落的击败这小子,声望肯定见涨,慢慢压过方老鬼,不是没有机会! 想到这里,王黑虎眸光一闪,决定拿出全力,争取三招就定胜负! 既如此,就不能让他拿兵器,反正他刚刚说了要练练拳…… 王黑虎眼珠一转,嘿道: “你要讨教兵器,可向方老请教。我便指点你两招拳法,来!” 谢渊不知他心中转着什么心思,就算知道也不在意。 他只是来到场中站好,微微抬手,摆了个拳架。 王黑虎见他拳架普普通通,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心下松了口气,于是狞笑着捏了捏拳,把拳头捏得咔咔响,然后抬起了醋钵大的双拳。 他一双铁拳上微现红色,显然血气萦绕,血流涌动,看起来几有常人拳头两倍。 “看好了!” 王黑虎右手一引,猛然一拳挥出,拳头打出的破风声,真如恶虎咆哮,甚至盖过场边喧哗! 谢渊见状,也不紧张,只是慢慢将右拳推了出去,并无巧。 这小子,太自大了! 王黑虎见谢渊竟想跟他对拳,嘿了一声,手臂再度加速,拳头再粗一分,就要毕其功于一役! 然后他拳头快要和谢渊对上时,突然脸色一变,察觉了一丝不妥。 这拳头带来的风压,有古怪! 他是练拳的老师傅,纵然谢渊的拳法他看不出巧妙,但这厚重凝实的感觉……不对! 王黑虎只犹豫了一刹,就脸色狂变,下意识缩回拳头,双掌交叠去挡。 然而他哪里挡得住谢渊的八卦撼山拳? 坤字拳,厚重磅礴,一拳便如一层高耸的土墙,横压过来。王黑虎双掌只是和谢渊的拳头微微一碰,就咔嚓一声,直接断折,整个人更是倒飞出了高台,口吐鲜血。 谢渊收回拳头,看也不看被弟子们手忙脚乱接住的王黑虎一眼,转头盯着方韦。 满场喧哗此时都是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渊。 一……拳? 他就用了一拳,把浸淫拳法数十年、开了一家拳馆的王黑虎,给轰飞了出去? 王黑虎刚刚还想三招结束战斗,没想到一招就结束了。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方韦慢慢起身,手扶身边的大枪。 他一步一步登台,看着谢渊,目光露出些微凝重: “你的天赋,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些。” “盘龙太小,限制了你的想象。” 谢渊只是淡淡说道。 “也许吧。” 方韦微微颔首: “但盘龙也很大,几十年来,不是没有过年轻俊彦,却从没人翻出过我的手掌心。” “那只能说明盘龙还是不够大。” 谢渊拔刀在手,摇头道: “无需多费口舌,动手吧。” “我劝你用斧,我并不是王黑虎那个瞻前顾后的蠢货。” 方韦背手持枪,灰白的须发在风中微微飘舞,神色已转为平静。 谢渊同意他的看法。 王黑虎看着粗豪,心思实际却多,身为一名习练刚猛拳法的武者,却总是瞻前顾后。虽然他的落败和这无关,但相比方韦,他的实力就要欠缺许多。 方韦则不然,纵然他人霸道无理,功夫却同样如此,一杆长枪舞出,可称盘龙无敌。几十年积累的胜势,是同境中最难以处理的那种敌人。 但这场比试的胜负,同样和他的能力无干。 谢渊慢慢举起长刀,淡淡道: “若你能接的下我一刀,再说其他。” 高台附近更安静了。 方韦脸上重新显出阴翳,将长枪一抖,呵斥道: “年轻人未免不知好歹,今日便教你个乖!” 他抖一个枪,突然长枪如毒蛇吐信,枪头变成一道淡淡的影子,飞速的刺了过来。 谢渊长刀同时而落,刀风发出狂猛凶恶的呼啸,如同狼群嚎叫,瞬间淹没了单薄的毒蛇。 刀影闪过又停歇,旁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只看到方韦拿着长枪的把,微微颤抖,唇无血色,眼中一片难以置信。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刹那,随后大枪的前半截乒乒乓乓碎成数段,掉在了高台上。 场中一时死寂。 纵横盘龙镇数十年的方馆主,一个照面间,便被斩断了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成年兵刃。 玩大枪近不了身,那就直接把大枪毁了就行。 谢渊长刀一晃,将剩下的半截枪身从方韦手上挑落,然后一脚将老头儿踢翻下场,摔下高台。 这家伙喜欢耍赖,不能给他机会。 (本章完) 第88章 借阅 第88章 借阅 盘龙镇的镇民围满了高台,就这周围一圈,粗略算去怕就有近千人。 然而这么多人,刹那间都有些木然失声,默默望着谢渊走下台。 一拳伏虎,一刀斩兵。 两位在盘龙镇威望顶尖的武馆之主,就这样被一名年轻人,一招一式间轰下了台? 太让人震惊! 高台旁轰然起了议论声,目睹了这一幕,镇民们都兴奋得很。 里正和书记官看得也是目瞪口呆,愣了半晌,连忙指点道: “快,快记下!‘铁衣门门主收下少年英才,以一当二,败黑虎拳馆、神兵馆于正月十五。英雄人物,起于盘龙。’” 他摸着胡须,连连点头: “日后若是这小子真发达了,名扬天下,盘龙这也成武道圣地,说不定上面赐下牌坊,咱们也升官发财……” 书记官斜眼看他: “合着他死不死,盘龙镇都要立牌坊,里正大人你都要升官发财?” “然也!这就叫事在人为。” 相比其他人的激动,神兵馆和黑虎拳馆两家的弟子就如丧考妣,此时闷声不发一言。 王黑虎重伤晕厥,方韦被踹下台干脆装死,两名馆主都两耳不闻窗外,弟子们群龙无首,只得灰溜溜的先撤了出去。 铁衣门这边一片欢腾,欢呼中却夹杂着不可思议,特别是熟识谢渊的那些人。 霍达一脸敬佩与复杂: “没想到谢师弟功力进步如此神速,简直……简直超出我的想象!” “是啊是啊……” “还是我当初一见谢师弟就知道他不同凡响,拼命也要将他拉入门来。” 曹善神采飞扬,突然一拍脑门,道了声“差点忘了”,然后对着谢渊嘿嘿笑道: “谢师弟,你肯定不介意吧?” 众人正自不解,就见曹善跃上高台,叉腰吸气,然后朝着四面八方大吼道: “乡亲们!朋友们!我铁衣门高足谢渊,铁拳无敌,长刀无对,一身硬功出神入化,已入得县城排名第一的龙腾镖局做镖头!即使在云照也是赫赫有名,岂是黑虎拳馆和神兵馆两家能够匹敌? “他能学到如今本事,全赖铁衣门悉心教导! “那边的,你说什么? “哦,这叫青出于蓝胜于蓝,正说明咱们铁衣门教的好!你们进来,说不定胜过刘师傅,胜过谢师弟,也未可知!” “想要学拳法?来铁衣门! “想要学兵刃?来铁衣门! “来了铁衣门,即使是弟子,也能胜过黑虎神兵的馆主,更有路子能进身到县城,一展宏图! “大家伙儿——赶快来报名啊!!!” 曹善一番话说得观众人心涌动,说得铁衣门众人相视莞尔。 但不管有没有曹善这番舌灿莲,这一战过后,两大馆主一招败落,神兵馆和黑虎拳馆能保住自家招牌便不错了,再也动不了铁衣门一点。 可以说,沾了谢渊的光,铁衣门在盘龙镇的地位已经稳如泰山。 人群中,陶杰林看着这人声沸腾的一幕,又是激动又是感慨。 当初一起来学艺的苦哈哈,已经成了真正的大武者了。 如果说,自己当初也多努力一点,会不会…… “还在这瞎站着干嘛!趁现在人多,赶紧来卖鱼!” 一个瘦削汉子一巴掌扇了过来,陶杰林捂着头痛叫,不满道: “老爹,让我做会儿梦不行吗?” “赶紧的!卖鱼攒钱才能给你娶媳妇,到时候你抱着媳妇做多久的梦都行!隔壁狗子娃都多大了,再看看你!” 陶杰林被老爹撵的抱头鼠窜,心中哀怨: “练武也比不过,生娃也比不过,真难呐!” 谢渊跟着铁衣门众回了武馆之内,刘和尚被抬进后院好生照看,谢渊则被一众师兄弟众星拱月,强要他坐在主位。 谢渊自然不就,落在下手,笑道:“我之前说了,既然刘师傅还没说取我这核心弟子的身份,那我就还算武馆的人。今天做的,不过分内事。” 霍达慨叹: “谢师弟,算起来,你都救武馆两次了。上次还算是挽回颓势,这次就真是救之水火,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为好!” “都是应该的,我练武之路从铁衣门始,为武馆展拳脚,又何须言谢?” 谢渊真心道。 毕竟说起来,铁衣门当初对他不算差,霍达和刘和尚即使算不上有恩于他,也是多有帮衬。 哪怕这些帮衬只算得上举手之劳,然而谢渊今天做的,也就是一拳一刀的事,同样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随着修为变高,当初苦心求艺的盘龙镇,对如今的他来说,也变成了小池塘。 师兄弟间寒暄叙旧,谢渊听他们讲了讲近来两家如何咄咄逼人,好在都是过去式;而他也给众人分享镖局见闻,行镖趣事,引得众人神往艳羡。 正谈了许久,陆洪推开里间的门,走了出来。 众人齐刷刷的站起,霍达急忙问道: “二师弟,如何?” 陆洪脸色一松,点点头道: “用了存的那根百年老参,师父的命是保住了,此间已经清醒。不过……” 他顿了一下,低声道: “以后他能不能下床,还说不准,都得看这几日恢复情况。” 霍达脸色大喜,连连点头: “保住命就好!保住命就好!哪怕师父以后就躺床上几十年,也有我们这做弟子的来服侍!”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陆洪点点头,又道: “师父还不便见人,他说就让大师兄,还有谢师弟进去。” 谢渊和霍达对视一眼,跟着陆洪进了里屋。 屋内药味浓郁,谢渊绕过屏风,一眼看到刘和尚躺在床上,脸色煞白。 他转过头来,见着谢渊,微微扯了扯嘴角: “谢渊呐,过来坐!此番多亏了你呐……” “刘师傅,不必多谢!不过都是弟子分内事罢了。” 刘和尚勉力摆了摆手,道: “一码归一码!你把我这铁衣门的招牌给保住了,可以说救了老刘的根,我就是豁出命去了,也得好好报答你。你说吧,想要什么,不要让我心里不安。” 谢渊见他这样说,也不矫情,直接道: “刘师傅言重了,只是我确有点疑问。我铁布衫练到第四层,再想进步,千难万难。就想问问刘师傅,后面的功法……嗯,我曾在书房见您看过一本秘笈,不知能否借阅?” 谢渊形容了一下功法外形,然后又解释道: “如果事涉传承,不便翻阅,那也无妨。那功法若能翻看,也只是或有助益;不能的话,我便在镖局内再找门练法便是。” 刘和尚听了,微微恍然,摇头道: “原是那本……那有什么?你做的是弟子分内事,我给你看功法,那也是师傅的分内事。 “霍达,去书房把那本册子取来。” (本章完) 第89章 来历 第89章 来历 等霍达从书房回来,手上便拿着那本描金边的精致册子。 刘和尚微抬下巴示意,霍达便直接将册子交到了谢渊手上。 谢渊拿来一看,白底金边,纸质上佳,封皮便绘着十八罗汉,正是当初看到的那本功法。 刘和尚躺在床上,慢慢说道: “其实我这一身功夫,都是从这册子而来。” 他似回忆起久远的往事,微微闭眼,缓声道: “当年我只是个小乞丐,四处讨口要饭,勉强活命。 “本以为就这样混下去,哪一天说不定饿死了,结果……就有了转变。 “那一天,我要到了饭,躲在一间破庙里。结果,我还没来得及吃,就有几人冲了进来,彼此砰砰砰开始了死斗,原是撞到了一场江湖截杀。 “那是五个魔教徒,对一个大和尚。我本以为双拳难敌四手,结果大和尚以一敌五,愣是把五名邪教徒都送去见了佛祖。 “但他自己也重伤不起,我见状,鼓起胆子去看,发现他也只剩一口气了。 “我犹豫一下,想起那些救了高人得传神功的故事,顿时生了计较,帮他止血,又把自己的饭喂给他。 “大和尚功夫了得,这样就撑了下来。他恢复一些后,便将我带回了他的寺庙。” 谢渊低声问道: “可是般若寺?” 刘和尚怔了一下,嘶哑的笑起来,扯动伤口,又龇牙咧嘴: “别听曹善胡扯……唔,也不是他胡扯,是我教他那样说的。 “那是雁北金河寺,是个不大不小的修行宗门。不过天下禅宗,皆源般若,我那样说,问题不大。” 谢渊怔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他低头看看册子,微微摇头: “原来不是啊。” 好奇了这么久,终于让正主盖棺定论。 刘和尚接着讲道: “我本以为他要收我做弟子,心里满是期待,哪怕是当和尚。其实我巴不得当和尚,那些和尚个个肥头大耳,能吃饱饭对那时的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结果大和尚说,他看出我颇有机心,不适合进佛家,便让我当个杂役……他奶奶的,给我气得够呛。” 刘和尚淡淡笑着,虽然说生气,但此时讲起来,只是怀念。 霍达和陆洪身为亲传,以前自然听过这些故事,但也不像这次细节丰富,便竖起耳朵静静聆听。 大概是刘和尚生死间转了一遭,就有些想回顾自己生平,继续絮絮叨叨: “在金河寺当了三年杂役,好歹没饿肚子。但我心中始终有些怨气,心道救了大和尚一命,他却天天让我干杂活。 “三年过后,大和尚又把我叫过去,却是说道,他看我三年,发现我确实没有慧根,与佛门无缘,便让我下山。 “原来他还是想考验我,只可惜我既不够笨,也不够聪明,错了也当个大和尚的机会,呵呵。后来想起,颇为遗憾,所以在外面常以还俗和尚自居,渐渐名字都成了刘和尚。” 他讲到这里,停顿许久,才又继续: “不过下山之前,他说总归欠我一命,便传了我一套江湖流传的铁布衫,自己改良一点——就是咱铁衣门的这个了。 “我又在山上练了五年,期间大和尚悉心指点,还好吃好喝好药供着,总算有了点成效。“然后,大和尚给了我这本册子,说彻底了却咱们因果。他说这门铁布衫有些佛意,练到后面,想要进阶,还得观想此册。若是有悟性,悟出神通也不一定。 “但我哪有什么悟性?离了金山寺,几十年来功力进展缓慢,始终突破不到三练。这册子都看烂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谢渊你既然要,便拿去看,可能这东西更适合你……” 谢渊拿着册子,缓缓摩挲,微微颔首。 原来铁衣门的功夫还有如此来历,怪不得说“佛韵自藏”。 总算搞清楚了一直好奇的事情,虽然不是般若寺那般大有来头,但这本册子,说不准也真能有点作用。 他拱了拱手: “我回去参阅一番,必定好好保管,过些时日便还回来。” 刘和尚不以为意: “不着急,反正霍达他们是榆木脑袋,早看过许多次,也看不明白。” 谢渊又想起一事,问道: “刘师傅,之前有个朋友,帮我许多,我想着能不能替他交个银子,传他铁布衫入门……” 刘和尚连连摆摆手道: “谢渊你说这话就是没意思,哪还需要交银子?凭你对咱铁衣门的恩,你想传谁,就传谁去。唔,干脆这样,以后你就是武馆的传功师傅,没事来指点指点功夫,帮我们在外面开枝散叶。当然,忙了就不用,你自己的事要紧。” 他说完之后,已经十分疲累,几人见状,便让陆洪照顾他休息,出了卧室。 谢渊突然就成了铁衣门的传功师傅,虽然只是个闲职,辈分却有些奇怪起来。 他见霍达等人都用怪异眼神看着他,轻咳一声,道: “霍师兄,咱们各论各的……嗯,以后我回来这边的时候,恐怕不多,有什么事传信到云照,吱一声。” 谢渊婉拒众人留他大宴,这般场合并不特别适合他,有这功夫,不如回去参研这本册子。 临出盘龙镇,谢渊灵机一动,专程又在黑虎拳馆和神兵馆门口晃了一圈,见弟子进进出出,愁云惨雾,馆内药味都飘出门来,是在给两位馆主治伤。 门口弟子见到谢渊,都是又惊又惧: “谢渊,你……你还想干什么?” “没事,我溜达。” 见这情状,谢渊微微一笑,知晓盘龙镇局势已定,不需他再操心。以他和铁衣门的香火,做到这里已足够,便纵马回了云照。 镖局内,自家宽敞的房间中。 “咋全是图,一个字都没有……” 谢渊看过一遍册子,有些纳闷。 这册子里全是罗汉像摆出各种姿势,似在暗示发力行功之路线。 然而没有文字注解,没有师傅引路,这光看图能悟出个啥来? 当年这和尚,给的恐怕也不是全品秘籍,真只是些考你悟性的图像。 这要让资质普通的刘和尚看懂,那才见鬼了。 “大和尚什么了却因果,实没诚意,只图自己心安,未免有几分虚伪。” 不过这残缺不全的因果最后落在了他这,那倒是合适。 谢渊看不懂也不着急,照着第一个姿势,一脚独立,一脚盘起,双手合十,微微下蹲,做盘腿罗汉像。 渐渐的,他似乎有了几分感受,抬眼一看,露出笑意。 (本章完) 第90章 金钟罩 第90章 金钟罩 【金钟罩·未入门:(1/100)】 【佛门绝学。金光护佑,气血如炉,刀枪不入,邪魔辟易。】 “真是金钟罩。” 谢渊露出笑意。 纵然不是般若寺的秘传,但金钟罩也是从这禅宗祖庭流传出来的绝学,向来是佛家修士的高等神通之一,威力庞大。 往往只有称得上宗门的那些佛寺,内里才会有金钟罩的传承。看来刘师傅所混迹过的雁北金河寺,的确有几分实力。 作为佛门著名神通绝学的金钟罩,练到大成处,周身金光包裹,刀枪不入,如罩金钟,已不能用硬功来形容,更应称作玄功。 这般效果,绝不是大路货的铁布衫可以比拟的。若以龙腾镖局的分类方法,铁布衫顶多算丁等功法,勉强沾边;而金钟罩,应当已超过了甲等。 谢渊心情有些兴奋,快速翻阅起这本不厚的册子,将那些罗汉像全部印入脑海,然后一一实践起来。 靠着出色的天资,和一点点的努力,他光是摆出修炼姿势,心中便逐渐明悟内里血气如何运转,如何淬炼,增强自身。 哪怕这只是一本空图册,对他来说,亦是康庄大道,铺陈眼前。 “罗汉盘腿,气血生于足底,转于下盘……罗汉坐鹿,上身摇摆,力定腰间…… “罗汉过江……罗汉摆手……” 谢渊挨着练过,不止姿势迅速记入心间,血气运行路线、锻炼法门,也一一熟悉,渐去生涩。 【3/100】……【7/100】…… 进度慢慢增长,看得见的进步让谢渊愈发充满动力,逐渐沉浸在修炼之中。 直到十八罗汉金钟像全部练过一遍,谢渊已经是满头大汗,浑身湿透,呼了几口气: “看着动作不多,都只能算‘静桩’,内里发力锻炼效果却好得惊人!” 就练这么一会儿,金钟罩连入门都算不上,许久都有些凝滞的血气,就又壮大了些许。 “果然还得高等的练法,修行效果才好。嗯,这金钟罩品阶不低,入门应该挺难,本来进度恐不会太快。但用铁布衫练出的血气作基础,感觉又顺利许多。果然是金河寺和尚改良过的铁布衫,一脉相承的功夫,总归有点利好。” 谢渊连连点头,有这铁布衫打的底子,这金钟罩半算转修,不需从头开始,练起来就事半功倍,进度喜人了。 天色已暗,谢渊奔波一天,又练功夫,已经疲惫。 打水洗漱后,他倒在床上,等第二天起床,再来修行。 感受着血气慢慢增加,身体愈发强健,更能眼看着功法进步,谢渊勤练不辍,并不觉苦。 大年过后,年节就算完了,镖局众人已经全部回归。 往往年后重见,大家伙都寒暄几分,讨论些家长里短,或者修行疑难,但这次的话题,却出奇的统一。 总镖头已经认可,谢渊功勋卓著,修为也到二练,提升为高级镖师! 初听这个消息的镖众都是忍不住掏掏耳朵: “你说啥?二练?高级镖师?在三练的战斗中一锤定音???” “翻了年,他才十七岁吧?对了,他进镖局才多久来着?” “嗬,又一个赵镖头……不,这比赵镖头当初还生猛!” 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迅速让镖局内每个人都收到,特别是有镖头亲口确认,大家伙逐渐知道,这不是空穴来风。 赵星扬在镖局内神采奕奕,赞不绝口: “我当初掐指一算,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 “赵镖头,还这么高兴,说不定你哪天都要被超啦,地位不保哦!” 赵星扬哈哈一笑: “能者上,不能者退,达者为师。小谢本事大过我,那我就认他当头,有何不可?” 新年过后,高级镖师谢渊六个字都留在了众人心头。 十七岁的高级镖师,二练武者,众人对他的前途之光明已毫无疑义,只是在好奇,多久能叫一声谢镖头? 面对越来越多的恭维吹捧,谢渊维持着心态平淡,一心练武。逐渐接触过广阔世界的一角之后,便不会为一点小小的进益和虚名而心浮气躁。 这些都是武道的副产物,终究武道才是根本。 只有武道越攀越高,越走越远,才值得欣然。 三天之后。 随着谢渊一一习练罗汉桩,血气渐粗,筋骨渐壮,皮肤表层细看下去,竟有微微光泽亮起。 【金钟罩·第一层:(1/500)】 “以我悟性,有铁布衫打底,尚需三天入门。这金钟罩果然还凑合。” 谢渊颇有些大言不惭的点评道。 他摸了摸手臂皮肤,默默感受着内蕴的力量,微露笑容: “刚入门的第一层金钟罩,这防御力就已经和第四层的铁布衫差不多了!品级真是高下立判。 “而且铁布衫练过又不消散,和金钟罩可以相融,我现下这层厚皮,让普通二练打,恐怕都要半天才能破防。” 谢渊感觉自己的防御力大大提升,心下多了几分安全感。 毕竟站得住才有输出。 又练功半天,房门被敲响开来。 赵星扬亲自来找: “小谢,出镖了!” 谢渊一问,发现是趟小镖,却是他自己作为唯一的高级镖师带队。 “升任高级镖师,可要干活。不算总镖头,镖局一共就五个镖头,忙不过来,很多时候要靠高级镖师。你以后是要撑大梁的了。先来趟小的,适应一下。” 赵星扬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准备。 谢渊默默点头,倒还真多了几分莫名的使命感。 升任中层领导,自己带领项目组,大概就这感觉? 第二天一早,谢渊将劲装裹紧,长刀擦亮,司徒琴的赠礼还没到,就先把虎骨斧别在腰间。 收拾妥当,一推门,走到了侧院。 看着整装待发的五人加上一辆镖车,里面有熟识的孔春、唐大伟,也有不那么熟识的两名镖师。 熟人自然亲热一些,看着谢渊的目光却也暗藏敬仰;不熟悉的就更是拘谨,毕竟第一次和未来镖头合作,又是炽手可热、前途远大的年轻人,不知性情。 谢渊见状,微笑拱手: “各位好,大家同心戮力,平平安安把这趟镖送到,回来我请大伙去聚德楼!” “好嘞!” 众人精神一振,听到有宴席吃,动力都足了几分。 不是个吝啬的,挺好。 “出发!” 谢渊手一挥,头一次发号道。 一行人轻装出城,押着镖车,往东边的玉林县行去。 …… 玉林县外,鸡公山上。 一个山洞里,火把通明,中间坐了几十号人,皆是粗豪打扮。 为首一个大汉系着虎皮围裙,环视一圈,摸着钢针般的胡子大笑道: “三山四水的兄弟们都在这,很好。开春了,该干大生意了。” (本章完) 第91章 城里生意 第91章 城里生意 “宋老大,你说,咱们怎么干!” 一群大汉开始呼喝,其中有人问道。 络腮胡大汉笑道: “大家伙儿饿了一个冬天,开春得干票大的……” “好!冲玉林还是冲云照!宋老大,说话!” 人群里一个光头上带刀疤的壮汉站起身大吼道。 宋老大笑容一僵,按了按手: “彪子,你先坐下。不是只有冲县衙才叫大生意,上一个这么干的前辈,坟头草得有一丈了。 “说实话,干咱们这行的,好汉很多,用脑子的很少——彪子,你坐下,不是说你。 “咱们这生意,普通的过路肉油水不多,那些大肉呢,护卫精干,咱们每次动手都损失不少,还不见得能得手。 “所以我就想啊,城里那些大户,钱那么好赚,怎么到我们辛辛苦苦,拼了命,连吃饱饭都那么困难? “我想啊想,再有高人一点拨,终于想明白了。当劫匪是没前途的,咱们得转型。 “彪子,你嘀咕啥?‘在山下就是不想动脑,上了山结果还要动脑,白上山了’……老二,把彪子带出去,练练。 “我说到哪了?对,转型。所以我叫大家来开大会,跟大家说这些,就是咱们要转型了,不能当土匪。第一步,组织形式先改改。我以后不是一言九鼎的老大,而是大家的引路人,以后大家共同决策,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提出来。 “小毛,你有什么问题,说……嗯嗯,我知道了。 “老三,把小毛带出去,练练。 “好,这下问题就解决了。还有谁有问题? “看来大家都没问题了,很好。” 宋老大咧嘴一笑: “这下我就给大家说说,咱们现在干的生意。 “我认识了县里的路子,他能给咱介绍生意。与其自己守路碰运气,咱们以后替人干活,旱涝保收。县里的大人物,有些事情不方便自己干,找到咱们,专业对口。 “招安?这不叫招安,我宋某人绝不出卖兄弟! “而且,这次和人一接触,才发现那些个老爷啊,心真脏,比咱们脏多了。” 宋老大呸了一口,然后提起气,大声道: “开春,第一单生意,干龙腾镖局!对,就云照那个上过门的龙腾镖局。 “两天后,有个小镖队,会从这过。六个人,最高就一个二练。大春儿,你点二十个人,凑十个二练,去把他们杀了。 “镖物是其次,重要的是镖旗和人头,全都领回来,咱们好换钱。小题大做?不不不,第一单合作,咱们做漂亮点。那领头镖师说是有两把刷子,我们就把人去够!看看他能不能打十个。” …… “鸡公山,山峰带冠,有点像公鸡头,得了这个名字。” 孔春指着前面山峰,给头一回走这条线的谢渊介绍道: “这山地形崎岖,山沟山洞多得很,所以藏了几个匪寨,从没剿干净过。前些年这里出了个姓宋的匪头头,实力高,人还挺聪明,把这周围统合起来,成了个大寨,有近百号人。” 谢渊微微颔首,镖局对实力高有专门的定义,那至少是三练。 再加上这么多土匪,却只派他们几个人押镖,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孔春继续道: “说这姓宋的聪明,因为他下手精准,绝不惹不该惹的人。咱们镖局,也和他交代过……相安无事。” 孔春说的心照不宣,谢渊自然明白他意思。 镖局干得是安保生意,那生意范围内黑白势力都要打点,给有些大寨子交买路费,能省不少事。不过这个不能上台面说,即使大家都知道;而且有的寨子吃了钱,转脸不认人,有的寨子三天两头换首领,所以镖局还是得以实力为主。仰人鼻息的小镖局,在这世道活不长。 “咱们在这有两条路。第一是从鸡公山里过,那就是山寨的势力范围;二是不过山,提前绕着山外,从玉水边走,多走一天半,他们前探的人都没这么远,不会知道咱过。虽然给了钱,镖局向来求稳,一般走的第二条。当然也有小队走第一条的,倒没出过事。渊哥,看你的意思?” 孔春问道。 谢渊自然不特立独行,又不急这点时间,便点头道: “那便走玉水。” “好嘞。” 镖队众人见谢渊虽然年轻,并不是冒进气盛之人,心下略定。 经验虽然不丰,做事倒像个老把式,修行这么快果有过人之处。 镖队略调方向,往鸡公山下首走去。 玉水是一条不算宽的河流,绕着鸡公山蜿蜒流向了玉林县。鸡公山山峰如勾,遥遥伸向玉水,倒有些公鸡啄虫般的势头。 谢渊一行人顺着鸡公山延伸出的缓坡山林下缘,与玉水中间夹杂着的道路前行。 他左右看看,微微挑眉: “左边山林右边河,这土路也不算宽,要是有人在此设伏,怕是不好腾挪。” “这离鸡公山主峰大路绕开有二十里了,山寨的人一般不会跑这么远。我们又是提前就绕路,他们势力再广,探子也延伸不到那里去,不可能知道咱们走这边。就算知道了,亮出镖旗,多半无碍。” 孔春侃侃而谈,这是上了多重保险,今天这趟镖理应稳当。 谢渊微微颔首,不过理是这个理,但他自入镖局就没顺利过,升得这么快,镖镖出事也是原因之一。 镖局已有人在怀疑他是遇匪体质,只是来得不久,他们不确定,还得再看看。 谢渊不承认自己是霉笔,但他自苏醒到现在,遇事颇多,反驳不得。不过像自己这种域外天魔,气运不正常,那才正常。 这趟镖从云照出发,到现在什么事也没有,谢渊自个儿都有些不适应。 他眯着眼往山林和前路不断扫视,然后慢慢皱眉: “你们觉不觉得,这林子也太安静了?” 孔春等人侧耳一听,发现好像是有些过于安静。 虽说冬天虫鸟俱歇,但如此万籁俱寂,往往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成群的武者震慑。 孔春一展镖旗,说道: “我前面去探探。” “不,让我去看。” 谢渊拦住他,自己打马,小心往前走着,一点一点的扫视着缓坡山林。 他正转头,眼角闪过一点寒光,然后耳间听到咻的一声,一道冷箭从林中射来! (本章完) 第92章 以一当十 第92章 以一当十 谢渊猛一仰身,冷箭贴着他的衣襟飞过,扎入了河流之中。 呛的一声,他拔刀在手,看见山坡上人影幢幢,瞬间从密林里钻出来十来二十人。 孔春、唐大伟等人迅速拿出武器,围到谢渊周围。 孔春一舞镖旗,上前两步,大声道: “山上的朋友,我们乃云照龙腾镖局!咱们镖头与你们宋当家见过面,还请行个方便,结个善缘!” 又是一道长箭咻的一声当头射来,孔春没料对面如此不讲规矩,瞳孔一缩,眼看着箭矢在视野中越变越大。 他还不及躲闪,谢渊长刀如电一探,将长箭挡下,冷眼看着山坡上的土匪。 “龙腾镖局是吧?老子劫的就是龙腾镖局!” 领头的土匪放下猎弓,大笑道: “这使刀的小子,果然有几分本事。不过碰上咱们山寨开春第一票,今天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栽在这!” “兄弟们,跟我冲!” 山坡上的土匪们同时嚎叫起来,纷纷展露气势,猛地往下冲。 唐大伟他们顿时脸色大变,这些土匪不止人数众多,而且从他们分毫不掩饰的气息来看,竟个个都是强手! 光是二练,看起来就有十人左右! 这群王八蛋,精锐尽出,怎么回事? 镖师们心往下沉,他们一共就六个人,就谢渊一个二练。 就算谢渊修行再快,实力再强,总是双拳难敌四手。 或者哪怕他能敌四手六手,可对面十名二练,乱拳也该让人抵挡不住,更不用说还有十名至少一练的土匪,怎么办? 别说谢渊,这局面便是有镖头来带队,纵然可胜,但恐怕也只有镖头独活。 镖师们面色微白,皆是暗道今天栽了,只希望能多拉几个垫背。 正在此时,谢渊突然抬腿,不退反进,当先往山坡上冲去。 “谢镖师!” “渊哥!” 孔春他们惊呼出声,大为意外。 糟糕。原本谢渊和他们结成圆阵,背靠背守望相助,还能多抵挡一会儿;现下不知他咋想的,自己往人堆里冲,里面全是和他同境界的敌人,这去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战斗刚起,领头的先亡,还打什么?镖师们望着谢渊冲进人堆,目光难免露出绝望之色。 谢渊看着对面群匪举刀怪叫着冲锋,紧了紧手中长刀,目光一凝,便往人堆里迎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若是原地固守,二十人一围,他一个人绝顾不来孔春等人,到时候就算他杀出重围,同伴也死干净了。 反正都是以少敌多,干脆换个思路。 自己来冲,让敌人来守。 谢渊踏步前冲,长刀一闪,拔刀,狼袭! 冲得最快的那名二练土匪只觉刀光如风袭来,正要抬刀抵挡,忽然手臂顿住。 他自顾自接着往前奔去,和谢渊擦肩而过,然后突得丢刀,捂着脖子栽倒在地上,指缝间涌出鲜血,如何也止不住。 谢渊看也不看,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竖劈,将面前一匪连刀带手斩断,随后一刀捅入心窝将其结果。 刀一抽,带出一蓬血,他又是一记横斩,刀光如泼水,刀风如狼嚎,连斩左右两边的喽啰,以及面前的二练土匪。 短兵相接,谢渊连斩三名二练,大成刀法配上内力,同境无一合之敌! 后面的土匪看得心惊不已,一下不知谁向谁冲锋,而孔春等人更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谢镖师这么生猛?怪不得敢独自冲锋! 但这样一来,谢渊也彻底撞入阵中。土匪们再是心惊,也提起狠劲,纷纷红着眼举刀! “小心!” 孔春大叫起来,然后就算他在下面再提醒,人堆之中乱刀闪烁,谢渊怎么避得完? 谢渊只是盯着二练土匪势大力沉的劈砍,尽量闪避,反手一刀,又结果一人; 而其他人的刀砍来,谢渊只是抬手一拨,便不去管。 土匪眼看要砍中谢渊,心下大喜。 哪怕境界差了一层,刀可都是一样的快,砍不断练肉大成的手,也得给他斩成重伤! 刀臂相接,出乎土匪意料,并没想象中的效果,甚至连血都没见! 被刀砍中的地方,微不可查的金光一闪,只在皮上留下一道白痕。 谢渊回头看了愣住的土匪一眼,懒得回刀,一拳直接将其脸庞砸烂。“都闪开!都闪开!” 领头的土匪大惊失色,谢渊就冲阵刹那,土匪就倒了快一半! 原本乌泱泱的包围圈,竟然一下就显出空荡来。 土匪心中都狂跳起来,今天这单生意,有些猛得过分了! 难怪城里老爷要做掉他…… 领头叫大春儿的土匪心中念头一闪,命其他人让开位置,自己招呼几名二练,将谢渊围了起来。 谢渊持刀站在坡上,左右一瞥,发现还剩六名二练土匪,如临大敌般将自己围在中央。 他吸了一口气,这下才是要动真格的了。 刚刚先声夺人,占了先机,现下得硬碰硬。 从哪开始呢…… 谢渊用审视的目光在周围谨慎的六人身上一一打转,被他看到的人心下都是一突,生出恶寒。 他那什么目光?就像……屠户选猪,樵夫挑柴。 土匪们额间见汗,突然看到谢渊眼神一定,停在了领头大春儿身上。 擒贼先擒王。 谢渊做好决定,忽然把刀往腰间刀鞘一插,趁几名土匪愣了一瞬间,一把抽出斧头,腰一低,无比迅速的蹬步前冲! 大春见谢渊冲来,脸色发白,咬牙发狠,眼睛都瞪出血丝,大吼道: “来啊!!” 他举起砍刀,用尽全力,砍出了自当土匪以来最强的一刀。 这一刹那,大春感觉山风都在听自己号令,这一刀如猛虎出林,自己已爆发了全部潜力。 我好强…… 大春刚生出这般念头,就看到一道冷电映照在眼中,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便陷入一片黑暗。 谢渊使出三板斧,将敌人的砍刀直接斩碎,顺势把他如同破布娃娃般剖开,一击毙命。 另外五名土匪趁机围了上来,离得近的两人长刀已经劈上了谢渊的背! 谢渊脸色一白,两刀中一刀没斩开他的皮,但大力传入内腑,如同被狠狠砸了一下;另一刀却划开一条口子,纵然不深,远不如那一刀声势该有的效果,但仍是血流如注! 他迅猛回身,右手一斧隔开再探来的长刀,左手反手拔刀,借着旋身的势头直接斩下最近那名土匪的头颅! 又是两刀斩在他右手臂上,金光一闪,没让他手臂被砍断,但再添一道大豁口。 谢渊冷哼一声,右手一挥,干脆将虎骨斧掷了出去,吓得旁边那名土匪猛地低头,却见一刀同时递过来,仿佛等着他一般,刺穿他的喉咙。 刀一甩,一泼血痕洒落地面,那名土匪嗬嗬做声,缓缓倒下。 谢渊右手垂下,左手持刀,静立着和三名土匪对峙。 三名土匪同时咽了口唾沫。 六名二练一齐包围,转瞬间又死三人,却只给他添了几道伤口。 这个人,是怪物。 他们这么多人,围着他,却要被他杀光了…… 其中一人两股战战,眼神游弋,已经准备逃跑,然而这时岂容分心? 谢渊眼睛一眯,长刀一撩,将那人手中兵器挑飞,然后一刀劈开他胸腹。 又倒一人。 另外两人已经有些迟钝,没有抓住机会,下意识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眼神闪烁,微微点头。 另一人眼睛血红,露出疯狂之色,大喝一声,就往谢渊前面冲,然而旁的那人却同时抽身急退,留他一人对阵。 谢渊左手刀有些不便,但面对已经破胆的敌人,只是轻轻一晃刀,骗开长刀,便中军直进,一刀捅入这人心窝。 看着剩下的那名二练拔足狂奔,转瞬间没入山林,其余杂兵也发喊四散,谢渊便也懒得去追。 他将面前的敌人从长刀中推下,抽刀一甩,反手回鞘。 山坡之上,站着的便只剩谢渊一人。 (本章完) 第93章 少走弯路 第93章 少走弯路 孔春、唐大伟几人站在山坡下,怔怔抬头,望着山坡上独立的谢渊。 远处独峰如勾,峭壁飞岩,林木森森。林地之外,血已将枯草变赤,黄土染红。 山坡上躺了一地尸体,而尸体之中,黑色劲装的俊少年身上浴血,执刀静立,神色却十分平静,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并不是自己。 谢渊从山坡上大步走下,在几名同僚震惊与崇敬的目光之中,靠在镖车上,然后龇了龇牙: “春哥,帮我弄下伤口。其他几位,清点一下战场,补补刀,搜搜身。我们尽快离开。” 耍帅很爽,但疼也是真疼呐。 几人这才一下惊醒,连忙分工行动。 不怪几人不专业,五名镖众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镖客,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的多了。 但正因为如此,看到谢渊独身破敌,他们才如此震惊。 在他们所经历的战斗中,还从没见过有一人,能像谢渊这样,同境碾压,以一当十。 这完全不符合他们的认知,他们本以为今天是铁定栽了,结果谢渊一人就把对面全部解决。 这镖走的,谢镖师和五个摇旗的趟子手…… 孔春一边敬佩的给谢渊上药,一边感叹道: “渊哥,我咋感觉你比镖头还猛?” “镖头来可不会受这些伤。” 谢渊呵呵笑道,让孔春给他处理背伤,自己左手给右臂抹着金疮药止血。 右手连挨两刀,不算重伤,但也不好发力;好在对手只剩残兵,已经破胆,左手刀便足够。 还是背后刀伤更深,那土匪实力明显高些。 不过这些伤口,都谈不上大碍。 金钟罩护体,哪怕是二练的对手,全力一刀也被抵消大半威力,仅能造成轻伤。 这门神通果然威力不小,只修的不够久,不然今天也就是破皮之伤;而要没这门功法,恐怕就麻烦多了。 谢渊纵然厉害,也耐不住十人乱刀。围局之中,敌人可不会在背后虚晃磨洋工。 回去还得勤加修行。 这一战下来,谢渊庆幸练了这金钟罩,混战之中外功果然重要,容错大涨,于是打定主意回去加练。 另外,他回想一下,虽然对付普通的二练并无困难,但群战之中效率太低,若有更好的功法、杀招,能够以一敌众的,今天不会如此凶险。 谢渊默默总结,等伤口处理好,几名镖师也回来,汇报道: “人都断气了,没有找到活口。东西除了这些烂刀,也没什么。呸,这群土匪,穷的够呛。” 谢渊微微颔首,没有什么战利品是意料之中,就算这些土匪有积蓄,也不大可能带在身上。 只可惜没能找到一个能张嘴的,问问山寨为何又要向镖局动手? 而且,他们已是求稳绕路,仍被截道。鸡公山不是小山坡,按理说凭他们百号人左右,手不该伸到这里。 若是山外游曳,又需要这么强的队伍?二十名土匪,十名二练,人数占了山寨两成多,恐怕论实力已是山寨的近一半。 谢渊微有疑虑,暂且按下,回头再表。 这时,唐大伟几人对视一眼,惭愧道: “谢镖师,你二练的战斗,我们有些插不上手,害你受伤……” 谢渊摆手制止: “二练对二练,一练对一练,理应如此。你们帮我牵制其他匪徒,让我专心对敌,也很重要。” 其他人听了,脸更是臊红。那些一练土匪,哪里是他们牵制的,纯粹是被吓散了。 这一场下来,他们除了看住镖车,吆喝叫好,确实没什么贡献。不过谢渊并不责怪他们,今天这场遭遇战,明显超规格了,他们插手才是添乱。 他一招手: “走!尽快离开这小道。他们逃回人去报信了。虽然这里离山里的寨子应当不近,但咱们耽搁不得。” 几人打马驾车,迅速顺着玉水往前行去。 过了大半日,两边地势逐渐平缓,总算离了鸡公山山地,来到平原。 前面一马平川,遥遥可以看见玉林县城,谢渊几人这才都松了口气。 忽然,谢渊灵机一动,往回看去。 鸡公山朝向玉林这边,近山脚有个缓坡平台,离得不远不近。 而凭他目力,此时能够看见,平台上站着一队人马,人马为首者是一个胡须如钢针般的大汉,正与他遥遥相望。 大汉面色极度阴沉,死死盯着谢渊。但谢渊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便转身打马,继续前行。 宋老大沉默许久,方才咬着牙道: “好,跑得快,很好…… “别让我逮着你,不然把你活剐了,给兄弟们祭奠!” 谢渊给几名同伴一说刚刚所见,几人都是微惊,还好他们溜得及时。 也亏谢渊反应迅速。五人心中皆想,虽然他们也会尽快离山,但谢渊判断准确,给人可靠感几乎不下其他老镖师、甚至镖头。 他这才走了几镖?嗯,不过这次又中奖了……镖镖遇匪,成长的快也是应该的。 镖队进了玉林县城,将镖物交接妥当,便休息一夜。 谢渊稍微恢复下伤势,顺便大家任务完成,在繁华不输云照的玉林放松放松。 赌坊春楼,自然是常常在钢丝上行走的镖师们最好的放松地方。不过谢渊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在客店静养。 翌日镖队便打马赶回云照,山寨的异动让人警惕,谢渊自然又绕一大圈,离鸡公山足有几十里,再多一天,才回到镖局交接。 “鸡公山姓宋的翻脸了么……还在山外把你们截住了?” 赵星扬摸摸下巴,轻轻颔首: “我知晓了。现在这些土匪,眼睛都很尖啊……小谢,干得不错,果然是咱龙腾镖局的宝贝。十个二练,又可给你折算成乙等功勋一次。想想怎么用!” 他拍拍谢渊的肩膀,笑道。 谢渊老实的纠正道: “只斩了九个,跑了一个。” “四舍五入,就是十个。不是还有那么多一练吗?凑一凑,符合规定的。” 赵星扬满不在乎道,并且故意说的大声。 记事房内,卢振宇也在旁边,听得眉头抖了又抖,却终究没说什么。 “对了,这两天有个大箱子,是别人从云州府送过来的,在你房间了。嗯,还挺沉。” 赵星扬眨眨眼睛,大笑道: “不错不错,年纪轻轻就懂得大道理,少走几十年弯路!” (本章完) 第94章 斩月 第94章 斩月 谢渊回到自己房间,果然看到里面摆着一个深棕色的大箱子。 箱子上木纹自然,颜色深沉,表面光滑,还发出淡淡的木质香,谢渊吸了一口,俯身摸了摸,叹道: “这么大一檀木箱子,把人装进去都没问题……拿来送人。” 太壕了。 老樵夫谢渊看着这木头,忍不住又摸了两把。 这是在那片大树灵地周围也没有的珍稀树种,属于他脑子里知道但从没见过的宝贝。 当初要是砍了这一棵树,那还进什么铁衣门?直接到云照来四大武馆挑一家交银子,被收为核心没问题。 不过这么多钱安全性是个问题……嗯,先雇龙腾镖局来保自己,怎么也要是个镖头带队。 谢渊呼了口气,只是看这箱子,便再次为司徒琴的大手笔震惊。 都不用看里面的东西,见微知著,司徒琴的财力恐怕不是一般的富家小姐可以比拟。 然而谢渊回头来稍稍打听过,周围人都不知道云州府有什么出名的司徒家,问赵星扬呢,他又打个哈哈,避而不答,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有什么忌讳。 那什么样的东西,才配得上这样的箱子? 谢渊心生期待,苍蝇搓手,然后打开锁扣,翻开了沉沉的箱盖。 日光进了箱子,反射出一道凛冽的寒芒,映照在谢渊的脸上,让他眼睛下意识一眯。 他将目光投进去,只见箱子里静静躺着一把黑色巨斧。 巨斧柄长三尺,介于短柄长柄之间,单手双手握持皆可; 单面斧刃,如同半月,下有勾起,上有尖刺,可劈可扎。 那斧面几有浆衣盆大小,通体黑色,唯斧刃一圈为银白色,似为特殊材质,寒气森森,闪烁着冷芒,十分犀利。 这斧头,看着就凶! 谢渊眼睛一亮,一把伸进箱子将斧头提起,结果手上微微一沉,还得多加一把力。 好家伙,这么重,粗略一提,得有大几十斤! 这玩意儿抡起来,光声势就吓人三分。 谢渊跃跃欲试,干脆吸一口气,直接在屋内对空来了一套三板斧! 三道寒芒骤然闪亮,一股旋风乱流在室内刮起,将屏风直接吹倒,桌椅哐啷啷的响。 三板斧之威配上斧子本身的重量,逼仄的室内直接平地起风。 如果再算上它的锋寒……谢渊扯下一根头发,在斧刃上轻轻一放,头发直接断成两截。 他啧了一声,真正的吹毛断发,心下也是微微一惊。 斧刃这层银白是什么材质?端的锋利! 结实厚重的斧头不可能像刀剑那般磨得极薄极平,做到这种程度,可不是一般的手艺。 谢渊又把斧头舞了几下,满意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放到一边。 这斧头无论锋利、份量还是做工,都是上佳中的上佳。 便是那造型,弦月带钩,独峰突起,可刺可勾可劈可砍,实用多变,透着凶恶,凶恶中又透着灵秀。 特别是以谢渊人才,持斧而立,不见莽撞,倒是别有风范。 谢渊严重怀疑,司徒琴是专门挑过的。 “这样一把凶器,有点超出预料了。” 谢渊摇摇头,又看到箱子里还有一个包裹,拿起解开,便见到一本蓝色册子上,躺着折纸一张。 他先将册子放下,打开折纸一看,见里面是几行娟秀隽永的字体,十分好看,显然笔者于书法一道下过苦功。 “挑来选去,还是这把‘斩月’适合你。另有相称的《斩月斧》一册,一齐附上,还望笑纳。“谢镖师还没来过云州府?若有闲暇,可前来做客,我带你吃好吃的。 “同行半日,相谈有趣,盼与君再晤。” 落款没有名字,只有寥寥几笔,构成一幅简笔画,画的是一把古琴,栩栩如生。 谢渊不禁莞尔,这个女孩确实有趣,也很热情。 当然,也是十成十的美。 他按下心中悸动,将信纸重新折好,小心收起,又拿起那本蓝皮秘笈。 “斩月斧……” 谢渊默念封皮上的名字,翻开第一页。 一道人像持斧劈砍,那斧和斩月造型别无二致,还真是配套的,不知是哪位用斧大家所留。 人像旁边,还有文字注解,一招一式,劲气流转,皆是详实精到。 谢渊浏览一遍,微微合上册子,眼睛发亮。 好强的斧法! 他并不算看过很多秘笈,但从铁衣门到龙腾镖局,也接触过一些功法。 目前打法上,谢渊所会所见,最厉害的便是丙等刀法《奔狼刀诀》,杀力不低,迅猛绝伦,十分好用。在二练这个档次境界,算很不错的刀法。 但和刚刚所看的《斩月斧》一比,哪怕是斧法,哪怕是粗看,奔狼刀诀就差的太远太远。 《斩月斧》一共七式,招式精妙,威力磅礴,只从图册叙述便可见一斑。 谢渊微微眯眼,脑海里如同有一个小人,极为流畅的挥动巨斧,从第一式到第七式,招式连贯,回环紧密,一斧凶过一斧,最后一道圆斩,几乎可以落月。 他睁开眼睛,呼了口气。这套斧法,十分高妙,几乎看不出什么破绽。 如此高品级的斧法,若是旁人,恐怕练起来十分有难度。 【斩月斧·未入门:(1/100)】 谢渊呵呵一笑,但他自然是除外的。 《斩月斧》注解清楚明白,只看一遍,脑海里就有了章程。 他又提起斩月,在房间里先原地比划几下,思索着这套斧法的要领。 “上手忌重,忌斧领人走;出手力用三分,手留七分,横削竖砍,尖刺回勾……重武器,要压制不断,蓄势不停,直到最后,一击斩月……” 谢渊原地挥舞,渐渐眼睛越来越亮,忍不住直接提着斧头到院外,练了一套。 从第一式,到第七式,纵然初练生涩,谢渊的气势不断攀升,直到顶峰。 他大喝一声,一击圆斩划过,弧形的寒芒在院中闪烁,带着一往无前的势头,几乎将面前一切都劈开,天上的月亮都要斩落! 好斧法,好斧头! 谢渊将斧头往地上一顿,叉腰而立,微微气喘,十分兴奋。 要是去玉林前有这兵器与功法,那二十名山匪,谢渊一个人全部接下,几斧头全部斩落! 他得了利器与功法,开心之余,却又想到这两样东西品级比预料的高出不少,心下不免有些犹豫。 但想了一会儿,谢渊吐了口气,心道: “罢了,一番盛情,大丈夫既已收下,就不必扭捏作态。将事情记下,早晚报还回去就是。” 一套斧法完整打下来,谢渊感觉消耗颇大,除开功法不熟,也是品级极高,消耗不浅。 新得打法,自然要习练,但修为也要尽快提上去,才好匹配;再者说,金钟罩好用得很,须得多练。 谢渊摸摸下巴,正好还有两笔乙级功勋,得看看镖局有什么好宝贝,好好利用一番。 (本章完) 第95章 实力大进 第95章 实力大进 外练第三关,练筋,又叫抻筋。 武道的抻筋,自然和普通人活动身子骨不同。 这一关,要将全身肉筋抻展开来,练的灵活自如,并且还得用血气与宝药强化,既强且韧。 到大成处,武者灵活程度大大提高,并且发力更快、力道更猛,完成蜕变。 只与前两关不同的是,筋骨都在体内,掩盖在厚实肌肉之下,普通的药浴已经难以奏效,非得特制药物,才能再起辅助之用。 这种直达体内的外用宝药,可就要贵多了;而内服补剂,到了练筋这个程度,自然也不便宜。 谢渊在镖局内的专属药房之中,在药师给的列表上看了看,微微感叹: “贵!内部价都这样,外面怕是更夸张。没点底子,练武就只有凭天赋熬了。 “好在我有天赋……” 其实谢渊哪怕不要这些外物辅助,凭他的天赋,慢慢肝也能练出一片天。 但练武耗力,有食补药补,自然是事半功倍。有了这些好宝贝,便是他也练得更快得多。 谢渊仔细比对,然后又和药师问价咨询片刻,最后订了几样药材。 一味叫龙筋草,是长在悬崖上的奇药,看起来毫无奇特的小草,可在悬崖上悬百斤大石而不断。 龙筋草磨碎配药熬制之后,所得药液服下,可助武者锻炼肉筋,大有成效。 只不过悬崖难至,龙筋草也不多,故而一小捆的草茎,折价半道乙等功勋。 谢渊要的另一道药是膏药,叫软金膏,将其敷在身上,药性可慢慢浸入体内,直达筋骨。 这个可长期贴敷,谢渊直接要了能覆盖前胸后背的量,又是半道乙等功勋。 如此内服外敷,一道乙等功勋没了,但谢渊觉得物尽其用,应当能助自己练筋容易许多。 剩下一道乙等功勋,谢渊直接兑换了十日份的补血丹——这是龙腾镖局特制的增练血气的丹丸; 以及鹿茸生赤膏一瓶——亦是镖局特制,生血益气,强身健体,对修行好处多多。 至此,两道难得的乙等功勋直接完,让谢渊不由感叹,钱永远是不禁用。 其实若有的选择,谢渊还想换些增进内功修为的药材,不过龙腾镖局自然没这样的选择,而他自己也不清楚哪些东西可以辅助自己内功,想来价值不菲。 反正补血增气,对身体有好处,内功也有点附加速度就是了……回头也许可以问问司徒琴? 谢渊突然想到,这对身份神秘、来头不小的司徒琴来说肯定不是什么秘密,知道他练内功的也只有这个大小姐,可以问她。 也许哪天空了,可以去云州府看看…… 她还说要带自己吃好吃的。 谢渊想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看着眼前一堆药材,问药师道: “大夫,这些个药,没有副作用吧?就,让血气驳杂不纯之类的?” 老药师抚着胡子,呵呵笑道: “年轻人竟还有这样见识,其他许多镖师都恨不得宝药越多越好,难得难得。不过不用担心,这些都只是辅药,逐渐随着你们武夫练功融入血液,消散药力,早被血气净化涤荡。像那些罕见的天材地宝,虎狼之药,一下拔高你实力的,倒有此危险。 “而且就你这点剂量,哪够影响你根基的。” 谢渊看着那双手一捧就能带走的药材,不由默然,两道乙等功勋就只值这么多了,除非再加钱。 先试试效果再说,告假几天,专心练武。 谢渊委托药师把龙筋草煎成药剂,带走之后,早晚服用,再敷用软金膏,果然感觉体内筋膜有可以察觉的强化。 再将补血丹和鹿茸生赤膏按需服用,谢渊日夜勤练,将药力运用到最大。 旬日过后。 【劈柴:(6357/10000)】 【金钟罩·第一层:(319/500)】 【养身功·第三层:(1206/3000)】【八卦撼山拳·入门:(288/500)】 【斩月斧·入门:(179/500)】 【奔狼刀诀·大成:(869/2000)】 【黑天书:(???/???)】 谢渊在房内,扫视着自己的功法。 劈柴和养身功一样,虽然进度不快,却是缓慢而坚定的一直上涨着,距离下一次的突破已经越来越近。 金钟罩第一层已经过半,防御力又大大增加;与之相匹配的,自己的胸中血气粗壮了许多,浑身气血充沛,并且在最近的苦功下练筋大有进展,柔韧增加,爆发力和力量同步增强,这都是综合实力的提升。 至于打法,八卦撼山拳威力虽大,但先每日两练,进度稳步上涨;奔狼刀诀则顺其自然,不过于强求。 重心放在了斧法之上,斩月斧已经入门,迅速熟悉,已经能在实战中发挥大用! 配上斩月大斧,提升的血气境界,谢渊此时战力,比去往玉林时长出不知多少。 “算是卓有成效。” 吁了口气,谢渊对最近的进步十分满意。 特别是血气的增长,练筋已经过半,如此进度,都得益于那两道乙等功勋所换宝药。 “要想进步快,就得多赚功勋;镖众们积极,镖局生意就好做;然后镖局便能提供更多宝贝,镖众更上进,变得更强,镖局也就蒸蒸日上。” 谢渊感受着这正向循环,为了提升武道修为,他也愿意多走几镖。 不过苦修了这么久,可以先放松一下,劳逸结合。 今天就是约好和孔春五人去聚德楼庆祝的日子,身为带队镖师,自然说到做到。 高级镖师底银便是二十两一月,更不用说任务的分润,凭谢渊次次中奖,如今请客已毫无压力。 “谢镖师,跟小的来,您的同僚都在楼上等着了。” 小二恭敬的将谢渊引上二楼雅间,推门进去,发现孔春几人已经坐好。 “渊哥,来了嗷!” “感谢渊哥上次救命,今天不醉不归!” …… “镖局最近会有一次大镖,走东边。” 一处雅致的静室,面色严肃的男子轻轻说道。 “哦?是谁来押?” 对面白面微胖、一身华服的男人轻轻捧着茶碗,啜了一口。 “赵星扬。” 男人茶碗一顿,慢慢道: “赵星扬的镖队押大镖……那谢渊也会在的,对吧?” “多半是。” “很好,很好……” 于春生看着对面男人,微笑道: “你真是可靠。放心,承诺给你的,一定会给。” 听见这似讥似嘲的话语,对面男人面无表情,盯着自己茶碗里漂浮的茶沫,一言不发。 (本章完) 第96章 阴阳镖 第96章 阴阳镖 酒过了七八巡,即使孔春几人都已经东倒西歪,却还强撑着要给谢渊灌酒。 饶是谢渊内功在身,也经不住这样车轮战,只得尿遁出了雅间,先躲上一轮。 “好家伙,这里的酒酿得不差,这样灌就没想站着回去。” 谢渊在二楼走廊的格栏处仰着,喷出一股酒气,醉眼朦胧。 他微微歪头,漫无目的的扫视着楼下大厅,这都算是职业习惯了,不过他的眼神并无焦距,纯粹在走神。 只是看着看着,谢渊突然眼皮一抬,定睛一看,酒醒了一分。 哦,还有个熟人? 镖局的人是真喜欢到这聚德楼吃酒,卢镖头今儿也在这请客啊?看起来是吃完了正几个人往外走。 哟,这扑克脸原来也是会笑的,今天跟谁在这吃的这么开心? 谢渊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忽然愣了下,又清醒了几分。 他这才看清,在卢振宇旁边和他谈笑风生的男子,枣红衣配长刀,还是个县衙的差官。 这衣服,谢渊看着就不安逸……卢镖头还和县衙里的人熟? 他正在思考,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拍了他肩膀一下,把他吓一跳。 “渊哥,看啥呢?快别躲了,喝酒喝酒!” 孔春醉醺醺的拉着他。 谢渊拍开他的手: “别急,站一会儿,透透气……你看,那是不是卢镖头?” “哪儿呢?哦,还真是!” 孔春一张醉眼,同样看到了卢振宇,然后也看到了旁边扎眼的官差同伴,脸色有些垮了起来: “卢镖头还跟县衙走这么近呢?切,晦气。” 自从这一任县尉于春生上台,龙腾镖局和县衙的关系就不大好了。 “走了走了,渊哥别看了,碍眼睛!喝酒喝酒。” 孔春用力拉着谢渊。 谢渊临离开格栏前,有些疑惑的再回望一眼,便无奈的随着他进去。 一番酒席吃得昏天黑地,到最后谢渊不得不悄悄的把养身功催动起来,才抗住了镖众们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直到把最后还能坐着的唐大伟也喝到了桌子下面,听见他大着舌头道: “渊哥……海量!” 谢渊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见五人都趴下了,便将全速运转的养身功收了,出门唤来小二,又叫了辆马车,将五人一一抬上去,运回了镖局。 值守镖局的门房掀开马车帘,见里面五个人并排躺着,吓得还以为丢镖死人、拉回五具尸体,待闻到那溢出来的酒味,才知怎么回事。 谢渊确定五人都被弄到房间里睡好,便自去洗漱休息。 临睡前,谢渊又打了一遍养身功,完成今日功课,才躺上床去。 酒楼里的偶遇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谢渊轻轻摇头,闭眼入了梦乡。 过了两天,赵星扬将镖队所有人全部召集到了一起。 “兄弟们,镖局接了趟大镖,总镖头让我带队,全员出动,一齐押运。” 赵星扬笑道: “大生意来了,干了这趟,便给大伙放个假。” 镖队众人一阵欢呼,自正月回来,他们连轴转了几圈,都有些疲累。谢渊若不是屡镖屡中,屡立功勋,告假都没有这么顺利。 “头儿,啥大镖啊?要咱们全队押上,还能放假?” 有镖师好奇的问。 “城里常员外年纪大了,要回老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的宝贝文玩什么的都要先拉回去,特地找到总镖头,要好好给他押运,好好护送。” 赵星扬嘿嘿笑道: “常员外的阔绰大家是知道的,只差一点点,总镖头都要亲自上了。” 众人一阵哄笑,总镖头早在多年前就坐镇中央,协调各方关系,再高的价格也未曾亲自出手。 赵星扬常用“总镖头都要上了”,来形容镖费的厚薄。 不过云照县里做古玩字画生意的常员外,大家都是听过的。 常员外最风光时曾有云照第一富之称,镖局在这占了半条街,另外半条合并旁边十字街,全都是常员外的铺子。 常员外靠古玩字画发家,暗地有传言他其实是个摸金校尉,后来才洗白上岸。消息真不真不知道,反正他在云照风光了许多年,后来突得低调,卖了许多铺子,不再张扬。 虽然不再出现在云照人的茶余饭后,但这么多年,他的财力仍然不容置疑,仍是云照县有名有姓的大财主。他的生意,想必做成之后,镖局肯定大赚特赚,众人分润也不会少。 “任务大家伙都知道了,今天回去便好好准备,这一趟镖完了,银子功勋都是大大的有。” 赵星扬点名各高级镖师留下,然后摆摆手: “都回去好好准备,明儿就要出发。” 等人群散去,谢渊和其他几位高级镖师随赵星扬去了书房。 赵星扬又拿出地图,指点道: “东西要拉回玉林五里庄,往东是五天的路程,一路要过的寨子有那么几个。 “云照东山陈瘸子,他实力不足,离咱们太近,向来老实,不足为虑; “沉鱼湾没听说有大寨,但地形复杂,咱们小心点; “然后就是鸡公山,这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姓宋的上次已经和咱们翻脸,从这过不合适……” 赵星扬沉吟一下,从鸡公山北画了条线: “绕一圈,从彭县过,这样要多两天……但无妨,这条线安稳的多。你们意下如何?” 几人都是点头,没有意见。谢渊上次回来就走的这边,足以避开鸡公山的匪寨。 “诸位,这趟镖价值不菲,咱们镖队全体出动,可不容有失。路线之事,还请不要走漏风声。几位都是镖队的顶梁柱,回去好生准备。” 高级镖师们齐齐拱手,应了声是,便要散去。 谢渊正要出门,却被赵星扬叫住: “小谢,你稍等一下。” 其他人都离开了,赵星扬将谢渊带入书房最里间,仔细关好门窗,才低声对谢渊说道: “小谢,你不用随大部队,这次另有任务给你。 “这次咱们走阴阳镖,你拿着暗镖,自己独行,赶去五里庄,务必要把东西送到。” 说着,赵星扬就取出一个大玉盒,递给谢渊。 (本章完) 第97章 不对劲 第97章 不对劲 谢渊怔了一下,阴阳镖? 阴阳镖是个镖局行当内的说法,顾名思义,一趟镖分一阴一阳,一明一暗两部分。 明镖浩浩荡荡,可以是“面子镖”,即假镖诱饵,也可以是真镖,只不运全部镖物; 暗镖则往往是小队独行,甚至只是单人单骑,携着易拿的贵重镖物混入往来旅人中,几乎找不到踪迹。 所以往往暗镖才是一趟阴阳镖的“里子镖”,带的都是最贵重的东西,交给的都是最值得信任、能力最强的人来独行,确保镖物安全。 当然,也有镖局会行偏门,就让不那么起眼的镖众当暗镖,更不引起人注意,隐蔽性更高。但这样若是遇到意外,恐怕结果就不好说了,镖局行当往往都是求稳。喜欢剑走偏锋的,也许能走一时,却绝难长久。 谢渊进了镖局,自然知道这个道道,但却从来没见镖局搞过。 这次是有多贵重,还要行此策略? 而且暗镖往往是更关键的一部分,接过这个比手掌大一圈的精致玉盒,感受着略微沉甸甸的分量,谢渊暗自猜测,这里面是什么宝物? “打开看看呗,反正都在你手上了。这可是常员外的心头宝贝,这次镖一半的价值,都在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上。” 赵星扬看出谢渊好奇,直接大大咧咧的替他把玉盒翻开,并不讲究。 都让送暗镖了,还防着一手岂不是多此一举? 银白光华刹那间照亮了室内,如同一轮月亮直接降临,纵然此时还是白天。 这光华莹润剔透,明亮却又不刺眼,望之让人舒心凝神。 看着那散发莹润之光的硕大珠子,晶莹剔透且不论,关键是还大过拳头,谢渊失神了半晌,才惊道: “这是……夜明珠?” “不错,拳头大的夜明珠。” 赵星扬也是慨然摇头。 谢渊不由失声,没想到遇到了传说中的宝贝家伙。这么大一颗,可谓价值连城,常员外倒也舍得离身? 他讲出疑问,赵星扬答道: “我们镖局开了几十年,从没失手。总镖头的声望便是最好的保证,任谁人都是对咱信誉放心的。至于这宝贝他为何舍得,我也不知,不过我猜这不是那种传说中的大货。这颜色好像有些微不对。” 赵星扬讲了讲自己从古籍中看到的和这珠子的色泽差异,谢渊比对,才发现这一颗似乎确有泛绿,纹路也不一样,大概是某种仿制品或者平替。 但饶是如此,这也是难得的宝贝,价值不菲。 谢渊悄然问道: “常员外,真是下过墓的?” “十有八九,前辈们说他发家发的太快,古玩字画都是真品老物件儿,个比个的开门,还量大管饱,哪有这种正经商人? “据说他当年太过招摇,是被人逮到把柄,这才又是变卖资产又是自隐自晦,低调到如今模样。便是这次回老家,好像也跟这有关。” 赵星扬讲了自己得到的一点消息。 谢渊了然点头,这些大富户,果然是有故事。 那这次走镖,说不得也是另有缘由,才想着搬走大半身家。 不知是什么缘由,总归是不寻常,赵星扬也嗅着些味道,才专程如此安排。 毕竟无论常员外有何故事,既然了大价钱押镖,镖局也接了,那就管他刀山火海,也要把镖送到再说。 “小谢,你天亮前就从后门走,一路低调些。路线你自己安排,兼顾稳妥与快当,便跟我也不必说。” 赵星扬手一挥,安排道。 “好的赵头。龙腾镖局,使命必达。” 谢渊一拱手,笑道。 出了门,谢渊还未走远,正巧看到徐漠镖头和另外几名高级镖师。徐漠常常值守记事房,此时正和几人交代着什么,见谢渊走过来,也是轻轻点头,正色道: “小谢,此番任务重大,你们可得把细点。” “是,徐镖头!” 谢渊正色行礼,没给任何人提明暗镖之事。 等众人明天发现他没随行,他早已打马离云照百里开外了。镖队的人都是多年并肩作战,可堪信任的,但连自己人都瞒着,那更是保险上又加了保险。 回到房间,谢渊悄声收拾行囊,仔细准备。 衣物、伤药、火种、干粮。 清水明早再打,马匹则有专门的杂役刷牙喂草,也是明早直接去马厩牵马; 长刀佩好,斩月斧装入这几日定制的长木匣中——虽然还是很扎眼,但比直接背着大斧好多了。 检查一遍,再把玉盒明珠收好行囊之中,放在床头,谢渊闭目养神,默运内功,直到黎明之前,翻身而起,悄然出门,领着马匹就从镖局后门离开。 一路出城,谢渊纵马向东,望向天边,刚刚微露鱼肚。 “这条线才走过,直到鸡公山都算稳当,我一个人就更是人轻马快。只是鸡公山那里……便从南麓过,比玉水更南,料那群山匪手再长,也过不到河这边。” 谢渊略一思索,便做出决定。虽然赵星扬没有说,但既然他们走北,自己自然走南边更好,心照不宣的事。 就是这鸡公山有些烦人,如同钉子横在中间。 等谢渊有能力,都想给他们剿了,让他们上次敢拦路。 谢渊调整方向,略微偏南,快马加鞭的行去。 一路风平浪静。 谢渊单人快马,纵然有匪想拦都拦不住,又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什么事都没遇到,日夜兼程,不到三天,到了玉林县五里庄,常员外的故乡。 果然不能次次都遇事吧? 谢渊见着大气的“常府”招牌,心下略松。 发家的人都爱在老家修大宅,纵然常员外常年在云照,五里庄这还是修了个大庄子,看上去庄子里养人不少。 谢渊在门口下马,对迎上来的门房拱手: “在下云照龙腾镖局镖师谢渊,替常员外送镖物回家。” “老爷的镖?这……” 门房有些纳闷,让谢渊稍等,自去寻管家。 等管家过来,同样有些意外,直到在书房里谢渊把玉盒交接,管家才确认,嘀咕道: “老爷没说啊?” 他提笔思索一会儿,才措辞给谢渊写了封确认信,算是交接完毕。 谢渊出了庄子,回头一望,蹙起眉头: “奇了个怪,这么大一镖,常员外没先跟家里通气?” 他疑惑半晌,想起之前和赵星扬的讨论,越发觉得不对劲。 谢渊心里不安,直接调转马头,朝西北打马,往明镖过来的方向迎去。 (本章完) 第98章 血战 (上) 第98章 血战 (上) “云州龙腾,龙腾云州!” 一声炮响,镖旗招展。镖师三十,马车十架,足以称得上庞大的镖队从镖局正门走出,浩浩荡荡的往云照东城门行去。 如此扎眼的镖队,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那就不用去隐蔽,反倒越高调越好,声势越浩大越好。没实力的小毛贼不需担心,而有实力的大寨见了这般气势,也得掂量掂量。 一路往东,镖队稳步前行。赵星扬看似豪气冲天,不拘小节,实则心细如发。 一名趟子手举旗前探十里,两侧各有趟子手侧翼散开,遇林入林,遇河过河,两人一队,交替轮换,完全是行伍中斥候的用法。 赵星扬不止爱读古籍杂文,对兵书竟似也有涉猎。如此布置,纵有埋伏,亦难以靠近镖队,早早就会被发现。 “云州龙腾,龙腾云州!” 镖队一路喊着趟子,连过数处险地,未历分毫波澜。纵有眼睛盯梢,看着镖队这般浩大,斥候这般紧逼,便也收敛心思,不敢动弹。 直到赵星扬带队一直过了鸡公山北麓,通过了雷县,接近了雷公河。 雷公河宽逾十丈,其中乱石嶙峋,水流甚急,夏季雨水充沛时,其声若雷鸣咆哮,故得此名。 赵星扬行马在镖队正中,兼顾前后,已经隐隐能听见湍急的河流奔涌之声。 他眉头微蹙,问旁边的镖师: “都要到雷公河了,前面怎么还没回报?” “该小林子了,我让他去问问,把人替下来。” 镖师点了个趟子手,那人一溜烟当先往前冲去。 镖队脚步放缓,足过了盏茶功夫,前面还是没有动静传来。 按理说前探斥候交替行路,一人前替,就该有一人回报。但现在人过去了,却没一个来回话,不符合规矩。 赵星扬又等了片刻,一挥手,将镖队喊停,沉声道: “不对劲!不止前面没回话,左右两翼的都过了交接的点儿了!遇上事了。” 他吩咐镖队原地结阵警戒,自己打马上坡,居高眺望,凭三练的目力,轻易看到了已不远的雷公河。 雷公河河水滔滔,一座吊桥在上面轻晃,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河边聚集了一大群人,个个都是打扮粗豪,粗看至少有四五十人。 而在他们旁边,还有几人被人按着,跪倒在地。 赵星扬眼睛大睁,那跪着的几人,正是镖队的斥候! 领头的粗豪汉子也看见了赵星扬,微眯着眼,大笑道: “赵镖头,别来无恙!” “姓宋的,你怎么在这?你待如何!” 赵星扬沉着声音,纵然没有刻意发力,声音也穿过老远。 几名趟子手连信号都没来得及发出,肯定是这头目亲自出手。 这里离鸡公山大几十里,他们怎么会从山里到了河边? “如何?山匪遇见镖队,你说我待如何?” 宋老大嘿嘿一笑,浑不在意的拍了拍一个俘虏的脸。 赵星扬手紧紧握住长矛,寒声道: “把他们给我放了!”“放了?好!” 宋老大呵了一声,一把提起这名俘虏,举到河岸边: “这可是你让我放的。” 他手一松,那名显然已经受伤的趟子手无力的坠落,瞬间没入了滚滚雷公河。 “小林子!” 赵星扬目眦欲裂,大吼道。 “姓宋的,你找死!” 他抬起长矛,然后又放下,泛着血丝的双眼牢牢盯着宋老大。 宋老大见他没有冲下来,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又提起一人,斜眼瞄着山坡上的赵星扬: “赵镖头,这人我放不放?这样,你下来我们谈谈,给他们一个机会。” 赵星扬见那名趟子手凌空挣扎,手一动,就欲骑马冲向那几十名土匪,却见那趟子手突得大吼道: “头儿,你别来,这他妈就是陷阱!别管我,老子不怕死!” 他猛地咬了宋老大的手一口,却像咬到钢铁上,崩落了几颗牙。 宋老大手就像没感觉,冷冷瞥了他一眼: “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他稳稳将这名趟子手提回来,然后突得一脚,将旁边另一名俘虏踹进河里,叉腰大笑道: “换一个人死! “姓赵的,你手下杀我兄弟时,想没想过今天!” 赵星扬怒发冲冠,几乎就要忍不住豁出命去报仇。 然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即使他去了,也不可能从几十人手里救下兄弟。宋老大是四练,一个人他都难称敌手,更何况还有几十名土匪? 宋老大明显不死不休,这几名趟子手被抓住时,就已经死了。 赵星扬头脑里极速思索,却想不出任何办法,脸色罕见的渐渐露出绝望。 就在这时,他耳朵忽又一动,脸上现出了挣扎之色,慢慢闭眼。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脸色坚毅决绝,对着河边嘶声道: “弟兄们,是姓赵的没本事,今天护不住大伙。我对不住你们,来世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我发誓,这辈子,我必杀光这姓宋的和所有与他有关联之人,为你们报仇!” “哈哈哈,赵头儿,你发什么颠!我永远不会怪你!这辈子是兄弟,下辈子还是兄弟!” 一名趟子手双手被反绑,哈哈大笑,忽的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旁边的压制,快跑几步,直接投河。 赵星扬双目含泪,再深深看了骚乱的河边一眼,直接打马回去。 宋老大呸了一声: “这小子好快的反应!跟我追!” “老大,那这几个……” “废话,赵星扬不上当,全都丢进河里了事。” 赵星扬极速纵马,刚一转弯,便见守在原地的镖队已经和人交上了手。 围着镖队的土匪又有四五十人左右,为首的两人皆是三练高手,这两人冲在前面,压制着秦海等人结阵联手,还占据着绝对上风。 眼看镖队就要被淹没在土匪群中,赵星扬压抑的情绪全面爆发。 他仰天长啸一声,长矛一举,直接冲进了土匪群中! 土匪们一惊,然而赵星扬来的太快,长矛如同串葫芦般串起数人,直接冲到其中一名三练身前。 那名三练首领喝了一声,就欲迎上,却听见赵星扬又是一声怒啸,长矛上凝出淡淡血气,再度加速,直接一矛扎进他的胸膛,将这名三练也串了起来,然后高高举起。 (本章完) 第99章 血战 (下) 第99章 血战 (下) 赵星扬如同天神般的冲锋惊得土匪们士气大降,纷纷躲避。 特别是他竟然一击就杀了山寨的二当家,如同破布娃娃般串在了长矛上,高高举起,把土匪们吓得四散奔逃。 另一名三练本还想迎上来,见状心胆俱寒,悄然又溜进了人群中。 赵星扬吐气开声,长枪一抖,将上面串着的尸体全部抛飞出去,又砸翻了一泼人,然后回到了镖队阵中。 “赵头儿!” “头儿!” 赵星扬轻吐一口气,沉声道: “准备突围。” “头儿,小林子他们……” 见赵星扬面露痛色,微微摇头,众人都是神情一黯。 当赵星扬走后,土匪们当即出现时,他们就料到了。 一群人正趁着土匪不敢上,想要驾车突围,却见山坡上又浩浩荡荡冲下几十人,将车队四面围住。 赵星扬脸色一沉,这群人动作太快了。 他挥挥手,镖队把马车停下,警惕的望着四方敌人。 宋老大站在人前,抱着双臂,嘿道: “赵镖头,你想往哪儿走?” 赵星扬目光森寒的盯着他,并不回答,转头对镖众吩咐道: “将马车推倒,固守结阵。” 镖众们手脚麻利的照办,把马车一一放倒,按照镖局的方式,迅速弄出了几个大路障,然后抽出伞盾钉矛等工具,以及长枪长弓等武器,准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有了凭依,不再是毫无阻拦的平地,镖队以守代攻,战力大大提高。 宋老大霎时皱起眉头,却见赵星扬望了他一眼,冷冷道: “姓宋的,我必杀你。” 宋老大嗤笑一声,指着镖队: “就凭你们?摆几个破车架子就以为能活命了?呵呵,没用的,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掉。东西是我的,人头也都是我的!” 他手一挥,近百土匪慢慢围了上来。 赵星扬见状,从旁边镖师手里接过长弓,张弓搭箭。 咻的一声,长箭穿透最前一名土匪的咽喉,余势不止,又扎进后一人的胸口。 一箭两命,土匪微微顿步,就听宋老大厉声道: “不要怕!他们就这几个人,根本奈何不了我们!冲进去,抢他们的宝贝,这么多人押运,不知道多少宝贝!” 赵星扬冷哼一声,慢慢道: “就算杀不了所有人,冲到最前面的三四十人,我保证,你们绝对活不了。来,你们谁先送死!” 他又是一箭,射死了一名蠢蠢欲动的土匪。 土匪听了这一番话,面面相觑,任宋老大再催,谁也不敢先动。 赵星扬冷眼旁观,他和土匪打了无数次交道,早已洞悉了这群人的弱点。 见利忘义,贪生怕死,十分矛盾,十足愚蠢。他们可以看到好处连命都不要,又会被直白的形势吓成鹌鹑。 宋老大见状,嘿了一声: “赵镖头真是伶牙俐齿,只可惜口舌之快,救不了你的兄弟。” 赵星扬面无表情: “我这辈子和他们是兄弟,下辈子还和他们是兄弟。如果换的了,我愿意换他们的命。 “但你姓宋的把你山寨中的人都叫兄弟,让他们来我这送命,确实催的急。” 这话一出,土匪们面色有异,显然心中有些想法。 宋老大脸色一黑,觉得不能再让赵星扬攻心,不然今天这镖队恐怕还真吃不下了。 他踏前一步,猛地奔出去: “兄弟们,跟我冲!” 赵星扬见状,让镖众们纷纷发箭。然而纵然箭矢如雨,却被宋老大一一拦下,便是有漏网之鱼,也根本奈何不得这名四练武者! 赵星扬眉头一皱,微微吸了口气。 兵法云攻心为上,只可惜姓宋的醒悟得快,不然再给他点时间,今日之围大有机会可解。 至于现在……赵星扬眼带决然,提起长矛,直接冲了上去! 两人眨眼间撞到一处,轰的一声。 宋老大徒手接住赵星扬的长矛,轰出一拳,顿时让赵星扬全身一震,嘴边溢出一丝鲜血。 三练和四练,中间有一条鸿沟。 宋老大冷笑一声: “不自量力。” 他顿时拳出如雨,赵星扬艰难招架,竟然全部挡了下来。 然而他面色殷红,皮肤冒血,显然极为吃力。 土匪们见状,顿时重燃士气,那三当家当即吆喝起来: “兄弟们冲啊!拿下这支镖队,一辈子都不愁了!” 包围镖队的土匪群慢慢动了起来,沐着箭雨石块,越跑越快,越跑越不要命,很快和镖队的防线撞在一起,撞得血肉横飞! 场中瞬间变成了修罗场,镖众也顾不上担心赵星扬,拼命和面前的敌人厮杀起来。 然而即使他们有着地利和装备优势,面对一波又一波发了疯的敌人,还是不断有人倒下,防线不断收缩。 天地间弥漫着血腥味,混战中鲜血四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死人。 即使赵星扬面对着泰山压顶的攻势,仍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由目光渐渐变红。 宋老大一拳又一拳,看似悠闲轻巧,实则势大力沉,并不留手。他笑道: “赵镖头,怎么了,又想兄弟了?” 赵星扬深吸一口气。 这样不行,随时都会输…… 不能输,输了怎么报仇? 不能输,今天,必须杀了这个恶贼! 他全身血气涌动,忽然爆发开来。 赵星扬手上陡然涌出大力,长矛一挥,竟然将宋老大架开。 然后他长矛在地上猛地一顿,脚下地面寸寸龟裂,翻起土浪。 赵星扬长啸一声,体内发出骨鸣爆响,全身皮肤都浸出一层细密血珠,变成了一个血人。 宋老大眼神有些惊疑不定: “什么东西,话本主角吗?还有临阵突破的说法?” 但见赵星扬身上一抖,腾起血雾,然后一矛刺来。 这一矛比之前快出许多,宋老大一凛,微微侧头躲开,和赵星扬抢攻起来。 赵星扬这次分毫不让,全力对攻,一时竟然和宋老大平分秋色! 宋老大眼神一凛,见赵星扬竟然真的突破到了四练,便转变策略,稳健许多,和他缠斗。 不出片刻,感受着赵星扬力道果然轻微下滑,他笑道: “赵镖头,就算你天资卓绝,能临阵突破,又能如何?你的手下可不是你,面对我的儿郎,还不是招架不住。而且你强行突破,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呵呵,我看不出一时三刻,你这镖队就该全军覆没啦!” 赵星扬面色凝重,知道宋老大说的有理。 他强行突破,负担极重,一时也奈何不得对手;然而镖众死伤惨重,已经越来越维持不住防线,眼看就要被敌人淹没。 自己解决不了敌手,敌人却要将镖队全部绞杀,到时候一合围,自己也逃不掉。 除非还能再爆发一次,然而这强行突破已经是他在三练顶峰卡了许久,才有积累,哪里还有机会? 听着镖众受伤战死的呼号,赵星扬激战之中都有些恍惚,差点着了道。 难道今天难逃一劫了吗? 还好定了阴阳镖,不知小谢安全送到没有。 不过,如果今天小谢在…… 那也是镖局多一人损失罢了,还好他没来。 那小子,要是以后,应该能替镖队报仇。 赵星扬觉得阳光越发刺眼,眯起眼睛,恍惚间仿佛都看到,寄予厚望的那小子,就站在山坡上。 (本章完) 第100章 半路杀出 第100章 半路杀出 伤势过重,产生错觉了? 赵星扬长矛一顿,连刺七下,将宋老大逼迫开来,然后再回头仔细一看,霎时瞪大眼睛。 没看错,竟真是他! 只见谢渊站在高地,一把打开背后的木匣,抓出柄巨大的黑斧。 然后,他居高临下,擎着大斧,朝着坡下密密麻麻的山匪,悍然发起冲锋! 谢渊察觉不对,昼夜兼程,一路赶到雷公河,在岸边看到了大队人马的踪迹,赶忙上到这边山坡,果见底下已经爆发了血战。 他定睛一看,又是鸡公山那群人! 这些人是山匪还是流寇,活动范围恁大! 谢渊来不及细想,近百土匪围着镖队已经杀得血流成河,那边赵星扬更是浑身浴血,和姓宋的首领激战不休,局势已经到了时刻崩塌的边缘。 他弃了已经脚软吐沫的马匹,直接血气激发,内息灌足,擎着斩月大斧,顺着山坡,一人撞入山匪群后方! 大斧随着冲势挥出,匪群里陡然起了一蓬血浪。 土匪们发出了戛然而止的惊呼和惨叫,这一击借势含恨,一击之下,最前面的三名土匪连兵器带人,皆被一斧两段。 后方土匪顿时骚乱,看到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猛人,有人欲躲,有人欲战,混乱一片。 谢渊抓住机会,直接使出斩月斧法,大开大阖,瞬间在周围清出一片空地,然后横斧大声道: “赵头儿,各位兄弟,援兵已到,你们坚持住!” 他说罢又一摆大斧,冲进了匪群。 斩月大斧配上斧法,攻势连绵,进退有度,无人能够近身,一时竟无一合之敌,瞬间就杀得土匪心胆俱寒。 镖队阵已经倒了十余人,人人都是浴血奋战,分不得神,只知道后面似有变数,但根本不知发生何事。 一听大喊,他们才知道这是谢渊来援,顿时精神大振。 谢渊未随队出行,他们心照不宣,此时见这小子及时赶来,一下士气大增,又多几分力道。 但只是片刻,镖众们又生出担忧。 鸡公山匪寨囊括周围三山四水,势力庞大,有近百好手,纵然付出了比他们惨痛的多的代价,但仍然有过半百土匪合围。 谢渊再猛,一人又岂能百人敌? 想到这里,他们咬牙握刀,手上加快,一时竟砍得面前数倍于己的敌人倒退数步,不让他们抽身。 这边看不真切后方,赵星扬和宋老大两名四练却视野更广。 宋老大脸色发沉,之前没看到那让自己栽了狠的小子,原来从这半路杀出! 他冷哼一声,拳头一砸: “这小子以为自己无敌不成?进了人堆,只会有来无回!” 赵星扬回敬一矛,淡淡道: “我赌小谢一人一斧,就能把你的人杀光。” 宋老大面色更沉,那小子猛就算了,武器更不一般,既锋利又沉重,配上他那厉害斧法,最适合混战,若使得好,真能杀透也未可知。 但他只是拳头加快,哼道: “他再厉害,我看他能不能也当一个三练!” 赵星扬抿嘴不答,只是同样将长矛舞出残影,和宋老大带着血气劲风的拳头对攻。 另一边,谢渊大斧连挥,凿进阵中,看似身陷重围,然而已有数次冲阵经验的他选择有所讲究,始终绕着匪堆靠外一侧画圈,一有不对,随时可以杀出敌阵后撤。 手持大斧的他就如无双猛将,将土匪群越削越薄。武力高超之余还讲究策略,若无阻碍,今日鸡公山匪寨的包围真会被他一人杀穿。 激战一线,匪寨三当家余光瞟到后面情况,面色发沉,直接抽刀后退,就往谢渊处赶。 这小子仗着兵器之利,如入无人之境。 但等自己赶到,好让他知晓,匪寨不是区区一个二练撒野的地方! 真让三练高手把谢渊拦住,仗着修为压制,谢渊不说敌不敌,若哪怕只被拦住一时,周围匪群合上来,一人一刀,就是金钟罩也扛不住。 三当家眼看要脱离战阵,忽然身后探出两把长枪,强行封住他去路。 他回刀一架,怒目而视,发现几名联手被他压制的镖师,竟然敢脱出镖车来斗。 秦海大笑一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那么便宜!” 三当家面沉如水,被几名镖师拼死拦住,一时竟然脱身不得。 刚刚他一人压制这几名最厉害的二练,让战阵其他地方迅速占据优势,结果时局调换,现在反倒换做自己被缠住! 他心中恼怒,手上长刀顿时加快,一下就让几名镖师险象环生。 谢渊一时无人拦阻,凭借内力不绝,外功护体,使开威力巨大的斩月斧法,在土匪群中如同割草般收割人命! 若是有人组织,拉一队二练或可阻拦谢渊片刻,然而混战之中,无人指挥,土匪便如赵星扬所说都是乌合之众,有人莽有人逃,互相推搡,倒让谢渊战绩更显。 只冲这一时三刻的功夫,虽不计数,斩杀土匪也有二十人以上,让匪群单薄三分! 斩月消耗虽大,他内功却足以坚持,至少能将这匪杀光。 再过一会儿,鸡公山群匪铁定就被杀散,到时候镖队汇合,结成阵势,今日危机顿解。就在这时,车阵旁传来一声大叫。 谢渊手一顿,他听出那是秦海的声音。 一道瘦高人影如风奔来,几个呼吸间便来到谢渊身前,朝着他斩出迅猛一刀! 谢渊持斧一架,手上大震,感觉那力道奇大,胜过自己。 敌人不发一言,一刀又一刀连绵不绝,让谢渊一时只能招架。 三练…… 谢渊目光一眯,今天最大的对手来了。 他之前已有预料,脑中急转,想着对策。 车阵中,秦海胸腹中了一刀,已无再战之力,另外两人也拦不住三当家,若不是他心不在此,恐怕三人都要殒命。 然而三人混不在意自己,都是大急: “遭了,那家伙去找小谢了!” “小谢再厉害,战了这么久已经消耗巨大,怎么敌得过!” “得赶去帮忙!” 另外两人有意追赶,然而周围土匪瞬间围了过来,两人无奈,只能护着秦海撤回车阵之中。 四练战团这边,赵星扬余光瞥到这一幕,脸色一沉,长矛舞得再快三分,甚至鼻中都开始流血。 宋老大见赵星扬拼命,干脆只守不攻,却是稳稳当当。 他能统合鸡公山附近三山四水,聚拢近百武者的大寨,还能和城里搭上线,自然不是庸人,面对强行突破的赵星扬,一时占据上风,甚至有空嘲弄: “想救那小子?你以为拼命就有用?再等一下,等老三把他砍了,今天你们彻底玩完! “他死定了,你们也全都要死!” 赵星扬不发一言,只是用再度加速的长矛代替回答。 外练四关每一层都是一次蜕变,自己若不是强行突破,也不会是姓宋的对手。 然而这样做,自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小谢潜力无限,再给一段时间,这些人都不会是对手,但是现在…… 不行,自己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他随时都可能坚持不住。 赵星扬眼露决绝,甚至连耳朵都开始流血。 谢渊只守不攻,被三当家完全压制。对面一刀快过一刀,力道越来越大,却还没拿下谢渊,不由渐感不耐。 这小子,下盘恁稳,胸腹力道恁强,竟能抗这么久,凭什么? 他想不通,只是一遍一遍的加大力道,逐渐没有余力留下。 谢渊目光一动,露出沉凝与坚毅。 就是现在。 他骤然举起斧头,将全身血气和内力都注入其中,面对着三练的敌人,第一次反击。 三板斧。 自练武以来,最强的三板斧。 场中的风似乎都静了片刻,斩月带着斧刃上的寒光,划出一道折线。 三当家长刀劈出,看见谢渊动斧反击,心中正自一喜,然而下一秒就脸色狂变。 但他一刀一刀砍得心躁,此时全力劈出,已经来不及收势,只能任长刀和斧刃相交。 呛的一声,长刀如同木头般被劈断,三当家眼睁睁看着斧刃临身,明明清清楚楚,却躲避不及。 仿佛一阵风吹过,他只感觉身上发凉。 “这斧头,快得邪乎。” 三当家泛起最后一个念头,眼前骤然一黑,身上显出三道血线,瞬间向外飙出鲜血。 谢渊拄斧而立,手上被三练全力一击震得发麻。 他大口喘气,如同第一次使出三板斧那样。 但他终究是站住了,而敌人已经倒下。 (本章完) 第101章 一人逆转 第101章 一人逆转 看着三当家变成了几块儿,散落在地上,周围的土匪手上动作下意识停住,然后连连后退。 他们骇然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谢渊,看着那把被他提在手里的大斧,眼睛里流露出恐惧。 这个家伙,一斧头就把三练的副寨主劈死了,还是以如此生猛的方式! 土匪们再也控制不住惊慌的情绪,纷纷停手,想要离谢渊越远越好。 慌乱消极就像水波,迅速在土匪中荡漾开来。 以谢渊为中心,土匪的包围圈如同披上冰霜,除了后退,动也不敢动,而后面的土匪不知发生何事,挤在一起,乱了阵脚,被镖队趁机又斩杀数人。 谢渊这三板斧使出,局势瞬间就被扭转。 战局变为了一半混乱,一半静止,镖队透过已经稀薄许多的土匪群中,看到谢渊飒然而立,而对面的三练已经倒下,一个个都瞪大眼睛。 发生了什么? 好像一道电光划过,这匪首就倒下了? 镖众们呆愣了片刻,忽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小谢牛逼! 残存的十余人,声音甚至压过了数倍的土匪。 他们发一声喊,奋起力气,挥动武器,斩向对面士气大降的敌人,一时战果硕硕! 另外一边,赵星扬和宋老大同时停手,稍稍分开,各自惊诧的望向战团。 同是惊诧,表情却迥然有异。 赵星扬一脸震惊,震惊之后却是蓦得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容。 这大概是今天难得的好消息了! 宋老大则是一脸不可思议,随后便如吃了苍蝇般难受,面色沉得如同黑锅,下意识就想往战团里冲。 刷的一声,一根长矛如同蛟龙抬头,袭向宋老大后脑。 宋老大回身一拳,怒发欲狂: “赵星扬,你他妈找死!老子放过你了,别挡道!” “蠢货。你刚刚不是还很嚣张?” 赵星扬冷笑道: “不是说他死定了吗?我看小谢不止没死,还能把你的人杀个干干净净。 “不过你就别去送了,今天我们不死不休。” 他长矛舞出一团影子,罩向宋老大。 宋老大又惊又怒,却没办法。 上次事情没办好,这次眼看又要砸了! 本来路子搭好,事情一干,再把山寨也当作功勋献了,土匪堆里混迹了大半辈子的宋老大说不得可以洗白身份,进城当老爷,开武馆,当人上人,从此不用为安危发愁。 但两次!两次都是这该死的小子…… 早知道上次就亲自出手。但他妈事先谁能想到,派了二十个人去都被反杀? 宋老大恨不得亲自冲下去结果了谢渊,却只能无能狂怒。赵星扬长矛如风,他不敢将后背露出,只得埋头挥出铁拳。 他的功夫特殊,铁拳可当兵器,但是面对不顾自己生死的赵星扬,却无法致胜。 谢渊喘了几口,慢慢的回上了气。 看着这些心胆俱丧的土匪,他冷笑一声。 刚刚其实是他们最好的机会,和三练硬碰硬的一击没那么容易消化,全力的三板斧亦让他消耗巨大。 但得了片刻喘息之机,养身功在体内一转,迅速又补回了部分体力。 他抬起斧头,大喝一声,又一头扎进了匪群中! 山匪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此时宋老大脱不开身,二当家三当家又都已殒命,没人指挥,更是一群无头苍蝇。 面对着谢渊的大斧,山匪再也无力抵御,颓势难掩。 谢渊挥斧不停,此时也不用使出高妙的斩月斧法,就横劈竖斩,便让最高不过二练的丧气敌人难以抵御。再加上镖队在后不断推动战线,山匪们仿佛倒成了被包围的那一方。 幸存的敌人一看,发现这不是什么错觉。还能站着的土匪已经不过三四十人,个个带伤,这才惊觉,原来百人的浩大队伍,竟然已经死了超过一半。 就这些人,面对越战越勇的镖队,神勇无敌的谢渊,再过片刻,恐怕一个不剩。 这个发现让土匪们彻底丧失了斗志,直接溃败奔逃,又抛下几具尸体,才散入山林之中。 谢渊和镖队终于汇合,互相用力拍着肩膀,就分出几人救治同伴、打扫战场,另外还能战的几人在谢渊带领下冲向了赵星扬。 轰的一拳,将铁矛砸歪,宋老大面色沉凝,死死盯着赵星扬,却见他收矛退了一步。 宋老大霍然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山匪已经四散奔逃,而自己便被镖队围了起来。 他额角青筋一跳,深吸口气,声音深沉: “就凭一堆残兵败将,想要围我?” 谢渊呵道: “残兵败将已经跑了,你看起来也想紧随其后?” 宋老大霍然回头,死死盯着谢渊,盯这个几乎一己之力毁了他上岸美梦的小子,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这个仇,我日后必百倍报还。你的家人,你的亲朋,我会一个一个找出来,折磨至死。” 谢渊还没说话,赵星扬传来冷冷的声音: “别做梦了,我说过,我今天必杀你。” 宋老大面对围困,气势分毫不弱,一手指点众人,睥睨道: “就凭一个强行突破的半残,几个二练,谁能挡我!” 他和赵星扬缠斗半晌,谁也没奈何谁,但终究他的状态要好。 此时他一人立于场中,气息冲天,竟还盖过镖队众人。 “大话好听,刚刚怎么不把我们全部收拾了?是你不想吗?” 谢渊幽幽道。 镖队纵然心情沉重,闻听谢渊的皮里阳秋,有几人也不由失笑。 宋老大听到嘲弄,脸色阵红阵白,蓦得吼道: “就拿你个小杂种开刀!” 他迈开双腿,就朝谢渊这边狂奔而来。 谢渊见四练发狂的气势,心神微微一紧,举起了斧头。 宋老大刚迈开腿,忽然感到一阵心悸,背后传来针刺般的感觉,脖子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霍然转头,见到赵星扬七窍流血,长矛似缓实快的举起,瞄准了自己。 他心中生出警兆,连忙停步,大喝一声,举起铁拳,浑身血气缭绕。 正在赵星扬长矛将出未出之时,宋老大背后又是一紧,感觉到一股寒意。 他下意识扭头,发现谢渊面色涨红,劲气勃然,竟然也爆发了全部能力,一挥斧头,当先劈了过来! 正面面对这三板斧,宋老大才发现不怪老三学艺不精,以他修为,竟然也不能忽视! 他蓄势已久的拳头一个迎向斧头,另一个却打向另一边,击向了如蛟龙出海般的长矛! 山坡上狂风大作,宋老大挡向斧头的铁拳皮开肉绽,另一只却直接被攻破劲气,长矛噗嗤一声,穿胸而过。 他眼睛怒睁,还要挣扎,周围镖众全力出手,乱刀下去,将这统领了三山四水的匪首彻底砍翻,剁得不成人形。 (本章完) 第102章 有内鬼 第102章 有内鬼 谢渊面如金纸,斧头一丢,坐到在地,哇的喷出一口血来。 今天接连硬钢三练四练,纵然后者只有一半乃至一小半注意力在这边,仍然不好受。 不过看着宋老大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谢渊终于松了口气。 他双手撑着地面,微微后仰,看见对面赵星扬同样坐倒在地,和他对视一眼,轻轻颔首。 若不是谢渊默契的补上了杀招,真让宋老大挡下或者躲开赵星扬的绝命一击,恐怕谁也拦不住他。甚至不止是阻拦不了他逃跑,等赵星扬没了战力,也许他不用再逃,局势再调一个个儿。 赵星扬绝不愿放过宋老大逃脱,赌命一击就是要彻底将他留下。虽然里面有些凶险,但他看过今天谢渊的表现,便相信他有能力也有反应可以协助自己。而谢渊果然没让他失望,正是最完美的应对。 如此一来,血仇当场便报。 赵星扬仰首看天,慢慢吐出一口气,脸上划过两道血痕。 还能站着的镖众也是筋疲力尽,但还是分成两边,一边手忙脚乱的扶起赵星扬,给他治伤喂药,另一边来照料谢渊,却惊讶的发现他身上虽然一片赤红,却没几道伤口。 那血都是敌人的,谢渊舞动大斧,没几人能够近身,再有金钟罩护体,几乎没受什么伤。真正的伤势,还是两个匪首给他造成的内伤,脏腑震颤,再加上透支般的两记全力三板斧,恐怕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谢渊被几名同伴扶起,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挪到赵星扬旁边,和众人一起看他伤势。 赵星扬摇头道: “死不了,有些脱力而已。” “恐怕不止脱力……赵头儿临阵突破,大展神威,这才斩杀匪首。” 谢渊说道。 就是不知道这样勉强,后面伤势如何恢复,又会不会影响日后道途。 当然,那种情形,也管不了日后了,赵星扬本就抱着拼死的想法,也要将宋老大斩杀,能活着都是赚到。 赵星扬微微闭眼: “真有神威,就不该损失这么多兄弟,不该救不下小林子他们……” 众人神情都有些黯然。 赵星扬见状,呼了口气,强行打起精神: “罢了。光靠我,恐怕最后难逃全军覆没之果。小谢,这次真正翻盘,还得多亏了你。你的实力,真是让我也看不明白。” 赵星扬十分感慨,其他镖众也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谢渊。 一击斩杀三练,进匪堆如割草,可他修为明明还是二练……这个小谢,实力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 众人纷纷上前对谢渊捏捏拍拍,也不知是为了感谢他,还是想沾沾他的神奇。 看着众人佩服、感激、惊异混杂的目光,谢渊呵呵一笑,谦逊起来: “都是斧子利索,仗着兵器便宜罢了。” 众人都看向他的大斧,连连点头。 他们看得出来,这把斧头确实威力巨大,品质上佳,不止势大力沉、锋寒无比,让敌人挨着就死沾着就亡,而且一番血战下来,连个细微的豁口都没,端的是神兵利器,让终日和兵器打交道的镖师们心中羡慕。要是人手一把这个斧头,今日确实不需要谢渊来救。 谢渊实战过后,也是感慨,这斩月比想象中的还好用,斩月斧法也威力不俗,这样看来,是欠了司徒琴一个大人情。赵星扬扯出淡淡笑容: “我早说过,小谢早熟,是有‘大智慧’的。” 知道斧头来历的几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谢渊只得干笑。 “但斧头利索,人更利索,不然就是明珠蒙尘,没这效果。” 赵星扬颔首,然后声音转低: “带我下去看看。” 众人情绪都变得沉重,一齐下了山坡,便有留守原地清点的镖师汇报道: “头儿,兄弟们战死……战死十四个,重伤不能动的有五个,得赶紧找大夫。算上小林子他们,这次咱们折损了二十名兄弟……” 赵星扬面色惨白,死死抓住旁边人的手,环顾一圈,发现能站着的,竟然已不足十人。 他沙哑着嗓子道: “将兄弟们都好好照顾,不要留在这里,我们带他们回家。” “头儿,我们回云照了吗?” “不,继续往前。雷公河过了不远便是祥林镇,我们将兄弟们……先停在那里义庄,给重伤的兄弟看大夫,然后继续把镖送到五里庄。我们又没输,又没死,既然接了镖,当然要把镖送到。” 赵星扬摸着旁边完好无损的镖箱,淡淡道。 众人皆是点头,轻伤者都分工合作,打扫战场,修理马车,再分出一人精力够的,打马去前面祥林镇借人借车,前来接应。 车行的人来到这里,看着一地尸体,都是两股战战,噤若寒蝉。把人镖都装车,好不容易收拾好,镖队重新启航,来到雷公河边上时,默立半晌,才过桥到祥林镇休整。 谢渊行到前面的马车旁边,对着赵星扬低声道: “赵头儿,五里庄的人都不知道常员外要押镖回家。我觉着不对劲。这一次,咱们是被人坑了……” “我知道。” 赵星扬闭着眼睛,声音放低,只让谢渊一人听见: “而且,是镖局里的人。” 谢渊默默点头,他隐隐有预感。 这些土匪埋伏,也埋伏的太是地方,太过精准了。便连这战场,都像是预选过的,镖队跑都不好跑。 若是没人通风报信,便是这些土匪有强力的情报网和探子,沿途早就发现,提前埋伏。 但看他们的调度指挥,哪有这种水平?又哪里能把手从鸡公山伸到刻意避开匪寨的镖队?已经两次了。 十有八九,是有内鬼。 “之前几次行镖,还有你上次被截,事后想来,恐怕都是有人透露消息。但之前根本不会往那去想,镖局创立多年,内里向来融融……直到这次,姓宋的来的目的性太强,毫不遮掩,恐怕没想着我们能走。” 赵星扬声音幽幽,内里透露着说不出的情绪,似伤心、似愤怒、似痛苦,五味合在一起,只成了苦涩。 (本章完) 第103章 甲等功勋 第103章 甲等功勋 祥林镇是雷公河口的一个大镇,地处要冲,人口不少,气氛沉凝的镖队赶到了这里,先将伤者安顿下来,找了大夫,又将镖众的遗体送到义庄,暂时停灵此处。 赵星扬带着众人给死去的兄弟上了香,一行人在义庄里沉默寡言,不少人都暗自抹泪。 镖众们大多都认识了许多年,一个镖队的同伴往往朝夕相处,搭手练功、饮酒作乐、嬉笑怒骂、并肩作战,无数的回忆此时涌上心头,却都停在了战死身旁的那一刻。 他们再也不会拥有更多的回忆了,他们的同行永远止步。 谢渊来的晚,不比镖队众人那样感情深厚,但同样泛起哀伤。 这里的人他都已熟识,特别是孔春、唐大伟,都是第一镖一起出行的同伴,教他规矩的前辈,此时却也躺在那里,再也没法灌他的酒。 “小谢牛哇……渊哥牛逼……渊哥海量……” 永远笑嘻嘻永远热情的孔春,性格沉稳酒后却变了个人似豪爽的唐大伟…… 从小谢叫到渊哥,从教他喊趟子到听他指挥行事,这些同僚见证了他的成长,就在不久前还一起在酒楼中大醉,活生生笑嘻嘻,如今却安安静静的躺着,魂断异乡。 谢渊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 香烛太熏眼睛,这里的味道也真不好闻。 他扭头出了义庄,望着外面蓝天白云,长吁了一口气。 如此离别,他还不太习惯。 “我就是不想经历这般场景,才对每一个兄弟、特别是刚来的兄弟都好生指导。只是武道一途,注定纷争不休,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日太阳。走镖就更是如此了。” 赵星扬也走出义庄,走到谢渊身边,并肩看着高远的天空。 谢渊也是颇有感触,特别是日前喝酒的上一次任务同伴,尽数留在了这里,更让他生出生命脆弱之感。 既不真实,又无比真实。 自己这次同样手段尽出,拼到极限。若他再少一分力,也许今日结果就是两说。 谢渊微微闭眼,他喜欢武道修行。不止能让他自保,能改变人生,更让人打心底生出满足。在这条路上,他还想多走,走去看看高处风景,不想半途坠落。 若想如此,只有继续努力、再努力、更努力。 不断提高修为,掌握更多功法,将其练到更熟,才能攀登一座座高峰,打倒一个个敌人…… 谢渊紧紧握拳,心中生出更强的动力。 一行人在祥林镇稍作休整,便继续往五里庄赶去。两地距离已经不远,一日多行过去,再无起伏,便将镖物送到,和局外人般茫然的管家做了交接。 赵星扬未对此做任何评价,带人又回返了祥林镇,将镖众的遗体和重伤的同伴接上,一齐回家。 等离镖局越近,气氛便变得愈发微妙。 镖队里剩下的,基本都是经年的老镖师,不到十人里,二练比趟子手和初级镖师加起来都多。 以他们的嗅觉,自然也察觉了不对劲,心情和赵星扬一样复杂。 远远看着云照城门,谢渊悄声问着赵星扬: “赵头儿,你可有计较?” “我心里已有……人选。” 赵星扬沉声回答。 谢渊默默点头,突然回想起那日聚德楼偶遇,陷入沉思。 镖队打马驾车,进了云照县城。 城门口不少人对前几日出城的这只镖队还有印象,声势浩大,人强马壮,现在竟然只剩这几个回来,还人人带伤,气氛沉凝。 前后对比,太过鲜明。旁人对视几眼,都默不作声。 镖队回了镖局,就如巨石坠入平湖,打破宁静。只过了片刻,镖局上下便起轩然大波。 沈龙腾看着大院里摆着的一排遗体,一直红润的面庞也沉得如要滴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镖局里的人都聚在这里,个个都紧握拳头,一言不发。 “上一次这么大损失,还是许多年前了。” 沈龙腾缓缓开口,转向赵星扬: “你说五里庄接镖的人,浑然不知此事?” 赵星扬看向谢渊,谢渊出列拱手,沉声道: “不错。常员外的管家明显不知情,再三跟我确认才收了镖。” 沈龙腾略一沉吟,嘿道: “跟我玩心眼子,好。你们等着,我去常员外家问问。” 他一振袍袖,直接迈开大步,往镖局外走去。 初时两步还看得分明,再一晃眼,沈龙腾已经消失在了镖局门外,镖局内竟无一人看清。 镖师们对视一眼,好久没见总镖头如此风风火火,看来心中盛怒已到极点。 他们望着赵星扬几人,既想询问,又不便开口。 卢振宇皱着眉头,走到赵星扬旁边,看着他浑身带伤,气息不稳,却透着四练的血气,略一默然,说道: “伤势紧要,你先去休息。” 赵星扬坚定的摇头: “不,我要在这等一个结果。” 本以为沈龙腾会去一阵,没想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又带着风回到院内,一脸平静。 “总镖头,怎么说?” 赵星扬上前一步,忍不住问道。 沈龙腾摇头道: “常员外死了。” “什么?” 众人大惊,心中正转过诸多念头,沈龙腾继续道: “我赶到时,常员外刚死。我正在查看,于春生带着衙役闯进来,说我是嫌犯,要让我去衙门。” 众人听出不对,正自惊怒,便听总镖头冷哼一声: “我就盯他两眼,他马上改口,说信我数十年声誉,然后看都没看,以自杀结案。我看了,常员外背后中了七刀。” 镖师们心中了然,哪有如此巧合之事?这背后必定是金刚门和县尉搞得鬼。云照敢针对、要针对镖局的,也只有这老对头。 只不知常员外是替死还是被灭口,后续又有什么手段? 众人正在思考,沈龙腾慢慢道: “这次任务,纵然我们损失惨重,仍然没有丢镖,还能站着回来,便是喜事一件。 “星扬居功至伟,身为镖头,功勋不必多说,我等会给你拿点藏药,调理伤势;谢渊独行送镖,回头救援,力挽狂澜,有此少年英才,是镖局幸事,功勋先定甲等;其余各位血战不退,力保镖物不失,各定乙等功。 “这次损失,实是外敌阴险,我沈龙腾向大家保证,必会让他们付出代价。都去休息吧。 “几位镖头,随我过来一下。” 谢渊见几名镖头神色各异,随迈开大步的沈龙腾转入内院,若有所思。 外敌阴险?恐怕不止。只不过如此说安抚大家情绪而已。 谢渊摇摇头,里面的事暂且不用他去操心。 倒是甲等功勋到手,却是一大收获,这已是镖局最高等的功勋。虽然这样收获,让人也开心不起来。 不过无论如何,两个乙等功勋能让他练筋进度过半,这一甲等功勋,足以助他三练大成。 (本章完) 第104章 抓鬼 第104章 抓鬼 总镖头的书房十分宽大,方阔五丈,里外三间,若撤开屏风,无论是演武还是饮宴,都没有任何问题。 过去镖局的镖头们无数次聚在这里商议镖局大事,亦有无数次直接就在这里饮酒欢宴,那时的镖局蒸蒸日上,氛围融洽,亲如一家。 实际上直到现在,虽然镖局的发展有了些瓶颈,囿于实力,难以延伸到真正的大城里去,但镖局内的关系向来和谐。 总镖头相当护犊子,对镖师们都很好;各镖队虽有竞争,但都是良性,并无真正的隔阂。 然而当沈龙腾带着在镖局的四名镖头进入这间他们已经无比熟悉的书房之时,气氛却比隆冬时还冷。 除了楚胜镖头在外出任务,赵星扬刚回归,魏震、卢振宇、徐漠恰巧都在镖局,并没有出去。 四人在书房里,却皆是心事重重,或是盯着地板,或是盯着梁柱,要么就是看着角落一人高的青瓶,看个不停,哪怕总镖头已经有十年没换过那个瓶子了。 沈龙腾坐在宽大的书桌之后,先掏出一个瓷瓶抛给赵星扬,示意他服药,然后就微微闭眼,一言不发。 赵星扬将瓷瓶打开,取出里面的丹药,倒是看也不看,仰头服下。 不过片刻,他体内生出一股热意,强行突破锻骨大关造成的经脉损伤、细微骨裂在热意的滋养下有些发痒,正在缓缓愈合。 这么快就见效,并且能弥补这么严重能损伤根基的伤势,这粒丹药的价值不言而喻。 赵星扬只是拱拱手,沉声道: “谢总镖头。” 沈龙腾摆了摆手,仍是闭着双眼,不言不语。 偌大的书房,空气似乎越来越冷,又越来越闷。 徐漠镖头皱了皱眉头,率先发声道: “总镖头,叫我们过来,不知有什么事吩咐?” 沈龙腾这才睁开眼睛,在四名镖头的身上一一转过,语气复杂道: “我本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龙腾镖局,但我大意了。没有及时察觉,是我这个总镖头的失职。” 魏震摇摇头: “总镖头言重了,谁也不想。” 沈龙腾点点头,叹道: “是啊,谁也不想,但确实就发生了。我不知道金刚门给了什么样的好处,才让咱们的人,这么多年的老人,出卖镖局。” 徐漠听得眼睛大睁: “什么?” 他下意识想反驳,可是心里一动,眼睛在卢振宇和赵星扬两人身上转了转,又踌躇了片刻,闭嘴不言。 沈龙腾继续道: “星扬这次的事情已经十分显然,他的路线是早就被卖出去了。不然就那群山匪,怎么可能带着一百号人去几十里外埋伏?再加上之前任务的一些蹊跷,现在看来,实际上已经是早有迹象。” 四名镖头继续沉默,沈龙腾接着说道: “而且,只能是一名镖头级别的内奸,不然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步,直到这次星扬侥幸逃脱,才让人知道。” 魏震背手仰头,赵星扬盯着地面,卢振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徐漠眉头紧蹙,终是发言: “我们里面有人?这,星扬遇袭,平素跟他有矛盾的……” 他看了一眼卢振宇,没有接着往下说。 卢振宇冷哼一声: “我看不惯他行事归看不惯,还不至于此,更不可能坑害镖局。” 徐漠抿了抿嘴,踏前一步,低声道: “总镖头,其实我不知该不该说,但我之前就有手下发现,卢镖头和县衙的官差来往甚密,常在聚德楼吃酒。这事不止一人目睹,不止一次。” 卢振宇眉头一竖,喝道:“那是我儿时好友,跟他吃酒怎么了?” “卢镖头,你又和赵镖头有嫌隙,又和差官来往的密。县衙是什么地方?那是于春生的自留地,你这,何苦来哉……” 徐漠摇着头,还没说完,赵星扬接过去道: “不是卢镖头。就算要接头告密,怎么可能在聚德楼这种人多眼杂之地?他又不傻。” 魏震颔首: “不错。” 徐漠没料到两人都帮赵星扬说话,瞪着眼睛: “你们……” “小徐,镖局,到底哪里亏待你了?” 沈龙腾直接打断,一句话便让徐漠如遭雷亟,脸色瞬间转为煞白。 他强笑道: “总镖头此话何意?” 沈龙腾一脸痛心与痛恨交织之色: “老魏和老楚不必说了,我们一起创立镖局,镖局本就有他们的一分;振宇是我从小带大,镖局就是他的家,他的性子我更了解,不可能做这种事。小徐,除了你,难道是星扬自己干的?” 徐漠脸色一阵变幻,惨笑道: “为什么就怀疑我?难道就因为我资历不够硬?” “当然不是。镖局成立第一年,你是我们招的第一批趟子手。那时我们镖队不足十人,我和老魏老楚一起带你出镖,就你年纪最小,在前面起劲吆喝。那时大家伙都还年轻,日子过得潇洒惬意,我现在仍记得。 “最初的镖队成员,死的死退的退,就剩下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你是镖局元老里的元老,振宇和星扬再年轻意气,有过不听你话?所以,这也是我最不解的地方。镖局也是你一次一次出生入死,才撑到如今的,你为何要背叛自己? “我认识你快有三十年了,你的性格,我如何不知。哪怕振宇真背叛镖局了,你这平和的性子,怎么会多说他一句坏话?进来之前,我对你的怀疑不过五六分,现在却什么也不必说了。 “小徐,你给我一个理由。” 徐漠听了沈龙腾的话,脸色越来越白,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沙哑道: “总镖头,我对你不住……” “说这话有什么用?那么多弟兄都已死了!” 沈龙腾用力一拍桌子,怒吼声回荡在书房之内。 徐漠嘴唇嗫嚅,低声道: “是我对不起兄弟们。 “总镖头,你知道,我过了三十才生了个儿子,就这一个,有些骄纵。本以为有我看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结果就闯了祸。 “我叮嘱他无数次,哪怕要玩,也不要乱跑,结果他不知怎么,跑到金刚门下的赌场去,输光了钱,还把人打成重伤,直接被扣了下来,然后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就押到了县衙大牢。 “我那夜本想来镖局找你商议,但是于春生在半路上把我截下了。总镖头,你知道,我就这一个儿子……” 徐漠说着说着,泪流满面,一下跪在地上,砰砰砰的不断磕着头: “总镖头,我就这一个儿子,我一时想不开,酿成大错。我徐漠不是东西,但是……但是还是求求总镖头了,您一定要帮我把他救出来!” 他说完,忽然浑身劲气勃发,猛地再以头抢地。 轰的一大声响,书房的地面被砸出个大坑,徐漠静静伏在里面,脑袋下面慢慢汨出鲜血。 (本章完) 第105章 刀劈门楼,紫龙藤 第105章 刀劈门楼,紫龙藤 谢渊正在镖局房中静养,忽然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鸣,似乎是从总镖头书房那里传来。 他下意识支起身体,往窗外望了一眼: “难道打起来了?” 不过那一声之后,再无动静传来,镖局也未有任何起骚动的征兆,谢渊便重又躺回床上,默默运转着内功,调理内部伤势。 不管内鬼是谁,只要不是沈龙腾自己,那在这个气血蜕变境的高手面前,都掀不出任何浪。 小境界间的差距就已足够大了,就不用说这种大境之间,恐怕更是一道巨大的鸿沟。 而且就谢渊自己推测,出问题的多半是徐漠镖头。哪怕他看见了卢镖头和差官来往,但告密也不是这个告法。他真要是内鬼,反倒还得在公开场合拉开距离才是。 而剩下三人中,两位四练元老魏震、楚胜可以称得上副总镖头,谢渊想不出他们任何当内奸的理由,那结果便只剩一人。 徐镖头啊…… 谢渊想到那个时常一团和气的中年人,有些不解。 把柄?威胁? 具体他不得而知,但天底下没有新鲜事,无非是这些理由。 先不去深究,只要问题解决了就好,后面想必会慢慢透出风声的。 徐漠一个三练,肯定翻不起什么浪。 虽然谢渊现今也只是二练,但口气忽然大了点。 第一次斩杀三练,还是正面一对一——不,甚至不是一对一,谢渊是重围之中,将那三当家干脆利落的击杀的。 “是我战术得当,兵器犀利,杀招凶猛,才能越阶斩杀强敌,这可全都凭我自己,呵呵……” 谢渊自我吹嘘一阵,却知道这都是虚的,或者说只是表面,是原因之一。 真正最根本的因素,他战力得以远超同侪的因素,还是养身功。 内功不愧是区分宗门传承和普通武者的标尺。修炼内功,可养身壮体、增强武道进境速度;可融入招式、提高功法实战威力;可促进血气,增加消耗恢复速度。 谢渊屡次争斗,都是以少敌多,消耗极大,却甚少有力竭之象,便是内功打底,既增进了体力,还加快了恢复,故而可以不断冲杀,使出大消耗的功法杀招,而不至于后继无力。 这般持久与续航效果,便是四练高手都做不到。那日血战,赵星扬和宋老大战到后来,明显都状态下滑极大,实力不足全盛七成,不然谢渊也不敢直愣愣的往上冲。 在云照左近这般武道不算昌盛之地,内功养法就是最大的宝贝,可以引起许多武夫拼命争夺的东西。毕竟有无内功,实力实在是天渊之别。 到现在为止,谢渊碰到的武者成百上千不算多,也没在周围见过一个练过内功的,足以见其珍稀。 嗯,传他养身功的道长自然不算,那道长深不可测,这养身功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浩大绵长,绝不是普通货色; 嗯,司徒琴自然也不算,那是身份神秘的门阀女子,内功比他懂得多得多; 还有那莫名其妙的黑衣人…… 谢渊抹开手臂一看,黑色莲瓣仍然在那里,有时都会被他遗忘。但这哪怕暂时没对他产生任何改变,总是隐忧,他不知何时就会爆发。 呼了口气,谢渊放下袖子,抿了抿嘴。 也许这三人,才代表了武道界的真实面貌。 广大,神秘,精彩纷呈,远远不是县城小镇的武馆可以概括。谢渊从山村里走出,从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少年,一步一步揭开了修行世界的一角。 只要继续走下去,想必看到的风景就会更多。 谢渊握了握拳头,打算先把体内内伤养好,就把甲等功勋全部兑换成能够助他养血抻筋的大补之物,将实力尽快提升到三练大成。 接下来几天,谢渊足不出户,在镖局内静静养伤,却接连听到了几个消息。 这第一个,便让谢渊也愣了愣神,既是激动,又是畅快。 镖队回返镖局第二日,总镖头一人一刀,去了金刚门武馆正门外,一刀将其牌匾连同那占半街、高三层的门楼,劈成了两半! 如此毁人招牌,结的就是死仇。不过对镖局来说,最近金刚门的举动,已经是不死不休,现下只是由沈龙腾亲自揭开序幕而已。 但总镖头就站在那里,出了一刀,金刚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却没人敢让他出第二刀。金刚门主徐杰只是定下月后两派死斗,就把人一收,门一闭,当起缩头乌龟。 那门还得许多弟子扶着,好不容易才重新立起来。如此费劲,可见门楼确实气派。 开武馆的这般能忍,金刚门声望半日一跌,茶馆酒肆中无不嘲弄,“金刀羽剑,难跃龙门”所言非虚。 而久未出手的沈龙腾当众一刀之威,简直不可思议,连那耗资不菲的高大门楼都临空劈烂,更是坐实云照第一武者的名头,声势一时无两。 镖局众人自然士气大振,但同一天间,云照大街小巷就盛传起“龙腾镖局图财害命,贪了常员外的身家还杀人灭口”。 如此谣言,有识者自然嗤之以鼻,但世上有识者终究是少数。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谣言一日间飞遍云照,甚至有往外延伸之趋势,一时沸沸扬扬,云照百姓便半信半疑,对着身穿镖局服饰之人指指点点。特别是常员外之前为求低调,做了不少施粥修路的善事,受过恩惠的百姓路过镖局门口都要吐些口水。 能把言论传得这么快的,除了县衙不做第二人选。 名声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说重要,可以比命都重要,特别是对开镖局的来说。哪怕平头百姓多半不是目标客户,但说得多了,结果难以想象。 而且,这才头两天,肯定只是个开始。 除开缓缓弥漫开的硝烟,镖局内又贴了讣告。 一自然是之前战死的镖众,二则是徐漠镖头,急病而去。 稍微省事点的,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总镖头又当众说了,徐漠镖头对镖局发展到如今有赫赫之功,出灵之日,他将会亲自扶棺,又让谢渊若有所思。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龙腾镖局和金刚门的矛盾直接爆发,其他几家大武馆似乎也蠢蠢欲动。大武馆就是大帮派,在县城里都有自己的生意,最近明里暗里,摩擦飞速增加。 云照的局势逐渐震动,镖局众人在外行走都谨慎起来,便是谢渊在镖局里也有些许紧迫感生出。 金刚门主动提出死斗,虽然看起来是当时形势所迫,为挽回颜面不得已而为之,但内里有没有阴招,谁也说不好。 外面纷争渐起,谢渊在镖局内终是养好了伤,站在药房里,看着单子上的说明: “紫龙藤,养精补血,通脉强筋,效果拔群,一次甲等功可换一株。” (本章完) 第106章 飞速提升 第106章 飞速提升 紫龙藤,长不过一尺,藤蔓坚韧,水火不侵。上有紫色脉络盘结,伴随分支藤蔓和浅紫色的叶片,看起来颇为奇异。 就这大小还不到小臂长短的一截藤蔓,便需要甲等功勋一次。 甲等功勋是什么价值?按镖局的划分,必须涉及四练的敌人、并且做出相应的贡献,才能获得此等功勋。 四练在云照都可以开大武馆了,可不是随处都能碰到的。哪怕是几名镖头,都很难积累到这样的功勋,甚至几名三练镖头如卢振宇、之前的赵星扬和徐漠,都没获得过几次甲等功,还是靠着积累贡献,凭数量换质量。 故而甲等功勋在镖局内几乎是到头了,开放给镖众们兑换的功法、宝物、灵药,凭甲等功都可随意挑选。 而这紫龙藤,显然是其中最为珍贵的一种,便是甲等功,也只能换到小小一株。 “镖局内现在就两株紫龙藤,这东西金贵,平时想要还不大好拿。” 药房的老药师介绍道: “描述的简单,但效果不打一个字的折扣,毫不夸张。这东西既可精益气血,又可以通脉强筋,一举两得。你们练筋的武者服了,直接提升修为,都不需要再多淬炼,是这个阶段最顶级的宝药了。就算是已经三练大成甚至四练的武者,也会拿这进补。这药补血的效果一直都有,而且就算练筋大成了,也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多多强化。” 老药师把紫龙藤拿出来展示,上面紫色叶片星星点缀,藤蔓本身更显着些晶莹,一瞧就和普通的草药不同。 谢渊看了看,颔首道: “看来是贵有贵的道理。” “一分钱一分货。镖局定价又不坑自己人,算起来还是有补贴的。小谢你选这个,老夫感觉是合适。” 老药师抚着胡子,点评道。 谢渊已挑了一阵,也觉这个最符合预期,便拍板道: “那就紫龙藤!还是得麻烦您老帮我煎好了。” “那是自然。明天早晨你来拿,要到那时才能弄好。分成三份,你一日一饮,就不要出门了,好好练功,发挥药效。” “谢谢先生了。” “不客气,辅材合人工,共计一百零七两银子。” 老药师笑眯眯道。 谢渊闭上了嘴,掏出几个大银锭和一些碎银,递给老药师。 辅药自然是要钱的,肯定比外面便宜得多,不算很贵重,直接拿银子就能换,区区一百两罢了。 也就又掏空了谢渊的家底。 要不是这次又立大功,他恐怕连辅药的银子都掏不出来。 毕竟甲等功已经是极大的奖励,千金不换,银子这种身外物,镖局也就给谢渊意思了一下。 但谢渊暗暗腹诽,镖局可以多意思一下,银子是永远也不够的。 一百两的辅药随手购买,谢渊只是吐槽,心里已经没有太大感觉,也不再拿可以去铁衣门敬几次茶来换算。第二日一早,谢渊就来药房取了药,回到自家的房间。 将一份带着紫意的药液晃了晃,谢渊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呼!” 药液入腹,谢渊直接呼出一口热气,腹中仿佛火烧。 肚子里就像有一汪热泉,散发出难忍的热意,瞬间穿透内脏、肌肉、骨骼,辐射到了身体各处。 谢渊感觉浑身血气不由自主的便涌动起来,手脚都充满了劲气。他忍不住直接摆开罗汉桩,一遍遍的打起来,一遍遍的锻炼着血气,感受着血气肉眼可见的茁壮开来。 “好爽!补精益血,诚不我欺!” 谢渊心中激动,这一份药液,效果也忒明显! 就这一会儿,不过盏茶功夫,胜过他一日修行进度! 血气增加只是其一,谢渊还可以感觉到,骨肉之间的大筋、血气和普通宝药难以淬炼到的地方,也在药液的热力下缓慢却明显的变得坚韧起来,仿佛泡在温水里,暖洋洋热乎乎,慢慢变得柔韧而强健。 谢渊自己充足的血气正愁没地方使,顺着药液的热力,也同样去淬炼肉筋。 双管齐下,外练四关中最麻烦最需耐心的抻筋一关,进度飞速成长了起来。 虽然练筋只是第三关,还不到第四关锻骨的那般关键、那般承上启下、提升巨大,但论细致程度,论考验耐心,却是这关为最。 肉筋附着穿插在肌肉和骨头之间,层层包裹,体积不大,外练水平的武者很难精确控制血气,让其稳稳当当的锻炼肉筋。稍不注意,血气就散入肌肉骨骼之中,能给目标利用的,十不存一。 故而哪怕练筋所需血气并不算足,远不及锻骨那般所需甚大,但相对来说却是个精细活儿,在难度上需功夫。 但练筋完成之后,益处同样巨大。三练的武者,相比之前,除开血气境界提升带来的身体素质改变不谈,由于大筋展开、坚韧强健,能够承受与发挥出的力量也大大增加。 普通的武者有十成力,但由于灵活性和发力姿势,却不见得能完全发挥出来;练筋大成的武者,则大大发挥了身体潜力,有多少力基本就能打出多少力,并且爆发快、发力猛,灵活性也极佳,便是战斗中体态不正,或是被大力击打,也不易伤着筋骨,同样是增加了防御力。 外练四关,一关一次蜕变,并不是虚言。 旁的武者若是练筋,淬炼时如雕琢宝物,生怕浪费了血气或是不小心伤着自己,可谓慢工出细活,想快也快不起来。 谢渊则不然,一份紫龙藤药液灌下去,量大管饱,充足的血气配合滚烫的药力,直接延伸到骨肉之间来练筋,配上养身功滋养全身、源源不绝,突出一个简单粗暴。 细心?磨人?不存在的,没感受到。 再加上金钟罩是佛门神通之一,外练法门相当高明,谢渊的修行效率不言而喻。 血气蹭蹭蹭往上涨,肉筋轰轰轰不断强化,反应在外面,便是金钟罩进度不断跳跃,谢渊的实力则飞速上升,直到三天之后,直接突破。 【金钟罩·第二层:(1/1000)】 (本章完) 第107章 三练大成! 第107章 三练大成! 谢渊看着眼前的进度显示,微微露出笑意。 金钟罩突破到第二层,他的防御力又再次增加,肌肤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内里蕴含的能量,足以挡下二练的刀剑。 现在的他就是什么也不管,就往普通的土匪群里冲,土匪们也破不了他的防,撞都能撞翻一大片。 相应的,外练第三关已过,练筋大成,谢渊此时已是真正的三练武者。 三天,三练! 在紫龙藤的帮助下,谢渊不过了三天时间,就走完了练筋的近一半进度。 这样的速度,哪怕是有宝药襄助,仍然称得上恐怖。 但对他来说,却并不离谱。 以谢渊的身体素质,加上内功辅助,紫龙藤强横的药性被他利用到了最大,进度是普通武者难以比拟的,哪怕同样服用了紫龙藤。 再加上对谢渊来说,只要掌握基本的方法,就没有瓶颈可言。他只管一遍遍练,办法由面板去想。该会该突破时,自然就完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谢渊在房间内收了罗汉桩,微微捏拳,感受到了爆炸般的力量。 他拳头一放一收,忽然用力甩出一发炮锤。 拳头轰过,打出一股拳风,让远处的屏风都是微微晃动。 谢渊微微点头,这一拳他是随手击出,什么招式功法与内力都没用,就有这般效果。除开境界提升后力量大增之外,练筋大成所带来的爆发力也展现了出来。 放在突破之前,谢渊无论如何不可能随手一拳打出这般效果,除非蓄力。 而现在的他,随手就轰出拳风,若是用上八卦撼山拳,威力虽然不能真个撼山,但同境之中,想必谁都能撼动。他才刚突破而已。 境界的提升,功法的突破,让谢渊的身体素质再度蜕变,真实的战力产生了一次飞跃。 就连他自己,对自个儿能达到的战力,也有些摸不准。 “最大杀力还是按全力的三板斧来评估好了……嗯,不用全力,现在全力的动静可能有点大,用个五分力,心里就该有数。” 谢渊点点头,还需实践才出真知。刚突破时容易控制不好力量,评估自身实力亦是修行的重要一环,他便直接提斧出门,去了院里练功场。 镖局内,总镖头书房。 总镖头沈龙腾坐在书桌之后,两侧还有茶桌木椅,又坐了四人,镖局内的镖头竟都在这里了。 虽说较之前永远少了一人……但人员这般齐备,显然是在商议要事。 “总镖头,常员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虽然贴了告示和交镖的凭证,但收效甚微。” 卢振宇拱手说道。 沈龙腾面容沉静,微微摇头: “无妨,这事我去想办法,云照县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镖局近几日的生意,影响并不算大?” “还行,真正会委托我们镖局的,许多都是老主顾,不那么容易受影响。但好多人都上门问了这事,多多少少会有些看法。” 沈龙腾点点头,道: “生意没受影响,值得高兴,但也是挑战。振宇,人手还转的过来吗?” 卢振宇沉吟一声,摇头道: “已经有镖物积压了。赵镖头养伤不能带队,徐镖头……一下少两个镖头,再加上徐镖头的镖队这几日不大稳定,人手十分短缺。” 沈龙腾听见“徐镖头”三个字,微微叹息。他虽然脸上没露出太多哀色,却显然不像往日豪爽爱笑。 “难得大伙都在,便说说此事。镖队最重要的就是流动起来,不动可不行。外面局势再乱,镖队越要动作——一切太平,哪还需要我们?所以近日虽然里外事情纷杂,但咱们的生意不能荒废。” 沈龙腾沉声道。 “总镖头,我……” 赵星扬正要说话,沈龙腾直接打断: “你养你的伤。事关根基前途,你必须静养。”高胖老人般的楚胜无奈道: “老沈,确实缺人,我这老头儿都要连轴转,回来一天明天又走。我看镖局这样转,要转不动哦……” 沈龙腾点点头: “所以我的想法是,再提一名镖头,接管徐漠镖队,先运转起来。” “再提一名镖头?有谁突破三练了吗?” 楚胜有些讶然,其他镖头也是意外,不过旋即都若有所思。 沈龙腾摇头: “没有,不过值此非常关头,自然要行非常之举。” “那总镖头属意何人?” “星扬手下的谢渊。实力不错,天赋更佳,表现一直很好,让他去暂管徐漠的镖队,我看行。” “这……” 楚胜镖头都有些愣了,他虽然知道这个年轻人很优秀,但基本没接触过。 没记错的话,才来几个月吧? 卢振宇摇头表示不同意: “总镖头,谢渊虽然不错,但毕竟来的太晚,资历太浅。徐镖头的镖队里,就连趟子手资历都比他深,恐怕不能服众。” “你觉得,他的能力,够不够当这个镖头?” 沈龙腾露出一丝微笑,问卢振宇道。 卢振宇眉头微蹙,踌躇一下,道: “若说实话,他一直的表现都极好,完全不像新人。几次任务下来,经历颇多,屡立大功,力挽狂澜,经验和表现上已是称职老手。修为虽然差点,但综合实力几乎与三练相当。所以无论实力还是经验,在特殊时期,他可以破格提拔。 “但是,哪怕他暂管赵镖头的镖队都可,徐镖头的镖队,本来就因为之前的事,人心惶惶,心思各异。谢渊如此年轻,去那恐怕不合适。” “正是因为年轻,所以才该锻炼一下。正好看看他能不能管下来,验证他的潜力。” 沈龙腾继续笑道。 卢振宇见状,便也只有点头: “既然总镖头决定了,我没有意见。” “星扬,把你手下的年轻人调走,你没问题吧?” 赵星扬摇摇头: “虽然他还没三练,反正是早晚的事。趁这机会,提前让他适应也好。” 沈龙腾颔首道: “那就这样定了。不到三练,先让他当个代镖头。等什么时候突破,什么时候摘掉这个‘代’字。 “呵呵,这么年轻的镖头,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你们说,他什么时候能摘掉帽子啊?” “三年。” 卢振宇给出猜测。 赵星扬摇头,斩钉截铁道: “一年,今年冬天之前,他肯定突破。” 楚胜镖头有些惊异,他都没见过谢渊几面,对他的了解仅限于耳闻,不由奇道: “你们对这个小伙子这么看好?” “闻名不如见面,反正提镖头不是小事,我需亲自去说,不如一起去看看。” 沈龙腾一拍桌子,带着几名镖头便往谢渊的住处走去。 (本章完) 第108章 镖头们的震惊 第108章 镖头们的震惊 谢渊拿着斩月,走到了院里的练武场。 高级镖师合院的这个练武场铺着青色大砖,方阔十丈,极为宽敞,面积仅次于正屋门口的大演武场。 其中石锁石担、梅桩、假人应有尽有,并且都是匹配二练的高级货色,份量不轻。 不过偌大的演武场,现在却只有谢渊一个人,正好霸场。 高级镖师大部分都在城中有自己的居所,本就甚少来这里住;再加上最近镖局事忙,各个都出任务去,要么就在家整休,故而让谢渊一人独享了这大院。 谢渊拿着斧头,站到中间的空地,避开那些器具,慢慢把斧头举起。 他微微吸气,随后像过去使用过的许多次那样,熟极而流的持斧劈下。 一劈,二撩,三横斩。 斧刃划过清晰简洁却又内含韵味的轨迹,只是转瞬,冷电般的寒芒一闪而过。 三斧仿佛合成了一斧,在空气中划过折线,发出了凄厉的呼啸。 一瞬之后,斧刃凝停在离地三尺,岿然不动。 斧刃从极动转为极静,周遭却截然相反。 半空中突然刮起旋风,斧刃光是切割空气便让空气炸开。轰的一声,气浪爆发,向前刮去,竟将谢渊面前的一大块青砖都直接掀起,打着旋飞向了前面的月洞! 谢渊用过这一招许多次,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快,这样犀利,这样猛烈。 甚至超出他自己的预料! 他目光顺着青砖往前望去,突然一愣。 刚刚还没发现,那里怎么站了五个人……总镖头和所有镖头? 沈龙腾一抬手,稳稳将旋转着发出沉重呼啸的大青砖拿在手上,然后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打量着谢渊,神色十分惊讶。 他身后四人,魏震、楚胜、卢振宇、赵星扬,皆是齐刷刷投来注目礼,目光一瞬不瞬。 谢渊见几人目光怪异,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对不住了总镖头,没看到你们在这。” 谢渊自己都有些惊讶,他只用了五成力,居然便打出了这样的效果。 斧头甚至离地还有那么远,光是带起的风就把二练武者踩不烂的青砖刮飞。 这一招的威力,超乎预料。若是之前有这招的水平,那鸡公山的三当家一个照面便会被砍翻,哪里还用那么多计较? 而这一招,谢渊才用了五分力。若是全力,又该是如何声势? 怕是面前青砖,全部掀飞! 沈龙腾拿着青砖,手指下意识在上面捏了捏,感受着真材实料的分量,半晌不言。 随后,他摇摇头,感慨道: “你们都猜错了,这个‘代’字,今天就可以拿掉。” 四名镖头神色各异,默默点头。 三练! 谢渊已经是三练了! 这一斧头的威力,爆发的劲气强度,都是毫无疑问的三练水平! 任几名镖头再经历过风浪,都控制不住的露出震惊之色。 他们当然不单是因为三练的境界而吃惊,他们任一人都达到这个境界许久。 关键是,谢渊才多少岁?他修行武道才多久? 赵星扬突破三练时已是镖局前所未有的快,而谢渊还要比他年轻个七八岁! 之前赵星扬和卢振宇打赌谢渊近几年能突破,说得老镖头楚胜半信半疑,心里好奇。 结果过来一看,发现两人果然没说对——却是还说慢了。 四名镖头表情不一,卢振宇有些难以置信的摇摇头,魏震和楚胜两名老镖头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些惊奇,便是赵星扬此时也脸色复杂,既欣慰高兴,又生出些怪异感觉—— 这才把这小子捡回来几个月,就要赶上自己了。 沈龙腾把青砖往旁边一丢,露出几天来第一次真正开怀的笑容: “谢渊,你什么时候突破的三练?” “回总镖头,就刚刚。突破之后,正说出来熟悉下力量。”谢渊老实回答。 沈龙腾连连点头,露出赞赏: “刚刚突破,就有这般力道,你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天赋,非同一般!” 谢渊并不吱声,其实这只是五分力…… 没尽全力挺好,现下还是可接受的程度,太过特异,说不得反倒不美。 几名镖头都是连连夸赞,高高胖胖的楚胜镖头感叹道: “怪不得都夸这小子,真是长河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让他当镖头,我看行!” 谢渊一听,怔了一下: “当镖头?”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么齐来找你做什么?本来让你代管徐漠的镖队,现在看可以把代字直接拿掉。 “谢渊,从现在起,你就是龙腾镖局的新一名镖头!” 看着赵星扬几人拱手祝贺,谢渊反应慢了半拍,才微笑着回礼: “谢总镖头信任,谢谢各位,我一定不负信任!” 他也不是谦虚,就是太突然了,谢渊心里感觉。 但旋即他就觉得,这没什么不好,镖头的待遇自然比镖师高出许多,更容易获得功勋,更高的权限,更多的兑换折扣,这些都有助于他提升实力。 谢渊甚至想念两句诗,苟…… 沈龙腾见谢渊不骄不躁,神情自若的应下,更为欣赏,笑道: “徐漠镖队不好管,镖师资历又老,人又多,你可有信心?” “多多益善。” 谢渊笑着回了四个字。 他不能说很懂管理,但武道世界,武力为尊,有这兜底,剩下的就是萝卜加棒。 万变不离其宗,这道理够用了。 沈龙腾抚着胡须,哈哈大笑: “果然是年轻人,口气大,志气高!很好! “既然这样,你尽快便去他们那边上任,把镖队使动起来。镖局事忙,需要每一个人出力。” “是!” 谢渊拱手应道。 沈龙腾点点头,又和其他几名镖头对视一下,忽然挑眉: “谢渊,镖局最近的形式,你也知道?” “我大概了解。” 谢渊点头。 金刚门虎视眈眈,在约斗前各种手段频出,镖局的生意不太好做。镖局自然有所回应,两边摩擦越来越多,但有着约斗,倒没突破底线。 沈龙腾目光一闪: “那些家伙没安好心,蠢蠢欲动,我知道他们暗地在联络山匪,想要再给我们一次重击。咱们不如将计就计。 “谢渊,你突破的消息暂且隐一隐,如何?” (本章完) 第109章 引蛇出洞谢镖头 第109章 引蛇出洞谢镖头 沈龙腾稍微解释一二,谢渊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用四字概括,便是引蛇出洞,或者说诱敌深入。 金刚门找着机会想使坏?可以,就拿谢渊这个香饽饽来勾引,对金刚门来说,岂不是瞌睡碰上枕头,不由得他们不出手? 到时候谢渊再展现实力,镖队内再藏一个帮手,想必可以让金刚门有一个大惊喜。 沈龙腾也是灵光一闪,见谢渊悄无声息的突破,想到了这个计策。 不过他只是提议,还是态度平和的问到谢渊的意思,并无勉强之意。 谢渊沉吟一下,道: “可行是可行,只是有一点:若是徐杰或者于春生亲自出手,我恐怕抵挡不了。” 于春生那老东西一直对他有浓厚的兴趣,又是现在这样的特殊时期,若真豁出去直接出手,谢渊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沈龙腾摇头道: “两家冲突,最重要的就是盯紧对面的高手。于春生不必说,他的官身帮了他大忙,也限制了他,每天踪迹最好查探;徐杰天天闭馆教导弟子,也是行迹明确。 “他们两个四练行动都看得分明,最多出动几个三练教头。不过老魏老楚两人,再加上我,想必也被人留意着,一时不露面,他们指定生疑。若要用这招引蛇出洞,大概只有振宇能帮你。” 谢渊微微颔首: “那成,只是三练的话,我觉得行。” 几名镖头对视一眼,皆是感觉到谢渊心中的自信。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或是赞叹,或是不以为然。 沈龙腾笑道: “既然如此,就让振宇帮你……” “卢镖头也不必去,说不得金刚门也看着他呢?我看镖头们都各自出镖,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看明白行踪,这样他们才没有疑虑。” 沈龙腾顿时微皱眉头: “谢渊,这可不是儿戏,你是拿自己做饵。若有三练,你刚刚突破,能应付得来?” “若非如此,怎么才叫引蛇出洞?” 谢渊沉声道: “总镖头,交给我吧。我自不会拿自己和镖队开玩笑。金刚门的仇,由我先开始报。” 金刚门对他的虎视眈眈,再加上镖队的牺牲,新仇旧恨,从这次一并开始算账。 沈龙腾静静注视着他片刻,一拍双手,果断道: “好!既然你有此信心,就这么干。” 五大镖头各领了命,分开去做准备。 谢渊遣人把徐漠镖队的所有人都叫来,镖队虽然许多人都没在镖局内,但显然都在家等待着什么,不出一会儿,便全部聚齐。 演武场中,谢渊看着几十号人,一一从他们面上扫过,然后慢慢道: “各位都知道了,在下谢渊,是你们的新镖头。各位有什么问题,现在都可以提。” 几十号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说话。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络腮胡大汉盯着谢渊,冷冷道: “所以,你是来取代徐镖头的?” “不能说取代。” 谢渊看了这大汉两眼,摇了摇头: “总镖头说了,没有‘代’字,我就是你们的正式镖头。” 大汉额头一跳,握着拳头道: “徐镖头到底犯了什么错,至于如此?” 这个问题,谢渊略微谨慎了一点,慢慢道: “我只知道,徐镖头生了急病去世。镖局最近多事之秋,生意不能停,便让我来统领镖队。” “你怎么比得上徐镖头?徐镖头加入镖局时,你都还没出生。便是我刚为镖局出生入死时,你不过是个尿泥玩的娃娃!才来这么点时间,又不是三练,凭什么当镖头?”大汉毫不掩饰自己的抵触和敌意。 这种情况,实在是意料之中。 谢渊看着他,淡淡道: “凭我才来这么点时间,就立下甲等功勋一次,乙等功勋若干,上次战斗,正面斩杀三练敌人一名。你若是不服,我们可以斗上一场。” 饶是大汉对谢渊充满着敌意,听到这一串报菜名般的功勋,也明智的闭上嘴巴,冷哼一声,并没有接茬。 谢渊见他消了气焰,又扫过众人,沉声道: “若有谁质疑我的资格,现在就可以上来。打赢我,你就是镖头!若打不赢,就给我闭嘴。” 半晌过去,无人说话。众人虽然不太了解谢渊,但他的名头和战绩都还是听过的,没人去当这出头鸟。 谢渊见状,微微顿首: “很好,既然你们认下我这个镖头,那就行了。从现在开始,镖队就由我管辖。规矩就一个,听我指令,若有阳奉阴违者,直接踢出镖队。” 众人听他这样强硬独行,都皱起眉头,有些骚动。 谢渊淡淡道: “若是谁不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去和总镖头告状。不过总镖头刚提拔我,未必听你们的话。 “二就是打过我,用拳头说话。但我建议你们选第一条,成功率更大。” 众人都感觉这新任镖头似乎不好说话,不由紧紧闭着嘴。 谢渊看了看众人,暗自点头,感觉火候差不多,便道: “徐镖头对镖局有大功,这是总镖头亲自定性。诸位还在镖局,是镖局重要的一份子,尽请安心,最近还需诸位多出力。 “就这几天,马上就有任务要出。若是不愿去的,不勉强,你们现在就可以退出。但若是应下了,那就要尽自己全力。 “最近的镖干系重大,我可以承诺大家,若大伙安然回来,表现尽力,那功勋、俸银,我为大家至少申请一成的额外上浮,视贡献,最多可到五成。这是额外的。” 众人一听,顿时瞪大眼睛。镖局奖励向来丰厚,若还有额外加成,那收获不可谓不丰厚。 这个谢渊,好像也没那么可恶。 谢渊扫了一眼,见众人表情悄然变化,心中也微松一口气。 怪不得领导都喜欢画饼,那是真的有用。 他自然而然的也画了起来。 恩威并施,萝卜大棒,再有鸡毛令箭和自身实力的双重保障,管理便也没那么难。 镖队众人的心稍微安顿下来,便是络腮胡大汉也将信将疑的看着谢渊。 谢渊见他们多少恢复些积极,便安排人各去领命做任务规划,等待着出镖。 三天之内,龙腾镖局四名镖头,带队分做四路,谢渊也在其一。 四趟大镖,浩浩荡荡,让质疑镖局的声音一时偃息。 金刚门内。 徐杰听着弟子来报,沉思一会儿,忽然笑起来: “沈龙腾老匹夫,看来真是被积压的镖逼急了,出起昏招来。人都摆在明面,就一个二练带队,真如小儿闹市带黄金。” 他看着旁边的于春生,呵呵道: “师弟,你说如何?” 于春生眼光闪烁: “管有什么诡计,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让向拙带人去,那个方向还有我的暗线,不愁拿不下他! “这次,我一定要让他后悔和我作对!” (本章完) 第110章 你们在此不要走动 第110章 你们在此不要走动 官道上,一支长长的镖队正在前行,车马齐整,尘土飞扬。 谢渊骑马走在最前,姿态随意,眼睛却不断扫视着周围。 这段官道经过一片野地,旁边有树林灌木。 时值初春,绿植生出新芽,林里虫鸣鸟叫,万物生机勃勃,一片祥和景象。 不过对镖队来说,这样的景致虽好,反倒不如隆冬时的枯枝,有没有埋伏一览无余。 谢渊保持着警醒,这次行镖的特殊,镖队里可只有他一人知道。 四支镖队接连出城,只有他看起来最弱,再加上他本身就和金刚门额外有怨,若金刚门这次真要动手,那找上谁就是板上钉钉的。 既然交手是大概率事件,只是敌暗我明,那就得打起一百二十个小心。哪怕谢渊对自己目前的实力颇具自信,但战斗瞬息万变,他可不会大意轻敌。 更何况,后面还跟着二十来名同僚,就算这些人许多并不十分认可他,但谢渊既然带人出来,就得为他们安危负责。 跟着赵星扬处了一段时间,谢渊多少受些影响。当头儿的,自然就要担当最多,天经地义。 哪怕这兄弟有些叛逆,那也就是关起门来揍一顿,绝不可能让外人打杀了。 车队继续前行,络腮胡大汉前后检视一番,又打马到前面谢渊身旁,斜眼看着他: “谢镖头,你说这次我们极可能遇袭,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我们这么大队伍,走了两天,连只兔子都没见到,袭击在哪?” 谢渊瞟了他一眼: “那牛镖师的意思,大家都放松一点,该吃吃该喝喝,如郊游一般行任务,是这样么?” 牛姓大汉一窒,闷声道: “那自然不行。” 谢渊微微一笑: “那就对了,看来牛镖师还是十分职业的。” 牛大春哼了一声: “那是当然。我跟着来,就是怕你把镖队祸害了。” “原来不是贪图那额外功勋呐。” 牛大春顿时勃然变色,怒道: “我岂会在乎你那三瓜俩枣?镖队是徐镖头心血,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乱来!老子话放到这儿,这次任务奖励,我分文都不要!” 谢渊呵呵笑道: “开个玩笑,牛镖师不要激动。” 牛大春是这支镖队资历最老的人,徐漠的左膀右臂。不过沈龙腾已经核实过,牛大春并没有问题,只是单纯对徐漠与镖队感情深厚而已。 他本身实力出众,接近三练,又是威望不低,在镖队里说话,目前几乎比谢渊还管用。 要想真正掌管这支镖队,牛大春便是关键。 牛大春脸色难看,过了半晌,才继续道: “我只是想跟你确认,你说我们可能遇袭,根据何来?” “原来你也会好好说话的嘛。” 谢渊呵了一声,见牛大春脸色一黑,便不再继续调侃,认真道: “最近的局势你也清楚,而之前看来,金刚门似乎和绿林有所联系。现下镖局四支大镖出马,你觉得,谁最可能遇到袭击?” 牛大春轻哼一声: “自然是咱们这支,不过原因多少跟镖头有些关系。” 谢渊哈哈一笑,也不以为意: “确实是这样,柿子捡软的捏。所以我让你们打起精神,不要放松警惕。” 至于再多一层的原因,他和金刚门的瓜葛,就没必要多说。反正金刚门要出手,九成九是这边。 牛大春见谢渊说话行事颇为大气,做事也一板一眼,神色缓和一些,微微点头。他又提醒道: “既如此,何不派趟子手前探?” 谢渊想起之前,笑容微收,摇头道: “这不是普通任务。若是有人来,必定有三练埋伏,趟子手前探就是羊入虎口,用兄弟的命来提醒咱。就让他们保持在视线范围内吧。” 牛大春一听,觉得是这个理,不由多看了谢渊两眼。 想得还挺细,也把弟兄们的命当命。 他沉默片刻,打马回去,又在镖队前后检视。 镖队众人比往常要安静,都默默注视着前面的谢渊。见这新任年轻镖头各项布置命令都有理有据,并不乱来,便也暂且依言而行。 一支经历了变故的队伍要想对新来的管事者直接心悦诚服,那是不可能。但只要做事让人信服,慢慢就会有潜移默化的改变。 谢渊继续领队前行,渐渐进入丘陵。 这次任务是往云照西北行去,再深入百里,都是北玄山脉的边界了。 云照县属于云州北部,而云州西、北境都多山,不比云州中心的云州府一带全是广阔的富饶平原,这边条件艰苦,穷困得多。再加上山林层叠,便是太平年,也算不上十分安定。 谢渊再提起三分精神,刚翻过一个山坡,走在低洼处,就挥手顿步,停住镖队。 他往林里看了一眼,喊道: “出来吧,不必藏头露尾。” 林里静了片刻,忽然从三个方向涌出大汉,粗略一数,足有四五十人。 再加上镖队后面却是山坡,这支二十人的镖队,直接便被包围。 为首大汉一条虎皮背心,赤着双臂,走在最前大笑道: “好眼力。既然这么有眼力见,你们便直接投降,缴械者不杀!不然的话,今儿都别想走了!” 牛大春见对方为首的大汉气焰嚣张,气势勃发,根本毫不掩饰自己三练的实力,顿时变色。 再加上对面人数是自己这边一倍有余,对龙腾镖局的镖旗视如不见,他不等谢渊下令,直接呼喝道: “推倒马车,结阵!准备跟这群狗日的拼了!” 镖众见竟是如此强的劫镖土匪,心下都紧张起来,纷纷按牛大春指令行事。 糟糕,真有强敌来犯…… 牛大春指挥过后,又奔到谢渊身边,低声快速道: “你我二人连手,将这首领抗住,做不做得到?” 他知道谢渊之前斩杀过三练,但那次战斗太过惨烈,众人汇报过后都不想多提,故而旁人想来都觉得是临阵突破的赵星扬大发神威,谢渊不过捡漏。不然怎么的?二练正面斩杀三练?谁信。 包括金刚门的人,更不清楚细节,毕竟宋老大也死了。只道是赵星扬天神下凡,谢渊侥幸逃脱。 谢渊没管牛大春布置,只是在土匪群中来回扫视,心中已有数。 他微微一笑,道: “何必那么麻烦?你们结阵在此,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说罢,谢渊双腿一夹,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直接策马向前冲去。 (本章完) 第111章 一刀 第111章 一刀 镖局众人见谢渊直接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顿时大惊。 这个新头儿在做什么?对面几十个人,一个三练打头,他这是去送死? 年轻人果真不能当镖头,太过冲动! 这下白送了…… 镖众心思各异,俱是沮丧,而牛大春也睁大眼睛,心里暗骂: “怎么这么莽?他要送死就算了,我怎么抗得住三练的敌人?” 刚刚才觉得这家伙做事有条理,现在就发疯! 这般莽撞,难道他真能敌三练? 不!他才来多久,肯定是赵星扬罩着,错把平台当能力! 牛大春心里犹豫一瞬,看到谢渊已经冲远,恨恨一跺脚,还是没有追上去。 被这家伙害死了,只有想办法固守。 不止镖队这边觉得谢渊疯了,土匪同样如此。 几十号人看着谢渊独身冲来,不觉他气势多凶,只是面面相觑,有些好笑。 吓傻了?以为自己是话本主角? 土匪中有几名特别精壮的对视一眼,都是露出不屑的笑容,暗道任务轻松。 身穿虎皮背心的首领见谢渊策马冲来,稍微露出些认真的表情: “说是这人只有二练,竟然敢来,那当有两把刷子。我须不能阴沟里翻船。” 但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他抽出长刀,大喝一声:“找死!”然后便直接迎上。 谢渊见这名三练的首领拔刀出阵,眼睛微微一眯,把背后的长木匣解下丢在一旁,赤手空拳,翻身下马,对上了长刀! 旁观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更觉谢渊糊涂。弃马丢兵,却是何理? 刀拳相交,还未接拢,大汉便觉一道磅礴的劲气被拳锋带起,让他竟然砍不下去! “果然有点古怪!” 他不再犹豫,咬牙加力,直接用了全力! 谢渊便觉拳头上压力顿增,暗道三练果然不容小觑,于是也跟着增加了一成血气,一成内力,从五分变为六分。 大汉长刀直接被拳风轰得凝停空中,再也砍不动了。眼看拳头就要打过来,他心中警兆大作,于关键时刻侧身歪刀,避过了这一击。 谢渊一拳落空,又是一拳,带起莫大劲气,轰向敌人。 大汉只觉口鼻被风压封住,几乎窒息,本能用刀去挡。然而任他施展出吃奶的劲,长刀在接近拳头一寸时便再也砍不动,反倒被劲气倒压而回。 他无奈之下,只得再次躲闪,拉开距离。 一时之间,谢渊挥拳,大汉挥刀,顿住,回刀,闪躲,几个来回间,让人摸不着头脑。 旁人虽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谢渊竟然真和对手有来有往的过起招来,还不落下风,顿感大为惊讶。 不,甚至不是有来有回,拳压长刀,是完全占住上风! 这拳招功法,似乎威力极大? 他还真能和三练硬钢? 镖局众人瞬间大为振奋,纷纷叫好。 便连牛大春也看得热血沸腾,不复刚刚暗骂白痴莽夫的模样。 反观土匪这边,看着老大被压着打,面上又惊又疑,瞬间停止了叫嚣。 那几名一看和普通土匪有些不一样的壮汉,皱着眉头,慢慢往前面走去。 谢渊三练之后,用拳能压出劲风,特别是八卦撼山拳,劲气磅礴,已能和兵器媲美。换做之前,就算他实力压过对面,却也做不到这点。 几回合过后,他已经摸清对手的实力。若是用刀或斧,谢渊有信心三招之内拿下对面人头,但现在趁此机会,他却可以练练拳招。八卦撼山拳威力庞大,配合养身功极为不俗,便是日后也能有用,谢渊颇为重视这门功法。 所以他拳出如山,几次有机会击毙对手都暂且放弃,拿敌人当沙包继续打。 不过,练功只是理由之一。谢渊性子审慎,不是实战之中大意轻浮之人。 之所以没有一击必杀,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要勾出那几个金刚门的家伙。 他们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实际上和土匪打了不少交道、又在养身功加持下目力极佳的谢渊,一眼便在人群中辨认出来。 “过来了……” 谢渊一边挥拳,一边余光扫视,果然看着那几人慢慢靠近。 他不动声色,继续控制着劲气,用拳风压制匪首,等着那明显强壮许多的“土匪”接近他身后,一掏铁芯哨棍,高高举起。 “谢渊!休得张狂!” 那汉子哨棍带着狂风,向谢渊当头打来! 牛大春在旁瞪大眼睛,心里猛跳: “遭了!” 敌人之间,竟然还隐藏了一名三练! 镖队中响起几声大喊,意图提醒谢渊,然而呼声刚起,哨棍就要及身,哪里来得及? 他们心生绝望之感,甚至闭眼不敢再看。谢渊能力敌一名三练,已是惊人之举,哪里还能应付另外一名三练的偷袭? 谢渊感受着后脑的劲风,目光一闪,动作突然加快。 他左手一拳震开匪首,右手同时伸到腰间,猛地拔刀扭身,动作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 奔狼刀诀的拔刀式,狼袭! 一道寒光在林间闪过,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偷袭者怎么也没想到,谢渊不只知道他会偷袭,反应还这么迅速,刀还这么快。 他眼睁睁看着长刀慢慢斩断了哨棍,余势不止,慢慢接近自己的咽喉,慢慢切入,然后自己就慢慢升高,天地也慢慢倒悬,仿佛在不断旋转。 直到他看见自己无头的尸体随着大地倒悬到天上,心中才生出缓慢的领悟: “我死了?” 啪嗒一声,人头从天上坠落,在地上打滚,疑惑的表情永远凝固。 发生什么事了? 无数人脑子中冒出了问号,上一刻谢渊正被偷袭、身陷死局,下一刻偷袭的人自己死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场间无人能够反应,便是眼力好的,也只看到谢渊拔刀回刀,一名三练便身首异处。 围观者和偷袭者一样的疑惑,看着场间的谢渊,十分茫然。 正在这时,一声惊恐的大喊打破了寂静: “他是三练……不,是四练!” 匪首终得一瞬喘息之机会,眼睁睁看着县里来的人被斩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惊惶。 被练拳般的压制了这么久,只有他清楚,谢渊到底是什么实力! 谢渊瞥他一眼,没去管骚动的人群,只是看着几名凝滞在面前的壮汉,呵呵笑道: “你们几个…… “是金刚门的人吧?” (本章完) 第112章 反派角色 第112章 反派角色 山匪的溃逃是在一瞬间就发生的。 金刚门三练身首异处,匪首惊慌大喊,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如同一击重锤,把信心满满的土匪们敲得人心惶惶,即使他们人数仍然占着绝对优势。 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那匪首见谢渊找上几名金刚门的门人,似乎没空搭理他,一咬牙,转身就跑,快得仿佛山林里的兔子,一蹦就跑远了。 群匪见首领先跑,自然不敢落后,发一声喊,散逃开去。 偌大的包围,顷刻间不攻自破。 谢渊瞟了一眼那跑得飞快的匪首,眼睛微微一眯,然后从腰间抽出虎骨斧,发出了十成力道的一掷。 咻! 斧头打着旋儿,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直追匪首的后背,眼看就要直接砸死他。 千钧一发之际,匪首感觉到背后恶风,下意识一个扑跳,纵跃出一丈,避开了致命一击。 然而虽然捡回条命,他的左小腿仍被斧头直接切下,登时血流如注,抱腿哀嚎起来,再也跑不动了。 谢渊见匪首无再逃之力,而他的手下早就作鸟兽散,无人能帮,便微微点头,先不去管。 进入三练后的初战,同阶完全不是对手! 虽然前者占了有心算无心之巧,后者又用了对面落荒而逃之机,但两次全力出手,就是两个三练落马,谢渊的实力,可称同阶无敌。哪怕不取巧,对上这两人,那也就是多一刀两斧的事情。 和慌乱而逃的土匪形成对比的是,镖队和面前几个金刚门的人,都如同木头雕塑,站在原地不动。场中一半极静,一半极动,倒是十分鲜明。 极动的那一半是慌乱恐惧,静的这一边,就全是震惊了。 他们都不知道怎么的,谢渊一刀一斧,突然就爆发出了比之前还要高的实力,瞬间将让人绝望的强敌直接击溃,吓得满山土匪四散而逃。 这局势急转,让镖众的心情也如坐过山车一般,突上突下,然后直接大脑反应不过来,只是木木的看着谢渊而已。 金刚门的人同样凝滞,他们不是不想跑,只是谢渊看似分心他顾,手上的刀却一直若有若无的指着他们。教习的血还在上面缓缓滴落,一滴一滴,砸在地上,让他们下意识咽着唾沫,不敢轻举妄动。 谢渊回头望着这四名金刚门的弟子,似笑非笑道: “说话啊,是不是金刚门的?” “我……不是!老子就是这里的土匪!” 一名弟子心一横,梗着脖子道。 唰的一声。 那名弟子眼睛一直,捂着脖子,缓缓倒地。 谢渊摇头: “既然是土匪,那就要斩草除根。我谢渊生来喜欢行侠仗义! “你们几个,是土匪,还是金刚门的?” 谢渊的刀一晃一晃,晃得三人眼睛干涩。 其中一人悲愤的大喊: “你杀了师傅,又杀了师兄,老子跟你拼……额……” 他话没说完,谢渊一刀将他结果,摇头道: “土匪的师兄弟,不能留。 “你们两个呢?是土匪还是金刚门的?” 两人心生恐惧,一个人下意识道: “我是金刚门弟子,谢镖头饶命,谢镖头饶命!” 谢渊啧了一声: “金刚门?不是土匪啊,好吧……“可是,我和金刚门有仇,更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谢渊举起长刀,正要砍下,那两名弟子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尖声道: “谢镖头饶命啊!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谢渊长刀微顿,看了看两人神色,不知想到什么,啐了一口: “呸!老子不当搅屎棍!” 他长刀轻飘飘落下,在两人头顶刮过一阵风,两人顿时心道: “完了!” 然而过了片刻,两人还有知觉,睁开眼一看,却见谢渊眯眼打量着自己,不知想着什么,瞬间软倒,下身传出一股骚臭。 虽然不知为何,但好像暂时保住命了。 “看样子是吓住了。” 谢渊感觉自己有些像反派,但他和金刚门已是死仇,对付敌人,那肯定是越像反派越好,权当出口恶气,收点利息。 这几个都是金刚门的精英二练弟子,既然来此,那肯定是核心中的核心,若是被他们抓住自己,那肯定是不会手软。 其实刚刚谢渊并不想留这两人,但长刀要出时,忽然灵机一动,冒出个想法。 “你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谢渊斜着眼睛问道。 两人一个激灵,直接跪倒在地: “但凭谢镖头吩咐,莫敢不从!” 谢渊见他俩屁股撅得老高,感觉有些辣眼睛,扶额侧头: “好,记住你们的话。想活命,就听我指令……” 他对凑过来的牛大春说: “去,把那个土匪头子捡过来,他已经重伤,流了这么久血,你小心点应该没问题。” 牛大春一脸复杂的看着他,眼中的震惊之色还没消退。 这个家伙……不,谢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应该不是四练,刚刚是三练的水平,可是,他就算是三练,也是刚刚突破吧? 怎么随手一刀一斧,砍翻两名三练,解了镖队以为必死的围? 想到那惊鸿般的一记拔刀,与追魂夺命的飞斧,牛大春几乎窒息。 自己刚刚还以为他发疯,放弃了和自己联手的唯一胜算,结果别人根本嫌自己是累赘,只需要他摇旗子就行。 是自己的眼界窄了,格局小了…… 牛大春再也不和谢渊呛声,老老实实的去把匪首拖回来,稍微止血,丢在谢渊面前。 谢渊看着匪首,笑道: “想活命吗?那就听我话…… “反正都是死,不答应?我告诉你,死和死之间,那可是有巨大区别的。 “那两个谁,把他裤子脱了,你们去那边玩玩。对了,这位山大王,知道金刚门的绝学是什么不?提示一下,就在前两个字上。 “你说什么?同意了?嗨,早说嘛,看给两位金刚门高足失望的。” 谢渊嘴角一歪,露出笑容。 他骤然发现,整治敌人别有一番乐趣。 数日过后,镖队顺利送完镖,带着俘虏,回到了镖局之中。 没过多久,沈龙腾带着镖局人马,与三名俘虏,来到了县衙门口,击起大鼓。 (本章完) 第113章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第113章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咚!咚!咚! 沉重的大鼓声响彻县衙,两侧门房内迅速涌出大批差役,想看是谁竟然敲响了鸣冤鼓。 然而他们刚出来,就看到沈龙腾站在门口,一大群龙腾镖局服饰的人围在旁边,气势顿消。 一个班房管事上前小心拱手道: “不知沈镖头前来县衙……敲鼓,是为何事?” “自然是报案。老夫发现云照县里有重大案情,事涉全县安危,还请大人升堂。” 那管事连连摆手,苦笑道: “我可当不得大人二字……沈镖头稍待,我这就进去禀报。” 鸣冤鼓敲响,声传三条街,不升堂是不可能的。若是普通人,也许官差就悄悄带进去处理了,他们本来打着这个念头出来。但一看是沈龙腾,那自然不敢造次,按部就班的禀报,不出一时三刻,云照县的主官便坐上了厅堂。 县尉负责一线治安,但登堂审案,最后拍板,自然还得县令来。 云照县令是个约莫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脸庞微瘦,神态宁静,一缕长须垂到胸前,一看就知道是苦学多年、考取功名得来的官身。 县令大人高坐台上,看着台下的沈龙腾等人,平和道: “沈镖头,不知你敲响鸣冤鼓,所为何事?” 沈龙腾行了一礼,道: “禀县令大人,事情是这样—— “我龙腾镖局在行镖过程中,遇到劫匪,历经千辛万苦、损伤颇多,侥幸制服对手。本来这在我们镖局之中是常态,不值一提;然而这一次,却发生了非常事。 “金刚门乃云照武馆,我们和这一家十分熟悉。这次行镖的谢渊镖头,制服土匪之后,却发现土匪群中,竟然混迹着金刚门的门人,甚至还有他们的三练教习! “金刚门一家正经武馆,怎么会和土匪混在一起?我们顿感这里面恐有不妥,便敲响大鼓,请县令大人审查。 “谢渊,把证物拿上来。” 谢渊提着一个包裹上前,将其打开,裹着石灰的人头咕咚一声落在地上,面目清晰,正是金刚门的三练教习,向拙。 堂中响起一片惊呼,三练在云照县已是名人,看到这个人头,许多人都认出确实是向拙。 便连堂外的人伸长脖子,都依稀看出人头身份,一片哗然。消息如同水波,迅速传开。 谢渊嘴角微勾,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效果。包括敲鼓,引路人来看,现在确实达到了效果,外面在镖局众人的刻意吆喝下,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县令还是按规矩请仵作和金刚门的人——也就是旁边坐着的县尉于春生,前来查探,验明正身。 于春生脸色沉郁,淡淡道: “确实是向拙,但若说他和土匪混迹一起,空口无凭,不能作数。” 沈龙腾轻哼一声,意有所指: “龙腾镖局岂是捏造事实、诬陷好人的歹类?” 于春生就当没听明白,反倒继续: “龙腾镖局名声谈不上好。常员外虽定为自杀,但现在看来颇有疑点,还需再理。常员外遗孀曾找过我,似乎想状告沈龙腾,谋财害命。” 门外的围观群众听了这话,又是纷纷议论,暗暗盯着镖局众人,目光怀疑。 沈龙腾冷笑,负手而立: “不必多说,带人证来。” “人证?” 于春生听到这话,眉头顿时皱起。 只过片刻,匪首和那两名金刚门弟子就被带了上来。 于春生看到那两人,脸色骤然发黑,眼睛一瞪,几乎露出杀人般的目光,瞪得两人低头不敢抬起。“姓名。” “身份。” 一套流程下来,县令一板一眼,让三人分别讲述。 三人便讲明如何经人介绍勾连一起,两名弟子和向拙以及另外两人代表金刚门来伏杀谢渊,匪首又如何获得承诺可以洗白身份上岸云云。 三人分别讲完,堂外已经是群情汹涌,议论声几乎盖过堂内。 于春生脸色沉凝,直接站起身,对县令拱手道: “县令大人,既然县城内有此和匪徒勾结之事,我定去彻查清楚。” 谢渊嗤笑一声: “你查你自己?你就是金刚门的人,这土匪就差说出你的名字了,让你查能查出什么来。” 于春生看着谢渊,眼神无比深邃: “谢镖头此言差矣。我只是在金刚门学过武,但此身属于朝廷,天地明鉴,绝不偏私。 “第二,这贼人的话能否作数,暂且不谈。他也从没提及在下之名,谁知道所谓的介绍人是从何而来、又是不是真有其人呢?” 于春生盯着那土匪,土匪脸色惨白,嗫嚅几下,也没有多说。 谢渊冷笑一声,于春生肯定不会蠢到和土匪见面,但信使绝对提过他的名头,不然不会勾连如此深;至于他不是金刚门人……他倒是一直这样说,但大家都知道是放屁而已。 不过名义上说得过去,如何处置,就看县令决断。 县令抚着胡须,神色平静,慢慢道: “既然如此,就请于县尉尽快彻查,三天内给我、给沈镖头、给百姓一个交代。” 于春生闻言,冲着台上深深一躬,道: “是。” 他扫视了堂中谢渊、沈龙腾还有金刚门人几眼,然后走到堂外,吐气开声: “三天之后,官府对此事自会有交代。尔等勿要擅自议论,不然依律处置,速速散去!” 见此事就这样告一段落,谢渊微微失望。 让于春生自己查自己,那不就是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虽然本就是这样做的,但他原希望结果会有些不同。 随大部队回返镖局,谢渊吐了口气,摇头道: “官官相护,那县令明显在袒护于春生,看来这次扳不倒他。” 一层官袍在身,任于春生再犯罪孽,也得官府来处置,不然就是和朝廷作对。谢渊如果想彻底解决于春生,又不想当通缉犯,就得先把他这层保护皮给扒下来。 不然的话,哪怕实力够了去暗杀,一县县尉身死,州府肯定会派高手前来彻查。到时候不知那些气血蜕变境的神捕有什么手段,谢渊并无把握瞒过。 官身就是最好的保护伞,所以若有机会,谢渊得提前把他拉下马来,免得实力够了也无处下嘴。 他当时灵机一动,留这几人,就是想着这里。谁知道,县衙里都是一丘之貉,根本没用! 沈龙腾瞥了眼谢渊,微微一笑: “谢渊,那你倒错了。若是县令和于春生勾连一起,那他就真是一手遮天,我们镖局早就难以为继。 “实际上,若说这县里,谁最想于春生倒台,那还不是我,还有人比你我更甚。” 谢渊闻言,怔了一怔: “您是说……” “就是县令。” (本章完) 第114章 拳斧进阶,地位变化(二合一) 第114章 拳斧进阶,地位变化(二合一) 最想于春生倒台的,是县令…… 谢渊听了这话,瞬间若有所思。 于春生是云照本地起家,出身云照几大势力之一的金刚门,又坐上了县尉的位置,影响力实际上极大。许多事务,他都可以轻易处理。 是不是他这样的影响力,已经让县令也看不过眼了? 沈龙腾见谢渊颖悟神色,笑道: “你大概也想到了几分。这位县令大人是从外地调来,在云照并无根基,特别是数年前刚上任时,对云照了解也有限,许多事还要靠于春生来办。县衙本该是县尉协助县令管理政务的地方,但云照县衙、特别是衙役捕快几个班房,几乎只听于春生一个人的话。这个局面,但凡是个有些手腕的官,想必都不太忍得下去。 “县令大人早私下透露过对于春生过大的权力有所不满,只不过于春生并不放手。他这个县尉,品级虽然不高,却也得州府来任令,故而县令若无确切缘由,倒也不能特别奈何他。” 谢渊点点头: “所以县令今天没说什么,还是让于春生自己去查,因为……这个证据并不充分?” “不错。只要没直接抓到于春生的把柄,哪怕是金刚门主徐杰勾结土匪,他一样可以切割。不出意外的话,三天之后,县衙和金刚门同出一个告示,向拙私自勾结土匪,逐出金刚门,这事就结束了。” 谢渊呼了口气,有些遗憾: “还以为这次能给他们重创,可惜草草了之。” 沈龙腾哈哈大笑,拍了拍谢渊: “不,这样已经很好了!他们再说出来,向拙也是金刚门的人,特别是还有两个人证。这一下板上钉钉,金刚门和于春生的声名跌到谷底,我们的压力就缓解不少。谢渊,你干得不错,又立一功。” 镖局被诬陷杀害常员外一事,还是承担了不小的压力。但这一事一出,金刚门自己屁股不干净,再天天吆喝镖局图财害命,可信度就大大降低了。 再者这样一闹,于春生在县衙肯定老实许多,不敢随意动用官府的能量来针对镖局。 两家地方大势力的争斗是全方面的,连舆论战也不可少。等方方面面的争斗过后,再是最后真刀真枪的硬实力比拼。 谢渊微微颔首,又想起沈龙腾刚刚说的,县令“私下”跟他透露心思,便试探着问: “总镖头和县令大人,还有私交?” 沈龙腾微微一笑: “其实不是私交。于春生背靠官府,哪怕金刚门无一人实力比得上我,但这毕竟不是一对一打擂,他想为难镖局,常常让我感觉束手束脚。 “不过,县令觉得于春生和金刚门的势力已经够大了,不想他一家独大。所以每每于春生借官府之名施压,县令都会妙手解围。” 谢渊恍然大悟,原来龙腾镖局背后,还有县令撑腰。怪不得哪怕金刚门有个县尉,仍然被镖局压了一头。 沈龙腾打量着谢渊,露出赞赏: “谢渊,你的实力果然不错!稳稳当当的把这次任务完成,还结果了向拙。这向拙突破三练多年,功力不差。能杀死他,绝对是对金刚门的重创。 “现下和他们已经彻底撕破脸皮,我本欲动雷霆手段,但还是踌躇。一来他们有个县尉身份压着,二来,徐漠的儿子还在他们手上……” 沈龙腾说到这里,脸色微沉。 谢渊有些不解,他当时毕竟不在现场,后来也没听人说过。那时他还不是镖头,这种事情掺和不上。 但现在谢渊身份不同,且屡立大功,证明了自己的可靠,于是沈龙腾便将徐漠之事的前因后果给谢渊讲了。 谢渊听了,长叹一口气。原来徐漠是这样才背叛了镖局…… 他做错了事,害死这么多自家人,确是他造的孽,合该以死谢罪。但究其根本,还是于春生和金刚门不择手段,做事阴毒。血海深仇,又添一笔。 谢渊哼了一声: “金刚门必须除尽,于春生我必亲手杀之! “总镖头,徐镖头的儿子……” “我豁出这条老命,也得给他救出来。” 沈龙腾沉声道。 三天过后。 果然如沈龙腾预料的那般,于春生调查结果出来——“向拙背着金刚门私自勾结山匪,谋夺利益,和金刚门无关。” 但就算这样,云照县的人都对这议论纷纷,看于春生和金刚门都带上了怀疑目光,比之前龙腾镖局所经受的压力更甚。 毕竟常员外这富户,和大多数百姓无关,然而县尉和土匪勾结,那可是涉及每一个人的安全。 于春生这事险些彻底暴露,在县令的目光注视下,一时只得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再过多想法子刁难镖局。 镖局的压力小了许多,镖师们押镖轻松,生意更能流转起来。 而谢渊通过这一次,至少在实力上彻底折服了镖队,以牛大春为首的老人对他贴服许多,他也算真正成为了这支镖队的镖头。 他便布置了几个不需要镖头出马的任务,让小的们去干活,自己在镖局里关起门来练功。 “这次练拳有所领悟。之前觉得一寸长一寸强,兵器胜过拳脚,现在看来,还得看功法和武者的实力。至少我用八卦撼山拳,许多时候都有大用场。诶,打拳真的有用。 “斧法还得用功,斩月斧法威力拔群。嗯,还有养身功、金钟罩……时间太少,时间太少啊!” 有金手指所助,只要练功就能收获,只看投入时间多少。 这样一来,好处是再难再高级的功法,练起来都卓有成效; 坏处就是这些功法个个不俗,让人全都想练,时间根本不够分! 谢渊只得根据突破顺序和当前需求规划,每天埋头苦练,乐此不疲。 旬日过后,镖队走了个来回,当头儿的在家对他们勉励一番,然后继续闭门练功。 当头儿就这点好,除了总镖头,谁也指挥不动,谢渊恨不得在镖局内一直躺着。 不过谢渊自然不是躺平,关门练功,无外物干扰,效果明显。 【劈柴:(7215/10000)】 【金钟罩·第二层:(136/1000)】 【养身功·第三层:(1589/3000)】 【八卦撼山拳·熟练:(98/1000)】 【斩月斧·熟练:(14/1000)】 【奔狼刀诀·大成:(1573/2000)】 【黑天书:(???/???)】 谢渊所有功夫的进度都迈出大步,综合实力又涨了一截。 但最明显的,自然是八卦撼山拳和斩月斧,双双进阶,迈入了“熟练”的层次。 “熟练?之前的功法没有这个层次划分,要么就是层数,要么就是直接小成、大成……” 谢渊抱着双臂微微思索,就明白这大概跟功法的品级有关了。比如一个铁衣长拳,入门完了就十点进度,随便练练就该小成了,毕竟是刘和尚的功法……嗯,没有不尊重他的意思。 像斩月斧和八卦撼山拳这种威力巨大、来历匪浅的功法,进度上自然会分许多个层次。 这两门功夫,哪怕只是入门阶段,就大大增加了谢渊的战力;现下跨入熟练境,谢渊的实力,又再上了一个台阶! 他站在院中练武场,微微提气,一拳轰出。 拳头带着磅礴大力,压缩空气,发出轰的一声。劲气缠绕着拳锋,如同虎啸,向着前方轰去。谢渊的拳头还没碰到木桩,练功用的黑铁木就直接被击飞出去,撞到墙壁上,砰的断开来! 谢渊缓缓收势,点了点头。 这一拳的威力,比进阶前强了太多!比前几天刚突破时,也有些微进步。 之前和那匪首练拳,谢渊对拳劲实战有所领悟,所以回来刻苦练习,便有进展。 斧法同样突破,威力同样大增,不过谢渊今天就不练了。 刚突破时,一套斩月斧法,又劈坏假人两具,青砖若干,罚了他这个月不少俸禄。 虽然镖头的底薪就是五十两,分润更是数倍于此,谢渊已是远超之前的大富豪,罚点几两十两银子的小钱不算什么。 两门高品功法的突破,带给谢渊实力大大增加。任斧拳一门,都够谢渊称霸同阶,更不用说这样的功法,他还会两门。 不过以谢渊的天资,功法是多多益善,反正不愁练不会。不同的功法应对不同的情况,正是合适。 等以后功法越学越多,门门都是高品的功夫,学他个一万种,大概任世间何种境况、何种敌人,都难不倒他。 谢渊正自畅想,有人来唤他: “谢镖头,总镖头找你……额,又把假人打坏了。” “哈哈哈,劳烦你帮我换一个了,记在账上。” 谢渊笑着对那个小杂役说道。 现今他是镖头,自然在镖局中住了个独门小院,镖局占了半条街,跟个大庄园也似,几个镖头的院子还是空的出来。虽然院子不算很大,但供他一人做练武场足够。而这院里的东西,便全都是他一人使用。 “别的镖师镖头也没经常打坏东西……” 小杂役又是暗自嘀咕,又是羡慕佩服。 听说只有常常突破之人,控制不住力道,才会容易损坏器械。要么就是有特殊癖好,就喜欢毁东西。不过镖局里的练功器具都是好物件儿,价格不便宜,一个至少好几两呢……那可都是银子,这些镖头又不是傻子,几两银子怎么舍得乱扔! 这谢镖头说是进境迅速,果真三天两头的突破啊? 谢渊走到书房,敲门进去,对里面的沈龙腾行了一礼: “总镖头,您找我?” “谢渊来了啊。最近天天练功,可有进步?” 沈龙腾见他,笑问道。 谢渊谦逊的说道: “略有一点点进益。” “呵呵,那就挺好。练武是水滴石穿,日积月累的功夫,每天的进步便是最好的。等哪一天,怎么练也没有进展,只能维持不退步时,才是让人发愁……” 沈龙腾感慨一句,然后摇头大笑道: “老了,跟你们说这些,年轻人估计也听不懂。 “嗯,谢渊,你最近在县城里可是大大出名,你自己也知道吧?” 谢渊点点头,最近老是有人送请帖过来,桌上都快放不下了。 他突破三练关卡、并且还斩杀了向拙之事,之前便传了出去。毕竟已经阴了金刚门一次,再隐瞒也没意义,瞒也瞒不住。 县城里多一个三练高手,是一个不算小的新闻,很快就会让许多人知道。毕竟三练便是在云照县,也可以开个小武馆当师傅,或者在大势力当教习当镖头,身份绝对不低。 而当这名三练高手,还是如此年轻之时,那就足以引发轩然大波。 二十不到的三练,前途无量已经不足形容。能在县里有所分量的人,自然想抓住这个机会结交。 于是谢渊这几天收到了不知多少请帖名剌,这就算了;更离谱的,甚至还有媒婆登门,要谢渊的八字! 说是要八字算算,恐怕不管八字到底有多克,对面都得说是天作之合。 谢渊哭笑不得,自然以准备擂台为由,全部回绝。他本就是在镖局里想好好修行一阵,不想耽搁这个时间。虽然结交名流、受人追捧,让人心理飘飘不说,也会有实际的好处,但谢渊的目光不在此处。 镖局和金刚门有死斗,全县皆知,这倒也不得罪人。不然许多豪绅,和镖局是常做生意的,太过拒绝还不太好。 “嗯,知道就好……所以这次有人点名要你押镖,给的报酬么,颇丰。我想你也修行一段时间了,出去走走也好。” 沈龙腾抚着短须,不尴不尬的笑着。 谢渊见这样子,略一默然。 看来是他们给的太多了,让总镖头都忍不住直接派自己出去。 “不知是哪家?押什么镖?” “嗯,是城南林员外家,他家良田千亩,还做绸缎生意,家底丰厚,你是知道的。” “就之前让媒婆上门那位林员外?” “不错。这次他点名让你送趟人镖,把他闺女送到云州府城去……” 谢渊彻底沉默。 看来自己的身价已经不低了啊,下血本都要让自己送镖。 恐怕林员外恨不得自己把这镖给劫了。 看总镖头的样子,是不得不答应……云州府? 谢渊微微走神,好像去也不是不行。 (本章完) 第115章 黑天书异动(二合一) 第115章 黑天书异动(二合一) 过了几天,谢渊带好一应兵器用度,做足准备,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城南林员外的庄子外。 林家庄就在云照县南门不到一里处,出了城门,顺着乡路,远远便看到那占地极广的大宅,以及宅子后面一眼望不到头的水田。 时值春耕,天刚蒙蒙亮,数不清的佃户农人在田间弯腰,热火朝天;路边树上叽叽喳喳鸟鸣不断,庄子里响起公鸡打鸣,一派初春时节万物竞发之景。 庄子宽阔的大门口,摆着两个硕大的石狮子,显出主人家的气派。 “若是寻常武人,有了我如今水准,找个本地豪强联姻,凭借老丈人的资源继续练武精进,一步一步往州府上走,求学练武,未尝不是一条明路。” 谢渊看着林家庄的气象,突然想到。 这条路子,不只是明路,更是像他这样毫无根脚、没有背景的人杰几乎唯一的康庄大道。 古今不知道多少颇有天赋的年轻人,凭借自己的才能闯出一点名头,面对旁人的橄榄枝,自负天资,身具傲骨,不愿低头——都不是低头,只是把昂着的头放平,也不愿意。 然而再具天赋,想往上闯,若没有人托着,那便总会碰到天板,再高的天赋也会碰到。因为,总有人比你更有天赋,又更有资源。到了那时头破血流,再幡然醒悟,已经错过时机,只能徒唤:省事晚了。 若目标极其明晰,清高并不是坏事;只是许多人不过年轻,并不知道自己的追求罢。 真正能靠自己打破那无形存在的壁障的,在天才中也是天才,万里无一不足形容其罕见。大多数人还是该识时务为好。 谢渊若只是从小石村里一步一步靠着别具天赋而走到现在的武者,最好的选择,便是接住林员外、张秀才或者哪位乡绅的橄榄枝,借势冲上云州府,再看后效,能不能走得更远。再不济,回来当个富家翁,喜乐平安,也是上岸。这才是求稳之策。 然而谢渊并不想这样选。 他不一样,他到现在靠的不是天赋。 他靠的是努力。 天赋是有限的,但谢渊的努力可以没有限制,于是他的天赋也无限。 天板?不存在。 这天赋,让谢渊可以把眼光放到了武道这重重山峰的那上头。 既然踏上了这条路,他还是想看看高处的风景。 从龙潜于渊,再到飞龙蔽日,终有一日高于青冥。 谢渊自觉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乡间悠游。 于是当谢渊看到林家庄正门那两个大石狮子中间的胖员外时,脑子里瞬间似乎出现了两条路,就像游戏中到了决定剧情走向的岔路口。 他联想了很多,但没有犹豫,便选择了自己该走的那一条。 林员外是一名白白胖胖的中年人,面容和气,张嘴先笑: “呵呵呵,谢贤侄,你来的倒早!还没吃早饭吧?快,进屋里先喝碗肉粥。” 谢渊下马,拱手一礼: “林员外不必客气,我已做足准备,随时可以出发。不知林小姐准备可妥当了?” 林员外搓着拇指上那绿色的宝石扳指,哎道: “不急,不急!贤侄先进门休息,咱们顺便在庄里看看,小女马上就准备好。” 他一把抓住谢渊的手臂,亲热的仿佛自家伯父,先是领着谢渊在宽大的正厅喝了杯茶,又在比镖局还大的庄子里转了一转: “这里是马厩……这里是后厨……旁边那是庄子的私塾,我寻思人还是得识字,便请了先生来教书,周围佃户的子女都可以来,结果就得了个大善人的称号,呵呵……” 站在庄子后门,林员外指着那千亩良田和无数佃户,说道: “在我林家庄,这三年就没有饿肚子的人。乡里乡亲都还认可我。而在县城里面,我还有三家绸缎铺子,都是从云州府里进货,县令大人也常光顾我的生意。” 谢渊点点头,诚心道: “林员外厉行善举,家业庞大,令人敬佩。” “呵呵,谈不上,谈不上!谢贤侄年纪轻轻,修为有成,才令人敬佩!” 林员外笑眯眯道: “其实啊,我从小就想练武,可惜没那天赋。我那大儿子也只会读书,刚考起个秀才,练武估计也是不成了。 “虽然庄子里的家生子都是林家自己人,忠心耿耿,看宅护院没问题。但是我这产业越来越大,家里没个练武练得好的,始终不踏实。这世界,强人不少,武道为尊呐。若是有个林家人、哪怕是姑爷,只要有那练武的资质,我肯定鼎力支持,便是捐一半家财,送到那大宗门去,也不在话下。 “嗯,我和云照的几个员外乡老都熟识,云州府里也有点生意。若是我想,大家一起,城里哪一家大武馆都会卖我一个面子,成不了麻烦。” 面对林员外几乎明示般的话语,早已有所决断的谢渊只是礼貌的拱手: “谢过林员外抬爱,只是谢渊年纪还轻,一心练武,暂无他念。” 林员外见谢渊神色间不为所动,似赞似叹: “年轻人志存高远,也是好事。罢了,我们回去,准备出发。呵呵,你和小女都是年轻人,可以多交流交流。” 两人回到大宅里,在接近后院时,谢渊止步。 林员外自然而然的进去,看到几名丫鬟还候在门外,不由皱眉: “真儿还没收拾好?” “老爷,小姐说马上就好了。” 几名丫鬟连忙行礼。 林员外有些不满: “这丫头,怎么这么慢?咦,为什么你们没进去帮忙?” “小姐说是要自己动手,让我们出来候着……” 林员外摇摇头: “不知又在想什么。” 他转出后院,略带歉然: “谢贤侄,这丫头磨叽,劳烦你再等一会儿……咦,贤侄,怎么了,你的脸色……有哪里不舒服么?” 谢渊迅速放下袖子,面色如常: “没有。无妨,林员外,您刚刚说书房在哪来着?您说庄子布局大有讲究,我没太听明白。” 林员外见谢渊这样说,似乎对林家庄又有兴趣,眼睛一亮: “好好,我带你再看一下,再看一看。” 谢渊跟着林员外又在三进五厅、移步换景的大宅里转悠,然而林员外每次想好好讲解下园景或房屋摆设,谢渊又说换个地方。 原本还说让谢渊好好熟悉一下,结果他只是草草浏览,心不在焉,迅速就转了一圈,又回到后院外。 林员外抹了抹额头的汗,谢渊走得太快,让四体不勤的胖员外都有些跟不上: “贤侄……贤侄,这,庄子布局还行?” “唔……” 谢渊盯着后院,眼睛微微闪动。 布局?什么布局。 他走了一圈,自然不是为了看什么布局。 怪说不得从进庄里开始,身上似乎就有哪不对,可开始并无发觉。 直到刚刚第一次走到后院外,谢渊手臂倏得一烫。 他捞起袖子一看,发现竟然是一直没有变化的黑色莲瓣印记,居然在缓缓流动! 这让谢渊瞬间吃了一惊,自得了这个印记,它从未有所变化,这次是头一遭产生异变。 他不知何事发生,却发现在庄里不同位置,印记发热也有所不同。直到走了一圈,终于确定,就是离后院越近,反应越明显。根源,似乎就在这里面。 谢渊有些踌躇,他有心想进去看看,但这是林家庄女眷所在的后院,哪怕他真答应做林家的女婿,现在也不是进去之时。 可是,这印记这么久了,头一回发生变化,若不搞清楚原因,谢渊又十分不放心。 想个法子…… 正思索间,谢渊突然一顿,下意识晃了晃手臂。 感觉消失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 谢渊皱着眉头,又望向了后院里,却看到里面突然走出一个着湖蓝色裙装的少女。 少女身量中上,相当苗条,纤腰如柳枝般盈盈一握。一张鹅蛋脸十分秀气,望之让人心生怜爱。 她手上拿着一把团扇,出来见着谢渊,稍稍用团扇遮脸,微微一福,算是见礼。 谢渊仔细打量了少女几眼,没发现什么异状,心里下意识点评: “比兰姐好看点。 “但比司徒琴差远了……” 林员外见少女出来,哎了一声: “丫头,怎么这么久?” “爹,去这么远,东西多,自然要多收拾会儿。你催什么嘛……” 少女小声道。 “行吧行吧,赶快让人把箱子给你装车,免得错过时辰,看让谢贤侄好等!贤侄,这便是小女林真,这一路就拜托你了!” 林员外对谢渊拱拱手。 “林员外放心,我必将林姑娘安全带到云照。” 林真偷眼看了看谢渊,白皙的脸颊飞起一抹浅红,连忙移开目光。 林员外见到这一幕,摸着胡须,呵呵一笑。 不出片刻,家丁把林真的行李装上马车,又跟上四个护院,连带车夫五人,与谢渊一同出发。 此去云州府都是大官道,人流不少,一般不会有问题,几人便足够。上次司徒琴带了二十人仍被截杀,却是她自己特殊的原因。 临行前,谢渊坐在马上,冲林员外行礼告别,却见林员外从下人手里接过一把长刀,拔出展示一下,递给谢渊: “贤侄,来,这把长刀是我好不容易收来,珍藏在家。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不在话下。宝刀赠英雄,拿着。” 谢渊一看,那把刀寒光凛冽,宝钢闪烁,极为锋锐,正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宝刀,比他自己的佩刀高出许多个档次,连忙推辞: “林员外,使不得。您已给镖局付了定金,我不能再收礼物。” “这是我跟沈镖头说好了,是你报酬的一部分。你保护我的女儿,若没利器,我怎么放心?拿着拿着。” 林员外硬把刀塞给谢渊,直接撒手,又故意拿总镖头说事,谢渊无奈只得接受,行了一礼: “那就谢过林员外美意。这刀价值,我回头让总镖头算下……” “勿要说这些客套话。送这刀没有其他意思,就算贤侄和我林家没有缘分,光是你这一表人才、年少有成,就担得起这把宝刀。我也想挥刀,但它放我这埋没了。宝刀赠英雄,我就这五个字。” 林员外摆摆手,不无豪爽的笑道。 谢渊心中微动,不再推辞,将刀别在腰间,认真和林员外行礼告别。 这林员外,生意做这么大是有原因的。虽没练武,说话做事倒是颇有豪气。 这个礼物,他承了这情。 见林真小脑袋探出马车窗户,冲着父亲使劲挥手,他又往宅子里望了一眼,转头回去,陷入思索。 “那后院里有什么,让我这印记发烫?现在感觉又消失了。看看面板,黑天书倒也没有变化……” 他不动声色的望了马车一眼,想道: “这位林小姐一要出来,发热就消失。莫不是她的原因?” 谢渊稍稍放慢马速,和马车并肩,轻咳一声,又不知从何开始问起。 总不能直接问“喂,你知道我手臂为何发热么”或者“姑娘,你不对劲”…… 他想了想,和声道: “林小姐,此去云州府,是为探亲?” “是的。我有个姑姑,住在云州府里。” 少女细细的声音从马车里面传来。 “林小姐和姑姑很亲?” “小时候姑姑常常抱我的……” 谢渊不咸不淡的和林真套着近乎,绕了半天,慢慢把话题往武道上引: “林小姐可练过武?” “未曾。我身子骨弱,基础的把式都练不得。” “这样……那林小姐可曾收藏过什么宝贝异物,来将养身子?” “异物宝贝?没有,药方子倒是吃了不少。” “唔……那林小姐院里有没有什么奇物?什么书页、莲瓣之类……” “谢镖头,咱们只是初识,你问我身世,问我闺房摆设,让人好生害羞。” 听到马车里的声音透着淡淡羞恼,谢渊有些尴尬,只得住嘴。 他这一轮对话,简直就像和女神聊微信,他问,对方答,如同查户口般,终于让对面不耐烦…… 谢渊心里不免有些操之过急,却也不怪他,毕竟身上的印记,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病。 正抓耳挠腮,想着要继续问、怎么问时,他忽然听到马车里传来一声叹息,顿时一怔。 这叹息声,仿佛背负着泰山,完全不像是一个随嗔随喜的千金小姐发出的,跟刚刚林真说话的感觉反差极大。 更让他意外的,马车里再度传来了声音,虽然声线和刚刚有那么一两分类似,但是嗓音却截然不同! 如同冰雪却沙哑疲惫的声音传进谢渊的耳朵: “还是来了……谢镖头,等会你看准机会,有多远,跑多远。切记,切记。” 什么?什么来了? 等等,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谢渊正自不解,一只纤细的玉手倏然从窗户探出,抓住了他的手臂。 谢渊顿时觉得左臂印记猛地升温发烫,如同在燃烧! (本章完) 第116章 宗师,宗师! 第116章 宗师,宗师! 随着手臂印记发烫,谢渊头脑中嗡的一声,映入了许多不明其意的画面和碎片。 燃烧不尽的书页,变幻莫测的黑莲,不断旋转的八卦,轮番出现的兵刃,然后是漫天火焰、千里冰霜…… 无数意象交叠在脑海里出现,让谢渊脑子涨得发疼。 他手一紧,下意识握住了腰间刚得的宝刀。 满脑虚幻的意象顿时有了实物参照,黑莲、八卦越飞越高,前者投入书页,后者不见其踪。而旋转着出现的兵刃渐渐退去,只留下一把长刀,在谢渊脑海里舞动。 细细看去,那长刀的形象,正是手中这把宝刀! 长刀无人把持,凭空舞动,飘忽不定,刀势如风,回转不休。 那刀势仿佛大漠孤烟中的一群野狼,从远处奔来,卷起浩荡烟尘,随后越奔越快,就如天边的一道黑线倏忽间冲到眼前,却是无边无际的狼群到了近处,森森白牙已经清晰可见,让人血为之凝。 狼群发出呼啸,猛地纵跃,当头扑来,狼吻已经近在眼前! 谢渊猛地惊醒,大口喘气,感觉脑海中多了些什么。 是刀法……但除了刀法,还有其他。 他不及细查,低头看向左臂上的那只白嫩的手。 玉手纤细,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优雅修长的手指葱白洁净,搭在他的手臂上。 有点瘦,但不是枯枝,也不是鸡爪…… 谢渊盯着那手,莫名想到,却见纤手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一下缩回,带起了窗帘一角。 他顺势看过去,却见“林真”露出半个下巴,尖尖白白,线条完美,是从鹅蛋脸变成了瓜子脸? 不,这不是林真,这是那个黑袍人! 这说话的方式,这让印记异动的方式,只有那个黑袍人才能做到。 终于又出现了! 谢渊正精神一振,忽然听到一阵异样的呼啸,仿佛什么东西极速穿过空气,传来喧闹的破风声。 这道声音初闻还很轻微,在十分远处,可下一刻就迅速变得越来越响亮,似乎那东西飞速接近,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 谢渊下意识转头,就看见一道影子闪烁着在官道上出现,几个呼吸之间,便来到了近前。 “哈哈哈哈!云姑娘,你是真能跑!不过还是被老子找到了!” 那道人影在谢渊不远前站定,露出一张粗豪带着伤疤的脸,高过常人的身躯,以及手上的斩马刀。 这粗豪疤脸穿着豹皮上衣,于初春的寒风中袒胸露乳,展现着发达过人的胸肌。他下身一条紧腿裤,蹬着一双兽皮靴,看起来相当精悍。 谢渊感觉疤脸大汉浑身都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气势,血气几乎冲天而起,甚至让他面前的空气都有些扭曲,仿佛逼人的热浪,让隔着老远的谢渊都有些呼吸不畅。 好强大的气势,好有压迫感的血气…… 哪怕大汉没有看自己,谢渊也感觉仿佛有沉重的大石头压在自己身上。 这样的血气,这样的气势,是他生平仅见! 沈龙腾的血气已经十分迫人,常常让谢渊感受到压力,然而和这名大汉一比,简直就是岩石比之高峰、溪流比之长河,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这个大汉的修为,远远超过了总镖头。 气血三变? 不,甚至是通了天地桥的高手! 谢渊目光一凝,这竟然是一名宗师。 看大汉扛着刀随意的模样,眼睛却紧紧盯着马车,明显来者不善。 谢渊眼神变幻,一动也不敢动。 在宗师面前,以他现在的实力,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大汉的气势隐隐笼罩着整个车队,谢渊害怕自己有任何异动,都会遭来一把斩马刀。 那斩马刀比谢渊身高还长,他并不想知道砍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马车一动不动,几名护院与马车夫已经战战兢兢,在大汉的气势压迫下不止说不出话来,甚至站都有些站不住。 气氛一片沉凝,大汉眯起眼睛,又笑了声: “云姑娘,你还是把东西交出来吧。只要你交出东西,我保证不为难你。” “做梦。” 马车里传来冰冷的声音,几名家丁有些惊讶的回头望去。 怎么感觉小姐的声音不对?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林家庄的人一头雾水,只有谢渊心念电转,想到恐怕是这黑袍人、也就是云姑娘,借着林真的身份想要带某件宝物逃脱,却被这大汉截住。 说起来,当时在小石村后山林中初见时,也感觉她有些急慌慌的,似在奔走躲藏。 难怪半天前在林家庄中,“林真”用了那么久时间才收拾出来,现在看来是云姑娘在易容改妆! 可是云姑娘和林真脸型身量全然不同,嗓音也大相径庭,易容之后不止自己没发现异样,便是林员外都没察觉出来!连说话做事的性格都模仿出来,这水平当真不凡。 一个易容术,能有这般功效吗? 当时自己在庄子里,手臂发热,应当是她引起;可后来又消失了,哪怕就隔着马车,也没有发觉,直到她主动催动……但看她话语,明显之前并不想让我知情,那庄子里便不是她故意催动,为何印记会产生异动? 这印记,也就是黑天书,能让我领悟刀法,还有其他……这里面有功法。 谢渊心念一动,顿时发现脑海里多了什么。 【天隐术·入门:(1/1000)】 【遮蔽天机,巧夺气运,欺天瞒地,是为天隐。】 遮蔽天机? 什么异术,描述如此玄奇不说,光是入门就要1000点! 谢渊心中明悟,恐怕这是所谓黑天书里记载的功法,而云姑娘用的易容术就是这门异术。而离的近了,他手臂上的印记自有感应! 一声冷哼打断了谢渊的思绪,他脑海中念头虽然转的多,不过也就是瞬间的事。 大汉嘭的一声,将斩马刀从肩上卸下,砸在地面,显出极沉的分量。 他声音转沉: “云姑娘,我看在与你家往日的交情,才对你再三礼让,难道竟让你觉得我卢老三好说话不成?我劝你束手就擒,大家伙留点体面。不然的话,等我动手,东西要拿,而你,老子也把功夫废了,卖到西漠的窑子里去!” 马车一片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传来。 卢老三神色显出不耐,一把抓起斩马刀,厉声道: “不识抬举,你还真觉得能是我对手不成?” 他隔着老远,大刀狂猛横斩。 就在谢渊觉得这么远的距离,长刀也远远够不着时,那斩马刀上蓦得伸出一道血色刀芒,瞬间便触及了车队! 几名家丁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招全部腰斩! 谢渊看着那几乎无可抵挡的赤红刀光斩了过来,杀气凛冽,摄人心魄,顿时浑身汗毛直竖,几乎挪不动步。千钧一发之际,谢渊内息轰鸣,血气沸腾,迸发了全部的潜力,一个侧扑倒地,躲过刀芒。 这道刀芒简直如开天地一般,横着将车队人马全部斩开,连带着马车也被上下分成两半,露出里面的景象,却是空空如也。 卢老三眉头一皱,微微瞥了眼谢渊,也不理他,大脑袋四处一转,突然选定一个方向,脚步用力蹬出,在官道上踩出一个深坑,身形如箭而去,追入路边的林地。 谢渊心如擂鼓,刚刚大汉随手一刀,几乎就要了他的性命。若不是自己爆发潜力,现在已经被一刀两断! 宗师之威,概莫能测。 谢渊扭头看去,见到树林里似乎有两道影子在迅速闪烁,一会儿接近一会儿分开,缠绕不休,只是看了片刻,他就有些头晕眼。 林子里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声响,树木大片大片的倒下,震得谢渊在官道上都有些站立不稳。 “宗师的交手,看都看不清动作。这威力,也太大了!这根本不是低武…… “那云姑娘,竟然也是宗师?” 他又努力看了片刻,渐渐辨认出那道轻盈飘忽的影子便是云姑娘,而带着赤光的身影就是卢老三。 两人一追一逃,云姑娘的身法飘飘荡荡,身影幽暗不明,稍不注意就抓不住踪迹;然而卢老三每每跟丢,凝目一看,就能找对方向,爆发出极速追上。 卢老三每次接近云姑娘时,就是一道让人心惊的血色刀芒斩出,然而每次眼看要将纤细高挑的影子斩断,却总是莫名其妙的偏出几分,擦着边砍过,似乎根本瞄不准。而每当卢老三逼迫太近时,云姑娘袖间就飞出一道黑白双色的光,让卢老三赶紧躲避,不敢稍碰。 两人转瞬间交手几十回合,绕着路边的树林兜着圈子,轰鸣隆响不断,树木土石抛飞,几乎将官道左侧的林子夷为平地。 谢渊看了几眼,心跳加速: “原来高境界武者的战斗是这样的。” 这样的威力,简直超出想象。以他现在的境界,挨着点余波,不死也是重伤。 完全掺和不了…… 谢渊又远远望了一眼激烈追逐的两名宗师,拔腿就往反方向跑去,钻进了官道右边的树林。 他完全没有什么英雄救美的想法,而是按照云姑娘的叮嘱,跑得越远越好,突出一个听劝。 虽然惊鸿一瞥之下,那云姑娘似有着绝顶的美貌,但谢渊也只有默默为她祝福。 除此之外,他并做不了什么,何况这本来就与他毫无关系。 莫名被卷入宗师之争,争的说不定就是所谓的黑天书,谢渊只觉得一头雾水。 想到那几名被腰斩的家丁,他觉得相较之下,在这样的局面里自己只是运气与实力好了一点罢了,不由得跑的更快。 埋头狂奔许久,直到后面的巨大动静都听不见,谢渊才稍稍顿步,辨认一下方向,想赶回云照。 转向北边,谢渊才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巨大的破风呼啸声再度响起。 听着那破风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正是朝着自己这边而来,谢渊不由心中咯噔一下。 他迅速转身,看到一抹红光眨眼间奔到了近前。 卢老三浑身血气缠绕,在谢渊面前驻足,冷冷扫了他一眼,问道: “那个女人呢?” 谢渊再一次感受到宗师强者的压力,前一次只是余波,就已经让人胸口发闷; 这次却是正面朝着他,让谢渊感觉说话都十分艰难! 承受着这不加掩饰的气势,他微微咬牙,抱拳道: “前辈,晚辈远离你们交手的地方,不知她踪迹。” “不知道?你们不是一起的么?” 卢老三哼道。 谢渊摇了摇头: “我只是奉命护送一位小姐,但看样子这位早已顶替目标……我并不认识她。” 卢老三盯着谢渊,忽然咧嘴: “你在说谎。” 谢渊一惊,正不知自己哪里露出破绽,又听他继续道: “她跟我纠缠半天,在原地兜圈子,结果等你一跑远,她一下就溜得没影了。若不是你们互相认识,她凭什么要确认你的安危?” 卢老三嘿然一笑,长刀晃了晃,指着谢渊。 听了这话,谢渊感觉理由有些牵强,不由眉头一皱道: “前辈怕是误会了,我确实和她没有瓜葛,她怎会担心我的安危?” “误不误会,砍了不就知道了?若不是误会,她当会来救你。” 卢老三露出森森白牙,缓缓举起了刀。 谢渊浑身紧绷,涩声道: “前辈,若真是误会呢?” “那就算你倒霉。下辈子,你多注意点。” 卢老三咧嘴一笑,斩马刀骤然劈了下来! 谢渊感觉时间仿佛变慢,那把大刀在眼中渐渐放大,刀锋上的反光也清晰可见。 左臂印记开始发烫,但他已经浑然不觉。 生死压力之间,谢渊眼睛大睁,右手一把扶上了腰间的刀。 艹,拼了! 纵然敌人是宗师,纵然实力有天地之差,也要挥刀! 凭什么他想杀谁就杀谁? 他妈的,就算打不过,被砍死之前,也要让你掉块肉! 谢渊猛然拔刀,如同恶狼咆哮般的声音在林间爆响。 林子里瞬间一暗,只有一线闪亮的刀光,带着大漠狼群的奔腾,悍然斩下! (本章完) 第117章 否极泰来 第117章 否极泰来 卢老三手中的斩马刀顿了顿,忽然转了个方向,突兀的出现在刀光前行的线路上,叮的一声,将势如狼群奔腾的凶悍一刀稳稳挡下。 他眉头一挑,一手摸着下巴的胡渣,嘿道: “有点意思,再来。” 谢渊不发一言,微微回刀一半,突然往前横斩,凛冽刀光迅疾无比的直往对手咽喉而去。 这一刀似退实进,突如其来,快若闪电,几乎只是一道寒光闪过,长刀就到了卢老三脖颈边,常人绝对反应不及。 然而眼看长刀就要斩断敌人脖颈,那把硕大的斩马刀又突然出现,贴着颈边挡下了谢渊的斩击。 修长的斩马刀被卢老三挥动的如同灵巧的匕首,轻若无物,转进如风,一点也不显笨重。 卢老三挡下这刀,也不回击,眼中闪过异色,笑道: “再来。” 谢渊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挥刀展开了暴风骤雨一般的猛攻。 刚刚得手的宝刀在他手中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长刀竖劈横斩,带着猛烈的刀风,将周围的树木纷纷斩断。 谢渊的招式无比迅猛,又变换多端。时而如同狼群奔袭直取中军,凶猛气势让人神为之夺,时而又如独狼偷猎,绕着敌人飘飘忽忽,全是虚招,找到机会就以迅雷之势扑击,旨在必杀。 【奔狼刀诀·圆满】! 奔狼刀诀不知何时,已然跨过了数百点的进度,直接晋入了圆满! 大概是黑天书异动之时,那把刀的意象带给他许多领悟,才有了这巨大的进步。 刀法臻至圆满,代表对这门刀法的领悟已到绝顶,再无缺陷。哪怕是这门刀诀的创始人,或者镖局里的任意一人包括沈龙腾,恐怕都没有将刀诀练到这种程度。 而奔狼刀诀练至圆满,其威力巨大,比谢渊目前所掌握的八卦撼山拳与斩月斧法更甚。并且不止如此,一门刀法圆满,谢渊对刀道又别有理解,常有妙手高招使出,才让卢老三这样的宗师高手也起了几分兴趣。 然而无论谢渊挥刀再快,斩击再猛,招式再出人意料,对手却都是毫不费力的挡了下来,根本没有一丝破绽。 若是任一名同阶武者,或者高一境界的四练武者,面对谢渊这样的刀法,恐怕都难以抵御。但对手却是一名天地双桥境界的宗师。 宗师和外练武者之间,还隔了一个气血蜕变层次。足足两个大境界的差距,使两人的实力之差有若天渊。 如果不是卢老三对谢渊圆满的刀法有些惊异,这场争斗在第一刀就已经结束。 嘭的一声。 卢老三斩马刀轻摆,毫不费力的又架开谢渊长刀,挑眉问道: “我问你,你这刀法哪学的?” 谢渊沉默,以一刀斜撩回答。 卢老三啧了一声,轻轻把谢渊的刀荡开,继续说道: “你这刀法有点意思,明明修为才这么丁点儿,却可以把刀法练到这种层次,甚至让刀意外显。好多境界高出你数层的武者,也做不到这点。” 卢老三语气中不无惊异,看着谢渊眼神微眯: “若是没有高人指点,那你倒还是一个刀法天才。 “你师傅是谁?” 谢渊心里发沉。 刚刚这一轮狂攻,已经是他踏入武道以来的最高水准,论杀伤力,只比全力一击的三板斧稍差。 但三板斧是一次性的杀招,他刚刚将圆满的奔狼刀诀从头施展到了最后,每一刀都斩出了巅峰威力,却在卢老三面前如同小孩舞刀,被他随手就化解。 境界的差距太大了,招式用的再妙,在宗师眼里都是如同慢动作,不值一哂。 谢渊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些许绝望,他知道自己很难敌得过,但连衣角也碰不到,还是心有不甘。 他紧紧盯着卢老三,冷笑道: “怎么,怕我有个厉害师傅,惹到不该惹的人?” 卢老三被点破心思,面子有些挂不住,哼道: “说出师承,若是熟人,或许可以放你一马。” 谢渊看着卢老三,心念电转,忽而微笑道: “我的授业师傅,就你的见识,说出来你也不见得知道。 “他俗姓刘,号刘和尚,你可听闻?” 卢老三听这名字,皱眉苦思: “姓刘,佛门高手?还善刀法?怎么云州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他先入为主,认为凭谢渊的年纪修为,不可能靠自己把刀法练到这种层次,若有师傅,定是高人。 但任他苦思冥想,也没想出听过哪位姓刘的佛门高手,不由谨慎道: “不知这位刘大师在哪座山上修行?” “刘师傅曾和般若寺有段渊源……” “般若寺!” 卢老三悚然一惊,还没及反应,就听谢渊哈哈大笑道: “他拿这个当噱头,在镇上收了好多弟子,大赚特赚,也教过我入门功夫。嗯,‘刘大师’是二练高手,你谨慎些是应当的。” 镇上?二练? 武馆师傅? 卢老三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谢渊是在戏弄他,顿时脸色酱红,嘿了一声,龇牙道: “好好好,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胆量的年轻人了! “这么半天都没动静,看来那女人真不认识你,你还敢这么跟老子说话。行,喜欢逞口舌,老子不杀你,先把你四肢砍了,拖在马后面,让你天天说不停!” 卢老三一举斩马刀,面露厉色,迅速斩下! 正在此时,一道黑白双色的圆形光刃从树林中倏得射出,无声无息,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卢老三后背! 卢老三刀砍到一半,骤然发现了不对,下意识扭身回刀。 然而那道光刃已经到了眼前,他仓促之下,持刀硬挡。 林间瞬间爆发出黑白双色的光芒,卢老三的刀芒和护身劲气都被那光刃消融穿透。光刃虽然也变小许多,只剩一个小点,还是直接击中了他的胸口。 卢老三倒退数步,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剧烈喘息。 谢渊只感觉身边一阵风刮过,然而身子一轻,脖子一紧,便被提着极速退走。 劲风扑面而来,两边的树木极速倒退,线条拖成了一副模糊的画。 谢渊艰难的抬头,但这个角度仍只能看到那个尖尖的下巴与天鹅般的颈项,白得像霜,线条无暇。 果然得救了。 他大松一口气,笑了笑,嘴皮都被劲风吹歪,含糊着说: “还好来了,差点以为你不会出手。” “你知道我要救你?” 一道清寒的声音透过风声传进谢渊耳朵,如同山中冷泉,让人精神一凛。 “你一直在附近,总不会是看戏。” 谢渊晃了晃左手,手臂上的印记余热未消。 最初的爆发之后,他就发觉了手臂的不对,猜测这位云姑娘肯定就在左近,并没走远。 女子的声音一顿,再说话时,似乎有些微讶异: “所以你是故意激怒他,给我创造机会?” “不然我吃饱了撑的,故意惹怒一名宗师?” 谢渊笑道。 女子沉默一下,道: “那若我不在,你只得讨好他了。” “能活自然要争取一下。” 谢渊笑了笑: “但摇尾乞怜大可不必。” 若是非死不可,最后该骂还得骂,砍不到他也得收点口头利息。 女子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谢渊,如蕴烟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少年面庞俊雅,神情自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十足笃定。 云姑娘看了两眼,别过头去,微微撇嘴道: “说得好听,脸色都吓白了。” 谢渊倒不纠结,十分光棍道: “那四十丈大刀往头上砍,该怕还得怕。” 女子不答,只是瞥他一眼。 这少年倒是不好面子,行止颇为成熟。 只是那刀哪有四十丈?太夸张了。 “嗯,你刀法不错,能让那使惯刀的卢老三高看一眼,相当不凡。” 女子赞了一声。如果不是这少年刀法出人意料,人也足够机智,她恐怕找不到好机会,只能仓促出手,两人还不好逃脱。 “实力还是比你们差太远了。” 连两位宗师都觉得他刀法有点看头,但谢渊并不得意,微微摇头。女子听了这话,不以为然。他现今只是一个外练,和宗师哪里有比较的意义? 谢渊又往上看了看,还是看不到女子正脸,但可以看出女子身量极为高挑,高挑到足以提着他在树林中飞速穿梭,而不别扭。 “你为什么要救我?” 谢渊被提着没事干,忍不住问道。 “你……本是受我牵连。” 女子略微含糊道。 谢渊又道: “那卢老三受了伤,你能否趁机杀他?” 女子摇头: “实力差距太大,他只是轻伤,只能趁机脱离。” “宗师之间,亦有差距?你看起来这么年轻,也是宗师?还是驻颜有术?” 谢渊噼里啪啦问道。 两人纵然在逃命,女子也有些无语,忍不住道: “你怎么又这么多问题?” 谢渊表情略显尴尬,显然两人都想到了之前在马车上查户口之时。 不过她装的林家小姐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语气口吻都是。好演技…… 若是旁的宗师,谢渊断不敢如此发问。但和这位云姑娘,包括之前面对卢老三的默契,他总觉得别有缘分。 哪怕只是见过第二次,谢渊还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特别是手臂上的印记,似乎能够互相感应,让两人之间多了一层链接一般,不显陌生。 想到这里,谢渊皱眉道: “你在树林里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黑天书又是什么?” 听了这话,女子面色有异,正要解释,忽然神情一变: “竟追上来了!” 她拉着谢渊,迅速闪身。 原本的方向上,一道红色刀芒闪过,轰的一声,数人合抱粗细的大树被拦腰斩断,缓缓倒下,拦住了去路。 卢老三的身影在林间浮现,他胸襟带血,气势比之前稍降,但仍然让人无法抵挡。 怎么还是被追上了? 谢渊心里发沉。 卢老三眼睛扫过二人,嘿了一声: “原来这白脸小子是云姑娘的姘头,怪不得不舍得撒手。” 女子挡在谢渊之前,闻言把谢渊手一甩,抬起双掌,对着卢老三。 卢老三一咧嘴: “何必想不开?” 他一刀斩出,巨大的刀芒笼罩了整片树林。 女子一错步,好像没怎么动弹,却轻易避开了这道刀芒,再一步就跨过数丈,掌蕴辉光,印向卢老三胸膛! 卢老三冷哼一声,倒转刀柄,砸向女子手掌。 嘭的一声巨响,林间劲气四溢,卢老三原地不动,却是女子倒退一步。 不过她施展玄奥步法,又闪到卢老三身旁,双掌连环,罩向敌人。 谢渊看着两人迅速交起手来,让他看也难以看清。 不过云姑娘的身法飘忽,步法极为奥妙,似和八卦撼山拳有几分类似,也蕴含先天八卦之理,卢老三一时无法破解,陷入被动。 他只看了几眼,便准备离开这里。他插不进手,留着也只会碍事。 交手两人都看见谢渊转头就跑,女子暗暗点头,卢老三眼睛却是一闪。 他长刀虚晃一下,突然对着谢渊的方向斩出,一道血色刀芒骤然生成。 女子一惊,下意识想要去挡,却见那刀猛然调转刀头,直接冲着自己而来。 竟是陷阱! 她一招不查,只能勉强回掌,却被刀芒正面击中,倒飞而出,空中便喷出一口鲜血。 女子翻身站定,胸口剧烈起伏,咳嗽不止。见卢老三得势不饶人,欺身而上,她一咬牙,身形爆退,瞬间没入林中。 谢渊回头看去,只见两道影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追逐离开,心中略有担忧。 然而他回过头去,还没跑出多远,那道红光眨眼间就奔到近前,将他截住! 卢老三面色阴沉,冷冷道: “这下她彻底跑没影,看来是放弃你了。” 谢渊见状,脸色微变。 卢老三一步步走来,冲他喝道: “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她会逃向何处!” 谢渊眉头紧皱,摇头道: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就去死!” 卢老三手一伸,一把掐住谢渊的脖子。 谢渊感觉脖子如被铁箍,全无反抗之力,脸色通红。 “你刚刚不是很嚣张吗?” 卢老三脸色狰狞道。 “我承认刚刚说话有点大声……” 谢渊艰难的挤出声音来: “只是玩笑话。前辈,我师傅确实出身般若寺,你看……” 他尽力运转起金钟罩,皮肤上显出极浅的金光来。 卢老三一看,眉头一挑,手稍微松了点儿: “金钟罩?你还真是佛门高手的弟子?” “对对对……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谢渊连连点头。 “若是般若寺的弟子……放你一马也不是不行。” 卢老三笑了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可是,我怎么记得,般若寺不收俗家弟子。 “你他妈的,还想唬老子?” 谢渊见卢老三露出凶色,赶忙道: “是我师傅和般若寺有渊源,我才学得会金钟罩。” “佛门高手么,嗯……” 卢老三点点头,似陷入思索。 谢渊的心也咚咚咚的快速跳动起来,见卢老三表情沉凝,心情也跟着忽上忽下。 过了半晌,谢渊正紧紧盯着卢老三,忽见他转头,看着自己,咧嘴一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希望了? “你还真当老子怕哪个高手不成?哪怕你师傅是飞龙榜上的人,我照样把你杀了,一进沙漠,谁能找得到老子! “狗东西,不是喜欢耍人吗?继续啊!” 卢老三一把提起谢渊,露出残忍的笑意。 谢渊的心骤然沉到谷底,然而脖子被紧紧箍住,越掐越紧,动弹不得。 眼见谢渊的脸皮逐渐涨红发紫,卢老三嘴角正越咧越大,忽然动作一顿,微微侧头,耳朵动了动。 呼…… 似乎有一道风声,正在接近。 (本章完) 118.第118章 飞龙榜二十九! 第118章 飞龙榜二十九! 卢老三侧耳听了片刻,脸色微微一变。 这不是平地起风,这是有人在迅速接近,带来的破风之声! 只听这动静,来得好快!身法竟不比自己慢了! 他略一犹豫,把谢渊往地上一甩,双手持着斩马刀,盯着风声来的方向,露出戒备。 不出片刻,林地里狂风大作,落叶漫天,树丛往两侧分开,仿佛树木有灵,为来人腾出了一条道路。 一名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名手提长匣的少女出现在了林地中间,站住脚步。 卢老三看了一眼,面色再变。 刚刚听那风声,只觉来人身法和自己差不多; 然而现在看起来,这个中年男人竟然还是带着一人,就达到和自己同样的速度! 并且他不是将少女背着提着,而是托着手臂如同扶着过来,穿林过坡,如履平地。 这么麻烦的方式,要换做卢老三自己,速度起码要降一半,但这人竟仍然如此迅速! 那他的实力…… 卢老三脸色不好看,双手紧紧握着斩马刀,凝重道: “阁下是谁?” 那男子没有回答,少女的眼睛却瞥到地上,看着谢渊,略有焦急: “谢镖师,谢镖师,你怎么样了?” 谢渊脖子一圈紫印,趴在地上连连干呕,说不出话来。 他微微抬头,看见来人,怔了一下,只是点了点头。 少女见谢渊还能动弹,这才松了一口气,晃了晃手上的匣子,声音清脆: “没事就好。送你的斧子,你怎么随地乱丢?下次再这样,不送你东西了。” 谢渊一看,那是当时躲避卢老三将车队团灭的刀芒时丢下的,后来夺路狂奔,更来不及带这么笨重的东西。 这大小姐,现在还在意这些…… 他想苦笑一下,但气管几乎被掐断,只能喘气,做不出表情。 卢老三见司徒琴旁若无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但那名实力莫测的男子却安静的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他不由神色变幻,悄悄把脚往被他丢开的谢渊那里迈了一步。 “我要是你,就不会再多走第二步。” 泰伯立在那里,淡淡说道。 他面容普通,身材普通,穿着简单的灰色衣服,仿佛只是个普通的家丁。 但他一发话,卢老三就如同被凶兽盯上,立即止步,一动也不敢动。 卢老三又仔细打量了泰伯几眼,忽然一惊,小心翼翼道: “阁下可是飞龙榜二十九,飞将军李泰?” “卢头领好眼力。” 泰伯平静道。 卢老三见李泰承认身份,并且直接叫破自己的根脚,再也没有任何心思,只是涩声道: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冲撞了飞将军的朋友,还望飞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就离开。” 他试探着往后退了几步,见李泰没有反应,转身便走。 临走时,卢老三瞪了一眼谢渊,心里想着: “他妈的,你这小子,竟然真有靠山!早说不就好了,非要拿我寻开心。” 虽然他刚才说了就算飞龙榜高手来,他往沙漠里一躲,也没人找得到,但多少有些吹嘘的成分。 更何况其他高手就算了,若是眼前这位,就算在沙漠里追自己七天七夜,最终也能把自己揪出来。 他瞪了一眼谢渊,却见谢渊眼神幽幽,宁定的看着自己,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但想到后面那位,卢老三只当没看到,埋头狂奔。 司徒琴几步走到谢渊身边,将他扶起,查看他脖颈伤势,然后扭头唤道: “泰伯!劳烦您帮他看看。” 少女黛眉微蹙,绝色小脸上露出两分焦急。一头青丝结成发髻,垂下两缕落在肩上。她今天穿一身月白长裙,戴一条束腰,显得苗条至极。 少女靠得如此近,发间的幽香都飘入谢渊的鼻中。欺霜赛雪的小脸近在咫尺,绝美的五官纤毫毕现,让谢渊看得心里漏跳一拍。 好在他本来就伤了,脸色有异,实属正常。 李泰走到近前,仔细看了两眼谢渊伤势,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谢渊感觉手中传过一股热流,顺着经脉走到颈项转了几转,痛苦顿时消减几分。 他大口喘息几下,终于能说出话来,拱了拱手,沙哑至极道: “谢过前辈。” 李泰摆摆手: “你这伤不轻,宗师的劲气侵入了气管和颈项血脉,我虽然帮你处理了一下,还得找个大夫调理,不然恐有后患。” 谢渊点点头,还没说话,司徒琴就道: “这么重?那姓卢的真是心狠手辣。谢镖师,你怎么惹到了一个宗师?” 谢渊咳了一下,简单的说起护送始末。但他只说目标似乎被人顶替,和这卢老三有仇,牵连到自己,并没说自己其实认识那女子,更不提黑天书之事。 这事他自己都云里雾里,黑天书又疑似争端源头,就算司徒琴救了他一命,也不足为外人道。 李泰点了点头: “这卢老三是西漠的一个大马匪头子,杀人如麻,修为高深,不容小觑。” 谢渊恍然,这卢老三原来是从西漠来的。 云州西、北两个方向都是北都山脉,绵延千里;而北都山脉再往那边,就是一大片沙漠,因为地处大离朝西境外,便称作西漠。 西漠是大离朝和西域诸国间的缓冲,两不管地带,向来是逃犯邪修的乐园,混乱无比。 卢老三既然是沙漠马匪出身的宗师,那追踪奔袭就是老本行,被他盯上很难跑掉。包括之前和云姑娘,怪不得跑那么远都被追上,并且以云姑娘的莫测潜藏能力也屡屡被找到。 不过西漠和云州隔着一个北都山,并不挨着,不知道他怎么到了这里? 李泰继续道: “至于这个女子宗师,倒是没听说过。听你描述其身法,可能是出自北都山慕家。” 北都山慕家? 北都山里面还有人家……唔。 谢渊摇头,就算里面有武道世家,以他之前山野樵夫的见识,不知道也正常。 司徒琴接话解释道: “北都山慕家是一个隐世家族,许多人都不了解。虽然他们名声不显,实力却一点不弱,家族常年有人在飞龙榜上,在八大世家下算是一流的。 “慕家以卜算、阵法闻名,钻在山里研究些玄玄道道的东西,和道门关系还不错,与其他家就没什么来往了,我对他们亦不是十分清楚。” 谢渊一听,微微颔首。听这描述,感觉那位云姑娘大概率是慕家的人。 她最后应当是逃掉了……把自己丢在这。 想到这里,谢渊略微有点不舒服,但又觉得正常人都会这样选择。 她为了拉自己一把已经受了伤,无能为力之下逃脱,十分理智。 但自己本来就是无辜的……谢渊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李泰这时向司徒琴拱了拱手,歉然道: “小姐,刚刚卢老三要走,我不好留他。” 司徒琴连连摆着小手: “泰伯不必解释,我相信你的判断。何况我早说了,你负责我的安危,是我长辈,却不是我的家奴。” 李泰一脸惭愧,连呼不敢当。 谢渊暗暗瞥了一眼司徒琴,又看了一眼李泰,心里忍不住波动起来: “这位泰伯竟然是飞龙榜上的高手,而她竟然能让飞龙榜宗师当自己的贴身保镖……怕是公主也不见得有这个待遇。她是哪个大家族的嫡女继承人吗?” 李泰又转向谢渊,客气道: “小谢镖师,我的主要任务是小姐的安危……” 谢渊连忙拱手: “前辈客气,晚辈是省得的。何况今天这仇怨,我不敢假手于人,日后必定亲手报还。” 说到后面,他一字一句,十分坚定。 李泰的责任是保护司徒琴,不是给他谢渊出气。 若是他追上去,司徒琴在后面有个散失,自然是不能接受;而若是带着司徒琴和卢老三交手,纵然他实力高出一截,也不妥当。 李泰和司徒琴见谢渊神色坚毅,对向宗师报仇毫无怯意,暗自赞赏少年志气。 李泰道: “听你所说,你是遭受无妄之灾。刚刚我震住他,你去砍他两下出气,晾他也不敢反抗。” 李泰说的霸道,谢渊却摇头道: “狐假虎威,不自量力,只是自取其辱。等晚辈日后修炼有成,必亲入西漠取他人头。” 谢渊语气平淡,就像在叙述必将发生的事实。 他忘不了卢老三对他性命的蔑视,忘不了提起他就像玩弄蚂蚁的感觉。 修为不够,就算被人威胁,连给他留下点知道痛的伤疤都无能为力。 谢渊捏着拳头,暗自立下了刻苦修行之誓。 今日之仇,终有一天,要回报过去。 旁边两人见谢渊骨气,都是心生赞叹。一个竖起大拇指,叫了声好,司徒琴更是一拍巴掌: “不错不错,小镖师有大志气!报仇这么有意思的事,等那一天,你可带我一起去沙漠玩玩!” 谢渊无奈摇头,这哪里是好玩了? 但他已经聊了不少,想要再说,嗓子发痛,难再发声。 司徒琴见状,一拉谢渊: “走,这里快到云州府了,正好之前让你来做客你也不来,就到我家里休养几天。” 云州府? 谢渊没想到竟然跑了这么远,想来是云姑娘提着他时是往南边奔逃,居然都近云州府,不由感叹宗师的速度。 也不知道那位云姑娘现在到哪了…… 谢渊跟着司徒琴和李泰,走向南方的府城。 官道旁的山林里,一处隐蔽的角落。 一名高挑窈窕、绝色倾城的女子立在一块空地中央,空地周围插着几面小小阵旗。 她仍然身穿那身湖蓝色的连衣裙,然而那本不适合她的身高,如今穿着,就似短裙,露出两根白嫩光滑的纤细小腿。 只不过这般美景合并完美无瑕的瓜子脸,谢渊一个也没见着,哪怕与她交手许久的卢老三也潜意识里忽视过去,毕竟连她的身法都抓不住。 女子身周幽幽暗暗,掌间浮现一朵黑白双色的莲,浮沉不休,似乎越发躁动。 她沉静的脸上,神色变幻,似在挣扎,最后终于眉头一竖,下定了决心。 正看向远处,她似要发动,忽然将手顿住。 她微微闭眼,手指掐动数下,便张开眼睛,里面朦朦胧胧,好似藏着一整片烟云。 神色微松,她手一招,将阵旗收起;又一合掌,莲便不知所踪。 在林间转了一圈,一切痕迹便都消失,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她看着远方,低声自语: “果真是有大福缘之人,只是不知……” 女子幽幽一叹,透着疲惫和沉重,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 云州府之繁华,长街四车并行,摊贩叫卖不休,行人如织如流,十里不绝。 而这一切,是谢渊透过马车的车窗向外看到的。 这行人密度,和前世的步行街比也不差了。这一世的生产力,竟能如此繁盛。 谢渊微微感叹,云照县还算不错,但和这里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放下帘子,看着马车里一个警惕的盯着自己小侍女,礼貌的一笑。 小侍女呆了一下,然后拨浪鼓般连连摇头,狠狠瞪了谢渊一眼。 “小晴,你干嘛?” 司徒琴奇怪的问道。 名叫小晴的侍女看看被自己护住的小姐,又看看对面的谢渊,虽然马车宽敞,还是劝道: “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马车这么大,我们不是没挨着?” 小晴一顿,似乎卡壳。她想了想,又道: “但是小姐尚未出阁,怎能和男子单独共处一室?” “不是还有你在吗?” 司徒琴笑着摸了摸小侍女的脑袋。 小侍女呆了呆,好像是这个理,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又苦思冥想一阵,坚持道: “可是小姐……” “行了,他受伤了,不然你背他下去走路?” “啊?我?” 小晴愣愣的指着自己,看了眼谢渊的脸庞,娇俏的小脸莫名其妙的一红: “不是不……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谢渊有些好笑,这小侍女还挺有老学究气质。 此世武道盛行,风气颇为开放,并没有女子只能待在闺中、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便是大家族的小姐贵女,年轻人间交朋友来往,也是正常。江湖上豪杰多多,巾帼更不算少。 “謝镖师,前面就快到了。” 谢渊往前看去,隐约看见前方尽数是恢宏宅邸。 感谢盈虚l的打赏,上本也是,谢谢支持~ 感谢大家的收藏、订阅、打赏投票! (本章完) 第119章 天隐之术,交往之道 第119章 天隐之术,交往之道 谢渊三人当时从林中走到官道上,司徒琴家的马车便来接,一路进了城,省去许多腿脚功夫。 在城中顺着大道驶了许久,让谢渊饱览云州府之繁华,马车就拐入一条皆是高墙亮瓦的巷陌。 说是巷陌,只是两边院墙太高太气派,实际上巷陌中间,仍然能让宽大的马车并行。 这条巷子虽然宽敞绵长,却仅有几家,全都是高门大户。 石狮镇门,瑞兽骑墙,端的家家气派,户户不凡。 马车拐入左手边的一道大门,在这金贵的巷子里,独占了半巷的豪邸,就是司徒琴的家。 这豪宅几与占了半条街的龙腾武馆面积相当,然而这里是云州府的乌衣巷,地价自与云照小县有天地之差。 谢渊见这大宅,面色却是毫无波澜。 能让飞龙榜高手贴身护持,这些也就不足为奇,相较之下都不算什么。 不过他还是问道: “琴小姐,伯父伯母可在?是否需要见礼?” 司徒琴只是摇了摇头: “这里只有我自己住。” 谢渊看着一路上见礼问好不断的仆役丫鬟,人数几乎比龙腾镖局的镖师都多,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原来,这就是云州司徒琴家。 弯弯绕绕,回廊连环,谢渊终被引入一间极宽大的客房。 刚安顿下来,一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大夫已经到了。 大夫查看了他的伤势,抚着白色的山羊胡道: “小先生脖颈被宗师劲气所伤,好在飞将军已经提前处理,大为缓解,治起来便不难。我这就开几味药,小先生按方子外敷内服,数日便可以恢复个七八分。” 谢渊闻言一振,被卢老三这种宗师差点掐死,他本以为脖子的伤势怎么也要养个十天半个月,结果老大夫说几天就能好? 他表情颇为尊敬的拱了拱手,哑着嗓子道: “多谢大夫。不知大夫尊姓大名?” “呵呵,小先生不必客气,老朽郑青羊。” 老大夫相当和蔼。 他的自我介绍十分简短,却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一副只说名字来便都该知道的模样,内里自有傲气。 然而谢渊即使从没来过云州府,却也真听说过他。 云州第一名医,青羊先生! 但凡练武的,从来都对医者十分尊敬,而镖局的镖客们尤甚。 常在刀头舔血,保不齐哪天就需要人救命。 这位青羊先生的大名,龙腾镖局的镖师们在云照县也如雷贯耳。除开他本身的名气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龙腾镖局的宝贝药师,水平极高,却是跟青羊先生的徒孙学过。 他不只是医术高超,据说人也清高自持,只治疑难杂症,任再有钱有势的人去请他,也不会假以辞色。 但看现在胡青羊和蔼可亲的模样,谢渊心道不知是传言有误,还是其他…… 谢渊面上露出敬色: “原来是青羊先生!能得先生妙手施救,真是晚辈之幸。” “哪里话。小先生且先休息,我去写个方子。” 胡青羊呵呵一笑,朝着旁边拱了拱手,便和李泰一起出门。 房间里除开躺着的谢渊,只剩下侍女和司徒琴。 司徒琴微微一笑: “有青羊先生妙手,你应当无虞了,更好的是连疤都不会留。” 谢渊撇撇嘴: “疤不疤的不紧要。” “不不不,对你来说十分紧要。” 司徒琴看着谢渊,笑得眉眼弯弯。 谢渊一头黑线,莫名生出一种靠脸吃软饭的感觉。 司徒琴又看看谢渊,笑得开心,挥挥手道: “罢了,你不能多说话,就好好休息。” 等司徒琴和侍女全部离开,宽敞而布置典雅大气的房间里,便只剩谢渊一人。 谢渊躺在床上,微微闭眼。 得救了,靠运气。 若不是司徒琴和李泰恰好在官道上看到自己丢下的斧子,及时顺着踪迹赶到,这次恐怕就凉了。 然而这次能靠运气,岂能次次都有好运? 虽然碰到远超当前境界的宗师,无力抵御实是非战之罪……但敌人本就不会每次都卡着自己的实力境界出现,又不是刷怪。 唯一能减少这种情况发生的法子,就只有不断修行。 谢渊捏着拳头,长长呼了口气。 【劈柴:(7465/10000)】 【金钟罩·第二层:(207/1000)】 【养身功·第三层:(1630/3000)】 【八卦撼山拳·熟练:(116/1000)】 【斩月斧·熟练:(45/1000)】 【奔狼刀诀·圆满】 【天隐术·入门:(1/1000)】 【黑天书:(???/???)】 谢渊扫了一眼面前,陷入思索: “那位云姑娘明明是激活了我手臂上的黑天书印记,但这黑天书还是一团问号?不过我当时已经有所领悟,这才将奔狼刀诀臻至圆满,又多了一门这天隐术。 “回忆下当时情形,各种兵器轮番打转,我是下意识摸到了腰间的刀,才领悟了刀法。若是摸到其他兵器,是不是也能学会其他的招式?或者是从自己已经学会、印象深刻的功法里领悟……嗯,这样更有可能。 “但这东西也太过神奇,仿佛只要选择一门兵器功法,就可以直接把进度推至圆满——而这还是不完整的黑天书。哪怕光是这种功效,这黑天书就堪称神物,怪不得引起宗师死命争夺。 “更不用说,还有其他东西,比如这天隐术。” 想起当时的好几个意象,应当是象征着不同的功用……谢渊摇了摇头,不好确定。 现在对那黑天书只是一知半解,恐怕具体用法,只有那云姑娘才知道。 但无论如何,其强大奇特,其珍稀宝贵,都毋庸置疑,绝对是能引起血雨腥风的奇宝一件。 谢渊只是初有接触,便领悟一门圆满刀诀,于刀道大有进益,战力提升不小; 而再看这天隐术的描述,称“遮蔽天机,巧夺气运”,效果更是强大。 “能干扰天机气运的奇术,无不是顶级秘术,至少宗师境界以上,外感天地之后才能接触。而我竟莫名其妙领悟一门……不过只是入门。真要达到那种效果,至少要领悟极深才可。入门就1000点,不知后面又需要多久才能达到?” 谢渊看着这门秘术,心有所感: “现在只能有最简单的用法,干扰他人感知,略带隐蔽之效;下一阶段或可屏蔽感知,隐藏自我,是顶级的敛踪法门……这不就是云姑娘的招数?” 他琢磨半天,有心实验一下。 正巧门口有侍女轻轻敲门,谢渊灵机一动,沙哑道了声“进来”,然后心中默默运功,发动了天隐术。 一名侍女捧着托盘,轻轻推开房门,跨了进来。 她进屋之后,绕过屏风,往床上一看,怔了一下,然后就把目光转向房间其他地方,似在寻找。 谢渊此时就靠坐在床上,眼睛随着侍女的动作而转。 刚刚明明和她对视了一眼,她却视若不见,倒转头寻起自己来。 有趣。 侍女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不由惊奇,刚刚是听到客人让自己进来的吧? 她不由在原地踌躇,一边转头一边轻唤道: “公子,公子……” “咳咳。” 谢渊咳了两声,侍女循声望来,呀了一声: “公子你在这儿……失礼了,我将您的药带来了。” 侍女面色有些古怪。 刚刚不是没见着人? 眼了? 谢渊微微颔首,让侍女帮自己敷药包扎,然后自己又将汤药饮尽,谢过这小侍女。 侍女倒有些惶恐,大概是从未遇到过如此礼貌的客人。这一世的人,多半是不会和侍从道谢的。 她一边行礼,一边告退。 等侍女出得门外,以谢渊耳力,还隐隐听到嘀咕声: “奇怪……眼睛不好使了?” 谢渊试验过这天隐术,眼睛微微发亮。 这功法,未免有些神奇!虽然只是对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然而对面不识,已是十分奇妙。 何况他这才刚入门,到了以后,当可以瞒过武者。光是战斗中让人看不准的效果,就让人心动——如云姑娘那般,便是和更高境界的对手对阵,也占据着主动权。 更不用说凭这功法的效果与描述,妙用无穷。 【天隐术·入门:(3/1000)】 “试验一下,涨了两点。嗯,这个法门可以多加练习,以后肯定有大用。” 谢渊用了药,感觉脖子清清凉凉,体内也生出暖意,萦绕着脖颈血脉,很快起了倦意。 今日一波三折,几番惊险,到现在终于安稳,他迅速的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日上三竿,谢渊慢慢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竟然已经好了大半……嗯?说话问题也不大了。不愧是云州第一神医。再过几天,就可好得八九不离十,他都是往保守了说。” 谢渊伤势好转,心情不错。虽然还是不能大肆活动,但正常行动已经无碍。 房间里已打有清水,放着干净衣物。他洗漱一番,换上料子上佳的靛蓝袍子,竟极为合身。 司徒琴家里肯定不会常备各式尺码的客人衣物,多半是连夜或者赶早差人去买,并且尺码比得极准。 料想这等杂事,都不需司徒琴吩咐,谢渊只得感叹一声“大户人家”。 他推开门,守在门口的侍女见他起床,施了一礼: “谢公子早。小姐已经在茶室备好早点,就等您起身。” “琴小姐有心了。劳烦姑娘引路。” 谢渊跟着侍女绕过三道回廊,路过两个园,走得许久,终于到了一处池畔水榭。 铮—— 还没靠近,谢渊便听到一股悠扬的琴音从水榭中响起。 好似平静的湖面起了涟漪,琴音传遍整个池畔,像灵泉涌出,似天降玉露,汨汨不休,滋润着谢渊身心,洗去一身疲累。 谢渊在水榭台阶前静立,直到琴曲奏毕,他精神一振,比整夜安眠还要清醒。 他走入水榭,看到临水栏边,绝色少女娉婷坐着,背后是水,面前是琴,长裙委地,意态宁静。 啪、啪。 谢渊鼓掌赞叹: “虽然我不懂音律,但让我这样不懂音律的人听了都觉得神清气爽,可见琴小姐的琴技不同凡响。” 司徒琴闻言莞尔,俏生生道: “恭维听得多了,像你这么粗糙的倒是头一遭。但却莫名的听着舒服。” “因为我可是真心夸赞。” 谢渊坐到旁边的茶桌上,上面摆着似麻球儿、水晶糕的几碟点心,但比寻常的看着精致些。 “起来晚了,琴小姐勿怪。” “无妨,这就是给你准备的,请用吧。” “那就失礼了。” 谢渊早觉腹中空空,一边听司徒琴又奏一曲,一边吃着早点。 绝妙的琴音在水榭中回荡,谢渊心中突感一片安宁。 佳人一旁鼓琴,自己享用茶点,这简直是神仙日子。 若能一直这样,倒是不错。 谢渊用完早点,本以为几样小点心填不饱肚子,没想到吃完之后腹中生热,竟然有些发胀。 他等司徒琴再一曲毕,问道: “这早点味道不错,而且挺顶事?” “这是药膳,补血益气,对你伤势有好处,特顶饱。” 司徒琴解释道。 谢渊啧了一声: “药膳竟然味道也这么好?嗯,琴小姐细心,谢谢了。” “这才哪到哪?之前说了带你吃好吃的。这点小事,不必客气。” 司徒琴小手一挥,颇为豪迈。 谢渊点点头: “这确实小事。不过昨天救命之恩,谢渊记在心里。 “多谢琴小姐和李前辈施以援手。” 谢渊站起身子,长揖到地。 司徒琴哎呀一声,两步过来扶起谢渊: “那么客气做什么?倒让我不自在。你上次也帮了我,我这次帮你,就当扯平了。” “那不一样……” 谢渊被司徒琴扯了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司徒琴,和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对视一眼,忽然忘了下面要说什么。 两人挨的有点近了。 司徒琴和谢渊对视片刻,安静一下,有些不自在的微微偏头。 一阵湖风吹过,荡起她几缕发丝,在白玉也似的脸颊上拂动。 她嗯了一声,理着发丝,打破了沉默: “这事就这样,不许多说了!这两天你就在我家做客,我带你吃吃玩玩,一尽地主之谊。” 谢渊默默点头,悄然拉开距离,回到座位上。 两人闲聊一会儿,司徒琴给谢渊介绍云州府的风土,给谢渊拓了见识; 谢渊便讲讲山野村事,行镖趣闻,这对司徒琴来说也是新鲜,一时倒聊得不冷场。 过了半晌,两人聊着聊着,又聊回修行。 谢渊稍作沉吟,问道: “琴小姐,你知我偶得内功传承,自己平素练着,虽然没什么岔子,但也感觉进度缓慢。不知内功若想进步,可有助力?” “你自己练功,都有这等实力,还想要多快?” 司徒琴听过谢渊讲自己踏入武道还没多久,目露奇异: “天赋都这般好了,倒是不知足。内功本就是养法慢功,难以速成,你进境已经不凡,还嫌慢?” 哪怕是在见多识广的司徒琴眼里,谢渊的修行速度也十分之快。 “和真正的高手相比,我还差的太远。” 谢渊摇了摇头。 司徒琴知他何意,声音转轻: “勿要心急,凭你天赋,报仇是早晚的事。嗯,内功虽然难以速成,辅助的法子还有一些的。 “我库房里有几味药材,算是地宝,可以辅助内功修行,你先拿去用。或者补气的有用方子,我直接给你。” 谢渊见大户又要送东西,连连摇头: “无功不受禄,琴小姐对我已经很好,我不能再白拿你东西。” 司徒琴不在意的摇摇头: “我又不缺这些。我们算不算朋友?若是朋友,就不用客气。” “当然算,能遇见琴小姐这样的好朋友,是谢渊的运气。” 谢渊点点头笑道: “但既然要做朋友,我就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不然就做不成了。” 司徒琴闻言,怔了一下。 她身边从来围绕着许多人,大多数都有求于她;而她自幼含着金汤匙,对外物不甚看重,从来都是大气。 但她仔细回想一下,周围人虽然多,能称作朋友的却寥寥无几。而大多数人,初时投缘,却都是因为给了东西,沾了利益,交往就慢慢变味。 要么索求无度,贪得无厌,要了一样还想再要,她虽大方,却不蠢笨,不会去做那冤大头; 要么就是得她好处,心中气短,唯唯诺诺,再也不能平等交往。 好像还真是这个理,若谢渊也看重自己的东西,就算她心里不说,甚至不很清晰的觉得有什么,但下次可能也就不大想请他来做客了。 那样的谢渊,和其他人也差不多,没什么意思,就长得好看点。 但他与其他人,好像是极为不同的。 司徒琴看着谢渊,目光闪烁,上下打量了半天,才笑道: “谢镖头原来不只是颇有骨气,却还懂些大道理。嗯,看来你也想和我一直交朋友呢!” 谢渊见司徒琴又露出调皮神色,少女情态,言笑晏晏,极为动人,只得默默挪开目光,啜了一口清茶。 司徒琴一手撑颌,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忽而露出好玩的表情: “这样,你说无功不受禄,那你帮我做件事情,我用助内功修行的方子做报酬!” (本章完) 第120章 背锅宴会,意外消息 第120章 背锅宴会,意外消息 谢渊一听,有些兴趣: “琴小姐说来听听,不知需要在下做什么?” 司徒琴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也没什么,后天有个宴会,是云州府的年轻俊彦们组织的,我是主宾。到时候,你与我同去,如何?” “就这?” 谢渊挑眉问道。 司徒琴一脸无辜的点头: “就这。” 谢渊看着她的表情,露出狐疑的目光。 若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自己一起去就一起去了,也不值得什么内功秘方,更不需要司徒琴如此作态。 如果不是司徒琴随便找个由头还是想送自己好处——但刚刚他已经说清楚了,司徒琴聪明伶俐,处事得体,不会听不明白; 那就是这宴会不大好应付? 他略微思索,怀疑道: “这些年轻俊彦,不会都是你的仰慕者吧?” “什么仰慕者倒谈不上。但在周围叽叽喳喳多了,也挺烦的。” 司徒琴理了理耳边的发丝,轻描淡写道。 谢渊见她神情,心里咯噔一下,道了声果然。 这是被其他家族子弟缠得烦了,要拿我来当挡箭牌? 谢渊顿时犹豫,这可是一个无事惹身骚的活计。 敢来接近司徒琴的年轻人,想必皆是有深厚背景的子弟,说不定会惹得许多麻烦。 “诶,我用的那道养法方子,便是青羊先生见了也说好。他百般求肯要我分享,我都一时还没同意。” 司徒琴见谢渊沉吟,轻声自语道。 她看似声音不大,实际上清清楚楚的往谢渊耳朵里钻,显然就是故意说给他听。 谢渊听了,神色变幻。 司徒琴自己用的养法方子,不必说,肯定是最顶尖的,若能得到,对他内功修为大有助益。 那日他们遇到伏击,谢渊明明没感觉司徒琴血气有何波动,却一琴把人扇死,显然是主内的,并且内力修为极为不俗。 去吧,可能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不去吧,又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 自己已经有骨气的说要平等交换,恐怕错过这个机会,不知何时才能换到方子。司徒琴又岂有几次能有求于他? 他现在内功修为进度虽然稳扎稳打的在上升,但是谈不上多快,至少他自己认为。 还需要再进步…… 自己是跟着司徒琴去的,想必就算有麻烦,看在她的面上,也不至于如何。 谢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终究是对实力的渴望占了上风,点点头叹道: “那就陪琴小姐走一遭。” 司徒琴顿时眉开眼笑: “这就对了嘛!那宴会上好吃的东西不少,你可以去尝尝。” 谢渊发现司徒琴除了爱弹琴,爱找乐子,似乎还是个小吃货,满嘴都是吃吃吃。 他有些不确定的道: “不过只是参加一次宴会,得你珍贵药方,我大概还是占了便宜……” “既然你都同意了,那我告诉你也无妨,这一次,我包不吃亏的。” 司徒琴笑得眉眼弯弯,似有深意。 谢渊看了她狡黠的小表情,心中泛起不祥预感,一下有些忐忑。 罢了罢了,一次年轻人之间的宴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宴会之日。 “琴小姐,我们同乘马车过去,是否不妥?” 宽大的马车里,谢渊问道。 司徒琴笑了笑: “有什么不妥的?你别跟小晴一样。” “平素是平素,这般场合,咱们一架马车,让人看了,怕惹来闲言碎语。” “我并不怕人说。而且,这样不是更好?免得天天来吵闹。” 司徒琴眨了眨眼。 谢渊默默点了点头,认清了自己的作用。 看来这锅是背定了。 马车一路出城,来到云州府西边的一处广袤庄园。 庄园建在山坡下面,后面便是林场,看起来是可供人打猎的好去处;一条小河绕着庄园而过,波光闪烁,景色十分宜人。 从桥上过河,就到了庄园宽大的正门。 空地上已经停了许多架华贵的马车,但最靠近门的位置还空着,司徒琴的马车便直直过去,停在了这儿。 谢渊跳下马车,扫了一眼周围,然后捞开帘子,颇为绅士的伸手去扶司徒琴下车。 司徒琴怔了一下,乖巧的拿手一搭,撑着谢渊的手臂轻轻下车,笑道: “谢过谢镖头了。” “客气。我想好了,今天就当是押了趟人镖。” 司徒琴咯咯笑了几声,正要说话,就见正门处一名男子带着仆从走了过来。 谢渊早注意到这人。他相貌年轻俊逸,额缠玉带,一身华袍,气质出众,典型的贵公子模样。 这名贵公子一边迎上来,一边同样打量着谢渊。 谢渊仍穿着那靛蓝色的袍子。俗话说人靠衣装,谢渊本就丰神俊朗,惹人注目,现在加上这一套行头,华贵处虽然不如,人才却还要胜过对面的年轻男子。 男子显然看到了谢渊和司徒琴的谈笑,目光微微凝滞。 等走到近处,他露出得体的微笑: “琴妹,你终于来了!” “见过世子殿下。” 司徒琴微微一福。 司徒琴之前已经跟谢渊讲过,这次宴会的主家是云山郡王的世子,薛彦文,也就是眼前这人。 “琴妹还与我客气作甚?呵呵,今天还带了位朋友过来?” 薛彦文摆了摆手,然后目光转向谢渊,略带审视。 他眸光低垂,气势甚足,自然而然的带着上位者的姿态。 谢渊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 “在下谢渊,是云照龙腾镖局的镖头,见过世子殿下。” 镖局的镖头? 薛彦文心中有些讶异。 他见谢渊人才气质,还以为是哪家不认识的公子,结果却只是个走镖的? 以司徒琴的身份,怎么又认识的这样朋友? 纵然心中转过许多念头,薛彦文面上不动声色,微笑道: “来者是客,快请进吧!” 谢渊和司徒琴跟着薛彦文进了庄园,走到位于正中的大宴会厅里。 宴会厅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年轻男女,个个衣裳华贵、气质不俗。 他们见到司徒琴进来,纷纷打着招呼,眼神却不经意间,都在明显和司徒琴同来的谢渊身上转了一转。 小姐们看了谢渊,眼神都是一亮,而公子哥们许多就暗藏敌意。 谢渊神色平静,和司徒琴到主宾的位置落座。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个矮几,上面置着玉盘瓜果,琉璃酒杯,金银餐具。 等所有人都落座之后,薛彦文一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感谢大家赏光,参加本世子举行的宴会……” 几句场面话过后,他又拍拍手,丝竹顿时奏响。 一队舞女入场,在中间轻舞,又有侍女鱼贯而入,端着各式珍馐而上。 “海参翅肚,豹胆熊心……” 看着依次而来的珍稀食物,每人面前都有一份,饶是谢渊心志日坚,也有些感慨二代们的豪奢。 “那是盐铁转运使的公子……那是提刑按察使的小儿子彭威…… “那个个高的是云州都督的儿子杜坚,他入了潜龙榜,不过是第七十二名,嘻嘻。旁边那个是他妹妹。” 一边欣赏歌舞,司徒琴一边悄声给谢渊介绍。 谢渊不由多看了两眼那名虎背熊腰的大汉。 那人虽然留着络腮胡子,但是五官仍显年轻。 潜龙榜,那至少就是气血二变…… 谢渊扫了两眼大汉,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场中年轻人。 这些人的爹凑一起,就掌握了云州九成九的权力。 云州最高级别的二代聚会,谢渊置于此间,颇有些格格不入。 若是前世,只是一名大学生的他恐怕会如坐针毡;但虽只穿越半年,他身上经的事已比之前平平稳稳二十年还要多。 几度生死,连场血战,谢渊的心志早已不是当初的那名学生。就算许多人暗自都在打量他,他也老神在在,自顾自听歌看舞,享用佳肴。 “琴小姐没说错,这玩意儿看着怪,吃起来真不赖。” 他低声道。 司徒琴笑眯眯的: “我就说吧!” 看着司徒琴和谢渊言笑无忌,场中不知多少人互相交换着眼色,皆是有些惊异,又暗暗猜测着谢渊的身份。 舞过一曲,宾客们纷纷敬起酒来,而除了主人薛彦文,司徒琴自然是被敬最多。 这时终于有人提了出来: “琴小姐,这位朋友是谁,怎么不介绍一下呀?” “这位是谢渊谢镖头。” 司徒琴看着那人,简短道。 “谢镖头?哦……是哪家镖局?我前段时间还与飞虎和云阳的少镖头吃酒来着。” 那公子哥继续说道。 飞虎镖局和云阳镖局便是云州府最大的两家镖局,势力极强,生意走遍大离朝境内。 谢渊看着这名微醺的锦衣公子,记得他是叫彭威。 他摇了摇头: “不是这两家,是云照县的龙腾镖局。” “云照县?龙腾镖局?” 彭威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撇嘴道: “没听说过,恕在下孤陋寡闻了。谢镖头,敢问你出身何方?” “谢某没什么出身,长在云照下面的小山村中,镖局也只是在云州北部几个郡县活动,彭公子没听过也正常。” 谢渊平静的说着。 小山村? 周围竖起耳朵的宾客们眼神都有些古怪起来。 彭威更是一脸夸张,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渊,语气微妙: “谢镖头,你……一介平民,怎么与琴小姐结识的?” “彭威,我的朋友,轮得到你来置喙么?” 司徒琴突然出声,让周围一下安静。 彭威酒一下就醒了,露出几分尴尬: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最好。” 司徒琴淡淡道。 彭威讨个没趣,咳嗽两声,自己跑到一旁去。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许多人虽然好奇,囿于司徒琴的态度,一时不好和谢渊搭话;再加上他的身份普通,却又和司徒琴关系微妙,让天生贵胄的年轻人们既有优越,却又嫉妒,不想搭理。 司徒琴已经被女伴拉离席间,自去园说悄悄话,谢渊独自一人,倒显得游离于宴会之外。 不过他倒乐得清静,只是静静坐着,自斟自饮。 氛围有些沉闷间,杜坚走了上来,看着谢渊: “谢镖头年纪轻轻,就能升任镖头,想来修为不凡?” 周围宾客其实都暗自关注这边,闻言皆默默点头。既然没有出身,想必他是因为天赋才让司徒琴青睐。 就算不入潜龙榜,至少也得是个…… “比杜兄差远了,只是三练罢了。” 谢渊摇摇头。 三练? 宾客们又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 便连杜坚也没想到,怔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 “三练?我都有三练!我还没怎么练呢……” 旁边响起一声嘀咕,正是彭威。 在座的除了谢渊,都是含着金汤匙出身。从小吃着最好的补品,再有名师随便指点,哪怕就是强身健体,也能随便二练三练的。 譬如彭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有三练;稍微有志于武道的,又有天赋资源,场间便有几个年纪轻轻已是气血蜕变境界。 谢渊瞥了一眼彭威,只是微微一笑: “在下资质平平无奇,进境缓慢,见笑了。” 杜坚听他一说,摇了摇头: “谢镖头此言差矣。资质只是决定修为的一部分,努力也十分重要。在下资质不算顶尖,能入潜龙榜,便是付出超出常人十倍的汗水,刻苦修行。不止于此,我还深入西漠,潜入敌境,追杀凶人,磨练自身,这才有现今修为。 “谢镖头平民出身,更应该努力修行,才可以闯出一番天地。但若是抱怨天资,自怨自艾,成就便有限了。” 杜坚这一番话,赢来周围阵阵喝彩,薛彦文赞道: “不愧是潜龙榜上的俊杰,见识就是不一般。” “说得好!” “不愧是潜龙!” 谢渊看着给他上起课的杜坚,呵呵笑道: “杜兄说得有理,在下受教了。 “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杜兄深入险境磨炼,是独身一人去的呢?还是都督大人派人陪同?” 杜坚闻言,愣了一下,脸色一沉: “谢镖头此言何意?既是磨炼,当然是独身出行。若有人保护陪同,怎么练得武者心志,怎么上潜龙榜?” “真的吗?” 谢渊看着杜坚的眼睛,咧着嘴角: “若我是你爹……啊,我是说若我是都督大人,真的会放心自家宝贝儿子深入险境吗? “虽然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我在边境多年,深知敌人狡诈,怎会让一个没有经验的小子自己去送死?虽然这小子很倔,但我会不会提前派高手,暗中保护呢? “杜兄,你磨炼的过程中,有没有觉得特别顺利?比如敌人刚好都能应付,意外全都能够掌控,修行起来,只感觉顺风顺水?” 杜坚听了谢渊的话,脸色逐渐变化。原本坚定的神色,随着谢渊的讲述,越来越显犹疑,逐渐愣住。 “杜兄,我虽然修为不如你,但到如今,是一刀一枪杀过来的。我有今天,纯靠自己的天赋和汗水,你的经验,对我并不适用。” 谢渊喝了一口酒,做起总结。 杜坚听了这话,脸色数变,最后却化作惭愧: “谢兄说的是,是我多嘴了。我,哎……我回去得问问。” 谢渊看着他,倒是有些意外他的干脆。 他刚刚那番话,实际上都是随口编的。 他也不知道杜坚的老子会不会派人,只是说了一种没法证伪、又概率极大的情境,免得杜坚摆出一副前辈的样子来教育他,看得不爽。 运气好吃上红利的人,往往把平台的功劳当做自己的,然后对后来者指指点点,殊不知自己只是恰好在风口上的猪罢了。 周围宾客皆是面色有异。 一是因为谢渊的话自有道理,有些人并想不到; 二来,这个镖师平民出身,面对这么多身世显赫的子弟,面对着潜龙榜的高手,却仍然侃侃而谈,倒让杜坚气势矮了一截。 就算他有着司徒琴撑腰,但能在这样场合不卑不亢、坚持己见的,没有几人,就是在座的也没几人做得到。 一片安静、心思各异间,彭威的话响了起来: “杜兄,别听他胡扯,不过小县城的镖师罢了,能有几分见识?” 他因为谢渊被司徒琴驳斥,本就心中不喜——而且他平时就口无遮拦,不受欢迎。 “云……云照是吧?哼,你们云照的县尉前几天还上门来着,见我父亲不都是唯唯诺诺的。云照的镖师还拽起来了。” 谢渊一听,顿时竖起耳朵: “于春生?彭公子,你说云照县尉于春生去拜访了令尊?” “对,就是他,你们云照的镖局,应该都归他管吧?他当时升县尉,还不是来找我爹来着。” 彭威哼了一声,昂着脑袋,似乎十分得意。 谢渊闻言,眼睛一眯。 许多二代见彭威这样,都微微摇头,不过没有人出声劝阻,倒是想看看乐子。 但主人家薛彦文咳嗽一声,打了个哈哈: “彭公子,此间只谈年轻人的事,你莫要喝高了!” “没事,世子殿下,这有什么大不了?大家心里门儿清!” 彭威大手一摆,十分豪横。 谢渊抿着嘴,凑近一点,笑道: “不愧是彭公子,洒脱大气!在下佩服。 “不过在下有些好奇。于县尉在云照德高望重,深受爱戴,我们镖局和他也来往很多……哎,县尉平时为云照操劳,我们看在眼里,心里担忧他呐。敢问他前几日拜访按察使大人,他是为了什么事?” 彭威被他夸了两句,心里舒坦,斜眼道: “你想知道?” 谢渊点了点头。 彭威嗤笑一声: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平白无故的……” 谢渊听他话似未说尽,顺着语气问道: “那,彭公子觉得,怎么告诉我比较好?” 彭威扫了眼谢渊,看了看他的佩刀,嘿笑道: “这样吧,都是练武的男儿,你既然也用刀,咱们就比划比划!就拿此事当彩头,你要是赢了,你问我什么,我答什么!哼,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可以和琴小姐往来!” (本章完) 第121章 一息双斩,半年三练 第121章 一息双斩,半年三练 谢渊见彭威一脸不虞的样子看着自己,向自己挑战,心中一动。 说实话,今天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包括挑战切磋,他心中都有所预料。抗黑锅、做挡箭牌,这些流程必不可少。没有这些麻烦,只是吃吃喝喝,怎么好拿司徒琴的养法方子?倒给钱还差不多。 为了不受之有愧,谢渊甚至希望这些二代们更跋扈一点,只是大部分人也不是纯粹的傻子,特别是看在司徒琴面上,已是相当收敛。 但是,刚刚彭威说的那一番话,却完全在他意料之外,让他很是在意。 原来于春生的隐藏靠山,或者也许谈不上靠山,只是门路,便是云州提刑按察使,这位主管一州刑狱、治安的大官。 若换成前世,应当是省公安厅厅长——不,不止,提刑按察使是将司法系统一把抓,换算起来,是公检法一把手三职并兼。 妥妥的实权大人物。 若于春生是靠着这位上位,那要想扒他的官服,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不知于春生近日暗自来州府找这位大人物,所为何事? 前几天……到底是哪一天? 谢渊心中生出些不安稳感觉。 他能想到最近最困扰于春生的事情,恐怕就是他们镖局了。 之前和金刚门定下的死斗擂,就在几天后便该开始。 若就是前不久,于春生来找按察使,会不会是为此事求助。是找帮手,还是什么? 这种事需要烦到顶头上司么…… 谢渊刹那间想了许多,看着面前的彭威,眼神连闪。 “彭公子的意思,是想称量谢某?” 谢渊问道。 彭威傲然道: “正是!我虽不才,只是随便练练,就有三练修为,老师亦称我为天赋异禀。你们苦修连天,也不过和我同一水准。这样的修为,怎么能随行琴小姐左右?就靠你那张脸吗?” 他说到最后,有些愤愤然,引得许多公子哥同仇敌忾,深以为然。 谢渊见彭威一副手拿把掐的样子,微笑道: “若我侥幸赢了呢?” “不可能!如果你赢了,我说了,你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若你输了……” 彭威说到这里,突然有些踌躇。 他可不敢帮司徒琴做主,哪怕她不在这,最多给谢渊点脸色看也就得了。 但谢渊笑了笑,自己说道: “那我从此离琴小姐远点。” “好!” 彭威眼睛一亮,连忙应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若是琴小姐问起,可没人逼你!” “自然。” 谢渊颔首。 周围宾客都感意外,没想到谢渊答应的如此干脆。 他难道是看彭威好欺负?虽然彭威的实力是很一般,但怎么也是名师教导、身具传承的大族子弟。 一个乡野上来的镖师,恐怕连功法都不会几门吧?大概率连内力都没有。 宾客们看着谢渊,皆是暗自窃喜。小白脸受不得激,这下便自取其辱。让琴小姐见了,想必他再没脸纠缠。 公子哥们大多对司徒琴的人才样貌、家世背景十分垂涎,虽然心知众多竞争者中,自己希望并不大,但能少一个竞争者,那就少一个为好。特别是这个竞争者有点特别,唯一比他们有优势的就是长相,却似乎恰好对上琴小姐的喜好,已先他们一百步…… “那就劳烦世子殿下腾块场地,我和他切磋一二。” 彭威生怕谢渊反悔,连忙说道。 “不必麻烦,就在这中间吧。” 谢渊突然出声。 彭伟怔了一下,看向宴会厅中央。 虽然也很宽敞,能让大队歌女舞女表演,但毕竟不比演武场宽阔。 他斜睨着谢渊: “在这你可是更不好跑。而且室内比较,要是损了世子大人的装潢,你那点镖银赔得起么?” “不劳彭公子挂心。只要坏了一个物件儿,我都双倍赔偿。” 谢渊淡淡说道。 薛彦文看谢渊答应的如此果断,眼神变得深邃,嘴角翘起,呵呵笑道: “谢镖头言重了。既然你们喜欢这儿,就在这里随便切磋便是,本世子亦不缺豪情。” 切磋的消息,飞快的传到了园里的女宾处。 “琴姐姐,你那伴儿要跟人切磋?” 一名贵女惊异道。 “嗯?” 司徒琴一惊,霍然从亭中站起,蹙眉不虞道: “过分了。” 本以为谢渊最多受点试探或言语,以他谈吐心智应付无虞,结果竟还要打起来? 虽然贵公子们有些不学无术的,但也有很多是家族精心培养,无论见识谋略还是武道境界都十分不俗。若是这样的人要和谢渊切磋,恐怕他并没有优势…… 司徒琴直接往宴会厅快步走去,准备阻止这场争斗。 “是彭威,他主动要和谢公子切磋呢!” 另外一名女孩儿追在后面补充道。 “彭威?” 司徒琴顿了一下,步子放缓。 “那没事了。” 原来是他,怪不得,也只有这人如此无脑。 虽然彭威也有传承,但以谢镖头的本事,拿下他最多费些周章,问题应该不大。 想到这里,司徒琴似乎觉得刚刚走得过于急迫,心思忽然婉转起来: “嗯,我慢慢过去,正好看到他们收尾,免得显得我很在意他……” 虽然本就想让旁人如此觉得,但她不知怎的,又不想如此做了。 几名女孩儿在后面看着司徒琴忽快忽慢,互相对视一眼,皆是心中想着: “她说就喜欢长得俊的,其他不在乎,看来真是不假。” 宴会厅内。 薛彦文已经让仆役将宾客们的几案又搬了搬,中间腾出一大块空地,不比寻常的演武场稍小。 与会宾客们皆围绕着中间站着,看着场中两人相对而立,窃窃私语。 “你们说,谁会赢?” “废话,彭威再不济,也是有名师指点、父辈督导的,所受传承,岂是平民武师可以比较?” “但就彭威那点水平,和这些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武师相比,就算功法与基础胜出,恐怕打起来也不见得打得过。我见过起于微末的武师,一个比一个不惜命,哪怕是切磋,斗起来也跟疯子一样。” “正常,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本就烂命一条,跟我等比,自然是拼了命的想表现。我看彭威等会还须小心。不过,只要不冒进,光是他练的功法品级,就能碾压这名镖师。” “对。彭威只要不是连入门都没入到,光把功法招式一板一眼使出,那家伙想必都接招不了。而且,你们是不是忘了,小地方的人,接触不到内功的。” “对哦!” 有几人恍然大悟,对他们来说,内功并不稀罕,皆是没想到这一层。这样一来,便连瞧不上彭威的几人,都不觉得他会输。同等境界,功法碾压,哪有输的可能? 谢渊凝视着对面神色倨傲的彭威,拱了拱手: “彭公子,准备好了?” 彭威哼了一声: “该我问你差不多!你若是准备妥当,我让你先出招,免得说我欺负了你!” 谢渊摇摇头: “不必,彭公子先请。” 他要是先出手,等会对面耍赖还麻烦。 彭威自挑衅开始,就觉谢渊平平淡淡,软硬不吃,心中莫名不舒服。 现在看了他神色,终于反应过来: 这个家伙,好像一直底气十足,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 彭威蓦地生出怒气。 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居然觉得他能赢似的? 彭威嘿的一声: “既然如此,刀剑无眼,你给我小心了!” 呛啷一声,彭威一把拔出锋利长刀,当头向谢渊劈来! 这一刀不止含怒而发,迅猛绝伦,更是暗含法度,后招无数。 周围宾客低呼一声,没想到彭威平时看起来不学无术,境界也不怎么高,刀法却出人意料的不错! 有几人更是眼神一凛,这家伙,难道平时还在藏拙? 谢渊看了这一刀,眼神一闪。 凭他眼力,光从这起手式,就能认出来这刀法不俗,招式精妙,品级定然远在奔狼刀诀之上; 招式威力也就罢了,更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个对手,是他第一个遇到的修有内力的对手! 这一刀,气血奔涌,内劲勃发,威力比谢渊遇到的任何一名同阶对手使出的招式,都要强大! 那就不必留手。 谢渊手指一动,几乎带出残影,拔刀而出。 锋寒的长刀后发先至,带起一阵如同狼嚎的破风呼啸,砰的一声,直接将彭伟的兵器磕飞! 而后谢渊顺势高举宝刀,微微一凝,带着劈开山峦般的威势,一刀斩下! 一息之中,两刀斩出! 彭威兵器脱手,还在出神,就呆呆愣愣的看着一把大刀当头砍来。 恍惚间,他似乎见到一头银狼,傲立山巅,身后是一轮硕大圆月;银狼转头,盯着自己,猛地从山上扑下来,欲要将自己吞噬! 彭威刹那间浑身冰寒,想要躲避,却抬不动脚,只能一动不动,直到长刀骤然停在在自己额前。 感受着额头上的寒意,彭威一个激灵,似乎才陡然惊醒,砰的一下坐倒在地。 宾客们因为彭威刀法的低呼,这时才到尾声,然后便卡在喉咙里。 所有人都怔在原地,看着坐倒在地的彭威,有些不解。 发生什么事了? 谢渊这两刀太快,没有一丝多余动作,大多数观众们只看到刀光一闪,恍惚间似乎有恶狼扑出,狼嚎响起,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结束了? 彭威,这就败了! 太快了。 所有人都没料到是这个结果,一时面面相觑。 就算彭威再不顶事,可是连一个照面都坚持不住……但就算换他们上去,想收拾彭威,怎么也要几个回合? 这样想的人中,不乏四练的武者。 这镖师一个三练,如何能使出这样的刀招? 杜坚猛地踏出一步,失声道: “这是刀意?” 几名晋入了气血蜕变境的年轻人听杜坚这样说,对视一眼,目露震惊。 刀意这种东西,只有对刀法领悟到了一定层次,才有可能掌握。 纵然他们境界不低,但对功法的练习,远远达不到触摸刀意剑意的程度。 谢渊不置可否。他奔狼刀诀大成,一刀一式间都有近乎三板斧那般的韵味,连卢老三这样的宗师都高看一眼,几个年轻人自然参不透。 与会的宾客们都是家学渊源,耳濡目染,颇有眼力。 此时他们听了杜坚猜测,看着谢渊,目光瞬间变幻,再无轻视之心。 “让让,都围着不说话,却是做什么?” 人群外忽然响起一道娇俏的声音,却是司徒琴带着一众女宾赶到。 她身量不高,分开人群才露出白玉般的小脸,眉头微蹙,略显担忧。 不过她看了眼场中,发现谢渊飒然站着,而彭威坐在地上,面色发白,连兵器都不见踪影,心下顿时稍定。 “原来都完事了啊……看来我耽搁了。” 司徒琴微微一笑,自顾自说道。 几名贵女在后面对视一眼,微微撇嘴。 一路虽然走得忽快忽慢,最后却还是差点小跑起来,直奔宴会厅,耽搁啥了? 有一名小姐悄声道: “琴姐姐,你这朋友虽然修为只有三练,但实力还不错哩。” 司徒琴轻轻一笑,理了理发丝,扬起小脸,没有压低声音: “三练?谢镖头踏入武道一途,将将半年。” 什么?半年? 半年三练? 宴会厅里一时再归寂然。 在座练过武的子弟们虽然都修为不差,但却都是童子功,七岁练桩,十岁练拳,名师指导,食补不断,身子长开后正式练功,到得如今二十左右,方小有成就。 可这个镖师,半年就从普通人,成了三练武者? 他们心中充满震惊,甚至怀疑司徒琴在吹牛,又觉她没这必要。 再看谢渊这个三练时,目光就又生变化,尽是难以置信。 原来不只是靠脸吃饭…… 司徒琴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小嘴一抿,感觉目的达到。 甚至超出预期,好像还给她长脸了。 司徒琴望着场中的谢渊,一双美目忽闪忽闪。 旁边的主家,世子薛彦文静立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看谢渊,又看看司徒琴,目光逐渐深沉。 谢渊没有在意他人注视,反手收刀入鞘,扶起彭威,给他拍拍衣服: “彭公子承让了。你的刀招极妙,在下不得已只能用出绝招,侥幸胜出。若是这一刀不能击败彭公子,败的就是我了。” 彭威见谢渊这样说,脸色大为缓和,轻哼道: “那就算你走运。” 周围宾客无不无语,但觉谢渊虽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说话做事也比彭威讨喜多了。 “呵呵,彭公子,你刚刚说的……借一步说话。” 谢渊拉着彭威走到角落: “彭公子,不知我们云照的县尉大人,嗯,你刚说哪天来拜访来着?” 彭威倒是愿赌服输,梗着脖子说道: “就七八天前,想来拜见我爹,不过我爹不在。” 七八天前? 差不多就是谢渊杀了向拙,提头去县衙举报之后。 “那彭公子可听闻,他是所为何事?” (本章完) 第122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第122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听谢渊发问,彭威额了一声,撇嘴道: “又不是来找我,我怎么知道?” 谢渊有些不满,故意道: “看来彭公子所知也不多,罢了罢了。” 彭威一听,顿时睁大眼睛: “谁说的?那于春生来过几次,无非就是为了官位。不过这次他没找到我爹,就与管家在书房长谈。” 谢渊瞥着彭威,暗道这人真是什么都敢说。 按察使生了个坑爹的好儿子……不过这样自然最好。 他又问: “就这啊?彭公子想来也不知他们谈些什么。” “哼,他之前想做县尉,来了几次,不就这些事情?嗯,不过这次我看到有药师出入,可能他有隐疾,你们那治不好也说不定! “等等,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彭威现在才反应过来,略微警惕道。 药师?隐疾? 谢渊一下想到于春生的癖好,心里一阵恶寒。 不过再怎么也不至于求助到顶头上司这…… 他随口回道: “我还说提前知晓县尉大人所愁何事,看能不能帮他解忧,回去也好让他照料我们镖局一二。不知他是犯了何疾?” 彭威一听了然,嘿道: “原来如此,你还有此等心思。” 他本想说这种小事,他一句话便可搞定,但看了谢渊两眼,心里不服,哼了一声: “不知道!谁知道他犯什么病?” 谢渊见在彭威这已经问不出更多话来,便微微一笑,退了开去。 马上就是擂台之日,云照格局将一擂而定。 这种节骨眼上,于春生来这是做什么? 若说实力比拼,金刚门无论如何都矮龙腾镖局一头,但彭杰还是果断约下比试。 镖局一直在想,他们到底会使何手段,内里有何谋划?正常比试,他们肯定不是对手,绝对会有阴谋! 谢渊感觉抓住一点尾巴,直觉于春生到州府便和这有关,心里生出不安之感。 若不查明,也许擂台上会生出难以挽回的变化。 谢渊正在思索,司徒琴走了过来,笑眯眯道: “今天好吃的还满意?” “沾琴小姐的光,大饱口福。” 谢渊回过神来,微微笑道。 “那就好。时间差不多,你这镖算圆满完成了!” 司徒琴轻笑一声,拉着谢渊和众人告辞,便在一群人相送下上了马车,离开了庄园。 司徒琴既走,宴会宾客便也渐渐散去,陆续和薛彦文告别。 等人皆离开,薛彦文站在庄园门口处,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面色沉静,似在思索。 他微微挥手,招来了一个精干的黑衣人: “去查一下,那个谢渊有什么经历,是什么来头。竟然和琴妹走这么近……” 那名侍从垂首应是,眼中精光一闪: “世子殿下,若查清楚了,要不要……” 他伸手在脖子上一引,意味十分明显。 薛彦文看着侍从,沉吟一下,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飞起一脚,将侍从踢倒在地,恨铁不成钢道: “我就想不明白了,到底什么时候,你们这些人脑子里才能装点杀人灭口以外的东西? “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琴妹这样的眼光都如此看好那谢渊,她什么时候对旁人假以辞色了?绝不只是天赋好这么简单。 “不想着查清楚了帮我笼络人才,一天杀这个干那个的,本世子迟早要被你们坑死!” 薛彦文指着一干侍从,唾沫横飞,让那群黑衣人低着头噤若寒蝉。 他们也很无辜,就是培养出来干这些活的,你让我们多思考?思考不了,没那个能力知道吗。 薛彦文吐槽累了,理了理衣襟,哼道: “我又不是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非要靠抱琴妹的大腿上位。当这郡王世子挺好的,别给我找事!” 司徒琴的马车吱呀着车轮,一路往前。 马车里,司徒琴靠在软垫上,问道: “谢镖头,今天可受了些委屈?” 谢渊摇摇头: “哪里!你的这些仰慕者,比我想象的有涵养些。让我报酬都拿的不踏实。” 大部分二代除了若有若无的冷眼和敌意,并没有把谢渊如何,简直让他不自在。 除了一个明显缺根筋的彭威…… 想到他透露出来的信息,谢渊眸光一闪。 司徒琴捂着嘴直笑: “不愧是谢镖头,今天之后,想必那些讨人厌的家伙都得掂量掂量自己。” 谢渊闻言,有些犹疑: “就这样吗?谢某分量怕是不大够。” “太够了。我已经说啦,以后用武道为由头宴请我的,怎么也得有个半年破三关的天赋再说。” 司徒琴眼睛眯得像月牙: “以风月为由头的,那也得像谢镖头这般好看才行。” “额……好看这词不适合我,倒是很适合琴小姐。” “彼此彼此。” 司徒琴在桌上捧着脸,大大方方的看着谢渊,让他再度败下阵来。 她莞尔一笑,从衣襟里取出一张信封,递给谢渊: “喏,谢镖头这人镖护得很好,小女子依言奉上报酬。里面记载的方子,对养气很有用。” 谢渊眼睛一亮,接过信封。 一阵淡淡的幽香从信封上飘起,他鼻子下意识抽了抽。 咋这么香? 正狐疑间,忽然听到对面司徒琴啊了一声,抬起眼睛,却发现她脸红得如同盛开的桃,连脖子根都透着粉色。 从未见过司徒琴如此情态的谢渊霎时呆住。 他瞬间想起前人说过的一句话。 少女的娇羞,是世间最美的景色。 但是,她在羞个什么? 谢渊有些疑惑,下意识看向信纸,不知怎么想的,又嗅了一下,动作十分明显。 确实好闻,等等…… 她从哪里掏出来的? 正在此时,一声蕴含着羞怒的娇嗔响起: “轻浮!” 对面伸过来一只绣鞋,狠狠蹬了谢渊一下。 谢渊瞬间尴尬,他刚刚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好闻。 显然司徒琴自己也没想到这些,等拿出信纸,看到谢渊的动作,才反应过来。 谢渊有心解释下这是无心之失,但看着满脸通红、胸膛起伏的司徒琴,干脆的闭上了嘴。 不能说,越描越黑。 他把头深深埋下,将信封打开,目不斜视,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其认真程度,仿佛是在阅读传说中的天书。 司徒琴见谢渊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胸膛剧烈起伏一阵,慢慢平静。她依然红着脸,但看着谢渊的样子,莫名好笑,一下就不生气了。 司徒琴自己也觉讶异,若是换作其他人敢这样轻薄于她,她二话不说,肯定让泰伯去将人灭掉; 然而换作谢渊,她不知怎的,也不是如何生气,刚刚那样,反倒是害羞居多。 司徒琴安静一会儿,故意板着脸道: “看这么久,看明白了吗?一个药方,还能看出来。” “额……” 谢渊放下信纸,悄悄看了眼司徒琴的脸色,见她面色仍然发红,却不是勃然大怒,心下稍定。 “这些药我也认不全……但认识的那些,都不寻常。” “自然。若无好药,怎起到好效果?” 司徒琴没好气道: “若是一时找不到,你让医师换同种同性稍差的药材,也差强人意,就效果没那么好罢。 “按这方子熬药,旬日一副,前期助你内功进境速度,提高五成不在话下。” 谢渊一听,眼睛简直放光。 提高五成?那是什么概念? 虽然只是前期……但谢渊现在显然就是前期! 司徒琴这话一出,谢渊立即下定决心,一定要凑齐这上面的药材。 两人回到司徒琴府上,司徒琴仍对他没有好脸色,自顾自休息去了。 谢渊苦笑一声,知道惹到这位大小姐了。 然而这事换个其他姑娘,没当场给他两巴掌,已经算很给面子。 他老老实实回了房间,心里想着: “伤也养得差不多,云州府风光也已见识,收获颇大。擂台就在近日,该回去了。 “只是回去之前……” 谢渊想到彭威的一番话语,陷入沉思。 于春生的官服是必须扒掉的,不然不能彻底解决这个仇寇。 于春生走提刑按察使、彭威父亲彭岳的门路上位,若想让他脱掉官皮、卸去保护,那还得从这里入手; 而他趁这关键时刻来求见彭岳,虽然没见着,但多半就跟死斗擂台有关,也须得弄明白,不然心里不踏实。 可是怎么才能弄明白呢? 谢渊想了半天,心中突然生出个计划。 他一瞬间有些犹豫,这可不是小事。 思虑再三,谢渊沉吟一下: “先试试,再做决定。” 他起身来到院中,在偌大的宅邸中走走停停,找到了护院头领所在的地方。 砰砰砰。 谢渊敲响了房门,然后横跨一步,躲在门后。 “哪位?” 门内传来一声问询,谢渊并没有回答。 脚步声响起,然后是支呀一声,一名高大的男子打开房门,左右一看,并不见人: “嗯?谁?谁在敲门?” 他有些疑惑,沉声问道。 身为三练武者,他不会轻易怀疑自己感官出了问题。 然而门口就这么大,确实没见人? 谢渊就在门与墙的夹缝处立着,静静看着面前男子的侧脸。 这个角度,他的余光可以看到,甚至刚刚左右扭头时,就差正面对视了。 只是这面是墙,他下意识忽视,便一无所觉。 谢渊微微点头,只要躲避得当,就算三练武者,也轻易发觉不了自己。 等男子狐疑的回到房间,关上房门,谢渊才又走出来,轻轻敲门。 “谁?” 一声低呼,里面的男子迅速奔到门口,一把打开门,然后怔了一下: “谢镖头?” 谢渊笑着拱手: “胡统领,许久不见。” “啊,久违了,谢镖头!请进。” 胡统领愣了一下,热情的请谢渊进房,好奇问道: “谢镖头怎有空来我这坐坐?唔,之前也是你在敲门吗?” 谢渊做出讶然神色: “之前是多久?我就敲了下门,胡统领便来打开了。” 试验结束,这个疑惑,只能委屈胡统领放在心里了。 “这样……谢镖头,来,喝茶。” 两人随便闲聊几句,还是胡统领先问: “不知谢镖头难得过来,可是有何要事需要我帮忙?” “呵呵,哪里,只是随便问问,另外有些事情想咨询胡统领。” “谢镖头客气了,请讲。” “嗯,像云州府里这些大官儿——举个例子,提刑按察使的府邸,护卫力量是如何的?” 胡统领看着谢渊,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多问: “唔,其他的不好说,不过彭岳大人府邸的护卫首领,与我熟识,我略知一二。 “护院首领与我一样,都是三练,普通护院介于一二练之间,这是常规的护院。 “他们府上还有两位客卿,一个气血一变一个气血二变,平素负责教府上的人习武,兼有守卫安全之责。” 谢渊点点头,问道: “彭大人自己呢?” “应当是有些修为,但并不出众,是气血蜕变境。” 也就是说,没有宗师。 谢渊缓缓颔首,又和胡统领闲聊一会儿,尽量表现得只是对这类事好奇,然后便告辞离开。 胡统领并未多说,送谢渊走到门外后,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摇了摇头,反身关上房门。 谢渊回到客房,坐在凳子上,仔细考量: “发动天隐术的情况下,便是三练就在身边,只要不是眼睛直接看到,也发现不了。那外练想必都是如此。 “至于气血蜕变境,以此类推,只要保持一定距离,当不会直接被气机发觉。他们府上,也没有宗师……” 谢渊权衡许久,脑海中闪过孔春、唐大伟等人的相貌,最后一击双掌: “犹豫就会败北!已经了解的够清楚了,错过这个机会,恐怕想直接扳倒于春生并不容易。而且若不搞清楚金刚门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说不定要再酿成大错! “潜入进去,只要不正面撞上几个气血蜕变境的,问题不大。便是最坏最坏的结果……就厚着脸皮搬出司徒琴,应该也能保全性命。” 想到这里,谢渊不再踌躇,收拾好东西,等着夜色渐深,便悄悄出门。 然而他刚刚打开门,就看到司徒琴俏生生立在院中,看着他,似笑非笑道: “谢镖头,这么晚,准备去哪儿?” (本章完) 第123章 携手 第123章 携手 谢渊完全没想到司徒琴就在门口等他,额了一声,下意识道: “没事,我溜达,随便转转。” “这样,那是准备在我家里溜达呢,还是去彭威家里溜达呀?” 司徒琴歪着脑袋,状似不解。 听她这样说,谢渊瞬间面皮一热。 这,她咋都知道了…… 应当是胡统领给她汇报了,还真是事无巨细。 凭司徒琴的聪明伶俐,再联想到谢渊白天对彭威的在意,一下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谢渊沉默一下,嘴硬道: “我看月色醉人,晚风柔和,所以随便出来走走。” “行,既然谢镖头有赏月的雅兴,那我陪你一起走。” 司徒琴随口回道。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拿我当傻子? 谢渊只能叹了口气: “琴小姐,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不然不会冒险。” “我知道的,谢镖头是个谨慎的性子,肯定是事出有因。我也没问你这个。” 司徒琴知道多半和他镖局有关,大眼珠滴溜溜一转: “只是这么好玩的事儿,你得把我带上,可不能一个人去。” 谢渊瞪着眼睛: “琴小姐,这可不是过家家,不是玩耍……” “少说这些。论实力,你比我还差得远,自去冒险,怎么敢教训我来的?” 司徒琴闻言顿时不满,抱臂板脸道。 谢渊额了一声,委婉道: “我有秘法,有七八分把握。” “哦?看来你还有秘密。” 司徒琴顿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一拍巴掌,倒没多问,只是说道: “那就更好把我带上了。” 谢渊哎道: “琴小姐,你千金之躯,这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担待不起。” 虽然是云州府中,但前段时间在官道上,她还不是遇到了刺杀? “行了行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谢镖头是果断的人,咋这么多话?我问你,没有我引路,你知道按察使府邸门朝哪儿开吗?你就去翻人墙。” “我可以问……” “大晚上你找谁问?找巡逻的捕快差官吗?他们确实门儿清。” 司徒琴抱臂冷笑: “就算你问到了路,里面的布置你能问到吗?主屋、书房、厢房、后院,在哪你能知道?” 她说完这些,有些得意道: “但我去做过客,我知道在哪。把我带上,对你有利无弊。” 谢渊听了,心下有些犹豫,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但是,带着贵女去翻大官的墙,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司徒琴见他表情,轻哼一声: “何况你一个人去,遇到什么事儿,怎么办?按察使府邸虽不是龙潭虎穴,也不是你一个小镖头能摆平的。你不要再瞻前顾后了,只要你带我去,白天……白天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不然就是双份的对你不喜!” 谢渊一听,怔了一下。 原来她还是担心我来着? 再听到她后面所说,他只得败下阵来: “好吧,但凭琴小姐吩咐就是。” 司徒琴顿时眉开眼笑,一拍小手: “好好好!咱们这就出发!” 她上前一拉谢渊,谢渊这才注意到,她竟然已换了一身黑色劲装,像是夜行衣一般。 贼兮兮的夜行衣穿在司徒琴身上,也别具魅力,但谢渊还是一头黑线: “琴小姐,刚刚就连我自己都不确定到底去不去,你连衣服都换好了?” “你肯定会去的。” 司徒琴笃定道。 谢渊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仿佛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 两人一路走到府邸后门,司徒琴道: “彭威的家虽然不在这条巷子里,但也离得不远,走快点的话,最多盏茶功夫就到。” 谢渊点点头,心里默运天隐术,渐渐发生了变化。 司徒琴忽然轻咦一声,唰的转过头,面带惊异。 她伸出小手,在谢渊脸前晃了晃,然后又扯了扯他的衣襟,惊奇道: “这就是你的秘术?我几乎察觉不到你了!这么神奇?唔,这也是那传你内功的高人教的?” 谢渊点了点头,低声道: “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也用上。” 谢渊凝视着司徒琴,心里默运天隐术,想要将遮蔽气机的功效同样覆盖在她的身上。 半晌过去,一阵安静,什么也没发生。 司徒琴眨巴眨巴眼睛,露出微笑: “谢镖头你想看我随时都可以看的,不必找这种借口。” 谢渊顿时一阵尴尬。 他的天隐术熟练度还太低,按理是可以给身边人用的…… 月光一片银白,如同盐粒洒在大地。 司徒琴的俏脸沐浴在辉光下,仿佛自己也在发光。 谢渊看得一时失神,突然伸手,拉住了司徒琴的小手,温润如玉。 司徒琴呆了一下,凭她的修为反应,却全然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大脑一时死机。 感受着手心的热度,她忽然浑身一颤,俏脸飞红: “你你你,你干嘛……” 她话音未落,身上就感受到一股奇妙的变化,似乎与世界有所隔离。 谢渊轻咳一声: “这样就行了。” 司徒琴略带惊异,小脑袋左右一转,看着自身,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同。 但她确定,自己已经和谢渊一样,在旁人的感知中无比模糊。 她盯了谢渊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微微低头。 原来是施展秘术。 察觉到司徒琴乖乖巧巧,没有收手的打算,谢渊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天隐术有用…… 两人携手出门,由司徒琴引路,贴着墙角,迅速往按察使府邸潜去。 彼时没有路灯,全靠星月之光,以及打更人、巡夜人手提的灯笼照明。不过两人都是外练后期,兼修内功,耳聪目明,不需灯笼便可认路。路上两次远远便看见灯笼过来,他们便往墙边拐角一站,凭借天隐术,巡夜之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到。 转过两个街角,谢渊和司徒琴便到了一处大宅之外。大宅正门口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彭府”二字。而远远的便可看到,正门口灯笼明亮,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家丁。 司徒琴拉着谢渊,悄悄绕到旁边小巷,找到侧门,看了看,示意就从这里上方,借门檐进去。 谢渊打着手势,和她确定之后,暂时松开小手,一个腾跃,脚踩高墙借力,再一伸手,方才搭到高墙的墙檐。 墙实在是高,而他又没有轻身功夫…… 他反身朝司徒琴伸手,却见她微微一笑,没有来接,双脚轻轻点地,便旋身上墙,然后轻松翻了过去。 谢渊愣了一下,从墙檐探出头,却见下面是一处园,司徒琴站在墙下,朝他招了招手。 这轻功,很帅啊。他一个翻身,轻轻落地,还没说话,一只小手主动钻到他的掌中。 谢渊心里微荡,便听司徒琴细若蚊吟的声音: “你想先去哪?” 谢渊沉吟一下,低声回应: “主要是书房,还有药房。” 他之前已有腹稿,路上也和司徒琴商量过,最好是找到于春生贿赂彭岳的证据,以及那次为何要与药师商谈。 司徒琴轻轻点头,辨认了一下方向,也不是十分确定道: “他家药房似乎在这个方向,先去那边吧。” 谢渊跟着司徒琴潜行,一路上听声辨位,贴着墙边,提前避开家丁护院,倒是无惊无险。 莫要说有天隐术,便是没有,凭这群护院也不能发觉他们。 两人心里都有些轻松,看来按察使府邸有些府防不利。 也是,大离朝除了几个边境重镇偶有摩擦,承平日久,四海升平,就算有些大盗小贼,也没几个敢往这种府邸里钻,六扇门可不是吃素的。 谢渊和司徒琴步伐略微加快,正要穿过前面一个月洞,司徒琴脸色倏忽一变,猛地一拉谢渊,将他按到地上,自己也直接伏进丛。 谢渊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突兀响起,仿佛凭空出现! 他心里一紧,这脚步声隔远了根本听不见,看来是个高手。 月光一暗,月洞里转出一个背着手的中年男子,目光若电,环目四顾。 他身上气血勃发,让隔着一点距离的谢渊和司徒琴都清晰的感受到,是气血蜕变境的高手! 两人伏在丛里,感觉那道有若实质的目光从身上扫过,都是头皮一麻,强压住心跳,没有闹出动静。 好在那名男子并无发现,一步一步的走的远了。 直到确认男子离开,两人才悄然起身,从丛里露出两个脑袋。 他们对视一眼,皆感受到对方的手心微微见汗。 刚刚太险了,差点就撞个正着。 谢渊心下一定,声音降到最低: “他们只有两个气血蜕变境,一个巡逻,一个当在休息。这个走了,我们过去安全许多。” 司徒琴点点头,做着口型: “还是小心为上。” 谢渊重重点头,两人继续,穿过月洞,再转一个弯,就到了药房之外。 药房还燃着灯,两人对视一眼,悄悄走到侧窗,将窗户纸戳开一个小洞,暗暗观察。 里面有个药童值守,但已经伏案大睡,响起鼾声。 司徒琴自告奋勇,掀开侧窗,无声无息的翻了进去,给了药童后颈一下,然后如风般在药房几间屋内转了一圈,回到窗边笑道: “没人了,这下够小药童睡到天亮。” 谢渊已经翻身入内,舒了口气,沉声道: “分头找,看能不能找到近几日出的药方账簿之类。” 司徒琴点点头,两人迅速行动起来。 药房供按察使宅邸自用,并不算大,司徒琴很快将小药童身旁的书桌翻完,拿到一叠草纸: “没看到其他的,就这有几张药方草稿,或有线索。若是常用的药,老药师不该画来画去。” 谢渊接过一看,果然见几张方子大同小异,只是几味药不同,似乎是先生在思量。 他点点头,将草稿揣好,低声道: “去书房吧。” “等等。” 谢渊正要离开,司徒琴却拉着他的手,笑盈盈的指了指那些药柜: “彭大人的藏药,倒还蛮齐的哟。” 谢渊一听,扫了一眼,发现那张养法方子上的几味珍贵主药,这里竟然都有! 他眼睛一亮,低声道: “琴小姐,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啊!” 司徒琴娇俏的白了他一眼: “都翻人家里来了,不拿白不拿。反正这按察使,你肯定是得罪死了,早晚的事。” 谢渊一边拿了个布袋装药,一边笑着看向司徒琴: “但看琴小姐也不是很满意他?” “那彭威太烦,而彭岳其人,把持云州刑狱多年,任人唯亲,办案只看银子,冤假错案太多,早该倒霉了!” 司徒琴上前帮谢渊装起药来。 药材不重,亦不算占地方,装起来倒也不影响行动。 这一下倒是意外收获,珍贵药材,装了满满一布兜! 这下助力内功的药有着落了。 谢渊将布兜在腰带上系好,笑道: “这下咱们就是共犯小贼了。” “呸,真难听。” 两人悄然又出药房,这下司徒琴有了基准,认清方位,迅速到了书房所在院落,一路安妥。 书房比药房看守紧要许多,除了院门口站着两名家丁,书房门口也有两人值守。 但只要没有气血蜕变境的高手,靠着天隐术这门奇功,就是从他们身边过,也不见得发现得了。 两人翻墙入院,悄悄走到书房后窗,用内劲震坏窗锁,打开窗子,翻了进去。 天隐术笼罩身周,窗子的吱呀声根本没引起书房门口守卫的注意。 就着外面的火光,司徒琴环看了一眼宽大的书房,和书桌上繁杂的文稿,凑到谢渊耳边道: “怎么找?一个一个慢慢翻吗?” 谢渊感觉着耳边香风吹来,一个激灵,下意识一捏手,惹得司徒琴低呼: “你干嘛?” “你别挨那么近……” “你牵着我我怎么不挨近?” “……别朝耳朵吹气,痒。” “谁、谁给你吹气了?轻浮!” “吹气的是你好吧,谁轻浮?” “你!” 两人小小争执了一下,好在心里都清楚自己在哪,声音极低,几乎只是口型,就算没有天隐术,也不可能被门外守卫发现。 谢渊撇了撇嘴,不再跟大小姐争论,沉吟一下,低声道: “若是账簿凭证之类,肯定不会摊在桌面。找找隐蔽处,夹层之类,反正天亮还……” 他还没说完,一只温热的小手突然堵住了他的嘴: “嘘!” 谢渊还以为司徒琴仍在跟他赌气,却见她侧耳倾听,眉头微蹙。 “……见……” “……见……老……” “……见过老爷!” 问好的声音逐渐清晰,逐渐接近,已经快到书房门口。 两人瞪大眼睛,互相对视,心跳都骤然加速。 老爷? 提刑按察使彭岳,怎么这时候来书房了? 吱呀一声。 书房门被推开,一个威严的中年人直接跨了进来。 (本章完) 第124章 事急从权,额外收获 第124章 事急从权,额外收获 彭岳踏入书房,目光习惯性的在书房内一扫,然后就坐入了书桌后宽大的太师椅中。 跟着后面的管家迅速进来,关上房门,给主人泡上清茶。 这名提刑按察使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疲累: “近几日府上有什么事情?” “回老爷,大公子来信,说在京中一切安好,请您过目。” “嗯。” “小少爷参加完云山郡王世子的宴会,回来在演武场大发雷霆。嗯,想是几个侍卫不长眼,触怒了小少爷,被打残了两个……然后有个侍女从他房中出来,犯了失心疯,我已经处理好了。” 彭岳眉头一皱,斥道: “真是胡闹!哼,其他下人就算了,自家侍卫不好好对待,关键时刻怎能放心?愚蠢!关他两天禁闭,我明天亲去安抚那几个侍卫。尽给我找事!” 至于侍女,他倒是并不在意。 管家低声道: “这,夫人那边,恐怕不愿小少爷被关起来……” “就是被他娘宠坏了!慈母败儿,迟早让这小子惹出大祸。” 彭岳一拍桌子,忍不住骂道。 然而他出身并不算高,能做到如今位置,岳丈家的势力功不可没,故而对待夫人,向来没有太多办法,连小妾都没纳一个。 书房分里外两间,内间以门栏与屏风隔开。 屏风之后,谢渊和司徒琴紧紧握着手,并排站着,一动不敢动。 两人对视一眼,皆通过拉着的手感受到对方快速跳动的脉搏、扑通扑通的心跳。 刚刚想再溜出去已经来不及,只得往内间一钻,躲在后面,凭谢渊全力催动天隐术! 好在彭岳也没想到自家书房有人,一身疲乏之下,并无警惕。谢渊两人就在后面偷听,竟没让发觉。 暂时安全,谢渊心神稍稍放松,听了一会儿,笑着比起口型: “竟还是个惧内的。” 司徒琴更是胆大,对现在处境是既觉刺激、又觉兴奋: “他这名声可不是秘密。” 两人继续听着,管家汇报了些家长里短,然后就是谁人送礼、谁人求见、谁人递了名剌请柬等等。 看起来彭岳公干数日才回府中,一时要汇报的还多,这些大官精力真是旺盛。 谢渊和司徒琴二人只得耐着性子听下去,心中希望他早点听完回去歇息。 又过一会儿,二人都觉不耐中,忽然听到: “……云照送来的货已经到了。” 彭岳的精神明显高了一分,声音却还压低: “都收好了?” “都在别苑安置妥当。” 管家确定道。 “好好好,我明天就去。” 彭岳的声音带着笑意。 谢渊听得不对劲,又听彭岳继续说道: “这个于春生,眼光还是不错的。嗯,他最近没再来信?有何要求,都可以考虑下。” 谢渊眼睛大睁。 这,不会是想的那样吧? 夫人强势,没有小妾,于是乎…… 艹,怪不得于春生能搭上这条线,沟子能通天了! 他看着一脸迷糊、脸带探寻的司徒琴,严肃的比了个口型: “小孩子不要多问!” “来信只是问安,说道上次在府上求的药效果很好,他的难题很快就可以解决。到时候云照入他手中,会再给老爷送些好货。” 管家的声音传了进来。 谢渊瞳孔一缩。 真有问题! 府上求的药……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皆想到那几张草稿。 等回去研究一下,看这些药到底是何用处,须得提前防范! 彭岳满意的声音传来: “嗯,那就好。这个于春生,是个懂事的,后面可以考虑给他调动调动。他不是一直想到州府来?” “老爷,他要入了州府,可能没那么好为您办事了。” 彭岳似怔了一下,轻笑道: “我是真累了,忘了这茬。 “嗯,就让他继续在云照待着吧。” 谢渊听着两人三言两语便将于春生的前途敲定,心里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什么。 于春生虽然罪该万死,然而在官场上苦心孤诣,最后结果也不过靠着他人一念之差。 这个彭岳,让于春生在云照继续祸害一方,就为给他搜刮民脂民膏,甚至童男童女么? 谢渊眸光一闪,泛过一丝冷意。 外间主仆两人又谈话一会儿,终于到了尾声,管家告辞离去。 谢渊和司徒琴终于松了口气。 要结束了,他们话是真多。 晞晞索索的声音传来,彭岳似乎还在翻阅文件。 两人强忍不耐,听了半天,终于听到彭岳起身的声音。 然后,脚步声便往里间转来。 谢渊和司徒琴如遭雷亟,呆愣了一瞬,连忙环顾四周。 然而屏风之后,除了一个立柜,一套桌椅,便是一张小憩用的单人长榻,一览无余。 除了翻窗出去,往哪去躲?然而这时还想翻窗出去,已在屋里的彭岳再是放松,凭气血蜕变境的耳力恐怕也察觉得到! 两人脸色微白,这可怎么办? 谢渊目光急转,在柜子上转了一圈,瞬间摇头,一拉司徒琴,就往长榻之下钻去。 司徒琴睁大眼睛,那床榻下那么小,怎么好塞进去两个人?然而此时也无他法,只能看谢渊一个滚地直接缩了进去,然后将她一把拉入。 恰在此时,一双靴子转过屏风,入了里间。 谢渊和司徒琴紧紧抱在一起,缩在床下,大气都不敢喘。 两人四目相对,司徒琴脸皮一红,挪过目光。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亲热了,肌肤相亲,鼻息可闻,胸膛更是紧贴在一起,连对方的心跳都能清晰感受到。 然而两人只能维持这样的姿势,动也不能动。司徒琴的心越跳越快,也不知是因为外面的彭岳,还是面前的人。 谢渊心里也十分异样,这个动作,他什么都感受得到,只觉怀中的姑娘又香又软,让人很难静得下心来。 真是没看出来,年纪明明不大…… 彭岳走入里间,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并没有发现异样。 床下的两人都是微微松口气,庆幸没往柜子里躲。刚刚谢渊就想到,彭岳进来,多半是要找些什么。 他们屏住呼吸,看那双靴子走过来走过去。 突然,彭岳站住步伐,猛然蹲下。 两人头皮一紧,好在彭岳是背对着他们,蹲在屏风前,伸手不知在摸什么。 轻微的咔嚓声响起,似乎有机扩打开。 彭岳站起身,那双靴子又走到柜子面前,站定不动。 仿佛过了天长地久那般,机扩合上的声音响起,彭岳的靴子转了方向,朝向了外间。 谢渊两人简直如蒙大赦,恨不得长出一口气,看着那双靴子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逐渐离开。 然而这时,一声轻咦从彭岳嘴中发出,他脚步一转,快速走到窗边。谢渊看着那个方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窗锁! 窗锁被震坏了! “是谁?” 彭岳猛地一声暴喝,脚步迅速一转。 谢渊和司徒琴心跳几乎停滞,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刀。 彭岳喝了一声,四目一转,并没有发现什么。 房间就这么大,他下意识的盯向床榻之下,目光凛冽。 谢渊看着那个脚尖朝着这边,感觉时间几乎凝固,紧紧抓着刀,屏息以待。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砰砰砰的被敲响,管家急切的声音响起: “老爷,药房进了贼人!” 远处隐隐传来喧哗的声音,彭岳眼中闪过冷色,脚步一转,迅速往外赶去,喝道: “快去!务必要抓住此贼!” 喀的一声,书房的门被从外面锁好,里面一片静悄悄的。 床榻之下,无声无息的爬出两个人影,站了起来,轻轻拍打着身上尘土。 饶是只有月光透窗而过,谢渊也能看到,那红晕就如同晚霞,染上了司徒琴整个双颊。 他轻咳一声: “事急从权……” “别说了!” 司徒琴脸蛋红扑扑,急忙制止。 她现在只觉脑子发晕,身子发软,呐呐道: “安全了,咱们走吧。” “稍等一下。” 谢渊蹲在屏风下面,伸手去摸了几下,果然在屏风下沿的木架上,摸到一块活动的扳机。 他轻轻一扭,听到柜子里轻微的咔哒声,一步站起,打开柜子,发现墙上开了一个暗格。 暗格上下两层,上面摆着一个方盒,下面则有一本厚厚的册子。 谢渊拿起册子略微一翻,发现上面记载的,全是各色账面来往! 只是粗看,他就看到许多大人物的名字,不乏宴会上公子们的父辈。 谢渊皱起眉头,有些犹豫,这玩意儿可是个烫手山芋。 “琴小姐,可有高见?” 司徒琴啊了一声,仿佛这才惊醒。 她接过账簿一扫,也是皱起眉头: “这东西不好接……嗯,我看到云照县的那两页了,还有最后这一张,新墨没干,正是他刚记下。 “把这几页撕走,但留在这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知道了,先拿走再说。” 两人把账簿揣好,又看了看那盒子。 盒子方方正正,上面有一把锁,不知钥匙在哪。两人打不开也看不出端倪,但想着彭岳放在这里,肯定是珍贵之物,干脆一道顺走。 毕竟来都来了。 谢渊和司徒琴再迅速转了一圈,确认没落下什么踪迹,便悄悄又从窗子翻了出去,往远离药房的方向离开。守卫都被吸引到药房那边,他们一路翻出按察使府邸,倒是再无惊险。 等出了宅邸,两人彻底松了口气。 谢渊将几页药方草稿和记着于春生名字的几页账簿撕下来收好,拿着那本厚册,问道: “这本如何处置?” “你随便再撕几张,然后咱们丢到另一个宅子里去。” 司徒琴眼睛一转,露出笑意。 谢渊依言随机又撕几页,然后由司徒琴带着,缩着墙角,走了没多远,到了另外一处大宅。 大宅门口同样站着守卫,彼时东方微白,正是人最困倦之时。守卫眼皮一搭,忽然感觉轻风拂过,睁大眼睛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他正自嘀咕,忽然眼神一凝,发现脚下多了一本厚册子。 谢渊和司徒琴在街角看着那名守卫拿起册子,翻了一下,忽然浑身一震,冲进了大宅。 他问道: “这是彭岳哪位对头的宅邸?” “自然是提刑按察司副使。” 司徒琴狡黠的笑道。 这个账簿,他们拿着既有危险,又不好利用,正该给最适合的人送去。 谢渊恍然大悟,摇头道: “白天宴会,我看副使的公子对彭威那叫一个亲热。” “这群人里,像彭威那样没城府的,只是少数。” 司徒琴不置可否。 两人一路回到司徒琴家中,正要歇息,便看女管家送上来两碗姜汤: “风寒露重,小姐和谢镖头请喝姜汤暖暖身子。” 司徒琴啊了一声,表情不自在道: “你怎么备好的?” “是李大人刚刚回来时吩咐。” 谢渊和司徒琴两人顿时如同做坏事被大人抓住的小孩,一脸尴尬。 果如两人心中所想,药房失窃恰到好处的暴露,并不是巧合。 两人对视一眼,谢渊看着司徒琴俏脸红扑扑的,吐吐舌头,十足可爱,心跳不由加速。 司徒琴见谢渊紧紧盯着她,微微低头,红晕上脸,表情似羞似恼,变化一阵,终于轻哼一声,露出笑意: “谢镖头,今夜探险,合作愉快!” 谢渊笑着点点头: “托琴小姐的福,收获超出预期。” “你那药方不必猜测,等天亮了,我请青羊先生来看,他能知道功效。嗯,你把药材给管家,让她帮你煎了。盒子我先拿着,找人打开看看。” 司徒琴一一吩咐,然后盯了谢渊两眼,嗔道: “轻浮!我还道谢镖头是正人君子,结果……哼。” 她一转身,如同一阵风一样快步离开。 谢渊一头雾水,刚刚不是揭过此事了吗,也不知司徒琴又是为哪里骂他。 只是这般嗔怨,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撒娇。 回想起怀中那温软触感,谢渊心情一荡,回房间灌了口冷水,长长吁了口气。 他从胸襟中取出那几张纸,目光一闪。 这次潜行大获成功,完成所有目标不说,还有意外收获! 当然,意外收获不是指和司徒琴拉了一晚上小手……或者说不只是这个。 那个神秘盒子,和账簿放在一起,想来贵重,不知司徒琴什么时候能打开。 还有那一兜珍稀药材,已经在药房进了锅,只等白天就可服用。 到时候,谢渊倒要看看,到底对内功是怎么个助益法。 (本章完) 第125章 地宝神效,内功突破 第125章 地宝神效,内功突破 日上三竿,谢渊和司徒琴聚在餐厅,一同用起早膳。 两人在按察使府邸闯了一整个通夜,刚回来时倒是精神奕奕,倒头小憩两个时辰,便又起来。 只不过两人顶着同样的微黑眼圈,一看就是夜不归宿干了坏事。 府里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所有人都当看不见。 侍女仆从也就算了,一切以司徒琴为尊,除了贴身侍女小晴敢说两句,连劝谏的都没有;但连李泰和那位掌管内宅的女管家也毫无异色,似乎任司徒琴做什么,他们都只会听令。 谢渊敏锐的注意到了这点,仿佛她家没有长辈一般,就只是“司徒琴家”,全凭她自己拿主意,十分自由。 就算这里真只住着司徒琴一人,但大族的家风也不该是如此,总得有个嬷嬷长辈之类。 再加上从昨天那场宴会上来看,司徒琴的地位明显高周围人一等,众星捧月般被捧在中间,便是云山郡王的世子身份似也不比她高贵……不由让谢渊有许多猜测。 当然,当知道李泰是飞龙榜上列名的宗师之后,谢渊就知道她身份肯定不一般。 不是一般的不一般。 只不过之后闲聊,谢渊曾问过司徒琴家世,她却没有直接回答,谢渊便识趣的没有再刨根问底。而宴会上的公子小姐们,也都是唤她琴小姐,从没说出其他身份来。 咋感觉认识了许久,关系也很近了,却又透着神秘…… 谢渊捧着一碗粥,微微走神。 “谢镖头,发什么呆呢?” 一只纤手在眼前晃了晃,桌对面的司徒琴有些好奇的问道。 谢渊回过神来,将碗里剩下的粥喝尽,笑道: “没睡好,走神了。” “嘁,内外兼修的三练武者还熬不了夜呢。” 司徒琴瘪瘪嘴,白了谢渊一眼。 在谢渊看来,司徒琴平时言谈举止,步履仪态,不经意间便透露出几分优雅,显然是自小熏陶,大族风范。 然而与自己相处的大多数时候,她姿态都很随意,待人随和,从没拿过架子,就像邻家姑娘,故而两人初见便聊得挺投缘。 再加上现在两人的关系,更是比普通朋友多了点什么。 谢渊笑了笑,不再纠结其他。 司徒琴就是司徒琴,至于身世背景,没什么重要的。 两人用过早膳,等了一会儿,郑青羊就上了门来。 谢渊心道按理说这等名医日程应该是满满的,不过司徒琴遣人天亮去请,他倒是近午就到。 谢渊和云州第一名医见过礼,笑道: “青羊先生真乃医道圣手,我这脖子伤势已好了九成九了。” “呵呵,谢小先生过誉了,我看你颈项还有浅浅疤痕,待会再开点药,以绝后患。” 郑青羊抚须笑道。 司徒琴连连点头,笑眯眯道: “不留疤好,不留疤好。” “……” 谢渊就当没听见,拿出那几张药方草稿,递给郑青羊: “那就谢过青羊先生。不过这次来不是为这点小伤再耽搁先生功夫,却是有点疑问想请先生解惑。 “我偶得一个药方,但这药是何用途却捉摸不透,故而想请先生看看。” 郑青羊接过几张药方草稿,扫了一眼,就留了一张: “最后成品应该是这张,前面几个配比说不大通。”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见郑青羊如此笃定,都是信服。 白发大夫凝视药方半晌,嘴里喃喃念诵着药材的名称,蹙眉道: “咦,这药方,老夫也确没见过。但看这药材配比,别出心裁,然而却个个都是偏门,放在一起,恐怕不是什么良药。” 谢渊坦然道: “实不相瞒,这是从在下的敌人那里偶然得到,却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郑青羊抚着胡须,沉吟半晌,道: “既如此……这样,你给我一天时间,我回去照方一试,便有分晓。” 谢渊露出笑意,感激的说道: “那就谢过青羊先生!” “无妨,无妨。我对没见过的方子也向来有兴趣。” 郑青羊笑着摆摆手,拿着药方快步离开,看来并不是客套话。 谢渊和司徒琴送郑青羊离开,然后略一措辞,说着: “琴小姐,已在府上叨扰多日,等明日得了青羊先生的回话,我便欲告辞回云照去了。” “啊?你要走?” 司徒琴怔了一下,脱口而出。 谢渊点点头: “其实我本想的是今天便告辞的,不过这药方没解出来,便再打扰一天罢。你知道的,镖局这几日就要和金刚门见胜负,算上路程,差不多就提前一点赶上。” “这样,好吧。” 司徒琴露出不舍的神情,叹道: “还说留你再玩几天呢,云州府的街巷里的名点你就没吃到。有事就没办法了。” 谢渊笑着说道: “留点念想,下次好来不是?到时候还得劳你带我转转。” 司徒琴一听,眼睛一亮: “是这个理,那你处理完事情,可得尽快再来!” “那没问题。” 两人说着,走回厅堂,便见侍女上前来: “谢镖头,你的药熬好了。” 谢渊眼睛一亮,正好今天还要呆一天,就直接服药练功,以证效果,而且还有正主司徒琴在这儿可以请教。 好巧不巧,两人正让仆从将药送上,管家又来汇报: “小姐,那个盒子匠人已经打开了。” 谢渊和司徒琴都是生出兴趣,那盒子被彭岳珍而重之的藏着,不知装着什么? 盒子被人拿了上来,司徒琴挥退下人,和谢渊凑一起,慢慢将盒子打开。 微微的光芒从里面散发出来。 一朵金色小赫然出现在眼前。这盒子便如一个盆,底下还装着土,土里栽着这朵。 而这通体金色,分为九瓣,每一瓣都发出淡淡金光,合一起显得颇为明亮,竟让白昼的室内又亮了几分。 “九阳!” 司徒琴一声低呼,似乎十分惊异。 谢渊看得出这玩意儿是个宝贝,但这名称却从未听过,只得虚心请教: “琴小姐,九阳是什么?” 司徒琴眨巴眨巴眼睛: “九阳是一种地宝,可助人养精血、生内气,内外滋养,相当珍贵。 “没想到彭岳藏了个这个宝贝,也不知道是准备送人还是自用。呵呵,这下他要肉痛许久了。” 谢渊一听,顿时微惊。 竟然是地宝! 灵药有天材地宝之说,都是天生地养的灵物,效用非凡。武者根据功效和稀有程度,又将其分为两种。 天材便是那种极为罕见的灵物,向来只在传说之中,生死人肉白骨,化腐朽为神奇,便是整个修行界也极为难得。一旦出现,就是宗师也忍不住舍命争夺; 地宝则稍次一点,珍贵稀有,寻常难见,能对人大有助益,亦为武者们奋力追逐,却千金不得。 谢渊看了看那散发着灿烂光芒的朵,好奇道: “这是十分难得了?” “十分也谈不上,我库房里就有一朵。” 司徒琴随口露富: “不过这是至阳之物,生血助气的效果相当明显,宗师以下都很有用,向来是有价无市。” 谢渊一听,不由露出些向往之色,只不过这是二人共得,他不好独占。 正想问一人切一半可不可行,司徒琴就直接把九阳拔出,送到谢渊面前: “谢镖头,送你朵小。” 谢渊一愣,抬头看去。 少女举着小,笑颜在那金光的映照下,灿烂无比。 “琴小姐,这不……” “行了,少说废话。” 司徒琴直接把塞到他手上。 她一看谢渊表情,就知道他是想要的,而且这也确实适合他用,当然就成人之美。“这女子又用不了,不然我就不会留着,我不还有一朵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下次咱去哪里探险,你把我要的东西让给我就行,这个就先让给你,公平公正,合情合理。” 谢渊看着手中的九阳,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得点头叹息: “琴小姐,多谢了。” “不必多客气,说好了你再欠我一次探险和收获。” 司徒琴眨眨眼: “这要用也简单,你正好直接让药房给你加到汤药里再熬煮三个时辰。我见你修的内功是中正平和一属,正好我的方子也是,直接加这阳属地宝,不会差。” 谢渊依言而行,翘首以盼的再等三个时辰。 司徒琴见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禁莞尔,拉他到水榭上去听她练琴,洗心练性。 悠扬之声在湖面与水榭中荡起,谢渊听着司徒琴的琴音,渐渐沉静下来。 等得两曲间隙,他好奇问道: “琴小姐,从来不见你修行,但你修为却不低,是何道理?” “谁说我不修行了?你这不就看着吗?” 司徒琴笑眯眯道。 谢渊一怔: “你是说……” “看好了。” 司徒琴手按琴弦,轻轻一拂。 铮的一声,古琴响起杀伐之音,谢渊隐隐察觉到一股无形劲气袭来,顿时汗毛直竖。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的甜瓜被一分为二,切口平整,如同刀削。 谢渊愣住了。 这什么,六脉神剑? 无形无质,如果不是他得了提醒,恐怕全无预料。 更难得的是,这道劲气一出,只有甜瓜被切开,果盘、案几还有谢渊,全都没有受半分影响,控制力端的惊人! 谢渊由衷赞叹道: “神乎其技……琴小姐的实力,恐怖如斯!你真只是四练吗?” “什么怪话。” 司徒琴好笑道: “我这功夫主内,血气只有四练,内息么,还要强一点点。” 她说得十分委婉。 谢渊拿起那甜瓜,咬了一口,拱手道: “不愧是神功削出,比一般的刀切出来要香一些。谢琴小姐的果切!” 司徒琴咯咯直笑,白他一眼: “美得你!这下知道我练功也是很勤奋的了吧?” 谢渊感叹的点点头: “你天天练琴,我天天陪你练琴,还以为都是玩物丧志——结果你竟然悄悄在卷。” 玛德,最恨这种人。 司徒琴听不明白他的乡村俚语,但能解其意,微笑道: “行了行了,看吧,你的药来了。” 谢渊扭头看去,见外面有侍女端上汤药。那汤药棕黄底色,却还有淡淡金光发出,十分神奇。 他精神一振,长身而起,朝着司徒琴告辞: “琴小姐慢慢练琴,我也回去用功了。” 司徒琴含笑点头,轻轻摆了摆手。 谢渊自己接过汤药,大步往水榭外走去。 身后又是琴音响起,抑扬顿挫,渐渐飘远。 谢渊回到客房,略微调息片刻,然后直接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过了这么许久,药液竟仍然滚烫,一落腹中,无形中仿佛响起轰的一声,将谢渊全身点燃。 谢渊只感觉腹中有一团火球在燃烧,将热力传到四肢百骸去,整个人瞬间变得通红。 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直接滚落豆大汗珠,如同雨幕。 “屏息凝神,念动口诀!” 谢渊毕竟修行了一段时日,心志坚定,便忍着不适强压心神,运转起养身功的静桩心法。 如此一来,药力有了引导,顺着内息在经脉中流转,又跟着血气在血脉中冲刷,一遍一遍的被炼化。 时间慢慢过去,体内的热力在一点一滴的消散,慢慢散入了身体之中。 谢渊渐渐熟悉了这种感觉,纵然身体仍然滚烫,呼吸愈发平稳,沉浸在了练功消化药液的进程。 三天过后。 谢渊睁开眼睛,双眼中仿佛有金光一闪而过。 他呼出一口长气,这口气吐了直有盏茶功夫,若是常人,早就憋死了。 房间内温度都微微升高,谢渊将最后消化不了的药力残渣喷出,终于收功,站起了身。 【劈柴:(7465/10000)】 【金钟罩·第二层:(869/1000)】 【养身功·第四层:(16/4000)】 【八卦撼山拳·熟练:(135/1000)】 【斩月斧·熟练:(69/1000)】 【奔狼刀诀·圆满】 【天隐术·入门:(73/1000)】 【黑天书:(???/???)】 看着眼前的巨大变化,特别是养练根本法的巨大进步,谢渊用力一握拳! 九阳合并药液的效果十分明显且充足,对他现在的境界来说,药力甚至不能完全利用。 谢渊的血气直接被拔高了一大截,锻骨的进度几近完成,连带着金钟罩进度都蹿升大半。 锻骨在外练四关中,细微处难度并不如抻筋,但却是第四关,除开外功由外至内的顺序外,也是因为所需血气的量是最庞大的。 要想完成全身数百块骨头的强化,还能引起质变,这血气到底需要多么充沛,不难想象。 故而许多三练武者都要积累许久,厚积薄发,才能达到标准。 谢渊就是再有天赋,这水磨积累之功,也不能一蹴而就。 然而他靠这地宝,直接满足了最难的部分,几近一日功成! 全身血气大增,金钟罩进度大增,谢渊气力长出不知多少,只觉浑身都充满力量。 而这还不是最让人惊喜的,毕竟九阳内外兼补。 谢渊没想到,司徒琴的药方加上九阳,居然直接让养身功迈入了下一个层次,达到了第四层! 这让他的实力直接产生了蜕变,内功向来是他同阶无敌的最大底气,每一次突破,都是巨大的提升。 谢渊凌空挥动几下手臂,感觉既轻盈,又充斥着力量,实力已经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下云州府之行,收获简直是如天大。再加上神奇莫测的天隐术……嗯,那晚按察使府邸高强度拉小手,进度怼了小一百。 “这趟镖虽然完全在状况之外,结果却是大圆满。” 除了在卢老三那受了挫……但早晚会回报给他。 谢渊正自兴奋的盘点着此行收获,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对,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想着想着,手慢慢放下去,眉头渐渐竖起。 砰的一声,他打开房门,问门口被吓了一跳的侍女: “我这门关了几天?” “回、回谢镖头,三天。” “三天???” (本章完) 第126章 变故 第126章 变故 听到这个数字,谢渊的脸色顿时一变。 这次突破竟然用了这么久! 他在定中,自己是浑无所觉。 事先也是没想到,九阳加秘方药液的效力这么强,恐怕就是司徒琴也没料到,毕竟她并没如此用过。 算算时日,镖局和金刚门的擂台……就在明天! 谢渊一看外面天色,眉头一皱。 来不及了!必须马上出发,连夜赶路才可能赶上! 他如风般直接冲出客院,便连洗漱收拾也顾不得。 水榭中,司徒琴正自抚琴。 她每日练琴时间雷打不动,谢渊还以为她是嗜好音律如命——虽然也的确如此,但她同样是为练功修行,勤奋之处,并不差旁人。 琴声悠悠,飘荡于楼台池畔,一道身影却突兀的冲了进来。 司徒琴看见来人,沉静的脸庞上,神情微亮,俏声道: “谢镖头,终于出来了……怎么这么急?” 她看出谢渊有些急迫,连忙问道。 “青羊先生,可有回话?” 谢渊语速不慢道。 司徒琴顿时了然,直接起身,层叠的裙摆垂落到地上,一袭柳绿长裙,趁着初春,映着湖水,清新怡人,霎是好看。 不过谢渊显然无心欣赏,司徒琴也不含糊,直接一拉他便往外走,边走边说: “昨日青羊先生已经来了,说按这药方炼出的药并不简单,你且来看。” 两人迅速走到一间书房,司徒琴取出一个盒子,将其打开。 谢渊一看,里面有着黑糊糊的一团膏药状的东西,正不明其意,司徒琴便解释道: “这糊膏可以点燃,其烟气无色无味,人若吸入,初时没有什么,但渐渐便浑身无力。并且,若是武者,越是运功,血气越是勃发,发作越快,非得高深内力压制不可,却也不治本,只得靠解药。 “这药十分高明,效力极强,最坑武者,而且极为隐蔽,几无发现可能,便是青羊先生之前也没见过这类方子,也不知彭岳从哪搜刮到的。” 还真有无色无味的迷药,甚至武者血气越强,越难抵御? 彭岳掌管一州刑狱,见过不知多少歪门邪道,有这药方不稀奇。只是这药方被于春生求到…… 谢渊脸色难看: “不行!我得立即回去通知镖局,不然恐有大祸!琴小姐……” 他话还没说完,司徒琴就递上一个瓷瓶,里面是一颗棕色药丸: “解药在这,青羊先生今天才送来的。不过他也是临时破解,暂时只这一颗。” 谢渊见司徒琴就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把接过瓷瓶,心里一热,感激道: “琴小姐,多谢了。” 郑青羊不愧是云州第一名医,拿着一个没见过的药方草稿,三天就可以配出药来、试出用法,还研制出解药。 但就算是他,想必这三天也了不少功夫。第一名医的时间多么值钱,不必多说,若是谢渊自己,肯定是没这面子让他加班加点。 司徒琴不在意的摇摇小手,又说道: “我家马厩里有几匹快马,嗯,知你着急,借你一匹。” 谢渊又随司徒琴去马厩里挑了匹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心下稍缓。云州府和云照之遥上千里,有宝马襄助,一昼夜当可赶上。 他牵着马,冲司徒琴郑重一拱手: “琴小姐,云州府这数日,多亏你照料,谢渊收获匪浅。嗯,我也不多对你言谢了,这便告辞,来日再聚。” 司徒琴俏脸上露出笑意: “这样才对嘛。你一路顺风,事情办妥,空了可得再来玩呀!” “一定!” 谢渊翻身上马,再对司徒琴拱了拱手,便一转马头,准备直接离开。 司徒琴在他身后挥着手,突然出声: “谢镖头!” 谢渊侧过身子,不解道: “怎么了?” “没有,你……多加小心。” 谢渊呵呵一笑,露出几分豪情: “来时还不敢说,这次回去,金刚门不过跳梁小丑,奈何不得我! “走了!” 骏马载着谢渊踢哒踢哒的疾驰而去,在司徒琴眼中,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 她踮着脚尖,看了一会儿,突然轻轻跺了跺脚,语气似有不满: “都给他说我很厉害了,怎么不请我帮忙?” “既然小姐想帮,何不主动提?” 侍女小晴在旁边不解道。 朋友有难,小姐向来是大方主动,乐于助人的,怎么这次不一样? 司徒琴顿了一下,用手指捻着发丝,慢慢道: “他又没叫我去,岂能上赶着……” 小晴更是疑惑,这又怎么了? 小侍女的年纪还太轻,理解不了自家小姐的婉转心思。 谢渊打马出了云州府,一路向北,朝着云照县的方向疾驰而去,在夕阳的映照下,官道上带出一道泛红的烟尘。 红日渐渐没入群山,一轮银月跳上了枝头。 官道上已无几人踪影,只有谢渊的马蹄如雷,靠着武者的目力,凭月光引路。 星夜兼程,披星戴月,幸得骏马脚力惊人,等金辉又从东边冒起时,谢渊遥遥可见前方的云照县城。 饶是他内力刚刚突破,如此赶路也有些倦意。 好在应该是赶得上了。 但见前方就是林家庄,谢渊正在考虑要不要停马片刻,饮一杯水恢复精力,忽然眼神一凝。 林家庄门外,魂幡飘荡,纸钱遍地,门上高挂白色挽幛,正在做白事。 他将马停在拴马桩旁,快步走到门口,问穿着孝服的家丁: “请问府上是谁过世?” 那家丁见谢渊面善,仔细辨认一下,惊道: “你、你是那天来过的谢镖头?” “正是。我不久前才来过,怎么这几天有哪位辞世么?” 谢渊皱着眉头,有些不祥预感。 这般架势,阖府缟素,大操大办,不是林员外自己的亲爹娘去世都不至于如此规模。 但是那天林员外都差把祖宗十八代给谢渊介绍完了,他自己的父母早已去世…… 那名家丁眼神有些闪烁,但看谢渊脸色严肃,气势沉凝,还是小声道: “就是老爷走了……” “什么?” 谢渊一惊,又听道: “还有夫人,还有府上好多人,都死了……” 谢渊眼睛瞪大,急忙问道: “怎么回事?” “那日谢镖头你送‘小姐’走后,来了一个拿着大刀的凶人……” 家丁目露惊恐,颤颤巍巍的解释完,谢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天他走后不久,卢老三就找到了林家庄,一番问询下,不明就里的林员外答不上来,被马匪头子当场杀死。 林员外身死,整个林家庄一片慌乱,卢老三见状不耐,见人杀人,屠了半个庄子,才又离开。 谢渊听得拳头紧紧握住,晃动间正好碰到腰间宝刀。他低头看去,宝刀静静挂在腰间。 当日林员外亲手给他系鞘于腰,豪气的说着“宝刀赠英雄”,其景还历历在目。 谢渊长吁一口气,沉声道: “请带我进去,给林员外上柱香。” 门口两名家丁对视一眼,先前那名家丁吞吞吐吐道: “谢镖头,你不能进去。” 谢渊闻言十分意外,皱眉道: “却是为何?” 云照这边风俗,但凡大点的人家,若办丧事,便是素不相识的路人前来上香,都一概不拦,还要招待,更不用说谢渊这样有些渊源之人。 那名家丁答不上来,另外一名十分不耐道: “不行就不行,哪有为什么的?” 谢渊目光瞥去,却见这名家丁神色凶恶,孝服歪歪斜斜,一看就是随便披的。而另外名见过的家丁就穿得周正的多,却隐隐惧怕这名家丁。 他目光一闪,心中有所猜测,沉声道: “失礼了。” 然后谢渊身形一闪,直接从两名家丁中间穿过,进了庄子。 “诶,你干什么!出来!” 凶恶家丁一惊,连忙追赶,却哪里跟得上谢渊。 谢渊一路到了主屋,便见一沉重巨大的檀木棺材放在屋中,两边尽是魂幡挽幛,一片素白。 棺材一边跪着两名全身缟素的年轻人,神情悲恸;另一边也有几名中年男子站着,披麻戴孝,但神色间却不见几分悲伤,而是相当激动,彼此还正在争执着什么。 谢渊如风赶来,引起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那几名中年人渐渐收声,跪着的年轻人站起一名,却是个胖胖的青年,和林员外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哑着嗓子问: “客人是……” 谢渊不答反问: “你是林员外的公子么?” 胖胖青年一怔,点了点头。 谢渊又看向另外一名跪着的清秀少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应当是林员外的女儿林真,那位正主。 差点以为是那位云姑娘。 不过林家这一场祸事,实在是受那云姑娘牵连……谢渊心中沉重。 另外一边的中年人中,隐隐为首的那人皱了皱眉头,正好看到气喘吁吁的守门家丁追了过来,便沉声问道: “怎么让外人进来了?” “他、他自己闯进来的,说要给大爷上香。” 中年人眉头皱得更深,对着谢渊道: “这位客人,谢你心意,不过我林家庄正值多事之秋……” “林家庄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 林公子生硬的打断,语气充满愤怒。 那名中年人窒了一下,缓缓道: “大哥去世,家里的事情自然由我来做主。成儿,你是读过书的,长幼尊卑不懂么?怎么这么跟二叔说话!” “我呸!平时就只知道找我爹要钱,吃喝嫖赌,游手好闲,个个都是吸血虫。现在他尸骨未寒,头七都没过,你们就在他灵前吵着要分他的产业!你们还好意思当长辈?问过我爹了么,问过我了么?” 林成大声叫道。 林二爷脸色有一瞬的尴尬,然后哼道: “你年纪小,一直在外面求学,家里的产业你不懂……” “我不懂,你们懂?青楼赌坊你们是常客,爹倒是曾有意培养你们做事,只不过要钱的时候大哥大哥叫的勤,一要帮忙个个都跑得没影! “而且,再不懂,父死子继,这些东西,也不是你们的。” 林成不愧是秀才,一番话说得几名叔伯哑口无言,恼羞成怒道: “族里的事情,长辈做主,轮不到你个小辈插足!大哥的遗产我们来分配,不会饿死你,其他的你别管!” “你们敢!” 林成悲愤的大吼,就想冲上去,却被旁边的妹妹拉住。 林真抽泣道: “大哥,父亲灵前,不要这样……” 谢渊旁观着这一幕,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天底下没有新鲜事,类似的剧目在所有时间所有地点上演,只是这次刚好到了谢渊眼前。 他看了眼林二爷手上闪亮的大扳指。 没记错的话,那是林员外的心头好,他和员外短暂游览庄子的过程中,都见到林员外许多次摩挲,爱不释手。 看来现在、或者早就也是林二爷的心头好了。 谢渊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终于出声: “我看员外的遗产,还是全部交给林公子处置为好。” 这一声吸引了堂内所有人的注意,林二爷看他一眼,哼道: “你是谁?这里需要你一个外人多嘴吗?” “恕在下唐突,在下谢渊,是龙腾镖局的镖头。” 谢渊拱了拱手,不过主要是冲着林成和林真。 “你就是谢镖头?” 林成和林真愣了一下,失声叫道。 特别是林真,上下打量了谢渊几眼,然后有些凄然道: “那日本应是谢镖头送我去云州府,却被一个奇怪的人制住丢在地窖……等我醒了出来,爹和娘,还有庄子里……” 她说到这里,又开始抽泣。 谢渊脸色沉重,点头道: “林小姐大难不死,是不幸中的万幸。那名怪人……我不确定其身份,但那凶人,是西漠的马匪头子,武道宗师,号卢老三。他是追杀那怪人而来。” 林成和林真一惊,这才知道事情始末。 林成悲愤的仰天大呼: “我林家何其无辜,遭此劫难!那怪人牵连无辜,不得好死!” 谢渊轻咳一声,道: “直接凶手还是那卢老三。” “卢贼自然罪该万死,那怪人却是祸事根本,同样罪不容诛!” 林成瞪着眼睛,满眼血丝,林真也是目露恨色,泪珠连连。 谢渊不知说什么,只得叹息一声。 林员外的几个同族兄弟先听谢渊身份,再听凶手是宗师,互相对视一眼,皆面露惊色。 几名中年人惊疑不定间,那林二爷看着谢渊腰间,十分眼尖,怪声道: “你那腰间,可是大哥珍藏多年的宝刀?” 谢渊瞥他一眼: “是,林员外在我临行前赠我此刀。” 这刀锋寒无比,质地不凡,能和彭威这资源顶尖的二代所配宝刀一较高低,确实是罕见的利器。 林二爷神色变化,突道: “大哥请你来护持林家人,你不止谁也没能守护,还引来凶人,连累林家,简直罪大恶极。我不追究你的罪过,但这把刀你不配再拿,给我还来!” 说罢,他一伸手,就往谢渊腰上来拿。 (本章完) 第127章 送谁上路 第127章 送谁上路 谢渊见林二爷向自己伸手抓来,眉头一皱,嘿道: “我还道在你林家不好反客为主,不知如何管这闲事,结果你倒是好胆。 “这可是你先动手的。既然你要这刀,那就拿去,接好了。” 谢渊手指一动,灵堂骤然亮起一道刀光,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那把锋寒宝刀就停在了林二爷的面前,就等着他自己撞上来。 林二爷看着手前突然出现的锋刃,背心立即一紧。 当初这把刀,还是他陪林员外去求得的。那时林员外还年轻,身家虽然不如现在丰厚,却也称得上家财万贯。而这把刀,值当那时林员外的过半身家。 林二爷全程目睹林员外如何斥巨资得到这梦寐以求的宝刀,而这宝刀又是如何锋利绝伦,了解之深,比林家任何人都更甚。便是林成与林真,也不如他清楚这刀的价值。 故而他一见刀到了谢渊腰上,就十分眼红;但等刀唰得送到了手前,他又是头皮一紧。 以这宝刀的锋利,他只怕是轻轻一碰,就会被削掉手指。 林二爷使出了吃奶的劲,另一手一把将自己伸出的手把住,堪堪将手停在刀前,然后条件反射般的一缩。 好巧不巧,大拇指上那碧玉扳指,正正好好就被刀尖勾下,套在了尖刃之上。 谢渊全程就只是把刀一横,旁人看起,仿佛林二爷自己送上手去,主动把扳指放下,然后收回了手。 饶是许多人是没学过武的,也看出来其精准控制与时机掌握绝非寻常,不由瞪大眼睛。 谢渊呵呵一笑: “既然你接不住这刀,看来是与它无缘了。” 他长刀一转,挽过一个刀,将扳指取到手里,便呛的一声,收刀入鞘。 谢渊走上两步,将扳指放在檀木棺材之前的香炉沿上,又在一屋林家人愣愣的目光中,自顾自取了一炷香,将其引燃,诚心诚意的弯腰鞠躬,心中默祷: “林员外,相聚虽浅,既然得赠宝刀,晚辈承你的情,绝不会让令公子和千金受人欺负。如果你在天有灵,想必不会怪晚辈多管这闲事?” 他祷念完毕,恭敬的将线香插在了香炉之中,直起身子。 忽然,灵堂里刮起一阵穿堂风,地上的纸钱呼啦啦的漫天飞舞。 众人连忙拍打,免得被纸钱香灰糊了眼睛。等一干林家人睁开双眼,却惊异的发现谢渊静立不动,身周纸钱绕着他飞舞,却无一贴在身上,仿佛他就是旋风的中央。 谢渊低声道: “看来林员外也同意晚辈来主持公道了。” 林家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失色,身姿一动。 不同的是林员外的一双儿女都是踏前一步,神色激动的看着棺椁;而几个叔伯都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脸色唰得变白。 “爹,难道是您让这位谢镖头来为我们撑腰的?” 林成一脸激动的说道。 林真则看着谢渊,明显想到什么,一双含泪美目忽闪忽闪,亮晶晶的。 林二爷一脸惊诧,心中直突突。 怎么,大哥还真看不过去显灵了? 谢渊转过头来,一拍自己腰间的宝刀: “几位林家的长辈,谢某不才,受林员外所托,持他珍藏之宝刀,见证他遗产分配。 “林员外所遗一应资产,含林家庄的良田、城里的林氏铺子,以及钱庄存银,全都归员外的公子与小姐林成、林真二人所有,其他人等,无论是胞弟还是族亲,皆不得侵占。要不然,员外的宝刀,须容不得情!” 谢渊刀凌空一出一收,空中仿佛一道幽影闪过,猛然咆哮一声,震得林家几名族叔两股战战。 他又看向林二爷,沉声道: “这位长辈,放在外面,你敢伸手夺我兵刃,下半辈子就该自去找人喂饭。不过是在员外灵前,我今日不敢惊扰英灵,看在你也姓林的份上,就此作罢。若再让我知道你敢谋夺员外的遗产,便连这一下一起清算。” 他转向林成和林真,神色放缓: “二位,若今后有难,或是有人欺负你们,随时到龙腾镖局找我。这把刀在我手上一日,我就护你们一日。今日我还有要事,便先告辞了。” 谢渊拱了拱手,又环顾灵堂一圈,让那些叔伯各个都撇开目光,不敢对视。 他转过身子,朝外面如风而去。 “谢镖头,谢镖头……” 林成赶了两步,连声呼唤,却见他倏忽间就出了庄子,不见踪影,不由在原地怔了片刻。 “阿成,我家里烧着水,火还没熄,就先走了,明天再来给大哥烧纸。” 一名族叔出声,惊醒了林成。 他转过头去,见那人面露尴尬,隐隐畏惧,再不提要东要西之事,一溜烟跑得没影。 其他族人概莫如是,便连二叔也脸色变化不定,悄然离开,连他最眼热的扳指也搁在香炉上,不敢去拿。 林成立在原地,眼神逐渐变幻: “我苦读圣贤书,却连家业也护不住。谢镖头一人一刀,只是片刻,便让猢狲散去。 “武道……宗师……刀法……” 林真却没顾听自家大哥喃喃自语,一双泪光涟涟的大眼只是望着谢渊离去的方向,眸光闪烁,怔怔出神。 谢渊出了庄子,飞快上马,往云照县的城门赶去: “耽搁了一会儿……好在快刀斩乱麻,不算久。看到这事,实在没法置之不理!” 那群贪婪的族人都是乌合之众,对谢渊来说并不足为虑,但毕竟他们都姓林,在林员外的灵前,他还真不好处理。 他显露刀法,又凭借林员外“显灵”,几句话的功夫便将事情解决,算是妥当。 刀法且不说,圆满的刀法有那妙到毫巅的控制力,震住几个最多粗通拳脚的林家人并不在话下; 至于纸钱飞舞、员外显灵……不过是谢渊看到风来,灵机一动。 他的内力突破,内息充足,配合血气,可隐隐发于体表,扰动气流,自然让纸钱近不得身。若是以后功力突破到极高深的境地,光是内力,便可使刀剑不侵。 林家人没有武功高明者,不明其理,让谢渊唬住,事半功倍。 只可惜的是员外尘归尘土归土,并未显灵。 看着前方矮墙城楼上的“云照”二字,谢渊一振马缰,疾驰而去。 云照县城西,金刚门。 那占了半条街的门楼已被重新修葺妥当,根本看不出来月前才挨过沈龙腾一刀,被分作两段。 然而那门楼崭新崭新,始终和周围建筑的颜色有点差异,细细望去便知是后来新就。 但就算不去看,那一刀也停留在云照人的记忆中,久久不散。 一家武馆被人劈了招牌,只要龙腾镖局和金刚门还同时存在,这件事就会被不断提起。 任凭这门楼再大再气派,它也是一座被劈过的门楼。那刀痕就算被消去,印记仍然在每个金刚门人的心中。 今天仍然有很多路人过路时忍不住望一望那门楼。 不止如此,金刚门对面的茶楼酒肆,餐馆乃至米铺布庄,全部都挤满了人。仿佛大半个云照县城的人都到了这条街上,眼神有意无意的,也都往金刚门瞟去。 金刚门和龙腾镖局的擂台就在今日,就在这金刚门内。 虽然无关人等进不去,但能在门口守着,第一时间知道这云照近日最大事件的结果,无论是立即作出反应、还是回去吹牛,那都是极好的。 “龙腾镖局的人已经进去了吧?” “你咋才来?四大镖头带着清一色的高级镖师,天刚亮就到了。不过没见沈总镖头。” 有相熟的闲人磕着瓜子聊着。 “总镖头都不来?” “听说,我只是听说哈,他在衙门喝茶呢。县尉和他算是兑子。他要真来了,金刚门还有什么比头?磕头认输得了。” “总镖头不来,他们不是说还有五大镖头?咋只来了四个?” “四个也够金刚门喝一壶的了,他们前段时间倒是去了一个旧的,升了一个新的。那新的想必功力不够,来不来都无伤大雅。” “也是,四个镖头,金刚门才几个教头?也就一个馆主是四练,而龙腾镖局光四练就仨呢。这比试,金刚门铁定没戏。” “那却也不见得。你知道这擂台是谁主动提的?就是金刚门。他们难道自找死路?肯定是有法子。你看,地方都选在金刚门武馆内,旁人不得观之!这波啊,这波叫主场优势,瓮中捉鳖!” 金刚门的门楼高耸,大门紧闭,沉重的木门透着森严和神秘,任外人猜测,里面却无声无息。门内。 门楼占了半条街,武馆内更是宽敞。 整个武馆丝毫不比镖局小了,光是练功大厅就有几个,如镖局的校场那般宽阔。 而在最中间最大的演武大厅内,高三层的大屋完全挑空,空间宽广,容下几百人丝毫不是问题。 屋内又新搭起一层高台,便是此次比武的擂台。 而擂台之上,已经有两名武者相对而立。 金刚门主彭杰,龙腾镖局镖头魏震。 两人也是熟识几十年的对手,此次上台,并不客套。 魏震淡淡道: “生死状已签,拳脚刀剑无眼,大家擂台上生死各安天命。哼,想必这下老子打死你,你那好师弟拿不到大离朝律法来奈何我等。” 彭杰一脸平静: “魏震,我看你是异想天开。不必多费口舌,拳脚下见真章。” 魏震见彭杰一脸平静,眉头微蹙。 这家伙,到底哪来的底气? 镖局苦思了一个月,也不知金刚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彭杰定下在主场比擂,他们也不拒绝,只是每个人都决不在金刚门内饮水吃饭,身上也都揣着解毒药丸。 管他阴谋诡计,我自做好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后比拼的还是硬实力! 魏震冷哼一声,直接蹂身而上,一拳捣出! 这一拳刚猛非凡,正面进逼,正如他心中气魄,任你魑魅魍魉百般计谋,我都一拳击碎。 彭杰见了这一拳来势汹汹,低喝一声,浑身血气鼓荡,同样一掌迎上,竟然直接来个硬碰硬。 拳掌相接,一声闷响,荡起一股劲气,在偌大演武厅内回荡起来。 底下的观众都没想到,两名四练高手,连试探都免了,第一招就拼起全力! 接下这一拳,彭杰身子一晃,而魏震微退半步,眼神一变。 这彭杰,功力竟然这么深了? 他旋即哼了一声,虽然这一招略落下风,他夷然不惧,再度上前一拳。 砰砰砰砰,拳掌快速相接,两名云照的武道名宿全力对撞,发出的劲风甚至逸散到擂台下方,让前排的弟子须发都向后飘荡起来! 一来两人的比拼就进入了白热化,两边的门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都提起。 但很快,局势就渐趋明朗。 彭杰每一次和魏震硬碰,都是在原地一晃便能稳住,金刚门的磐石功已是炉火纯青,稳如磐石,屹立不倒。 而魏震每一次冲上,自己就被击退,从半步、一步、直到现在上去,竟然被击的滑退三步。 看着岿然不动的彭杰,魏震眼中惊疑不定。 就算功力有差距,也不该这么快就显露出来? 自己的劲气,消耗的简直比平时都快,明显感觉着力道下滑…… 怎么回事? 魏震心中正自犹疑,却看彭杰突然身子一晃,比武开始之后,头一次挪动了脚步。 他无比迅速的踏前一步,手掌一引,猛地印向魏震胸口。 魏震看到了这一掌,眼神一沉,便准备伸手去挡,然而不知怎的,他手上无力,慢了半拍,居然被彭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掌中军直进,直接实实在在的击在了胸口正中! “噗!” 魏震直接从高台上倒飞而出,仰天喷出鲜血,引得镖局众人一片惊呼,匆忙把他接住,却发现他已经重伤昏迷。 彭杰稳稳立在台上,眸光一闪,俯视着下面,呵呵笑道: “下一位!” 镖局众人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然而他们并未发现异样,老镖头楚胜一弹衣袍,纵身一跃,跳上了擂台。 这一次楚胜与魏震策略不同,求稳为上,以守待攻,十分谨慎。 然而没过多久,甚至比上一场时间还短,楚胜便一步一步退至擂台边上,渐渐不支。 砰的一声,楚胜被击落台下,面色煞白,咳了几声,嘴角都溢出血来,竟被一下一下生生震出内伤。 不过他还能说得出话,脸色震惊,哑着嗓子道: “彭杰,你已摸到气血蜕变的边了?” 彭杰目光一闪,哼道: “你们镖局故步自封,我可是一直在进步。若不是沈龙腾老匹夫欺人太甚……哼。 “下一个!你们就这水平吗?还有谁,赵星扬、卢振宇,你们要不要一起上? “我看所谓龙腾镖局,加在一起,却连我一人都不如!” 镖局众人面色难看,若不是总镖头被要挟,哪容彭杰如此嚣张? 但他们事先也没想到,魏震、楚胜两大四练镖头,竟然都被彭杰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 他的修为,竟然到了这等地步? 赵星扬嘿了一声,扬眉道: “便让我来领教彭门主的高招。” 强行突破影响根基,伤势需要数月乃至半年的慢养。他虽然还未恢复完全,却也不容彭杰如此侮辱镖局。 大不了就再爆发一次。 正欲抬腿,赵星扬脚步一软,脸色顿时变化。 就算暗伤未愈,也不至于此。 “糟糕,中了招了!” 赵星扬低呼一声,镖局众人一惊,纷纷察觉身上变化。 他们赶忙取出早已备好的通用解毒药丸,这是镖局药师研发,效力极好。 然而服用之后,半晌过去,分毫不见效果,甚至身上更加无力! 镖局众人脸色难看,卢振宇大喝道: “彭杰,你搞了什么鬼!” 彭杰冷眼旁观,见镖局众人发觉,但已经晚了,不由露出得逞的笑容: “呵呵呵,搞什么鬼?一帮蠢货,以为就你们的药师水平高?龙腾镖局,今日就要除名了! “老夫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 演武厅内的金刚门弟子呼喝着围上,彭杰在台上俯视,表情透出十足的兴奋。 “结阵!凿墙!准备杀出去!” 镖局众人靠在墙边,结成半圆阵势,阵外的人强行打起精神,防范着金刚门弟子,阵里的人则用上兵器拳脚,努力想把墙给凿开。 然而金刚门演武大厅的墙本就为比武准备,极为结实,再加上镖局众人中毒已深,身上无力,打不开墙不说,竟然越用力,越疲软,倏忽间居然有几人站都站不住,晕乎乎的坐倒在地。 镖局众人心下沉重,见金刚门的弟子只是把他们围着,却不动手,明白这是在等他们完全脱力,不战而胜;可他们就是要拼命,此时赵星扬和卢振宇两个三练四练也已去了五成功力,面对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金刚门,绝无生路。 眼见进入死局,赵星扬深吸了一口气,忽而露出笑容: “卢镖头,你说要杀几个,才算够本?” “至少要十个。” 卢振宇顶着一张死板的脸回答。 赵星扬摇了摇头,指着高高立在台上的彭杰: “杀他一个,就够了。这老乌龟,这种时候都要躲在后面,没一点气魄。怎么也得杀掉老王八才行。” 彭杰见赵星扬高高举起长矛,瞄准自己,眼睛一眯: “不自量力。罢了,都闪开,今天本门主就亲自动手,送你们上路。 “自今日起,龙腾镖局,便不复存在。” “轰!” 彭杰正要跃下高台,突然身子一顿,诧异的回头看去。 几名看门弟子倒飞而入,演武大厅关得死死的大门被他们轰然撞开,直直砸落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背着初升的朝阳,只看得清隐隐的轮廓。 那人影抖了抖手上巨大的斧头,砰的一声,立在地上,朗声道: “彭杰,你说你要送谁上路?” (本章完) 第128章 斩! 第128章 斩! “谢渊!” “小谢!” “谢镖头!” 镖局众人一看那影子,瞬间认出来人,顿时又惊又喜。 但他们旋即着急,赵星扬当即大喊: “小谢,你别进来!这里面有古怪,你去找总……唔!” 他话还没说完,围住镖局众人的金刚门人中,一名教习突然出了一哨棍偷袭,赵星扬手脚慢了半拍,被哨棍捅中胸腹,顿时如虾米般弓起了腰,说不出话来。 金刚门众人看着闯进来的谢渊,目光有异。 他们知道镖局的五大镖头中还有个独苗没来,就是这谢渊。 并且这谢渊虽然是新破三练,纵观他在云照扬名的历程,却是异军突起,崛起的十分迅速。 感觉也就几个月前,他还刚刚加入镖局,在新弟子中比试中拔得头筹; 转眼没过多久,他竟就成了镖头! 在这演武厅里的都是金刚门的核心,知道向拙这个三练教习被派去混入山匪堆中伏杀谢渊,潜力如此巨大的敌人,绝对留不得。 然而几天之后,谢渊安然无恙的回来,向拙的人头却出现在了衙门里!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这谢渊的实力到底如何,但肯定不能当做一般的三练等闲视之。 彭杰的眼光幽幽,盯着谢渊,露出一丝笑容: “谢镖头来得晚了些,不过好歹没错过。很好,很好……再不来,你龙腾镖局就要输个精光。 “如何,是上台再比一场,还是直接认输,自承你镖局比不过我金刚门?” 他故作平淡的说道,想要激谢渊上台。 台下的镖局众人顿时大急,不说这里的空气有古怪,他们无声无息间就全部中毒,而金刚门的人显然预先服用解药,都好端端的; 就算没这阴招,光是谢渊的修为,和彭杰也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彭杰已经在之前的比试中显露出四练极限的水平,谢渊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三练,这如何比得了? 镖局众人有心让谢渊不要中计,赶快出去告知沈龙腾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还有一线希望;然而大部分人已经站都站不稳,无力呼喊,赵星扬和卢振宇都挨了棍子,更是发不出声,只能着急的用眼神示意谢渊赶快离开。 然而谢渊就像没听见最开始的呼喊,也没发现他们被围在角落的异样,一步一步踏着演武厅的大门,走入了大厅。 “就凭你们金刚门,名号金刚,实为阴鬼,不使些腌臜计俩,跟镖局的差距,就是云泥。” 谢渊大声喝道,然后目光一横,扫过了角落里聚集的人群。 镖局众人见谢渊终于看了过来,顿时一喜,纷纷挤眉弄眼,结果谢渊直接一指金刚门众人,喊道: “金刚门何足道哉?比就比! “你们直接一起上吧,我谢某何惧?” 此话一出,不止金刚门的人发愣,便是镖局的人也呆住了。 小谢糊涂啊! 他们顿时大急,这眼睛都要眨烂了,怎么他就看不到? 平时明明挺机灵一个人,怎么现在就这么莽? 彭杰见谢渊口出狂言,也是怔了一下,然后目光流转,盯向金刚门剩下的两名三练教习,微微点头。 两名教习慢慢离开人群,向门口走来,有意无意的抄向谢渊背后,想要阻断出口。 谢渊见这两名三练终于离开包围圈,心下略松。 看着两人谨慎的步伐,仿佛生怕他跑了,谢渊微微一笑,不退反进,直接一跃而起,跳上了高台。 两名三练一看他主动上擂台,都呆了一下。 这人是个傻子不成? 这么明显的包围,他不止不跑,还一头往里面扎! 两人对视一眼,直接紧赶两步,站在了门口,如同门神。 镖局众人看到这一幕,彻底绝望。 完了,这下彻底跑不掉了。 彭杰看着跳上台来的谢渊,目光一闪,露出讽刺的笑容: “年轻人有勇气是好事,但是认不清自己的实力,那就是愚蠢了。” 看着谢渊如此冲动,他有一瞬间怀疑谢渊不是傻子,而是真有几分实力,但是旋即就否定了这个推测。 再有实力,岂能比得过自己? 况且,脚底的高台之下,还燃着那东西。 谢渊看着彭杰一脸胜券在握,呵了一声: “彭门主,你真不让他们一起上么?等会我怕你后悔。” 彭杰见谢渊仍旧如此自信,目光一变,如同看死人一般眯着眼睛: “本门主见过不少年轻俊彦,但像你这样既愚蠢又自大的,还是头一遭。 “收拾你,老夫一只手就可以。再过片刻,我就会让你后悔如此说话。” “那还等什么呢?” 谢渊呵呵一笑,眼神陡然凛冽,手上猛地抡起斧头,当先出手。 砰。 彭杰赤手空拳,一掌撑住了闪着幽光的斩月斧刃。 他掌上血气一闪,有土黄色的光泽发出,稳稳的将斧头接住。 谢渊眼神微微一肃,这彭杰的磐石功确实不同凡响,手掌练得真如兵器一般,赤手空拳也不显分毫劣势。 而彭杰同样心中一凛,这一斧的威力,比他预料的要高出一些,看来这谢渊果真有几分实力。 但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彭杰轻哼一声,一掌将斧刃横拍出去,然后欺身而上,刚猛的双掌直直印向谢渊胸口! 这一掌刚出,谢渊就感觉台上刮出劲风,扑面而来,压得他口鼻都呼吸不得! 好霸道的一掌! 凭借他高出一层的修为,这一掌的威力分毫不比八卦撼山拳稍小;要是被正正打中胸口要害,怕是金钟罩也抵挡不得。 这一掌威力绝伦,谢渊斧刃被荡开,胸口大空,看似瞬间就陷入了劣势,看得台下的镖局众人心里大急。 然而谢渊脸色却一片平静,不见慌乱。 他直接顺着斧刃被拍开的势头,一手持斧柄中段,一手拿着斧柄之尾,将其一横,斩月的精钢斧柄便挡在了彭杰的双掌之前,甚至是借力打力,还借了他打开斧刃的势头,来挡他的双掌。 砰的一声,彭杰双掌击在打横的斧柄,并未奈何这材质特异的利器,只是将谢渊轰得滑退三步,正好拉开距离。 谢渊早有准备,还在滑退,直接双手持斧高举,如同劈柴,当头劈下! 斧头带着猛恶的呼啸,仿佛能将高台都一劈两段。彭杰见这声势,瞳孔微微一缩,一个跨步横闪,不去硬抗。 他这身法不慢,闪开足够的距离,料想谢渊势大力沉的一斧收势不住,劈在地上,他就可抓住机会反击;然而谢渊的斧头不知为何,将要劈到高台上时,忽然划过一道出人意料的弧线,再度加速,猛地横切了过去! 这一斧突如其来,彭杰无论如何都没料到,大斧怎么能划出这样的线路? 他已来不及闪躲,只得运起全身功力,双掌爆发出黄光,抵住斧刃! 轰的一下,那双掌仿佛金刚,斧刃没能伤到肉掌;然而巨大的威势也将彭杰打横轰退出去,差点就飞出高台。 谢渊斧刃一摆,重新竖起,重重在高台上一顿,偌大高台都震动了一下。 他长笑道:“哈哈哈!彭门主,你刚刚不是说要让在下后悔,怎么打着打着,自己到台边去了,想跑路吗!” 彭杰半只脚已出了擂台,他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阴沉,重重哼了一声,向擂台中央重新迈步。 台下的两边观众都怔怔出神,看着谢渊站在擂台中央,仿佛在等着彭杰挑战一般,神完气足。 这场景,和他们所有人想象的好像都不大一样。 小谢他竟然都这么强了? 镖局众人回过神来,一脸激动。 刚刚的招式,谢渊完全占据主动,料敌机先,预判了彭杰的反应和局势的发展,几斧头几乎将对手逼到绝路! 打得太妙了! 不只是招式绝妙,判断精准,他那斧头威力也一点不弱。 要不是修为差了一点点,彭杰这下已经落败…… 但能凭借三练修为将彭杰逼到这种地步,谢渊已经是赢了大半! 谢渊看着彭杰阴沉着脸一步步逼近,嘴上虽然一直在嘲讽敌人,意在激怒他露出破绽,心中却逐渐慎重。 刚刚几招下来,他看出这彭杰血气在外练中绝对称得上顶尖的浑厚,不容小觑。 自己凭借功法精妙,又借了三板斧前两斧的变化,占得第一回合的优势,但看彭杰脸色,显然这下便要动真格了。 谢渊第四层的养身功悄然运转,内息如同小河,在经脉中加速奔腾,带来了充盈之感。 彭杰越走越快,气势越来越高,最后两个大步,气势即将蓄到顶峰之时,谢渊忽然踏前一步,抢先出手。 这一下有些出乎彭杰意料,他蓄势的过程中,对手、特别是修为弱于他的对手,理应越来越陷入被动。 然而谢渊的气机感应竟如此敏锐,胸中那气,也如此充沛,还先他一步攻了过来! 彭杰眼神一沉,不再等待,借着冲步,轰出了蓄势一拳。 拳上黄光沉凝,如同绝峰磐石,坚不可摧。这一拳,金刚门主已经用了全力。 谢渊体内的真气轰的一声变得汹涌,同样不再留手,带着练习了不知多少遍的劈砍,居高临下,一斧劈了出去! 拳斧相交,猛然爆发出金铁交击的高亢鸣响,演武大厅内的其他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两人同时一震,彼此盯视,凝滞了片刻。 谢渊的眼神带着振奋与跃跃欲试,而彭杰的眼中,除了惊诧,还是惊诧。 这一招,平分秋色。 接下了这一招,说明谢渊已经可以和四练的外练顶尖高手正面抗衡,那这一场,他就不会输。 而在彭杰心中,眼前这个狂妄的年轻人,竟然真有凭借弱一层的修为与自己争斗的实力,给他带来的冲击,不言而喻。 两人只停滞了一瞬,忽然就爆发了狂风暴雨般的对轰。 谢渊拿着斩月斧,使着斩月斧,感受着内功突破后的蜕变实力,冲着敌人狂劈乱斩。 彭杰黑着脸,一下一下的硬刚着谢渊的大斧,斧刃虽然攻不破他掌中的黄光,然而劈砍的大力仍然冲击着他的全身,让他不断震动。 谢渊同样承受着反震,但他体内养身功全速运转,消融外力,气息绵长,并不如何受影响。 此消彼长之下,两人状态差距越来越大。 终于再一次被谢渊斧头震得倒退三步之后,彭杰一时停手,咬着牙道: “你、你竟没中毒?” “呵呵,你金刚门,不就这点计俩么?我早已知晓。” 谢渊笑了一笑,斧刃猛然砸地,将高台砸出一个窟窿,露出下面暗暗燃烧的黑色膏药。 彭杰见状,终于下定决心,冲着门口大喝道: “你们一起上来,先将他解决掉!” 他全然忘了开战前说过什么。 镖局众人还有意识的,本来都是振奋非常。 没想到谢渊竟然真的能跟彭杰过招,甚至不只是过招,而是能完全压制! 彭杰一人将镖局两名四练镖头轻松击败,却仿佛全然不是谢渊的对手! 然而他们正自雀跃,没想到彭杰已经完全不要脸皮,直接招呼金刚门剩下的三练,要三打一! “无耻!卑鄙!” 这下完了,对面彻底不要脸,三个打一个,饶是谢渊实力再强,双拳如何敌六手? 他们纷纷骂出声来,然而以他们现在中毒已深的虚弱,声音都如蚊蝇,台上根本听不见。 就算听见了,彭杰也无动于衷。在他眼中,将谢渊杀死,彻底解决这个后患,比杀掉台下所有人都要重要。 他已经有些怕了。 谢渊微微回头,看到后面跃上两名金刚门三练教习,和彭杰一起,三人成鼎立之势,将自己围在正中。 他看向彭杰,哂笑道: “我早让你带人了,你又不听。果然后悔了吧?” 彭杰不为所动,他已管不得任何冷嘲热讽。 只要今天将龙腾镖局的人全部杀死在这里,那比武过程,自然是赢家说了算。 谢渊见三人一步一步缩小着包围圈,围攻一触即发,却脸色平静。 他继续微笑着对面前的彭杰说道: “你知道,你是为什么死吗?” 什么? 彭杰眉头一皱,却见谢渊的斧头突然举起,然后瞬间划过一道冷电般的折线。 他下意识抬掌去挡,土黄色光芒猛地爆发。 然而这一次,却没能挡住。 这斧头,怎么这么快?威力,怎么这么大? 彭杰低头,看着手上的一道细微血线,然后眼睁睁看着血线蔓延到胸口,终于产生明悟。 原来他还是藏了一手…… 他抬头看着谢渊,看着两名教习大声呼喝,哨棍齐齐击在谢渊背上,却连让他弯腰也做不到,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因为你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早没了武者的气魄,真到了要拼命时,也只会叫帮手,以为这样便有底气,反倒大意。 “没有武者之心,自然是死路一条。” 谢渊摇头说道,看着彭杰一脸恍然大悟,懊恼、不甘、悔恨交织,胸口飙出血线,缓缓软倒在地。 (本章完) 第129章 金刚门灭 第129章 金刚门灭 静。 寂静。 偌大的演武大厅内,忽然变得落针可闻,安静得就像深山里的山洞。 若是不知情者闭上眼睛,恐怕以为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看着彭杰胸口喷血,缓缓倒下,所有人都震惊得失去了表情,也失去了声音。 金刚门主彭杰,在云照县威风了几十年的名宿,摸到气血蜕变门槛的四练高手。 前一刻还耀武扬威,几乎要将毕生宿敌龙腾镖局给彻底覆灭,下一刻,就被低一境界的对手,在两个帮手的夹击中,杀死了? 三个打一个被反杀? 龙腾镖局众人忽然激动起来,谢渊竟然真的杀死了彭杰! 楚胜面容苍白,表情却难以置信,喃喃道: “小谢的实力竟然已经到了这等地步?我和老魏轮流上也没奈何彭杰,他一个人在包夹之中,当场就把彭杰斩了?” 那自己加上魏震,岂不是也就和小谢差不多的水平? 虽然不能这样算,两人的落败有无名毒药的因素,而小谢不知怎么提前破解;但正面对抗中,他们明显感觉到彭杰的实力要略胜他们一筹,而彭杰却根本不是谢渊对手! 赵星扬和卢振宇脸色震动,互相对视一眼。 前者一脸夸张,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而一向稳重死板的卢振宇也控制不住表情,不可思议道: “你当初捡回来这个家伙时,我可没想到会厉害成这样。” “没想到吧?其实我也没想到,哈哈哈!” 赵星扬叉腰大笑,随后又咳嗽两声,捂着肚子,嘶声道: “我只道他会让金刚门难堪,没想到却是这种难堪法!” 门主直接被斩杀,已是无以复加的难堪! 还站着的镖局众人都是神情振奋,有着起死回生的激动。 刚刚还想让谢渊赶快跑去报信,一看他进来,少不得埋怨他糊涂送死; 现在众人则完全忘了这茬,庆幸谢渊上台,挽大厦于将倾,重新给了陷于阱中的自己生机! 金刚门弟子则脸色一片苍白,有些惶惑。 门主……死了? 现在自己怎么办? 跑?还是拼命? 拼命,那人连门主都能杀死,拼命又有什么用? 不少人目光幽幽,已经起了别样的念头,手上拿着的兵器无形中远离了被围困的镖局中人,脚步也朝着门口蠢蠢欲动。 “别慌!教习师傅还在!那家伙拼命……杀了门主,损耗必大,肯定不是教习的对手!” 金刚门中有人低声喝道,让离溃乱只有一线之隔的众弟子清醒了几分。 对!他们还有教习,还有两名高手。谢渊看起来脸色苍白,显然也不轻松,肯定不会是教习的对手! 他们心中鼓气,看向台上,重打起精神。 镖局众人也听到这话,顿时冷静了几分,眉头微皱,露出担忧。 小谢再强,也不是毫发无损的杀掉彭杰,刚刚还硬挨了两棍子……那两个教习毫无消耗,以逸待劳,状态正是圆满。 还有一场恶战,谢渊是否还能行? 擂台之上,两名教习看着谢渊,几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门主,竟然直接被劈死了? 被眼前这个少年? 那斧头…… 他们离得最近,最是感受到那三板斧的威力——连往日威严无比、修为高深的门主都直接倒下了,换作自己,肯定是一样的结果。 两人心中后怕,幸亏刚刚面对这一招的不是自己。 身为三练教头,两人自然也不是庸人,抓住谢渊刚刚击杀彭杰的机会,奋力一击,双双将铁芯哨棍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谢渊的背上。 但让他们看不懂的是,哨棍打中谢渊,就如同打中一个厚重的铜钟,好像完全没有建功不说,反震还让他俩手臂隐隐发麻。 这是什么硬功?就算是他们金刚门,号称云照硬功第一,三练之间彼此来这一下,也绝不是毫发无损。 更不用说两人合力,从后打去,别说是他们自己,就是门主或者于春生,四练的磐石功,也做不到这等地步!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间隐隐都产生些惧意。这在云照地位崇高的金刚门教习身上,已是许久未体验的心情,却在看着这样的谢渊时油然而生。 谢渊转过身来,看着惊疑不定的两名三练,眼中精光一闪,笑道: “二位,在等什么呢?” 两名三练看向谢渊,其中一人浮现狠色,咬牙道: “刚刚那招,必定损耗巨大,不然他不会等到这等关头才用。此时正是他最虚弱之时,师兄,并肩子上,为门主报仇!” 另一名三练一听,总算下定决心,重重一点头,大喝道: “师弟说的有理!恶贼,还门主命来!” 两名教习师兄弟数十年同练,默契无比,一同举起哨棍,同时砸下,势要正面击溃谢渊,让他不得喘息之机。 谢渊一看,呵了一声,将斩月一举,格住两人哨棍。 两棍一斧接在一起,僵持在空中。 两名教习见状,咬牙瞪眼,脸都胀红,使出吃奶的劲,狠狠压住手中的哨棍。 哨棍合力,终于将大斧一寸一寸的往下压去。 两人见状顿时大喜。 他果然状态不复刚刚! 这下将他斧头压住,没有兵刃,让他撒不得手,直接被压到地上去! 二人心中振奋,盯着谢渊,却见他看着自己二人,忽然微微一笑。 这……他笑什么? 两人正泛起不祥预感,就看到谢渊右手突然从斧柄上撤开,几乎看不清楚动作间,从腰间抽出长刀,顺势一削。 两名教习手上一轻,压下的两根铁芯哨棍忽然就从中间折断,断口光滑无比。 他们一个反应不及,身姿前扑,断棍击打在谢渊身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绝望的看着谢渊撩起了刀,然后一道寒光闪过,视线便天旋地转,随后陷入黑暗。 谢渊站在两具无头尸体中央,缓缓收刀,而尸体也随之扑的一声,同时倒地。 哨棍打在身上,痛还是有点痛的。 但想破金钟罩,却是不可能。 这两名敌人的判断并没有问题,刚刚的谢渊,确实消耗极大。 接连和彭杰巅峰的磐石功硬碰,再加上全力的三板斧使出去,一时的确用不出第二记,内息也所剩无几。但就这剩下的内力,硬抗两名同级也是恰恰足够; 而用不出三板斧,他却还有腰间的刀。 两人道谢渊只会斧头,却不知长刀亦是杀招。 谢渊踏过高台上汨汨流淌的血泊,这三名敌人,血气还挺足。 站在台边,谢渊俯视着一片寂静的金刚门弟子,想了想,道: “今天是一场擂台,对吧?还有人要挑战的么。” 金刚门人看看从高台一滴一滴滴落的赤红液体,浑身一颤,面露惊恐。 两名教习师傅也死了…… 他竟然能在杀死门主之后,再干净利落的一刀斩杀两名教习! 这真是三练吗? 细细一想,金刚门三练以上,除开于春生,竟是全都死在这人手里! 恍惚间有人回忆起来,数月前门里曾传话云照众武馆,不得收这谢渊练武。 那时众人不明就里,只知道是于春生门下借武馆传话,还道是为何。 原来是二师傅找人算过,早有预知么? 金刚门就算还剩个于春生,但门主加上三练教习全部死光了;而今天这场用了阴招的擂台,也彻底结束,金刚门再也在云照立不住脚。 何况就是于春生自己,名义上早已是官府众人,和金刚门没有瓜葛。而他脱掉那身官袍,又真能是谢渊的对手吗? 金刚门,已经完了。 见金刚门的弟子们缩在一起,一片安静,谢渊点点头道: “既然金刚门无人再应战,那这场擂台,便是我龙腾镖局获胜。 “至于尔等……唔,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脚再往那边多迈一步。” 谢渊看着那些忐忑不安的弟子们,见有人悄然想往战力大损的镖局众人那里靠近,突然模仿着高人讲话。 这一下,果然让心里不老实的金刚门人站住脚步,动也不敢动。 真有气势…… 他扫视着台下众人,见那些门人个个都是惶惑茫然,畏惧害怕居多,而没见几人面露仇怨,似乎对金刚门感情不佳。 甚至有一些人,表情扭曲,既担忧自身安危,神情中又透着难以掩饰的快意,看起来相当古怪。 想到金刚门的“门风”,谢渊也不难理解。如此门派,树倒猢狲散才是情理之中。 他默默点头,挥了挥手,轻声道: “首恶已除,只要你们认输投降,脱离金刚门身份,便自己走吧。” 金刚门人有些不敢相信,看着谢渊神情不似作伪,便有人咬牙将哨棍一把甩在地上,脱去身上金刚门的外套,试探着往外走去。 见走到门口,谢渊仍无动作,那人怪叫一声,拔腿便跑。 乒铃乓啷的声音响起,有人带头,众门人纷纷效仿,将哨棍衣服丢了一地,争先恐后的往外跑去,眨眼间跑的一干二净。 谢渊这才跳下高台,走到歪七扭八的镖局众人身边。 刚刚金刚门人多势众,隐隐以镖局为质,谢渊不好逼迫太过,怕他们鱼死网破。若真露了斩草除根的意思,镖局中人铁定会有死伤。终究是斩了首恶,一群弟子散了翻不起风浪,如此便罢。 谢渊向镖局同门一抱拳: “各位同仁,谢渊自作主张了。” 楚胜等镖头对视一眼,感慨万千道: “自作什么主张?没你及时赶到,镖局这次铁定玩完,就剩个总镖头光杆司令带个你了。你想怎么处理,那都是应该的。 “哎,怪我们太过大意,知道金刚门有阴谋,还是想正面击败他们让他们没话说。只是没想到,这毒烟如此厉害,全部人不声不响就着了道。” 他们已看到高台里燃烧的药,就在脚底却无色无味,让人实在难以预料。 谢渊摇摇头: “这是于春生在云州府求的奇药,便是云州第一名医青羊先生以前也没见过,确实没法防范。我也是得了青羊先生帮助,才能不惧此毒。” 于春生在云州府求药? 青羊先生帮谢渊破解? 这…… 镖局中人面面相觑,突然觉得谢渊简直陌生。 旁人想见青羊先生一面都难,谢渊这是和他谈笑风生?于春生去云州那么隐秘,谢渊又是咋知道的? 他们知晓谢渊上一镖出了点岔子,在云州府休养,结果这一趟回来,不止实力让人看不懂,人脉似乎也广博得多。 先杀彭杰,又余勇可贾,再一刀斩杀两名三练,这般实力这般表现,若不是提不起劲力,台下的镖局众人恨不得把巴掌拍烂! 算上之前的向拙,可以说金刚门近乎亡于谢渊一人之手! “得罪了小谢,恐怕是金刚门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不过他们没机会后悔了。” 楚胜呵呵笑道。 演武厅不便多呆,众人互相搀扶着往外挪动,从被谢渊推倒的大门中离开。 金刚门内此时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有人乱跑,手上要么拿着金银珠宝,要么拿着秘笈灵药,更有甚者相互争执,大打出手。 看着门内已有几处冒着黑烟,火势渐起,众人无不感叹: “上梁不正,下梁必歪,这金刚门一倒,门下都是原形毕露。” 众人团团聚在一起,散乱疯狂的金刚门人都退避三舍。他们一同推开大门,迈步而出,终于走出了金刚门的气派门楼。 门外的街道早堵得水泄不通,看着镖局众人出来,而里面一片纷乱,顿时知道了结果。 “龙腾镖局!” “龙腾镖局赢了!” 声音从前往后传,有人欢呼有人哀愁,甚至有人吹起口哨,帮镖局喊起了趟子,看来是赢了不少。 镖局众人见这场景,不以为意,相视一笑。 谢渊回过头去,抬头看着金灿灿的“金刚”二字,举起了斧头。 他左边一斧,右边一斧,支柱被砍的门楼顿时倾斜,极其缓慢笨重的歪倒下去,轰的一声,激起满天烟尘。 一刀破门楼做不到,但伐木还是老本行。 谢渊立在扬尘之中,人群之前,看着院内烟火灿烂,满意的吁了口气。 (本章完) 第130章 再会 第130章 再会 门楼倒塌,浓烟四起,火光冲天。 背后的金刚门一片混乱,若无人管,再过不久就会成一片废墟。 但谢渊和镖局众人并不在意,金刚门这地盘留还是不留,金刚门都已经被扫落了舞台,终将进故纸堆中。最多在今后几年酒楼小二的消息里,在许多年后老人讲给怀中孙儿的故事中,或许还能找到影子。 众人昂首阔步,顺着长街离开,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路径,带着敬仰的目光看着谢渊等人。 金刚门不只是单纯的武馆,还是云照的一大势力,赌坊青楼,民生商铺,或明或暗有所关系的产业涉及了方方面面。金刚门一倒,这一大片空白生了出来,自然是由龙腾镖局来填补大半。镖局的实力,可想而知的会迅速增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彻底无法撼动。 尘埃几乎落定,只差最后一丝。 谢渊终于有空问道: “总镖头,是和于春生对峙去了?” “不错。” 楚胜点了点头,眉头微皱: “要是总镖头在,他们哪能放肆?真让他出手,就算这厉害的毒药对他有用,中招之前他也能将自彭杰一下全部解决掉了。所以他们肯定想法设法不让总镖头出手,这我们也是有所预料。” “是因为徐……” 谢渊试探着问。 赵星扬轻轻颔首: “于春生拿徐镖头的儿子做人质,胁迫总镖头不能出手。大伙一合计,想我们的实力也足够,便应了。” 他苦笑一声,摇头叹道: “我们准备已是充分,谁曾想差点整个镖局都一起翻船,还是多亏了小谢你。金刚门实力不行,耍阴招却当真让人防不胜防,诡计层出不穷,好在终于完蛋。” “以后面对这种敌人,还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侥幸,不然迟早再有祸端。不是每一次都有谢渊及时赶到,我等得牢牢记住这次教训,痛定思痛。” 卢振宇严肃的说道,众人这次都是深以为然,没有反驳他的严谨。 “金刚门,或者说于春生,确实鬼心眼多,不愧是进了官场混的,一点也不像武馆中人。就拿住徐镖头的这个儿子,都做出这么多事来。” 谢渊摇头道。 楚胜捻了捻胡须,轻声叹息: “谢渊呐,你莫要见怪。小徐和我们是几十年的交情,对镖局也立了汗马功劳,虽然……罢了,这些不提,人死烟消,这都盖棺定论,不再多说。只是他是在总镖头、在我们面前死的,唯一的愿望就是救回他这独苗苗,总镖头无论如何没法置之不理。” “楚镖头言重了,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感慨一句。” 谢渊连连摆手,眼眸一转,问道: “不知徐镖头的儿子,如今关在哪里?” “总镖头说,他悄悄找县令大人想过办法,但县令差人去看,发现大牢里没有——人早就被提走了,于春生是防着这一手的。” “刑狱这一块儿本就是于春生的自留地,虽然县令名义上总领云照,可以他和于春生的关系,也干预不得。” “嘿,这下金刚门灭,除了我们,恐怕就县令最高兴。以后于春生的声音再没有那么大,他便好做事情。” “声音再小也不够,还是让他再也没有声音为好。” 谢渊摸着下巴,突然出声,让几名镖头稍稍安静。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笑道: “看来金刚门的人,还没能让小谢尽兴,非得把三练以上杀绝不可。” “不过小谢,你可要慎重。于春生只要身上还穿着那衣服一天,就轻易动他不得。上面的人不是吃素的,六扇门能人辈出,绝不会容忍朝廷命官被随便杀掉。不要冲动。” 卢振宇告诫道。 谢渊点点头,六扇门是大离朝廷处理江湖事务的衙门,内里高手云集,天龙、飞龙、潜龙榜都是他们所排,影响力极广,实力极强,不能随意招惹。 不过他想到了怀中的那两页账簿,心思微动。 这两页薄纸,最后当能做压死于春生的大石,只是现在还不是发动时机…… 云州府还没消息传来,提刑按察使的政敌还没发动,想必还在筹谋;谢渊要是擅动,恐怕就把目光引到自己这来了。 明面得罪彭岳,他还难以承担这份压力。 等上面神仙开始打架了,谢渊再趁着水浑,把这拿出来,给于春生致命一击,方是稳妥之策。 他又把话题转回关键之处: “徐镖头的儿子,并不在大牢里?那被于春生弄到哪里去了?” 楚胜有些犹疑的说道: “我们有两个推测,一个是藏在他自家的私宅中,还有一个,是他私密的别院里。前者的概率更大一点。 “咱们想过偷偷探查去把人带出来,但于春生毕竟是四练,我们没这把握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来去自如,总镖头也拿不准,毕竟高来高去不是镖局的强项……若被他发觉或逮住,又是一桩麻烦。 “现在就是徐镖头的儿子在他手上,是他能影响咱们的最后一张牌。金刚门已经没了,失了支撑的他在官场上也难以运作,前途渺茫。但问题就在这儿,若是他破罐子破摔……恐怕小徐就真的绝后了。” 虽然徐漠当了内奸,害死镖局许多人,但他自己以死谢罪,众人就是想追究也不知如何去做。 再者他的确是被金刚门胁迫,众人又和徐漠多年情谊,就把九成九的罪责都怪在金刚门身上,一心想满足昔日战友的遗愿,怎么也不愿徐漠的儿子,最后还是落在金刚门手中。 楚胜几人愁眉不展,正面搏杀、结阵护送是镖局的业务,暗中探查、搜人取物就有些难为他们了。若是能选,他们宁愿真刀真枪和人干一场,拼个一身是血,也不想左应付迷药右寻思救人。 谢渊沉吟一下,忽道: “只要把徐镖头的儿子找到带出来就行了对吧?” 楚胜怔了一下,看着谢渊,下意识点点头: “不错,我们的推测甚至十有八九是对的,于春生不大可能将他放在太远的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家里。只是如何不声不响的进去探查,将人带出……” “我来想想办法。” 谢渊沉声说道。 三名镖头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谢渊能有啥办法?他的功夫,大半不都是在镖局里学的,和一群糙汉半斤八两,冲阵比谁都猛,整点奇技淫巧的东西那就抠脑袋。 若说他实力进步屡屡惊掉人下巴,都要惊的人习惯性脱臼,也就罢了;现在连这种事情也能交给他了么? 年纪轻轻的,能有几多手段? 老镖头楚胜有些不信,但见谢渊表情沉着,不似大话,便犹疑着问: “谢渊,你真有把握?机会只有一次,若不小心惊动了于春生,恐怕弄巧成拙。” “不敢说十成十,八九成倒还是有。” 谢渊颔首道,既无大声承诺,也无心虚不定。 三名镖头见状,便已信了几分。 赵星扬嘴角一扯,笑道: “看来在那位小姐那里学了不少好东西?别说哥哥没照顾你。” 谢渊额了一声,从司徒琴那里得了许多好处是真的,但这一门秘法,倒还真不是因为她…… 他心思转了一阵,回过神来,正好问赵星扬: “赵头儿,你可知她具体底细?” “不知。光初接触,就是知道来头甚大,我福薄命浅,不敢趟那浑水,便交给你去。看来还是你本事大。” 赵星扬挤挤眉头,哈哈大笑。 谢渊无言,但见已到镖局,魏震镖头仍昏迷不醒,众人都精神萎靡,他便说道: “诸位都疗伤休息,我且去探探。” 他一拱手,连自己的房间都没回,先往城东走去。 转过两个街角,谢渊心中默运,身姿渐渐融于路人之中,仿佛最普通的市民,无人多看一眼。 就这般大摇大摆的走到一处不小的宅院,谢渊抬头看了看,钻入侧巷之中,趁没人之时,一跃而起,轻松翻过土墙,进了院中。 大院中人气十足,有不少家丁仆役往来,还有一看就精干十足的护院,似是从衙门或金刚门调来。对一个县尉来说,这般护卫规模,已经是超标了。 但任于春生家的守卫再森严,他的墙,也高不过提刑按察使的宅邸,他的家中,也不可能有气血蜕变的高人,便连三练也没有,最多就二练。 这样的宅院,那就是任谢渊来去。 谢渊运转着天隐术,在于春生的家中如入无人之境,顷刻间转了一周,却并没有发现。 他在后院的园里现出身形,陷入思忖。 “奇怪,会在哪呢?这里守卫这么多,肯定是将人放在自家里妥当。可是每间房都看了,连他那小妾的闺房也没放过,一无所获。” 他皱着眉头,想了会儿,灵光微闪: “没有漏过的房屋,院里应是没有了。那么,是藏在地窖里?但地窖能在哪呢?” 谢渊回忆着一路,突然想到柴房那里守卫比其他地方还多。 可若光是柴房,哪里需要那么多守卫? 他眼睛一亮,重又运转功法,回到柴房,趁守卫在远处走神,悄悄钻了进去。 在柴堆里环顾一圈,谢渊倒是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他看了看,翻开一个明显经常被翻动的柴垛,在他眼里是十分明显。 下面果然露出一个可翻动的地砖。 谢渊微微一笑,打开地砖,跳了进去。 “谁?” 黑暗中传来一道疲倦中透着惊恐的声音。 谢渊一听,便知道找对了。 徐漠的儿子徐鼎,他曾在镖局里见过。 谢渊直接循声过去,借着微光将拴着徐鼎的脚链斩断,低声道: “我是谢渊,来救你走的。” 徐鼎一听,沉默了一下,说出了让谢渊意想不到的话: “我不走!你们休想害我!” 这语气里藏着惊恐和仇恨,谢渊愣了一下,皱眉道: “你何出此言?” “我爹都是你们害死的,县尉大人说你们肯定想要斩草除根,把我藏在这里,结果,结果你真来了!你们杀了我爹,还想杀我,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徐家……额。” 徐鼎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然后戛然而止。 谢渊收回手刀,将晕过去的徐鼎接在手上,眉头皱成川字。 真害死你爹的,就是你这个坑爹货,难道你不知道? 谢渊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徐鼎他见过,虽然纨绔嚣张,但不是低能傻子。 不管他是被于春生洗脑,还是自己说服自己,也不能留在这。 “有什么动静……” 听着柴房外隐隐传来的声音,谢渊摇摇头,将徐鼎扛起,跃出了地窖,轻松与一群二练不到的武者擦肩而过,离开了于春生的家里。 云照县衙。 沈龙腾老神在在的坐在客位上,捧着一杯茶,惬意的啜了几口,压不住嘴角的弧度。 于春生瘫坐在太师椅上,双目失神,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灵魂,所有底气。 金刚门,没了…… 那个家伙,竟然一己之力,便破了我所有布置,杀了所有人…… 于春生忽然心中剧烈抽痛起来。 他莫名想起了一个早已故去的人,咬牙切齿的想着: “张玉峰,你他妈非要招惹他干什么!罪该万死的家伙!该死,该死!” 于春生重重喘了口粗气,头脑都开始发晕。 “县尉大人,你没事吧?” 沈龙腾嘴角噙着笑意,一点也不关心的问着。 于春生吐了口气,嘶哑着道: “沈龙腾,别以为你们就赢了。那个小子,还在我手上。” 沈龙腾笑容微收,淡淡道: “我劝你不要动歪心思。徐漠的儿子若是出事,我保证,你会死得比他惨一万倍。” 于春生嘶哑着笑道: “呵呵呵,死?放心,总镖头,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会让他好好活着一段时间。” 他在“好好活着”上着重强调,是什么意思十分显然。 沈龙腾眉头皱起,面容露出煞气,正要说话,忽见有人极速冲了进来,附在于春生旁边耳语几句。 于春生听了之后,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突然暴怒失态,仿若疯魔: “你们干什么吃的,干什么吃的! “谢渊,肯定又是谢渊!谢渊!” 他反手一巴掌,将报信者直接扇飞,然后抽出腰间佩刀,将书桌直接剁成两半,彻底失去理智。 沈龙腾见状,哪怕活了大半辈子,也愣了一会儿。 这时还能让他如此失态?那只能是…… 结合隐约听到的几个字,沈龙腾呵呵一笑,袖手离开了衙门。 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谢渊实在是好样的。 镖局中,谢渊在几名镖头古怪的眼神中,将徐鼎丢在了地上,然后便告辞休息去了。 从云州府昼夜兼程,到林家庄快刀斩乱麻,再到金刚门比武,再到潜入于春生的家,谢渊如同陀螺一般连轴转,几乎没有停歇。 如今终于功德圆满,饶是以谢渊的体力,也感觉有些筋疲力尽。 “就是养身功再高一层,也扛不住这样造。”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一把将门关上,长吁一口气。 正准备脱衣洗漱,大睡一觉,谢渊突然僵住,如同中了定身术。 那床榻上,不知何时盘膝坐了个黑袍人。 等等…… 黑袍人轻轻一动,发出了如同冰雪般好听,却又透着沙哑疲惫的嗓音: “谢镖头,又见面了。” (本章完) 第131章 慕朝云 第131章 慕朝云 谢渊看着那全身罩在黑袍里的身影,纵然罩袍宽大,垂落下来也略微勾勒出盘膝坐着的窈窕身姿。 他瞪着眼睛,迟疑道: “云姑娘?” 黑袍人动了动,似在点头: “见过几次,还未通名。 “北都山,慕朝云。” 北都山慕朝云……果然是北都山慕家的人? 谢渊抱拳道: “在下谢渊。” “我知道。” “唔……” 谢渊见慕朝云陷入沉寂,仍然是话不多的样子,表情略微有些怪异。 这不是我房间么? 不应该主动交代下目的吗? 谢渊只得轻咳一声,道: “云姑娘,不知来找在下,是有何贵干?” 黑袍又动了动,半晌才道: “借地疗伤。” 疗伤? 谢渊眉头一皱,扫了慕朝云两眼,却见她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分毫端倪。 他沉吟一下,想起卢老三当时似乎伤到了她,不由有所领悟。 看来伤的不轻,也许后来还有追逐…… 随后谢渊浑身一紧,有些紧张的问道: “那卢老三仍在追踪你?” 慕朝云沉默一下,轻声道: “我遁入云照城中,红尘混杂,烟火缭绕,他找不到。” 谢渊眉头仍然皱起,卢老三的追踪功夫别有奇异,似乎任慕朝云用天隐术也能慢慢寻踪觅迹……他不由想到了林家庄。 “你借地让我休养,伤好之后,我便离去。” 慕朝云看出谢渊担忧,慢声说道。 谢渊闻言,微微抿嘴,终究是没有拒绝。 虽然不想现在又被卢老三找到,但是眼前这位也是宗师,就算他不想留她,别人也不见得能听他的话。 这房间,她应该已经住了几天了。 宗师出言相借,谢渊可不会真的当成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面对神秘莫测的宗师高手,谢渊心里保持着极大的谨慎。 而另外一个原因…… 不知怎的,谢渊总觉得刚刚慕朝云说借地疗伤时,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就好像她也不想这样,却已经是万不得已、走投无路。 仿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找到了一个仅有的能遮蔽风雨的地方,让谢渊甚至起了莫名的恻隐之心。 对宗师有恻隐之心…… 罢了,正好他有许多问题想问她。 谢渊点头道: “慕……姑娘,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之处么?” “不必,给我个住的地方就可。” 慕朝云黑袍微晃。 谢渊轻轻颔首,烧水泡了壶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倒了一杯放在慕朝云旁边。 慕朝云沉默着拿起茶杯,送入兜帽里小啜一口,露出半截白皙如雪的下巴,轻声道: “多谢。” “不客气。” 谢渊在桌旁坐下,看着慕朝云,道: “慕姑娘,现在你该告诉我这是什么了吧?” 他捞起左臂袖子,露出那黑色纹身一般的两片莲瓣。 慕朝云静坐不动,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罩袍之中。 谢渊也不动,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等待慕朝云的解释。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慕朝云终于出声: “你听说过黑天书吗?” 听到她终于开口,谢渊眼睛亮了一下,欲要张嘴,却又犹豫了一下。 按理说他并未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这个名词,不过靠着一点点小天赋,他提前知道了这是什么。 他是该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 还没来得及回答,慕朝云没让他为难,自顾自讲下去: “传言这世上有一种奇物,得之可使人领悟神功妙法,可使人一夕突破,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朝夕之间成为武道高手,而宗师得之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奇物便是黑天书。 “黑天书一直存在于传说之中,据说是神话里人族天书的散落书页,共有九份,囊括天下武道,包含无上至理,故而有那样神效。过去成百上千年中,黑天书时而出世,一出世就引起血雨腥风,无数人争抢,无数人疯狂。黑天书可以成就一个千年大族,也可以让顶尖宗门覆灭。在那个年代,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近百年来,黑天书销声匿迹,九页中一张也未出现,许多人称其已经彻底失落。由于杳无踪迹,不少人便把其当作彻底的传说故事,不知真假,只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之中。 “但黑天书是真的。 “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你手臂上的,就是其中一部分。“你已经凭它领悟了刀法,应当感受过它的神奇。” 谢渊屏住呼吸,低头看了看手上神秘优雅的莲瓣纹路。 饶是他已知道这东西是神奇异宝,但听了慕朝云的讲述,才明白这东西到底多么厉害,来头多么大。 他忍不住道: “既然这东西如此重要,你为什么给我?还有,它到底是什么形式的存在,看起来就是一个纹身?” “黑天书有许多页,千变万化,各种形态都有。这一页就是莲形,我先后取其部分莲瓣神韵,藏于你身,是为留条后路。” 慕朝云平静说道。 “后路?” 谢渊有些不解。 慕朝云继续说道: “若我终被人找到,黑天书不完整,他们便无法真正打开它,到时候我就有周旋余地。” 谢渊的嘴巴慢慢张大: “……那不就把区区在下也卷进去了?慕姑娘,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一名外练武者,还对付不了卢老三。” 慕朝云看着一脸黑线的谢渊,淡淡道: “没事,觊觎黑天书的,不止卢老三。跟其他人相比,他还不算什么。” ? 不止卢老三,像他这种的、甚至比他强的,后面还有?能趟这趟浑水的,肯定都是宗师。 这哪里没事了!? 谢渊头皮发麻,有些无奈道: “慕姑娘,为什么找我?” “谁叫你吃了天青果?天青树是我族所植,按理外人服用不了天青果。但你既然能将其吃掉,那便是与……我族有缘,自然要承其因果。” 慕朝云的语气有些波动,似乎透着点不满与不甘的味道: “若是我服了这枚天青果,早就甩开他人,遁入人海,不知所踪,也牵连不到你头上。” 谢渊听了,微微张嘴。 原来一切的由头都是那枚果子…… 他不由想起一句话,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了价格。今天的麻烦,那时便已注定。 但是涉及宗师,对他来说是不是超纲了一点? 谢渊暗暗腹诽,若是那果子真那么重要,你们不派人看着树?光靠缘分缘分的,哪里靠得住? 他自己阴差阳错吃了,又不是故意的。那果子掉在地上,他以为没主人,情不自禁的拾了起来…… 而且天青果虽然令他脱胎换骨,但那是针对他一个积弱多年的普通人,真有那么好用么?慕朝云的语气,仿佛她吃了之后其他宗师都奈何不得她了。 但无论怎样,谢渊的确是把人家的东西吃了,见慕朝云少有的言辞凿凿、声音波动,不由气短三分。 “你也勿要吃了多大亏的模样,好处你岂是没占?黑天书在身,若换做他人能得这个机会,恐怕高兴得睡不着觉。” 慕朝云见谢渊一脸吃瘪的模样,忍不住冷冷道。 谢渊心中倒是暗暗赞同。 圆满的奔狼刀诀令他实力大增,而天隐术更是妙用无穷。 面板上的问号虽然一直不变,但收获却是存在的,黑天书是潜在的危机,也是机遇。 他啧了一声,有些好奇道: “慕姑娘,不知能否有幸一睹真正的黑天书?” 这话刚一出口,谢渊忽然觉得浑身一僵,房间内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 黑袍的慕朝云仍然静静的坐在榻上,但兜帽下似乎有一道锐利的眼光盯了过来,牢牢的锁定着他。 谢渊顿感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 “我只是随口一提,不愿意就罢了。” 这慕朝云因为黑天书被追杀,想来对这十分敏感,稍不注意恐让她误会自己有所图谋。 虽然谢渊对这异宝好奇,但要说觊觎还犯不上,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想的东西。 感觉那道犀利目光撤了过去,谢渊松了口气,刚刚下一秒仿佛慕朝云就要出手了。 他忍不住嘀咕道: “又不是我骗你来此,好像是我设计似的。” 嘀咕声音虽小,对宗师来说自然是就在耳边,慕朝云黑袍微微晃动。 谢渊本以为这样就算了,正要转过话题,忽然见慕朝云手一动,突然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朵手掌大小的黑白双色莲,整个漂浮在她洁白如玉的手上,散发着幽暗的光芒,看起来十分梦幻,仿佛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莲下面有一个不断旋转的底座,似乎是一个八卦盘,而莲旁边缺了一块,看起来却正是谢渊手臂上的那两瓣。 慕朝云只展示了片刻,便手掌一合,莲不知所踪。 “这一页黑天书,其名为八卦莲。” 她话说完,却没得到回应,不由轻轻抬头,露出了一双秋水般的眼眸。 谢渊正看着她手的方向,怔怔出神,好像被八卦莲惊得还没回过神来,又好像是盯着她的素手发愣。 她眼睛微微一眯,正细细打量着谢渊,想要看出端倪,却不知谢渊的眼中,其时并无焦距,早已没把她放在眼中。 【黑天书:(1/100)】 从来没有动静的黑天书,终于不是问号了? (本章完) 第132章 黑天书,八卦莲 第132章 黑天书,八卦莲 谢渊心思震动,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面板上的【黑天书】,终于激活了? 就因为看了一眼真正的黑天书? 回想到那梦幻般的黑白莲,谢渊神情有些波动。 那东西,就是所谓的黑天书么? 本来以为会是书页之类的形态……但这个样子,看起来更为玄妙。 虽然他只看了一眼,也觉得大开眼界。来到此世,谢渊还没见过如此玄幻的东西。 不过,虽然【黑天书】激活了,又该怎么用?这又不是一门功法或技能,跟往常大不一样。 以前面板记录的能力,他只要不断练习就好,最终自有领悟。 可【黑天书】除了仨字儿,谢渊两眼一抹黑,并不知道如何增加进度。 是要不断“阅读”黑天书吗?可是这书也不像拿来读的。 “这莲是黑天书?真是神奇。可是这东西说是书,又该怎么读?” 谢渊望着慕朝云,一边赞叹一边问道,态度倒是大大方方。 他本以为慕朝云不会给他展示黑天书真貌,没想到刚刚还气势凛冽的她又大方起来,给他看了一眼。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也足够慷慨了。既然这样,谢渊倒是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慕朝云已经收回了目光,再度微微低头,将面容隐到了兜帽里。 她声音清清冷冷,就像山涧中的寒泉,好听之余,让听者又身心一凛: “黑天书的玄妙,至今没人能参透。就像你之前凭借部分莲瓣便能领悟刀招一般,但有福缘,只是观想凝视,甚至只是接近,便可有所领悟。若是没有这个缘分,就是将它时时带在身边,日夜揣在怀中,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件死物。 “我族无数前辈早已尝试过无数次,细细观想领悟,后续或许会有所得,但,同样会有危险。” 慕朝云声音缥缈,问道: “你可知黑天书的来历?” 谢渊摇头: “你刚刚说传言中它是人族天书的残页散落?听起来有些玄乎……”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怔,想起初见慕朝云、得她传黑天书时看到的异象。 慕朝云黑袍晃动,似在点头: “你应当想起了那时看到的景象。嗯,你的确是有些灵机,不然看不到这些…… “那些,都是真的。听起来最难以置信的传言,有时却不是空穴来风。 “天书,记载天道之理,曾经人族始祖得以从百族竞争中杀出、立族的至宝。后经万万年的变故,天书散落,失落无踪,记载着武道的部分残页传承下来,却经天火炙烤,残破不堪,被称作黑天书。 “黑天书虽然是记载天下武道至理的奇宝,但因为是变故所生,其记载也混乱非常。 “比如这一页八卦莲,同时记载着天机卜算与变幻潜形之法,以及部分武器使用之道,还有其他杂艺,彼此间并无联系,毫无规律可言。 “从黑天书中,你可能领悟至高秘法,也可能领悟普通的功夫,还有可能领悟错乱邪功,走火入魔。黑天书每次出世,都引起轩然大波,血雨腥风,甚至被许多人视作不详之兆,并不是没有缘由。 “这都是我族历代无数人历经千辛万苦,探索总结所得。对黑天书执念太过,日日参研观想,结局都不太好。” 慕朝云的语气中隐隐透着告诫,谢渊听得分明,当即道: “如此隐秘,多谢慕姑娘慷慨相告。在下只是好奇,对此宝不敢有非分之想。” “如此最好。” 慕朝云轻轻说道。 谢渊听得心情波动,心道: “黑天书?天书?这个世界竟如此奇妙。不过穿越都穿越了,还有金手指这种东西,这世界再神奇都是正常。” 看着面前的【黑天书:(1/100)】,他暗自推测,应当就是需要观想那黑天书本体八卦莲,才能推上进度,有所领悟。 按慕朝云所说,这东西领悟全凭运气,但自己若是能时时观摩,应当可以稳定有所收获…… 只不过慕朝云已经是十分警惕,谢渊已经问了许多,不敢再透露更多的心思,免得被当成别有用心。 但只要她在这,也许就有机会,谢渊顿时对慕朝云借宿没有那么抗拒。 毕竟来都来了,说不定还可以有意外收获。 “慕姑娘是来自北都山慕家?” 房间里一时寂静,谢渊又给慕朝云添了茶水,挑起话题。 不然两人面对面干坐着,他总感觉有些怪异。 慕朝云的黑袍动了动,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 “北都山里我经常去……呵呵,慕姑娘知道,毕竟就是在那撞见我的。我出自北都山脉脚下的小石村,与慕姑娘说起来,也算邻居?” 谢渊没话找话,强行套着近乎。 慕朝云听了,半天没有回答,正让谢渊以为自己尬聊太尬,脚趾都有些扣起来时,忽听她问道: “我的底细,你是听那小姑娘给你说的吧?” 谢渊怔了一下,眉头一挑: “慕姑娘知道我后面得那位小姐所救?” “我粗略一算,那当是你的贵人。” 慕朝云没有正面回答。 谢渊沉默一下,摇头道: “慕姑娘把我丢下,若不是运气好遇到这贵人,恐怕早已成了刀下鬼。”“把你丢下……” 慕朝云声音细微的重复,忽而呵了一声,嗓音更如雪峰冰泉,冷冽起来: “那也怪你自己学艺不精,我又岂有义务救你?” “你……” 听得这话,谢渊眉头拧在一起,隐有怒意。 但他想了一想,长吁了一口气,沉声道: “你说得不错。” 慕朝云反倒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谢渊并没发作。 她在兜帽下暗暗观察着谢渊,发现他表情沉凝,隐隐透着坚定,嘴唇紧闭,再没多言。 房间内彻底陷入了沉寂,空气变得有些滞涩。 谢渊坐在茶桌旁,慢慢饮茶,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想着什么;而慕朝云仍然笼在黑袍里,盘坐榻上,一动不动,若是不看过去,甚至不知道这里有人。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仿佛两个木雕。 “嘭嘭!”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谢渊睁眼朝门口看去,听到了一个喜气洋洋的老者之声: “谢渊,可在休息吗?” 总镖头? 谢渊站起身子,走到门口,伸手将房门打开,果然看到一脸红润、身躯高大的沈龙腾站在门口,哈哈笑道: “谢渊呐,你果然没睡!我就知道,对你年轻人来说,就是灭掉金刚门也是易如反掌,小事一桩,哪里需要睡大觉。走走走,你收拾一下,今天是大日子,我们现在就去庆功!” 谢渊见沈龙腾直接要拉他走,稍微退了一步,应了一声: “好嘞,总镖头,我换身衣服就来。” “行,不着急,我等你!” 沈龙腾说罢欲要进门,意思似乎是在外间等待。 然而谢渊毫无让开的意思,一脸礼貌的微笑: “劳烦总镖头稍待了。” 然后他嘭的一声,将门合上。 沈龙腾站在外面,看着面前紧紧合上的门扉,愣了一下,心下嘀咕: “这小子斯文得紧,换个衣服还关门。明明行镖时小子们撒尿都站一排,比谁滋得远……莫不是金刚门给他造成阴影了?岂有此理,岂能把老夫和那群兔子相提并论!” 沈龙腾有些不安逸,不过以他豪爽,倒也不以为意。 更何况谢渊现在是镖局的头号功臣,莫说让他在外面等,就是让他来当总镖头,沈龙腾自己打下手,那都不是问题。 谢渊回了房间,看了仍然在榻上静止不动、如同假人的慕朝云一眼,自顾自取了套干净衣裳,准备更换。 他现在还穿着从云州府赶回来穿的袍子,虽然是司徒琴送的好料,但历经奔波战斗,沾染血迹污泥,自然不能穿着去参加庆功宴。 另外刚刚和慕朝云说得不太愉快,直接就走,倒显得在拌嘴赌气一般,也不妥当。 谢渊拿着一套干净衣裳,看了看里间的慕朝云,又看了看门口窗纸隐隐透着的沈龙腾人影,略一犹豫,只得走到屏风靠外,麻利的把衣服换了下来。 听着晞晞索索的声音,看着屏风上那若隐若现穿衣脱裤的身影,那一道黑袍微微偏头,似乎更加静止,如同真正的雕塑。 等谢渊换好衣物,将脏衣往衣篓里放好,进了里间,将声音放到最低: “慕姑娘,你先好好休养,我出去了。” 慕朝云的兜帽晃了晃,似乎在点头。 交代完毕,谢渊抱了抱拳,转身开门,踏步出去,然后迅速将门关上,对着门外面色微妙的沈龙腾道: “总镖头,我们现在就去宴会?” “嗯,直接去吧。你刚怎么在外间更衣?” “唔……这不是不敢让总镖头多等?咱们是去哪儿?还劳您亲自来叫我。” “哈哈哈,我已经把县里最好的春江楼包了下来。今天早上的擂台一结束,现在我们是走到哪哪都要卖面子。春江楼以前是金刚门常驻,现在也不会管他们了。” 沈龙腾大笑道: “谢渊呐,你可是镖局的天字第一号功臣,说,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都是大家的功劳。” 谢渊谦逊了一下。 “少说废话,你要是不说,我就帮你选了。嗯,我库房里有一根妖虎骨,老楚老魏眼馋好久了,这次便给你了。还有……” 两人一边说,一边去得远了,声音渐渐不可闻,谢渊的小院变得静悄悄的。 房间里,慕朝云缓缓将兜帽取了下来,露出一张绝美的瓜子脸。 那面容美得不似人间应有,只是皮肤雪白,全无血色,脸颊偏瘦,透着些我见犹怜的柔弱。 但她双眼如同一汪湖水,极为深邃,一双黛眉更是轻轻挑起,似在隐忍。 慕朝云扫过房内,又瞟了一眼那衣篓,嘴角一拧,低声道:“登徒子。” 随后她望着前方,双目怔然,呆了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双臂抱起,侧蜷榻上。 那单薄的身影看起来莫名让人感觉无依无靠,有些孤零零的。 (本章完) 第133章 地位提升,天地广阔 第133章 地位提升,天地广阔 春江楼,云照县排第一的酒楼,其大厨是从云州府专程请来,据说每月工钱足一百两,端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至于春江楼的食材,更是样样独特,个个珍贵。要么就同从州府运来,要么就是周围山里搜集的山珍野味。 虽是云照第一名楼,春江楼却并不算大,就是个两层的小院,邻着穿城而过的江水,江畔布有灯笼彩带,从酒楼二楼望去,夜景独好。 这里每天招待的客人都限额,非富即贵,自然不需要多大,太大了大厨也忙不过来。 春江楼天天爆满,便是城里的员外吏员,甚至外县的大户,想要订位,都排到了三月后去。 饶是如此,客人仍然趋之若鹜,并且极其守规矩。 要让各有势力的客人守规矩,原因无他,春江楼老板是金刚门的记名弟子——当然,他真只是记个名,实则是拜个码头而已。 最早他其实是龙腾镖局的“临时趟子手”,于春生上任后,半巧取半豪夺,把春江楼纳入金刚门的势力范围,老板又成了金刚门记名弟子。 但今天,春江楼推了所有的约,不惜得罪那些非富即贵的客人,然后主动邀请龙腾镖局来办庆功宴。 “镖局是常去聚德楼的,不过聚德楼虽然大,味道确实比这里要差一点,只能排第二。” 谢渊坐在春江楼的二楼,欣赏着楼外的江景,听沈龙腾在旁边叹道: “今天还没定,老吴就提前联系,说是我好就没吃他这的菜了。说起来,自于春生上任,我的确再也没来过……不过老吴一向是个见机的快的,呵呵。” 谢渊回过头来,笑道: “那总镖头还愿意来?不怕……嗯。” “我说过了,老吴就是个商人,最会见风使舵。金刚门没了,他肯定不会给彭杰尽孝。我也不怪他,他不是武者,生意人有时也别无选择。” 沈龙腾微微一笑: “另外,于药师和振宇他们不是在厨房看着?今天这顿,非吃不可。” 谢渊还没说话,桌旁一个站着的胖胖中年人抹了抹额头的汗,讪笑道: “总镖头,您这是点我呢。哎哟,这些年我是身在金刚、心在龙门,天天盼着镖局王师西来,将金刚门给推平咯。您看看您,这咋才来?” “你还怪起我来了!” 沈龙腾哈哈一笑,指着春江楼老板老吴,斜眼道: “今儿真是要跟镖局重归于好了?” “认祖归宗!” 老吴一脸义正言辞: “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每天在家里,忍不住都想象着自己拿着镖旗喊趟子!” 他说着,直接奔到栏杆边上,冲着滚滚江水,大喊道: “云州龙腾,龙腾云州!” 喊完之后,老吴转过头来,脸上的皱纹都笑得挤在一起: “舒服了!您看,我是不是镖局的人啊?” “好你个老吴,真拿你没招!” 沈龙腾哈哈笑道,直接干了碗中的酒。 老吴连忙走过来,抢过谢渊手上的酒壶,给沈龙腾倒上,笑道: “我这态度,您这还派卢镖头和于大夫他们去盯着……哎,莫说我本就对镖局忠心耿耿,就算我向着金刚门,他们都没了,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还冲着于春生的大白钩子去啊? “何况有谢镖头这样的人杰在旁,我就算使坏心眼儿,不怕他一刀给我咔嚓了?” 老吴嘴上这样说,倒是心里清楚,没劝沈龙腾把人撤了。 他转过来又给谢渊倒上酒,脸上笑得无比灿烂: “谢镖头!哎呀,闻名不如见面,谢镖头不止实力高强,竟然如此俊朗,简直如同王孙公子一般,令人折服。谢镖头,这杯敬你,感谢你救老吴于水火啊!” 这吴老板看着谢渊,确实是多打量了两眼。他店里来的尽是贵客,就算生得不如何,衣着打扮也是一等一的,见识极广,却罕有谢渊如此人才。 再加上谢渊等于是单枪匹马灭了金刚门,实力在云照县已经是有数的武者,潜力更是无穷。吴老板对他一顿狂舔,程度只比沈龙腾稍差一点,分寸拿捏的极为到位。 这不出半天,本就名声渐广的谢渊声望又上了一个档次,已经到了云照县家喻户晓的地步。一路来春江楼的路上,时常有人在旁边对着谢渊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直如明星一般。 谢渊听着七窍玲珑的吴老板的吹捧,面色微微异样。虽然自练武以来常常有人夸他,但有吴老板这般水平的,倒还是第一次遇到。 还是蛮舒坦的。 至于吴老板还替金刚门做事的可能……这种聪明人,十成十的不会在金刚门大势已去之后还卖力。 就算真做了,不算厨房里盯着的人,谢渊还有郑青羊的解毒药与养身功,他是最不惧毒的,于是也老神在在的品着春江楼佳肴。 “大家伙一起敬小谢一杯!” “谢镖头,今天都多亏了你呐!” “谢渊,干得不错。如果不是实在没位置……干脆你来坐这总镖头的位置算了!” “……使不得使不得。”沈龙腾格外的重视与夸赞,吴老板的马屁,酒席上众人轮番敬酒,让谢渊都有些微醺。 除了魏震养伤来不了,其余人回了镖局,半天毒也都好了。有谢渊带回来郑青羊的方子,于药师依葫芦画瓢,缓解毒性不难。这毒让人体软效力极强,但并无余毒,离了那地方过半天自己都缓解,真让人怀疑是彭岳从哪个采大盗口里拷问出来的。 楚胜、赵星扬、卢振宇挨着挨着灌谢渊的酒,更不必说一干镖师。谢渊这一战之后,虽然还没四练,实力隐隐然已是只在沈龙腾之下,大家伙亲热的态度过后,都透着些崇敬。便是赵星扬和楚胜,都没再把谢渊当后辈,而是平等视之。 不过谢渊不是膨胀的人,对前辈们的态度仍然尊重,自然让人就更欣赏了。有实力态度又好,谁不喜欢? 酒过三巡,谢渊有些醺然,突得想起一事。 “吴老板,你这的菜肴,确实是有数的好吃……不知我能不能打包两样,带回去当夜宵?” 谢渊笑问。 吴老板拍着胖胖的胸脯,拍得一阵闷响: “谢镖头爱吃,老吴的荣幸!别说了,包在我身上!我让厨房把所有食材都做了,今天大伙都带回去!” “好嘞!” 众人轰然应道,笑着夸吴老板大方。 沈龙腾笑眯眯的,忽然招手,等吴老板凑近过来,低声道: “老吴啊,我听说云山剑宗的外门主事,在你这吃过饭?” 老吴快速眨巴几下眯眯眼,点了点头。 “那你能联系得上么?如果要牵线的话……” 沈龙腾问道。 老吴没有多问,重重点头: “不成问题。” “不愧是咱镖局的记名趟子手。” 沈龙腾笑着拍了拍吴老板的肩膀。 吴老板顿时喜笑颜开。这一下,沈龙腾找他办事、嘴上承认,才算彻底既往不咎,让他心里松了口气。 谢渊就挨在他们旁边,听着他们并没避着他的对话,若有所思。 “云山剑宗?云州第一宗……总镖头联系他们,是为何?” 没过多久,谢渊却就知道了。 宴席散去,众人在吴老板亲热的送别中离开春江楼,回到了镖局。 沈龙腾单独把谢渊叫去,递给他一个手臂长的锦盒,道: “这是妖虎骨,是真正的虎妖之骨,壮骨养血的功效,对我的境界都是有用。你正在锻骨,这个东西拿去。” 谢渊看着盒子里发着淡淡荧光的粗壮骨头,并没有客气,而是珍而重之的接下。 这东西,就算比不上地宝,也差不远了,特别是对他现在的阶段,最为有用,服之几乎可以当即突破四练。 虽然珍贵,以他立的功劳,谢渊受之无愧,要是推辞,恐怕沈龙腾心里才不踏实。 沈龙腾果然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道: “谢渊,你以后,早晚是要离开镖局的吧?” “……总镖头为何这样说?” “呵呵,不必隐瞒,也没什么的。以你的天赋,很快镖局就没法给你提供什么了。这里池塘太小,终究装不下你这样的雏龙,你早晚该去更广阔的天地。” 沈龙腾负手说道,表情平静。 谢渊沉默一下,坦然道: “按我的打算,等逼近气血蜕变境,或许会去游历闯荡,或是拜入师门,寻求后续。” 沈龙腾虽然是气血蜕变境,但他自己是偶得机缘突破,后续便有些停滞。 要想获得成体系的后续之法,谢渊在镖局是得不到的。虽然他有自己的方法渠道,但彼时的镖局,从财侣法地修行四要来说,都对他的确没有太大帮助。那时的他留在镖局,不如外出闯荡。 谢渊早有想过,只没想到沈龙腾也是看得透彻。 沈龙腾很满意谢渊的坦诚,眼中流露着欣赏和遗憾: “只可惜镖局太小,也不是正经的宗门,不然全力供你这个天骄,带领宗门再上一层,也不是不行……不过镖局终究是要做生意的,跟宗门的生存方式不同。 “但你对镖局的贡献,若留下来,就是把镖局给你也是应当。我那几个子女,在武道上实没前途,以后我会让他们做普通富家翁就罢。但你终究不会在这里扎根,我想星扬也不会,以后还是给振宇来主事为好。 “呵呵,说远了。既然你有鸿鹄之志,镖局就算不能助你腾云,也要尽力为你把路踩实。我听说那老吴生意做得好,甚至跟云山剑宗的人都有了往来,今日便去一问。 “谢渊,你当时也听到了,若你有意,直接叫老吴搭线就行。云山剑宗是云州第一宗,便是宗师都有许多名。站在云山之上,你才能俯瞰大好的江湖。” (本章完) 第134章 与宗师同居的日子 (一) 第134章 与宗师同居的日子 (一) 谢渊听得一怔。 然后他恍然有悟,原来今天镖局把庆功宴选在春江楼,沈龙腾竟还有这一层意思? 白天镖局才在金刚门中了一计,虽然以那吴老板的为人九成九不会有诈,但又去“前”金刚门的场地庆功,看起来是风光得意了,总归是有点隐患,至少心里不太踏实。 除开在春江楼这云照具有标志性的地盘展示胜利战果,还有一个原因,却是沈龙腾为谢渊打听云山剑宗之事? 谢渊心里涌出几分感动,抱拳道: “总镖头的心意,谢渊感激不尽。” 沈龙腾摆摆手: “没事,以你的功勋,值得这些。 “云山剑宗的实力极强,是当之无愧的云州第一宗门,纵观云州大大小小的宗门,没有一家对这名头有异议,都是实打实被压服的。 “在这云山剑宗的宗门里,各院首座、长老,至少都得是宗师。放外面宗师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常人难得一见的,在里面却是并不少见。而内院的精英弟子,一水儿的气血蜕变境。” 沈龙腾说到这里,罕见的自嘲一笑: “这些精英弟子,年纪不过我的一半乃至一小半,实力却都胜过我许多。至于三练四练这等实力,放在外面可当一方有名有姓的武师、当个地头蛇;在那等宗门里,只能是普通弟子,挤在外门,睡个大通铺,日夜苦练。 “如此庞大的宗门,顶尖功法、神兵利器、玄奇法宝,数不胜数。只要你有资质,在里面都找到自己的路,直通天地二桥境界、乃至往上的路。云山剑宗也的确能人辈出,便是在那东海论剑上,取得的排名也不低。放眼大离朝,只在那顶尖的几家之下。 “这就是云山剑宗的实力。这样的底蕴,让无数云州的年轻天才,挤破头都想拜入山门。毕竟只要能拜入此宗门,无论师长友朋、功法资源,都是顶尖,未来的成就几乎不可限量。故而入门竞争之激烈,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来形容并不夸张。不过以你的天资,我想这都不是问题。 “谢渊,你可考虑一下,过一阵子,想好了便与我说。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在镖局再待一段时间……哈哈,都看你自己。镖局中事,你都享有最大的自主权。” 谢渊恭敬的送沈龙腾离开,心中微动。 沈龙腾的那番话,几乎将他置于所有镖头之上,在镖局内地位殊异。 救镖局于陷坑、一朝荡灭最大对手金刚门,如此奖励,也是正常。 只不过谢渊倒也不会拿着功勋簿大吹法螺,他不是如此肤浅行事之人。 该吃吃该喝喝,该行镖行镖,对前辈该尊敬尊敬,最多有时候需要闭关练功了,小小偷懒一下。 至于云山剑宗…… 谢渊将此事记下,再了解下再说。 这等大宗门,里面肯定有各种功法秘籍,宝物传承,对他提升实力有莫大助益。 以他天资,功法确实是多多益善。 但大宗门的水也很深,谢渊自身藏有秘密,又是半途加入,到底去不去,慢慢思量。 走到自家小院门口,谢渊眼皮一垂,眼下的问题,还在这里面…… 他提着食盒与妖虎骨,看了看夜色,月已中天。 今天是个十五,圆月高照,洒下银辉,不见星空。 谢渊想了想,默运天隐术,轻轻开门,悄无声息。 他安静的走入房间,然后转入里间,想看看慕朝云还在没有——他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希望她在还是不在。 若不在,那他就少个大麻烦,不再担心会不会有宗师突然杀到,虽然按她说可能性并不大; 若在,宗师在侧,也许可以知道许多知识,有关武道,或者云山剑宗等,以及黑天书的进度也有希望,这可是个大宝贝。 慕朝云本就是疗伤休养,谢渊见天色已晚,回自家还不敢闹出动静,免得惊扰了她休息——慕朝云性子冷淡,行止神秘,态度莫测,陪在宗师身边,谢渊有伴虎之感。 他悄悄绕过屏风,走到里间,往榻上一看,却看到慕朝云仍然一袭黑袍,已经侧躺在榻上,鼻翼翕动,红唇紧抿,似在安眠。 诶,等等? 谢渊怔在原地,忽然发现,慕朝云那仿佛长在头上的兜帽,竟然已经掀开。 这还是他第一次目睹这神秘女宗师的真容。 只见慕朝云一头如缎长发披散开来,从脖颈处散落垂下,如同瀑布,落入了罩袍;她头颅小巧,瓜子脸,远山眉,闭着的双眼上,睫毛长而翘;她鼻头尖而挺,红唇小而薄,下颌收紧,显得有些尖且瘦削。 她的五官标致完美,无一分多余,无一分瑕疵,线条明显,仿若天工刀削,只在天上,地上绝无。 这样的姿容,谢渊只见过司徒琴可以媲美。 但慕朝云的美稍显凌厉,让人心跳加速,不敢逼视,司徒琴则显得更温婉俏皮一些,虽然贵气十足,但毕竟年纪不大。 只是慕朝云的皮肤白得没有血色,几乎白得透明,紧闭的双眼眼帘轻轻抖动,淡淡的眉毛更是蹙起,似乎梦中也不得安宁,让人心都忍不住为之一紧。 谢渊目光凝视一会儿,心也漏跳一拍。 原来这女子这么美。 他目光悄然向下扫去,侧蜷的慕朝云纵然笼着宽大的罩袍,侧面曲线也撩人心弦。那线条在腰间紧紧凹下去,下一秒就异峰突起,随后便是修长的双腿。哪怕蜷着,袍子罩着,这双腿也看得出长得惊人。慕朝云本就身量极高,这腿的比例还要出挑。 谢渊想做君子,但他的眼睛并不想。虽然有和司徒琴朝夕相处数日的脱敏训练,但美人却是看不够的,更何况这是一个不输司徒琴、但风格完全不同的美人。他眼睛转了半天,重新转回慕朝云的脸上,然后呆住。 刚刚慕朝云眼睛闭上,谢渊没能仔细瞧那剪水双瞳是何模样,颇为遗憾,现在他倒是可以看个够了。 慕朝云的眼帘不知何时打开,那双深湖般的大眼睛,正幽幽的盯着谢渊。 湖中泛起波涛,然后是无尽的冷意。 唰的一下,慕朝云不知如何,突然从榻上消失,然后出现在谢渊面前,纤长的食中二指已经搭在了谢渊的颈侧动脉之上。 “你怎么潜进来的?” 慕朝云声音冰寒。 谢渊感受着那莹润的双指,却知她只需轻轻一戳就能让自己绝命,不由一动也不敢动,艰难道: “慕姑娘,这好像是我的房间……” “我问你,你怎么潜进来的?” 慕朝云的语调分毫不变,眼中寒意却更深。 “是天隐术,我用了天隐术。” 谢渊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废话。 慕朝云怔了一下,失声道: “天隐术?你如何会的天隐术!” 她绝美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那日和刀法一起领悟的。” 谢渊言简意赅。 慕朝云瞪着眼睛,打量着他,慢慢收回了手,皱眉道: “你之前怎么不说?” “你亦没问……我怕这东西聊得太多,你又以为我对其有所图谋。” 谢渊见那双指头离开,悄然松了口气。 慕朝云沉默一下,淡淡道: “你除了刀法,竟然还有领悟,并且是天隐术……这八卦莲记载的功法无穷无尽,但天隐术是融合其卜算与潜隐之道的顶级秘术,纵观史上掌控这页黑天书的人不知多少,能悟得这门功法的也寥寥无几,绝非一般人可得。你的天赋……还不错,的确是与其有些缘分。” 她似乎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平淡,但话语的内容和不住打量谢渊的眼神,都透露了她内心的震动。 谢渊呵呵微笑: “一般吧,慕姑娘不也领悟了,是在夸自己?” 慕朝云眼神一凝: “勿要与我嬉皮笑脸。就算会天隐术,你刚刚进来,为何要用?不要说是为了练习。” “你在疗伤,我回来晚了,怕打扰你休息,惹怒宗师,万一用指头戳我脖子怎么办?” 谢渊晃了晃手上的食盒: “这是春江楼的饭菜,味道极佳,你吃点吧。估计你也许久没吃一顿好饭了。” 慕朝云听谢渊竟然是为她考虑,怔了一下,目光再垂下来,看着那食盒,更是陷入沉默。 她身形微颤,随后声音冰冷: “说的好听,谁知你饭菜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谢渊听得一愣,又好气又好笑道: “我毒你干什么?” “你刚刚偷偷进来,眼神之孟浪,分明是登徒子。” 慕朝云声音冰冷,透露着嫌恶。 谢渊顿时有些尴尬,不知如何解释,他张了张嘴,却见慕朝云冷哼一声,看着他另外一只手: “妖虎骨?不错,此物对我疗伤有用,算你有心。” 她一招手,把妖虎骨直接摄来,对食盒却看也不看。 谢渊大张着嘴,欲言又止,却见慕朝云眼神凌厉,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 谢渊叹了口气。 罢了,东西进了宗师的手里,还能要的回来? 他垂头丧气的把食盒往旁边收好,打水洗漱去了。 慕朝云看着谢渊的背影,眸光一闪,嘴角微不可查的翘起,随后迅速的压了回去。 (本章完) 第135章 与宗师同居的日子 (二) 第135章 与宗师同居的日子 (二) 谢渊其实已经极为疲累。 金刚门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他本欲回房休息,又撞到慕朝云; 还没来得及恢复精神,沈龙腾又拉他去庆功宴,直到现在回归。 让杂役打了一大桶水过来,谢渊只想好好泡个澡,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练功也免了。 只不过等杂役毫无所觉的在外间将大浴桶的水加满之后,谢渊看看木桶,又看看屏风,表情迟疑。 在这泡澡,会不会又被当成“登徒子”? 算了,还是把桶搬到外面院里去好了。反正镖头的小院独门独户,无人打扰。 正这样想着,谢渊瞟了眼里间,看到屏风一侧的桌上那个大食盒,鬼使神差的问道: “慕姑娘,你可要沐浴?” 她奔波许久,恐怕没一顿饱饭、一次好好休息,故而谢渊主动问道。 但是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不大对劲,两人谈不上熟识,这问姑娘要不要在自家沐浴……就算是和司徒琴那般关系,恐怕也要挨一记白眼。 再加上她刚刚还对自己有所误解……嗯,其实也不算误解。 谢渊下意识退了一步,生怕慕朝云冲出来给他一指。 不过半晌过去,里间倒是全无动静,谢渊正以为她不理睬自己,打算将桶搬出,却隐隐听到一声轻轻的“嗯”。 他愣了一下,若不是修炼如今,耳聪目明,恐以为听错了。 “慕姑娘,是要沐浴吗?” 谢渊确认道。 “都说了是,你还要怎的?” 内间传来冰寒的声音,似乎隐隐有些羞怒。 谢渊额了一声,连忙把木桶往内间搬去。浴桶加水十分沉重,不过对他这样的武者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将桶搬入里面,谢渊看到慕朝云又将兜帽戴上,静静坐在床榻上,看不清楚面容。 刚刚都看过真容了,这不是掩耳盗铃?谢渊随口道: “慕姑娘,怎么又戴兜帽,这个……” “出去。” 慕朝云冷冷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 谢渊撇撇嘴,只得走出房间,将门关好。 仿佛自己才是客人,她才是主人一般。 要不是看在她是宗师……不,看在黑天书的份上,谢渊早有脾气。 对,是因为八卦莲,绝不是因为打不过她才如此忍让,也不是因为她好看,以及那莫名的孤寂无依的气质…… 谢渊站在院里,靠在墙上,望着夜空,静静等待。 房内,慕朝云缓缓脱去兜帽,露出雪莲一般清寒绝美的俏脸。只是那白皙如冰雪一般的脸颊上,隐隐透着抹嫣红。 她盯着那个木桶,眼睛又在这男子房间中扫了一眼,深吸一口气: “罢了,只有这般条件,暂且忍耐。” 她将黑色罩袍解开,罩袍滑下,在地面层叠跌落,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衬,腹部却有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 慕朝云眉头微蹙,缓缓将里衣脱掉,露出白得耀眼的娇躯,以及腹部那巨大的伤口。 她捂着腹部,小心的踏入木桶之中,热水漫过全身上下,让她忍不住轻吟出声。 随后她紧紧闭着嘴,将妖虎骨招来,双掌一合,竟然直接将骨头搓成齑粉,撒入木桶之中。她心神再一动,木桶周围就仿佛笼了一层纱,半点水声也传不出。 房间外还站着一个男子……甚至这房间,连着这桶,都是那男子的。 慕朝云心情十分不适且异样,从来没有这般处境过。但奔波许久,能有这样一处暂歇,已经不能奢求更多。她本是爱洁之人,终于能有沐浴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再说那人…… 她目光瞟向门外的人影,微微咬着红唇,缓缓将头也沉入了水中。 谢渊站在院中,闭目等待,门内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知道还要多久。 忽然之间,房门无声自开,慕朝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可以了。” 谢渊进房,看见慕朝云已经重新穿好罩袍,坐在一旁,仿佛没有动过。 但她没有再戴兜帽,头发微湿,发尾还有水滴,搭在罩袍外面,显然已经沐浴完毕,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新的润意。 他点了点头,将木桶搬到外间,又唤来杂役,将木桶水换过。 杂役刚走,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 “你要做什么?” “嗯?沐浴啊。” 谢渊下意识道。 慕朝云的语气更加幽暗难明: “……在哪里?” “唔,在院里吧?” 谢渊觉得自己十分体贴,十分礼貌。 “……用这个桶?” “不然呢?” 谢渊怪道。 “不行!” 慕朝云立即急促的说道。谢渊也是太累了,没有反应过来,不满道: “我自己的桶,我为什么不能用?” “……不行就是不行!” 慕朝云咬着牙,目光几乎要杀人。 谢渊这时才醒悟,额了一声,嘀咕道: “我就这一个桶,你都用了,我还没嫌弃呢……” “住嘴!反正你不准用这个桶!” 慕朝云晕红上脸,大声说道。 谢渊没见过清冷的慕朝云还有这副模样,白得透明的脸颊上飞来两抹醒目的红霞,如同涂了胭脂。 天山雪莲变成了锦城芙蓉,艳丽无比。 谢渊看得几乎有些呆住,直到那秋水双眸又变得深邃无比,他突然打了个寒战,龇牙道: “不用就不用吧……” 他只得让杂役去客房找了个木桶,就摆在院里,泡着热水,舒舒服服的洗去连日来的疲惫。 听着院外传来的哗啦哗啦的水声,慕朝云紧紧闭着眼睛,脸上红晕难褪。 不管是在男子的屋内沐浴,还是听男人沐浴,这都是此生未有的体验。 她咬着牙,苦苦忍耐,感觉等了一年那么久: “怎么还没结束?他要这么久吗?” 终于外面的水声渐渐消散,慕朝云眉头舒展,脸皮仍然发烫,悄悄出了口气。 过得良久,屋外仍无动静传来,她有些疑惑,慢慢起身,踱步到门口,探头一看。 月华之下,俊朗少年仰躺在桶中,结实有力的双臂搭在桶沿,点点水珠慢慢滑落,映照着月光。 他的脸颊映衬着银辉,仿佛自己就在发光;双目阖上,竟然在浴桶中就睡了过去。 慕朝云看着谢渊的脸,怔了片刻,眼神又往下滑落,看到他半露水面之上的结实胸肌,本已褪色的双颊又莫名一烫。 随后她眉头一拧,轻轻跺了跺脚。 谢渊瞬间从木桶中惊醒,眼带茫然。 他转过头去,正好看到黑袍的一角隐入了房中。 竟然洗着洗着睡着了。 谢渊呼了口气,迅速站起,擦干水珠,穿上干净的衣裳,进了房间。 他麻利的从柜子里取出备用的被褥,在外间地上一铺,轻咳一声,道: “慕姑娘,我就在外面打地铺了。江湖儿女,这应该无妨吧?” “随你。” 慕朝云清清淡淡的说道。 谢渊点点头,道了声“早些休息”,直接蒙头大睡。 这么折腾,再过会儿天色都要亮了,谢渊沾着枕头,直接进入了梦乡。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慕朝云走出里间,瞅了眼响起轻微鼾声的谢渊,然后瞅了眼桌上的食盒,若无其事的伸手,将食盒提了过来。 她拿着食盒进里间,将其打开,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珍馐,微微抿嘴,不知不觉咽了口唾沫。 慕朝云对自己的饥渴有些羞恼,面颊一红。她今天脸红的次数,简直比过去二十多年都多。 悄悄吸了口气,她手掌在食盒下面一托,过了片刻,食盒中菜肴冷凝的油脂渐渐化开,汤液甚至咕咚咕咚的冒起泡来,热气四溢。 慕朝云鼻翼微动,素手拿起筷子,斯文优雅却迅疾无比的用起餐来,丰盛的餐盒不过一会儿,竟然就见底。 也就是谢渊没看见,不然肯定会瞪大眼睛,不知她是如何兼顾仪态与速度,并且都挑不出毛病。 慕朝云优雅的拿起锦帕,擦了擦嘴角,然后将食盒收好,放到一旁,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餐,真是久违了。 她沉思片刻,然后从罩袍里拿出几个瓷瓶,放在手中,慢慢转着把玩。 仍然有些犹豫。 慕朝云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转,瞟了眼那浴桶,又看了眼那食盒,目光略有波动。 然后她长出了一口气,眼神渐渐平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慕朝云站起身子,慢慢走出来,走到外间,无声无息。 她的脚步在谢渊的地铺旁停下,俯视着酣睡的谢渊,声音幽幽,如同梦中低语: “天青果这等天材,被你拿来这样用了,实在是有些浪费。” 当初如果是她,定然可以发挥更好得多的效果…… 慕朝云跪坐于地,将手中的一个瓷瓶打开,一手轻抚谢渊额头,另一手捏住他的下颌,将他嘴唇打开,然后将瓷瓶中的液体一股脑的灌了进去。 谢渊浑然无觉,任慕朝云施为,没有半点反应。 药液入体,谢渊慢慢皱起眉头,身体逐渐蜷起,如同一只虾米。 他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却仍然没有醒来,仿佛沉入了梦魇之中。 慕朝云跪坐在一旁,一双美目如同湖面,澄澈深邃,映照着谢渊的身影。 (本章完) 第136章 与宗师同居的日子 (三) 第136章 与宗师同居的日子 (三) 日上三竿,窗外鸟鸣虫叫。 谢渊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看了看天板,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他反应了一下,才想起为何自己在外间的地上,默默的站起了身。 看向里间,披着黑袍的慕朝云仍旧默默盘坐于他的榻上,仿佛一夜没动。 在那张动人心魄的俏脸上扫了几眼,谢渊正在想她是仍在入定练功疗伤呢,还是已经醒来,就看到她睁开了眼睛。 谢渊点点头,招呼了一声“早”,就去打水洗漱,和往日自己独居时没有区别。 只不过这一次,他多打了一盆清水,放在了里间的架子上。 慕朝云默默注视着谢渊忙前忙后,眼神随着他的身影转动,随后安静起身,借着那盆水洗漱起来。 沉睡一晚,谢渊已经恢复了精力。等收拾了一番后,该是早课修炼之时了。 只是他站在院中,略微有些犹豫。 练功这种事情…… 慕朝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平静道: “还有什么秘密,能比黑天书更甚不成?你练你的功便是。” 谢渊一听,倒是也对。两人都有黑天书这样的共同秘密,某种程度上来说,关系已十分紧密,便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功法的奇特都可以归咎为机缘巧合,养生功是机缘,金钟罩是巧合,至于其他的,都可以示人。 不过说起比黑天书还重大的秘密么,倒不是没有,但慕朝云也看不出来。 谢渊便不纠结,自顾自练起功来,从金钟罩的罗汉桩,到养生功的养身拳。 这些根本法,谢渊是每日不辍,能有今日成就,与他的努力多少有点点关系。 只不过今日功法一上手,谢渊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咦?怎么感觉……顺畅了许多?” 谢渊有些惊奇,今天练功的感觉和之前大不一样。 往常练功时,虽然罗汉桩已经熟极而流,但转圜处滞涩在所难免。那不是功法或熟悉的问题,而是自身境界没到、血气也不够强。 换句话说,硬件还差点,身体还不够好。 但今天一练,谢渊练起功来圆融了许多,血气自然涌动,在血脉关节处转动毫无滞涩,功法完成度比以前好上当有一成。 “应当不是错觉。” 谢渊看着面板上数字的跳动,增幅确实比之前快了一些,顿时有些诧异。 “是我今天状态很好?金刚门倒了,神清气爽,练功也顺畅了些; “或者是九阳的功效?嗯,应该差不多。还是琴小姐好啊…” 他练完金钟罩,又用养身功试了一下,竟有同样的效果。 看着进步速度略有提升的养身功,谢渊露出笑容,心情大好。 能让养身功这样的养法慢功加速的,除了之前的天青果,就是上次司徒琴的药方配地宝了,没想到余效到今天还有么? 练完功的谢渊神清气爽,进屋之后,看到那餐盒,正说不要浪费,今天得热了吃,伸手一提,却格外的轻。 他愣了一下,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盘子光生得很。 谢渊看看食盒,又看看安坐不动、若无其事的慕朝云,笑道: “慕姑娘用了宵夜?” “嗯。” 慕朝云平淡的嗯了一声,面无表情。 “好吧。” 谢渊暗自嘀咕宗师食量不浅,那吴老板给他装的足有数个大汉的量,却被慕朝云吃得干干净净。 他拿起食盒,去食堂装了几大屉肉包,一桶南瓜小米粥,大盘小菜,一打水煮鸡蛋,回了房间,放在慕朝云旁边。 “慕姑娘,请用早膳。” 慕朝云瞥了一眼食盒,脸颊微微发烫,抿嘴道: “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谢渊沉默一下,道: “这里面有我的。” “……哦。” 两人在一张桌子上用起早餐来,莫名显得和谐。 用过早饭,谢渊看着脸色比昨日红润不少的慕朝云,没问那妖虎骨去了哪里,只是问道: “慕姑娘常常盘膝打坐,是在运功疗伤?不知伤到何处?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尽管吩咐。” 慕朝云轻轻摇头,没有细说: “食能果腹,居能蔽雨,别无所求。当然,若还有那骨头那般的灵药宝材增补气血,自是最佳。” 谢渊无奈道: “总镖头都只有一根,镖局怕是没再多的。我去药房问问还有没有其他补血方子。” 慕朝云摇头道: “常的倒是不必了,我自备有伤药,只是需要时间。” “这样。” 谢渊点点头,没再多问。 金刚门没了的第二天,镖局的门槛便被踏破。套近乎的、拜码头的、庆贺的、拉关系的,将偌大镖局几乎挤成了菜市场,镖队都出不去门。 除开冲着镖局,这里面也不乏冲着谢渊本人,为数不少。 谢渊昨日擂台的事迹早已传开来,这一天多云照县的大街小巷尽是念叨着他的名字,上到老人下到稚童,真正的家喻户晓。 这般声名远播,最明显的效果便是,除开想要结交于他的,今日上门来的媒婆又变多了。 不过谢渊提前已跟镖局的人讲好,闭门谢客,专注练功,谁也不见。 社交太麻烦,不如练武功。 再一个,这云照县,也许谢渊也待不了太久了,没必要虚耗时光。 镖局的运营与发展自有沈龙腾与其他几名镖头去应酬,谢渊不去管。 至于于春生,到今天却是十分安静。 除开听说昨天他前所未有的大发雷霆,将县衙都砸坏了之外,再无动作,十分老实,连最擅长的拿刑律来恶心镖局也没有做。 金刚门才是他的根本盘,他的最大底气;没了金刚门的财力与人脉支撑,于春生不过是官场上的浮萍,掀不起风浪。 盯着他的人许多,只等找到机会,就要将其拉下马来。 谢渊怀中还揣着那两页账簿,就等云州府的提刑按察副使发作,便彻底扒了于春生的护身皮。 而于春生脱下官服之日,就是他的丧命之期。 这一天不会远了。 谢渊就在小院里闭门练功,到午饭的点就去打足够几个人吃的饭,回来和慕朝云共餐。 武者食量本足,就算谢渊多些,那也不会有人有异议。 下午的空余功夫,谢渊又在院中修行。 八卦撼山拳、斩月斧,这些打法也需要苦功。 谢渊正呼喝着练习,忽然听到慕朝云的声音传来: “你刚刚那一斧,若是收一分力,蓄一分势,当会更好。” 谢渊闻声顿住,回想一下,嘶了一声。 他当即重使这一招,果然感觉斧在手中掌握更足,后续变化更多,敌人难逃。 谢渊不由惊喜道: “慕姑娘还会斧法?” “那倒不是。不过武道之理,大同小异,一法通,万法通。” 慕朝云站在门边,声音平淡。 谢渊顿时肃然起敬。眼前这一位,可是位宗师,还是位如此年轻的宗师。 天地双桥境界,被称为宗师,并不是瞎叫。 能到这一境界的武者,万中无一,极为稀少;而这一境又已初步外感天地,领悟自然之道,对武道的理解绝非外练或者气血蜕变境可比,宗师之称实至名归。 慕朝云虽没说过自己年纪,但谢渊和她呆了两天,明显感觉到她不会是驻颜有术的那类,甚至很可能不过三十。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境界,天才二字不足以形容。 谢渊知她厉害,但她性子冷淡,却没想过她还会主动指教,这一下都有些兴奋起来。 沈龙腾指点几句经验都对他颇多助益,慕朝云一对一讲解,还不起飞咯? 谢渊连忙厚着脸皮连珠炮般的发问,从拳法到兵器,从内功到练法,一直问到日头西斜。 慕朝云声音一直平平淡淡的讲解,仿佛武道上的任何问题都难不倒她,也居然没有露出不耐之色。 要不是谢渊还有几分识相,先去将晚膳打来,恐怕能缠着慕朝云问到星月高悬。 晚膳过后,谢渊迫不及待的将下午新学的许多诀窍、武理纷纷实验,果真在过往疑难处茅塞顿开! 最直接的效果,面板上的进度蹭蹭涨,效率高了许多许多。 “宗师量身指点,这什么待遇!” 谢渊笑得合不拢嘴,心中甚至舍不得慕朝云走了,只希望她养得慢点。 到了将歇时分,谢渊老老实实打了两桶水,再没多怨言。 慕朝云仍然用着屋里的桶——也就是谢渊的浴桶。沐浴时虽然仍不自在,她却不至于脸红了。 人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强。 然后,到得半夜。 慕朝云将瓷瓶收回,看着谢渊蜷成一团,目光平静,再没有舍不得灵药。 再第二天清晨。 谢渊练着练着,神情古怪。 咋感觉比昨天更顺了?虽说慕朝云的指点对自己大有其用,但身上这感觉…… 就仿佛天赋增加了一般? 谢渊练着功夫,几无难度,浑身舒泰。 就像学霸解题,从来没有学不懂的东西,一切顺风顺水,手拿把掐。 再配上眼前可以看见的进步,没有一丝厌学之情,反而要变成武疯子一般,在慕朝云的注视下一遍又一遍的苦练。 这效率,用了妖虎骨也不过如此。如此下去,要不了几天,自己就能突破锻骨大关,四练大成。 (本章完) 第137章 四练! 第137章 四练! 春日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谢渊沐浴在朝阳下,一丝不苟的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正是金钟罩罗汉桩中的一式。 他鼓荡着全身的血气,不断冲刷肌肉下的骨骼;血气消耗过后,他又不断的提炼精血,滋养新的血气出来,周而复始。 随着血气一丝一点的增加,体内骨骼也微不可查但切切实实的强化着,面前的进度更是彰显了这一切。 谢渊微微颔首,缓缓放下抬起的那只脚,微微下蹲,换了一个扎马步的姿势,继续练着金钟罩。 房间内的书桌旁,慕朝云抬起欺霜赛雪的瓜子脸,剪水双瞳看了一眼练功的谢渊,眼神微微一动。 他倒还挺刻苦的。 而且悟性不差,自己讲的东西基本一点就透,一懂就会,一会就通,不再犯错,迅速能运用起来。 这也让他的进步速度十分不俗,几天之内便有突破四练的征兆,让她也有些惊异。 以前家族里的天才俊彦层出不穷,像这样的却从没见过。 这样看来,天青果和那些灵药也不算太浪费了。 慕朝云轻轻一叹,还差最后一瓶,灵药便已耗光,她自己都再没得用……也再也没有了。 但这样浇水般的灌下去,当可最大程度的激发天青果的药力,改善他的天资。 天青果是罕见的天材,虽然生啃也能有脱胎换骨的奇效,但若是配上合适的辅助,自然才能发挥全部的效力。 谢渊已经吃了天青果这么久,其实许多效力沉积在体内并未完全发挥;慕朝云耗尽灵药,总算让天青果的残余药力又活了起来,滋养着谢渊的经脉骨骼。 这一下等发挥完全,才是真真正正的改头换面、脱胎换骨,足以让天资愚钝的普通人变成武道天骄。 他还道是自己努力与我讲的窍要便有这般神效…… 慕朝云眼神幽幽,既然他能服用天青果,那…… 只希望预示不谬,投入值得。 谢渊早课完毕,按例打了一大盒早饭回来,与慕朝云在窗边的桌上享用。 窗外就是绿树丛,春日照耀,极富生机。 数日来,谢渊和慕朝云一天十二个时辰中,有十一个半都共处一室;剩下的半个时辰,谢渊也是去给慕朝云打饭烧水。 两人迅速习惯了这种模式,慕朝云用着谢渊的浴桶、眠着他的卧榻,甚至听着谢渊在院里边泡澡边唱不知名的怪调俚曲,心里已无波澜。 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 而谢渊也对院里多了一个女子宗师并不别扭,甚至十分欢迎这免费的老师,以至于从未照顾过别人的他,端茶送水、打饭挪盆已经熟练得很。相比于慕朝云的指导,这些都不算什么,换其他人恨不得对这宗师执弟子礼。 更何况这年轻美貌的宗师,每天就是养在房间里看着,也让人心情愉悦,十分养眼。 谢渊大概盯着慕朝云吃饭稍久了一点,让她动作微微一顿,淡淡道: “怎么了?” “没什么。” 谢渊收回目光,啃了一口手中的肉包。 看美人吃饭,姿态优雅,也是享受。 就是她看着秀气窈窕,食量却惊人,进食效率也极高,仪态万千之余,吃得比谢渊还快。 谢渊若是稍微看呆一点,很快面前的盘子便会为之一空,让他不得不专注食物,以至于怀疑慕朝云是故意的——眼睛不老实,那就别吃了。 不过按慕朝云所说,食物进补得多,伤势好得才快。 早饭已毕,谢渊收拾餐盒,慕朝云熟门熟路的自己拿出茶罐,烧水泡茶,还给谢渊倒了一杯。 谢渊最近收到不少茶叶,不乏妙品。 这些东西推都推不掉,甚至是外面的人找关系让镖局的杂役给他塞进来的……谢渊虽然无奈收下,其实根本记不住哪件是谁所送。 看着自己杯子里冒着烟气的茗茶,谢渊随口道了声谢,忽生感慨。 咋有种举案齐眉的感觉? 他悄悄瞥了一眼慕朝云,见她随意坐在窗旁,一脸宁静的品着茶。冰雪般透明的容颜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仿佛带着一圈光晕。 她伤势渐好,大概也是在这里渐渐习惯,随意了许多,也多了一股生气。 谢渊近两日感觉慕朝云身上那股孤寂的气质明显淡了。 虽然她话仍然不算多,多半是谢渊问什么答什么,而除开武道,两人最多的交流便是“慕姑娘,吃饭了”、“慕姑娘,请沐浴”…… “你的金钟罩,不是佛门金钟罩各流派里最好的那种,但支撑到气血蜕变境没有问题;至于你那内功,是道家的路子,中正平和,没有特点,却由此包容万物,倒是有些不凡,只不知能到哪一步……但现在好好练着,没有问题。” 慕朝云忽然说道,然后瞟了他一眼: “你该去练功了。” 谢渊只得默默收回目光,慕朝云现在提醒他别乱盯乱看的方式,也够委婉的。 不过宗师自有宗师气度,虽然对他会金钟罩有些诧异,但根本没问过金钟罩、养身功等是哪来的,毫不在乎。 透过窗框,谢渊在院中呼喝练功,挥洒汗水;慕朝云半倚窗边,捧起茶杯,不经意间凝视手腕上的莲纹路片刻,然后静静的饮着清茶。 到得夜里,慕朝云一抚谢渊额头,让他陷入深沉的迷梦中,将一个瓷瓶打开,灌入他的喉咙。 “最后一瓶。如果……” 慕朝云抿着唇,静静的看着膝前的谢渊。 “就差一点了。” 次日一早,谢渊看着面前的面板,眼睛炯炯有神。 最近几天的修炼进度特别快,距离四练,他只差一线之隔。 今天,便是突破之日。 谢渊提着格外的劲头,将罗汉桩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的练着。 “998……999……” 看着眼前的数字,谢渊深吸一口气。 血气已经到达当前的极限,骨骼的淬炼强化也只差最后一丝。 一切只等一个契机,一次灵光一闪,便能突破——如果是其他人的话。 但对谢渊来说,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契机瓶颈什么的不重要,只要有练法,他就只管练,办法交给面板来想。 “1000!” 【金钟罩·第二层:(1000/1000)】 眼前字体刹那间变化。 【金钟罩·第三层:(1/2000)】 不过谢渊眼睛已经失去焦距,没有注意这些文字的改变。 他血气到了圆满,锻骨最后一丝也已完成,全身骨头忽然发出阵阵鸣响,正是锻骨大成的信号! 数百根骨头完成蜕变,生出的力气极为惊人,比三练时是强了不知道多少。 骨头硬,整个人的防御能力自然也提升——再加上他本就是练的金钟罩,金钟罩到了第三层,外练阶段的对手,普通的招式恐怕都破不得他的防。 别人打他不痛不痒,谢渊打别人,一记蕴含着四练力道与第四层养身功的拳头,那可是要命。 锻骨大成的强化,不只是这一骨关;锻骨完成,便是外练四关全部完成,武者的整个肉体都练到了一个里程碑般的程度,全身强化如一,成了一个整体,实力的跃升,是外练中最大的一次。谢渊微微闭眼,感觉自己的实力比之前提升了巨大的一截。若是此时再一打三金刚门三人,真正可以一斧荡灭。 “呼。” 谢渊吐了口气,睁开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 外练完毕,也算是小有所成,便是谢渊也感觉不错。 “恭喜。” 慕朝云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谢渊转过头去,看见她正坐在窗边,轻轻点头。 谢渊一抱拳: “还得多谢慕姑娘的指导。” “也是你自己努力。” 慕朝云表情平淡: “接下来,要达到气血蜕变境,便是积累之功了。外练四关,是一关一关的养血突破;而气血蜕变,则是全身作为整体,积蓄血气,以量求质,直至蜕变。 “全身如一的强化蜕变,提升自然不是外练哪一关可比。大境界的突破,未曾经历,实力提升是难以想象的。” 谢渊点点头,有些期待。不过他刚刚突破,要想达到下一个大境界,还得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 据说气血蜕变三次,武者的身体强化便到极限,几近非人,再往上就需外求、感悟天地了。 他悄然瞥了慕朝云一眼。 高高瘦瘦,弱不禁风,真难想象是完成了气血三变的宗师。 不过若是谢渊看到那一晚慕朝云手搓妖虎骨,把能做利器主材的虎骨直接搓成齑粉,应该就不会有什么怀疑了。 “今天得小小庆祝一下。慕姑娘,春江楼的饭菜,呵呵,你觉得还算合胃口吧?” 谢渊笑呵呵道。 慕朝云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那就好。” 谢渊当即让人去春江楼订了一桌宴席。虽然春江路从来都是预约,但谢渊让人去,吴老板相当给面子的做了一桌佳肴送到镖局中来。 两人在房中风卷残云,很快清扫一空。谢渊自是突破之后,心情愉悦,胃口大好,慕朝云也不必说,伤势没好,便吃不饱。 晚饭后,两人将桌椅搬到院中,煮酒赏月。 弯月如勾,挂在天上,星月同辉,映照得院中一片银白而朦胧。 谢渊拨弄着炉中碳火,随意转头看了一眼。 最初两天之后,这女宗师也没那么难相处,已是可以共赏月色。 除开第一天还戴着兜帽,这两天罩袍已去,穿着私服——是谢渊去买的。她奔逃路上,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素白的长裙穿在身上,配上月色与慕朝云清丽绝俗的容颜,直如广寒仙子谪尘。 慕朝云敏锐的察觉到谢渊有些波动的目光,转过头来,盯着他道: “你看什么?” 谢渊额了一声,道: “这裙子很好看。” 慕朝云眉头一拧,但没发作。 他也没说自己如何,似轻薄不似轻薄的…… 这裙子的确是他买来,用料样式都是上等不说,还极为合身。 慕朝云穿上裙子之时,努力不去想谢渊怎么比得如此准,但第一夜那肆无忌惮的眼神还是跳入了脑海,让她了很大功夫才忍住没有找谢渊算账。 谢渊近几日的照料,可以称得上鞍前马后,无微不至,诸如养伤需要好好休息、用天隐术来避免打搅等,她都看在眼里。 细心妥帖之处,让慕朝云也渐渐习惯开来。 自从离家,许久没有这般感觉了。 慕朝云捧着温酒,对着炉火,略微出神。 家的感觉…… “慕姑娘,等会热水烧好,你先进去沐浴吧。” 谢渊说道。 慕朝云回过神来,看着谢渊澄澈的目光,忽然说道: “谢镖头,我有一事请教。” “嗯?慕姑娘请讲。” 谢渊有些诧异,慕朝云怎么突然如此郑重的模样,要问什么? 慕朝云饮了一口酒,慢慢道: “我鸠占鹊巢,用你灵药,还将你牵连进黑天书这等争斗之中,一不小心便有性命之忧。为何你还对我这般照料?” 谢渊一怔,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 沉思一下,他试探着说: “因为……你是宗师?” 慕朝云愣了,竟是因为这个简单的原因? 她一时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只觉淡淡的不满,轻声道: “这样吗?” “那是玩笑话,虽然也有一点这个原因……不过更重要的,咱们有这个共同的秘密,在遇到卢老三时,我就觉得与慕姑娘有几分默契,甚至亲近——虽然那时咱们根本不熟。” 谢渊晃了晃手臂,笑道: “同守秘密,我就厚着脸皮将慕姑娘当作自己人了。” “自己人……” 慕朝云低声重复了一遍,感觉也还说得通。只是…… 她还在想着,突然听谢渊继续道: “还有一个。 “这次与慕姑娘再会,我感觉慕姑娘……似乎已经没有依靠,不是走投无路,不会到我这里来。既然你有此信任,我自然不会辜负。” 谢渊的语气十足诚挚。 慕朝云唰的转头,看着月光下谢渊澄澈的双眼,眼波微微一颤,竟下意识的避开。 她红唇微动,然后轻轻一抿。 “我岂需要你来怜悯?” 慕朝云的声音冰冷,脸色板起,有些沉凝。 谢渊额了一声,见她态度突然急转直下,解释道: “不是这个意思。” 他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只是饮了口热酒。 慕朝云看着他,又看了看面前温暖的火炉,眼帘微垂,手掌一动。 谢渊忽然听到旁边传来飘渺的声音: “谢镖头,你想要参悟八卦莲么?” (本章完) 第138章 黑天书进度! 第138章 黑天书进度! 谢渊闻言,猛然转头,却见慕朝云的手上,静静漂浮着那朵双色莲。 小院被笼上了一层幽暗的光,将月色都隔绝在外,这里仿佛是一片独立的虚幻空间。 梦境般的黑白幽光闪烁,将谢渊与慕朝云二人罩在了一起。 谢渊看着那朵缺了一角的梦幻双色莲,下面八卦底座缓缓旋转,整个漂浮在慕朝云的玉手之上,美轮美奂。 他还未回应,慕朝云手一抖,那八卦莲便被甩了过来,飘飘荡荡。 谢渊一惊,连忙去接,将其引在手中,竟然仍自漂浮。 慕朝云见状,嘴角一勾,马上便隐去,淡淡道: “若这玩意儿摔得坏,那也早就失落了,哪里是什么天书至宝。” 谢渊脸色在近在咫尺的八卦莲映照下忽明忽暗,有些惊讶道: “慕姑娘,这宝贝……” “我知你一直有兴趣,反正我也不会时时刻刻参悟,你想看就看吧,不过不能太久。” 慕朝云平静道。 “那就多谢慕姑娘了!” 谢渊脸上现出些兴奋,当即低头,凝视起那梦幻般的莲。 收留无家可归的二十六岁美丽女宗师,自己果真是好人有好报,额外收获真就来了! 他盯着那朵莲,头一回细细的观察起这引起无数争端的传说宝贝。 莲静静漂浮,底座不断旋转,幽光散发间,谢渊慢慢觉得那看似静止的莲瓣,似乎也在不断打开、合上,如同莲绽放枯萎,然后再度轮回,生灭不定。 这其中似有无穷变化,谢渊心神渐渐不觉外物,沉浸入这莲蕴藏着无尽奥妙的生灭之中。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日激活黑天书时的意像,各式纷乱的兵器,漫天莲与黑沉的八卦盘,还有冰霜火焰、拳影腿风…… 谢渊忽然觉得额头一阵冰凉,猛然惊醒。 慕朝云收回了纤手,轻轻一招,便将八卦莲纳回掌中,消失不见。 “我说过,这东西不能多看。” 她轻轻道,打量着谢渊: “有什么收获吗?” 谢渊明明感觉只是一瞬,但见旁边搁着的酒都凉了许多,显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他精神莫名疲惫,背后出了一层透汗,已将里衣完全浸湿。 原版黑天书,的确有些危险。 谢渊往椅背一靠,闭着眼睛,用手捏着眉心,疲惫道: “一片混乱,什么都没悟到。” “这才是正常。你那次便机缘巧合领悟,还领悟了两样,两样中还有一样是天隐术……才让人不解。” 慕朝云淡淡说着,目光流转,接着说道: “你现在精神消耗极大,该休息了,等恢复好了,再参悟便是。嗯,我先去沐……我先进去了。” 大概是感觉这话又有些怪,慕朝云顿了一下。 但类似的对话近日已说过许多,她也就没有踌躇,起身进屋,将门带上。 谢渊看着慕朝云进门,扶着额头,神色微动。他对黑天书一直有些好奇,但这是慕朝云最敏感的事情,虽然两人处了几日渐渐熟悉,他也从来不敢多问。 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出给自己参悟…… 是不是在慕朝云心中,他也算自己人了? 谢渊龇着牙,揉着额头,缓解脑中那隐隐的抽痛。 消耗巨大,但没领悟到什么,不是次次都有好运与契机。 黑天书虽然是至宝,但也有匹配至宝的苛刻;真想有所得,全靠那玄之又玄的感悟。 但,谢渊并不是全无收获。 【黑天书:(3/100)】 看着眼前增加了两点的进度数字,谢渊咧嘴一笑,这样果然有用。 他不需要好运与契机,不需要虚无缥缈的顿悟,只需要一点功夫。 只是不知道进度满足以后,能有什么样的收获? 想到那一瞬圆满的刀法,还有高深莫测的天隐术,谢渊心中一热,生出期待。 …… 此后一段时日,谢渊便在慕朝云的指导下练功,实力飞速提升。 修行以来,他的进展从未如此快过,四练的进度却还要胜过初学时,让谢渊有些兴奋。 身体的改变潜移默化,与每日的提升互相影响,谢渊一时不察,将进步速度归因于慕朝云这样的宗师指教,功劳倒也没给错人。 他在自家小院静悄悄的练武,没将突破的事情告诉他人,实力却是与日俱增。在整个云照县,除了气血蜕变境的沈龙腾,再无人会是他对手。 练武之余,慕朝云便允他每日参悟一会儿八卦莲,谢渊得了稳定的机会,面板上的进度便也坚定的往上涨着。 【黑天书:(16/100)】 谢渊满心期待,只希望慕朝云在这多留一段时日,让他把这进度堆满再说。 看她行动间,明显比最初时顺畅太多。他也不知她伤势到底好没有,反正她没说,自己也就没问。 算起来慕朝云已在小院中盘桓多日,屋里屋外的陈设闭眼可知,熟悉的几如自家,而她也基本是如此做的,甚至有兴致时还到院中浇。 谢渊看着慕朝云一袭白裙,在小院一角的丛中拿着洒水壶喷洒,闲适美好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躲难。 “从没好问过她这黑天书如何而来……只言片语中可知,这黑天书应当是慕家家传的东西。她带到外面,要么是携宝私逃,追她的人便该是慕家的;要么,就是慕家出了大变故,只有她逃了出来……” 谢渊思索起来。他其实早有猜测,若是头一种,他直觉慕朝云不像做这种事之人,并且追杀她的也不会是卢老三这种野生宗师,她更该离北都山脉越远越好,而不是在不出山麓百里的云照逗留。 那就多半是第二种了……联想到她那莫名孤苦的气质,以及年前北都山传出的种种异变传闻,恐怕北都山慕家还在不在,都是两说。 一个隐于深山、传承百年的武道世家,一个有着飞龙榜宗师、以及慕朝云这样年轻宗师的大家族,怎么会一夕之间无声无息的覆灭? 谢渊正在思索,院门忽然被敲响了。 他瞥了一眼院中,见慕朝云充耳不闻,仍在丛里莳弄草,但身形越发隐约。 换做他人,若不识天隐术,便是站在丛中,也只对她视若不见。 谢渊走到院门,将门打开,见到外面的杂役,问道: “怎么了?” “谢镖头,你有客人找。说是从林家庄来,是一对兄妹。” 谢渊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圃,却见慕朝云也微微一顿。 (本章完) 第139章 拜师? 第139章 拜师? 林家庄的兄妹俩……林成和林真找自己来了? 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题?难道那些叔伯长辈又动了歪心思? 谢渊眼神一冷,轻哼一声。 上次看在林员外的份上,对这些吃绝户的家伙还是太温柔了。最近自己声望高涨,就再去走一遭,看看他们给不给面子。 林员外赠刀之谊,谢渊放在心中,更何况后来才知道,这宝刀竟然值半个林家庄,千金难求,锋寒无比。 且他既然说了要护这对孤苦兄妹,那一诺既出,绝不反悔。 谢渊沉声对杂役道: “你让他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到。” 他回身进屋,专程将那把长刀取下,挂在腰间,随后悄然看了慕朝云一眼,她仍在圃浇,并无反应。 谢渊低声道: “我出去一下。” “嗯。” 慕朝云淡淡回道。 谢渊出了院门,直往镖局的待客室快步走去。 一间茶室内。 两名年轻男女坐在桌旁,坐姿紧张,稍显局促。 男子一身绸缎长袍,体型微胖,面容年轻,带着书卷气; 旁边的女子着素色连衣长裙,小家碧玉,面容姣好,眼睛时不时的瞟向门口。 兄妹俩正是林员外的一双儿女,林成与林真。 两人坐在那里,桌上放着茶碗,清香的茗茶冒着热气,但两人却一动不动,腰背打直,只是看着门口等待,表情有些忐忑不安。 门外响起有力的脚步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两人唰的站起,看着来人,精神一振,招呼道: “谢镖头!” 谢渊看着面前斯文的林成朝自己作揖,娇俏的林真则是微微一福,伸手虚扶: “二位不必多礼,请坐。” 等见礼过后,略做客套寒暄,谢渊便开门见山: “两位来镖局找我,可是遇到困难?但说无妨。我近日未有出镖,若需谢某出力,现在就走一遭也无不可。” 林成露出感激神色,又是站起一礼: “谢镖头侠义心肠,高风亮节,小生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那日谢镖头替我们打发了族中狼子野心之辈,然后当日便大破金刚门,威震云照县,现在云照阖县上下无不称颂谢镖头英雄了得,天纵奇才,我那些可憎的叔伯们,自然不敢忤逆谢镖头之意,不曾再有分毫越界。” 谢渊听了之后,有些诧异,他都做好跑一趟的准备了,原来不是这事。 那是为何? 谢渊挑眉问道: “那二位上门,是为了……” 林成和林真对视一眼,齐齐站起,就要下拜: “我们兄妹二人仰慕谢镖头风采过人,武艺高强,想要拜谢镖头为师,学得武功,为父母、为族人报仇!” ……? 拜师? 谢渊看两人动作,大张着嘴,下巴都几乎要掉下来。还好他反应快,直接托住二人,没让他们跪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林兄,林姑娘,这万万使不得。我年龄还比林兄稍浅两岁,这怎么能当你们师父?” 谢渊此身虚岁都才十八,他还是个孩子,没到收徒的时候,从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他学武才多久,一年不到,这都要被人当成高人了…… 林成态度倒是坚持: “贤人云‘达者为师’,谢镖头年纪虽少,年少有为,可以当师父。” 谢渊摇摇头,强硬的将二人扶回座位,叹道: “或许你们觉得我修为还凑合,特别是灭了金刚门后,许多人都将我要吹成云照第一武人去了。 “但林家庄的生死仇人,西漠大匪卢老三,是天地双桥境的宗师,修为在我之上十万八千里。实不相瞒,我与他有生死之仇,以后定会找他算账。但若是现在他出现在我面前,我能逃得性命都是烧高香。你们若为报仇来找我学武,那便找错人了。” 林成闻言,怔了一下,叹息道: “我们也知仇人强大,但血海深仇,不可不报。我自幼苦读圣贤书,读了十余年,始中秀才。正想继续高歌猛进,一展文才,家里遭了这样变故,才惊觉胸中文章三千,却守不住亡父遗留,嘴里诗篇一万,也骂不退宵小贪婪,更骂不死杀父仇寇。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呐…… “那日见了谢镖头大展神威,惊鸿一刀,便吓退满堂贪心客,如鸟雀四散,我心中便萌出念头。这几日再看诗书经义,虽然仍觉前人智慧绝妙,微言大义,却总是走神,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甘之如饴。我一直在想,书读得再多,也不能为高堂报仇,留此身于天地间,实在愧作人子。” “要想报得血仇,只有学武!若不能报得父母仇,愧对养育之恩!便是舍妹从小被捧作明珠娇娇女,也发誓报仇。我与舍妹都已想好,希望踏上武道,望谢镖头成全!” 林成说罢,拉着林真要再拜,谢渊只是叹息一声,还将他们扶起: “你们的心意,我知晓了。但收徒之事,确实不可,还望二位再慎重考虑。这样,你们先在镖局来,我让人教你们一些武道基础,至于拜师学艺……我替你们想想。” 他心思一转,有了些想法。 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更何况以谢渊和他们的渊源,他愿意替他们想想办法,不过收徒就不提了。 林成见谢渊态度坚定,只得收了拜师的说辞,先应承下来。 谢渊将二人送出镖局,让他们明日再来,会安排人上课,两边便各自告别。 马车之上,林成叹了口气: “可惜谢镖头不愿收我们……但总算是踏上了练武的第一步。” 林真今日全程几乎没说话,都由兄长出面,只是眼神一直在谢渊身上打转。 此时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并无可惜之色: “不拜师也挺好的,能练武就不错。” 虽然事先说好拜师,但当听到谢渊不愿收他们做徒弟,她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而听到谢渊留他们在镖局内练武,那便更觉不错,隐隐有些期待。“你这丫头,什么都不懂。谢镖头如此年轻有为,现在实力虽然不算太高,但假以时日,绝对不可限量。我们能拜师,绝对占了便宜。可惜,可惜。” 林成毕竟读过书,考过功名,的确有几分长远眼光。 林真撇撇嘴巴。 谁不懂谁? 林真或许不懂武道计较,林成却不懂女孩儿心思。 谢渊回到自家小院,见慕朝云在窗边看书,桌上还摆着一杯热茶。 她自己身上自然没有书,手上捧着的是一本镖局的《行镖记事》,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谢渊不懂宗师的修炼与养伤方式,只是摇了摇头,道一声: “我回来了。” “嗯。” 慕朝云眼皮也没抬,淡淡道。 就差一句饭在锅里,就跟这院里的女主人也差不多了…… 谢渊暗暗腹诽,走入房中,问道: “慕姑娘,请教个事。” “你说。” 慕朝云合上书页,坐在桌旁,抬头看着谢渊。 阳光从窗子打进来,照在慕朝云的侧颜上,白皙的脸颊上几乎可以看到血管,完美的容颜更是像在发光。 饶是谢渊这几天看得多了,这样的景象也稍微让他愣了一下,才问道: “你对云山剑宗了解吗?可否给我讲讲。” 慕朝云眉头微微一动,轻轻颔首,语气稍显庄重: “云山剑宗,大离前二的持剑宗门。纯论剑道,只有‘四派’里的藏剑阁能压一头。” 谢渊稍微愣了一下,他只知道云山剑宗是云州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地位比龙腾镖局在云照还稳,没第二家可以挑战,却没想到实力这么强,剑道水平在整个大离都是数一数二,只有“一教二宗四派八家”里的顶尖宗门藏剑阁能胜过。 “他们的剑法高深莫测,威力惊人,我家曾与他们有过交流,确实不凡。除开武道,宗门也还不错,风清气正,是纯粹的剑修宗门。” 慕朝云点评道,然后看着他: “你有志拜入云山剑宗?这选择尚可。” 谢渊不置可否: “我再说吧。倒是林家的兄妹俩……你知道的,他们想要学武,我再想要不让他们去云山剑宗一试。” 慕朝云面色平静: “我知道什么?” “我只是说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 谢渊眉头微微皱着: “还是你把卢老三引到林家庄的……” “怎么,你欲要替他们向我打抱不平?” 慕朝云淡淡的打断道。 谢渊眉头皱得更紧: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也不能算你的过错……” “本就不是。我当日若不入林家庄,野外无计可脱卢老三的追逐,那是我算出的唯一生门。” 慕朝云头微微一昂,脸色冷漠道: “他们实力不行,与我何干?我又不知后续之事。不过就算知道,再来一次,哼,我还做同样选择。” 谢渊本来听得并没太大意见,但听到后来,眉头一竖,沉声道: “你……” “如何?如果你要替他们问罪,这就是我的答案。” 慕朝云唇角勾起,露出冷笑。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谢渊面前笑,绝色的瓜子脸显得冷艳无比,但谢渊却觉得好像不认识她一般。 也许他本来也不了解她。 “出去。” 察觉谢渊的眼神变化,慕朝云将目光垂下,看着面前的书,淡淡说道。 谢渊紧闭着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院门嘭的一声关上,慕朝云动也不动,看着面前的书,直到茶凉也未翻一页,如同雕塑。 谢渊在镖局里心烦意乱的走着,任别人打招呼也不理,让不少镖师面面相觑。 他一会儿暗道她不该是这样无情冷血自私的人,一会儿又道本就相处没多久,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会儿又道两人也就恰逢其会,是什么人都不要紧,之后把黑天书这个大麻烦还了,再无瓜葛,与他无关。 烦闷半天,谢渊自己也不知为何这么多想法,只得摇摇头,唤来个杂役,让他帮自己去春江楼捎信。 过不多久,吴老板的回复就来—— 两天过后,云山剑宗的贵客恰在春江楼订了宴席。 (本章完) 第140章 剑宗来人 第140章 剑宗来人 谢渊收到回信,点了点头,决定过两日就带林家兄妹去春江楼求见云山剑宗的人。 听吴老板说那人是剑宗的外门执事,就是在外面到处行走、物色弟子的,正是对口。 至于谢渊自己……他没想好之后要不要拜入剑宗,决定先观望一下,正好让林家兄妹帮他探探路。 定好主意之后,谢渊看看天色,跑到食堂去打了一大食盒的菜肴,慢悠悠提溜回自家的小院。 吱呀。 院门轻轻的被打开,谢渊探了个头进来,没在窗边见到人,然后才悄然踏步进来。 内间里,盘膝而坐的慕朝云眉峰轻轻动了一下,然后鼻翼一抽,睁开眼睛,眼波微微流转,又把眼睛闭上。 谢渊走入屋内,看到慕朝云如同雕塑一般闭目盘膝,便自顾自的将食盒打开,在桌上摆开。 “慕姑娘,用晚饭了。” 谢渊叫了一声,见慕朝云充耳不闻,一动不动,笑了一下,自己掰开筷子,滋溜滋溜的吃起来。 慕朝云听着谢渊吃饭的动静,尖尖的鼻子抽动两下,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冷冷道: “你吃这么大声干什么?” “香啊!今天大厨的猪血乱炖,还烧的乳鸽,是他的拿手菜,味道不谈了。” 谢渊一抹嘴,笑道: “慕姑娘快来吃吧,这几道菜生血,对你的伤势好。” 慕朝云听了最后一句,眉峰悄然展开,神色变得柔和些许。 她轻嗯一声,挪动步伐,走到桌边坐下,开始用餐。 谢渊微微一笑,也不多言,静静的对付着眼前的菜肴。 饭后,谢渊将东西麻利的收拾干净,一人泡了壶清茶润喉,慢慢道: “我过两天去春江楼,去见云山剑宗的人,看能不能让林家兄妹拜进去。我的话,先看看,还没考虑好。” “随你。” 慕朝云不置可否。 谢渊瞧她一眼,又说: “两兄妹除了卢老三,连带把你也记恨上了,虽然都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劝了劝他们,只是他们很难听得进去就是了……还说要找你报仇。” “随便他们。” 慕朝云淡淡道: “只不过他们若找了上来,我不会坐以待毙。” 谢渊看了看她,忽然笑了起来。 慕朝云眉峰轻拧,不解道: “你笑什么?” “看来你也觉得他们找你报仇,不是不可理喻之事。” 谢渊满意的点点头,莫名开心。 他想明白了,若慕朝云是那种冷血无情之人,刚刚就不会是那样的反应,也不会对两人的复仇有容忍之意。 只要慕朝云不是和谢渊三观完全相左,他就感觉两人还能睡一个院里,心头烦闷全消。 至于林家庄的事,若放他在慕朝云的位置,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只是事后哪怕那是唯一的选择,谢渊心中总会对连累他人有所愧疚,即使他不后悔。 慕朝云听明白了谢渊的心意,淡淡哼了一声,还是道: “我说过,再来一次,同样选择。” 谢渊不去理她,两人的疙瘩好像突然就解开了,小小的赌气。 慕朝云看着谢渊忙前忙后的泡茶擦桌,眨了眨眼睛,忽然道: “你知道他们要找我报仇,还送他们去云山剑宗?” 谢渊愣了一下,转过头去,见慕朝云盯着自己,目光幽幽,嘶了一声: “他们又不知道你是谁……” “万一哪天知道了呢?若是他们学艺有成,找我报仇,你该当如何?云山剑宗的实力不弱。” 慕朝云淡淡道。 谢渊讪笑一声: “不大可能吧?他们现在全无功力,练一辈子也追不上你这堂堂宗师。” “世事无绝对,若他们是天才,一朝悟道也未可知。” 慕朝云做出假设,凝视着谢渊: “我只问那时,你又该帮谁?” 谢渊眨巴眨巴眼睛。 你们不要再打了.jpg 余平生不好斗,唯好解斗.jpg 他默默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景象甩去,小声道: “你们最好是不要争斗……” 见慕朝云仍然平静的望着他,他只得叹了口气: “但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看着慕姑娘受欺负的。” 慕朝云听了,微微把背靠在椅子上,淡淡嗯了一声。 她稍稍撇开头,冷冷道: “他们不可能打得过我,你小瞧人了,不必做这为难。” ……?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谢渊一脸黑线,刚刚不是你自己这样说的吗? 慕朝云似乎也有所察觉自己不太讲理,不自在的理理发丝,回过头来,盯着谢渊,模棱两可道: “但让他们学剑,也算是走对了路。” 谢渊闻言,挑了挑眉毛。 慕朝云没有多说,纤手一翻,取出八卦莲,递给谢渊: “拿去吧。” 谢渊微微一笑,接过黑天书,看着慕朝云道: “我还以为今天没得看了。” 慕朝云瞥他一眼,淡淡道: “看来你这食盒与刚刚所言,都是为了这了?”“你觉得呢?” 谢渊微微一笑,干脆的把八卦莲递还回去。 “欲擒故纵。” 说是这样说,慕朝云素手一拂,又将黑白色的莲荡回。 堂堂武道至宝,搅动无数次风云的黑天书,一时仿佛成了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在房间里飘来荡去。 谢渊呵呵一笑,将莲从空中抄下: “看来慕姑娘中计了。” 他托着八卦莲,跑到一旁,细细观摩起来。 沉入莲生灭世界之前,谢渊稍稍出神。 感觉闹点小矛盾和好之后,两人反而亲近些许。之前虽然生出些同居的默契,但像这样互相玩笑,还是拿慕朝云最紧要的黑天书玩笑,还是头一遭。 【黑天书:(29/100)】 两日后,春江楼,傍晚。 夕阳如血,染赤江水。 二楼的雅间里,有两名剑客正在凭栏眺望,自斟自饮,姿态惬意。 剑客一中年一青年,中年者气质恬淡,青年者如出鞘利剑,都看起来十分不凡。 两人哪怕坐着,也将剑背在背上,舍不得解下一般。 咚咚咚。 敲门声轻轻响起,那中年剑客朗声道: “进来。” 吱呀一声,吴老板推门而入,一边作着揖,一边脸带灿烂的笑容: “二位大侠,今天的饭菜可还满意?” 那中年剑客呵呵一笑: “吴老板,什么大侠不大侠的,每次都瞎叫。嗯,今天的菜一如既往的对我胃口,不然也不会每次专程过来。子峰,你觉得如何?” 那名青年剑客微微颔首,惜字如金道: “不差。” 吴老板一听,老脸笑得如同盛开菊: “能得二位喜欢,那真是春江楼的荣幸!崔先生,云州人都知道,云山剑宗是云州第一宗,山上的剑侠都是个顶个的大侠,卫道除魔,保卫平安,这大侠称呼,你们当得!” 青年剑客微微挺胸,崔姓剑客失笑摇头,还没再说,又听吴老板凑近说道: “我们云照县也有个年轻俊杰,年纪轻轻修为就在云照无人可比——当然除开沈总镖头。他一直仰慕云山剑宗的威名,有上山求道之意,却苦于无门。得知今日崔先生在此,他专程候在门外,只求一瞻高人,不知崔先生可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青年剑客眉头瞬间皱起,扫了吴老板一眼,让他身上一凉,如同被利刃穿透一般,脸色煞的变白。 崔先生抬了抬手,摇头道: “子峰,不得无礼。” “他私露咱们的行踪。” 子峰冷冰冰道。 崔先生哎道: “我本就是替宗门到处考察优秀苗子,也跟吴老板说过,这事怪不得他。子峰啊,你出来游历,就是磨磨性子,勿要太过锋芒毕露。” 他对着吴老板和颜悦色道: “吴老板见谅,子峰是竹剑峰首座卢长老的高徒,剑心澄澈,性子犀利,但无恶意,还请不要计较。嗯,你说的这个年轻人,我好像听说过,最近路过云照大街小巷,全都在说那位一人破了金刚门的谢小镖头。可是他么?” 那子峰移开目光,吴老板脸色才喘了口气,脸色恢复,强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对!就是那位谢镖头,他仰慕云山剑宗已久,就在楼下候着。” 崔先生捋了捋胡须,点头道: “听起来是位人杰,那就让他上来吧。” “好嘞,我这就去叫他们。” 不一会儿,吴老板再度将雅间的门打开,引着谢渊和林成、林真兄妹进来。 崔先生见不止一人,眉头轻挑,子峰更是面色一变,冷哼一声。 吴老板暗道糟糕,刚刚被那年轻剑客吓到了,忘了多做解释,这下恐怕让人觉得擅作主张,有所隐瞒,引起恶感。 崔姓剑客本就在云州与周边各州游走,挑选苗子,所到一地,但凡露了身份,不知多少人蜂拥而来想要把自家子弟塞进云山剑宗,早就不胜其扰。故而他们向来是低调行事,不露姓名,暗中考察,免得麻烦。 吴老板能厚着脸皮引荐谢渊,已经是崔先生和他混熟,既喜欢这里饭菜,又被他玲珑手段捧得欢心,给他面子,结果一不小心有些坏事。 吴老板正待找补,谢渊先踏前一步,拱手朗声道: “云照县龙腾镖局镖头谢渊,见过云山剑宗二位高人。” 刷刷两道仿佛能将人洞穿的目光投来,谢渊心中一动。 好犀利的目光。 这眼神就像两道剑气,年轻的那个还好,虽然锐利,不够浑厚,奈何不得谢渊;然而中年剑客的目光看似平淡,却仿佛要将谢渊全身上下都直接洞穿,扫视着他浑身弱点。 面对如此目光,谢渊坦然回视,面色平静。 这目光虽然犀利,比起慕朝云的眼神,特别是惹她不快时那冷幽幽的眼神,又是小巫见大巫。 那种眼神,才能让谢渊背心发凉,浑身一紧,隔天总得体验个一两次。 一声轻咦响起,崔先生目光收回,打量着谢渊,露出些惊奇和赞赏,而子峰似也有些意外,多看了谢渊两眼。 “果真是云照的人杰。” 崔先生赞道,没有对谢渊另外带人多说什么。 甫一见面,第一道考核就悄然过了。 (本章完) 第141章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第141章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谢渊看着那中年剑客平和许多的目光,心中微凛。 这人坐在那里,隐隐带来些许压迫,就和沈龙腾一般,气血迫人,武者自有感应。 绝对是气血蜕变境的高手,并且他的气势沉凝厚重,后劲十足,又与总镖头还要不同。 肯定是修有内功……云山剑宗这样的大宗门,不会缺少养法。 内外兼修的气血蜕变境,实力不容小觑。只是一个外门执事,就有这等修为,云山剑宗果然名不虚传。 谢渊认真的一拱手: “前辈过奖了。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呵呵,我算不上什么前辈。在下崔直,忝为云山剑宗外门执事,行走各地;这位是宗内竹剑峰的黄子峰黄师侄,此次和我一同出来游历。” 崔直捋着短须,颇为随和。 “见过崔执事,见过黄兄。” 谢渊又客气的见礼,然后才介绍身后的林家兄妹: “这两位是云照林家庄的林成、林真兄妹。实不相瞒,林家兄妹有向武之志,心智坚定,在下听闻云山剑宗广收弟子,不拒人才,便缠着吴老板引荐,想请崔先生掌掌眼,看两位贤兄妹能否有幸,入云山剑宗求道。” 崔直听了,微微一愣,下意识道: “不是谢镖头想要入门?” 谢渊斟酌着措辞: “在下也向来仰慕贵宗,又怕已练他门功法,半路出家,不合贵宗规矩,故先引林家兄妹二人与崔先生。” 崔直摇摇头: “剑宗半路入门的不算少,只要没到气血蜕变境,就都是基础,改得过来。不过得先说好,有基础的弟子,都至少得在外门先历练三年,磨砺心志,方能入内门各峰各殿。” 谢渊了然,宗门收弟子,自然要考察品行,特别是带艺拜师的,肯定要重点观察,万一是其他家来偷师的、乃至是奸细怎么办? 这三年外门经历,想必会多方考察,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只不过三年太久,谢渊也不是十分经得起查,听了崔先生的话,他只得收了心思,还有些遗憾。 听慕朝云所说,云山剑宗的剑法功法,极为高妙,内里各种资源更是不缺,若能拜入,以谢渊的天资,肯定可以大展拳脚,提升神速,是个很好的去处……可惜不适合自己。 崔先生双眼洞察入微,一看谢渊神情,便知他心意,也不多说。云山剑宗向来不拒人才,却也不缺人才,多少人想入门还不够资格,又岂会放下身段主动邀请一个小有名气的镖头? 黄子峰也看出谢渊打退堂鼓,轻哼一声: “目光短浅。” 他道谢渊因为区区三年就不愿上山,为这点时间竟然放弃入剑宗的机会?能和崔师叔搭上话,多少人求也求不来! 竟然主动放弃拜入山门之机遇,简直匪夷所思……虽然他也不见得能通过考核,但心志如此不坚,武道上肯定成不了气候。 黄子峰的声音可没压低,谢渊三人听得清清楚楚,林家兄妹眼神都是一变。 不过谢渊只是瞥了他一眼,神色平静。 崔直眉头微蹙: “子峰,人各有志,勿要多言。” 他又看向林家兄妹,神色恬淡: “你们两位,过来让我瞧瞧。” 林家兄妹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激动。 没想到谢镖头不收他们为徒,却竟然能将他们带到云山剑宗面前! 云山剑宗是什么?那是云州第一宗门,名声如雷贯耳。 如果能拜入云山剑宗,那报仇就大有希望了…… 两人走到崔直面前,紧张的行礼,心情都变得忐忑起来。 崔直点点头,伸出双手,各握兄妹二人一只手腕。 兄妹俩只觉手腕处传来一股奇异的劲气,仿佛炽热的小剑,随着经脉往体内钻去。 这种感觉十分不适,几乎如同受刑,两人的神色顿时一变。 林真咬着唇,浑身颤抖,却一声不吭,她初时难受,然而一直都后来,都是同样感觉,慢慢也就习惯,并没太大反应。如此表现,让崔直大为诧异,精神一振。 林成额头则在刹那间浸出汗水,脸色发白,只过了片刻,就啊的一声,发出惨叫。 崔直见状,收回握着林成的左手,专注的看着林真,目光有所期待。 林成脸色煞白,见崔直的样子便明白了什么。 他瞬间想起父母尸身的惨状,灵堂的白幔,咄咄逼人的族人,还有谢渊那惊鸿一刀…… 林成猛咬着牙,突然伸手,主动抓向崔直的手: “崔先生,我还可以坚持,麻烦您再看看!” 谢渊站在一旁,目光投向林成,见他眼神亮的逼人,不由有所触动。 崔直也有些讶异,他看过的年轻人成千上万,绝大部分体会过那般痛楚之后都被淘汰,像眼前这位这样,还主动抓住自己的,倒是从未见过。 他看了看自己袖子上的手,点点头: “可以。” 崔直又抓着林成的手,这一次,林成再次感受到那如同利刃穿梭经脉般的痛楚,额头刹那间浸出豆大的汗珠,滚滚滴落。 然而这一次,他紧闭着嘴,一声不吭,直至身上的长袍都被汗水浸湿。 林真早已结束,在旁边看着,双手紧紧在胸前绞在一起,神色着急: “哥,若、若实在不行……”林成深吸一口气,咧开嘴露出难看的微笑,嘴唇上尽数是被咬破的血印,赤红一片。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他突然背起前人经典,嘶哑的声音在雅间里不住回荡,在场之人尽皆动容。 崔直神情认真,再握了林成一会儿,便缓缓松手,捻须不语。 林成见终于结束,心神一松,当即就是一个踉跄,被自己妹妹扶住。 “大哥……” 林真眼泪汪汪,说不出话来。 林成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目带希冀的望向崔直。 崔直打量着林成,又看看林真,缓缓道: “我这根骨探测之法,可探明你们体质、经脉是否适合我宗功法,越适合的,便越无异样。 “林小姐经脉通畅,根骨上佳,韧性十足,竟是个难得的剑修苗子。如此天资,可入我门。 “至于林公子,年纪稍大,经脉滞涩,要想修行,有诸多困难,所以反应才如此大……” 听他说到这里,林成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沉默不语。 崔直打量着他,忽而笑道: “但你心志之坚定,实属罕见。我云山剑宗收徒,向来首重心性,其次才是天资。我宗二代祖师天生独臂、经脉堵塞,换作他人根本连习武也不可得。然而他于剑锋上挥剑三十年,一朝悟道,入合一境,天下无抗手。若要持剑,没有一往无前的心志,那是不成的。 “林公子,你也可入我宗。” 林成闻言,呆了片刻,忽然欣喜若狂。 云山剑宗,云州第一宗门,竟同意收下他们兄妹二人了! 他一拉林真,二人就要一同拜下去,被崔直拉住,摇了摇头: “不必如此。这只是第一关,后面真想入门,还有重重考验,那时再去山门拜祭祖师不迟。嗯,我先问你们,为何要学武?” 林成神情激动,深吸一口气,快速的将林家庄的惨事讲了。 崔直一听,冷哼一声: “卢老三作恶多端,如果不是在沙漠里溜得快,我宗长老早就将他斩下。嗯,情况我知晓了,你们回去收拾行李,过两日与我回云山。” 这两日既是给林家兄妹二人准备,又是给崔直时间暗中了解林家家风、邻居口碑与兄妹品行。 林家兄妹二人一听这么快就要去云山,皆生出些不真实之感。 “恭喜,恭喜。” 谢渊旁观全程,衷心为二人感到开心。 特别是林成,能获得这个机会,全凭他自己坚持不懈。哪怕还没真正入门,也值得高兴。 兄妹二人生出万千感慨,如在云端。他们一齐走到谢渊面前,林成深深一揖: “多谢谢镖头为我们出谋划策,大恩不敢或忘。假以时日,若林成学有所成,定然回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真的一双灵动妙目则一直在谢渊脸上打转,见他回望过来,眼帘慌忙垂下,随着兄长的动作深深一福。 谢渊呵呵一笑,扶起二人: “林公子讲话已经有豪侠风范了!主要是崔先生慧眼识人,你们自己天赋上佳,与我没关系。到了后面,你们还需好好努力,完成考核,以正式入门。” 崔直在旁边看着几人叙话,面带微笑,不以为意。他的目光在兄妹二人身上打转,微微点头: “哥哥心志坚毅,上限未知,下限不会差;妹妹经脉通明,根骨坚韧,却是个难得的练剑胚子,只要品行端正,直入内门也可。不错不错,今日大有收获!” 黄子峰则望着三人成团,目光生出不满,忽而出声: “两位,以后若入我宗,当以追求剑道为唯一目标。结交同道,可磨剑心;结识庸人,浪费时间。” 林家兄妹听黄子峰生硬言语,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林真眉头一蹙,嘴唇紧紧抿起;林成则脖颈一扬,欲要出口成章,却被旁边一只手拉到后面。 谢渊踏前一步,看着黄子峰,平静道: “黄兄何出此言?” 黄子峰察觉林家二人动作,心里更是不虞,冷冷道: “我说的有错?” “道理没啥大错,只是黄兄似乎意有所指。” 谢渊淡淡道。 黄子峰盯着他,冷道: “听得明白就好,我剑宗弟子,一心求剑道,往来无庸者,还望你日后勿要与二位套近乎。” 谢渊莫名其妙,手指动了动: “黄兄,我再请问你何出此言?” 黄子峰见谢渊态度强硬,脸色冰冷道: “你靠酒楼与我等拉关系,自己又不思进取,不是市侩庸人,又是什么?若要求道,第一要务便是先与你这种人撇清关系,我只希望你不要耽搁二位日后的修行。” (本章完) 第142章 三败黄子峰 (上) 第142章 三败黄子峰 (上) 黄子峰旁观全程,对林成的执着也十分认可,认为他颇具剑客之心;而自林成二测根骨起,他的眼神又一直在林真身上,见着她眼泪汪汪、我见犹怜的楚楚模样,神情有所波动;再听林成讲过他们身世之后,他更忍不住多多瞟向林真。 现在见二人对着谢渊连连道谢,特别是看到林真羞涩的眼神,黄子峰心情莫名有些不快。 再者他对谢渊的第一印象本就不佳,认为他是本地豪强,靠着势力强让酒楼老板拉线,然后想往剑宗塞人,和这一路见过的那些地头蛇一样。 虽然林家兄妹有入门资质,但不妨碍谢渊仍是地方上的蝇营狗苟之辈,黄子峰性子冷傲,尤为不喜。 崔直见黄子峰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想要制止也来不及,不由叹了口气: “子峰,我早说了,卢师兄让你出来游历,就是让你见世面磨性子,你这老是……” “崔师叔,我忍不住。” 黄子峰冷冷道。 崔直又转向谢渊: “谢镖头,你勿要见怪,子峰只是心直口快……” “崔先生,无妨。” 谢渊摇摇头,看着黄子峰,目光炯炯: “黄兄,我与林家兄妹二人及林员外有约定,若有危难,要护持他二人。你的要求,恕难从命。” 黄子峰冷冷道: “他们若入了我宗,哪里还有什么危难?若有,又哪里需要你一个小小的镖头来解决?” “贵宗实力强大,无人敢于冒犯,自是最佳。但若是内部有人欺压呢?黄兄可敢说绝无此种情况?” “内部再有竞争,我保证都是规则之内,公平公正。” 黄子峰彻底不耐,一挥手,斥道: “无论是剑宗内部有纷争,还是剑宗弟子也解决不了的麻烦,凭你也配来调停么?” “配不配的,嘴上说了可不算。” 谢渊盯着黄子峰,眼神深处微微闪烁。 黄子峰长身而起,走了出来: “那我就让你明白。” 谢渊见状,微微一笑,心中有些期待。 他早看这傲气十足的大宗剑客对他有些意见,刚好他也对这盛气凌人的态度不太感冒,于是几句话就激得黄子峰主动出手。 谢渊跃跃欲试,对这真正的宗门高徒,他十分好奇其实力如何,而自己与其相比,又是如何。 “那就请黄兄不吝赐教。” 谢渊拱了拱手,两人便在雅间空处站好。 江水滔滔,从栏杆外传来波涛之声。 春江楼上下两层,一共不到十个雅间,每一个都极大,空处倒勉强可供人切磋。 崔直没想到几句话功夫,两人竟然就要切磋,眉头一皱。 但见两人都摆开架势,他摇了摇头,在旁边压场,对着黄子峰低声嘱咐道: “子峰,你注意分寸,勿要伤人。” “放心,我不用剑,他还不配。” 黄子峰淡淡道。 崔直叹了口气,又对谢渊说道: “谢镖头,友好切磋,点到为止,不伤和气,你若想结束,随时发话便是。” 他说得还算委婉,但潜台词也很明显:谢渊肯定不会是自家宗门弟子对手,该认输及时认输,别死要面子。 谢渊呵呵一笑: “谢崔先生。” 他转头看向面容担忧纠结的林家兄妹二人,安抚道: “没事,你们旁边看着,切磋而已。” 林成和林真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不安。 谢镖头本就是为他们来结识云山剑宗的人,虽然成功将二人引入门中,但莫名招了这师兄的敌意。 这位师兄看起来这么不好惹,就算谢镖头年少有为,但毕竟是在云照练的武,恐怕和云州第一宗的高弟比,差距颇大。 “要是谢兄被这黄师兄折辱,就算……就算还没入门就要得罪了他,我也得拼命阻止!” 林成暗暗下定决心。 林真更是一双美目长在了谢渊身上,心都被揪起,暗自咬唇,对黄子峰的恼怒无以复加。 “这个死人脸,竟敢欺负谢镖头……” 黄子峰余光瞥到林真望向自己,微微挺胸: “林姑娘……嗯,林师妹在看我了,我要好好表现,给她留足宗门师兄的好印象。” 他看着谢渊,风轻云淡道: “让你先出手。” 谢渊看了看他背上的剑,问道: “不拔剑么?” “你今天能让我拔剑,就算我输。” 黄子峰傲然道。 崔直暗暗摇头: “子峰这个性子……怪不得卢师兄要让我带着他,真是该磨一磨,刚极易折。” 黄子峰是竹剑峰首座卢佩的小徒弟,天资横溢,年纪虽轻,剑道就已初窥门径,门内同阶比剑,未尝败绩,向来被誉为竹剑峰的下一位剑道宗师。 不过天才自有骄矜气,黄子峰就如出鞘利剑,锋芒毕露,心直口快,对人从来不假辞色。崔直虽对他的性格摇头,但对他说的内容却无意见。以他的实力,哪怕不出剑,那位年轻镖头也不会是对手。 林真见黄子峰如此不把谢渊放在眼里,眼神更是暗恼,如同散发着幽光。 而黄子峰余光感到林真看向他的目光更深邃了,不由把胸挺的更高。 谢渊见状,呵了一声,也不动刀: “行,那我们先比比拳脚。” 黄子峰摇摇头: “你会什么兵器,都尽管使出。” 谢渊只是笑笑,摆了个拳架,一拳捣出: “当心了。” 崔直见谢渊不占便宜,微微点头: “这谢渊风度真不错,只不过对自己实力……嗯?” 他一个念头还没转完,看着谢渊这一拳,忽然有些讶异。 黄子峰本来心态极为放松,根本不把这一场切磋当回事,但见谢渊气势磅礴的一拳慢慢推出,脸色顿时一变。 他神情变得严肃,手掌一翻,迎上这一拳。 轰! 拳掌相交,一圈劲风在雅间里荡出,旁边桌上的碗筷都簌簌震动! 平分秋色。 黄子峰眼里透出讶异,谢渊则眼神一闪,手腕轻晃,第二拳已经跟上。 八卦撼山拳,坤字诀! 黄子峰只感觉谢渊的拳头厚重宽广,承载万物,让他无处可躲,只能硬碰硬。 他轻哼一声,手掌一翻,再拍向谢渊的拳头。 啪的一声,谢渊的拳头被拍开,黄子峰的手掌却也被震得微微发麻,下意识甩了甩。 然而谢渊浑无所觉,拳头一圈,再度袭来,仿佛不用回气一般,攻势连绵。 黄子峰一时抵御不及,从这一招开始,陷入了被动。 崔直愣愣看着黄子峰被一拳又一拳打得连连后退,事先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个局面! 林家兄妹同样意外,谢镖头的拳脚,竟还胜过云山剑宗的弟子? 谢渊的八卦撼山拳如同层叠的山峰,一拳更比一拳高,一拳更比一拳厚重,黄子峰一落下风,步步不及,双掌舞得几乎出了残影,却仍然没能尽数防下。 轰的一下,谢渊一拳攻破黄子峰的防守,击在他胸口,将他打得倒退数步。 谢渊收拳,拱手,笑道: “承让了,黄兄。” 黄子峰脸色变化一阵,表情沉凝: “好拳法。” “过奖。” 谢渊轻轻颔首,这黄子峰的掌法层次不弱,只论威力,几乎不在八卦撼山拳之下。 不过两人这一轮纯拼拳脚,只动四练的力量,谢渊只感觉对手虽然势大力沉,显然剑宗的练法品级极高; 然而自己的体魄却更为强健,缠斗半天之后,一占上风,就锤得对手还不了手。 养身功把身子养得这么好了? 黄子峰眉头皱起,生硬道: “谢镖头,你似乎也会内功的?” “黄兄好眼力。” 谢渊没有否认,刚刚两人拳拳到肉,虽然没动用内息,但相差不大的交手之下,对对手的实力都有所察觉。 黄子峰神情变得认真: “谢镖头修为不差,倒让人意想不到。刚刚我一时不察,输了半招,不过有内力不用,终究不是真实水平。不如我们这次都出全力,再比拳脚高低,如何?” 谢渊呵呵一笑: “刚刚卡了是吧?无妨,便依黄兄所言便是。” “谢镖头,请了。” 黄子峰认真了许多,摆出架势,看着谢渊。 谢渊点点头,养身功悄然流转,再次挥动拳头。 雅间里陡然刮起劲风。 一旁隔得老远的林家兄妹感觉口鼻一滞,相视一眼,尽皆惊骇。 刚刚谢镖头的拳头看起来那么沉那么重,竟然还远远没出全力?他还有高明内功? 崔直本来想着黄子峰若使出云山剑宗的内功来,胜负当无二话。然而谢渊只出了一拳,他就神色大变,十分诧异: “这内功,竟然如此浑厚?这个年轻人……诶,子峰不妙了!” 黄子峰见谢渊一拳刚出,还没到面前,自己几乎已不能呼吸,顿时眼睛大睁。 他连忙运转剑宗内功,奋力一掌迎上。 拳掌相交,黄子峰神色一变,如遭重击,倒退两步,胸口露出破绽。 他一脚踩破木质地板,强行止住倒退之势,大喝一声,双掌一圈,迎向谢渊打来的第二拳。 嘭的一声闷响,黄子峰双掌都没能完全抵挡得住谢渊的重拳,双臂发麻,胸口空门大开,眼睁睁看着谢渊拳头一收,再毫无停歇的轰出第三拳。 拳头击中胸口,稍稍收力,然而黄子峰仍然一路滑退,直到撞到墙壁,坐倒在地,才停了下来。 雅间一片安静。 黄子峰双眼发直,怎么也没想到,明明用了内功,他却比刚刚更快败下阵来。 三拳,谢渊只用了三拳,就把他轰得倒飞了出去。 (本章完) 第143章 三败黄子峰 (下) 第143章 三败黄子峰 (下) 崔直在一旁瞪着眼睛,手扯胡须,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黄子峰是卢师兄爱徒,修为也有四练,所修功法尽皆不俗,怎么居然拳脚上完全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镖头对手? 他看着谢渊,神情古怪。 这个小谢镖头,难道还是浅池里的一条金龙? “他功法不可能比子峰更佳,内功大概只是不知从哪条野路子学来的粗浅功夫,拳法气势虽然大,也不见得比子峰的掌法高明。怎会打出这种效果呢? “肯定是天赋体魄。刚刚就发现他筋骨强健,气血旺盛,啧,这小谢镖头说不得天生是个练武的材料。气力惊人,所以出手威力巨大,子峰也抵挡不住。” 崔直看不出谢渊养身功和八卦撼山拳的来头,只能将胜负归因于谢渊自身的特殊—— 虽然这样倒也没错。 崔直眼神闪烁,生出爱才之心,心里悄然思考着要不要再收谢渊上山。 林成、林真两人看得微微张嘴,神情呆怔。 兄妹两人本来有些挂相,此时表情一般无二,倒是颇为滑稽。 这先后两场切磋的结果,跟他们想象的不大一样呀? 两人自然是站在谢渊这一边的,内心无比期望他能获胜;但理智告诉他们,龙腾镖局的镖头和云山剑宗的长老高徒之间,差距有如天堑。 但这天堑,好像被谢渊几记铁拳直接给轰平了? 林成有些激动的望着谢渊,要不是还念着自己以后说不定要叫黄子峰师兄,恐怕已经大声喝彩起来了;但饶是如此,他也不断低声念叨: “不愧是谢镖头,不愧是谢镖头!” 林真更是眼神中异彩连连,双眼只在谢渊身上打转,如蕴秋波,脸颊飞上淡淡的红。 不论是灵堂初见的惊艳,还是现在出人意料的强大,都是林家小姐从未经历过的,那时与现在的背影,合在一起,被更深的刻印在了心底。 黄子峰沉默着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 这一记拳头谢渊收了九成力,剩下的也没透入他体内,皮肉伤都算不上,算是手下留情。 他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谢渊,面色凝重,拱手道: “谢镖头实力强大,这拳脚功夫,我不如你。” 谢渊见他嘴上认输还挺干脆,眉头一挑;不过他见黄子峰神色隐约不服,话语还有下文,便微微一笑,静静等待。 果然,黄子峰继续道: “这场切磋,是我黄子峰输了。云山剑宗弟子说一不二,落败就是落败,刚刚对谢镖头说的话,我这便收回。谢镖头不是庸常的武者,至少这拳脚功夫,在同阶中出类拔萃。 “不过拳脚并非在下所长,我拳脚虽输,却还有其他方面想要请教。 “谢镖头,可否与在下再比一场?这次我们不必留手,各出绝学,全力较量一番,如何?” 黄子峰反手拔出背后的剑,呛啷一声,一道寒光在室内闪过,江涛似乎都停歇了片刻。 谢渊感觉雅间内空气的温度一瞬间都降低了几分,神色略微凝重。 剑宗弟子的剑,锋寒无比,那剑锋隐隐对着谢渊,让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冒起了鸡皮疙瘩。 若说没有拔剑的黄子峰只是优秀的宗门弟子,持剑在手的他,则瞬间气势如虹,一扫颓势,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林家兄妹神色顿时变化。 云山剑宗既然是剑宗,自然以剑为长,拔出剑的黄子峰,才有着完全的实力。 虽然谢渊连胜两场,但是面对真正发挥完全实力的黄子峰,又能有几分胜算? 林真忍不住发话,娇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黄、黄师兄,你刚刚说拔剑就算输了,怎么又出尔反尔?” “林师妹,我刚刚说过,切磋已经算我负于谢镖头。但身为剑客,永远不能言败,故而再来持剑挑战,还望谢镖头拿出实力,让在下尽展剑法。” 见林真竟然冲他说话,黄子峰精神一振,昂头解释。 刚刚输了两场,黄子峰有些挫败,但当把剑拔出之后,强大的自信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着谢渊,心底下定决心,要在林师妹面前一雪前耻,以明剑心。 只希望你坚持的久一点,让我能够将高深玄妙的剑法尽情展示……黄子峰目光闪烁,别有心思,已将谢渊又当做工具人。 林真咬着唇,看着意气风发的黄子峰,眼神里满是恼怒;她又将头转向谢渊,神色迅速柔和起来,巴掌小脸上全是担忧。 崔直轻咳一声,道: “小谢镖头,刀剑无眼,你考虑清楚了,若不想应战,直接认输便是,今天就是友好切磋,点到为止。” 他虽然对谢渊有几分欣赏之意,但毕竟是剑宗的执事。这剑宗高徒连败两场,传出去名声颇不好听,故而按他想法,谢渊自认一负,大家和和气气,平局收场,两全其美。 “我想应战啊,如何不想?” 然而谢渊没有让崔直遂愿,笑着说道: “能领教云山剑宗高徒的剑法,今天才算不虚此行。” 崔直张了张嘴,这孩子怎么不就着梯子下呢? 非要斗这一场,等会输了不大好看是小,子峰剑法犀利,若是留下伤势才是不美。 然而看着谢渊跃跃欲试的神情,崔直摇了摇头,站到一旁,只是打起精神,等会若有危险,子峰年轻控制不及,他就帮谢渊拦下。 黄子峰见谢渊答应,脸上暗自流露出喜色。 虽然他刚刚输了,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实力不如谢渊。毕竟拳脚对他只是小道,他真正的造诣,全在手中的剑上。 凭着宗师师父的悉心教导,凭着同阶比剑所向披靡的战绩,黄子峰一剑在手,重生底气。 哪怕他改变了看法,觉得谢渊的确是名不错的武者,但也不认为他能与自己真正的一较高下。 两人重又站在了雅间中央,相对而立。 观战的人不多,就崔直与林家兄妹二人,然而却没一人看好谢渊。 剑宗两人的底气源自黄子峰的实力,林家兄妹二人的判断源自云山剑宗的名声。“不知这谢渊的兵刃水平如何,但以子峰的剑法,大概不会超过十招。” 崔直心中默念,由于不了解谢渊,做了保守估计。 他没想过黄子峰会输,基于对他的了解,如此判断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他毕竟不了解谢渊。 谢渊见黄子峰手持长剑,面容冷傲,气势不凡,果真是大宗门的天才剑客。 他缓缓拔出长刀,凝视着黄子峰,气势同样不断攀升。 黄子峰虽然信心十足,但对谢渊已经没有了轻视。 见对手将刀慢慢举起,他也挽了一个剑,大喝一声,长剑突的刺出,如潜龙出渊,还带起如若龙吟的剑鸣! 谢渊目光一闪,长刀骤然抬至最高,悍然斩下! 狼王啸月! 仿佛一头银狼从山巅圆月的背景之中猛然扑下,噬咬大地。 这一刀,已是谢渊奔狼刀诀圆满后的最高水平。 下山的狼和出海的龙呼啸着撞在一起,刀剑相击。 林家兄妹屏住呼吸,就连崔直也睁大眼睛,一瞬不瞬。 叮—— 呛啷。 刀剑相击,一声高鸣,随后是兵刃坠地。 出乎他们的意料。 黄子峰的长剑,被干脆利落的直接斩落在地。 雅间一时完全陷入寂静。 除开众人的呼吸,只有栏杆外的波涛之声,一浪又一浪。 谢渊长刀一转,指着双手空空的黄子峰,而后收刀。 崔直霍然站起,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脸上是可以称得上失态的震惊。 林家兄妹看着这一幕,嘴都张成同样的圆形,呆若木鸡。 黄子峰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向掉到地上的剑。 身为一名剑客,长剑竟然脱手? 他完全吃不住这一招的威力!只是因为谢渊手下留情,才没有顺势将他一刀两断。 我拿着剑,一招就败了? 黄子峰愣了半晌,忽然感觉一阵晕眩。 这……怎么可能? 一连三场,全部落败。 一开始还能有来有回,然后是三拳倒地,到最后拔剑之后,竟然只是一招就输了。 一招就被斩落兵刃。 随着他拿出的实力越多,他反倒败得就越快! 对手的实力,到底是什么水平? 黄子峰失魂落魄,脸色煞白,一时又是不敢相信谢渊的实力,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练剑。 不同于黄子峰的脸色灰白,崔直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上下来回扫视着谢渊。 他的见识自然比黄子峰高不少。 这一刀,显然是领悟了刀道精义,是一门刀法臻至圆满才有的水平! 他才多大,练刀多久,竟然就有了别人梦寐渴求的境界? 崔直脸色复杂,看着谢渊若无其事的握着长刀,就像在看怪物。 赢了? 林家两兄妹这时才反应过来,谢镖头又赢了? 谢镖头的实力,甚至能胜过持剑的剑宗高徒! 两人难以置信,神色却都激动起来。 林成甚至在想,是不是还是拜谢镖头为师更好?林真则是双颊嫣红,眼波流转,看着那个已经让她印象极深的背影,却仿佛又让人崇慕了几分。 谢渊心里正在想着黄子峰那神龙出海般的一剑,暗暗点头。 那一剑威力十分不俗,是他在同阶对手身上所见过的最强一招。 面对这样的剑法,谢渊也不敢留手,于是打落了黄子峰的手中剑。 谢渊的奔狼刀诀圆满,再加上他此时的修为,那一刀已是仅次于三板斧的威力。 对手实力不错,可惜太短了,没能让他尽兴,不然当可再多做磨炼。 正这样想着,崔直忽然走过来,将脸凑到他面前,目光炯炯: “谢镖头,你对剑法有可有兴趣?” (本章完) 第144章 实力提升 第144章 实力提升 谢渊见崔直眼睛紧紧盯着自己,脸带热切,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想让主动邀请我入剑宗学剑了? 刚刚听说不是我拜师,还无所谓的样子…… 看来比试之后,这位见多识广的崔执事也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 谢渊陷入沉吟,思索起来。 毫无疑问,云山剑宗是一个顶级的修行宗门,一个十分优越的平台。 哪怕谢渊看似轻易的击败了这个宗门的优秀弟子,但放眼整个云山剑宗,黄子峰也不过是初学者而已。他的年纪,和自己也就差相仿佛。 但放在外面,比如云照,黄子峰已经是极为优秀的武者,内外双修、身具传承的四练高手,在云照县除开沈龙腾,就是无敌,什么金刚门等四大武馆,加一起也不会是这名年轻弟子的对手。 也就是谢渊自己特殊,最近进步也极大,不然不会如此干脆的胜利。事实上,放在刚刚灭了金刚门那会儿,和慕朝云相处这一段时间之前,恐怕谢渊对上黄子峰也难言必胜。 这样的黄子峰,在云山剑宗也就是刚刚起步。而云山剑宗随便一个外门执事,都是实力极为不俗的气血蜕变境。 如此宗门,实力深不可测,功法宝物、名师益友自也不必说。武道修行,自然也要讲财侣法地,而不管从哪一个方面看,云山剑宗都是顶尖的。若是能加入云山剑宗,谢渊的成长速度,肯定会再度腾飞。 只是云山剑宗好就好在实力强,而让谢渊犹疑的,也就是实力太强。 门内高人无数,谢渊自己又颇多秘密。金钟罩、养身功、黑天书,乃至面板,他不知道那些修行大能是否能够看出。 这些东西和慕朝云可以讲,却不见得能和刚认识的新同门、新师傅说;或许部分东西让人知道没什么,但若是全部被剑修们那极具洞察力的目光看出来,会发生什么,他无法预料。 虽说云山剑宗口碑极佳,剑修们往往也清高傲气,不贪他人便宜,但谢渊身上的东西不大一样。他凭借这些,以一介山村樵夫,区区不到一年,就修成了可以击败宗门高徒的水平,若是和他们朝夕相处,如何不让人生疑?没必要去试探人性。 再加上外门三年,除了考察试探,恐怕也学不到什么剑宗精髓,谢渊还是下定了决心。 见他神色变幻,欲要说话,崔直连忙抬手,先制止了他: “小谢镖头,你先好好考虑。我云山剑宗身为云州第一宗,大离朝有数的剑道宗门,实力就不多赘述了。虽然你是半路入门,但我宗收人向来不问出身,只要是同道,那便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嗯,你虽然是精研刀道,但刀剑也有相通之处,小小年纪能将刀法练成这样,我想你剑道天赋不会差。小谢镖头,云山剑宗,向来是喜爱人才的,加入宗门,对你修行有百益而无一害,我很看好你。” 其实我精研的是斧头,威力比刀法还大些,不知还有没有相通之处…… 谢渊见崔直如此热情,无法直接拒绝,只得认真点头: “拜入宗门是大事,我在镖局也有些时日,还望崔先生容我回去好好考虑。” “不妨事。我这两日都在云照,你想好了,告诉我就是。” 崔直一点也不介意谢渊的矜持。 谢渊小镖局出身,却能击败同境的宗门弟子,刀法练到这个境界,已经完全证明了自己的天赋,不要说崔直不介意他的些许个性,就是黄子峰也无二话。 崔直转头看过去,见黄子峰垂头不语,仿佛化作雕塑,叹了口气,走过去语重心长道: “子峰,这就是卢师兄让我带你出来的意义。一山更比一山高,江湖上能人辈出,你能知道哪有奇人?你也不要气馁,小谢镖头天赋异禀,不能以常理待之。你虽输了一阵,但不代表你就不行了。 “况且,刚刚你自己不是说了么?我辈剑修,只要手中还有剑,向来一往无前,决不放弃。还是说,你手上的剑掉了一次,就再也捡不起来了?手上的剑掉了没事,心里的剑没了,那才是大事!” 崔直一番话说的黄子峰神情震动,深吸一口气,用力点点头: “我明白了,崔师叔。” 他倒持长剑,对着谢渊用力拱手: “谢镖头,今日之战,我甘拜下风。先前的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你宽恕则个。” 谢渊见黄子峰说得诚恳,便也不以为意: “无妨,黄兄剑法高明,谢某今日也有所领悟。” 黄子峰则一脸惭愧,一招剑就没了,让他领悟什么领悟?要不是见谢渊表情诚挚,气度潇洒,他都觉得对手是讽刺他。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今日在下才领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但谢兄虽是高山,在下身为武者,身为剑客,也绝不会没有攀登高山的气魄。谢兄,谢你今日赐教,但下一次,我会再来挑战,必不会再让谢兄胜得如此轻易!” 黄子峰说完,一领长剑,连林真也没再偷看,直接离开了雅间。 谢渊神情异样,好像一不小心,成了这名初次下山的天才剑修的目标?若不击败自己,怕是他要生心魔了。 崔直摇摇头,对着谢渊和气的拱拱手,又对林家兄妹嘱咐道: “你们这两日处理好杂事,咱们就出发。” 说罢他也没再逗留,离开了春江楼。 谢渊回头,看着眼睛钉在自己身上的林家兄妹,呵呵笑道: “咱们就在这吃吧?正好庆祝二位,过了入云山剑宗的第一关!” 兄妹俩对视一眼,皆有些敬佩的说: “但凭谢镖头吩咐。”之前只知谢镖头厉害,但不知他这么厉害……谢镖头真真俊杰,还胜过高门弟子。 云山剑宗愿意收自己,谢镖头不愿意收自己,所以谢镖头收徒难度大于云山剑宗…… 兄妹两人各持心思,和谢渊在春江楼庆贺一番。 庆功宴过后,谢渊又让吴老板打包几样慕朝云爱吃的菜,悠悠的回了镖局。 一进院门,慕朝云便从窗内的书桌旁抬起头来,目光在谢渊手上的食盒上转了一圈,看着他问道: “心情这么好?那两人入门了?” “不错,慕姑娘不愧是宗师眼力,林家兄妹都是适合练剑的。” 谢渊奉上一记马屁,将食盒提到房内摆好: “两人孤苦伶仃,倒是有了个好归宿。嗯,云山剑宗的执事还问我要不要拜进去,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为何?云山剑宗不差,在云山上,怎么也比你在镖局里修行快得多。” 慕朝云有些不解。 谢渊笑了笑: “再厉害也不过是宗师指导,我在镖局不也就有了?还是一对一小班上课。” 慕朝云对他的怪话习以为常,只是沉默一下,淡淡道: “但我不会一直在这。” 谢渊怔了一下,看着慕朝云,却见她白得透明的俏脸上,几日前就渐有血色,气色渐渐如常。 他也略一默然,叹道: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慕姑娘养好伤便值得庆祝。” 说完这句,两人转开话头,不再多说,用心吃起饭来。 只是不知春江楼的大厨今日是不是失手,一顿饭吃的,滋味全无。 接下来几天,不知道慕朝云是不是自觉要走,指导起谢渊练功也更加认真,常常一看就是几个时辰,如同师父给徒弟打基础那般一板一眼的指正。 有了堂堂宗师这样的指教,谢渊的功力突飞猛进,前几日本已够快,现在却还要更见成效! 【劈柴:(8517/10000)】 【金钟罩·第三层:(543/2000)】 【养身功·第四层:(863/4000)】 【八卦撼山拳·精通:(14/2000)】 【斩月斧·熟练:(741/1000)】 【奔狼刀诀·圆满】 【天隐术·入门:(268/1000)】 【黑天书:(75/100)】 这一天谢渊看着自己眼前的面板,满意的点点头。 “劈柴已经快进阶了,不知再次突破,会有什么收获? “金钟罩和养身功也进步极快。按理说越到后面越难,我怎么感觉最近修行如此轻易,进度都越长越快?和美女宗师练功就这么有效率?” 谢渊有些疑惑,摇摇头,继续看下去,神情一振: “八卦撼山拳,又突破了!现在我这拳头,威力不比刀兵小了。实力又上涨了不少…… “慕姑娘对术数卜算尤为精通,指点起来让我大涨见识,进步的尤为快。虽然她对这门功夫有些好奇,倒是没问,我也就懒得多说……斩月斧进步就慢些,毕竟不是她擅长的领域,但也比自己练快得多,突破不算远。 “还有黑天书,也差不多了。” 谢渊对自己这段时间的飞速进步十分满意,又对即将突破的功法尤为期待。 要是慕朝云能一直留在这院里就好了,有她在,自己的修行就如同装了加速器。虽然哪怕不加速,自己也是愿意她一直在这的。看看她泡泡茶,浇浇,也让人心情平静。 “砰砰——” 门被敲响,外面有杂役喊道: “谢镖头,你的信!” 信?谁会给自己寄信? 谢渊一愣,走到门口,打开门从杂役手中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却见到熟悉的娟秀字体: “谢镖头亲启——” 司徒琴? 谢渊下意识看了眼屋内看书的慕朝云,不知怎么生出了股偷偷摸摸的感觉,也不进屋,就在院门读起信来。 “提刑按察使司最近出了大事,那本账簿起作用了……” (本章完) 第145章 身世与家世 (上) 第145章 身世与家世 (上) 谢渊看到开篇第一句话,就精神一振。 那提刑按察副使,终于发动了! 账簿这么好的机会给了你,可得好好抓住。 谢渊乐呵呵的接着看下去,结果越看眼睛睁得越大,渐渐将眉头拧起。 看完之后,他怔了片刻,长叹一口气: “官场真是波云诡谲,不到最后,不知鹿死谁手。” 原来前些日子那副使就已经将账簿承了上去,联合了不少人,想要直接将彭岳扳倒。 最近一段时日,就一直是提刑按察使司里各位大官儿神仙打架,各拉帮手,各搬靠山,然后波及到了整个云州官场。 然而账簿丢掉,彭岳似乎早有准备,很快就使出反制手段,直接拉出那副使在家乡侵占良田数千亩的罪证,还有当地乡民的血书。 彭岳肯定不知账簿到底去了哪,只能说最怀疑的就是副使,做了准备,只等他发动便立即反击; 但他一定也怀疑了其他人,凭他的位置,暗地里不知已经拿捏了多少人的把柄,并且将这消息透露出来,倒是一时让其他政敌人人自危,反而不敢趁机下狠手,只留副使和他打擂台。 侵占良田,在大离朝是重罪,那是大离朝太祖定下的规矩。虽然时间久了,执行不力,但只要拉到明面,没人敢和稀泥。 但彭岳的账簿也是实打实的,并且和他交易的人有些嘴巴不严实,早被副使按图索骥、暗中撬动,一时也是自身难保。 于是彭岳和副使两人都豁出去了,将多年积累与手段全部抛出,结果最后还是两败俱伤。 副使直接被革职,押到京城里去听审;然而彭岳虽也去京城接受问询,和副使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并且也只是暂停职务——明明他的罪责,比副使只重不轻。 司徒琴说,根据传言,彭岳的老丈人——前任翰林院大学士,当朝左相的同窗,在京中联络故旧学生,把这事竟然压下来了。按照惯例,这种只是问询的,到最后也就是一个作风微瑕,停职半年,然后换个地方当官,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虽然对彭岳来说,云州经营多年,一朝成空,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耽搁了少说五年光阴,损失巨大;但比起副使的直接倒台,已经是胜利者。 谢渊摇头,这大概就是拼爹没拼过了,背后可能还涉及京中大员的利益交换、合纵连横,然后副使大概就被放弃。可惜彭岳有个好丈人,没把这蛀虫给按死。 但最后的胜利者,却是意想不到—— 云州提刑按察使司上面空了,佥事直接连升两级,暂代按察使一职。 说是暂代,运作一下,趁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空当,很快就能转正。 他看似什么都没做,实际上他一点错也没犯。在正副使的较量中,整个云州官场都发生了地震,不知多少人受到牵连,但就在提刑按察使司的他却毫发无伤,不得不说是一种本事。 甚至有人怀疑,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据说他当过副使的狗头军师,但关键时刻,自己却没有站出来,坐享渔翁之利。虽然以下克上、一石二鸟,一招就能扳倒两座大山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但在这种时候,往往最后的胜利者,就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一封信看得谢渊心潮起伏,仿佛目睹了许多场没有刀枪的大战,惨烈与危险分毫不比武者的争斗差。 但谢渊也只是看个热闹,也就罢了。毕竟他自觉穿越的是修行世界,不是什么历史文。还是练武为主罢,这些玩意儿不是他的目标。 只可惜彭岳没有彻底倒台,让他对将那两页账簿拿出来有些犹疑——虽然彭岳去了京城,云照现在是天高彭岳远,但这样都没倒台,暴露出背后巨大的实力,反而让他更不敢将这罪证拿到明面上。官场地震刚告一段落,现在又从云照发起余震,谢渊一个民间镖头未免自找麻烦。 不过也无妨,彭岳调走了,再也管不了于春生。他现在是上无靠山,下无根基,也不需要这两页纸了,过段时间,镖局就能想办法把他弄下来。 不差这几天了,将这消息告诉沈龙腾,老姜自有办法。如果还拿捏不了孤独无依的于春生,那他就不该开得了这么大的镖局。 谢渊思索片刻,暗暗点头,然后将目光放到信件最后: “过段时日我会再来云照,到时候与君再晤。” 司徒琴要来么……谢渊悄然用余光瞥了屋内一眼,然后额了一声。 我慌啥? 嗯,因为慕姑娘有黑天书,虽然泰伯看着是个正直的人,但这东西见不得光……对,不想他们宗师见面,不是不想姑娘见面。 谢渊摇了摇头,之前司徒琴说过,她幼时乳娘是云照人,故而时常来探望,这次又来了么…… 他看着落款处那栩栩如生的古琴简笔画,微微一笑,将信纸小心叠好,揣入怀中。 谢渊转身走入屋内,见慕朝云望了他一眼,下意识道: “一个朋友来的信,我随便看看。” 慕朝云眨了眨湖水般平静的眼睛,目光深邃: “我没问。” “额……” 谢渊顿时有些尴尬。 慕朝云见他反应,将书合上,在桌上以手支颐,若有所思道: “是个女孩子的来信么……是那位小姐的?叫司徒琴,对吧?” 谢渊见她只从一句话中就猜到了全部,敏感的简直像个名探神捕,顿时有些汗流浃背。 他嘶了一声,道: “慕姑娘还知道她?”“我说过,她是你的贵人,可多多接触,收封信怎么了?” 慕朝云歪头看着他,眼神深处有些似笑非笑。 “没怎么,我就随便一说……” 谢渊抹了抹不存在的汗,又问道: “慕姑娘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司徒琴么……在大离朝,身份这么特殊的小丫头,并不多见,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她是谁。” 慕朝云眼波流转,看着谢渊一脸好奇的表情,摇头道: “你跟她相处那么久,连她的身世都不知道?” 谢渊头摇成拨浪鼓,又感觉有些怪异。怎么自己跟司徒琴的事情,她都知道一样?虽说她会卜算,但这些也是能算到的吗? 慕朝云嗯了一声,看着面前的茶杯,慵懒道: “茶凉了。” “马上就泡。” 谢渊立即手脚麻利的泡上一壶热茶,以润宗师之口。 见杯里重新茶香四溢,慕朝云才满意点头。 她轻轻啜了一口,一句话就简单的讲出了司徒琴的身世,却让谢渊震动不已: “司徒琴,平西王薛明河之女。” “平西王薛明河?” 谢渊瞬间睁大眼睛。 不因为其他,只因为这个名字,即使他长在山村,也是如雷贯耳。 慕朝云点点头,微露郑重之色: “就是那位当朝皇帝流落在民间的异母弟,以一介白身、从军中小卒一路升到征西将军,然后与皇帝阵前相认,领兵出征,荡平西域十六国,打得胡人俯首称臣,而后被封为平西王的传奇人物。” 谢渊心神震动,平西王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便是小石村也有路过的说书人讲起,而云照县大大小小的酒楼就更常听到,算是必备曲目。 相传薛明河是先皇微服私访时宠幸民女偶然留下的龙种,而后长在民间,自幼勇武过人。但彼时连薛明河的母亲也不知他身份,只等他长大成人,报名参军,展现了惊人的天赋和气运—— 斩将过十,夺旗九次,先登五回,短短数年时光,从小卒积军功升至将军。 那时大离朝西线并不太平,西域诸国对中原虎视眈眈,云州甚至都算前线。 当朝皇帝新皇登基,年轻气盛,直接调集大军,准备打一场不被看好的大战,一举将西域打服,甚至纳入版图之中。 云州点将台上,亲临前线的皇帝自然要和一直在西陲的新星将军薛明河见面,结果两人一照面,发现彼此竟极为挂相,且薛明河也是国姓。事后一查,果然发现先皇曾从薛明河家乡路过,盘桓过几日;他再暗中动用手段,证明了两人的血缘。 兄弟俩抵足而眠,彻夜长谈,竟十分投缘,数十年缺失的兄弟情一夕补回。并且薛明河长在民间,相较皇帝的其他兄弟,淳朴且豪爽,并对他没有威胁,竟让皇帝感受到一丝真正的亲情。 于是出征之日,皇帝临阵拜将,将薛明河从偏将直接升到征西将军,予以厚望。 而薛明河也不负众望,再次证明自己的实力,只用了五年时光,就将西域诸国联军彻底赶出西漠,还在偌大西域转了一整圈,灭十六国,让剩下的大大小小西域诸国,成为大离藩属。 班师凯旋后,皇帝直接与薛明河相认,封薛明河为平西王,名震天下。 而封王之后,薛明河明智的放弃兵权,在京城当个安乐王爷。 再过数年,薛明河于东海论剑上,败玄真宗掌教玉虚真人的师弟玉静真人,登顶飞龙榜第一,年不过四十,距天龙榜大宗师、内外合一的至高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每每听到平西王薛明河的故事,谢渊都是连连感叹,这才是爽文大男主,龙傲天剧情,自己还差的太远了—— 至少在薛明河因为谋逆被斩之前。 这个故事的结尾,并不是圆满的结局。 但至少薛明河的名字,至今仍在大离朝家家户户中流传。 司徒琴,竟然是这位传奇的女儿?那怎么…… 谢渊露出疑惑神色,不由问道: “琴小姐她也不姓薛啊?而且谋逆造反,她怎么还……” 慕朝云喝了口茶,润了润喉: “那又要从她母亲说起了。 “你认为,薛明河真是因谋逆而死吗?” (本章完) 第146章 身世与家世 (下) 第146章 身世与家世 (下) “不是吗?” 谢渊心神一动。 至少在明面上,以及说书人的故事里,都是皇帝英明神武,对平西王信任有加,并不因为他功高而猜忌;但平西王平民出身,贪得无厌,狼子野心,最终谋反事发,被皇帝派人捉拿,含泪斩杀。 虽然众人都觉得一直是忠勇形象的平西王最后谋逆,有些突兀,但这不是故事,而是事实。 看来背后还有阴谋? 慕朝云轻轻摇头: “平民百姓,都道那次差点席卷全国的事变称作‘平西王谋逆’,但在知情人的眼中,那应当叫作‘八门之乱’。” “八门之乱……” 谢渊低声重复。 “还是先说说司徒琴的母亲吧,那也是位大人物。” 慕朝云转过来,道: “司徒琴的母亲,是灶教圣女。” “灶教?” 谢渊听着这有点古怪的名字,十分不解。 “灶教是西域传过来的,在那边,叫圣教,在中原,叫魔教。” 慕朝云平静说道: “就是一教二宗四派八家里最前面那个,还在‘二宗’般若寺与玄真宗前面的魔教,其正名当为灶教。” 谢渊再次震惊,司徒琴的母亲,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魔教圣女? 父亲是家喻户晓的传奇平西王,母亲是天下第一大宗门的圣女? 不是,这什么家庭啊? 而且,平西王妃是魔教圣女? 这也从没听说过,倒只是听故事里讲,昔年她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足可祸乱天下。 而灶教,又是个什么奇怪名字…… 他一下起了许多疑问,感觉思绪纷乱,忍不住先从最简单的问起: “竟然是魔教……但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奇怪?魔教都知道,灶教从没听过。” “灶教是个翻译名儿,西域那边原文大概是光明教、神火教,许多年前传到这边时,中原人为了贬低,便称作灶火教,当人烧饭的。谁知灶教的水平果然不低,将计就计,直接取名灶教,寓意民生灶火,百姓食物之源,在民间迅速传播开来。 “灶教扎根百姓,就如野草,烧之不尽,春风又生,千百年中原王朝、儒释道三家拼尽全力,也没能将其断绝,反而每次王朝更迭、天下大乱,背后都有灶教的影子。虽然这么多年下来,中原灶教渐渐和西域的圣教有所分别,但实力却是诸派之首。时局平稳,灶教就隐于暗处,但规模到底有多庞大,无人能知。 “司徒琴的母亲、平西王妃,就是中原灶教圣女。据说平西王在征服西域的过程中,顺道重创了西域圣教,恰好捉到了去西域联络的中原灶教圣女,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两人生了情愫,那圣女直接不管教务,安心跟着平西王左右。 “等薛明河封了王,两人在京城成婚,安定下来,诞下一女,贵比公主,就是司徒琴。 “不过其后不久,便是薛明河谋逆事发——然而彼时他早已厌倦兵争,才有家室,又生娇女,享清福还来不及,怎会谋逆?” “是魔教圣女的蛊惑?也许她本就是带着任务去平西王身边……又或者是皇帝的猜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谢渊猜测道。 慕朝云淡淡道: “你说的猜测都有道理,但都不是。因为那是八大世家联手逼宫,逼皇帝找个由头,杀了薛明河。彼时距离天下大乱只差一丝,八大世家毫不遮掩。” “八大世家,为何?难道是因为薛明河太有威胁了?” 谢渊皱眉道。 “你说对了。薛明河不止兵法高绝,一举荡平外敌,让朝廷和皇室的声望达到顶峰,自身武力又是顶尖的。不到四十的飞龙榜第一,成为大宗师指日可待。并且,他是出了名的无心名利,与皇帝兄弟情深,忠心耿耿。 “八大世家不只是武道世家,更是扎根于各地千百年的大势力,与朝廷向来关系微妙。他们怎么可能容忍皇室出一个无敌的将军、再出一个无敌的大宗师?那时的皇权,只差一步就达到顶峰。下一步会做什么,不言而喻。 “于是,那一次,八大世家联名上书,揭发平西王勾结魔教圣女,意图谋逆,请求将其处死。” “皇帝……竟然同意了?” “不同意,能如何?那时八大世家皆蠢蠢欲动,大离朝距离全面内乱仅仅一线之隔,而西域番邦早得消息,陈兵西漠,虎视眈眈。皇帝若不答应,那大离朝恐怕就没了。说到底,皇室也就是大点的世家。 “而后皇帝以大局为重,薛明河也以大局为重,引颈就戮,天下才得太平。 “平西王妃发疯,回归灶教,始让人知道魔教圣女之凶焰,原来一直是被平西王压制住了。 “她先杀了一批质疑圣女不忠的灶教高层,彻底掌权,再全面发动教徒,杀得八大世家血流成河,人人自危,许多分支一夜勾销族谱,主家有名有姓之人不敢出祖屋,整个大离朝修行界笼罩在一人魔威之下,甚至四处都有起义事变的苗头。 “直至数年之后,她突然销声匿迹,八门之乱彻底结束。有人说她殉情而亡,有人说她走火入魔而死,有人说她死于灶教内部斗争,反正是再也查无此人。“而皇室再记恨世家,平西王在时也不敢如何,平西王死了就更忍气吞声——虽然明眼人都知道,灶教屠戮世家中人,是与皇室合作,但终究没伤到世家根本,这口气也就让皇室出了。而皇室没了平西王,失去了一除世家门阀之患的机会,后面也只能如往日一般,和世家共治天下。 “薛琴改姓母姓,明面上离开皇室,实际上地位尊崇,在所有帝姬之上。皇宫内传出圣意,若司徒琴出事,那皇帝就会彻底清理旧账。 “不过司徒琴身边有宗师守护,想要出事也不易。 “最出名的,便是飞龙榜宗师李泰,昔年平西王手下先锋大将,纵横西漠,将混乱西漠治成绿洲乐土,曾一日夜转战西域三国,千里追踪,擒回三国王室,号‘飞将军’。不过平西王死后,李泰对朝廷彻底失望,退隐朝堂江湖,只守在司徒琴左右。” 谢渊听得愣神许久,才表情复杂的眨了眨眼。 原来飞将军李泰,就是说书人故事里的那个飞将军…… 原来司徒琴的背景,竟然这么大…… 怪不得那些二代在司徒琴面前近乎唯唯诺诺,又充满着野望。要是追逐到司徒琴,便能继承平西王留下的强大武力、皇帝给予的特殊待遇,一举升级成为大离朝最顶尖的家族。 自己还拐了这样的姑娘去翻大官儿的墙……感觉倒是还不错。 司徒琴的身世之复杂,只怕身周一直都有风暴环绕。 谢渊泛起一丝同情心疼,更为她感到恼怒。怪不得她对八大世家不屑一顾,谢渊现在则完全理解,甚至都要同仇敌忾了。 “她这样的孤女,还是会遭到刺杀,只是刺杀的力量却弱的奇怪。” 谢渊摇头道。 慕朝云好像什么都知道,分析着: “可能只是随手试探,甚至是栽赃嫁祸、祸水东引。一个世家内部之复杂,便难以想象,更不用说八个了。逼杀平西王那次,大概是千年来他们头一遭联手。” 谢渊默默点头,感叹道: “慕姑娘,这些秘辛你都如数家珍,你知道的可真多。” 慕朝云淡淡道: “北都山慕家传承不比八大世家短,只是隐于世外,不扎根世俗罢了。” 谢渊又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怪异。 这话说的,怎么感觉她的潜台词是“我的背景也很大的”? 他听了隐秘故事的沉重心情稍微放松,还有些好笑。 但他旋即又有些迟疑起来,心情微凝。 到了如今这步关系,也不是不能问。 “慕姑娘,你家……” 谢渊轻声问道。 慕朝云正捧茶的手微微一颤,将热茶荡出来一点,打湿了裙摆。 她若无其事的放下茶杯,轻轻将裙摆擦了擦,过了一会儿才道: “北都山,已经没有慕家了。” 谢渊张了张嘴,正不知如何往下去说,就听她继续道: “我族隐于世外,甚少人知,向来不与人纷争,外人也找不进来。但那一日,来了一个陌生人,讨要黑天书不成,然后,然后……” 慕朝云微微闭眼,声音嘶哑: “父亲,大伯,所有人……全死了。 “我慕家以卜算为基,向来趋利避害,传承千年,却没人算到这一劫,甚至没人知道这人到底是谁。除我之外,慕家还有三名宗师,却无一人是他对手,在家族的大阵中,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人,不可能无名无姓。然而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听闻我族有黑天书……” 慕朝云的声音有些痛苦,微微哽咽,半晌之后,才稍微平静,睁开了眼睛。 她望着窗外的圃,低声道: “我以前除了看书练功,就喜欢养。我院里也有这样一个圃,开得比你这里好多了……如今也没了。 “若不是父亲他们拼死阻拦敌人,让我携着黑天书逃走,而我也临时突破成宗师,恐怕慕家便彻底覆灭,悄无声息的被埋葬在北都山深处,一个活口也没有。” 慕朝云讲着灭族惨事,脸色却一片平静,只有眼神迷蒙,如同澄澈的湖面起了浓雾。 谢渊暗叹一声,默默给慕朝云续了杯热茶,静静陪她出神。 慕朝云望着窗外,轻抬云袖,抹了抹眼角,然后平静道: “我伤势养好,过几天就该走了。我要追查,我一定要知道那人到底是谁,然后报仇。” (本章完) 第147章 终会再见 第147章 终会再见 夜里,谢渊在外间的地铺上睁着眼睛,半天睡不着。 想到白天听到的故事隐秘,他胸中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只是微微叹息。 “红颜薄命……这样说有点不吉利。只是这两位姑娘,一个比一个的家世尊贵,一个比一个的身世凄惨……” 谢渊摇了摇头,心里生出些怜悯之意。 司徒琴的背景之深厚,身份之复杂,恐怕大离朝里都找不到第二个人,背负的压力极为沉重。父亲冤死,母亲发疯,虽然还剩下皇帝大伯这个亲人,这个大靠山,但那又是亲口下旨杀死自己父亲的人…… 外面还有八大世家对平西王血脉虎视眈眈,换一个人来,恐怕早就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或是性子乖张,或是自暴自弃。 但谢渊和司徒琴相处时,只觉她阳光娇俏、豪爽仗义,甚至还有些贪玩,完全看不出有这么悲惨的身世,只偶然间透露出对世家中人的愤恨不屑。 真坚强……谢渊心中触动,吁了口气。 至于另一位,慕朝云在变故之前,恐怕还是只闻安乐,不见烦恼。 身为大家族的修行天才,每日莳弄草、读书练功,在幽静的北都山深处过着怡然自得、亲人团聚的日子。 然后莫名其妙的,一夕之间,天地剧变,亲人全死,只有自己逃出生天,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而来,只能惶惶然逃命。 “甩掉敌人之后,冒险回到族中想要收敛族人尸骸,正巧撞到一直合作运送物资的商队在发死人财……换我直接血怒了。” 谢渊摇摇头,回想起慕朝云说起怎么又被宗师追杀。 她见敌人许久没有动静,猜测敌人已不在后面。她无法忍受家破人亡,家人尸骸还曝尸荒山,甘冒大险回去敛尸——虽然不理智,但可以理解。 结果那强大无匹的敌人没有撞到,却看到向来给山中运送物资的商队趁着大阵被破,进了慕家祖地,大肆搜刮,连死人身上的东西都不放过。 慕朝云就看到许多族人甚至被扒光衣服,连死后都不得一丝体面,大怒出手。 然而商队是雁州边境的大商号金龙商行所有,武力极强,这次也有宗师压阵,且从祖地的蛛丝马迹中发现了黑天书的秘密。 慕朝云虽然含怒出手,勉强重伤了那商行宗师,但自己本就是大难来时临时突破,这下伤势加重,只得逃命。 金龙商行往来中原、边境与西域,与卢老三或有勾连,慕朝云推测是那宗师联络的这位擅长追踪的大马匪,一路追杀,绕了许多圈子,终到今日。 虽然那二人想要独吞黑天书,暂时没将消息扩散。但随着时间推移,慕家被灭的消息总会传出去,到时候追逐的恐怕就不止是这两人了。而那突如其来、突然消失的强大敌人,更像是横亘在头上的浓重阴影。 慕朝云不知敌人是谁,虽然和商队前后脚到来,但她直觉不是商行的人。若金龙商行有如此实力,恐怕早就成为整个大离朝境内排行顶尖的商行了。 但这总归是个线索,慕朝云说了,她离开之后,会去雁州,从金龙商行开始探查。 谢渊又暗叹一声,总算完全理解慕朝云为何说话做事,偶有偏激冰冷之意。 看她行止,本来当是恬淡的性子,遭逢如此大变,没有完全变一个人,已经是心志坚韧了。自己未经他人之苦,还意图劝解她行事,两人还曾因此置气……哎,也不太应该。 他悄然瞥了屏风一眼,透过屏风隐约看到一个窈窕的影子盘坐于内间,心里生出几分柔和来。 明天再去给她找点好吃的。 后面几天,慕朝云督促谢渊练功,却更用心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聊过各自家世——谢渊听了慕朝云的故事,出于礼貌也好什么也好,闲时倒也把自己与大哥相依为命、还有张家兄弟以及于春生的仇怨和盘托出。 慕朝云倒是静静听着,没有对这相对她这大族宗师来说,有些琐碎而微不足道的山村情仇有任何不耐,听得尤为仔细。 两人这些话,从未如此具体的对旁人说过——谢渊虽和司徒琴讲过许多,但许多深仇大恨,也就一笔带过,没有在司徒府那精致的水榭与琴音里煞风景。 彼此之间,多了几分知根知底,一时像是真正的自家人般共处一室。 而慕朝云指导谢渊练功,这几天不止是从早到晚,还常常直接上手,或是纠正,或是直接给他长长记性,让谢渊龇牙咧嘴,知道宗师的眼光与要求,实在是高。 只是女师男徒,常常贴身,如此亲近,谢渊往往心里异样,但见慕朝云神色认真、表情平静,也不敢多亵渎这份安宁,艰难的按住心猿意马,好好练功。 【劈柴:(8848/10000)】 【金钟罩·第三层:(756/2000)】 【养身功·第四层:(1096/4000)】 【八卦撼山拳·精通:(119/2000)】 【斩月斧·精通:(1/2000)】 【天隐术·入门:(301/1000)】 【黑天书:(87/100)】 【奔狼刀诀·圆满】 “喝!” 谢渊一斧劈下,如同劈山,犀利的劲气直接隔着老远,砸到了院墙之上,刻印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将斧竖起,重重在地上一顿,长吐一口气,顾盼自得。 斩月斧法,也突破到新的境界了! 这一道斧劲,虽然威力不算多大,但初步算得上远攻,简直是前所未有! “姿态精准,发力精到,一斧能斩出如此功力,这斧法看来是到了下一阶段。这几天你的修行,也算有所收获。” 慕朝云在旁边静静站立,淡淡的点评道。“还是师傅教导有方!” 谢渊呵笑道。 谢渊这几日老是戏称慕朝云为师傅,不过慕朝云每每都会认真纠正: “我不是你师傅。” 她摇摇头,又望了眼墙上的斧痕,眼波中流露出一丝奇异之色: “刀刃劲气离体,乃至后面的刀芒、剑罡,当是气血蜕变境的特性。你现在就能初步掌握,天赋……确实还可以。” 慕朝云近日尤为严格,听到她夸奖自己,谢渊心里乐呵呵的,笑道: “还多亏了‘师傅’!” 慕朝云眉头微蹙,有些不满又有些难为情的说: “别叫我师傅!” 不过她也没有否认,只是又看了会儿谢渊巩固刚刚突破的斧法,突然出声: “我明日就该走了。” 谢渊的斧头突得一顿,凝停在空中。 “这样啊。” 谢渊叹了口气,将斧头收好,微笑着说: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以后会再见的。” 慕朝云直接打断。 “诶?” 谢渊愣了一下。 慕朝云淡淡道: “你吃了我种的天青果,这事没完……我们总会再见。” 谢渊默默点头,试探着问: “要不,再留两天?” 慕朝云怔了一下,眉头一蹙: “多呆两天,也没意义,终是要走。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做小儿女情状?” 听着美人师傅似教导似训斥,谢渊有些尴尬: “我感觉我看黑天书快有些领悟了……” 听他这样说,慕朝云陷入沉默,冷冰冰道: “若是之前,我绝对以为你另有图谋。 “黑天书玄妙非常,从没人敢称必悟。你就算再有灵光,以为下一秒就能有所得,也很可能终一生都是同样感觉。我族史上无数人已经证明这一点。” 她看着谢渊遗憾表情,眸光流转,淡淡道: “浪费时间……最多再留一天。” 谢渊本以为没戏,一听她还是同意,顿时振奋起来,伸手就讨要起八卦莲。 慕朝云随手将八卦莲丢给他,看着他直接跑到屋里观想,再不管自己,顿时愣了一下。 直到傍晚,谢渊都一动不动。 慕朝云饿着肚子,看着屋里的身影,眸光幽幽。 他……竟真只是想参悟黑天书而已? 慕朝云紧紧抿着嘴,脸色绷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 慕朝云久违的穿上黑色罩袍,但把谢渊给她采购的裙装装入行囊,收回了黑天书。 “后会有期。” 慕朝云生硬的蹦出四个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在镖局众人视若无睹中越走越远。 谢渊顶着黑眼圈,后知后觉道: “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都不给我挽留机会。” 【黑天书:(96/100)】 他看着眼前的进度,叹了口气,终究是差一点。 一日夜这个速度,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快,脑子里都抽抽,可惜慕朝云去意甚坚,比昨天还坚定,自己也没法解释。 他正准备好好休息,以恢复参悟黑天书损耗的精神,目光偶然瞟向窗外的圃,微微一怔。 这小园,比她来之前好看多了。之前他无心这些,都是让杂役随便弄弄,这几天也没细看。 等慕朝云走后,才发现这一片圃,枝齐整,朵明丽,争相灿烂生辉,望之怡人,再不是没用摆设。 谢渊露出微笑,转头时隔许久,终于再躺回自家榻上,仿佛还有余温与幽香残留。 就算黑天书没突破,多留一日,也是好的。 (本章完) 第148章 离开之前 第148章 离开之前 当谢渊又睁开眼睛时,看着头上有些不一样的梁柱与天板,眨了几下眼睛。 好久没在这儿睡了,都快忘了这是我的床…… 他坐起身子,环顾一圈,见屋内恢复了空荡,还莫名的不习惯。 也不用给别人打水了。 谢渊麻利的打水洗漱,暮春的凉水扑在脸上,不冰人,只让他精神一振,总算恢复了参阅黑天书消耗的精神。 走到院中,他在圃前静立片刻,深吸一口盛开的芬芳,然后大步出门。 沈龙腾的书房中。 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的老镖头看着谢渊,满脸笑眯眯。自从金刚门灭,沈龙腾本就因气血充足而红润的脸庞,天天都冒着喜气,仿佛焕发第二春,甚至亲自走了几趟镖,端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笑道: “谢渊,你咋有空到我这来了?别人都说你闭门练神功,还有人说你整日打饭,悄悄在里面养了美娇娘,呵呵。毛头小子,我才不信你有那么饥渴,饭吃这么多,是最近功力又有长进了吧?什么时候赶上我?” 谢渊听得干笑几声: “总镖头你是知道我的,我除了练功,无心他物。” “毕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伙。不过你虚岁也该十八,是时候省事了。大老爷们儿,走南闯北,就该多多见识。女人的滋味,你还是要早点体会上一遭,免得日后吃亏呐。” 沈龙腾大有深意的笑道。 谢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转过了话头: “总镖头,我今日来找您,是有事情汇报。” “哦?你说。” “于春生的顶头上司和靠山彭岳,近日被调走了……” 谢渊便将司徒琴的那封信中内容,节选相关部分,详细给沈龙腾讲述。 沈龙腾听完,摸着颌下钢须,眯着眼睛: “他走的是提刑按察使彭岳的门路,我是知道的,最近也听说府城那边有大事,却不知道这么细。谢渊,你这消息,灵通的紧呐。” 镖局经营多年,影响力也就局限于云州北部数地。 成名几十年的沈龙腾的人脉还不够这一层次,结果谢渊都能拿第一手消息了? 见沈龙腾一脸赞叹和惊异,谢渊谦虚道: “之前在府城养伤,恰从朋友那听闻。” “能听闻这等消息,你这朋友可不一般。” 老镖头若有所思,但没有多作探寻,而是慢慢道: “彭岳进京去了,于春生这下是上无靠山,下无根基,彻底的浮萍。” 遥想当年……不,就在不久前,于春生还是靠山强大,且金刚门能源源不绝的提供支持,在云照的地位根深蒂固,无论是镖局还是县令,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而现在…… 沈龙腾眼神一闪,有厉色闪过: “这下就好办了,他的官服穿不了多久。就他干的那些事情,给他挖出来,都不需要再多动手,没人罩着的他很快就该进大狱。县尉这个位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是有许多人感兴趣的。到时候……哼。 “呵呵,也不知道于县尉进了自家把持多年的大牢,大白屁股还保不保得住。” 沈龙腾豪客出身,讲话从来不见斯文,一时意气风发,哈哈大笑,震得窗户纸簌簌抖动。 谢渊也有些感叹,前不久还觉得于春生难以迅速扳倒,但转眼间风水倒转,恐怕他周围不止镖局一家虎视眈眈了。 不过,不管是他的根基金刚门,还是他的靠山彭岳,好像都是自己给他弄没的。 谢渊心中有些解气,但还没全解。 一直盯着我想害我?没那么容易算了。 自己的仇,镖局的仇……想到于春生做的那些事情,最后必须手刃此獠,才算完结。 谢渊见沈龙腾已经在谋划着从哪里做突破口,拉于春生下马,安静的在旁边饮茶。 过了会儿,沈龙腾回过神来,看着谢渊,赞道: “谢渊呐,镖局要不是捡到了你这个宝贝,恐怕金刚门今天还耀武扬威的。嘶,当初就是他们想要针对你,星扬才收你进来。呵呵,真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谢渊谦虚几句,沈龙腾又问道: “谢渊,你最近练功,进展可大?” “侥幸突破四练。”谢渊说道。 他突破四练已有那么几天,只是一直没给他人说而已。事实上这段时日他终日泡在小院之中,哪有闲暇和他人交流? 沈龙腾怔了一下,似惊讶又似意料之中,反应已经不算太大。反正以谢渊的天赋,隔段时间就突破,好像也很正常。 他叹道: “你的修炼速度,真是我平生仅见。那再过段时日,你,是准备离开镖局了?” 谢渊默默点头。 他今天除了说于春生之事,也是提前告别,打个预防针。他在四练也不是初入,再打磨一段时间,当做新的打算。 “是准备去云山剑宗么?我听老吴说那位执事已经离开。” 沈龙腾问道。 林家兄妹日前已与自己道别,还转达了崔直的惋惜,说道他随时想明白了,都可去云山外门找他。 谢渊摇了摇头: “云山剑宗不太适合我。下一步么……我还没想好,可能去云州府或者东北边的雁州游历,或许直接去京城、中原或者江南。天下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好男儿志在四方,也好。” 沈龙腾感叹道: “我年轻时也有这样的想法,干镖局这行当甚至就是想过能不拘泥一地,四处看看,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将龙腾镖局的镖旗插满大离朝四方。那时还觉得,‘云州龙腾、龙腾云州’的趟子,叫得谦虚了!结果这么多年,只在半个云州闯出点名堂,却已觉得不易。回首再看,已是大半辈子……” 老镖头一时唏嘘,看着谢渊的朝气,仿佛看到自己年轻的影子。 但他觉得,谢渊肯定与他不同。 他微微一笑,问道: “你不准备入云山剑宗,还是有些可惜的,那是个好地方……不过你肯定有自己的主意,不必多说。只是你后续的修行法门,如何计较?气血蜕变之法,可有眉目?” 谢渊沉吟片刻,他问过慕朝云,但宗师只是让他按部就班的修炼,金钟罩够他水到渠成的达到气血蜕变。 至于旁人所说突破这一大境界所需的特殊法门诀窍,激发身体潜能的方法,慕朝云都说他不需要,也未细讲。 也不知什么意思,难道算到他有这金手指?这不能够。 而且即使谢渊能力特殊,只要有功法,就可以一直练,难遇瓶颈。但若是没有后续,比如之前的铁布衫就是只到二练的功法,他也不能就着铁布衫无中生有——除非领悟了后面的金钟罩。就像一条道路,不管多难走,谢渊都能走下去,前提是这得是条路。 虽说金钟罩可到气血蜕变境吧,但这种跨越大境界,如果有特殊法门,积累、打磨,牢固基础,厚积薄发,长远看更有好处。但他领悟的金钟罩功法里并没有类似诀窍。 为何慕朝云一副懒得跟我讲的模样,难道我基础有这么好了? 沈龙腾见他不语,自己讲道: “我虽然达到气血蜕变境,却是机缘巧合。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如何突破的。 “那还是许多年前,一位镖局的贵人,救了我性命不说,后来还助我成立镖局,再给了我一段练法口诀,让我突破了境界。但那口诀我给老魏、老楚他们试过,毫无作用,却是因我修炼的情况,专人专用的。” 沈龙腾摇摇头,没有多讲镖局的陈年往事,而是继续道: “故而我侥幸突破,却也难以为继,多年一直都是刚到气血一变的水平,不上不下。除了没法门,还有一个是没有内功……哎,若有养法,或许也有不同。但以我现在的年龄,恐怕都已是晚了。 “谢渊,你日后突破,定要注意,能早日寻到内功,就一定要练起来。虽然很难,但这是助你日后走远的关键。纯练外功理论上也能到气血蜕变的顶尖境界,但那是理论。实际上按我估计,顶多到二变,若没特殊际遇,也就到头。而更上面的宗师境界,还没听说只练外功的……” 老镖头循循善诱,谆谆教导,谢渊一脸认真的听着。 即使许多东西谢渊已经知晓,但这番心意与长者的经验智慧,他都诚心的接受,记在心里。 之后,谢渊又回到自家小院,每日练功,渐渐又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屋内的那个浴桶,他犹豫许久,还是静静的空在那,用起自己后得的浴桶来。 万一以后还有用呢? 而每每看着那小小圃,放得赏心悦目,谢渊总能想起有位清冷的宗师在此住过许多时日,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终日在院里闭门练功,照看慕朝云,已有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他地位特殊,但谢渊还是想着要不要在走之前再走几趟大镖,发挥余热,总得干点自己行当?再之后也好再言离别之语。 然而这一日,他的院里却忽然又有了来客。 (本章完) 第149章 抉择时刻 第149章 抉择时刻 谢渊看着慕朝云俯卧在榻上,长发散落,气息微弱,竟似已陷入昏迷。 而她背后的黑袍上有一道巨大豁口,露出些许雪白细腻的背,以及一道几乎斜贯她上半身的狰狞刀口,血肉模糊,将黑袍染成深沉之色。 谢渊瞳孔一缩,奔到榻前,握住慕朝云垂在榻边的手,心中微沉。 这小手柔弱无骨,摸着十分滑腻,却是一片冰凉。 练武的宗师连手上都没了温度,这得是多重的伤? 若不是谢渊还能听到她的微弱鼻息,恐怕都以为…… 他把自己的内息通过手掌渡入慕朝云体内,然后轻唤道: “慕姑娘,慕姑娘?” 源源不绝的内力输送过去,半晌,直到谢渊都有些吃力,慕朝云才轻吟一声,脸上泛起一丝血色,缓缓睁眼。 谢渊顿时大喜,紧紧握着她的手: “慕姑娘,你醒了么?” 慕朝云美目无神,一片迷茫,细若蚊吟道: “我这是……到家了么?” 谢渊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道: “算是吧。慕姑娘,我是谢渊,你可记得我?” “谢渊?” 慕朝云眉头一蹙,眼神有了焦距,看着谢渊,似乎终于清醒过来。 她眼神微微一转,看到这是那间住了许久的小屋,心神微松。 还好逃回来了…… 慕朝云咳了两声,声音细微道: “黑色的瓶子……” 谢渊反应极快,连忙解下她背后行囊,还没打开,就听她轻轻说着: “不在这……衣襟……” 谢渊愣了一下,看了慕朝云一眼,却见她眼睛瞥着他处。 他沉吟一下,把慕朝云从俯卧位小心的扳成侧卧,尽力不去触碰伤口,低声道: “失礼了。” 这时也不顾得男女大防,谢渊解开慕朝云的黑色罩袍,然后在胸襟里衬里摸索片刻,果然在暗兜里摸到了几个瓷瓶,连忙掏出来。 慕朝云脸上血色更为明显,倒是好像不用用药就精神恢复许多;而谢渊这时也凝住念头,没去细想刚刚手上的触感,将几个瓷瓶一放,拿着那个黑色瓷瓶,打开红色的瓶塞,将仅有的两粒药丸倒出一粒来。 他将药丸递到慕朝云嘴边,喂她服下,又给她饮了清水,便听她闭目低声道: “盘坐……” 谢渊便将她扶起,帮她摆成五心朝天的练功姿势,看着她开始运功疗伤,才算完成。 他呼了口气,在旁边观望,眉头紧紧蹙起。 慕朝云的伤势,简直是重到无以复加,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让他协助。 怎么会伤成这样? 谢渊皱着眉头,在旁边静静护法。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慕朝云面色一红,哇的喷出一口淤血,随后睁开眼来,精神似乎恢复不少。 她看着谢渊拿着清水和手帕,似要给自己清理,略有些不自在的伸手接过,微微颔首: “有劳了。麻烦……再给我包扎一下。” 谢渊见她已恢复些许力气,于是转到她背后,上起金疮药。 露在外面的些许雪肌白得耀眼,柔滑细腻,然而大部分都是血肉模糊,刀伤狰狞,谢渊不禁边处理伤口边拧着眉头问道: “慕姑娘,谁伤的你?卢老三?” 慕朝云脸色沉凝,缓缓点头: “是他,还有金龙商行的宗师,邓万。 “他竟然已经恢复,和卢老三汇合,就一直埋伏在云照旁边,竟这么久…… “我当日潜入云照,利用这里人间烟火潜藏,如此久他们都没有动静,本以为早就去了他处。谁知我一到城外不久,两人就追了过来。若是一个我还能周旋,两人联手,我不是对手。” 谢渊眉峰紧锁,道: “那卢老三竟追得这么紧?天隐术都瞒不过?” “他应是有奇遇……当年他不过一个普通马匪,据说偶然在西漠下埋藏的陵寝中获得传承,成了宗师,还有独特的追踪功法、或者异宝。只要被他盯上,这么多年没人跑得掉。 “我的天隐术若是再进一层,或能甩开他。但现在我只能利用城里人烟掩盖,方才让他抓不住。一出了城外,他总能追上……我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他们居然还在云照外埋伏。” 慕朝云脸色也是凝重,秀眉轻轻蹙起。 谢渊吸了口气,这样的敌人,被盯上真是麻烦。 他问道: “慕姑娘,你的伤势如何?现下在城内潜藏,他们应当仍找不到?” 慕朝云缓缓摇头,神情沉重: “我服了保命丹药,暂时无虞,但想要恢复,三五天都是不够。然而他们两人之前应当是不确定我在哪里,一直在云照和周围几县晃悠,现下他们知道我进了云照,恐怕很快会进来搜寻……” “这……” 谢渊神情严肃,两个宗师进来,若找到了这里,以慕朝云的伤势,恐怕就再也逃不掉了。 “慕姑娘可有计策?” 他低声问道,同时自己心里也念头电转。 但以他的实力,实在离这一境界太远,一时也无良方。 慕朝云并没回答,看着谢渊,默默不语,看得谢渊心里怪异: “慕姑娘,你盯着我干嘛?不会是让我去除掉他们吧?” 慕朝云嘴角一扯,似乎觉得谢渊现在还能活跃气氛,殊为不易。 不过她旋即神情重回严肃,慢慢道: “如果不想坐以待毙,我现在只能想到一个办法,唯一的办法。” 谢渊见她这样说,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低声道: “你说。” “让镖局带着有我气息的物品,分四路从四方出城,我们趁机离开。”慕朝云平静道。 “!” 谢渊神色一变。 这不就是阴阳镖? 可问题是,正常的阴阳镖,只是镖物重要,可能遭遇强大敌人的一种保险措施; 可这一次,明镖遭遇的是宗师,等于是送死! 谢渊下意识的就想说不行,然而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不同意这个方案,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 等两大宗师慢慢搜进城内,找到镖局,镖局一样难逃大难。 除非现在就把慕朝云丢到外面去,让她自己找地方自生自灭……那他也无论如何做不到。 看着慕朝云平静的神情,一双湖水般的眼睛只是静静的望着自己,似乎任由自己决定,谢渊一时陷入两难。 他艰难的问: “就算浑水摸鱼离开了云照,又该怎样逃脱追杀?” “有其他气息混淆,离开这里,就还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等待瓮中捉鳖,必死无疑。” 慕朝云毫不留情的击碎了谢渊的犹豫。 她看着谢渊,淡淡道: “若你做不了决定,把那两瓣八卦莲还我,我自己离开。” “你这样,走得到哪里去?” “你不用管。” 慕朝云只是摇头。 谢渊长叹一口气。 他皱着眉头,心思电转,想来想去,也只能按那法子办。 不过他冒出一个想法,或许能有点效果,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他捏着拳头道: “那我这就去通知他人。” “你先把沈龙腾叫过来。” 慕朝云淡淡道。 谢渊微微诧异,但还是依言而行。 片刻之后。 沈龙腾在房内看着慕朝云,露出惊讶,随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渊: “你小子,啊,你小子……” 谢渊一点也笑不出来: “总镖头,我不知如何说。” 沈龙腾其实也看出气氛不对,只是摆了摆手,对着慕朝云沉声道: “这位姑娘,你唤我……这是?!” 他看着慕朝云手上递出的一个阴阳鱼玉佩,大惊失色。 “沈总镖头,你报恩的时候到了。” 慕朝云静静说着。 沈龙腾眉头皱起,深吸一口气,用力拱手: “但凭恩人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渊看着这一幕,大为惊讶,问道: “慕姑娘,不,总镖头,这是……” “谢渊,你还记得前两天我给你说的镖局贵人么?就是那位救了我命、还助我成立镖局,然后又传我法门让我突破气血蜕变境的那位。 “那位,也拿着这枚玉佩,只说日后或有我襄助之时,立下了约定……” 沈龙腾一口气说完,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心中终于有大石头落下一般,仿佛他早已隐隐等着这一天。 他看着慕朝云: “敢问贵人到底来自何方?” “北都山慕家。” 慕朝云见沈龙腾有些茫然,也不解释,转过头对谢渊道: “北都山周围,自有我家的闲棋,不用如此惊讶。往日你们运的东西,不少也进了北都山。” 这事不要说谢渊,沈龙腾自己也不甚了解,甚至都不知道镖局到底因何而立。 原来龙腾镖局从创立之处,就有自己的使命。 就是不知道今日这一幕,是否也在算中? 谢渊无言,只是感慨隐世家族、还是擅长卜算的隐世家族,实不一般。 同时他看着慕朝云,心情有些复杂。 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大概会将龙腾镖局当作林家庄一般,说牺牲就牺牲了; 而因为自己之前所说,她给了一个选择,反倒让她自己入了危险之中? 或者说不是他的话,本也不会到镖局中来? 谢渊理不清这里的纠葛,只是长叹一口气,和沈龙腾解释了一番,这次要运一次史无前例的阴阳镖。 而敌人,是两名宗师。 沈龙腾听了,只是挑了挑眉头,笑道: “谢渊,你这苦瓜脸,可不像咱们龙腾镖局的镖师。 “开门做镖局,哪有不接镖的道理?这一单我们领了,把大伙儿都叫过来吧!” (本章完) 第150章 龙腾镖局 第150章 龙腾镖局 镖局众人,很快就齐聚大校场中。 谢渊也不知是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今儿镖头除了卢振宇出镖,其他人都在镖局里,便连镖队也出去的不多。 沈龙腾扫视着人员齐整的镖师们,莫名回想起数十年前的那个春天。 那时,还年轻的他拉着不过十个人,与慕家资助的马匹刀兵,出了龙腾镖局的第一趟镖。 那时的他虽然镖局初创,人手短缺,毫不起眼,但觉前路灿烂,沿途尽是春光。 出神片刻,他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上百号精干的武者,如今的镖局已是兵强马壮,早已不同当年。 时值暮春,当年撒下的种子已经发芽开,结出硕果。 就是不知此次之后,镖局安在? 镖师们排列整齐,人人肃穆,鸦雀无声。他们看着总镖头将人马集齐,都预感镖局有大事发生。 沈龙腾缓缓开口,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校场上空: “弟兄们,今日,我接了一趟大镖。” 他将从镖局建立之初讲起,讲到当年的贵人如何救了他的命、如何帮助成立镖局,直至今日贵人之后持着信物前来,要送一趟生死攸关的阴阳镖。 末了,总镖头一昂头,朗声道: “说起来,贵人于我、于镖局初创,恩重如山,但和你们大部分后进来的娃娃,倒没太大干系。 “这次的敌人,前所未有——是两名宗师!呵呵,我龙腾镖局从没接过这么大的生意。老夫干了一辈子镖行,做梦都想着能将生意做到宗师也要上门,临老倒是如愿了。 “这次的镖会很危险,九死一生也不为过,所以先与你们说清楚。想要离开的,现在就走,我绝不责怪。” 镖师们面面相觑,没想到竟然是涉及宗师的大镖。 宗师啊……还是两个,他们连气血蜕变境都只有总镖头一个。 许多人陷入沉默,但一时却没有一个人离开。 沈龙腾见状,摇了摇头,还欲说的更明白些,忽听赵星扬哈哈笑道: “这次是肯定要死人的,那些还没成家的、家里就自己一个的、有老母要养的,赶快麻溜儿的滚远点!” 他冲到自己镖队,将几个人连拉带拽的,直接赶出了队伍,而后又斜眼望向扭扭捏捏的几名镖师: “牛四,你咋不走?” 那牛四梗着脖子: “觉得我不是好汉不是?我这条命都是赵头儿救的,你不走老子就不走!” 赵星扬摇摇头,又问另外一名年轻人: “小雷,你小子连荤都没开过,留在这做什么?” 那小雷脸一红,然后声音洪亮道: “不是镖局收留,我要么被大乞丐打死,要么已经饿死,哪还有如今的我?镖局对我有恩,我自然就要回报。” 赵星扬用力拍拍他肩膀,竖个大拇指: “好样的。” 他转向沈龙腾,剑眉一挑,笑道: “总镖头,贵人于你于镖局有恩,你要回报;镖局于我于大伙儿同样有恩,我们也要回报。我们大多数人,因为镖局才能吃饱穿暖,才能练武成家,过得不差,甚至不少是因为镖局才能活命。镖局有事,怎么就跟咱们没关系啦? “我辈镖师,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有镖接镖,哪有说不行的理!” “赵头儿说的好!” 众镖师轰然应诺,大部分镖师都是镖局收留培养,从一介普通人变成有名有姓的武者,对镖局的感情十分深厚。 魏震、楚胜两名老镖头也连连点头,将自家镖队整理了一番,劝退了实在不合适的以及碍于面子不走的,剩下的便全是铁血镖师,相较之前,竟仍有七成。 沈龙腾看着这些好汉,十分感叹,大喝道: “好!既如此,各位就去准备,咱们很快就出发!” 他又将几名镖头聚在一起,到了谢渊房间商量对策: “诸位看,咱们四个镖头,刚好一人一队,一人一个方向,怎么走为好?” 谢渊欲言又止,沈龙腾笑道: “你就是那个暗镖,好好陪着雇主,把人安全送出去,咱们的使命就完成了。” 赵星扬也呵呵笑着: “最艰巨的活儿,自然要让咱们小谢镖头来干,不必多说。” 谢渊长吁一口气,只得点头。慕朝云除了信任他,跟别人走也不会放心。 “我在北边碰到的那二人,他们此时多半还在北城门外守着,何时进城,我不清楚。” 慕朝云淡淡的声音传来。 赵星扬当即道: “那我去北边儿。” 四个城门,就两个宗师,就算他们脚程再快,也不见得每一队都遇得到。 但北门,自然是可能性最大的。 “星扬……” 沈龙腾刚出声,就被赵星扬摇着头打断。他笑道: “总镖头,龙腾镖局没了我赵星扬,仍然是龙腾镖局;要是没了你总镖头,那不得改名了?况且总镖头你修为最高,目标最大,其实走哪都一样。这北城门,就让我来闯一闯吧!” 沈龙腾呵了一声,摇了摇头。 三个老镖头知道赵星扬性子,没有去跟他争,各分了一个方向。 不管走哪一个门,最后恐怕都看运气。 慕朝云各分了一个瓷瓶给四名镖头,那里面装有她的气息,若有若无,真假难辨。 谢渊见几人议定了出城门的时刻,已经整装待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诸位,若是真遇到那拿斩马刀的宗师,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让他不敢造次。“就朝他喊‘李泰已在路上’……或许有用。” 几名镖头面面相觑,不管信不信,皆是默默记下。 赵星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小谢,送镖生,行镖死,镖师的宿命就是这样,你别一脸吃了苍蝇一般。没有这镖,还有那镖,谁也说不明白。更何况,没有你,咱们说不得早就被金刚门整死了,眼下又不是必死之局,你的任务才更艰巨,好好干,别坠了咱们镖局的名头。” 随着赵星扬如风而去,谢渊的房里很快就变得寂静,只剩下了他和慕朝云两人。 两人相顾无言,直到忽听院外传来一声炮响,随后是前所未有宏大的趟子声,声振整个县城: “云州龙腾,龙腾云州!” 谢渊深吸一口气,看着慕朝云,点头道: “我们也走吧。” 云照县衙,后院,书房。 于春生埋首书桌,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文,面无表情。 往日这些杂务,自有人去帮他干帮他筛选,碰到需要他定夺的,才交给他。 现在么…… 他面色平静,眼神中却满是阴霾。 “往日都围在我身边如狗一般,现在一个二个都使唤不动了。一群墙头草……” 于春生心中恼怒,然而却无处发泄。这时敢给他甩脸的,自然是有背景的。 他从以前想拿捏谁就拿捏谁,谁都惹不起,到现在谁想拿捏就拿捏,谁都惹不起。 龙腾镖局虎视眈眈,到处挖自己以前做的事,也就罢了;其他大武馆小武馆,竟也不准备放过他,缘他之前欺人太甚。 还有城里的豪绅富贾,以前一口一个县尉爷叫的亲热,现在都开始往县衙里塞人,想让下任县尉坐的是自家。 他还没退呢! 只是也已快了。 于春生眉头紧皱,气息萎靡。若是以前,他就算再嚣张些,上有按察使下有金刚门,事情都按得下去。但现在……四面楚歌。 龙腾镖局……还有那个姓谢的…… 他喀嚓一声,将毛笔捏断,紧紧咬着牙。 但旋即他又想起了那个阴柔的张玉峰,他的滋味不错……但他妈的你为什么要惹那家伙? 于春生恨得牙痒痒,正在咬牙切齿,忽然听到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他下意识身子一颤,近日每每有衙役来敲门,他再也没有掌控全局的感觉,反而害怕,害怕那是来带走自己的。 于春生吸了口气,整整衣襟,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进来。” “报!县尉大人,龙腾镖局有异动,四门大开,倾巢而出,全城都在看热闹!” 于春生见来的是仅剩的听话人,心情一松。 他听了之后,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沈龙腾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押镖的,就是当时金刚门刚倒,也没有这样庆祝。 于春生眸光一闪,当了多年县尉,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他捻着下巴上的短须,忽而问道: “最近县里有什么异样?” “额,昨日给您报的,城北似乎有宗师比武的痕迹。” “宗师,跟我们也没关系,我可很快就不是这里的县尉了,嘿……等等。” 于春生记得这茬,他思索一下,眼神渐渐阴翳。 直觉告诉他,两件事有联系。 能让镖局这样出动的,一定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他想了想,渐渐捏起拳头,随后一砸桌子: “城北?你们现在都去看着龙腾镖局的队伍,将他们的动向记下,到城北来找我。” 不管怎样,这或许都是个机会,他必须去看看。 反正都是坐以待毙,就算丢了命,也要拉镖局下水! 于春生眼神发冷,迅速奔向城北。 云照城北,十里长亭。 一名衣着狂野的彪形大汉,与一名穿金戴银的中年富商相对而坐。 “卢头领,你怎么还不进城呀?” 胖胖的富商笑眯眯的问道。 卢老三咧着嘴,一点也不客气: “我进去要是错过了,让她混出城,不就便宜了你邓老板?” “这话说的,本就是我请你来,结果你卢头领还防起我来了,让人心寒。” “你让我来时,可没说是因为这黑……嘿嘿,也是我这么些年总算长些见识,不然就被你糊弄过去了。邓万,你进了城当老爷,肠子也多起来了。” “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有好事想着老弟兄?”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带笑,眼神各自警惕。 两名宗师既是合作,又互相提防,想要独占好处,不然恐怕慕朝云更难逃脱。 慕朝云已经重伤,就在这云照县里难以跑远,现在要防的,反而是对面。 僵持许久,两人还没个定计出来,若真等镖局出城,他们大概便始料未及,等反应过来,早让人逃得远了。 正在此时,两人同时扭头,看向县城方向。 官道上一股烟尘扬起,一个身影正奔了过来。 (本章完) 第151章 择路而行 第151章 择路而行 烟尘滚滚。 看着长街上的浩浩荡荡的镖局人马,以及熙攘围观的人群,谢渊和慕朝云站在镖局门口,对视一眼。 “慕姑娘,我们往哪里走?” 谢渊平静的问道。 慕朝云看了他一眼,微微垂目,道: “从江边,走水路。” “水路?” 谢渊微有诧异,便听慕朝云解释道: “这样可最大程度掩盖气息,卢老三便是最终入城到这里,也很难找得到。” 谢渊点了点头,然后在慕朝云面前蹲下,示意道: “上来吧。” 慕朝云愣了一下,下意识迟疑道: “这……” “你现在走路还没我奶奶走得快,等你挪到江边,那两人也该追上来了。快点。” 谢渊催促道。 慕朝云抿着嘴,面颊微微发烫,但还是果断的伏上谢渊宽阔的背脊。 练武这么久,谢渊已从山村的瘦弱少年,变成肩宽腰细的练家子。不过因为其本身的身形,他并不显得太过健壮,线条流畅、肌肉匀称,恰到好处,内里力量感却十足。 谢渊直起身来,两人心中同时有些异样。 慕朝云从未和男子如此亲密,自然不说,就算是谢渊,也让她有些不自在。前段时日指导他练功,那也是师出有名,而且远不及现在全身都贴在一起。 至于谢渊,只觉背后轻飘飘的,慕朝云果然很瘦,但又比想象的丰盈一点……他不甚熟练的将手一掂,总觉得她要滑下去,于是手掌一紧,将慕朝云固定好,便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哼。 “抱歉。” 都忘了这是个伤号,只是手上太软绵绵。 慕朝云脸颊微红,紧紧闭着嘴。 其实刚刚并没有触碰到伤口。 但当其时两人心中难有太多绮念,谢渊天隐术一动,两人便毫不引人注目的往江边迅速奔去。 慕朝云伏在谢渊背上,隐隐看得到谢渊侧面,一脸沉默。 她数次想要张嘴,最终却还是摇头,安静的在他背上闭眼,默运玄功,尽快疗伤。 谢渊脚程飞快,在城里兜了一圈,转到春江楼不远处,也没多少时间。 这里是两江汇合之地,船舶许多,最好入水。 “找一艘往东的船,我们上去。” 慕朝云在背后发声道,同时谢渊感觉一股玄妙的感觉笼罩全身,两人的身影都模模糊糊,常人视而不见。 天隐术十分奇妙,消耗的既不是血气也不是内息,只是用久了谢渊会觉头脑抽痛,便如参悟过多黑天书一般。慕朝云说那是元神之力,到了宗师境界方才正式接触,按谢渊理解大概就是精神力或者脑力。 慕朝云的天隐术比谢渊高出一个大境界多,此时她恢复些许,已能助二人掩藏踪迹,于是谢渊在江边望到了艘东去客船,在各个船之间几个纵跃,跃上了那艘已经出发的客船船尾。 船主感觉自己的船微微一沉,愣了一下,四面一扫,什么也没发现,不由惊疑不定,暗自嘀咕: “大白天的,难道还有水鬼?” 不过这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人上船的吃水不大,船主也就只是有些疑惑,继续驾着船,顺流而下,一路出了云照县城。 两人静静坐在船尾,等出城不久,慕朝云取出一个八卦盘比划一下,然后低声道: “会水么?” “会一点儿。” 谢渊这世虽然长在山村,但以前是会泳的,再加上现在已是四练武者,大力出奇迹,狗刨也能游得飞快。 “那就在这下水,上南岸,往东南走。” 慕朝云指路道。 谢渊便又将其背在背后,从船尾轻轻入水。 船主又觉船只一轻,咦了一声,暗道: “难道有过路螃蟹?” 他随意扫了一眼江面,忽然眼神一顿,嘀咕道: “好大的鱼!” 只见江面有一道白浪,里面明明什么也没有,却腾起丈许水,直往南岸冲去。 如此奇异的一幕,船主却不甚在意,下意识以为水下大鱼,头一偏,继续驾着客船,顺江而去。 谢渊带着慕朝云上岸,两人衣衫尽皆湿透,不过慕朝云在他背上,倒也无妨春光泄露的尴尬。 谢渊还没有能蒸干衣物的内力,低声道: “慕姑娘,你的伤?” “无妨,你……包扎妥当,再加上服了丹药,内力恢复,现下不至于怕水畏寒。” 慕朝云摇摇头,往前一指: “咱们往前面的丘陵去,进山。” 谢渊依言而行,好奇道: “慕姑娘,这是要去哪?” “我也不知。” 慕朝云出人意料的摇摇头: “只是四方全是死路,这边是唯一生门。” 谢渊本不信这些虚妄,但想到这方世界恐怕又有其道理,便摇摇头,顺着慕朝云的指向而去。 从江边平原进山,又在山地里绕了半天,离开镖局已经是一昼夜,星光漫天。 谢渊背着慕朝云已到近这片山地顶峰之处,在一块避风的大岩后坐下,取出干粮净水,生了篝火,稍作休息。 慕朝云望着谢渊一脸疲惫,绝美俏脸上露出柔色。 她默默接过谢渊递过来的烤得热乎乎的饼与水囊,细嚼慢咽片刻,忽而道: “你怪我么?” “怪你作甚?” 谢渊摇头: “不是你的错。” “若不是我,龙腾镖局当不用遭遇如此强敌。”慕朝云继续道。 谢渊默然,叹道: “也许吧……强敌在前,你不应为此纠结,我并不怨你。” 慕朝云轻轻颔首: “我本不会。若不是你,当此困局,我只会找到沈龙腾,让他倾巢而出,替我混淆敌人视线。他们不会知道面对的是宗师。” 谢渊听得眉头微皱,但随后苦笑道: “所以现在已经够好不是?至少还有一点准备,一点机会。 “还是我实力不够……” 他望着山崖外,摇了摇头。 慕朝云抿着嘴,本欲再说,却见谢渊霍然站起。 她一怔之间,谢渊两步奔到崖边,就着东方熹微的晨光,望向江边的大片平原。 “慕姑娘,那好像……是位宗师?” 慕朝云闻言,连忙起身,走到谢渊身边,定睛一看。 平原之上,一个胖胖的富商一手拿着大砍刀,一手拿着个盒子,不时低头看去,朝着这边山地奔来。 她眼神一凝: “是邓万……怎么是他追上来了?” 就在此时,邓万猛然抬头,望向这边山峰,明显看到了两人。 他咧嘴一笑,高高举起砍刀,摆了摆手,似乎在热情的招呼。 谢渊面色一沉。 那刀上,血迹斑斑。 他霍的转身,一下将慕朝云背起: “走!” …… 一昼夜前,云照城北,长亭。 卢老三和邓万听完面前自称县尉的中年人讲述,对视一眼。 “一个镖局,同时朝四方开拨四支队伍,确实不多见。” 邓万沉吟一声,笑道: “说不定她就混迹其中,嗯,也有可能都不在。” 卢老三冷静道: “无妨,总得都查一遍。这个女人,不愧是慕家出来的,果然狡猾得很。” 邓万呵呵笑着,看向卢老三: “卢头领,现在怎么说?还盯着我吗?” “各选两个方向,咱们各凭本事。” 卢老三淡淡道。 邓万手拢在袖中,似乎沉吟了一下,咧开嘴笑道: “那就不劳卢头领大驾,我去南门候着,东南两个方向我看着吧。” 卢老三静静看了他一眼,也没阻止,微笑道: “那就有劳邓老板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各怀深意。 竟然没跟我争……呵,你卢老三有手段,以为我逃不脱你的掌控,我就不是有备而来么?叫你来,自然不是引狼入室。 邓万笑眯眯的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倏忽间不见踪影。 卢老三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一眯,脸色稍显凝重。 于春生看了这一手,顿时一惊, 果然是宗师!这速度,这手段,让人开了眼界。 他神情激动,心里兴奋得恨不得长啸。 赌对了,龙腾镖局,这次要遭殃了…… 卢老三回过目光,看着他,挑眉道: “看来你和这镖局有仇。” “实不相瞒,在下……” “我没兴趣。” 卢老三看着他,淡淡道: “你是这里的县尉对吧?我记住了。如果消息是假,你全家老小都可以去死了。” 于春生顿时后背一凉,他哪知道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只是试探着来报信而已。 “不过若是真的,算你是个人才,倒是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于春生一听,心里顿时闪过许多念头。 在云照待着就是死路,现下有宗师的路子,也许换个地方混,柳暗明,还有精进之路…… 他试探着问道: “不知道阁下来自何方?若可以,忙完之后,能否带在下离开,指点一二?” 卢老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你确定?我打西漠来。” “西漠?” 于春生眉头紧皱,他当然知道西漠是什么地方。 但想了半天,留在云照也是个死字,他咬着牙,重重点头: “西漠路难行,到时候还请阁下教我!” 卢老三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笑道: “有点意思,行,如果事情成了,那就来接你。如果不成……哼哼。至于现在,你可以滚了,别碍着老子。” 他驱赶苍蝇般一挥手,于春生连忙行礼离开,背过身子,双眼放光。 “不知道赌对没有……镖局……彼之死局,我之生机,呵呵呵……” 等于春生走后,卢老三大马金刀,一直闭眼养神,坐在凉亭里,来往行人都绕着老远,不敢靠近。 坐了良久,他忽然睁开眼睛,望向北城门处。 一支庞大的镖队,慢慢走了出来。 (本章完) 第152章 追赶 第152章 追赶 赵星扬领着镖队出了云照县北城门。 望着前面没有尽头一般的官道,他心里正想着是将那瓷瓶拿出来晃悠呢,还是就这样正常的走,眼神就忽然一顿。 看来不用纠结了。 前面的长亭处,一个身材异常壮硕、比常人高出一头的凶恶大汉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身旁放了一把硕大的斩马刀。 他毫不遮掩踪迹与气息,无与伦比的气势哪怕普通人也感受得到,战战兢兢的绕路而过;而他的双眼,正牢牢的盯着这一边。 这股气势,赵星扬从未见过,哪怕总镖头也难以望其项背,大汉的实力不言而喻。 是宗师了。 没想到一出来就被自己撞到,看来运气不错。 赵星扬深吸一口气,手一抬,挥止了身后的镖队,然后自己拍马上前,走到了长亭边上。 卢老三对面前这个年轻镖头还主动迎上来有些诧异,似笑非笑道: “你知道我来找你的?” 赵星扬剑眉一扬,呵呵笑道: “宗师拦路,总不是为了在这吃土吧?” 卢老三嘴角一拧,嘿道: “本事不大,胆气倒是十足,有点意思。 “但是惹到老子头上,是你自求死路。” 他眼中幽光一闪,忽而放出肉眼可见的毫光,朝着赵星扬后面的镖队一望,又上上下下扫视了赵星扬一眼。 不出意料但略有失望的没有发现,他摇摇头,伸手指着赵星扬的胸口: “把你那东西自己拿来,我留你全尸。” 赵星扬摸了摸胸口,笑道: “哪有让镖师主动交镖物的道理?我龙腾镖局,自创立之初,就没有孬的。你要想要,报上名来,我先看看你是何方好汉,敢拦我们……” 卢老三额头青筋一跳,厉声道: “废话恁多,去死!” 他一伸手,不知怎么就从长亭站起,眨眼间已经到了赵星扬面前。 赵星扬心中警兆大作,背心一紧,见对方根本不吃拖时间这一套,一只大手已经罩在面前,让他完全没得及反应。 宗师之力,差距太大…… 赵星扬暗暗咬牙,大喝道: “李泰已在路上!” 他昂着脖子,瞪着眼睛看着那只大手,自己手上的长矛也不忘往对面戳去,哪怕速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也没放弃。 眼看卢老三的手即将抓来,忽然凝停在他胸口,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赵星扬怔了一下,没想到这口令真有用?他心中大喜,见对面顿在原地,已经启动的长矛更是加速,直接往对方胸口扎去! 当的一声,赵星扬的长矛直接被远远击飞。 他闷哼一声,左手按住右手虎口,仍然不住流出血来。 什么时候把刀拿出来的,根本没看清楚…… 赵星扬紧紧抿着嘴,终于认清他和宗师间的差距,不是一点机巧能够弥补。 卢老三面色变幻不定,上下打量着赵星扬,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脸晦气道: “……你们是一个镖局?怪不得,怪不得她往你们这躲,嘶。 “我问你,李泰跟你们镖局是什么关系?” 赵星扬见卢老三郑重其事,事情似有转机,于是眼珠一转,灵光一闪,笑道: “他是咱们的幕后东家!” 卢老三紧紧盯着他,面色沉凝,忽而咧嘴: “少唬老子,他可不会来开镖局,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你怕是连我说的哪个李泰都不知道。” 虽是这样说,他面色有些犹疑,手上还是柔和三分: “把东西给老子,今天放你们走!” 赵星扬自然不干,左躲右闪,出拳反击,并不就范。 卢老三本不愿伤他,手上纠缠几下,还真被赵星扬拖住两招。 他面露不耐,冷哼一声,猛然一掌拍在赵星扬肩上。 赵星扬浑身大震,瞬间丧失了行动力,被卢老三长臂一探,直接从胸口掏出了那个瓷瓶。 他瞪着眼睛,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反手就抓住了卢老三的手,咬牙喝道: “给老子还来!” 卢老三勃然大怒,一掌挥出印向赵星扬胸口,即将打中时,又稍稍顿了一下,收了点力。 然而宗师的一掌,没有那么好接,赵星扬直接从马上倒飞而出,于空中便口吐鲜血,重重摔在地上。 “赵头儿!” 镖众们大惊失色,连忙抢上,却看到赵星扬努力从地上想要撑起身子,然而环目一看,卢老三已经不见人影,只得懊恼的一锤地,昏了过去。 云照县城东,十里亭外。 沈龙腾领着镖队,一路往城外走了有这么一截,却没见着人,不由皱眉担忧道: “不在这边,那还是在北门?不知星扬怎么样了……” 他念头还没转完,忽见北边一道气势冲天的人影狂奔而来,卷起漫天烟尘。 沈龙腾目光一凝,缓缓抽出长刀,静静等待着宗师造访。 卢老三看着那精神矍铄的老者,眉头一皱。 这感觉,又是跟刚刚那个一样的赖皮骨头…… 他大喝一声,如舌绽春雷,震得镖队耳膜生疼: “把东西交出来,别来烦人,老子就放你们走!” 沈龙腾摇摇头:“不管阁下是谁,都不可能仅凭口舌就劫走龙腾镖局的镖。” “废话真多!” 卢老三呸了一口,一把抓向沈龙腾。 然而沈龙腾舞起长刀,拼死抵抗,一把长刀带起赫赫劲风。 毕竟是气血蜕变境,这招式威力又比赵星扬大的多。若卢老三想既不伤人、又很迅速的抢到他贴身收着的瓷瓶,却不容易。 卢老三彻底不耐,从邓万到赵星扬,再到沈龙腾,全都在给他找麻烦! 他眼中暴虐之意泛起,冷喝道: “以为跟李泰沾点关系就敢拿捏老子?他人又不在,能耐我何!他妈的,想死就成全你们!” 卢老三手上如同腾起幻影,骤然一掌,直接轰在沈龙腾心口,将其打飞出去。随后他直接于空中追上沈龙腾,手掌一探,就收走那个扰人视线的瓷瓶,如风而去,还顺带斩了两个拦路的镖师。 “总镖头!” “总镖头!” 镖师们围到重重摔在地上的沈龙腾身边,却见他双目圆瞪,怒发戟张,手仍兀自护着胸口,然而他七窍流血,已经气绝。 “总镖头!!” …… 南城门处。 邓万甩了甩长刀上的血,然而血光流转,怎么也甩不干净。 他看了看一地的尸体,摇了摇头: “怎么还认出我来了?你们看,见多识广也不是好事吧。”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跟尸体对话,嘴角露着残酷的微笑: “哎,穿上这身衣服,真是好久没痛快的杀人了。” 邓万望了望西城门,又看向城里,沉吟道: “以卢老三的性格,肯定会把外面转一圈,才入城去找,生怕放过。他追踪术长于长随,短于精细,自有底气。而我若再去西门,若被慕朝云从其他地方溜走,恐怕就跟不上了。 “但万一万一,她真走西门出去……这个可能性不大!赌了,若不夺得先机,等我拿了黑天书也跑不过卢老三。不赌不搏,怎么发财!” 他眼中流露出一点狂意,一边大步进了城门,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 他将刚刚夺得的瓷瓶放进去,打开瓶塞,看着盒子里面的奇异无目虫豸,低笑道: “好乖乖,快给我指路,回去给你喂肉吃!” 无目虫转了一圈,触须往前,指出方向。 邓万眼睛一亮,跟着无目虫的指挥,却在云照县城里兜了一圈。 他正趋不耐,怀疑这虫子出了毛病,却被引到了江边,然后见虫子团团打转,示意就是这里。 邓万嘶了一声: “走水路么……船这么慢,还敢走水路?嗯,应该是正好打个时间差……不愧是慕家的人,会掐会算,真是难缠。” 他左右一看,两江汇合,三个方向,一时沉吟不定。 看着旁边的二层酒楼,邓万一跃而上,登高眺望,一会儿拿着小虫盒子凝视,一会儿望河推测方向。 “客官,你……在我楼顶上干啥?” 突然,楼下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邓万愣了一下,低头看向下面那个胖胖的老板,咧嘴一笑: “我看风景,不妨事。” “哎哟,客官,上面可陡,您别脚滑摔了,小的担待不起。不如赶快下来,店里有热汤热饭,大厨手艺……” 老板一叠声的说道。 邓万笑眯眯的,十分和气: “好好好,我这就下来。” 他微微运气,脚下猛的一蹬,冲天而起,跃了出去。 轰的一声大响,春江楼的梁柱直接被踩塌,沿江而建的精致小楼歪歪斜斜的倾倒下去,腾起数丈高的烟尘,将那短促的惊呼彻底淹没。 邓万跃到江边,看着滚滚江水向东而去,直接大步往前奔走: “就顺着江去找。若她真有胆慢吞吞的逆流而上,就算我倒霉,事后再从卢老三那去抢……” 他顺着江边从河道出城,一路奔到旷野,手中盒子那只无目虫忽而又动了起来。 邓万呵呵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看来我赌运正隆!” 他辨认方向,随后顺着虫子的指引转道向南岸奔去。 奔了不多时,他心神一动,忽而抬头,正好看到远方山顶上的那两道人影。 邓万慢慢咧开大嘴,兴奋的举起刀,朝着山顶挥舞。 见两人转身就走,他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跑,我看你们怎么跑!” 邓万脚步再度加快,身后腾起一条烟尘的长龙,一路进了山地。 他顺着奇异小虫的指引,一路无视山地障碍,迅速拉进着和前面两人的距离。 眼看着小虫触须动的越来越快,邓万神情也越显激动。 在卢老三前面找到黑天书,拿了之后溜之大吉,等回到翼州,卢老三就是追过来也没办法! 邓万眼睛放光,往山上越跑越快。 虽然路上碰到几个迷阵,然而准备充分的他只是步伐稍慢,就破阵而出,近乎直线的朝着山上接近! 他越跑越快,小盒里的虫子也越来越兴奋。 终于转过一道巨岩,邓万一眼看到前面慌慌张张的两个人,正在奋力的攀爬着峭壁。 “哈哈哈!被我追到了吧!” 二人转头,邓万已经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的惊恐表情。 他咧嘴大笑,长刀一举,一刀猛地朝着二人斩出! (本章完) 第153章 阵法,玄兵 第153章 阵法,玄兵 轰的一声巨响,峭壁都被这一刀斩断,山崖上碎石轰然而落,将崖下的一切都埋葬。 邓万残忍的一笑,等落石停歇,慢慢走近,随手用刀挑飞几块石头,忽然脸色一变。 里面什么气息都没有,全是石头。 刚刚他明明看到了那两人……这被逃掉了? 邓万霍然转头四顾,周围静悄悄的,不是碎岩,就是山林。 不,不对! 一个重伤,一个废物,不可能身法那么快!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盒子,发现那只小虫又有些乱转起来,触须指着前方山崖,却又有些迟疑。 邓万心中念头电转,沉吟一下,忽然身形闪动,在这片崖下空地四周转了一圈。 不出盏茶功夫,他的身影重又在崖下凝聚,手上拽着两个阵旗,一个瓷瓶,面色沉凝。 “竟然不知不觉入了幻阵,比之前的还麻烦些……不愧是北都山慕家的天才,厉害,厉害。” 他面沉如水,此时小盒里的虫子触须高高举起,指着山崖上方,说明那两人就是从这山崖上去,而后离开的。 只是刚刚的幻象,让自己一刀破坏了山崖,上面石块松动,已经走不得了。 这种布置,一时不察就着了道,慕家的人真是难缠。 邓万只得紧闭着嘴,迅速从山崖旁边绕路登峰,又耽搁许多时间。 山崖之上,山林之中。 两道重合在一起的人影迅速的在山林之中闪动,所过之出却安静无声,连野兽虫豸都没惊动。 慕朝云伏在谢渊背后,手拖着一个八卦盘,看上面两个白点闪烁几下便熄灭,轻声道: “他从山崖那过了。” 谢渊默默点头,估算了下距离,吸了口气: “还是在不断接近。” 慕朝云让谢渊停下,跳下了他的背,然后在林间扫了一圈,又稍作布置,再回来轻车熟路的跃上他的背: “毕竟是宗师,他好像也有手段能追踪……为何不走?愣着作甚。” 慕朝云见谢渊一直站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渊语调怪异: “慕姑娘,我是觉得哪里不对……你布置阵法时走得不挺快的?” 慕朝云沉默一下,淡淡道: “我需要恢复,快走。” 谢渊撇撇嘴,手上抓紧,慕朝云顿时抿着嘴,双颊微红,然后感觉到他如风奔去。 身下传来模糊的声音: “这样一直下去,不是办法。” 慕朝云微微颔首: “不管小阵中阵,他出阵之后,总能找到方向,看来这次回去是带了宝贝。” 谢渊闷闷道: “你天隐术已经不凡,他们怎么还能追踪?天隐术效果应当极佳才对。” “卢老三是功法特别,邓万身家丰厚,应当是有特殊宝物。我现在的天隐术境界,普通宗师级的探查难以破解,但这两人都有超出这个级别的手段,实属运气不佳……不过若非如此,我也早已将他们甩掉。” 慕朝云分析道。 谢渊眉头微蹙: “那这样下去,我脚程比不过他,不是迟早被他追上?” 慕朝云声音平静: “要么就这样一直拖着,等待转机;要么,就找个地方,咱们反客为主。你觉着如何?” 谢渊见慕朝云征询自己的意见,怔了一下。 他思考一下,沉声道: “若是我选,一直逃不是法子,当埋伏他一下。不过你……” “那就这么办。” 慕朝云直接说道: “再往前走两里,便在那里停下。” 谢渊倒被她的果断震住,斟酌一下,还是道: “慕姑娘,我对宗师之战了解不多,还是你拿主意。” “两者本是皆可,我觉得你说的有理,就听你的。” 慕朝云淡淡道。 两里距离倏忽而过,谢渊在这片林地停下,将慕朝云放了下来。 慕朝云从行囊里掏出一把阵旗,手掌一挥,上面就附了莫名的气息。 “你拿着这几个,坎位进三,震位置一……” 慕朝云指挥着谢渊。 谢渊会八卦撼山拳,基本的易理自然明白,便辅助慕朝云布阵。 布旗只是最简单的一环,慕朝云交给谢渊,自己在山林四处不断用墨笔划线、掘坑填汞,又在周围树木上各作点画,画了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才匆忙布置完毕。 谢渊见她终于忙完,低声道: “慕姑娘,还需要我做什么?” “你便在那大石头后面,将阵眼帮我看好。” 慕朝云拍拍手,露出淡淡微笑: “这一路得你照顾,我恢复了几分,有这‘山河隐匿’襄助,当可跟邓万一决高下。” 谢渊见她罕见的微笑,晨光熹微,从林中投下,撒在她清瘦而绝美的瓜子脸上,让他一时出神。 他回过神来,略微不放心道: “慕姑娘,你还没完全恢复,这阵法真有那么神奇?” “你是觉得我前面的阵法没起作用?” 慕朝云看他表情,平静道: “那是我故意给他破的。 “若无小阵干扰,峭壁之后中阵让他费劲,如何让他进我这大阵?” 谢渊听得一愣一愣,原来她早有打算? 这一干布置,从进山便开始了吗? 他在石后的阵眼处蹲好,见慕朝云静立空地正中,俏脸一片沉静。她沐浴着透雾而过的晨光,身姿绰约,如同林中仙子。 忽而一阵浓雾飘来,将她将自己全部笼罩,伸手不见。 …… 邓万一路跋涉,被各种阵法布置折腾得不轻,心中已有不耐。 “后面的阵法才是她真正的水平?若无我这无目虫,今天说不定还真要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邓万喃喃自语,看着小盒里的虫子触须笔直向前,便顺着方向一直往上。 走着走着,山林起了晨雾,以他的眼力都看不清楚。 邓万皱着眉头,低头一看,好在小虫不受影响,仍然指着方向,他便心下一定,继续前行。 在浓雾中走着走着,半晌始终没有走出去,他心下骤然觉得不对,低头一看。 那虫仍是同样姿势,一直不动,根本已僵住了,再也认不清方向! 邓万心中警兆大作,全身瞬间绷紧,下意识往身后一刀。 嘭的一声,一股大力传来,将刀斜拍回去。 邓万一个踉跄,顺势前跨,躲过这一掌。 他回身一看,见到一个窈窕的黑影一闪而过,又没入浓雾之中。 邓万又惊又喜,大笑道: “慕朝云,总算被我追上了!你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咱们……” 话没说完,他左侧又无声无息的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印向他的侧肋。 邓万一惊,慌忙用刀柄去格挡,勉强挡下,又是一个踉跄。 等他直起身子,周围一片安静,除了浓雾,什么也看不见。 邓万心中警惕,将盒子收起,拿着大砍刀,慢慢四面环顾。 不对劲,这阵法真不对劲,让他一点感知也没用…… 他面前忽然探出掌影,轻飘飘的既无声息、又无气势,却让他汗毛直竖,大喝一声,挥刀还击! 一刀下去,落了个空,邓万背后忽然中了一掌,胸口一闷,只得勉强回刀,将慕朝云逼退。 他在这阵法里如同被遮住了眼睛、蒙住了耳朵,完全不知下一招会从何而来,一时只能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之力。 谢渊在石头后阵眼处,反倒能隐约看见两个人影。 只见慕朝云就在邓万身周不远处绕着圈,寻觅机会;然而邓万哪怕和她正面相对,也全无所觉,只有等攻击临身,才能有所反应。 “这阵法这么厉害?配上慕姑娘的天隐术与她那玄妙掌法,完全就是欺负瞎子!” 谢渊心中振奋,没想到这山河隐匿阵竟如此强大!伤重的慕朝云配合阵法,让邓万几无还手之力。 这下邓万单方面挨打,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慕朝云伤势在身,攻击力稍显不足,几次得手都没让邓万丧失战斗力。 不过再怎么说,慕朝云只要这样持续下去,再过不久,想必邓万就坚持不住。 也不知怎么卢老三没有追上?还好只是他一个追了过来,若是还有卢老三,就没有这么轻易了…… 谢渊正这样想着,忽然眼神一凝,暗叫不好。 场中大好局势忽然变化,只见那邓万又等着慕朝云从背后印了一掌,看似全无所觉,然而等玉掌及身,他挨了一记,却猛然从袖中抖出一条金灿灿的马鞭,迅疾绝伦的往后一打! 慕朝云躲闪不及,挨了一记,顿时一声闷哼,退到数丈之外。 邓万吐了一口血沫,在场中狞笑道: “这鞭子本来是给卢老三准备的,现在只能请云姑娘你先享受了!” 他舞动马鞭,鞭上有金光不断闪烁,如同金雷,将身周三尺的雾气全部驱散! 谢渊眼神一凝,这什么兵器?竟然如此神异! 慕朝云站在外围,试探性的再次上前进攻,然而刚进邓万身周三尺,没了浓雾笼罩,邓万便有所察觉。 一鞭落下,慕朝云抬手格挡,又是痛哼一声,倒退而去。 她一个闪身,到了巨石旁边,撑住大石,喘息两口。她嘴角溢血,面容惨白,已是伤上加伤。 谢渊连忙扶住她,低声道: “慕姑娘,那兵器……威力竟这么大?” “玄兵,没想到他还有玄兵。” 慕朝云秀眉紧蹙,看起来十分严肃。 谢渊无言,他听慕朝云讲过,玄兵是身具玄奇力量的兵刃,威力极大,十分稀有,非宗师不可轻用。便是慕家,掌握的也并不多,她逃时太匆忙,除了黑天书并没带什么东西。 慕朝云本就有伤,现在挨了两下玄兵之击,更为虚弱,哪里还是如虎添翼的邓万对手? “哈哈哈哈!快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我劝你自己出来。不然若是被我找到……慕姑娘,呵呵呵,手上的鞭子,可不念慕家的旧情!” 邓万嚣张的笑着,金灿灿的马鞭挥动,在林间慢慢前行。 慕朝云和谢渊躲在石头后面,见邓万如同持着火炬,到处搜寻,心头沉重。 怎么办,这样下去迟早被找到…… 慕朝云深吸一口气,眉头展开,忽然一片平静。 她手掌一翻,将八卦莲祭出,突然递给谢渊: “你走吧。” 谢渊下意识接过,直接愣住: “什么?” “若你有心,念在八卦莲的份上,念在……咱们小院同处一段时日,日后若有机会,替我找出害了慕家的凶手。” 慕朝云垂目,静静说着。 谢渊眉头紧紧拧起,却听慕朝云继续交代: “不用扭捏,我利用阵法周旋,拖住邓万,或许还有机会。你趁机赶紧走。” “何不一起?” 谢渊见慕朝云就要出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慕朝云头也不回,淡淡道: “仓促布阵,没我在阵中,这阵法不出一会儿便破。这个距离,如何逃得过他?我走不了的。 “谢渊,一直是我牵连了你,对不住了。天青果我已为你催化,你拿着黑天书,好好修行,好好……活着。” 她手腕一震,将谢渊的手甩掉,身姿一拧,又进了雾中。 谢渊看着那窈窕的背影,头一低,手上的黑白莲正轻轻漂浮,莲瓣生灭不断。 (本章完) 第154章 劈柴上万,横扫千军 第154章 劈柴上万,横扫千军 慕朝云高挑的身影投入了浓雾之中。 她看着远处那闪烁着金光的马鞭,眼神微凝。 眼下的状态,想在手持玄兵的邓万之前纠缠,恐怕不能够。 邓万的修为并不算十分高,刚刚突破的慕朝云,亦能重伤于他。 城里烟火熏染多年,他早已不复为匪时的悍勇,只将暴虐血腥压抑到了血脉深处,实力比之卢老三要弱上三分。 然而他身家豪富,宝贝众多,此时光是一柄金光马鞭,便让慕朝云有些忌惮。 虽然邓万的状态也不复全盛,刚入阵时被慕朝云轻伤,玄兵消耗也颇大,但比起慕朝云,自然好的多了。 慕朝云一边在雾中慢慢踱步,一边默默从胸襟中取出几个贴身收藏的瓷瓶。 她看了一眼,将瓶盖全部打开,一股脑的灌进嘴里。 药丸入腹,慕朝云脸上瞬间就腾起一股不正常的殷红,绮丽非常。 这些伤药药性霸道,多作吊命之用,骤然服下这么多,能激发状态之余,却又互有影响,大为伤身,甚至损伤根基,影响日后道途。 不过慕朝云此刻,自然不考虑什么以后了。 她感觉腹中微痛,同时一股灼热霸道的气息从丹田处升起,迅速漫向四肢百骸。 慕朝云眼眸低垂,双掌一合一分,骤然笼上一白一黑的光芒。 她身形闪烁,突然融入雾中,下一刻便出现在邓万的身后。 邓万手执金光马鞭,敏锐的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冷笑一声: “终于忍不住了!” 他大喝一声,马鞭一甩,带着闪烁的金光,砸向身后。 眼看双掌就要击在马鞭之上,慕朝云身形奇异的一转,如同在水面滑行,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瞬间闪到邓万左侧,双掌击出。 邓万眼睛大睁,左手抬起,和慕朝云对了一掌;然而这一掌没有击到实处,慕朝云双掌又在半途划过玄奥的轨迹,带着阴阳之光,一上一下罩向邓万。 邓万瞳孔猛的一缩,心中警兆大作。 危机之时,他展现了和肥大身躯完全不匹配的灵活度,直接矮身一个驴打滚,狼狈地拉开距离,马鞭一挥,将周围雾气清空。 林中静悄悄的,除了他身周三尺,尽是浓郁如牛乳的白雾。 邓万神色凝重,这慕朝云这么一会儿,实力恢复这么多,是要拼命了? 黑白幽光又从雾中探来,邓万不敢大意,全力舞动金鞭,直取守势,守得密不透风。 沉重的压力从玄兵上传来,邓万面色沉凝,这个慕朝云,现在展现的实力,都不弱于那卢老三了! 不过…… 他眼光一闪,心中冷笑。 暴雨不终朝,狂风不终日。 你本就重伤,这样又能坚持多久?我拿着玄兵,只守不攻,你奈我何! 邓万识得时务,直接化身乌龟,将玄兵当作龟壳,一时与慕朝云僵持住了。 过得片刻,邓万压力陡松,马鞭一圈,周围却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坚持不住了? 还是想引蛇出洞? 他神情谨慎,看着周围的浓雾,缓慢的转圈。 慕朝云退开数丈,脸色酡红,如同醉酒。 她无声的咳了两下,看了那金光一眼,随后扭头看向大石,眼神恼怒。 刚刚狂攻半天,偶然瞥了过来,发现谢渊竟然还没走! 慕朝云简直眼前一黑,这不是浪费她舍命博得的机会么? 她咬着牙退出战圈,两步冲向巨石。 这种时刻犹犹豫豫,不够干脆,一点也不理智。 她哑着嗓子喝道: “谢渊!你……” 她骤然顿住,看见谢渊盘坐那里,双掌横于丹田,虚抬八卦莲,眼中一片黑白,并无焦距,显然正在参悟。 “你!” 慕朝云又急又气,极为罕见的恨恨跺脚。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看劳什子黑天书,能看出什么来! 她咬着红唇,想要拍醒谢渊,又怕伤着全神贯注的他,只得低声呼唤: “谢渊,谢渊!你醒醒……” 谢渊身子一晃,抬起头来,双眼中的虚幻迅速褪去。 “慕姑娘……” “别叫我慕姑娘!” 慕朝云感觉从未这样生气过,忍不住轻轻给了他一拳,咬牙道: “你快滚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生气,明明是他自己不愿逃跑,她急个什么? 换作旁人,以自己冷淡性子,并不管别人想不想找死,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一番,做些谋划。 但看谢渊浪费这么多少时间,没能逃跑,慕朝云心中就有些慌了。虽然她自认为是因谢渊不够果断、浪费她机会的恼怒,然而心底却知道,那份惶急并不一样。 谢渊呼了一口气,忽然莫名其妙道: “慕姑娘,你信我吗?” 慕朝云柳眉一蹙,望着谢渊沉静的表情,抿了抿嘴: “我自然信你。” “我也信慕姑娘可以再护我一时三刻。” 谢渊微笑道: “再过一会儿,或许……便有转机。”【黑天书:(98/100)】 谢渊看了面前虚幻的数字一眼,很快又沉入了八卦莲的变幻莫测之中。 抛弃同伴而求生,他还做不到。 如果这样行事,往后无数日夜在练武时,恐怕他都再不能一心一意,哪怕有面板也不行。 毕竟眼前,明明还有一线生机却弃慕朝云而逃,谢渊以后再见到盛开的圃,恐也只觉得刺眼刺心。 而若不去搏这一线机会,就算谢渊他真逃了,等慕朝云落败,他又怎能逃得脱邓万乃至卢老三两大宗师的追踪? 只能拼了。 狭路相逢,悍勇者胜。 慕朝云见谢渊又沉入了感悟之中,咬了咬牙,回身进了阵中。 这点时间,真能领悟什么吗? 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和族中那些被黑天书诱惑的人一般模样。 可是,此时除了信他,又能如何? 慕朝云一脸沉静,既然他要些时间,那就拼命给他拖点时间就是。 她无声无息的接近雾中那金光闪烁的身影,双掌一抬,轰了出去。 …… 【黑天书:(99/100)】 快了,快了…… 只差最后一点了。 谢渊额头见汗,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沉入莲生灭的世界。 他仿佛感觉自己已经置身于莲心,四周都是巨大的莲瓣将他包裹,不断开合、凋谢、新生,每一次轮回,都蕴含着无数的道理。 渐渐的,他仿佛从莲瓣的运动中找出几分规律,每一次巨大的瓣的颤动,上面似乎都有若隐若现的人影与刀兵。 白须白发的挥拳老者,扎马练桩的垂髫童子,高来高去的黑夜游侠,纵横冲锋的沙场骑兵…… 谢渊眼神看去,每一朵莲瓣,上面映照的似乎都是练功的经验,都是一门功法! 【黑天书:(100/100)】 谢渊站在巨大的黑白莲之中,周围高墙也似的无数莲瓣齐齐震动。 无数人影各展功法,各运神功,数不清的拳影兵锋钻入谢渊的脑海,几乎让他要发疯! “不行!不能全看……” 谢渊闭上眼睛,转而用心去感受,精神冲出了莲瓣高墙的合围,越到高处俯瞰,神思再度清晰。 他看到那无数莲瓣、无数功法,也看到所有莲瓣的最上方,有一朵小小的幽暗莲,毫不起眼,隐秘无形,却又不容忽视,凌驾于万千功法之上。 “天隐术……” 谢渊心中生出明悟,下意识便抓向那朵莲; 然而看着下方许多莲瓣,他又不甘心放过,忍不住又伸出另一只手,依据本能往莲瓣里面一抓: “一手一个,我全都要!” 双手伸出又收回,他低头看去,左手拖着幽暗莲,右手却抓着一把烂朽朽的伐木斧头。 “这什么东西……还是忘不了老本行么。” 谢渊神思飘忽,思维刚刚发散,便退出了那巨大的莲世界。 回到现实之中,他手上仍托着八卦莲,仿佛什么变化也没有。 “怎么回事?”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脑海中仿佛轰的一声,腾起了惊涛骇浪。 一朵无形的幽暗莲不知从何处飞来,在他识海之中静静旋转,玄奥的知识涌入脑海,天隐术的诸多妙用,尽入心中。 【天隐术·入门】…… 【天隐术·熟练】…… 【天隐术·精通】…… 【天隐术·小成:(1/5000)】 一瞬之间,天隐术连跨三个境界,直接到了小成。 谢渊记得,按慕朝云自己描述,大致也不过初入精通的境界。 来不及惊讶,谢渊又突然听到了铎、铎、铎的声音,不知从何传来。 这声音谢渊太过熟悉,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空闲时,他都不忘拿着那伐木斧,对着木柴劈砍,如此声音,天天入耳。 谁在劈柴? 好像,是我自己…… 谢渊的记忆一阵变幻,脑海中如同多了前世记忆。 他劈柴几十年,一手斧头横劈竖砍已经融入本能,领悟的三板斧在乡里也所向无敌,搏虎斗熊也不在话下,渐渐有了名气。 天下忽而大乱,他报名参军,靠一把斧头屡立军功,成了位赫赫有名的将军。 然而一次遭遇埋伏,周围部下死伤惨重,他身陷重围,面前尽是敌人专程伏杀他的武道高手、精锐士兵,里三层外三层。 以少敌多,身陷死局,他怒目圆睁,挥动大斧,数十年的积累,尽在一斧之中挥出。 一圈恐怖的光刃荡出,周围十丈,再无人站立。 【日积月累,挥斧不停,当此死局,你忽然心有所悟,领悟了“横扫千军”。】 (本章完) 第155章 宗师之死 第155章 宗师之死 “横扫千军!” 谢渊回过神来,心神一动,脑海中便已经多了这门斧技,并且已千锤百炼般融入本能。 【劈柴:(1/100000)】 【天隐术·小成:(1/5000)】 【斩月斧·小成:(1/3000)】 【黑天书:(1/200)】 不止如此,斧技的精熟,连带着他斧系功法也水涨船高。 刚刚突破不久的斩月斧,再度跃升一个品阶,直接从精通到了小成! 斩月斧没像奔狼刀诀那样直接圆满,一来是因为品级差异太大,二来谢渊这次握住的是把伐木斧,增进的全是劈柴,领悟了斧技与基础的斧法,斩月斧纯是附带,能跨越这么大的进度,实属意外之喜。 谢渊微微闭眼,回想起记忆里那横扫千军的一斧,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无论敌人是谁、敌人有多少,都能一斧荡灭,自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 “我虽不如那记忆中的将军境界,但这一斧,威力大过三板斧之和,却凝于一斧之中。即使以我现在境界,也绝对可以杀伤气血蜕变境……” 跨小境界杀敌,偶有听闻;跨大境界杀敌,凤毛麟角。 蜕变二字,并不是说说而已,大境界之间的差距,是一条巨大的鸿沟。 不过谢渊现在已有足够正面威胁气血蜕变境的手段,他的眼神,便越过石头,看向了浓雾中激烈交锋的二人。 慕朝云讲过,气血三变,便是人体极限;宗师之境,更讲究内外联通、感悟天地,于肉体的强化并不如前两大境那般明显。 换言之,宗师单论体魄,并不比气血蜕变境高出太多。 “横扫千军,下一句当是宗师辟易。这一斧砍在邓万身上,他便是宗师,也该破防。” 谢渊眼光闪烁,盯着战圈,身姿一闪,忽然融入雾中,仿佛从原地消失一般。 小成的天隐术,比慕朝云还高一阶的隐匿秘术。 天隐术可遮蔽天机,夺他人气运,慕朝云精通级的天隐术,已初步有此功效,宗师难以发现踪迹不说,假扮林真时便借其气息,如假包换,林员外都认不得自家女儿是假冒。 而谢渊此时天隐术已连跨三境,直到小成境界。发动之后,完全隐于环境,即使有着巨大的境界差距,宗师当面,也是目光穿透、视若无睹,在这山河隐匿阵中,更不可能只凭气息察觉。 谢渊看着浓雾中闪烁的金光,从腰间拔出斧头,化作一团微风,向邓万背后潜去。 战团之中,慕朝云双掌如同阴阳两极,黑白之光闪烁,分分合合之间,有着莫测的威力,让邓万不敢轻撄其锋。 然而邓万手持金光马鞭,其上如同缠绕金雷,光芒闪烁,亦让慕朝云不敢正面硬抗,只能凭借身法与阵法的优势,在邓万四周如风而动,将其牢牢压制在原地,不让他四处乱跑。 谢渊既然要时间,慕朝云便让邓万没一点机会干扰。 她也想凭借阵法周旋,然而伤势在身,靠着丹药乱炖恢复,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大不了最后,便与他同归于尽。” 慕朝云默默评估着自身状态,心中暗道。 至少解决一个邓万,他们不至于都死在这里。 她眼神下意识瞟向大石那边,却忽然怔了一下,手上一慢,被邓万毒辣眼光觑到机会,马鞭直接甩了过来。 慕朝云如同没有重量,轻轻飘退,避开这一鞭,又隐入了雾中。 “呸!” 邓万狠狠啐了一口,看着周围天地皆白,神色中尽是憋屈,以及一丝不安。 单方面挨打如此之久,他本以为慕朝云早该坚持不住,也不知如何能撑得这么久? 这玄兵威力巨大,但消耗也不少,他一开始连挨数掌,也有内伤,现在状态已经大不如前。 见慕朝云一直无动于衷的和他纠缠,心志早不如在关外时坚定狠厉的他不由心里打鼓,不会今天还耗不过她、栽在这里吧? 后面还有个卢老三,虽然扯开了距离,拖得久了也不知何时就追上来…… 邓万眉头紧皱,大骂道: “个小娘皮赶快给老子出来!别跟爷爷兜圈子!他妈的……” 慕朝云站在雾中,离邓万并不远处,瞥了眼已有些乱了阵脚的敌人一眼,又看向大石,眉头微皱。 他,已经走了? 慕朝云不知心中是什么感觉,似乎既觉轻松欣慰,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抿了抿嘴,目光重又凝视着面前的邓万,手掌一提,突然就很想下重手。 忽然,她神色一动,一双湖水般沉静的眼睛微微瞪大,看向邓万身后。 凭借对阵法的掌控,她感觉到那里有略微扰动,定神一看,才发现谢渊的身形隐隐在那里晃动! 原来没走……不对!他怎么能瞒过我的感知? 要不是身处阵中,恐怕就是自己目光扫过,也视若无睹。 谢渊见慕朝云瞪着美目,红唇微张,向来平静的脸上罕见的露出吃惊模样,还莫名有几分可爱。 他点了点头,举起了斧子,微微朝前方示意。 慕朝云看到他的暗号,回过神来,眼神瞬间变化。 天隐术……他的天隐术,竟一瞬间突破到这个程度了?! 是黑天书! 他没说大话,真的领悟了黑天书?可是,黑天书这东西,也是能打包票的吗? 慕朝云思绪有一瞬间的混乱,但迅速的定下神来。 就算天隐术获得巨大突破,但他一个外练,面对宗师,就是站着不动任他砍半天也砍不死。 她扫了眼谢渊沉着的神情与手上的斧头,虽然知道他会几手别有奇异的斧技,但那对宗师,不可能有用。 除非……他又有领悟。 观摩一次黑天书,领悟两样功夫? 换做他人,慕朝云根本不信。但谢渊已有前科,而且见他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很想拿邓万试一试手中的斧子。 慕朝云微微吸了口气,点头回应。 罢了,是他的话,就再信一次。 两人眼神交流一番,慕朝云当先动手,双掌罩向了邓万。 这一次她掌法变了模样,不再变幻莫测,而是缓慢厚重,逼得邓万全神贯注,牢牢朝着正前方,不敢分神。 谢渊见状,手持斧头,缓缓接近,直贴着邓万身周三尺的光圈,再一步就出了浓雾,而邓万却浑无所觉。 恰在此时,慕朝云双掌一错,黑白光芒合而为一,成了一道光刃,猛地推向邓万。 邓万眼睛大睁,拿着马鞭,使出浑身解数,拼命的挡向这道光刃。 就是现在! 谢渊双目一凝,双手持斧,身子半转,将斧头抡圆,猛地横斩而出。 横扫千军! 一道狂猛的劲气与闪耀的斧芒爆发而出,被谢渊全力凝聚在斧刃之上。 一时之间斧刃耀眼无比,光芒甚至穿透了山河隐匿的浓雾。 邓万骤然察觉背后的不对劲,背心一紧。 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转身,他只得催动劲气护体,然后全力应付慕朝云的爆发一击。 “是那小子……就他的水平,谅也不能把我……啊!” 邓万心头念头还没转完,忽然后腰一痛,发出一声惨叫。 谢渊全力一斧,如同遇到坚韧的气垫,艰难剖开之后,切入邓万后腰肥肉,就遇到了层层阻碍,仿佛那是一件件铁衣重叠。 好硬的防御…… 他一咬牙,拔出斧头,带出了一大蓬鲜血。 伤口倒深不浅,露出内里粉红色的蠕动肌肉,距离内脏还远。对宗师来说,远不到重伤的地步。 但在谢渊面前,宗师已经受伤流血。 他嘴角一咧,吸一口气,再度举起斧头。 邓万心头骤然警铃大作,直觉告诉他这已是生死危机。 他狂吼一声,浑身劲气勃发,腰间伤口更是喷出一团血液,就想要将马鞭回身抽向谢渊。 然而慕朝云双眼幽光闪烁,掌间爆发光芒,牢牢将马鞭擒住。 金光在她掌中如同电蛇,不断闪烁,攀向她的双臂,让她微微颤抖,然而她面色沉静,秀气的双掌如同铁箍,将邓万压制得动弹不得。 “喝!” 谢渊吐气开声,如同劈柴,挥动了第二斧。 这一斧再度破开劲气,分毫不差的斩入前次伤口,一路搅碎邓万腰间肥肉与肌肉,直到触碰到邓万腰椎,才发出一声闷响,仿佛碰到了金石,止步不前。 “啊!!!” 邓万浑身巨震,眼中一片血色,劲气爆发,直接将谢渊震飞开去,慕朝云亦是一个踉跄。 他手上一甩,弃了马鞭,身姿一瘸一拐,腰间洒落大股鲜血,却迅速的开始逃跑。 慕朝云将马鞭往地上一掷,双眼一凝,直接融入了雾中。 她身形连闪,骤然出现在邓万侧面,纤掌轻飘飘探出。 邓万勉力伸出手格挡,却扑了个空。 虚晃一招,慕朝云已经飘到他的背面,双掌间光芒爆发,拍向他腰间伤口。 邓万迟钝非常,来不及格挡,便中了这结结实实的一掌。他双目一瞪,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 他腰已被断,内脏俱损,受此致命重伤,兀自在地上艰难的扭动攀爬。 慕朝云就在后面看着,也不上前,等邓万爬出数丈,拖出一条长长血迹,见她仍不靠近,才怨毒的往后看了一眼,吐着血沫说道: “你们……该死!” 说罢,邓万头一歪,气绝身亡。 (本章完) 第156章 丰厚收获 第156章 丰厚收获 慕朝云静立片刻,默默观察,确定邓万是彻底死透了,才先往回快步走去。 谢渊已经爬了起来,靠坐在一颗大树下,龇牙咧嘴。 他咳了两声,看见远处邓万拖出的长长血迹,有些感叹。 宗师的生命力,真是顽强。 换作其他人,哪怕是气血蜕变境的,谢渊笃定也不可能在几乎被拦腰斩断的情况下还跑得那么快,中了慕朝云全力一掌还能爬那么远,甚至谋划着临死反击。 他见慕朝云快步走来,看着他还能动弹,似乎略略放心。 窈窕的身影站到了他面前,谢渊努力想要站起来,却一个踉跄。 第一下横扫千军已是拼尽全力,第二下就抽干了血气与内息,现在他经脉枯竭、血脉沉寂,完全透支,状态不比慕朝云好到哪去。 再加上挨了邓万劲气一震,内腑被震伤,真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只纤手伸来,谢渊抬手去拉,结果刚到半空就屁股一沉,又往下坐去。 谁知慕朝云也是强弩之末,被谢渊一拉,一个没站稳,同样跌坐在地。 两人相顾无言,慕朝云不自在的稍稍拉开距离,和谢渊一起靠在大树上,肩并着肩,手拉着手,坐在那里,长长吁了口气。 大战结束,虽然代价巨大,但…… 他们活着,邓万死了。 如释重负的感觉同时漫上两人的心头。 谢渊转头望去,见慕朝云脸色潮红,赤中带紫,虽然奇异的脸色凑着她的冷白肤色,另有绮丽,但…… 激烈比试之后脸泛紫色,一看就是服药过多的表现。 他关切的问道: “你感觉如何?” 慕朝云轻轻摇了摇头,想要说自己没事,话一出口,却变成了: “你为何不走?” 谢渊笑了笑: “我不是说过,不能任由你受欺负!” 他眨了眨眼,笑容灿烂。 慕朝云看得一愣,撇过头去,微微抿嘴。 随后她吐了口气,点头道: “这次要不是你,结果确实难料。你那斧技,是……刚刚才领悟的?居然能伤着邓万。” 饶是慕朝云性子恬淡,不易动声色,此时也面露诧异,十分想不明白。 邓万哪怕是个木桩,那也是宗师级的木桩。 谢渊一个外练,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砍半天也该破不了皮才对。 就算有她牵制邓万九成精力与劲气,谢渊接连两斧,几乎将邓万腰斩,也让人太过震惊且不解了些。 慕朝云眨了眨眼,上下打量着谢渊,只能将其归于黑天书之功。 谢渊不置可否,只是抬了抬手,然后无力垂落: “代价就是这样,咱俩现在都是半个残废,凑一起能当个整人。不过咱俩这配合,确实是心意合一了。” 他刚刚和慕朝云的配合,严丝合缝,时机恰到好处,才有这样效果。 共处这些时日,常常一起练功,做到这一步并不难以理解,不过回想起初次遭遇卢老三那时,他们已有差不多的默契,倒是殊为不易。 慕朝云听起来有些难为情,但没反驳,只是好奇道: “你怎么笃定可以领悟黑天书?” 相比谢渊能伤到宗师,这事对她来说就更加难以理解。 对这八卦莲的了解之深,世上再无人比她更甚,故而谢渊在这上面做赌,在她看来就是不智。 然而谢渊真赌对了,难道他就如此笃定? 谢渊不知如何解释,只得道: “我感觉和它也有默契,就觉着快有所领悟了。” 慕朝云半信半疑,却也做不得其他解释。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渊,暗道他真是气运滔天不成? 阵法的浓雾已经散去,两人在林间坐着,阳光从树林缝隙间投下,斑斑点点;又有微风吹来,拂人面颊,让人心旷神怡,感觉出几分闲适来。 若不是邓万的尸身还在远处趴着,两人倒像是林中野餐,就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谢渊和慕朝云恢复了片刻,总算有了些力气,于是互相搀扶着站起,倒确实是凑一起才站得稳。 “确定他死绝了?” 谢渊看着慕朝云。 慕朝云点点头: “就算刚刚没死,现在血都流干了。宗师虽强,还不是神仙。” 谢渊点点头,眼神微微放光。 他捡起那黑沉沉的马鞭,脱了宗师掌控,它就像根普通马鞭; 然后他又和慕朝云挪到邓万尸体前,先拿马鞭往邓万血肉模糊的腰窝里面戳了戳,看得慕朝云眼皮一跳,莫名感觉腰痛。 确认邓万死得不能再死,谢渊兴冲冲的拿出长刀,把邓万衣服划烂,露出内衬暗袋,将东西全部挑出。 一叠银票,一个盒子,金龙商行的信物和其他杂物,再没其他。 谢渊将银票点数一下,倒吸了一口气。 一千的顶额大票,这就有六张;再加上其他小票,一共六千六百余两。 他眼神诡异的望向邓万,这就是宗师的身家吗?出个门都要带这么多钱? 这下全都便宜他了! “邓万在金龙商行多年,金龙商行横跨边境,有此财力并不意外。” 慕朝云解释道。 出身大族的她对银票倒是没太大反应,只是拿起那个盒子,检查一番后,打开机关,看着里面那只大蚂蚁一般的虫子,微微一惊,随后点头: “怪不得,原来是‘千里蚁’。” “千里蚁是什么?”谢渊好奇问道。 “千里蚁是西域的一种异虫,又叫无目虫,十分罕见。它寻人认路是一绝,纵然是千里之外,也可一路追踪。这一路来,想必邓万就是靠这追着我们。” 慕朝云点了点头,又拿起那马鞭,上下鉴识一番,颔首道: “这玄兵倒是金光煌煌,是件正物,落在邓万这等心术不正之徒的手上埋没了。” 谢渊好奇的打量着那马鞭,却见其黑黢黢的,手臂长短,和一般的马鞭别无二致,看不出奇异。 “现在看起来,就不像刚刚那般威力无俦了。” 谢渊评价道。 慕朝云淡淡道; “玄兵也看谁来使,若无宗师级别的内力注入,它也显不出神异来。像这样……” 她手用力一握,马鞭骤然腾起一道金色电光,正要缠绕着马鞭旋转向上,然后轻轻的啪的一声,突然熄灭,又变成了黑黢黢的普通马鞭。 林间安静片刻,寂静无声。 谢渊不由眨了眨眼,就这吗? 跟没气儿的打火机差不多。 慕朝云面无表情的将马鞭收起: “就是这样,嗯,这些杂物没什么看头……” 她脸皮一热,转开了话题。 若不是体内空虚,当不至于这么失手。 好在她现在脸色本就不自然,倒也没让谢渊看出什么。 点完收获,两人对视一眼,都觉不错。 玄兵一柄,异虫一盒,大量银票,收获颇丰。 慕朝云沉吟一下,道: “玄兵你用不了,不如我先……” “你自己安排便是。” 谢渊随意的摆摆手: “这么客气是何故?天青果你不是都给我用了?” 慕朝云见谢渊这么干脆,微微垂目。 多少人上一刻还是亲密无间的同伴,下一刻便因为战利品大打出手,而玄兵就是足以让人生死争斗的宝贝。 她虽知道谢渊不是这种人,但见他看都不多看一眼,心下也是一动。 不过正如谢渊所说,天青果虽不是主动让给他,但后续的灵液价值比区区一柄玄兵可大得多了;再加上两人一路扶持逃难,共参黑天书,同生共死间的纠葛,早不是这些外物可以比拟。 慕朝云正在出神,忽然听谢渊问道: “慕姑娘,我还道最近进步是练功效果好,原来是天青果……你为我催化,不太容易吧?” 慕朝云见谢渊眼神定定的望着自己,表情平淡道: “也没什么东西……” “我是说,你怎么给我催化的?不会是晚上偷偷起来对我做了什么吧?” 谢渊一脸狐疑道,他显然想起慕朝云有半夜起来偷吃外卖的经历。 慕朝云脸皮再次一热,这怎么说话的? 虽然事实如此,但从他嘴里出来,怎么如此不堪? 她有些羞恼道: “你别瞎说!” 谢渊见她表情,更是怀疑,上下打量她一下,再次问道: “真没有?” “你现在很有讲废话的力气吗?” 慕朝云嘴一抿,冷冷说道。 她拿出八卦盘,测算一下,生硬的转过话题: “该走……了。” 慕朝云话音一顿,愣了一下,脸色微变。 谢渊见状,连忙问道: “怎么了?” “仍然全是死路……只有一个生门。怎么会?” 慕朝云失声说道。 谢渊听得眉头一皱,却见慕朝云迅速的朝四周望去。 树林里静悄悄的,除了风吹林间,什么动静也没有。 慕朝云眉头皱紧,神色惊疑不定,快速说着: “杀了邓万,我们的危机至少解了一半,怎会这样……卢老三追上来了?但他为何不露面?” 她有些不解,总觉得不该是这个结果。 谢渊不懂卜算,只是皱眉道: “那我们尽快离开?” 慕朝云收起阵盘,默默点头: “走吧,也许卢老三就在后面了。” 两人现在状态奇差,只得收好战利品,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去。 林间微风拂过,树叶簌簌而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邓万的尸体静静的伏在那里,直到身下的血液都已干涸。 树叶忽的分开。 一双靴子踏了出来,在邓万的尸身之前站定。 (本章完) 第157章 李泰的安慰 第157章 李泰的安慰 卢老三在云照南城门忽而显出身形,扫视了一眼满地尸骸,双眼骤放毫光,随后微微皱眉。 “这邓万竟然直接入城了?就想跟我赌个先机?” 他脸色一沉,思索片刻,重重冷哼了一声: “就你那大腹便便的痴肥模样,早就不是当初啸聚西关外的如风马匪。老子就让你先跑五百里,又能跑到哪去?” 卢老三脚步一顿,迅速的冲向云照西边,追上了镖局的镖队。 这次他再没有多一句废话,确认慕朝云不在,杀人取物,让城外再也没有干扰视线的气息瓷瓶,随后直接入城,想要从头探查踪迹。 然而他虽身具秘法,却是适合长途追踪,一到人烟密集之地就大受干扰,只能勉强辨认出城内确有慕朝云的气息,只是这气息踪迹却是转着圈四处扩散,和城中百姓烟火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让他不胜其扰。 卢老三面色沉凝,却没有太过焦虑。 如果只有这般手段,他就不是纵横西漠的大马匪了。 他看着粗豪暴虐,然而耐性一向极佳。他要杀的人,不管是逃到西域诸国,还是中原腹地,亦或是沙漠深处,只要得罪了他,那就是追杀千里万里,也要取回头颅,挂在西漠绿洲城的城楼上。 更何况,这是黑天书……那就更不容轻弃。 卢老三结合秘法,辨识踪迹气息,先来到了龙腾镖局内里,确认这里是源头,准备从头开始。 小院里,他静静的踱步,目光扫过圃、树下,再进屋中,扫过书桌、木桶、床榻。 除了慕朝云,他也将谢渊的气息牢牢记住。 在他运着秘法的眼中,这些地方似乎都有一股淡淡的痕迹,蜿蜒向前。而每个人的痕迹,在他眼中,都不一样。他增强着记忆,再与云照城里纷杂的气息做对比,便能找出二人的尾巴,一路追踪,直到天涯海角。 卢老三正感觉差不多了,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两道脚步声,还有女子娇俏又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 “……怎么就突然倾巢而出了?到底是什么大事,谢镖头也去了吗?哎,你这门房,真是一问三不知!” “小的只负责看门,确实所知有限……” “早知道就直接来镖局了,还在阿嬷那矜持个什么劲!” 女子似乎在自言自语。 卢老三在门内微微眯眼,他刚刚直接入了镖局,懒得惊动他人,可不是心善,只是嫌麻烦而已。 如果有人送上门来,他顺手杀人也不费事。 他懒散的扛着那把斩马刀,就等那两道脚步越来越接近,脸上露出一丝残忍。 跑了这么久,没找到正主,正说大不愉快,就有人来让他泄愤! 卢老三专程走了两步,移到院门正中,就等门外那女子和门房开门,给他们一个惊喜。 来了…… 卢老三默默听着,感觉脚步距离院门只有数步之遥,嘴角一扯,正要将刀取下,忽然发现两人脚步停住。 再走五步、不,四步就开门了,如何不来? 卢老三正自不解,院门突然开了。 李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卢老三。 时光一时凝滞。 卢老三的嘴慢慢张大,手上的斩马刀半举,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 司徒琴躲在李泰背后,旁边还有个灰衣门房。 她探出小脑袋,看着卢老三,柳眉顿时竖起: “泰伯,怎么又是这个家伙?谢镖头呢!你把谢镖头怎么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看到他!” 卢老三下意识的辩驳,额头微微见汗。 太近了……和这个杀神太近了…… 该死,这个镖局的人竟然不是诓我! 李泰真来了!怎么他妈的不早说? 李泰背着双手,静静的看着他,缓缓道: “卢头领,你在这里干什么?” 卢老三身躯绷得笔直,艰难道: “我路过……” “别说废话。” 李泰冷冷道。 卢老三咽了口唾沫,豁出去了: “我追一个人,恰好追到这小镖师的家里来罢了。” 李泰和司徒琴听了,都是想起谢渊说的那个神秘女子宗师。 “你追的是谁?” “她怎么在谢镖头家里?” 李泰和司徒琴同时脱口问道。 卢老三一时不知回答谁的问题,只是悄然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几乎他退的同时,李泰往前迈了一步,如同和他说好一般,两人的距离不多一分,不少一丝。 卢老三见了这一手,脸色微变,彻底失了侥幸之心,咬牙道: “李泰,你虽然厉害,但也不见得就轻易拿得下我。把我逼急了,我至少有三成概率,伤到你后面这位……” “不到一成。” 李泰淡淡道。卢老三一滞,心情顿时一沉。 当初李泰领兵纵横西漠的时候,卢老三还只是一个小马匪,终日听说飞将军的威名,那些当初看起来强大无比的马匪头子,都在李泰之前尽皆噤若寒蝉,更不用说当时还不起眼的自己。 西漠的马匪都知道李泰向来说到做到。那时的西漠几大绿洲城简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便是因为在西征大军驻守之时,平西王让李泰负责辖区治安,而只要有人犯事,李泰麾下的飞骑必定出动,连夜捉拿。而若有强人高手,李泰便亲自出手,一拿一个准。 当初便是那三国的王室,李泰立下军令状,说一日夜擒下就一日夜擒下,何况其他小贼?千里奔袭,追踪不歇……就是全面升级、飞龙榜宗师版的自己,卢老三感觉自己的能力被一个更大的六边形包围了,在李泰面前实在是没脾气。 难道今日就要栽在这里了? 卢老三紧紧握着斩马刀,手上见汗,面色一变再变。 正感觉承受不住压力,想要抢先出手时,李泰忽然开口: “说出你在追什么,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卢老三愣了一下,见李泰神色认真,忽然泄了口气。 他如同已经打了一场大战,有些疲惫道: “北都山慕家的人,身上有我要的宝贝……告辞了!” 卢老三说完这句,骤然飘退,见李泰果然没动,心下惊喜,直接一个倒翻,出了院墙。 临在空中时,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司徒琴,有些惊疑不定。 李泰是个务实的人,从不说虚言,他说只有一成,那多半是真的; 那他愿意放自己走,恐怕是因为自己的命,都不值得他用一成不到的概率去换他身后的人受伤。 能让李泰如此着紧的大小姐,难道,是那位…… 想到那个直到今日仍然威震西域的名字,卢老三头皮一紧,不敢再看,直接离去。 司徒琴瘪着嘴,嘀咕道: “泰伯,放他走干嘛?他说不定要去追谢镖头的。” “小姐,他挨的实在太近了。虽然他碰不到你,但难保泛起余波,伤到你可怎么办?” 李泰摇摇头。 司徒琴撇撇嘴,蹙眉道: “泰伯,那果然是北都山的女宗师。只是什么东西,会让这马匪头头一直追踪?又怎么牵连到了谢镖头?” 李泰在院内迅速一转,宗师的眼力自然让他推测出许多东西,沉吟一下,组织着语言: “应当是那位宗师和谢镖头有交集之后,再次造访,结果仍被发现,故而开始奔逃,镖局今天倾巢出动,也该是为他们遮掩耳目……那他们可能走得不远。” 司徒琴敏锐的捕捉到重点,灵动的眼睛睁到最大: “泰伯,你是说,他们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一起?” 李泰字斟句酌道: “也许没几天,说不定不到一个月……” “说不定、不到一个月?那就是大概率超过一个月!” 司徒琴精致的小脸一垮,微微咬唇: “我说这么久不来找我,原来……” 李泰赶紧安慰: “没事,小姐。虽然他们同处一室,但还用着两个浴桶。” “什么?两个浴桶?他们竟在一起沐浴!” 她奔进了屋,看见第二个大桶,眼睛瞪大,拳头下意识的捏紧。 “小姐,这个,还用两个浴桶,这是好事……” 李泰已经不知如何说话,只得挠了挠头,然后闭嘴。 司徒琴嘴巴一瘪,欲哭无泪。 她深吸一口气,在谢渊房中转了一圈。 “还在这写字……哼,这字写这么好看,狐狸精。” “这圃肯定也是她弄的,整天研究这些媚人玩意儿……” “斩月!他、他竟然又把我送的斧头丢了!” 司徒琴再也按捺不住,小脸黑沉沉的,咬牙对李泰说着: “泰伯,你快去追上谢镖头!” “小姐,不成的,我走了你的安危怎么办?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在这。” 李泰摇摇头。 司徒琴立马道: “那就发信,让红姨立即出发来云照!然后泰伯你再去追他们!” “这,倒也可行。” 李泰点了点头,拿出一个玉佩按了按,看上面光芒一闪,便点头道: “小姐勿要着急,虽然卢老三实力不差,但谢镖头吉人自有天相,不像福薄之人。而且他身边还有这个,帮手。”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司徒琴语气幽幽,意味难明: “要是再追不上,恐怕就来不及了……” (本章完) 第158章 尸体会说话 第158章 尸体会说话 卢老三离了镖局,惊魂未定。他远远的跑开,生怕李泰反悔。 对西漠马匪出身的他来说,李泰这种人就如同年少时的阴影一般,沉沉压在心底深处,见面便气弱三分。 再加上当面对峙时,李泰只是不经意的露出几分实力,便让卢老三知道传言非虚,而飞龙榜亦不会乱排。 “真是见了个鬼了……还好还好,他没有因为那些镖局的死鬼找我算账。” 卢老三摇摇头。 他刚刚已在谢渊院内探查的差不多了,此时找到一个安全地点,运用玄功,眼放毫光,重又辨认踪迹。 找到了! 慕朝云一条,谢渊一条,两条纠缠的紧紧的;还有一条歪歪扭扭,紧随其后,正是邓万。 卢老三露出冷笑,这三条轨迹重合的方向,便是他该走的方向,倒为他指出了明路。 他正自得意,下意识又回头望了一眼,嘴角一抖,加快步伐顺着踪迹而去。 直到河边,他看了那已经倒塌的二层小楼一眼。 邓万这家伙…… 其时镖局在城门四方都有死伤,城内又有春江楼被毁,再加上之前镖局的浩荡声势,谣传四起,云照县城里外都有些混乱起来。 这又给卢老三带来一些干扰,不过他找到方法,只是耐着性子,慢慢辨认,逐渐顺着河道出城。到了城外,他又发挥优势,一路在荒野上奔行,随后转道入山。 山里处处是阵法被邓万破坏的踪迹,看得卢老三渐渐皱起眉头。 “这邓万水平有这么高了?看起来一路毫无阻碍,遇山上山,遇阵破阵,几乎没走过弯路。看来,他也是有备而来。” 卢老三根据三人踪迹的新旧程度,辨认出邓万是迅速追近的,不由心里生出几分着急。 不会先被他得手了吧? 直至那处山崖,卢老三看着邓万一刀破山的痕迹,脸色微微凝重;再之后又见众多更为复杂的阵法仍被破解,追近距离,不由面沉如水: “若是我来,碰见这些阵法都要被误导许久,说不定要被拉开距离。姓邓的的身上一定有宝贝!不行,他要是追上先拿到东西,按他的鬼心眼,我可能还奈何不得他!” 已经极快的卢老三骤然爆发速度,往前赶去,看着踪迹越来越重合,他眉头越皱越深。 忽然,他停住脚步,望着前面山河隐匿的残阵,发现三人气息在这里纠缠不清,显然爆发了战斗! 而且,踪迹在这里,全都断了。 卢老三脸彻底黑如锅底: “真是被邓万在这里得手了……那两个家伙一个半残一个废柴,不是邓万的对手,此刻当是已命丧黄泉,所以没了气息;而这邓万,居然一直有避开我探查的法门,功成之后才用出来,好教我找不到人! “好,好一个姓邓的,上岸做了多年生意,居然长了这么多肠子。哼,我就不信,你掩盖的天衣无缝。进城多年,当年的手艺你还有那么精熟?让我看看,别让我抓到你的尾巴,不然……” 他排开密林灌木,进了战场空地,然后充满怨气的自语彻底顿住。 地上一具腰间血肉模糊的尸体,不是邓万是谁? 卢老三愣了足有数息的功夫,才一脸诧异的回过神来。 原来邓万一直在这里…… 三个人是同归于尽了? 卢老三一拍脑门,露出喜色,兴奋的绕着空地转了一圈,找起另外二人尸身。 然而什么都没有,他没看见两人的尸体,也没看见任何线索。 慕朝云和谢渊两人就如同凭空消失一般,彻底从这里失去了踪迹。 这情形……难不成是慕朝云杀了邓万,还逃之夭夭? 卢老三回到邓万尸体边上,眉头紧皱,一脸难以理解。 她伤成那样,怎杀得了邓万的? 而且这伤…… 卢老三翻检了下邓万的尸体,眉头紧紧皱起。 致命伤是慕朝云的掌法没错,但这近乎腰斩的外伤,像是斧头,绝不是她的路数。 斧头? 卢老三眼睛骤然瞪大,难道是那个小子? 不可能! 他下意识摇头。 一个外练而已,怎么可能把宗师伤成这样?邓万虽然是个废物,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宗师。 不过,他们又是怎么突然消失的?若慕朝云有这能耐,为何不早点运用? 是那小子?或者……传说中的黑天书? 卢老三眼神闪烁,忍不住又看向邓万血肉模糊的后腰,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 会不会是其他人救了两人? 他越想越有可能,不然解释不了邓万的死。 卢老三后心骤然一紧。 那人必定实力高出自己许多,说不定还要高过李泰,才能在带走两人的同时不留下任何踪迹。 他下意识环顾了树林一圈,只觉林中静悄悄的,却如同有人窥探一般。 不行,前有神秘高手,后有李泰,不能再留了。 卢老三咬了咬牙,想到黑天书的传说,心里有些不甘。但他看着脚下的尸体,还是换了个方向,扭头就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慕朝云,谢渊,只要黑天书还在你们手上,早晚找到你们…… 卢老三走后并不太久,山林分开,一阵风刮过,李泰便露出身形。 虽然比卢老三出发至少晚了半日,但到山林里时,也就不过一个时辰的差距。 李泰看着脚下邓万的尸体,露出惊讶的神色。在云照县的混乱中,他了解到除了卢老三,还有一名宗师追逐而来,不由在司徒琴紧张的催促下如风赶到。 然而,这宗师,竟然已经死了。 看这伤势……斧伤? 谢渊? 李泰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陡然露出震惊之色。 他的眼光比卢老三更为毒辣,也比卢老三更为了解谢渊,认出这伤势就是谢渊所为! 一个四练,如何伤得宗师? 这个谢渊,竟然有如此能耐? 饶是李泰饱经风霜,见多识广,亦觉有些匪夷所思。 愣神片刻,李泰起身,四处查探一番,并没发现慕朝云和谢渊踪迹,又是微微惊异。 踪迹掩盖的自己都找不到了? 他在林中踱步片刻,微微点头: “谢渊和那慕家女看起来应当无恙,追他们的只这人和卢老三,那我就把卢老三追到,他们危机自解。” 李泰眼中精光一闪,找不到谢渊,还找不到卢老三么? 地上的痕迹,虽然经过处理,但一看就是西漠马匪惯常的手笔,他可太熟悉了。 李泰顺着踪迹,正要抬步,忽然一顿。 他一扭头,沉声喝道: “谁在那里?出来。” 旁边的树丛忽然一动,一位身着官服、脚踩云履的俊朗男子走了出来,微微拱手: “李将军,别来无恙?” 李泰看着来人,眉头一挑: “苏捕头?你不在京城,怎么跑到云州来了。” 姓苏的青年捕头看了一眼邓万的尸体,平静道: “我在雁州查案,怀疑这金龙商行的邓万就是当年西关外为祸一方的马匪头子,一路追踪到云州来,不料却晚来一步,他已被人杀死。” 他望向李泰,沉静的眼神带着审视,问道: “李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李泰面无表情,摇头道: “我已不在朝中,将军这个称呼当不得了。至于我怎么在这……” 他淡淡道: “怎么,苏行,你这最年轻的春雨楼神捕威风八面,却连我也想查一查?” 压力扑面而来,苏行脸色微微一变。 他稍稍低眉: “不敢。只是这邓万事涉二十多年前的要案,干系重大,不得不多问一句。” 他环顾四周,有条不紊的说道: “山河隐匿阵,这样深奥的阵法,向来只有精研阵法的那几家能够布出,而这附近的,便只有北都山慕家。金龙商行和慕家向来有合作,邓万追踪的,是慕家的人无疑。 “看战斗的印记,邓万死于慕家宗师的掌力,然而之前的重伤,却是另一人所为。当是两人合力,慕家人牵制邓万,另一人将其重伤,然后慕家人趁机结果了邓万。” 苏行一字一句说得笃定,胸有成竹,几句话间便将当时场景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 然而说到这时,他却眉头一蹙,状极不解: “可是,看伤口气息,这人境界,却似连气血蜕变境也不到。然而他能伤到宗师,至少是气血三变,可血气本质却伪装得如此惟妙惟肖。这样的功法,我却从未听闻,也不知为何这样做,让人想不明白。” 他盯着李泰,缓缓道: “李将军既然在这,想来不是机缘巧合,不置是否有以教我?这位持斧的武者,是何方神圣,又为何杀掉邓万?” 李泰看着苏行,表情有些怪异,让苏行有些不解。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 “苏神捕,你春雨楼查案,都要靠别人教吗?这邓万死了也不久,找不到凶手?” 苏行摇了摇头: “我刚刚先来,已经四处探查,并无所获。” 李泰这次是真的惊异,竟然连春雨楼的神捕也找不到谢渊? 他是飞上天了不成? 他今天已被谢渊震惊数次,不过在苏行面前,只是按下,神色平静: “我不是朝廷的人,没有可以帮你的。” 李泰说罢,袍袖一拂,转身便走。 苏行静静的望着李泰离开,目光又垂向邓万的尸身,眼光闪烁: “慕家……斧头……” 距此已有百里开外的山里。 谢渊和慕朝云互相扶持,走出了一片山林。 慕朝云低头一看八卦盘,秀眉轻蹙,叹了口气: “仍只有一条路,就在前面——” 谢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一座巍峨大山,气势雄奇,主峰如剑,直入云霄。 他微微挑眉,低声到: “云山?” (本章完) 第159章 来都来了 第159章 来都来了 前方那巍峨高山,以及标志性的入云主峰,独上青天,正是云州大地上最有名的一座山峰,云山。 算算他们所走的方位距离,是该到了云山脚下。 “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云山来了。” 谢渊看着前面山脚下一个人烟密集的小镇,低声说道。 这小镇地处山坳,通行不便,然而因为就在云山脚下,常有云山剑宗弟子往来歇脚,再加上外地慕名想要拜入山门的年轻人络绎不绝,因此倒成了一个规模不小、十分繁华的集镇,远比盘龙镇要大。 慕朝云又埋首看了看手中的八卦盘,将其一收,轻声道: “先入镇中,休整一下。” 谢渊点点头,和慕朝云携手入了云山镇。 还没进入镇里,两人就看到这里人流如织,不大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全是行人;两边小贩沿街叫卖,声音都传到镇外。 “桂糕咯,卖桂糕咯!卖云山上的桂做的桂糕咯!剑宗味道,云山特有……” “客官,要剑客衣服不要?保证和剑宗弟子身着有七成相似,除了没剑宗的标识!” “武功秘籍,至高剑法,玄功图谱,还请入内一观……” 谢渊和慕朝云挤过街道,只感觉这里热闹非凡,摩肩接踵;不时还有剑宗弟子巡逻,维持秩序,吆走擦边卖假功法的小贩。这里借着剑宗名头哄骗游人的不少,但无有敢冒名顶替者,皆是打打擦边球,只要危害不大,剑宗弟子倒也不好强行赶人——总不能不让人卖白色的剑客服了? 两人看着四处喧嚣,对视一眼,转进镇内一家客栈。 “你说没房了?” 谢渊挑眉道。 那掌柜笼着手,客气笑道: “客官,你看外面这声势,早一个月前小店的房间都被订满啦!” 谢渊往外面瞅了一眼,问道: “镇上一直这么热闹吗?” “当然不是。平时虽然人多,也不至于如此。想必二位也是来拜入剑宗的吧?呵呵,最近一月是云山剑宗广开山门、收纳弟子的日子,咱们小镇就成了这人挤人的模样。” 掌柜解释道。 云山剑宗最近广开山门? 谢渊恍然有悟,想起之前在云照时,崔直曾说过最近到了剑宗集中招弟子的时节,这几日忙着逃命,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眼珠一转,问道: “那镇里可还有客栈?” “客栈就几家,应当都住满了。不过客官可去民居里挨着问问,大多数都兼具借宿,应当还有空的。” 谢渊朝着掌柜拱了拱手,与慕朝云转了出去,果在镇尾一栋小院里问到了空房。 小屋里,谢渊和慕朝云两人相顾无言。 “刚刚他们说我们是夫妇,你为何不指正。” 慕朝云不自在道。 谢渊打了个哈哈: “只有这一间房了不是?最近云山住宿紧俏,咱们好不容易找到,已经不易。就算解释,也找不到第二间房,孤男寡女挤一间房里更受人白眼……” “合着你还是为我考虑了?” 慕朝云淡淡道。 谢渊干笑道: “事急从权,事急从权。何况我们也不是没住过……” 慕朝云眉头一跳,总觉得他说话怪怪的。 谢渊环顾一圈,这小屋就一张床榻,一套桌椅,再无其他,只得摇摇头: “条件有限,先将就下。我们现在这里疗伤,这里人烟如此密集,料想就算卢老三找过来,也不敢在云山脚下放肆。” 慕朝云微微颔首,盘膝床上,默运玄功疗伤。 谢渊见状,低声道: “我去药房里抓点药来。” 说罢就先离开房间,迅速去镇上药房,拿着从邓万身上搜的银票,换着两家购买他们所需的上佳灵药,以免惹人注目。 两人早就弹尽粮绝,如今有机会休整,正好暴富了一波,自然要采购。 等回到小院中,和房东招呼一声,借了火炉药锅,自去房里煎药。 天隐术不消耗血气内力,所以谢渊一路坚持了这么久,但也已疲惫非常。好在踪迹掩盖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他只需维持基本消耗,不让这些普通人注意到他们的气质样貌,只将二人当做万千来拜师的年轻人中普通一员,倒也不算什么。 一夜过去。 清晨,谢渊从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旁边的慕朝云。 慕朝云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如同小扇子,又黑又翘。她的脸色恢复了雪白,如同没有血色与温度一般,白得几乎发光透明,配上清冷绝美的五官,让谢渊不管看过几次,仍然心中一动,不敢逼视。 他回过头来,想到: “这倒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不,没有共枕。” 床榻虽然不大,容纳二人同时盘坐没有问题。 昨天慕朝云也不知是觉地上太凉还是怎么,让谢渊就在床上歇息疗伤,终于不用打地铺。 如果不是太累太疲倦,还有伤势,和慕朝云挨得这么近,闻着旁边不断传来的幽香,谢渊恐怕疗伤都得疗岔气。反正他安稳调息一夜加上伤药补充,精神恢复许多,现在清醒过来,就感觉两人肩并肩十分之近,有些想入非非。 “逃难这么久,她怎么还这么好闻?”谢渊默默想着,昨夜本说沐浴,然而山居实在没有条件,主要房间太小,二人共处,实不方便,只得作罢。 正心猿意马间,慕朝云的睫毛微微一颤,慢慢睁开了眼睛,如湖水般澄澈如镜。 谢渊静了片刻,问道: “醒了?伤势如何?” 慕朝云微微点头,又摇头: “好上一些,但需要慢慢调理。” 她本就是重伤逃遁到镖局,然后连续奔波、大战一场,又服下许多丹药压榨潜能,此时体内伤势十分严重,不是一两日便可恢复的。 谢渊默默点头,又环顾一圈,道: “这里不是长久休养之地,条件毕竟有限。” 慕朝云也同意,连沐浴都不方便,让好洁的她十分不适。 这小院不大,但除了他们二人与房东一家,还有两名外地来碰运气的年轻人。这些想来拜入山门的年轻人中,一百个里有九十九个都达不到标准,然而人们还是蜂拥而至,甚至不少人已经是第二次第三次来。 云山剑宗名头太响,实力太强,一入此等宗门,对普通人乃至普通武者来说便如一步登天,便是年年都来复试,撞那虚无缥缈的机会,也是愿意。 “如果要换个地方……” 慕朝云低声念叨,然后取出八卦盘,默默测算一阵,眉头微蹙。 谢渊点了点头,道: “我们在镇上找找,看能不能直接包个院落……” “镇上恐怕仍是不合适。” 慕朝云直接打断,摇了摇头。 谢渊怔了一下: “云山脚下,也不安全?” “毕竟云山剑宗的宗师也不会在镇上驻守。若是卢老三趁我们没有恢复,强行动手,后果难料。” 慕朝云将八卦盘给谢渊展示: “我们仍旧危险,说不得卢老三还在后面衔尾追踪。他知道我们手上有什么,大概不会轻易放弃。” 谢渊默默点头,然后问道: “那你的意思……” 反正一直以来,指路的活儿都交给了慕朝云,她也稳当得很。 慕朝云淡淡道: “云山剑宗,不是在招弟子么?” 她目光望向窗外,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轻轻道: “来都来了,我们今天,便也看看这剑峰巍峨。” …… 云山镇外,靠近上山处,有一座大院。 相比镇内,这大院外更是人挨着人,水泄不通,仿佛整个云山郡地界的人都在这儿来了。 不过越是靠近院门,秩序倒越是井然,再气势粗豪的练家子、再自命不凡的年轻人,到了这门口都老老实实的排队入内。 不因为其他,只因为守在门口的那两名白衣胜雪、绣有云纹的剑宗弟子。 虽然二人都只是外门的年轻弟子,在这些还没入门、大概率也入不了门的外人眼中,那就是云山上的天骄,守在这里就代表着云山剑宗,让他们不敢造次。 报名者从大门鱼贯而入,又从后门鱼贯而出,大院外面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尽是报名者的亲朋好友,焦急的等待着自家人出来,其场面与科举考场一般无二。 只可惜这一阵功夫,进了多少人,就出了多少人,脸上个个都如丧考妣,甚至有人涕泪横流。 “儿啊,去不了剑宗就去不了吧,哭成这样是何必?” “不是,爹,俺是疼的……” 当然也有人是真心为梦碎云山而哭,只不过剑宗虽然广开山门,却不是放开标准。 满足标准者虽然来者不拒,但剑宗的标准,便和云山一样高。 大门之内,又踏入两人。 院内的考官看了一眼,只觉这一对男女身条都高,臂直腿长,骨相不错,微微点头。 虽然气质人才都平平无奇,但粗看是能练剑的。 他和煦的问道: “两位都上前来吧,想要拜入剑宗,先看资质。” “是,崔先生。” 那男子回道。 崔直顿了一下,奇道: “你怎么知道我姓崔?” “……刚刚门口问的。” 年轻男子随口胡诌。 他眼神在院内游移,看了一圈,心中暗道: “熟人还真不少……” (本章完) 第160章 登峰 第160章 登峰 踏入院中的年轻男女,正是谢渊和慕朝云。 两人休整过一夜,恢复些许精神,运转天隐术,便是最好的乔装打扮,让院中这崔直等云山剑宗的人看不出异样。 谢渊目光扫过,眼前主事的恰好就是之前来过云照的云山剑宗外门执事崔直,他坐在院中央的一张大桌之后,而他旁边站着两个打下手的弟子,正是林成与林真。 兄妹俩此时都穿着剑宗外门弟子的衣服,显然已经先一步通过考核,成为正式的剑宗弟子了。 看着二人昂首挺胸的模样,谢渊也不由为二人高兴。拜入剑宗,不说日后能不能为他们的族人报仇,至少两人的神情都充满着希望,比不久前深仇大恨的样子好上许多。 林家兄妹见新来的两个报名者望过来,都善意的点点头。毕竟不久之前,他们还是同样的一员,现在对二人的紧张心有同感。 这两个也就罢了,算是不太让人意外的巧合,后面那人,才让谢渊有些意想不到。 一名额缠玉带、锦袍华服的王孙公子样人物,正立在不远处,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他虽然穿着打扮与其他剑宗弟子不同,但佩剑上的银穗表明那是云山剑宗的制式长剑,显然他也当是剑宗的一员。 薛彦文,云山郡王世子,谢渊曾随司徒琴在他的宴会上有过一次会面。 嗯,他爹的封地就是云山郡,听说他挂名云山剑宗外门,出现在这倒也不足为奇…… 司徒琴说过这人喜欢玩乐与热闹,看似是非常典型的二世祖的同时,又从来不招惹大麻烦,是一个实际上比看起来聪明得多的人物。 薛彦文的父亲薛之佐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武道宗师,皇帝将薛之佐的封地恰放在云山,而薛之佐又让薛彦文入了云山剑宗外门挂名,内里大有深意。朝廷与宗门的关系,向来复杂的紧。 薛彦文在这里,看热闹多半只是个由头,看剑宗招揽了何等样的人才,恐怕才是紧要事。 见薛彦文一脸审视与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谢渊收回目光,倒也不虞他看出端倪。 他的天隐术已到了可以潜进战斗中全面警惕的宗师身周的地步,就算不全力施为,也不怕宗师以下看得出分毫破绽。 “那就有劳执事先生了。” 谢渊将院中的景象囊入心中,朝崔直拱了拱手,就和慕朝云一起上前。 崔直点了点头,问道: “你们谁先?还是……” 出乎他意料的,这名女子先上前一步,伸出手去,露出一截雪白皓腕。 崔直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这名一直说话的男子是主事者,他会先来,没想到却是这位姑娘? 而且,她怎么好像也对这个流程很熟练,不用自己说就把手伸出来了? 准备的很充分嘛…… 崔直轻轻点头,隔着衣袖搭在慕朝云小臂上,如同大夫把脉般,静静不动。 慕朝云脸上忽而露出痛苦之色,紧紧咬着唇,却没有发出一声声响。 她秀眉紧蹙,额头甚至沁出汗珠,顺着双颊滚落,啪嗒一下,滴落在桌上。但她的身躯稳定,神色坚韧,不移不动。 崔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而其余人也微微动容,今天测试了一上午,倒是头一回碰到没有惨叫出声的,还是个看起来十分窈窕的姑娘。 谢渊的神色也有些颤动,他斜着眼睛看着测试,嘴角一抽。 慕姑娘,你别太夸张了…… 一个气血蜕变境、探测普通人的资质测试之法,能把慕朝云这个宗师疼得汗如雨出? 她哪怕再是受伤,以宗师的经脉强度,这恐怕也就跟挠痒差不多。 然而慕朝云的演技十分逼真,除了谢渊这个知情人,让人分毫看不出端倪,都以为她是苦苦支撑的普通人。 谢渊曾见过她扮演林真,确实除了外表气息,连说话行事都差不离的感觉。 这演技可不是天隐术能带来的,纯粹是她的天赋。 谢渊见慕朝云的做作模样,只觉好笑,瞪着眼睛将她这幅样子牢牢记住。 他忽然见到慕朝云的眼神微微瞥过来,带着三分警告与羞恼,不由回以微笑,一整容色,配合的露出几分不太真诚的担忧。 半晌过后,崔直收手,表情满意,抚须道: “经脉通畅,根骨优良,资质中上,可入我门。不错不错。” 旁边的林家兄妹露出笑容,今天总算有了新人通过;而薛彦文本来饶有兴趣,听到这个评价,上下打量了一下慕朝云,便也没太大反应。 慕朝云微微拱手,站在一旁,让开谢渊的位置。 旁人都露出带着几分期待的目光,皆是想着既然这女子都有资质,那她的同伴应该差不了? 崔直带着充满着希望的目光伸手,搭在了谢渊手上。 下一刻,一声惊呼响起。 “哎呀,痛痛痛痛……” 谢渊跟触电一般,抽回了手,用力甩了甩,一脸吃痛的表情。 林家兄妹有些茫然,这也太快了吧?不就碰了一下? 薛彦文噗嗤一笑: “坚持最久的和坚持最不久的,倒是一起出现,有趣有趣。” 崔直也愣了愣神,怎么感觉自己还没发力呢,这年轻人就不行了? 他眼神怪异,刚刚一触之下,明明觉得这小伙根骨上佳,当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只是还没细看,他就坚持不住了。 放眼他测过根骨的人,哪怕资质再差,心志再嫩,总得忍个一会儿,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这个倒好,这么怕疼,一碰就碎,简直是个瓷娃娃…… 崔直摇了摇头,云山剑宗首重心性,这个年轻人不成。 慕朝云冷眼旁观,下意识退后一步,想装不认识此人。天青果改善过的体质,就是个天生废柴,现下也该是个修行天才,根本不可能痛。 虽然这是说好的计划,但演技忒烂了一点,让慕朝云看着尴尬。 慕朝云身为宗师,自有手段让崔直的探测得出她想要的结果,而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天资与实力; 谢渊虽天隐术还比她高一境,然而想瞒过入体的探测,靠天隐术却不敢保证,于是商量好了这一出。 至于接下来怎么上山…… 崔直本直接想说谢渊不合格,可以先走,慕朝云抢先一步说道: “我和他是青梅竹马,立志一起上山。他虽然天资不够,但是求道心志甚坚。听说山上杂役亦有机会学武,新招弟子,想必杂役短缺,他干得一手好杂活,伺候人眼明手快,劈柴还麻利,还请执事先生容他和我一同上山,让他做些杂事。” 他心志哪里坚定了…… 不过崔直见慕朝云说得真诚无比,显然是发自心底,沉吟了一下,看在难得有个过关的弟子份上,轻轻颔首。 同时他有些诧异,这两人功课看来做的很足,说不定不是头一次来了?连杂役的事情都知道…… 第一关算是过了,接下来崔直让其他人仔细询问二人身份来历,检查路引户籍,核实身份,却是没起波折。 两人身份,就是在镇中用天隐术找人“借”的,打扮来历,都是从二人那里套来,就如当初慕朝云扮演林真那样,如假包换。 如此审查一番,两人便是有了初步上山的资格,至于正式入门,还等后面考核。 谢渊和慕朝云对视一眼,站到角落处候着。 他见慕朝云似乎很快适应了新身份,比自己表现自然得多,不由悄然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你,我妈说,漂亮的女人就是会骗人。” 慕朝云听他这样说,面皮一热,芳心莫名快速跳了几下。 虽然她的容貌自小就有人称赞,早不在意,但没记错的话,谢渊还是第一次夸她……嗯,平时只是爱露个呆样看自己,说出来还是头一遭。 慕朝云微微偏头,默然不语,也不计较这好像其实不是好话。 “两位,啊,以后要叫一声师妹了,恭喜恭喜!” 恰在此时,林真凑上前来,微笑着招呼道。 谢渊怔了一下,看着一脸热情的林真,表情无比怪异。 林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慕朝云倒是面色平静,露出符合人设的单纯笑容: “师姐好。” 林真见慕朝云这么上道,眼睛一亮,兴致勃勃,似乎才入门后就对当师姐十分感兴趣,于是一直拉着慕朝云聊天; 而慕朝云不动声色,一副和她聊得投缘的模样,几句话便让林家小姐都要将她引为知己了。 这……不太合适…… 看着这一幕,谢渊欲言又止,想要阻止,却见慕朝云淡淡瞥了自己一眼。 于是他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到得天色将晚,今日过关的,还是只有慕朝云一人,以及走后门的谢渊。 “走吧,今日便先带你们上山。” 崔直负着手,对二人说着。 从山脚的剑宗别院出去,迎着门外无数人面带艳羡的目光,二人跟随着崔直以及其他剑宗弟子,沿着上山的道路,跨过了那道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剑宗山门。 山道崎岖,石梯不知多少级,一直延伸到云端,对普通人来说,想这样登顶有些困难,显然也是一项考验。 谢渊和慕朝云适时的表现着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精疲力竭,咬牙切齿,然后一路靠着毅力登到了位于近云山之顶的一处平台,便是云山剑宗的主峰大殿。 看着宽阔无比、气势不凡的广场,谢渊暗暗点头,不愧是云州第一宗,在这山尖修出这样一片大广场,实不容易。 忽然,他顿了一下。 崔直一路旁观,对二人的表现颇为满意,甚至谢渊的表现,让他都有些意外。 不过他没多想,只是介绍道: “这里就是主峰大殿,但你们看得见,这里不是最高处。 “大殿后还有一片后山,那里是宗门禁地,也是圣地,便是传说中的剑锋了。 “从二代祖师开始,无数宗门前辈在那里领悟了高深的剑法,亦留下剑痕无数。若是日后入了门,为宗门立下大功,便有机会去剑锋悟剑,这是咱们剑宗弟子的无上荣耀与机遇。” 崔直的语气也有些向往,对他这个在宗门中有一定地位的执事来说,这样的机会也是十分渴求的。 他环顾一圈,点头道: “既然登了顶,也看完了,咱们便下去吧。外门在半山腰处,今儿只是带你们上来看看。” 他说完,当先下了石梯,却见谢渊和慕朝云二人半晌没有跟上,不由诧异道: “走呀,愣着作甚?” 听到崔直的招呼,谢渊和慕朝云同时身躯一颤,如梦初醒。 他们下意识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神中流露出的震动。 这个感觉…… 谢渊忍不住摸了摸左手臂的位置,默然不语。 那里的两瓣黑莲,正在发烫。 (本章完) 第161章 剑峰的奇异 第161章 剑峰的奇异 谢渊和慕朝云二人正自呆立,忽闻一声高亢的剑鸣,响彻云霄。 几人都瞬间转头,只见剑锋上一道锋锐剑气直入青冥,洞穿厚重云层,让云层如波涛般一层一层的荡开,露出蔚蓝的天空,仿佛将天都刺破一个窟窿。 谢渊脸上露出震撼神色,这一剑的威力,当得上一剑开天了! 不知是剑宗哪位高人试剑? 崔直面露郑重,语气激动道: “看来是掌门有所领悟!他常在剑锋闭关,今朝又有新的剑招出世!” 他感叹一阵,挥了挥手,向谢渊二人说道: “走吧!我们先回外门。” 谢渊和慕朝云悄然对视一眼,默默无语,跟着崔直往半山腰下去。 从登山长阶半途中转道之前见到的一条岔路,几人来到一处松林环绕的半山缓坡。 山泉汇聚成溪,从峰顶流下,打横穿过缓坡上的如茵草地,又从崖边垂落,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瀑布上方,溪水两岸,顺着山坡建着成排的小屋,规模不小,便是云山剑宗的外门所在。 不少弟子此时正在溪边与草甸上练功舞剑,落日余晖照耀下,仍是热火朝天。 崔直给谢渊和慕朝云分好了各自的房间,慕朝云住在缓坡上面那一排木屋中,木屋不大,每间可住两人,慕朝云直接在林真盛情邀请下当起室友; 相比她们,谢渊住的地方就大了,在缓坡的下层,有大屋合院,正是他的未来居所。 杂役弟子,自然睡通铺。 安顿好后,各自休息。 总算安定下来的两人,久违的沐浴清洁,将自己打整干净,直到月上松尖,同屋者都已入眠,便在溪水垂落的瀑布崖上碰头。 山上的圆月显得格外明亮,格外的大。一男一女站在悬崖瀑布之上,就像站在月中,而脚下垂落一条银河。 两人肩并着肩,看着崖外微星,迎着夜风徐徐,这么多天真正的放松下来。 “现在应当安全了?” 谢渊低声问道。 慕朝云捧着八卦盘,默默算了下,然后轻轻颔首。 谢渊对卜算一道始终半信半疑,而慕朝云是此道宗师,只要修行这一道的,都将其奉为圭臬,有事没事都得掐掐指头。 谢渊则总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过自知境界见识有限,再加上打不过慕朝云,便也没有在她面前发表什么见识。 不过都到云山剑宗里了,卢老三再有本事,也不该威胁得了他们。白天剑宗掌门那一剑,便是十个卢老三都该一并了账。 谢渊微微神往,问道: “慕姑娘,使出那一剑的,也是宗师?” 慕朝云知道他的意思,颔首道: “云山剑宗掌门李星拓名列飞龙榜第九,是大大有名的宗师,但距离大宗师之境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这样啊,原来他和慕姑娘一样是宗师啊……” 谢渊有意无意的说道。 慕朝云默默将头转过,凝视着谢渊,淡淡道: “你想说什么。” “哪里哪里,我知慕姑娘也是刚刚突破,却是天赋异禀,就已胜过邓万这等宗师了。” 谢渊打着哈哈。 慕朝云嗯了一声,平静道: “宗师之间,亦有差距。李星拓是通了天之桥的资深宗师,与‘普通宗师’之间的差距,也许比‘普通宗师’与‘四练武者’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普通宗师与四练武者几个字,慕朝云说得是一字一顿。 面对慕朝云的反唇相讥,谢渊嘿嘿一笑,摸了了摸鼻子,也不以为意。两人偶有玩笑拌嘴,都已十分习惯。 他转过话头,声音微低: “所以那位掌门,是在剑峰上有所领悟了吧。” “嗯……” “慕姑娘,你……当时也感受到了吧?东西还给你了,你反应应该更明显。” “自然。” 谢渊吁了口气,眼神闪烁起来: “领悟领悟,那剑峰里面,是不是……有那什么?” 慕朝云微微出神,然后突然复述起今天崔直给他们讲解的宗门历史: “开山祖师于剑峰悟道,创下云山剑宗一脉;二代祖师是天残之体,以心志感动祖师,拜入门下,在剑峰上舞剑三十载,一朝登堂入室,将云山剑宗发扬光大。 “而后无数前人、长老、宗门天骄,都有在剑峰上悟道的故事。按我家……按我听闻的传言,都不是虚构。频次之高,远超其他大宗类似之所。” 悟道悟道,哪有那么容易悟道? 谢渊和慕朝云对视一眼,眼神都是意味深长。 那剑峰里面,有黑天书! 他们身有黑天书,今天白日里趁着剑宗掌门悟道,恰和那里的书页产生感应共鸣。 谢渊感叹道: “真是让人意料不到。” “是啊。” 慕朝云摇摇头,剑宗的崛起比其他许多大宗都快得多,原因却在这里。 谢渊若有所思道:“你说会不会,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剑峰的特异是为何?” “不无可能。若是知道源头,历代总有人忍不住将其取出,那剑峰就不会时至今日仍有特异了。” 慕朝云微微点头。 谢渊摸摸下巴,笑道: “云山剑宗果然是个好地方。” “你,想留在这里修行?” 慕朝云看着他,瞬间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谢渊转身,看着头顶隐隐露出云层的最高峰,低声道: “我想在这待一段时间试试,若有机会上去参悟,说不定能有所得。” 慕朝云不知谢渊哪来的信心,就算那是黑天书,也不该是想有收获便能有收获的,不然云山剑宗早就成了天下第一大宗。 和八卦莲有感应就算了,他还和那上面的也有感应不成?是个黑天书都和他有点关系一样…… 慕朝云不甚理解,但谢渊莫名的自信让她下意识的相信,他的确也没说过大话。 “行,我教你经脉控制之法,你学会了配合天隐术,瞒过崔直这等境界不难……咳。” 慕朝云咳了几声,谢渊一惊,这才念起她还是个重伤号,不比他是消耗过大,只要休息便很快恢复。 他关切道: “山风清寒,你快回去歇息养伤。” 慕朝云点点头,正要离开,又侧头看向崖外巨大的圆月,银辉撒在她洁白的俏脸上,一片柔和。 “好一轮圆月……又是十五了。” 溪水瀑布哗啦啦作响,谢渊听着慕朝云声音低微,还以为她想家了,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不过慕朝云脸上并无悲苦之色,一片平静。 她静静沐浴了月光片刻,又一阵风吹来,让她悄然裹紧了衣襟,窈窕的身姿显出几分楚楚之意。 慕朝云瞧了谢渊一眼,这才迈步,往自己居住的小屋走去。 谢渊跟了上去,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看见皓月之下,绿草如罩银霜,崖上一片清亮,旁有水雾蒸腾,瀑布如星河垂落,始才后知后觉道: “这地方还挺美。” 两人在云山外门安顿下来。 入门初几天,并无要事,慕朝云便正好在屋里养伤,让同屋的林真还道这个准师妹太过紧张,不好出门,倒对她照顾非常。 至于谢渊,区区一个杂役是没有这么好待遇的,第二天起便分配活计,当起牛马,在房屋连绵的外门里干着洒扫杂活。 不过他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主动申请去无比枯燥的柴房工作,劈柴劈得不亦乐乎,又快又好,显出柴房里前所未见的手艺,让柴房管事对他欣赏有佳,让柴房其他杂役看他忒不顺眼。 谢渊暗自琢磨着怎么才能登上剑峰。按崔直所说,立下大功的弟子或者地位不凡的长老才能入内,谢渊不说怎么立下大功,就是从杂役突然转为外门弟子,也需要从长计议,本身不容易不说,还得怕太过张扬显得突兀。 剑宗里高人太多,第一日那惊天一剑亦让他印象深刻,谢渊自觉要达目标,须得循序渐进,不要露了马脚。 不过换个思路,无法子迅速变成弟子,但是可以当个优秀的杂役,那也有机会去主峰大殿干活,离剑峰就近了。 杂役求上进,至少在这里也不足为奇。云山剑宗不禁上升通道,优秀的杂役后来居上,成为弟子,也不罕见。 不过在这之前,谢渊先试探着问道告假下山之事,却才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既是宗门之人,总要遵守规矩。 谢渊除了能按日程去山下云山镇采买,要告假归家,得许久才能轮到一次。 也不知镖局现在是怎么样了…… 谢渊心里挂念,然而就是让他下山,也还想着卢老三的事有些犹疑,就便再等一段时日。 另外一边,慕朝云恢复了几天,便等到了剑宗入门的第二次考核。 正式考核中,无非包含意志、天赋以及实战的测验。虽然她的伤还没好利索,但在一堆大多为普通人的候选者中,自然是想要什么成绩就什么成绩。 最终慕朝云全科中等偏上,顺利过关,成为了云山剑宗的正式弟子。 不得不说,一袭利落的剑宗白衣,穿在慕朝云身上,配上她绝美的脸、高挑的身姿和雪白的肤色,格外动人。只不过这山上除了谢渊,无人能够欣赏。 瀑布崖边,月从圆到缺,一连许多夜晚,慕朝云便在这里教起谢渊经脉变幻之法,以及其他武道知识,尽起她不愿承认的老师之责。 说得累了,二人便在这里一边赏月,一边听泉。值此崖上月色,闲谈还胜过武道。 然而更多时候,他们只是静静的不说话,并肩坐着,直到月上中天。 月亮又圆了。 慕朝云坐在崖边,腰背挺得笔直,手掌交叠腿上,而双腿并得紧紧的,一派贤淑仕女的风姿。 但她的两条惊人长腿却直接坠在崖外,尽显艺高人胆大。 一阵猛烈的山风吹过,荡起慕朝云白色裙摆一角,飘然如仙。 谢渊侧目望去,慕朝云背后尽是圆月,她就像广寒仙子,坐于月宫,似乎就要随风归去。 他看得一时愣住,慕朝云察觉他的目光,只是微微低头,忽而开口道: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本章完) 第162章 不要多想 第162章 不要多想 谢渊听了慕朝云的话,怔了一下,才道: “啊,这是好事。看你这几天气色恢复了许多,虽然脸还白得跟什么一样……不过你一直那样。” 慕朝云抿了抿嘴,轻声道: “我其实已痊愈有几日了。这般伤势,以我修为,没留下病根也不易……多亏了你照拂。” 她伤势本重,加上当时拼命时将丹药一把吃光,实是伤上加伤。不过这段时日谢渊趁着杂役身份,在山下采买时收购上佳灵药——云山镇在剑宗脚下,收灵药倒比云照县还容易得多,再加上邓万的银票,谢渊很是财大气粗。 而在山上,两人熬药又要避人,不过谢渊在柴房做工,倒是每日找得机会,日日给慕朝云将药弄好送去,让她服下。 谢渊呵呵一笑,也不居功: “还是多亏你懂医理,我就当个跑腿小厮罢了。” 慕朝云闻言,淡淡笑了一下,看得谢渊一呆。 这一笑虽浅,却如天山雪莲绽放,让月色也黯淡一瞬。 好像还从没见她笑过……嗯,除了冷笑。 一向清冷的面容变得从未见过的温柔妩媚起来,这一幕瞬间刻入谢渊心底。 不过还没看够,慕朝云就察觉了什么,嘴角微收,让他忍不住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慕朝云听得面皮一热,夜风吹来,她的头发随风轻摆。拢了拢发丝,她望着崖外圆月,低声道: “伤势既好,我便该走了。” 谢渊眉头一挑,有些不舍道: “你这才拜入剑宗呢……剑峰之上,你不想去看看么?” 慕朝云摇摇头,淡淡道: “来此只为寻一安稳地休整养伤。至于那剑峰……这东西于我,一个便够参悟了,我可没你那莫大信心。况且剑峰之上的,多半与剑法有关,倒是我这件才更适合我。” 谢渊默默点头,八卦莲完美适配慕朝云的功法……不,该说本身慕家功法,都是从八卦莲而来,称得上是本命黑天书了。剑峰上的那一页,对她显然比八卦莲差了许多。 他微微叹息一声: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雁州。我要去金龙商行看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金龙商行一直跟我家合作,运送物资,也许是从这条线路流传出去什么,招来了敌人……” 慕朝云幽幽道。 雁州在云州北偏东一些,绕过整个北都山脉,直面西漠,是大离朝的边境大州,鱼龙混杂,水深得很。 谢渊微微颔首,道: “那你可要多加小心……还有卢老三。” 慕朝云把弄着手上的八卦盘,点头道: “我这几日已经好好算过,卢老三的威胁不大。邓万已死,而我既然恢复,此后必不会再中他的陷阱。再加上近日与你探讨天隐术,有所收获,他再想追踪我已不见能成。” 谢渊天隐术小成,还在慕朝云之上,最近反倒教起她来,倒让她收获不少。 谢渊闻言,略微放心,叹道: “那你一路珍重,我去反倒怕拖累你,便在这里修行一段时日好了。” 慕朝云望着他,轻轻道: “你不是拖累。只不过到了那里后,我也需要从长计议,你在云山剑宗挺好。这里是个宝地,灵气充足,宗门清正,哪怕你被发现了……最多不过关个禁闭,到时我来救你就是。” 谢渊听慕朝云难得主动玩笑,呵呵笑道: “那师傅可别让我久等。” “别叫我师傅……” 慕朝云有些无奈,看着谢渊: “那你就多保重了。” “嗯,你多珍重……!” 谢渊话没说完,突然感觉一股幽香柔软靠到怀中,完全呆住。 慕朝云凑上前来,与他轻轻拥抱了一下。 圆月之中,一双影子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过了半晌,慕朝云松开双手,脸转到崖外,微微发烫: “临别之际,你不要多想。” 这样说罢,她迅速的站起身,快步走回自己的住处,看起来像逃跑一般。 谢渊呆坐了一会儿,感觉怀中仍有幽香,心情忽上忽下。 给自己整的小鹿乱撞了…… 谢渊摇摇头,两人之前连更亲密的接触都有,但都是逃难战斗时的情非得已,不算什么。 现在这样轻轻抱一下,却让谢渊心情异样,满是回味。 只是不知这次彻底分别,又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谢渊拉起袖子,看着那两瓣莲,露出一丝笑容。 她有东西寄存此处,还有天青果……两人的纠葛是分不清理还乱,关系再也撇不清楚,总会再见。 第二日,慕朝云向外门称收到家人病重的信,告假归家。 谢渊还要留在这,她与谢渊一起用假身份上山,自然要演一番戏。 反正她刚刚入门,连入门剑法都没学全,回去一段时日不再上山,便也不了了之。受不了山居修行清苦而跑路的弟子,向来也是有的。 谢渊送慕朝云到山路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忽而空落落的。 山上虽然清寒,山下已是初夏。 算起来,两人共度从春至夏,时日不算短。 崖上只剩自己一人,默默在月下独自练功数日,谢渊才慢慢习惯。 “这里练功都需避人耳目,好在我天隐术在身,只要不在宗师面前作死,都不用太过担心。至少在外门这么久,没哪个宗师会到这里来。 “不过要想去剑峰的话……” 谢渊筹谋一番,微微点头: “表现好点,杂役可去主峰大殿做事。那里离剑峰很近,我在主峰山口都有感应,在那里说不定也有机会。 “看看这一页黑天书的成色,如果不差,考虑混个弟子身份,我也从长计议……”【黑天书:(85/200)】 慕朝云在山上养伤的日子中,八卦莲直接交给了谢渊保管,让他时时把玩参悟。这么些天下来,倒也有所进展,就看能不能用剑峰来再推进度了。 谢渊做好规划,然而当下的短期目标,却也是告假下山。 他想回云照看看。 只不过杂役自然没弟子那般自由,他刚刚上山,想要休假还不到时日。 人身自由自然是有的,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想回来可就不欢迎了。谢渊在这山上还有感兴趣的东西,一时也不想直接拍屁股走人。 还是只有表现好点,让管事们看得高兴,行个方便。 谢渊点了点头,决定开卷。 这一日过后,本就看谢渊不顺眼的其他柴房杂役,乃至其他杂役,就看他更不顺眼了。 砍柴劈柴,烧水做饭,洒扫清洁,铺床叠被,除了暖床,什么都干,甚至连其他杂役的活都抢着干。 其时杂役大多朴实,真做事也就罢了,像什么故意把垃圾丢在地上然后在管事面前捡起来、什么还没开始就用内功逼得自己满头大汗等等操作,完全超出他们的认知。 “给你们来点信息时代的震撼……” 谢渊这样想着。 “那张山勤快是勤快,为什么看着让人这么不愉快……他砍柴就罢了,为何非要在上面雕‘吉祥如意’四个字?就这样还比咱们砍得快,管事每天派的活都因为他涨了……” 其他杂役这样想着,想的咬牙切齿。工贼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人人得而诛之。 张山,就是谢渊所借身份的名字,倒是让他想起一个故人。 终于这一天,谢渊正在劈柴,前面来了几个白衣弟子。 谢渊早看到他们,不过这时才装模作样的抬起头,连忙恭敬的站起,拍拍自己的灰衣,大声道: “见过几位师兄!” 这一嗓子喊得那几名外门正式弟子一顿步,本来趾高气扬的模样都顿住了。他们面面相觑,还是为首那人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 “你就是张山?” “是!不知师兄找我有何贵干?” “哼!我听柴房其他师弟说,你嚣张跋扈,欺辱他们,是也不是?” “绝无此事!” 几名白衣弟子见谢渊理直气壮,一点也不惊惶,也无解释的意思,一时倒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 为首者只得再咳一声,袍袖一拂: “我不听你解释!我告诉你,柴房是我管着的,这里师弟与我关系要好,你欺辱他们,就是与我过不去!你说怎么办吧。” 谢渊摇摇头: “我没有触犯门规,也没欺负人。” 那为首之人眼睛一亮,喝道: “我说你犯了,就是犯了!” “你们这是要以势压人了?” 谢渊握着斧头,上前一步,挑眉问道。 那弟子看了一眼他的手,笑道: “是又如何?” 谢渊凝视着他一会儿,柴房变得安静。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爆发,严阵以待时,却见他将斧头一丢,往外走去: “我告执事去!” 几名弟子一愣,看着谢渊往外走,连忙将他拉住,打着哈哈: “师弟,刚刚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着急……会有人跟你解释的,告辞!” 几名弟子说完这句,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谢渊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人影,皱着眉头,莫名其妙道: “这执事搞什么鬼……” 柴房外,几名外门弟子一脸尴尬,向着崔直禀报: “崔师叔,他不按剧本走啊?” “这事我真干不来……” “你的演技确实就是一泡屎。” “你也半斤八两!不过这词儿说着还挺带劲的……” 几名白衣弟子一脸纯良,笑作一团。 崔直和煦的笑了笑: “你们辛苦了,嗯,都回去修行吧。” 为首弟子好奇问道: “师叔,这一出是为何啊?真能看出什么?” “你信师叔,话本……外面都这样的。这样一试,不看出这小子正直刚强、沉稳冷静、进退有度不是?” 崔直自得道。 那弟子若有所思,崔师叔在外行走,见多识广,他说是一定是。 “倒也是。不过师叔,就让他当个资深杂役弟子,至于这样吗?” “他毕竟来得不长,我们外门考察,自然要多方看看。而且,主要我看他应该不止可以当个杂役弟子……” 崔直捻须道。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看来崔师叔想让他成为正式弟子?想到刚刚张山的气魄,确实也不错。 崔直往柴房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这张山确实还行,听说这几日他想回家一趟,就让他回去安心,回头就让他到大殿做事,再考察一番。 (本章完) 第163章 云照巨变 第163章 云照巨变 隔天,谢渊便被柴房管事叫去谈话: “张山呐,你最近表现不错,各管事乃至执事看在眼里,对你都很满意。” 谢渊嘴上连连谦虚,心下暗道: “剑修们再刚正不阿,也喜欢听人好话,喜欢见人勤快。卷和舔真是职场的两大法宝,配合起来更是所向无敌。” 管事继续道: “你之前不是问过休假之事?我那时说过刚上山就想回家,不成体统。不过张山你证明自己的态度,我也不多做苛求,想家是人之常情嘛!上面特别准了你今年的年休。我看看,你是住……嗯,金山县下面。十日来回,够也不够?” “够了够了,谢谢管事!管事对我真是太好了……” 谢渊一脸感动。 一般杂役的探亲年休就是五到七日,除此之外全年无休。算上云山往返路程,能在家待两天就差不多了。金山县离云山不算远,管事直接给他十日,看来那一块块刻着“吉祥如意”的柴垛让他很是如意。 谢渊当即收拾行李,准备下山。 听闻谢渊要休假,柴房其他杂役都是大松一口气。每日跟卷逼同行,让人压力巨大。 “探亲好,最好别回来了……走了的张山才是好张山。” 不过随即管事便淡淡吩咐道: “张山的那份活,你们记得分摊一下。嗯,不要忘了刻字,上面看着高兴,觉得我们身处柴房亦不忘磨炼技艺,有刻苦钻研之心。” 其他杂役顿时愣住,心里大骂: “张山,你真该死啊!” 谢渊听不到其他人的心声,稍作收拾,正准备离开外门,却被一个少女截住。 “张师弟,能否请你回家帮我探望下陈师妹的家人?也不知陈师妹怎么还不回来?” 林真冲谢渊招呼道。 谢渊默默点头,心里嘀咕: “林小姐,你的陈师妹不会回来了。” 也不知这林真怎么回事,对她曾经咬牙切齿的仇寇分外亲近。虽然嘴上叫着师妹,这段时间倒一直对慕朝云像姐姐般的孺慕。 林成天天疯狂练武,对林真这个妹妹关心少了。她虽然也十分勤奋、报仇心切,但终究不久前还是个娇娇小姐,大抵是山居寂寞,有个闺中友人便十分亲热。 而且慕朝云也不知咋想的,对她还挺好,没有像对自己一样经常冷脸,让林真更是嘴上师妹、心中姐姐的叫唤。 谢渊摇摇头,在林真希冀的眼神中踏上了下山的路。 在云山镇长租的民居里,谢渊取出自己的行李、长刀和斧头。 当日为了上山,林家宝刀和精钢所制的短柄斧自然是不能随身带着的,便与镖局来的好衣裳都寄存这里。 至于斩月,早丢镖局里了,谁带那玩意儿逃命? 谢渊又将云山剑宗的杂役衣服换下,将武器佩戴妥当,然后天隐术一转,悄然离了云山。 血气鼓荡,内息奔涌,谢渊也不骑马,不过一日夜,顺着官道回到了云照县。 对云照县周围如盘龙镇、小石村等地的居民,云照就是这一圈唯一的大城,无论做工求学还是就医都到这里,让云照县更添人气。 谢渊一进城,便见这儿仍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街上热闹非凡。日前那一场宗师造成的喧闹过去之后,没有影响百姓丝毫。 云照似乎一切都照旧,除了龙腾镖局。 谢渊走到镖局门口,看着那已焕然一新的大门,以及门上牌匾龙飞凤舞的“一刀武馆”四个字,愣了半晌。 门口两名腰配大刀的弟子对视一眼,分出一人走到谢渊面前: “这位兄台,可是要入我们一刀武馆学武?” 谢渊回过神来,摇摇头,转身离开,瞬间便融入人群之中。 那弟子一脸奇怪,回过头跟同伴说着: “这人干嘛的?” “谁知道。” 两人重又在门口站好,而对话的功夫,谢渊已和他们擦肩而过,入了“一刀武馆”内部。 他在这占了半条街的大宅中转了又转,只见四处都张灯结彩,焕然一新,武馆的人喜气洋洋,甚至不少弟子已在那演武场开始练武。 直到转到自家那小院,看见开正好,才确定不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这里就是镖局,只是已改头换面。 谢渊皱紧眉头,想了想,离开了镖局,钻入了长街人流之中。 云照一处宅子,一个汉子正在院中练刀,烈日当空,他挥汗如雨,却脸色沉凝,练功不辍。 砰、砰。 院门响起敲门声,汉子被打扰有些不满,将刀一放,走到门口开门,霎时瞪大眼睛。 “谢渊!你回来了、你没死?” 谢渊露出笑容,看着秦海: “秦大哥,怎么这么吃惊?看你还好,我就放心了。” 秦海一脸喜气,拉着谢渊: “进来说话!”屋内,谢渊谢过秦海倒的茶,忍不住直接问道: “秦大哥,镖局怎么变成一刀武馆了?那日走后,发生了什么?总镖头他们……可还好?” 秦海笑容一凝,慢慢散去,低叹一声: “总镖头他们……” 秦海将那日之后的事情讲了,谢渊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赵头儿伤到根本,卢镖头回来,带着赵头儿去州府求医,许久没有音讯。 “结果一刀武馆直接来占地方,原来他们趁机又和于春生勾结起来,一下将金刚门和镖局名下产业都吃掉,现在成了云照第一武馆。” 秦海重重一拍桌子,冷哼道: “当初镖局在时,他们还说要一起把于春生弄下来,当起墙头草倒是快!于春生本来说是都要跑路了,现在有了一刀武馆反水支持,又坐稳了位置。” 谢渊听得眉峰紧蹙,忍不住道: “镖局的产业和大宅,自然有地契支撑,那一刀武馆凭什么占有?” “于春生在县衙,他自然纵容一刀武馆…… “更重要的,镖局现在没人,连三练都没有,面对一刀武馆,实在没办法。赵头儿他们没回来,镖局什么都保不住,现在连个门面牌匾都没有,已经……已经名存实亡。” 秦海捏着拳头: “我苦苦练功,可惜实力太过有限。” 谢渊沉默一下,低声道: “我本以为,不会成这样的。” 秦海拍拍谢渊,叹道: “你不要自责,当时接镖就说过了,这便是镖局的使命。你交代的那句话本来有用,但后来……听说于春生提前联系了那两个宗师,让他们知道了咱们的计划,提前四门围堵,不然不至于此! “消息大概是他自己放的,一刀武馆见他和宗师都搭上线,这才又和他合作,现在这个奸贼又耀武扬威起来了,但我们拿他也没办法,连镖局都保不住了,一刀武馆全占了……谢渊呐,你虽然回来了,但镖局已经没了。” 秦海痛苦的捂住脸,粗糙的汉子都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于春生……一刀武馆……” 谢渊沉默良久,忽然长身而起。 秦海一惊,看着谢渊的表情,下意识道: “谢渊,你冷静些!那一刀武馆现在势大,你一个人千万不要冲动,我们从长计议!” 谢渊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 “这一切因我而起,若不给个交代,我实在对不起镖局。” 他不顾秦海阻拦,直接出门。 秦海追之不及,望着谢渊迅速去得远了,一跺脚,回身提刀跟上。 原龙腾镖局、现一刀武馆内。 “馆主,最近武馆每日报名者数都数不清,新得这宅,正好装下弟子。” 一名中年刀客对着坐在首位的一刀武馆馆主说道。 那精干的馆主笑呵呵道: “再多弟子,不及王兄弟来助我一臂之力让人高兴。” “馆主过奖了,王某当初也是在武馆练过一段时日,才有机会出去闯荡,学得一身本领。” “那是,咱们也算同出一门,有这渊源,才让王兄弟来坐馆。” 馆主陈肃哈哈笑道。 这王成鹏是隔壁县的四练高手,当年不过在一刀武馆当过两天记名弟子,实际上现在练的都不是刀,而是大枪。 但现在武馆扩张,正好邀请其来坐馆,他也欣然答应。如今一刀武馆两名四练高手,龙腾镖局没了,他们在云照县再无对手了。 等后面和于春生合伙将飘羽门、剑君堂两家吃下,一刀武馆在云照县就是真正的一家独大,日后…… “陈肃何在?龙腾镖局谢渊求见。” 一声大喊从大门外传来,打断了陈肃的畅想。 龙腾镖局,谢渊? 陈肃眉头一皱,瞬间想起了那个不久前在云照威风八面的名字。 他没死?不是说被宗师追杀,早就死在荒郊野岭了? 陈肃沉吟一下,看了旁边的王成鹏一眼,道: “王兄弟,我们出去见见这位谢镖头?” “理应如此。” 王成鹏淡淡道,拿起大枪,倒要看看这个名头不小的镖局余孽什么样,居然现在还敢来此叫嚣。 两人携手出门,见门口早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刀武馆弟子,而人群中央,一名面如冠玉、腰背挺拔的俊逸少年负手而立,神色深沉,对旁边弟子的呼喝视若无睹,仿佛都是空气。 陈肃和王成鹏二人一出来,谢渊便看到他们,没等他们说话,淡淡道: “你们是自己从镖局滚出来,还是我请你们出来?” (本章完) 第164章 一刀破一刀 第164章 一刀破一刀 一听谢渊这话,围得水泄不通的镖局正门处瞬间变得安静。 陈肃目光怪异的看着谢渊,眉头轻轻挑起。 “谢渊,你,凭什么和我如此说话?你以为你是谁?” 他嘴角向下,露出讥嘲,站在大门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谢渊。 哪怕是原来镖局在的时候,他身为一刀武馆的馆主,沈龙腾对他也有三分客气; 而谢渊名气虽响,声望也不见得在他这个经营多年的武馆之主的头上。 现在镖局都不复存在了,他陈肃已是云照货真价实的武道第一人,哪能容谢渊一个小辈在自己面前呼喝? 他实力再强,一个晚辈,能强到哪去?不过靠着镖局其他人和金刚门两败俱伤捡漏而已,就是镖局想推一个少年英雄罢了! 而且,王成鹏不还在自己旁边么? 王成鹏同样俯视着谢渊,上上下下的审视打量,紧了紧手中的大枪。 他从外县过来,对这里的人事都是一知半解,虽觉眼前年轻人十分莽撞,但还是下意识的提起点警惕。 周围弟子见馆主发怒,纷纷配合的叫嚣起来,围着谢渊唾沫横飞。 谢渊不为所动,看着陈肃,自说自话道: “我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一炷香过后,若里面还有镖局之外的人,那就不要怪我大开杀戒。” 这淡淡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声音不大,却一下又将喧嚣压过。 围观弟子的斥骂逐渐变小,没了声息。 不止一刀武馆的人听到谢渊的威胁,便是街道两旁看热闹的群众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面面相觑。 谢镖头会来找一刀武馆的麻烦,他们爱看; 但谢镖头一个人威胁一刀武馆所有人,他们没有想到。 这谢渊,莫不是……疯了? 实力再强,也得看看人数吧!就算是沈总镖头再世,也不会说一个人灭一家武馆这种话。气血蜕变境,都没他这么张扬。 “你失心疯了吧?还要大开杀戒,等会打得你满地找牙差不多!” “镖局没了,谢镖头你不回去披麻戴孝,在这里发疯是何必呢?能活着就夹着尾巴做人不好吗?” “没嫌你镖局晦气,用你们的宅子是看得起!我呸,还装起来了!” 一刀武馆的弟子听到这种灭门威胁,顿时群情汹涌,要不是自忖打不过,就不会只停留在口舌,而会并肩子上了。 王成鹏微微摇头,料定这谢渊应当是悲伤过度,头脑发昏,不然怎么如此不智?当然他手上没松,毕竟这种人虽然不成气候,还是要防着一手突然发疯。 陈肃脸色彻底黑了下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小辈连番威胁,若无反应,他这武馆就开不下去了。 他背着手,冷冷道: “谢渊,我就在这里站一炷香、一个时辰、一天、一年,你又能奈我何?我告诉你,这宅子本馆主很是中意,我一刀武馆要定了!没有长辈管教,就口不择言的东西!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他话没说完,谢渊上下打量着他,突然打断道: “我刚刚不是对你说的。” 陈肃怔了一下,嗤笑一声: “现在想要服软?晚了!” 谢渊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街道那边传来呼喊: “谢渊,谢渊!不要冲动,有话好说!” 他转头看去,发现秦海带着一应镖局故旧,急急忙忙的奔了过来。 秦海等人跑到近前,看着谢渊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而两名四练隐隐将气势笼罩着他,顿时大急。 这般身陷重围,稍不注意就是乱刀出鞘、化成肉酱的结局,便是总镖头恐怕也得打起几分小心,谢渊实在太莽撞了! 他看着陈肃阴冷的目光,不太情愿但还是低眉顺眼的拱手道: “陈馆主,谢镖头初闻噩耗,年轻气盛,还请你不要责怪,高抬贵手,给镖局一个面子……” “面子?你们龙腾镖局没都没了,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就这点人,城内随便一个小武馆都比你们强得多!” 陈肃冷哼道,一伸手,居高临下的指着谢渊: “这小子目中无人,嚣张跋扈,自己找死。看在沈龙腾往日和我有几分交情的份上,我今天断他一手一脚,留他一命,就当开恩!” 秦海听得脸色一白,镖队确实死伤惨重,能来的就这些,几个二练打头,别说云照县,就是小镇武馆的规模而已。 已经不是以前的龙腾镖局了,基业都被眼前这人占了,哪里还能让人容情…… 他面色惨白,还是咬牙拱手道: “陈馆主……” “别说了!我意已决!” 陈肃不耐烦的一挥手,转过头来,看着谢渊,语带嘲讽: “这就是你找的帮手?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真是天真烂漫,年少有为,不愧是谢镖头。” 谢渊静静的和陈肃对视,等他闭上了嘴,才淡淡道: “说完了吗?”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分毫不为陈肃的冲天气焰所动。 陈肃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阵不适,淡定的语气更是让他隐隐恼怒。 这家伙,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放在眼中,哪来的嚣张! 一刀武馆势头正猛,便是飘羽门和剑君堂见他都退避三舍。昔日云照的“金刀羽剑,难跃龙门”,四家武馆和一家镖局,最大的镖局和金刚门没了,现在只他们一家独大。 陈肃最近天天听闻吹捧,坐上云照第一武者的位置,已经飘飘欲仙,哪还见过敢当面威胁他的人?他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语气反倒放缓,淡淡道: “罢了,我变主意了。既然你这么想给镖局出头,今天就下去陪他们吧。” 谢渊看着他,又问道: “如果你废话说完了,就该我讲了。老是被你们打断……” 陈肃额角青筋一跳,紧紧盯着他: “你有什么遗言交代?” 秦海等人被一刀武馆弟子隔在外围,束手无策,不断的给谢渊打着眼色,想让他告饶,然而谢渊视若不见,看着陈肃,淡淡道: “我说了,刚刚那番话,不是对你说的。” 秦海等人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却听谢渊继续道: “我是对其他人讲的。 “其他人一炷香内收拾干净滚出去,可以活。 “但是你,今天死定了。一个死人,哪来那么多废话?” 此言一出,满街寂静。 陈肃额头青筋暴起,一跳一跳,忽而嘿笑道: “好!既然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你!我倒要看看,就凭你,怎么让我死! “都让开!” 他喝退弟子,迈开大步,走到大门前方,手扶腰间长刀,冷冷看着谢渊: “亮兵器吧!今天,本馆主就要让你知道,我一刀武馆……” 陈肃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谢渊行云流水的亮出长刀,一记拔刀狼袭,带出苍狼呜咽,随后收刀静立。 陈肃的话音还未落,人头便冲天而起,嘴唇还在翕动。 所有人都看清了谢渊的动作,一分一毫,纤毫毕现,却没有任何反应。那景象只是深深刻印在了脑海里,却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时间。 咚咚两声,陈肃人头掉到地上。 听到这两声,他们终于回过神来,只看到无头的尸体兀自站立,脖子里喷出血泉,手还扶着长刀。 陈馆主…… 死了? 围观的人大气也不敢喘,悄然交换着眼神,仿佛在确认这一幕是不是真的。 一刀武馆的馆主,云照县的新任武道第一人,在谢镖头面前,连一刀都没坚持住? 围着谢渊的武馆弟子忽然一阵骚动,远远散开,看看谢渊,又看看自家馆主的无头尸体,面露惊恐。 这人、这人竟然毫不费力的就杀掉了馆主! 他是什么实力?难道…… 众弟子腿脚隐隐发软,想到刚刚自己还围着谢渊大放厥词,悄然越退越远,都要融入人群之中。 秦海等镖局众人愣愣看着谢渊,皆是不敢置信。 原来谢镖头不止没被宗师杀死,实力又有精进吗? 刚刚那刀,他们仿佛看到了总镖头。 他们呆了半晌,看着谢渊身上穿着的绣有龙腾镖局徽记的衣服,忽然热泪盈眶。 龙腾镖局,还有谢渊,还没有灭! 谢渊扫视了一眼面前面露惊惧的武馆弟子一眼,轻描淡写道: “还有半柱香。” 他没对眼前的尸体多看一眼,那本来就是个死人,只是会说话而已。 从陈肃踏入镖局、赶走总镖头家眷那天起,就已经死了。 听闻谢渊这慢条斯理的提醒,镖局众多弟子如同从噩梦中惊醒,纷纷打了个寒战。 怎么刚刚计时不带停的? 他们再也不敢将这催命话语当作笑谈,互相对视一眼,一窝蜂的冲进镖局里收拾行李。 谢渊看了一眼门口僵立、眼带浓浓忌惮与震惊的王成鹏一眼,看了他手中紧紧握着的大枪,有些疑惑道: “你也是一刀武馆的人?” 王成鹏看着谢渊的眼神,一个激灵,唰的一下将大枪收起,连忙道: “我不是!我不用刀!我是隔壁县的,只是路过而已。谢镖头,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试探着横走两步,见谢渊没有出手的意思,立即快步离开了镖局。 王成鹏是在场修为最高之人,刚刚谢渊出手时,他握着枪,下意识想要反应,却慢了一拍,眼睁睁看着陈肃被一刀枭首。 随后他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刀意笼罩着自己,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谢渊放他离开,他才大松一口气,庆幸自己反应慢了,没有动枪。要是再快一丝,恐怕就和陈肃是一个结局。 该死的,这陈肃哪招惹的杀神,差点连累自己…… 王成鹏悄悄转头,看着谢渊只是随手一挥,就将两名冲出来报仇的亲传弟子斩杀,毫不容情,顿时又打一个激灵,连忙回头不敢再看,快步离开了云照,打定主意不再来这地方蹚浑水。 (本章完) 第165章 死期已到 第165章 死期已到 一刀武馆众弟子见新来的四练坐馆师傅都不敢反抗,仓皇逃跑,便彻底灭了心思,灰溜溜的收拾东西走人,甚至于直接跑路。 但武馆之中,亦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没有血性。 “恶贼!你还我师父命来!” 几名穿着服饰比普通弟子好上不少的武者冲将出来,领头的更是三练,看来是亲传弟子。 谢渊见几人如此忠孝可嘉,点头赞赏,一刀一个,送他们和师父团圆。 谢渊向来平和,不爱杀人,甚至不爱动手。哪怕遇人出言不逊,很多时候也就一笑而过。 但谢渊也不惧杀人,走镖这么些时日,也算见过血雨腥风,阴谋诡计,他于此也不会起什么波涛,早不是当初山村的心软少年。只要是敌人,只要有敌意,只要敢拿着刀冲上来,谢渊从不手软。 既然谢渊放他们走都不走,那心善的他也不忍师徒几人阴阳两隔,两刀便将冲得最快的两人直接结果。 又快又准,没有痛苦,和他们师父一样,保证他们再没有烦恼。 一个脚步稍慢点的亲传一瞪眼,脚下拌蒜,直接一屁股坐倒在门口台阶之上,手指头颤抖着指向谢渊: “你、你……你当街杀人,不怕官府么!对!没有立生死状,你敢杀人,于县尉必定将你抓了下大狱!我这就告诉他,和官府作对,和于县尉作对,你完了,哈哈!” 这弟子显然已经破胆,有些神志不清,又哭又笑。 谢渊听了,反倒长刀一顿,拍了拍他的脸,笑道: “你现在就去告官吧。” 那弟子一愣,看谢渊真的收了刀,顿时大喜过望,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一刀武馆最后的反抗力量也没翻起水,半柱香不到,镖局里的人就彻底清空。 谢渊带着镖局的人重新踏入昔日的龙腾镖局,看着偌大镖局空荡荡的,里面一片狼藉,过往的陈设已经大为变样,心中皆不是滋味。 他遣人将总镖头的家眷请了回来,又把总镖头的灵位请回后院的祠堂中,庄重的祭拜了一番,给灵前插上一炷线香。 秦海等谢渊悼念完毕,才叹了口气,微微蹙眉道: “谢渊,一刀武馆说的也是个事,若于春生那老王八要拿你当街杀人做文章,你……” “已经来了。” 谢渊平静道。 “什么?” 秦海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外院传来了大批衙役的呼喝之声,瞬间紧张起来: “谢渊,这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既然出手拿回了宅子,就不会再让你们搬来搬去的。” 谢渊摇头道。 秦海眉头一皱: “谢渊,我是问你怎么办?你……” “我?今天这些恩怨,我便要彻底了断。” 谢渊吸了口气,早该如此了。 他往外走去,秦海一惊,在后面喊道: “谢渊!那于春生还在那个位置上,还穿着官服,朝廷就是他最大的靠山!你要是……” 谢渊头也没回,摆了摆手,直接打开院门,朝着大队官差走去。 “谢渊!” 秦海见他不闪不避,迎着官差往前,拳头紧紧捏起。 这要是屠杀官差,公然与官府作对,以后天下哪还有谢渊的立锥之地? 他正为谢渊焦急,却忽然一愣,慢慢瞪大眼睛。 只见谢渊和官差们面对面,不过数尺距离,然而官差们视若无睹,潮水般从谢渊身旁涌入镖局,擦肩而过。 谢渊闲庭信步般径自从官差堆里穿过,融入镖局外围观的人群,眨眼便消失不见。 “这、这是……” 秦海看得分明,然而似乎只有他一人看得分明,不由喃喃自语。 “谢渊呢?谢渊在哪去了?” 官差大声呼喝,秦海看着他们四处搜寻,却一无所获。 县衙旁的一处大宅。 于春生坐在书房里,摆弄着桌上镇纸,双眉紧蹙。 “谢渊那家伙竟然没死,竟然回来了……真是祸害遗千年。” 他喃喃自语,摇头嗤笑道: “终究是年轻气盛,没有沈龙腾那些老东西拿得准分寸。这下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人,罪责难逃。等我将他抓进大狱,那还不是想怎么炮制就怎么炮制?” 于春生露出一丝微笑。 然而他的眉头却不自在的皱起,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宁。 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负手踱步,思忖道: “他不会是狗急跳墙了吧?但我已将全县衙役都调来,一半抓他一半围着这儿,晾他也进不来……” 于春生虽然这样想,心里却总没有安全感,眉头越皱越紧。 他一拍桌子,陡然下定决心: “罢了!要是抓不住他,还是得联系那位,准备离开此地!” 于春生疾步冲到后院,对一位贤淑温婉的妇人说道: “夫人!你们先收拾行李,做好准备。” 那妇人啊道: “老爷,还是要离开云照么?之前不是说不用……” “让你做就做!现在还不一定,但先未雨绸缪。” 于春生脸色阴晴不定,交代几句,又走回书房。 一路上衙役家丁不住巡逻,将整座宅院围得苍蝇也飞不进来,让他心里稍定。“我真是被这小子整怕了,这种阵势,他就是气血蜕变,也不可能冲进来把我奈何……” 于春生摇着头,刚打开书房门,忽然就僵住了。 谢渊正随意靠坐在书桌之上,拿着他最喜欢的那个镇纸细看。 见他开门,谢渊转过头来冲他呵呵笑道: “于春生,你弄这阵仗,好像是在等我?” 于春生悄然咽了口唾沫,涩声道: “你怎么进来的?” 谢渊没有回答,手上将那精致的玉狮子镇纸一抛一抛,慢慢道: “我听说县尉的月俸其实只有十两,另有米面绸缎等配给,衣食是无忧,但像这个镇纸,恐怕你一年的俸禄都是买不起的。” 他打量着书房各种豪奢的陈设,摇头道: “这些东西,你得榨干害死多少人,才置办得一屋? “又有多少人,被你害得家破人亡?” 谢渊语气幽幽,紧紧盯着于春生。 于春生表情凝重,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忽而脚下重重一踩,将门槛都踩烂,爆退而出,嘴上大吼道: “来人!!!” 谢渊见于春生仓皇逃跑,嘴角露出嘲讽,将镇纸往桌上一丢,背着手慢慢走出书房,随后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 于春生往外院全速逃跑,额头渗出汗珠,直到被闻声赶来的护卫重重包围,才稍稍松了口气。 “都给我看好了!谢渊那厮身法诡异,小心他不知从何冒出来!” 于春生大声指挥着,让护卫围着他里三层外三层,结成阵势。 他心下稍定,拉过近处奔走的一名护卫,问道: “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县尉大人,我……不就在这么?” 那护卫抬头,灿烂一笑,赫然露出一张俊逸的脸庞。 “啊!” 于春生大惊失色,一把将谢渊推开,倒退几步,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抓住他!抓住他!” 他尖声嘶吼道。 周围的护卫一拥而上,将于春生指着的那人抓住,把那人吓得一脸惨白: “老……老爷,我是牛二啊!” 于春生脸色难看,挥手叫道: “带走带走!” 看着牛二被押走,他被周围的护卫扶起来,一名护卫贴心的给他拍拍身上的灰,然后抬头笑道: “于春生,这么慌张干什么?瞧把你摔的。” “啊!!!” 于春生发出一声尖叫,直接拔刀,在周围人反应之前就将“谢渊”一刀砍成两半。 他大喘粗气,然而定睛一看,却见倒在地上那人分明是自家护卫,还未气绝,张着眼睛不解的看着自己。 “!” 于春生如同白日见鬼,脸色煞白,瞪着眼睛看向周围的护卫,眼睛冒着血丝。 而护卫们见他砍人,更是呼啦啦一下散开,不敢再围在他身周。 于春生不知谢渊用了什么妖术,也不敢再让护卫靠近。他将周围人都驱散开来,挥舞着长刀往外跑去。 眼看着大门就在前方,于春生慌乱的想着: “跑出去,跑出去离那家伙远点应该就好了……” 正这样想着,大门的门房忽然站起身,一把将大门关上。 “你他妈干什……” 于春生大吼道,忽然声音卡在了嗓子眼里。 那门房抬起头,露出一张阴柔而熟悉的脸庞,阴恻恻道: “于老狗,我终于把谢渊给你带到家里来了,你又跑什么?” “!!!草!” 于春生脚底直冒寒气,感觉腿都开始打颤。 他如同一只兔子,迅捷无比的直接转了一个方向,往侧门窜去。 谢渊负手站在大门口,看着于春生慌里慌张的奔逃,冷哼了一声。 于春生到了侧门,直接撞出大宅,奔到大街之上。 见到外面的青天白日,街上人流如织,于春生心里才松了口气,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 街上的行人们皆诧异的看着这位县尉爷一身狼狈、表情慌乱的站在大街中央,悄然避开。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从于春生两旁过去,却露出中间一人仍定定站在长街正中,和于春生面对着面。 他身材高挑匀称,面庞俊逸非凡,气质飒然,神情宁定,静静望着于春生。 “于春生,你害了那么多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本章完) 第166章 杀县尉者,谢渊 第166章 杀县尉者,谢渊 于春生见谢渊终于露出了身形,气机完全锁定了自己,他的表情既是凝重,又松了口气。 相对于现在这样,刚刚那不知谢渊会从哪里莫名冒出来的诡异情境,更让他心惊胆战。 余光瞟到长街上远远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于春生直起身子,掸掸衣袍上的灰尘,负手挺胸淡然道: “谢渊,你杀死一刀武馆馆主陈肃,现在又想当街袭击朝廷命官?你是不把大离朝廷放在眼里吗?” 谢渊立在街上,看着于春生,并不言语。 于春生见状,以为他被震住,微微一笑,声音都大了起来: “当初沈龙腾何等实力?见了本官照样客客气气的。我只要身上穿着这袍子……” 他伸出手,捏着自己的胸襟抖了抖,将官袍上的祥云图案抖得如同波涛: “代表的就是大离朝廷!谢渊,你想清楚了,年纪轻轻,可不要自误!” 于春生的大喝让满街寂然,长街上的百姓在他的官威下都噤若寒蝉,紧张的看着街中央空出来的两人。 谢渊依然不移不动,只是静静的盯着于春生,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他手舞足蹈。 于春生被谢渊平静无波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但见他没有动作,气焰逐渐恢复,冷笑道: “你明白就好!武夫终究是武夫,镖局、武馆,如何比得过朝廷?你要是多动动脑子,就不敢……” 他话说到这里,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将他打断。 于春生眼睛大睁,仓促挥刀。 嘭的一声,他感觉一道迅猛的劲气打到自家刀上,猛地将他手臂荡开,胸中空门大开,锋锐之意袭来。 于春生瞪着眼,身上黄光大作,全力运使起金刚门的成名硬功磐石功,终于将那道锋锐挡了下来,却连退数步,胸口一闷。 他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指着谢渊: “刀气!你……你敢对我动手?” 于春生有些惊怒,又隐隐有些畏惧。 他还没到气血蜕变,怎么能斩出刀气! 说他一刀斩杀陈肃,自己本还不信,现在看来恐怕所言非虚。他要是这等实力,自己恐怕不好抵挡……他竟真动手了。 于春生心里隐隐不详,咬牙道: “谢渊,你想清楚了!就是沈龙腾他们……” “总镖头他们就是想得太多,才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坑害。” 谢渊打断他,终于出声。 他摇头道: “也没办法,要想开门做镖局,你这个县尉真是坐到了命门上,除非镖局不要了……” 他往前迈了一步,看着于春生,露出嘲讽的微笑: “但现在镖局被你坑没了不是?” 于春生忍不住退了一步,涩声道: “你别冲动,镖局虽然没了,你还年轻,还有大把前程。你终究不是镖局养大的,一个外来人,何必为镖局赌上自己?” “我确实不完全是镖局培养的,但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入镖局?” 谢渊呵了一声,隔着老远,猛然又挥了一刀。 于春生将刀一横,隔开这道刀气,手臂微微发颤。 他心下骇然,这股力道,让他几乎抵挡不住,可看谢渊的样子,还没发力! 于春生尖声道: “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四练而已,跟你一样。” 谢渊往前每迈一步,于春生就往后退一步。 叮叮叮的声音不断响起,一道道刀气和于春生的长刀接连相撞,撞得于春生双臂巨震。 忽然哐当的一声,于春生没有将刀握住,长刀坠地。 他心下大骇,赶忙抬手,颤声道: “住手!谢渊,当初那只是个误会,都是张雪峰那厮误我!是他要害你,跟我没关系!你看,后面我是不是也没对你如何?就算你杀了他,我也没追究……” “那不是一把火将他家烧成白地,你是没证据,不然你早就找上门来了。” 谢渊一针见血道。 “是没证据,但谁不知道是你动的手……对对,没证据,他本也不是你杀的。谢渊,你是清白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于春生看着谢渊的眼神,打了个突,连忙改口道。 谢渊看着于春生,咧嘴笑道: “确实是我动手杀的。衙役差官张玉峰,还有他弟弟,都是我亲手杀的。” 于春生连连摇头: “不是,没有证据,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我亲口承认。” “不是你杀的,别瞎说!” “是我杀的,还有陈肃。你刚刚不是说了,陈肃是我当街杀的,满大街都是人证,证据确凿。” 谢渊笑呵呵道。 于春生艰难的说着: “他们也可以没看到。” 谢渊被于春生的滑稽逗乐,用刀指着他,大笑道: “哈哈哈!看看,这就是我们云照县的父母官。” 围观的百姓皆面色复杂,一言不发,沉默的眼神齐齐望着于春生,莫名给他沉重的压力。但这时于春生也顾不上这些了,只想保命,抬手劝阻道: “谢渊,你现在收手,我既往不咎,保你一个清白的身份。你天纵奇才,以后还大有可为。若是现在背个通缉犯的身份,就算天下再大,你也寸步难行。” 他咬着牙,豁出去道: “谢渊,我提醒你,最近春雨楼的神捕就在云州查案,你要是把我杀了,他肯定顺路就来查探。宗师级的神捕一来,你连云照范围都逃不出就会被逮到!你千万别莽撞!” 谢渊淡淡笑了笑,回以一刀。 “啊!” 于春生惨叫一声,顿时倒飞而出,摔在地上。 他胸口被刀气斩得皮开肉绽,顿时有血迹浸出那上好绸缎纺织的官服,猩红一片。 “你、你真敢动手!” 于春生尖叫道,见谢渊又举起了刀,他艰难的抬起手: “别!你别杀我!杀了我,你就是杀了朝廷官员的通缉犯了!” “你耳聋了吗?我刚都说了半天,我本来就是杀人犯了。” 谢渊呵呵笑了一声,又是一刀。 刀气斩在于春生身上,黄光一闪,挡开部分威力,剩余的斩在他身上,就如钝刀割肉。 “啊!” 他又惨叫一声,嘴角溢出血来,半躺着在地上连连后退,大喊道: “谢渊!你出口气就得了!留我一条命,后面还有转圜余地……啊——” 谢渊没有反应,只是一刀、又一刀的斩了出去。 他的刀气威力还不如真刀实砍,又专程缩小了力气,一下一下,如同鞭子,抽在于春生身上。 于春生被砍得不断倒退,最后直接倒转过来,匍匐前进,就想离谢渊远一点,却哪里逃得掉? 他在长街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惨叫和求饶的声音都逐渐低微: “……饶了我!” “住手!别砍……了……” “谢渊!” “谢渊!你怎么敢……怎么敢杀我!我是……金刚门的……我是朝廷命官!你不敢杀朝廷命官!” 于春生爬不动了,转过来盯着谢渊,似乎又回光返照,大声喝道: “看看我身上的官服!我是大离朝的官员!是云照的县尉!你敢杀我!” 谢渊走到于春生的面前,阳光从他背后打过来,阴影也将于春生彻底笼罩。 于春生只觉谢渊背后的阳光刺眼,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一道剪影。他眯起眼睛,微微抬手,却见那道剪影缓缓举起了手中刀。 于春生怒目圆睁,凄厉喊道: “谢渊,你不能杀我!!!” 长刀呼的落下,咔嚓一声,干脆利落的将于春生斩首。 谢渊俯身,将那颗怒目圆睁的脑袋提起,对视半晌,然后将人头高高举起,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大声道: “杀县尉者,小石村,谢渊!” 如同行刑般的漫长过程中,半个云照的人几乎都聚集在了这条街上,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沉默的望着谢渊,也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渐渐如同雷鸣,震耳欲聋。 谢渊微微点头,又看了眼早就站在人群正前方的县令,高声道: “地契商铺,各归所有,不应被侵占。不然的话,下场如他。” 他将人头抛出,咕噜噜滚到了县令脚下。 县令周围的护卫都如临大敌,举刀向着谢渊,紧张无比; 斯文的县令倒是泰然自若,也不在乎他隐隐威胁,点头道: “只要遵守大离律法,理应如此。” 谢渊深深看他一眼,又望向旁边,正是于春生的府邸门口。 那里站着脸色煞白的妇人,以及一个目露惊惧怨恨的少年。 妇人见谢渊望过来,一声惊呼,然后连忙捂嘴,又将少年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母鸡护崽。 谢渊见状,哂笑一声,收回目光,懒得多看一眼。 他环顾一圈,和人群中激动非常的秦海等镖局故旧微微点头致意,然后漫步离去。 随着谢渊走近,人潮如同被法术分开的大河,露出中间过河的通道来。 在寂静的注目礼中,谢渊走着走着,融入人潮,消失不见。 半日过去。 长街人群已经散去,然而大街小巷仍是议论纷纷。 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多年的县尉被当街斩杀,这样的事情恐怕直到许多年以后,都依然会是酒楼茶肆的热门话题。 就在这满街议论声中,一双飞云履踏入街道。 一位样貌年轻的捕头走了过来,在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处蹲下,细细查看起来。 (本章完) 第167章 擦肩而过 第167章 擦肩而过 这位捕头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在捕快这个讲经验的行当里年纪不大,因此他独自蹲在长街上查探踪迹也没让人太过在意。 今天来来往往有许多衙役装模作样的看过也清理过了,杀人过程当着半个云照的面,每个人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有何好看的? 也就这捕头身上的捕快服似乎有些别致,与云照的不同,让人多看了两眼,也就转过目光。 直到半晌过去,县令领着县丞与大队衙役急匆匆的奔过来,跑到这年轻捕头面前,一齐深深作揖道: “苏神捕大驾光临云照,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捕头站起身来,淡淡道: “县令大人不必多礼,苏某只是一个捕快,来此只为查案,不用客气。” 县令坚持一揖到地、姿态极低: “大名鼎鼎的苏神捕亲自前来,想必此案不日可破!” 苏行又看了眼地上的隐隐血迹,平静道: “我也是恰逢其会。天下哪有一定能破的案子?只能说尽力。县令大人,之前的目击证人可在?我有事想问问他们。” “当然!苏神捕还请前往县衙一叙,就在旁边。” 县令直起身子,一拉袍袖,当先引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县衙,让街道旁边的人面面相觑,轰然议论起苏行的身份来。 苏行坐在县衙里,挨着问了几个在场的衙役、百姓以及于春生的家眷当时场景,又拿出县衙记录的谢渊卷宗看了看: “谢渊,小石村人士,少以樵夫为生,后入盘龙镇铁衣门习武,之后入龙腾镖局……” 前面的极为简略,直到来云照入镖局之后,做的几件轰动云照的大事才详细记录,突破的速度也显示其中。 “还是个颇有天赋的凶人。” 虽是这样说,苏行眼神并无波动,他追捕过的巨凶大恶、左道天骄已不知凡几,最后皆被他亲手擒于狱中,一个外练还不算什么。 他又问道: “这龙腾镖局,是和于县尉有仇?让他们总镖头来县衙,我有话要问。” 县令咳嗽一声,低声道: “龙腾镖局已经没了。前段时日,有宗师交手,牵扯到龙腾镖局……” 苏行听了,眉头轻挑,有些意外。 事情还凑在一起了? 他当日追踪邓万从雁州来云州,慢了几步路过云照,恰见云照一片混乱,有本地武者死伤惨重,但追踪邓万要紧,并未深究; 直到他看到邓万尸体,得知与慕家有关,便直接转道北都山,去往山脉深处慕家一探,费了好大劲找到慕家祖地,却发现已是一片死地! 慕家处在北都山里不知名处,被灭的消息,只有邓万和其商队发现。不过邓万发现黑天书的消息,回转后直接将在场的商队人员全部灭口。 到现在慕家被灭这么久,除了卷入这一场追逃其中的几个当事人,苏行却是第一个发现的外人,自然大为震惊。 他在慕家祖地探查许久,虽看出了许多名堂,却又断了慕家宗师这条线索,只得退回来整理思路。 苏行有必须追查邓万的理由,还有他身上的东西需要追索;慕家线断了,他就想从当时击杀邓万的另一人身上梳理,以及和邓万同行的另一名宗师。 想到当时两名宗师曾在云照掀起混乱,他本欲来查,正好接到有人当街击杀县尉的报告,便一举两得,顺路前来。 结果,这杀人凶手,就是被卷入之前厮杀的镖局中的一员? 苏行眉头微动,有些巧合。 这可能只是纯粹的凑巧,毕竟杀县尉者必是本地豪强,而本地豪强和路过宗师产生碰撞被牵连灭门也很正常。 不过对苏行来说,任何巧合都值得多思考一层。 他微微仰头片刻,然后忽然坐直,将卷宗又拿出来看了一眼: “谢渊,小石村人士,少以樵夫为生……” 樵夫…… 苏行眼神一闪,想到了邓万腰上的斧伤。 可这只是个四练武者。 苏行又摇了摇头,但明显来了兴趣。 他想了想,问起龙腾镖局被灭当日情景。 有衙役一五一十回答,苏行闭目听着,听到镖队倾巢而出,四队同行,顿时眼睛大亮。 他心思电转,脑海中灵光一闪,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龙腾镖局如此行事,是为掩人耳目。演给谁看?当时只能是演给城外的邓万和另一名宗师看!而这两人,追踪的就是慕家宗师。 “说明彼时慕家宗师,就躲在镖局之内,是她驱使镖局如此做。 “镖局被灭,慕家宗师趁机逃跑,在山中和另一人联手反杀邓万,彻底逃之夭夭。这另一人,极大可能便是镖局中人……谢渊! “而后两人逃脱,谢渊潜回云照,击杀仇人于春生!这场仇杀,不过是当初邓万他们路过的后续而已。看来我来对了。” 不得不说,苏行无愧神捕之名,短短时间内,就将事情全貌推测得八九不离十,实不容易。 毕竟在他的视线里,只是因雁州马匪案而追踪邓万来到此地,对邓万的目的、追逃始末以及另外的宗师一概不知,他甚至现在也不知另一个宗师的身份。 苏行当即又问起于春生和镖局的恩怨。此时的衙役中就有当初于春生派去监视镖局、给他到城北报信的人,问过之后,苏行就对自己的推测更为笃定。 只是有一事还是奇怪……从于春生身死地的气息和谢渊的身份卷宗看,谢渊的确就是个四练,虽然确实比一般的四练厉害,却无论如何够不到重伤宗师的地步。 苏行沉吟半晌,这事仍有疑虑,就在这谢渊身上。 不过杀县尉案证据确凿,谢渊本该被缉拿归案;而只要找到谢渊,邓万身上的东西或者慕家宗师的去向,就该一清二楚。 他对县令问道: “可有案犯的画影图形?” 县令遣人去找,有些惭愧道: “这些本是于县尉管理,井井有条,旁人插不去手。他一去,县衙内一时千头万绪,动作要慢些。” 苏行不以为意,只是直接起身道: “无妨,劳烦县令大人先整理资料卷宗,我且出去一趟。” 他不等县令回答,当即起身,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小石村。 王磊和李兰坐在桌前,围着那叠银票,相顾无言。“一、二、三……这么多一百两的银票,别说给虎娃上私塾,进城买宅子、给虎娃娶媳妇都够了!” 李兰有些手足无措道。 王磊砸吧砸吧嘴: “渊子是出息了,就是这么大的票,我们拿着怎么好使?” 李兰白了自家男人一眼: “渊子不说了?这已经是他换的小票了!到时候搬到县城里,有他镖局的熟人照料,没啥大问题!” “真进了城,我这两亩田咋办?” 王磊有些犹豫。 李兰白眼更翻到天上: “你这两亩田种一辈子,能种出一百两不?进了城落下脚,有了存粮,随便找点活干,不比种田来得好?还有虎娃,在城里总比村里好。”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就知道种田的男人,然后又拿着银票,有些担忧道: “渊子一下拿出这么多钱,也不知他自己还有没有得用。” “渊子是有大出息的,只是不知道这远门要出多久,看他样子好像是犯了事,这钱……” 王磊眉头紧皱。 李兰顿时粗眉竖起: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 正说话间,她突然耳朵一竖,安静片刻,然后突然走出门去。 刚出门,她便看到隔壁谢渊的家门口,站着一个捕快模样的男人,派头却比之前见过的都大。 李兰心中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位官爷,你找谁?” “大姐,这是谢渊的家吧?你们是他邻居?” 苏行静静道。 其实以他耳力,刚刚房内的对话,他已全部听到。 “是,是……他好久没回来了!” 李兰咬牙道。 苏行面无表情,只是在谢渊的小院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院内劈完没拉走的柴火,眼神微眯;然后径自走入李兰的家,一招手,便将王磊慌张收起的银票摄入手中,仔细查看。 王磊见了这戏法一般的场景,愣愣出神。 苏行看了会儿,这银票早被谢渊专门换过,不是邓万身上的那几张。 但从钱庄以及日期,苏行还是心中有所明悟。 “真是这个谢渊么,他凭什么能伤到邓万?就是大宗嫡传的顶级功法,也不见得有能让外练伤到宗师的杀招。” 苏行眉头微皱,看了眼紧张的王磊李兰两人,淡淡道: “他上午才回来过,对吧?” “没……没有!” 两人看着他的官服,咬牙道。 “无妨,只是半天,他跑不掉的。” 苏行也不需他们确认,身形一转,便从屋内消失。 夫妇俩看着这超出认知的一幕,愣了一下,李兰一拍围裙,追到门外,却哪里见得到人影? “糟了,他追渊子去了!” 王磊则看着落在桌上的银票,喃喃道: “渊子这是犯了啥事,是抢了这么多赃款,让这么个厉害捕头来追?” “赃款什么赃款,没看人都没拿走么!肯定是、肯定是有误会!” 李兰咬着牙道,和王磊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无比担忧。 苏行在小石村内转了一圈,在村口露了身形,脸上现出诧异。 这气息,怎么在这就断了…… 他又扩大范围,从村口往东南西北各走了十里,以他身法,并没多久。 然而等走完这一转,苏行却仍然没有发现,顿时神色凝重。 “就是这个谢渊!这般敛踪法门,便和当初林中一样……是慕家宗师也跟着他?” 苏行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般能力是谢渊所有。 但若是慕家宗师帮助,那就说明伤到邓万的却更是谢渊,确凿无疑! 苏行脸色一肃,终于确定的他,将谢渊的评价瞬间调高了无数个等级。 这不是一个天赋尚可的杀官凶人,而是能以外练之身、不知名之法重伤宗师的神秘天才! 他一迈步,迅速回返云照,准备查看县令整理的详细资料。 入了城门不久,苏行正往县衙处赶,忽然察觉路旁有人看他。 他转头瞥了一眼,却见那人坐在桌旁,端着碗面,瞅了自己好几眼,似有诧异,然后便收回目光,埋头吃面。 被人盯视不足为奇,只不过这个吃面的人俊朗不俗,气质非凡,料想是城内哪个大户的公子,倒也喜好路边小面馆。 苏行念头一闪而过,没有在意,便迅速赶回县衙,当即让县令把整理好的详细卷宗承了上来。 这一次,卷宗包含谢渊多方资料,包括于春生自己查的、以及想法从镖局当初调查搜到的,从谢渊在小石村的成长、人际关系、盘龙镇学武历程,以及入镖局始末还有其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有记录。 苏行详细阅读完毕,对谢渊的了解更深不少,然后拿出那份画影图形,准备将此人相貌记在心里。 他刚取出画像,眼神陡然一凝: “这!” 画像上的人俊朗非凡,英气逼人,正是刚刚才在面馆擦肩而过的那人。 (本章完) 第168章 灭门 第168章 灭门 谢渊在镖局不远处那家常去的面馆中,几口将那招牌的豌豆杂酱面嗦完,满足的叹了口气: “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吃了。” 刚刚那个路过的捕头气势不凡,被他盯一眼隐隐有浑身上下被看透的感觉,甚至没全力催发的天隐术似乎有些瞒不过他,谢渊一瞬间便对这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于春生说的有神捕办案,竟不是骗人,真这么快来找我了?” 谢渊心中提起警惕,不准备再在云照逗留。 可惜,回来找了一圈,不管是镖局还是一刀武馆都搜过了,还是没找到斩月,也不知道谁给我拿跑了? 谢渊挠挠脑袋,叹了口气。 这下不好给司徒琴交代了。 他擦擦嘴,丢了几个铜板给小二,施施然离开了面馆,却没人认出这就是他们议论纷纷的谢镖头。 找了个书局,谢渊借了纸笔,准备给司徒琴寄一封信,交代自己安危,免得镖局没了,自己跑路,让她这个朋友担心。 只是提笔之时,谢渊心里总有些莫名心虚,似乎有太久没有和她联系过了,再加上丢了斩月…… 他心里踌躇,谨慎措辞,字斟句酌,强行解释了一通,想了想,还是暗示他用她知道的方法潜在州内一大宗修行。 想到还有捕头似在追查自己,谢渊没耽搁太久,信件内容十分简练,写完之后便交给书局老板,代为寄出。 出了书局,谢渊看了看天色,又回头看看镖局的方向,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迈步出城,离开云照,往云山走去。 面馆之中。 苏行突兀的显出身形,让面馆中的人一愣。 他在面馆里如同旋风般转了一圈,然后走到面馆门口,眉头紧皱,眼睛迅速的往四方看去。 然而入目之中,皆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商贩、百姓,面容各不相同,气息一样普通。 于是苏行知道,虽然只是擦肩而过,一线之隔,但这次他彻底跟丢了。 他脸色沉凝,回到县衙,屏退旁人,提笔写起卷宗。 “谢渊: “云州云照县小石村人,虚岁十七,接触武道不到一年,有突破气血蜕变境的迹象,疑似内外兼修,疑似另有传承…… “战力彪悍,崛起迅速,在当地未尝败绩,杀云照四大武馆其中之二之馆主,杀云照县尉,手段凶残。随后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注一:与慕家宗师联手反杀金龙商行宗师邓万,疑似有以外练境界重伤宗师的斧系杀招; “注二:与我当街照面,随后逃脱追踪,疑似有瞒过宗师洞察的隐匿秘术。 “总结:上述二‘注’超出常识,然可靠性在八成往上,足以说明此子天赋极高,危险性远超其境界……” 写到这里,苏行顿笔,想到面馆中谢渊和自己对视的那一眼,诧异、打量,但毫无慌张,看完后自顾自吃面。 他面色微沉,继续补充: “……其人心性恶劣,好挑衅官府;其人气焰嚣张,胆大妄为,极度狡猾。” 苏行在“胆大妄为、极度狡猾”八字上又下滑两道横线,着重强调,随后将卷宗装好,用火漆封入专门信封,招来驿馆专人,送回京城春雨楼中。 春雨楼贮存天下武道情报,排天龙、飞龙、潜龙三榜,无有不服者。 潜龙榜虽只列七十二名,然春雨楼中收录的武人卷宗不止千百。 这份卷宗,他拟存入春雨楼第一层。 天下武者多如繁星,也只有气血蜕变境往上,且其中佼佼者,才能入春雨楼第一层。 但谢渊虽不到气血蜕变境,苏行却毫不迟疑的提交卷宗,送入楼里。就凭他表现的奇异,便是重点观察也是应该。 苏行提交卷宗,面色沉静。 今天这最佳的机会,他终究是错失了,输了半阵。 虽然他还不准备放弃,要继续在云州追查一阵,但他隐隐觉得,短时间内恐怕再也找不到杀死邓万的这两人。 也许,该从邓万那个同行宗师入手…… 数日后。 云照于府正在治丧,阖府素白,纸钱漫天,一片哭哭啼啼。 身为县尉,无论其风评如何,这几日来吊唁的云照士族乡绅、三教九流,着实不少。 于夫人一身缟素,带着于春生的独子迎来送往,这一日晚间终于送完宾客,守在灵前,默默垂首。 忽然灵堂刮过一阵风,纸钱飘起,母子俩茫然抬头,却见门窗明明关得好好的,哪来的风? 两人正心中一紧,忽见棺前站立着一个粗豪大汉,皮肤黝黑,披着背心,袒胸露乳。 于夫人吓得容失色,颤声问道: “阁下、阁下是谁?” 大汉转过身来: “县尉没给你们说过我吗?” 于夫人愣了一下,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道: “您是那位赏识亡夫的宗师高人?” 卢老三看了她一眼,眼光微闪,笑道: “正是。我听说,是那个镖局的谢渊,杀了县尉,是么?” 于夫人的眼神亮了亮,和儿子对视一眼,露出希冀: “正是!就是那龙腾镖局的谢渊……” “好!你们把他的事情给我说说,我了解了,说不定帮你们报仇。” 于夫人连连点头,便将那日过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卢老三听了,摸着下巴上钢针般的胡须,思忖道: “这个谢渊,倒比我还像个悍匪些,居然当街杀官。哼,他这么嚣张,露了踪迹,等我找到他,那跟他有一腿的慕朝云肯定跑不远,到时候拿他换黑天书……”他筹划了一阵,暗自点头,等问不到更多了,正准备离开,忽见那个少年甩开母亲,跪在自己面前: “请卢宗师收我为徒,传我武艺,为父报仇!” 卢老三一愣,看了眼咬牙切齿的少年,又看了眼也有些意外的于夫人,嗤笑道: “想跟我学武?你什么档次?” “我、我……父亲说我资质还成。” 少年一时语塞,喃喃道。 于夫人见状,也豁出去了,跪伏在卢老三面前咬牙道: “先夫当县尉时为人刚正,树仇极多,如今他驾鹤西去,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自身难保。还请卢先生念在先夫面上,收下我儿,传一身武艺,好安身立命,日后以报父仇!” 她跪在卢老三面前,面容素白,梨带雨。于夫人年轻时本是美人,又养尊处优,保养得当,被于春生瞒得不经世事,看起来不过三十许,十分动人。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此时于夫人一身缟素,跪趴在地,美好饱满的曲线在卢老三面前一览无余,让他看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卢老三本欲迈动的步伐停住了,脚步一点一点,慢慢道: “这样么,也不是不行。不过……” 母子俩听得眼睛一亮,于夫人连忙直起身子道: “卢先生是宗师,束脩礼自然不可少。先夫虽然亡故,家里还薄有积蓄……” 卢老三见于夫人直起身子也是尽显丰韵,喉头大动。他这段时间为追逐黑天书奔波,已经许久没有碰过女人,此时终于有些忍不住的嘿嘿笑道: “束脩么,倒不必,不过于夫人,我见你却是风韵犹存。” 于夫人见卢老三那淫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扫视,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面容一点点变白,咬牙道: “卢先生,先夫尸骨未寒,你……” “怎么,夫人,你不想为夫君报仇了?” 卢老三慢慢凑近,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于夫人无力抵御,于大郎看得眼睛瞪大,冲上来拦住卢老三: “住手……” 他话没说完,直接被卢老三一巴掌扇飞,摔到地上。 于夫人大急: “别伤我儿!” “那,就要看夫人配不配合了。 “夫人,你也不想于县尉绝后吧?” 卢老三说出了这句话,于夫人终于不再挣扎,一脸绝望的被拖到了旁边,就在于春生的灵前。 于大郎趴在一旁,听着那边不住传过来的惨叫,浑身颤抖。 许久之后,惨叫声戛然而止,卢老三意犹未尽的提起裤子,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于夫人,不满道: “没劲!” 他走到于大郎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少年,忽然觉得这少年和他母亲一样清秀。 正在思索间,却见于大郎一下支起身子,冲着自己连连磕头,嘴里发出呓语,让他都没听清。 卢老三掏掏耳朵,嘿道: “怎么?想求饶?” “不……我求先生收我为徒,传我武艺,日后为父报仇。” 于大郎低头嘶哑道。 卢老三这下是大为意外: “你还要跟我学武?” 于大郎重重点头: “只有武艺,才能在这世上安身立命,才能找那谢渊报仇。” 卢老三听了,上上下下打量着于大郎,笑眯眯道: “你不恨我?” “恨,也不恨。” 于大郎眼神平静: “我只恨自己没有本事。” 卢老三见状,又是一愣,蓦地哈哈大笑: “好,没想到这还遇到个人才!这么清醒,假以时日,我看你小子必成大器! “嗯,你和谢渊有仇,我和他也有点矛盾,看你这么有意思,教你几招,找他麻烦,也不是不行。” 于大郎听了,眼睛一亮,当即磕头拜师。 他重重磕了个响头,正要抬起,忽然感觉肩膀上一阵大力,抬不起来。 他不解道: “师傅……” “我可没说要收你做徒弟。我杀了你娘,你整天跟在我旁边,要是真被你学有所成,我岂不是自找苦吃?” 卢老三呵呵笑道。 于大郎大急,赌咒发誓: “我绝不记恨师傅!如果有违此誓……” “你连娘被我弄死了都能忍,我还信你发誓?” 卢老三嘿笑道: “这么能忍的小子,我可不敢留你这个祸患。我不是那些一言九鼎、心胸开阔的大侠,我是西漠的马匪,从来斩草除根,你找错人了。” 他手上微微加力,咔嚓一声,一把就捏断了于大郎的脖子。 (本章完) 169.第169章 盖世凶人张山 第169章 盖世凶人张山 卢老三杀掉了于大郎,直起身来,有些可惜道: “哎,看着还挺俊秀,浪费了。” 出身西漠马匪,不要说男女,更刺激的他也玩过,正在兴头上的他大为遗憾。 不过这小子性子够狠,卢老三也不想再节外生枝,干脆就将他直接弄死,准备走人。 刚刚离开于府,听到后面纷乱渐起,卢老三摸摸裤腰带,正考虑着是找个青楼还是找个民居,忽然心头警兆大作,一个弯腰,躲过一道匹炼般的刀光。 他直起身来,见街道另一边站着一名年轻的捕头,手持长刀,凝视着自己。 卢老三皱眉喝道: “你是谁?敢偷袭老子!” “春雨楼,苏行。” 苏行淡淡道: “你是西漠的马匪……是卢老三吧。” “苏行!” 卢老三瞳孔一缩,气焰瞬间收敛,凝重道: “你不在京城呆着,跑到这边来干什么?我最近可没犯事嗷。” “那这宅子里的人是谁害的?” 苏行冷冷道,长刀一转,朝着卢老三当头劈去: “既然来了云州,你就不要走了!” 卢老三一舞斩马刀,和苏行硬拼了一记。叮的一声,虽然将刀成功格开,他却浑身大震,虎口发麻。 他心中凛然,看起来平分秋色,可是他兵器优势这么大,却还吃了暗亏,这一试探,实力便高下立判。 “草,最近云州是什么龙潭虎穴吗?哪来这么多高手!” 卢老三暗道晦气。 只有使点力气了。 他骤然气势勃发,斩马刀高举,猛地劈下,势头如同要劈开整条长街。 苏行目露凝重,双手持刀,刀上发出蒙蒙清光,挡向这无可匹敌的一记斩击。 长刀刚刚交接在一起,苏行神色微变,觉出不对劲来。这样的一刀,他手上竟然毫不吃力? 只见卢老三斩马刀一触即收,借着苏行刀上劲气,陡然倒飞而走: “苏捕头,不送!” 苏行没料到这气势彪悍的马匪头子如此奸猾,一击不对就要撤走,冷哼一声,身形一晃,便追了上去。 云照城上空响起阵阵炸雷般的长刀交击之声,将整座县城的人都从梦中惊醒。 目力好的,便能见到县城屋顶上有刺眼的刀光与火,如同雷电,倏忽间纠缠着去得远了。 “御雷驾火,这是神仙打架!” 有人瞠目结舌的呼喝。 常人不识武道高人,宗师对他们来说,和神仙也没有差别。 两名宗师一路追追停停,缠斗数日,从云照往西直出千里,逐渐逼近云州的西关葫芦口。 云州西北都是北都山脉护着,不像雁州直面西漠。不过在北都山脉南端,和南边蜀州群山相接处有一坳口,直通西域,便是西关,俗称葫芦口。 卢老三虽然实力不及苏行,但是身法极快,反应敏捷,一路奔逃到此处,没让苏行找到破绽; 然而卢老三在苏行的索敌追踪面前,始终也拉不开距离,每隔个十里二十里,总要被苏行堵到,斗上一场,然后仓皇逃命。 两人就这样打着打着,竟然出了西境,进了西漠,又追出百里,到了离云州大离边境最近的一处绿洲城外。 卢老三站在一处沙丘之上,见着另外一边的苏行,大笑道: “那话怎么说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苏行,你送老子这么久,今天就在此别过了……咳咳。” 他的笑被咳嗽戛然打断,然后一脸憋屈的看了苏行一眼,愤愤奔入了绿洲城中。 也不知这苏行发什么疯,差不多就得了,非要追这么久?倒是让他体会到了慕朝云当初的境遇。 搞得他身上大伤小伤无数,进了绿洲城还得躲藏点,西漠之内,他也不是没有仇家。 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进次云州,追杀慕朝云这么久,什么都没收获不说,不是李泰就是苏行,老是撞鬼…… 苏行站在一处高耸的沙丘,看着远处的卢老三遁入绿洲城,没有再动。他虽然受伤不多,追了这么多天,状态也大不如前,不敢入混乱的绿洲城追踪,这里可不是大离。 尽管没追到卢老三,苏行神情却不见气馁,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黄沙漫天,看着庞大而杂乱的绿洲城,低声道: “慕家宗师,卢老三,谢渊……” 这下和邓万死前有接触的几个人,便都弄清楚了。 他又望了绿洲城一眼,回过了头,往葫芦口走去。 …… 云山之上,谢渊安安稳稳的在柴房劈着柴火,不知道两个都想追踪他的宗师之间,也起了一场追杀。 【劈柴:(562/100000)】 【金钟罩·第三层:(1180/2000)】 【养身功·第四层:(1743/4000)】 【八卦撼山拳·精通:(673/2000)】 【斩月斧·小成:(1/3000)】 【天隐术·小成:(461/5000)】 【黑天书:(85/200)】 【奔狼刀诀·圆满】 【云山剑式·熟练:(25/300)】 坐在柴房之中,谢渊目光扫过一圈,看到最下面的【云山剑式】,虽没练多久,已到熟练的阶段,微微点头。 这既是天赋使然,毕竟他被天青果彻底改造天资,从初服后身躯薄弱到中上之姿,再到彻底激发,现在已称得修行天才,天赋异禀; 但不得不说,除了天赋,也有灵地之功。 云山剑宗灵气充裕,修行都比山下快上不少。 灵气这东西,妙用无穷,谢渊也是听过慕朝云的课才仔细了解。普通人长居灵地,延年益寿,百病不侵,武者则进境神速,不易损伤,至于宗师以上,则更是需要灵地来感悟天地,增进修为,提升境界。 在这云山灵地,谢渊将云山剑式迅速的突破到了熟练,剑法初通之外,血气也增进不少,金钟罩境界以及自身实力都有所进益。 这云山剑式是云山剑宗最最基础的剑法,半是练法半是打法,即使他们这些杂役弟子,入门一段时间后,若是表现良好,都可以修行。 当然,虽说是基础剑法,放在外面也算不错了——以谢渊的经验,只要有“熟练”这个层次,在外练中都至少是上佳的功法,在这儿却只是打基础所用。 除了新得的的云山剑式,上面功法偷摸练着也都有不小进展,除了斩月斧法自丢了斩月,便没再练了。 但总的来说,在这修行虽然不久,进度却分毫不慢,综合实力大有提升。 检视完毕,再次感慨云山是块修行的好地方,谢渊便听柴房其他弟子累了休息,正自闲谈: “……听说了吗?北都山慕家被灭了。” “怎么不知道?这些天传得沸沸扬扬,偌大隐世家族顷刻被灭,凶手不知是谁,竟有这么强的实力,实是可怖。” “说实在的,之前我都没听过慕家……很厉害吗?” “那是你没见识!但凡关注的,至少知道飞龙榜上有一个慕姓宗师,便是慕家的人,起码知道有这么一个隐世家族,宗师有好几个呢。” “这么厉害?那能无声无息灭了这样家族,凶手得是什么实力?” “谁知道呢?有人说是飞龙榜前几的那几位,也有人说宗师不能够,可能啊,是大宗师出手了。” “大宗师!那等高人,怎么和慕家过不去?” “不知道,大宗师离我们太远,就是宗师和慕家这等也离我们太远,不是我们能掺和,听听故事罢了。” 谢渊最近老是听到这事,慕家被灭的消息终于传开,大离修行界都为之震动,便是这小柴房也时时讨论。 只是以他和慕朝云的关系,每次听起自然都开心不起来,微微叹气。 “但说到离我们近的,最近云照县那边的县尉被当街斩杀,几乎是抽官府的脸,凶手实是嚣张呐。” “这事你才知道吗?早几天我们都说烂了,几个外练的恩怨而已,没什么意思。” 另一名杂役弟子说着,虽然他们不过刚入门的杂役,但身为云山剑宗的杂役,口气倒也不小。 先前那一人被质疑,顿时不服气,瞪眼睛道: “我说的当然不止这个!当天春雨楼的神捕苏行恰在云州,直接就来,你猜怎么着?仍然让人逃了!” “是苏行?我是听说有出名的捕头来,却不知道是谁,原来这位最年轻的春雨楼神捕?” “苏行竟然也让人跑了?他不是从不失手?那不是外练么?我看不可能。” 讲话的见吸引众人注意,顿时得意: “怎么不可能?我才下山采买,见那凶人的通缉令都贴出来了!要是被抓到,怎么会有通缉令?” “真的假的?”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道: “一个外练,竟然能在苏行手下逃脱,不可思议。” “这人叫什么?” “好像叫谢渊,是云照那边镖局的一个镖头,也不知怎么这么厉害。” “谢渊?” “怎么?你认识?” 有人叫了一声,惹来旁人注目。 那人迟疑道: “我之前跟师兄送柴,听他们在讨论一个人,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讨论什么?也是这事?” 众人来了兴趣。 那人摇头道: “不是,他们说,从朋友那听春雨楼的内部消息,这个谢渊和慕家宗师联手,杀了一名翼州来的宗师。而且,这个外练,出力不小,是他先重伤了对手宗师……” “什么?一个外练,重伤宗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人本来迟疑,见状却不服气道: “我本也不信,但那是外门师兄说的,外门师兄说是听内门师兄说的,难道你们质疑内门师兄?还是你们的见识胜过他们?” “这……” 众人有些犹豫,都不敢说这话。 那人见震住众人,顿时满意: “所以啊,我看是真的。这谢渊在云州搅起风云,以外练掺和到宗师之争里来,肯定是一个盖世凶人,横空出世!” “对,没错,盖世凶人!” “他又怎么和慕家宗师结识?这几件事情怎么搅成一件的……” 盖世凶人谢渊,就在旁边听着这群不好好干活的杂役弟子讨论自己,人是越围越多,越来越有八卦的兴趣,摇了摇头。 那苏行是有两把刷子,把事情挖了个七七八八,闹得现在自己都出了名,山上都在讨论不说,山下全是六扇门的通缉令,级别明显比杀一个区区县尉高得多。 不过谢渊心中无所谓,毫无压力。 谢渊是通缉犯,和我云山剑宗张山有什么关系? 铎的一声,谢渊又劈开一块硬柴,然后熟能生巧的雕了“开富贵”几个大字。 这一堆是要送到邀月峰的,那里全是驻颜有术的女剑仙,喜欢这个款式。 他正在八卦的人群之外砍柴不停,忽然听到旁边一静,众杂役如猢狲一般散开。 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来: “就知道偷懒!看看人张山,多么努力,就没停过。” “我们其实也没聊多久……” 另外的杂役有些无奈,被管事瞪了一眼,只得缩回脖子,嘀嘀咕咕。 若说实话,这群杂役也不算多么偷懒,干得久了休息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有谢渊这么个家伙在旁边对比,他们也就显得不够勤快了。 管事看着谢渊,面色转为和煦: “张山啊,过几个月有其他宗门的道友前来论道,最近大殿那里翻修,需要人手,调你过去帮忙。你收拾收拾,就准备去主峰报道吧!” (本章完) 第170章 藏剑阁,得偿所愿 第170章 藏剑阁,得偿所愿 听到谢渊被调到主峰大殿去帮忙,柴房的大伙儿都为此感到高兴。 谢渊是高兴终于走了,其他杂役弟子是高兴谢渊终于走了。 “你们要向张山学习,虽然他来的最晚,但是活干的最好,便是云山剑式也练得不比你们这些老杂役差。” 管事苦口婆心的教导着。 “嗯嗯嗯好好好,我们一定向张师弟看齐!” 弟子们诚心应付着。 说就说吧,这卷王既然走了,最多也就再说这两天。 谢渊是念过书的人,知道最近的自己有多拉仇恨,低调的收了东西就离开柴房。 劈柴是老本行,虽然下次进阶遥遥无期,但有黑天书的助力,也许突破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遥远;而即使有黑天书的捷径,也需要平日水磨之功,加起来也等于几次黑天书领悟了。毕竟日积月累,水滴石穿,涓滴细流,也有成海之日。 故而他还是会回来帮忙的。 劈柴获得的能力无比强大,外练就可以劈宗师,下一次进阶能劈什么,他都不敢想。 一块块柴火上的“吉祥如意”、“开富贵”给其他杂役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灵伤害,谢渊心里有些歉然。 不过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去主峰干活,接近后山剑峰。目前来看,效果明显,他的目标完成了。 其实回头来看,那一类招人厌的人,往往比其他人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后面常常过得更好。只要不真正损害他人,这样大概比日后悔恨来得强一些。 谢渊拿着东西,跟着管事,顺着盘山石阶,第二次上了云山剑宗的主峰。 云雾缭绕、仙鹤鸣绕中,谢渊看着那宽阔的广场,巍峨的大殿,以及大殿之后、如峰上高峰的后山剑峰,再次感慨大宗气象,不过如此。 管事领着谢渊踏上广场,接近大殿,嘱咐道: “张山,我见你勤劳肯干、认真踏实,才破例让你上大殿来帮忙。一般来说,都得入门有几年的杂役弟子,才能来此值守。当然,也是最近大殿翻新,重整再修,以迎宾客,正缺人手。你好好努力,这儿是咱们云山剑宗的门面,做事疏忽不得。” 谢渊认真的一点头,好奇道: “管事,我也听最近风言,有一大宗要上门论道,声势不小,竟还要修葺门楣。只是说是哪家的都有,般若寺、藏剑阁,还有固北袁氏,没个定论。不知管事可知到底是谁?” 管事一摇头: “这群猢狲,消息倒是灵通,天天的就知道闲言!嗯,这次来的,便是与咱们同为大离剑宗的藏剑阁。” 藏剑阁! 谢渊眼神微亮: “竟是号称大离第一剑宗的藏剑阁么……额,他们名头还在我们宗门之上,不知是否盛名无虚,怎么又主动来登门?” 管事听了谢渊隐隐的惊叹倒是没有意见,只是庄重的点头道: “藏剑阁传承千年,藏名剑无数,藏剑法无数。‘飞鸟绝罡斩’、‘秋水长歌剑’等顶尖剑法之名震耳欲聋,‘镇海平潮剑诀’更是绝世剑法,至大至刚处天下无双,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当然,我们云山剑宗传承剑法也不遑多让。‘云龙九式’、‘千山雾隐剑’同样闻名遐迩,镇宗绝学‘浮光掠影剑’亦是与‘镇海平潮剑诀’不相伯仲的剑法,论招式精妙、变幻莫测,藏剑阁阁主也亲口承认他们不如。 “我们同为剑道宗门,常常论剑,彼此来往不算少。只不过‘浮光掠影’领悟极难,即使长老宗师也不是都会,甚至曾有全宗都没人领悟之时,不比藏剑阁历代皆有数人能传承‘镇海平潮剑诀’。总的来说,以历次过往交手的胜负,我们确实稍落下风。” 谢渊听了管事讲解,才明白两大剑宗的实力对比。藏剑阁固然为天下顶尖剑宗,云山剑宗却也没差太远,至少顶尖剑法传承上也不遑多让,毕竟是史上出过大宗师、出过天下第一剑的宗门,也曾压制过藏剑阁。只是人才储备上,云山剑宗大概还是差了一筹。 管事继续道: “至于藏剑阁此次为何主动前来么……” 他微微一笑: “前段时间咱们掌门于‘浮光掠影剑’又有领悟,剑破重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藏剑阁阁主听闻,主动来信,欲要携弟子前来讨教。 “这次论剑,规模非同以往,自掌门到弟子大概都有切磋的机会。若是咱们胜了,那真就得重修门楣,再高一截,可不得重视?” 管事眼中隐隐热切,藏剑阁实力强劲,云山剑宗也不遑多让,一向都有拿走天下第一剑宗名号之志。 谢渊亦有些期盼,倒不像管事这等剑宗老人一般富有使命感,只是有机会看一场大热闹,见证顶尖宗师之间的切磋,也是拓宽眼界、增长经验的好机会。 管事说了许多,带谢渊走到大殿侧门,拍拍他肩膀: “行了,去吧,这里有管事负责给你安排任务。你踏实干,我们云山剑宗一向不讲出身,只要心性好资质佳,杂役弟子一直都有成为正式弟子的机会。” 他若有深意的鼓励着谢渊,将他交给在这里的另一名管事,便独自离开了。 谢渊和主管大殿修葺的管事见礼,然后就被安排了杂活。他本是老樵夫,使得好斧头,以他如今技艺,可以柴上雕,兼职木工倒也不在话下,在外围敲敲打打,迅速融入了角色,让这里的管事大为满意。 于是没过几天,管事就对谢渊说道: “张山,这几天看你还算熟练,便进后殿去帮忙吧。” 谢渊应承了一声,又转向后殿。 走过穹顶高达数丈的大厅,从直来直去的回廊穿过,看着后面异峰凸起的剑峰,他心中想着: “越靠近越好,在外围没太大感觉,也不知就在这后山门口,能不能有所不同。” 大殿之后连着剑峰入口,谢渊越靠近这里,越能感受到莫名的锋锐之意,隐隐刺激着他的手臂。 往前走着走着,谢渊突然像越过一道无形的界限,手臂上陡然一热,隐约似乎看到一道剑气冲来,投入莲瓣中,不断回转。 莲剑气仿佛蕴藏着无尽奥妙,谢渊只是一看,便微微头晕。 他摇摇脑袋,回过神来,忽然见到周围围了一圈人,除了同行的几名杂役弟子,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张山,你干嘛呢?怎么突然站着不动了。”一名同行杂役低声问道,语气略微有些惶急。 “哦,我刚刚有些走神。” 谢渊敷衍道。 出神以为只是一瞬,结果看样子都过了一会儿了…… 他看了看眼前几名白衣弟子的服饰,见他们正盯着自己,心中微凛。 云山剑宗里,杂役弟子是灰衣,而外门弟子着白衣,且袖口与衣襟有一道云纹; 内门弟子白衣两道云纹,而如果是加入各峰各殿的佼佼者,除了两道云纹还有各自的徽记。 眼前这几名弟子,皆是白衣带两道云纹,且两道云纹之上,还有一道直插云霄的山峰徽记,代表他们就是主峰正殿、掌门一脉的嫡传弟子! 这几人看着都十分年轻,然而给谢渊的感觉,分毫不比崔直这样的外门前辈执事差了,说明都是气血蜕变境的高手。 谢渊还在打量,旁边的杂役一把拉过他到廊边,着急道: “那你倒是别挡着几位师兄的道了啊! “各位师兄师姐,对不住,张山刚到后殿做事,不知规矩,还请恕罪。” 那名弟子深深一礼,生怕几名地位崇高的精英弟子怪罪。 一名美艳的女弟子嗓音清脆道: “这师弟怎么看起来呆呆愣愣的?拦着我们我还以为有什么话要说,结果就在这发呆!” 她还要再说,领头的那名师兄看了她一眼,她立即吐吐舌头,闭口不言。 领头师兄回看谢渊,道: “你第一次来这儿?” “回师兄,是。” 谢渊不卑不亢的行礼回答。 领头者点点头,盯着他问道: “那你刚刚,是感受到剑峰上的剑气了么?” 谢渊还没回应,就听那女子惊呼一声: “咋可能?就他这点修为?” 另外几名白衣弟子也是面面相觑,摇头不信。 谢渊本不知如何回答为佳,见状便模棱两可道: “第一次来宗门重地之外,感觉心神俱震,一时恍惚,倒不知是不是剑气。” “切,明明就是被震住了而已。” 那女子拍拍胸口,似松了口气,竟带起波涛起伏,让几名杂役弟子连忙转开眼神。 白衣们见状,只道谢渊是被吓住,只是抹不开面子。 只有那领头的又盯了谢渊两眼,没再多说,带着师弟师妹从旁走过。 杂役弟子们让开道路,齐齐行礼,直到几人走后才直起身子。 领头的杂役对着谢渊无奈道: “张山,你知道刚刚是谁吗?” “不知,还请师兄明示。” 谢渊好奇道。 “那是掌门的亲传弟子秦真阳秦师兄!已经是气血三变的境界,还是潜龙榜第二十六名!你见了他不客气点,盯着别人乱看就算了,还拦人家的路!要是让师兄怪罪下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杂役语速极快的说道。 谢渊恍然大悟,他也听过这名宗门天骄,据说还不到二十五岁,已经在寻找自己的宗师之路了。 他拱拱手: “谢师兄提醒!不过我看秦师兄挺好说话,不像脾气不好的人。” “你知道?就算秦师兄不怪罪,像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一样地位崇高,惹了他们不快,你就等着领罚甚至卷铺盖下山吧!张山,主峰大殿往来尽是宗门精英,你在这干活小心点!” “明白!多谢师兄提点!我会注意点的……这么好的地方,我可不想被赶走。” 谢渊眼神一虚,颇为认真的说道,这才让同伴脸色缓和。 【黑天书:(86/200)】 如他所料,离得剑峰近了,黑天书进度果然提升。 那要是在这呆一段时日,岂不是也能领悟神妙剑法? 镇海平潮、浮光掠影……听起来都不错。 (本章完) 第171章 进度提升 第171章 进度提升 云山剑宗,主峰大殿,后殿近剑峰入口处。 “张山,你上山有多久了?有三个月吗?” 田壮,也就是后殿翻新的这一波杂役弟子领头者,忽然问道。 谢渊站在一座梯子上,停下手中的活计,想了想道: “差不多满了两个月吧。怎么了,田师兄?” “两个月……张山,你闭上眼,别回头。” 田壮凝重道。 谢渊一脸古怪道: “田师兄,别这样,有话好说,这样我怕。” “别废话,听我的,闭上眼,仔细感受。” 田壮坚持道。 谢渊摇摇头,依言而行。 山风穿过长廊,吹进了窗户,吹拂到了谢渊身上,让他感觉皮肤上仿佛有点点刺痛。 【黑天书:(103/200)】 又涨了一点。 谢渊睁开眼睛,有些欣喜。 在这里虽然时而能有所感悟,但相比将八卦莲捧在手心细看,速度不可同日而语,到后殿有这么一段时间,也不过十来点入账,故而每一次进步都值得高兴。 但干干杂活就能自然而然的增进黑天书进度,哪还能要求更多?慢点就慢点,细水长流。 见他睁开眼睛,田壮盯着他问道: “怎么样,张师弟,感受到剑峰上的剑气没?” 就是那锋锐的山风么? 谢渊在这这些时日,已经大概了解这意味着什么,故而明智的回答: “没有……” 田壮叹了口气: “没有吗?我还以为你能感受到的。” “让师兄失望了。田师兄,你是有所领悟么?” 田壮白眼一翻,碎碎念道: “我要是能有这本事,还当什么杂役弟子?外练未入剑峰而能感剑气者,宗师有望也。我这几日观张师弟你练剑,云山剑式已经脱去生涩,过了入门,到了‘熟能生巧,运使自如’的境界,没错吧?” 【劈柴:(793/100000)】 【金钟罩·第三层:(1325/2000)】 【养身功·第四层:(1988/4000)】 【八卦撼山拳·精通:(711/2000)】 【斩月斧·小成:(1/3000)】 【天隐术·小成:(689/5000)】 【黑天书:(103/200)】 【奔狼刀诀·圆满】 【云山剑式·精通:(61/700)】 谢渊下意识扫了一眼,在诸多进展迅速的功法中看到最下面也是最快的那一栏,轻轻颔首: “田师兄好眼力,最近侥幸突破。” 田壮说的应当是“熟练”境界,不过自己已是精通。他一名杂役弟子,看不准也正常。 所有功法中,就数云山剑式随便练,练得也最勤,故而突破得快。 现在谢渊将云山剑式掌握到精通,对剑法基础也算小有理解了。 从从未握过剑到如今,不过两月,还算不错。 田壮听他确认,长叹一声: “所以我才问你。我上山已有年余,这云山剑式,当初练了三月,才堪堪入门;又过一年,才算熟练,如今也就是这个境界。你知道,执事怎么说我的?” 他不等谢渊回话,声音稍稍变大: “‘天赋不错,有外门弟子水准。好好努力,大有希望。’ “我在同期杂役弟子中各项都算优秀,这才能在大殿中带你们做事。不瞒你说,之前我还是有几分自满的。 “结果,你不到两月,水平就好似不比我差,跟你一比,我这什么都不算了!简直让人丧气!让我这自满都像井底蛙……我看便是有些外门弟子,都达不到你这水平。 “所以我才问你能不能感悟剑气,毕竟你这天赋,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来当杂役。当然,感悟剑气可能夸张了点,那不是一般弟子做得到的。不过第一天秦师兄都这样看你,足见你小子是有几分奇异。” 平心而论,田壮的天赋,放在外面,算是相当不错。云山剑式半练半打,熟练境界,已是二练武者。田壮一年多能到二练,前路颇有希望。若能以这样的修行条件再进一阶,想必成为外门正式弟子不是难事。 这在杂役弟子之中算是佼佼者,但跟谢渊相较,即使是收敛着的谢渊,对他来说也有些超纲。毕竟谢渊的真实天赋,真放眼整个云山剑宗也是顶尖。只是两人天天共事,很难没有比较之心。 “张师弟,你这天赋水平,真没点感悟?” 看着田壮仍有些期待他感悟剑气的眼神,谢渊只是摊摊手,模仿着他的语气:“我要是能有这本事,还当什么杂役弟子?” “你这小子……” 田壮摇了摇头,话没说完,见到几个人影走过,连忙肃立,拉着谢渊站到一旁行礼: “见过师兄、师姐!” 几名白衣弟子有的微微点头,有的没有反应,从他们面前便快步路过。 云山剑宗对弟子约束甚严,谢渊未听闻过有大欺小、强欺弱的事情发生,一桩也无,偌大宗门里实为不易。 不过正式弟子虽不会欺负杂役弟子,但也少有人多么客气。 更多的,还是无视,不会心思在意。毕竟杂役弟子,相比弟子,还是更像杂役多点。 田壮等几人走后,直起身子,低叹道: “还是得脱下灰衣穿白衣,才算不枉上云山修行!” 谢渊瞥他一眼,见他紧紧捏着拳头,强忍住没有附和一句“彼可取而代之”。 “田师兄,你说的是。” 田壮今天谈兴大发,有些激动: “张师弟,希望过得不久,咱们都能正式拜入外门!” “你们闲聊什么呢!论剑之日越来越近,你们还不赶快干活,让你们到这不是在这吹风乘凉的!” 远处传来管事的吆喝,田壮立即麻利的动了起来: “好嘞!” 谢渊看着干劲十足的田壮,微微一笑,都有些被他感染。 衷心希望他的志气不要被磨平,虽然这很不容易……现实往往会给每个理想者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重重一锤,把生龙活虎的牛犊子捶打成低眉顺眼的老黄牛,在田间安安稳稳的拉犁耕地。 但若是闯过去了,人生便有另一番风景。 谢渊若没有这天赋际遇,恐怕现在比田壮也远远不如,至少进云山剑宗就是异想天开之事。 但有了这个,不一样的风景对谢渊来说就不在高不可攀的山上,不需要刻苦攀登,翻过一山又一山,却还不知道前路何在。 对他来说,果实就在一路平坦的前方,只要坚持往前走就是唾手可得。 当然,也得稍稍流点汗水。 又扫了眼面前数字,谢渊埋头苦干。 再过了一段时日,谢渊按部就班的干活、练功,无论是明面上的剑法还是实际上的综合实力,都在云山这处灵地稳步提升着。 他将云山剑式的进度表现得极有分寸,在杂役弟子中是顶尖的,但不至于太抢外门弟子的风头,这样表现足够潜力的同时,也不会过于惹人注目,恰到好处。等这段时间的杂役干完,谢渊还是觉得成为正式弟子才是长久之计。 外门执事中自然有注意到他的,崔直虽不常在山上,也和其他同仁谈过他,优秀的表现确实给几位执事留下了印象。 不过眼下藏剑阁的来访之日愈发逼近,这事才占据了云山剑宗上下的全部心神,一个优秀的杂役弟子再优秀,那也是杂役弟子,也得在这宗门大事之后再考虑。 “越来越接近气血蜕变境界了。也不知道蜕变,到底是个如何蜕变法?” 谢渊练完一套剑式,收功静立,吁了口气。 云山剑式的等级虽然不高,但仍然有淬炼血气的功效,促进了他境界的提升和金钟罩的进展。等金钟罩突破第三层之时,也就是他进入下一境界的时候了。 这一天已经不远,谢渊是十分期待。 蜕变蜕变,想必他整个的实力都会上一个新的大台阶,没有从普通人到一练武者那样的大变化,可不足以叫蜕变。 “慕姑娘说我只要按部就班的练就可以了,毕竟我这身体天赋也是多次强化,内功一直滋养着的……也不知慕姑娘最近还好不好?” 他想起那清冷安静的绝色宗师,怀念起她在瀑布边教自己练武、同自己赏月的日子。有佳人在旁督促,自己不管是心情还是动力都比自个儿练足得多,进度也更快。男子不论老少大多是这样,要是有美人在旁看着,做事都要拿腔拿调几分,挺胸收腹可以持续几个时辰。 要是还有美人陪练,想必谢渊突破也能快上几天。 也不知她在雁州调查得如何了,那里是大离边境,鱼龙混杂,危险程度不是云州可比。 谢渊望着月亮,隔空寄去几分牵挂,又埋头练功。 大家各有路要走,各有事要做,聚时欣然,分时认真,如此便好。 过了没两天,谢渊正在大殿干活,突然听到有人来传。 “张山,有贵客前来,你快去帮忙。” 近日云山剑宗上下都想着藏剑阁的事,谢渊一听,诧异道: “距离藏剑阁上山不是还有许多时日?怎么现在就来了。” “不是藏剑阁,是不相干的贵客,刚刚上山,调几个杂役弟子过去帮忙!” “这样。哪来的贵客?” 谢渊一边走,一边打听。 那管事和谢渊关系不错,便提点道: “一位是云山郡王世子薛彦文,他是外门挂名弟子,半个自己人,倒还好;另一个和他一同上山的么……” 管事声音转低: “据说是当年平西王的独女。” (本章完) 第172章 拷问! 第172章 拷问! 啥? 平西王的独女? 谢渊听得一愣,顿时站住脚步。 那管事见谢渊没跟上,回头催促道: “张山,还呆着干嘛?别让贵客等久了,说咱们没有礼数!” 谢渊挠挠后脑勺,迟疑道: “这么一位贵女,怎么突然上咱们宗门来?” 他对司徒琴的称呼仿佛从未见过,对云山剑宗倒是叫的亲热无比,演技磨炼这么久,已是大大的好。 管事摇摇头: “咱也不知,可能是想借宗门之地修炼?反正薛彦文给她领上来了,还带了好多行李,大包小包的,正找人去帮忙搬呢。云山广袤,倒也不缺一个姑娘的修行之地。” 这么多行李,是要长住? 谢渊对司徒琴来的目的隐隐有些猜测,眉头一抖。 不知怎么,他总感觉出些兴师问罪的味道来…… 罢了,好久也没见到司徒琴了,反正现在这样貌她认不出来,正好先去刺探情报。 谢渊跟着管事往半山腰一处客院走去,顺着山间小路,越过清澈溪流,到了一处坐落于两峰之间、团锦簇的精致别院。 谢渊之前还不知道云山上有这么精致幽静的客院,看来是专门给尊贵客人所准备。 还不到门口,谢渊远远便见薛彦文走了出来,脸上似乎还有些纳闷。 “彦文。” “见过世子殿下。” 管事和谢渊分别招呼道。 薛彦文回过神来,不在乎的摆摆手: “在山上都是修行,叫我师兄便好,可别叫我什么殿下。嗯,听说你手脚麻利、做事机灵?看起来也不像……罢了,劳烦帮琴妹卸下行李,其他应该也不用你做什么。” 他自然没认出谢渊,挥挥手,自顾自离开了,嘴里还嘀嘀咕咕: “一来就赶我走,怎么感觉被当工具人用了……” 谢渊随着管事进了院落,眼睛一扫,便看见两大担行李搁在院中,而司徒琴带着女管家站在旁边。 今日的司徒琴着一身淡黄襦裙,腰间一条同色束带,显得纤腰如柳,盈盈一握;她头梳垂鬟分肖髻,衬出少女灵动俏丽,明眸皓齿,腮如新荔,鼻腻鹅脂,五官绝美不似人间应有,让人屏息。 特别是那双大眼睛,灵动非常,小嘴还没张,眼睛一转,似乎就说出话来。 谢渊只觉许久没见,司徒琴好像又变好看了一点,不知是不是久未相见的错觉。 他看了几眼,未免露馅或失礼,便眼观鼻鼻观心,等管事和司徒琴客套几句,然后又让自己不要怠慢了贵客,留下他便走了。 谢渊低头一礼,闷声道: “不知司徒姑娘需要在下做些什么?先把这行李搬下来么?” 他低着头,没见司徒琴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他,目带审视。 灵动的双眸一转,司徒琴嘴角微勾,背着小手,慢条斯理道: “谢镖头,你还打算跟我装到什么时候?” “啊?” 谢渊霍然抬起头,看着司徒琴眼神带笑,尴尬的挠挠头,问道: “琴小姐,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司徒琴眼睛一亮,兴奋地一拍掌,笑道: “我没认出来,现在才确定是你!谢镖头,你这易容术,真是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啊?” 谢渊又啊了一声,愣了一下,哭笑不得: “原来你是诈我?怎么想的……” “对呀!” 司徒琴得意的说道: “依你性子,我猜你上山都是从杂役当起,便找个由头让世子叫新来的杂役来帮忙。不过杂役这么多,怎么找得到你呢? “按我想,谢镖头便是再低调,真金总是会放光芒,便叫找最近最优秀最机灵的来,随便试探一下,果然就是你!” 看见司徒琴得意洋洋、兴高采烈的小模样,谢渊摇摇头,收了天隐术,赞道: “不愧是琴小姐,聪明伶俐,算无遗策!” 司徒琴见谢渊露出本来面貌气息,眼神又是一亮,便是女管家见他这般技艺,也是多看了两眼,有些惊异。 不过司徒琴笑容一放即收,轻哼一声,抱起手臂: “少来拍马屁!若不是点心思,怎么找得到你?” 谢渊讪笑一声: “得知琴小姐上山,我肯定会找机会来和你见面的。” “是么?那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你给我来封信,不知谢镖头在忙些什么呢?” 司徒琴盯着他,语气幽幽道。 谢渊感觉司徒琴的目光亮得吓人,背心微微发麻: “这个,你知道的,最近事情太过繁杂,千头万绪……” “我当然知道,谢镖头忙着和慕家的天才女宗师双宿双飞,共度生死,做了许多大事,哪还记得我这个只会弹琴的小女子?” 司徒琴酸唧唧的说道。 她话一出口,顿时懊恼,这样说话并不是她的本意。司徒琴不是小气之人,更从来不理解许多女子的闺怨婉转。 可是见到谢渊,她高兴之余,又莫名有许多怨气,一张嘴便成了这样,倒成了自己以前瞧不起的那种女子,一时更是气闷,撅起小嘴,能挂油壶。谢渊听得这话,已经有些汗流浃背。 用手揩去额头不存在的汗,他讷讷道: “不至于不至于,双宿双飞什么的太过了……镖局前后的事情,现在想来更像是命数,身不由己。” 谢渊说到这里,微微一叹。龙腾镖局因慕家生、为慕家死,似乎是早已注定。 司徒琴听出他惆怅,便也散了脾气,蹙眉道: “我去寻你时,镖局已经出事,都不知道内里到底是为何,让人一头雾水。现在虽然知道个大概,也是雾里看……你愿意给我讲讲么?” 谢渊点点头: “当然,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少,权当故事讲给琴小姐听罢。” “那敢情好。等我整理下行李,泡壶清茶,用些茶点,边吃边聊。” 司徒琴拍拍手,就和女管家收拾起行李。谢渊还说帮忙,司徒琴便白了他一眼: “女儿家的东西,你也要动?这点行李,你力气还不见得有我大,本就是找个由头支你过来。” 谢渊讷讷缩手,看着司徒琴轻快的动作,眉头慢慢挑起: “琴小姐,我是觉得哪里没对,你突破了?” “对呀!” 司徒琴见他发现,直身叉腰,笑盈盈道: “现在我是气血蜕变境的司徒琴了。可看出什么变化?” 谢渊上下打量,只觉司徒琴笑容灿烂,让人心跳加速。之前的俏丽少女,笑起来虽然绝美,却没这么让人忍不住的心动,感觉……多了丝女人味? 他又看了看,惊道: “琴小姐,你还长个儿了?” “一点点。气血蜕变本就会略微改变体型外貌,不然怎么叫蜕变?所以我之前都压着,不想晋升来着。我可不想变老。” 司徒琴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点点”出来。 谢渊纳闷道: “老就说笑了……不过既然不喜欢,怎么又突然突破?” 司徒琴一时没有回答,若无其事的理了理发髻,才说道: “之前你被追杀,我想让泰伯去助你,都因没有自保之力耽搁时间,就觉得自己太弱了,帮不上忙。” 这……所以,她是为了助我? 谢渊心中骤然一热。 这样的话,语气平平淡淡,可是却比什么功法宝物都要动人。 谢渊看着变成熟些许的司徒琴,认真的道: “琴小姐,你早该突破啦!我觉得你现在更漂亮。” “真的吗?比之前还好看?” 司徒琴眼睛一亮。 谢渊真诚的点点头: “对。之前是俏丽可爱,现在则是美,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用词不算高明,主打一个真诚。 司徒琴听得眉开眼笑,又想调侃谢渊两句,看着他真诚的眼睛,不知怎么突得脸颊一红,莫名害羞。 奇怪,以前他说我好看,我大大方方,让他看就看了,现在感觉怎么这么奇怪…… 两人突然安静了,空气中渐渐升起些莫名的气息。 “小姐,东西都已收拾好,可以进去用茶了。” 女管家突然冒出来,柔柔的说道。 两人如梦初醒,略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进屋饮茶。 进屋坐定之后,谢渊啜了口茗茶,组织下语言,便从慕朝云来投奔讲起,絮絮叨叨,慕家被灭、镖局来由、追逃细节,一一讲述。 但涉及黑天书的,则以异宝一言蔽之,司徒琴也识趣的没有多问;而涉及他和慕朝云相处细节的,则也简单的敷衍过去,司徒琴则眼睛敏锐的盯着他打转。 谢渊被司徒琴那会说话的大眼睛盯得心虚,加快进度,饮茶总结道: “……我杀了于春生,便给你寄信,回到这云山上来,准备在这认真修行一段时间。” 他不是不愿意和司徒琴分享黑天书的事情,只是牵扯太过广大,他一时判断不好利弊。 将这段时日的经历全部说出,谢渊讲得口干舌燥,又饮一大口茶,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不少。 除了和慕朝云这个当事人,这些事情他未同第二人讲过。连日的奔波紧张生离死别压在心头,在云山上又藏着身份不露真容,心里其实有些压抑。如今尽数倒出,有友人愿意倾听,而他也愿意讲,心情便明朗许多。 司徒琴听谢渊这段时日经历这么多,数次死里逃生,心不由随着他七上八下。待得听完,饶是知道谢渊就在面前,司徒琴也微微松气,看着他一副平静的样子,面色显出些柔和。 不过片刻之后,司徒琴出了会儿神,想着谢渊讲过的故事,啧道: “这样说来,你和那位慕姐姐,也是经历过同生共死了。这般情谊,实不一般。” 谢渊没有强行解释,就算他说得再轻描淡写,这也不容否认,他也不愿否认。 司徒琴狐疑道: “喂,你们不会已经悄悄……私定终身了吧?” (本章完) 第173章 喜欢? 第173章 喜欢? 谢渊听得嘴角一抽,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没有这回事。” 什么私定终身,听起来也太扯了。 司徒琴哦了一声,盯着他道: “真没有吗?强敌追杀之下,年轻男女身陷绝境,互相扶持,定下不离不弃、生死相随之约,甚至在山洞里拜天地、入洞……拜天地什么的,好多这样的故事呢!” 谢渊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 “琴小姐,你看得话本也太过时了,什么三流作家写的。” 司徒琴的书房里有不少话本,算是她没事打发时间的小爱好。 司徒琴切了一声,打量着谢渊,见他不似说谎,便暗自松了口气,似笑非笑的调侃道: “看来谢镖头和慕姑娘都还挺含蓄呢!” 看谢渊满头大汗,压力山大的模样,司徒琴也不再调笑为难,只是神色微收,认真的道: “要是你和她明了心意,那我以后可就再不能跟你玩了。” “啊?” 谢渊微微张嘴,看着司徒琴。 这话说得,好像有点深意。 司徒琴被他看得俏脸一热,赶忙解释: “我是说,咱俩自然是光风霁月、清清白白的朋友。但是要是你和其他女子定了情,咱们毕竟男女有别,得保持距离,方是礼仪。” “哦哦,这样……琴小姐说得有道理。” 谢渊回过神来,附和她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司徒琴活泼大气,也向来很明事理。她看似不拘小节,实际上还是有大家贵女的规矩。 见谢渊点头点的干脆,司徒琴却又莫名有些不高兴,扁嘴道: “看来有没有我这个朋友,谢镖头也不是很在意嘛。” 谢渊愣了一下,看着司徒琴不满的小表情,连忙道: “哪里的话!琴小姐是在下十分珍惜的朋友,这话绝非虚言。” 司徒琴听了这话,这才神色一扬,重新露出笑容道: “这样的话还差不多!你成了通缉犯后不忘给我来信交代一番,也不怕暴露行踪!既然你如此信任我,看来确实拿我当朋友,我便信你的话!哼,不然,我才不来理你!对了……” 她转到自己的大堆行李里,翻找几下,用力拽出一把大斧,正是斩月。 司徒琴拿着斩月,递到谢渊面前,呵道: “谢镖头,你对我送的东西是有什么意见吗?又给我丢地上了!” 她塞给谢渊,哼道: “再有下次,我就真的生气了!拿着!” 谢渊看着寒气凛冽的斩月斧,恍然大悟,原来是被司徒琴收走了。 他拱手道: “原来是琴小姐拿着的,我是说回去找了三天三夜,掘地三尺,云照都搜遍了,也没找到在哪,回来给我那个伤心……” “少吹牛!咯咯……” 司徒琴被他夸张的说法逗得笑出了声,抿嘴道: “罢了,我也不是真生气,知道你拿着这个行动不便。嗯,你在这剑宗里隐姓埋名,是不是也不好拿着?” 司徒琴若有所思道。 谢渊摆摆手: “无妨,我在山下云山镇有地方放东西,回头我放下去便是。” “瞧你这准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对云山剑宗有所图谋的奸细!” 司徒琴莞尔一笑。 谢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这样说也不算错。 司徒琴又在行李里翻检一下,取出一个瓷瓶,递给谢渊: “喏,这有三粒血龙丹,我想你在这小心谨慎,得资源不易,便给你带了这丹药,应当够你用到气血蜕变境了。” 谢渊看着这个瓷瓶,愣了一下,连忙摆手: “琴小姐,这如何使得?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这么贵重的丹药?” 血龙丹极富盛名,对血气滋养有巨大作用,即使是资质不够的四练武者,凭之也可以尝试突破气血蜕变境,相当珍贵,可以说是外练武者的至宝,价值比许多气血蜕变境的灵药还要大。 这一瓶装着三粒血龙丹,价值不知凡几,放外面得让无数武者眼红发疯。 司徒琴嘴角一撇,颇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又要来那套学究之言。但咱们也不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了,我就想给你,你收着就是!赶快把你实力提升上来,咱们一起出去探险寻秘,行侠仗义!不然的话,哪天又随便来个敌人,又把你打跑了,而我又找不着人!” 谢渊听了,推辞不得,便伸手笑道: “我本也没想真心推辞,其实想问琴小姐还有没有多的?三粒我怕不够塞牙缝。” 司徒琴听得一愣,瞪他一眼: “美得你!三粒都不够,血龙丹没那么好找。嗯,血龙丹没有,但是其他的我看看……” 谢渊见司徒琴真要再拿,连忙制止,笑道: “开玩笑的。” 他珍而重之的将瓷瓶收好,拱手道: “琴小姐的心意,我收下了。朋友之间,不多言谢,以后但有所需,知会一声,天涯海角,也来相见。” 以谢渊的身体天赋,突破不是非血龙丹不可,邓万的丰厚银票也让他可在山下悄悄收购灵药、自己配给。但这三粒血龙丹,还是能大大加速他的修行,突破气血蜕变指日可待。 不过,对谢渊来说,更重要的是司徒琴记挂他的心意,比这些灵丹妙药的都珍贵许多。 司徒琴轻轻抿嘴,眼珠一转: “那么严肃干什么?放心,以后肯定有使唤你谢镖头的时候!” “随时欢迎。” 谢渊笑呵呵道。 两人旋即就着司徒琴带上来的各式点心,喝茶品茗,谈天说地。不得不说司徒琴的行李囊括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吃食茶点一应俱全。当然,知道了她身份背景的谢渊,对此排场也分毫不意外。论起地位,她是一名比公主还尊贵的郡主。公主有许多,她这样的却是独一份,排场再大也不算什么,更何况只是多装点吃喝玩意儿,她自己都能拿得动,更不用说还有宗师守护。 李泰这次没跟在司徒琴身边,于是谢渊知道,这个一直带着面纱、少言寡语、并不起眼的女管家,肯定也是一名宗师。 云山上云遮雾绕,峰奇石异,值得一看的美景众多。虽然谢渊也没来多久,还是比司徒琴要了解得多,跟她讲解几处,引起她的兴趣,约下回头便去游览。两人闲聊如以往那般投机,半日过去,久不见面的些许生疏便荡然无存,司徒琴心中那股幽怨也渐渐散去。 茶饮一壶,话语稍歇,司徒琴将自己的古琴调试已毕,轻轻一按,如泉水般清冽的琴音就飘荡在这两峰之间的幽静院落之中。 望着窗边草争芳,崖外云雾缥缈,远处还隐有泉水之声衬着琴音,谢渊于这半山客院,感觉心都静了下来。 “琴小姐,你且休息,我就先告辞了。” 一曲毕,谢渊回味良久,见天色已不算早,这才起身告辞。 等谢渊走后,司徒琴坐在琴前,无意识的摆弄着琴弦,发出断断续续的单音。 她神色莫名惆怅,轻轻的叹了口气。 “小姐,既然上山找到了人,确认了他安危,何故愁眉不展?” 一直不见踪影的女管家突兀的出现在房间内,声音轻柔的问着司徒琴。 司徒琴习以为常,闷闷道: “感觉谢镖头和那位慕姑娘的关系有些不一般呀……” “不一般又如何了?” 管家静静的问着。 “这个,好像也没什么……只是心里不太舒服,感觉一个朋友被分走了。” 司徒琴讷讷道。 管家深邃的眼神盯着她,一针见血的问道: “小姐喜欢谢镖头。” “什么?没有,没有的事!喜欢什么倒谈不上,只是比较欣赏而已。人长得十分顺眼,跟他聊天也很有趣,相处也愉快,久不见面了想找他玩而已,就是这样……” 司徒琴脸一红,下意识反驳,语速极快。 只不过说到后面,声音越说越小。 管家摇摇头,心道这不就是喜欢?至少是喜欢的苗头。 而且你所做的,可比嘴上说的多太多了。 “反正谈不上喜欢!不过他人确实不错,本来再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就是喜、喜欢了!但是突然又出了这么个岔子,冒出个慕朝云来。” 司徒琴沉默一阵,忽而叹了口气: “这么年轻就是宗师,确实优秀,家世也不差,估计人才相貌也是顶尖。还带着点凄苦身世,我见犹怜,又和他朝夕相处,共经患难,甚至还能教他练武……” 司徒琴越说越是没信心,有些沮丧的噘着嘴: “明明是我先和他认识的……” 女管家看着司徒琴精神萎靡的样子,眼中起了一丝怜惜。 她淡淡道: “但小姐的优势,可比慕朝云大多了。” “优势?” 司徒琴愣了一下,她刚刚算来算去,感觉自己已经是尽落下风。 “对,小姐可知道是什么?” 女管家问道。 司徒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试探道: “年纪?我比她要小不少!呵,老女人……” 女管家陷入沉默,半晌才道: “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优势。不过最关键的,倒不是这个。” “是什么?红姨快教教我!” 司徒琴的大眼睛顿时一亮,期待的盯着女管家。 红姨理了理发丝,淡淡道: “最大的优势,就是小姐此时就在谢镖头身边,而那慕朝云却远在天边。” 司徒琴听了,眼睛慢慢睁大。 红姨慢条斯理道: “他与慕朝云也不过是刚有几分共患难之情,情谊不见得多深,不比小姐你和他的情分大。 “既然同在一条线上,一个人在身边时时陪伴,一个人不知在天涯还是海角,那凭借小姐你的魅力,过不了多久,谢镖头就该连慕朝云叫什么都忘了。” 司徒琴听得连连点头,精神一振,不过听到后来又有些犹豫,小声道: “我觉得谢镖头不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而且慕朝云是宗师,见多识广,教他练武,我、我好像一时比不过。” “小姐,你就是练功不太努力,不然以你的天资,再过几年,宗师又岂是什么难事?你不是比不上她,只是年纪小点,这倒也是优势。” “对对对,我只是年纪小,这是优势!” 司徒琴小脑袋如小鸡啄米般不断点着。以她父母的武道天资,生下的就是个傻子,那也是个盖世天才傻子。更何况司徒琴一点也不傻,完全继承了父母的天赋,练武从来都不是问题,和吃点心一般简单。 “至于见识眼界,小姐自然也不比谁差了。教武艺么,就更不在话下。谢镖头莫说实力尚不及你,就算赶上来了,还有我和李泰帮你支招指点他,区区一个新晋宗师算什么?” 红姨慢条斯理道: “再一个,慕朝云孤家寡人,自顾不暇,能给谢镖头帮助的不多。小姐你家大业大,随随便便露出点青睐,都能助谢渊平步青云,这血龙丹就带的好。多展现展现实力,谢渊只要是聪明人就知道怎么选。再加上你样貌才情,他逃不出你掌心的,过段时间就对小姐死心塌地了。” 司徒琴听得眉开眼笑,虽然觉得后面红姨说得隐隐不对劲,谢镖头不是那样的人,她也不是为了收买他! 但不妨碍指导思路是对的,不愧是红姨。 红姨是当年父亲救出的歌姬,天赋卓绝,后来成了父亲手下第一密谍,对男人了如指掌,她说的差不了。 至于对谢镖头的误解,倒也不必反驳。 红姨见司徒琴听进去了,又有点没听进去,幽幽道: “男人,终究是忍不住诱惑的,特别是身边唾手可得的诱惑,小姐你记住了。” (本章完) 第174章 血龙丹之力 第174章 血龙丹之力 谢渊做了片刻谢渊,又变回了张山,一路回到了外门杂役院之中。 那带谢渊去半山的管事过来,仔细问道: “张山,你可有好好招呼客人?” “有的,客人十分满意,认为我们云山剑宗待客有道,颇为称赞,让我每日去客院那里管理杂务。” 谢渊一板一眼道。 管事连连点头,赞赏道: “不愧是你,我就知道以你办事的妥帖细致,肯定让客人挑不出毛病。既然如此,你就全权负责半山客院照料客人的事宜,主峰大殿你就先不用去了。” 管事这样交代,说明谢渊就小升一官,相当于田壮那样的杂役头子,只等半山客院这个项目一结束,回来就转正。 司徒琴来了划划水就能升级,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吧…… 这样想着,谢渊义正言辞的道: “多谢管事给我这个机会!不过两宗论剑是宗门大事,我也不敢拖大伙儿的后腿!反正贵客说中午帮她提食盒过去就可以,早上我还是上大殿做活吧!” 管事听得感动非常,难得的劝阻道: “没事,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但是少你一个也不至于拖慢进度……你这段时日辛苦,早上便自己做做功课,读读剑经,既是放松,也是武道为先嘛。” “不!管事,为宗门做贡献我不辛苦!大家都在为此准备,我怎能独自偷闲?管事,就让我再上主峰帮忙吧!” 谢渊慷慨陈词道。 管事见拗不过他,连连点头,十分感慨道: “张山,好久没见你这么上进的弟子了。要是宗门人人如你,何愁咱云山剑宗不兴啊!你们几个,都向张山学着点儿!田壮,你也是,上次见你还拉着张山闲聊,不向人看齐就罢了,还拖人后腿,不应该啊!” 听着管事的敲打,田壮瞪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换以往,都是他是张山这样被表扬的角色,别人被批评; 怎么张山一来,他成后进了? 几名大殿上做活的杂役弟子皆耷拉着脑袋,被管事数落一通。等管事走后,他们看了看谢渊,脸色怪异。 听说这家伙从柴房调走后,那里简直是普天同庆,还有人让咱自求多福,那时还不懂他们的意思,原来是因为这? 居然连休假都主动放弃,让我们这些正经休息的人反倒看起来怪异,什么工贼! 谢渊感受着别人投来的熟悉眼神,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柴房。 不过他还是要坚持上到大殿,不然怎么感悟这剑气黑天书?过于执着,都让管事误认为他真把宗门当自己家,觉悟之高,让人好生感动。 谢渊只是想抓紧这难得的机会,毕竟以后不见得能靠近剑峰那么近,特别是看外门各管事、执事对自己的青睐,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正式弟子,那时可没多少机会再上剑峰感悟了。等能入剑峰,却不知道要多久,而不能感悟黑天书,上云山剑宗的意义就少了一半。 至少要先突破一次才是…… 谢渊也十分愿意和司徒琴呆在一起,不过不能荒废了修行正事。 回到房间之中,收拾洗漱完毕,在大通铺上躺下,等月色透窗而过,身周鼾声四起,谢渊悄悄起身,装作起夜,一路潜至溪水瀑布崖上。 这里景色虽幽,但山风凛冽,距离外门连绵院落还有几个弯的距离,少有人至,一直是谢渊练功的秘密场所。 摸了摸衣服胸襟里的那个瓷瓶,想到司徒琴的富婆行径,生怕自己拒绝,谢渊不禁莞尔。 “说起来,今天她竟如此轻易就揭过了,也没有一直揪着不放,了解清楚之后说了几句也就算了,比我预想的好了太多。明明心里有些别扭,倒还挺照顾我的心情。简直是……” 回想今日白天两人的交流,谢渊有些出神,司徒琴娇俏而不娇纵,一直都很善解人意。 哪怕作为朋友来说,本来约好再聚,谢渊这段时间有些冷落于她,她也完全有理由置气。 更何况,两人显然不是一般的朋友,那就更应该反应大些了。 然而司徒琴都没有,酸唧唧了几句之后,轻飘飘的把事情揭过,两人就恢复了之前那么和谐,处理得既大气又得体,让做好迎接风暴的心理准备的谢渊,反倒生出“就这”的感觉,大松一口气。 “又美又富又善解人意,这么好的姑娘居然被我给碰到了。” 谢渊摇头感叹。 平心而论,不管是司徒琴还是慕朝云,论外表才情都是绝代佳人,论修行天赋也当得起天骄之名,性格虽然大不相同,但都不难相处。 能认识一个都是撞了大运,能和两女同时有了纠葛,谢渊不知自己算不算洪福齐天了。 只是即使谢渊不是情场老手,心里也是感受得到,他和两人现在的关系,都不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一个是福分,两个就不见得了,两个说不定会成为福报。 但谢渊却也不知如何处理,若说抉择好像没到那份上,若说听之任之,想到未来可能出现的场景,他又有些头大。两女都太优秀了,这既是好事又不是好事。能得其一便是幸事,岂能得其二?一个是宗师,一个背后有许多宗师,恐怕刚露出这个念头,谢渊就要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算了,以他现在的实力,做梦都嫌做得太远,何况任一人不过都是刚比朋友多一点情谊罢了,现在就开始想孩子的名字未免早了些。 反正想不明白了,那就不要多想。 事已至此,还是先修炼吧。等修炼的好了,也许…… 谢渊呼了口气,取出瓷瓶,倒出一粒红彤彤的丹丸,看了片刻,直接服入口中。 血龙丹,外练阶段增补血气的顶级灵药,甚至能够助天资不够者打破极限。单论对血气的进益,无有出其右者。 如此神药,三粒下去,就是个普通四练也该怼到气血蜕变境的门口了,只差一脚就踹进去,更不用说谢渊。 丹药入腹,谢渊如饮醇酒,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通红。 “好烈的药!” 血龙丹,既以龙为名,效果自然不用多说。谢渊只感觉丹药在腹中滴溜溜的旋转,释放着浓厚的血气,丝丝缕缕汇聚成龙,在丹田中张牙舞爪的飞舞一周,然后冲入了筋脉之中! “太大了,有些撑不住……” 谢渊感觉那血龙太过粗大,太过猛烈,自己的经脉一时不能适应,露出些痛苦之色。 不过他自天青果彻底改造体魄,又有养身功滋养护持,经脉强韧,少有人能比,故而只一会儿之后,他就逐渐适应,眉头渐渐展开。 血龙顺着经脉前行,散发着一缕一缕精纯的血气,溢散开来,强化着周身经脉,四肢百骸。 一圈过后,血龙只剩个虚影回到丹田之中,然而那血龙丹只小了一丁点儿,转了一圈,补充完毕的血龙又张牙舞爪的飞了出去,在谢渊周身经脉不断补充血气,增强体质。 谢渊只感觉血气增进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以往任何药浴或灵药补充都与这样的速度不是一个档次,内视之下,胸中的血气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夸张点说,如同往一个半满的壶里添开水,水位清晰可见的不断增高。 “怪不得是外练神药,这般补气血的速度,三粒绝对足够填到周身血气圆满,以量求质,达到极限,产生蜕变!” 谢渊有些激动,只能说是从未吃过这么好的药,大开眼界。 怪不得都说富婆好、富婆妙……女人会影响修行的速度,而富婆不会,富婆只会助你腾飞。 谢渊心中只顾着对司徒琴的感激,兴奋了半天,才想起屁股底下也是慕朝云悉心指导他练功之地。 心情微凝片刻,他莫名生出些惭愧心虚之情,甚至差点岔了血气。 谢渊赶忙凝聚心神,重新引导血龙在经脉里昂首打转,搬运周天,补冲血气,待稳定之后,才心思有些复杂道: “怎么感觉吃起软饭了……这样是不是不好? “算了,这样挺好,她们都是我的翅膀。” 只要不欺骗不隐瞒不亏欠任一人,谢渊的三不原则对得起良心,对得起他人。 既然问心无愧,其他的就交给命运吧。 溪水哗啦啦的冲过,坠入崖外,弥漫的水雾腾上夜空,映照着点点星光。 崖上的少年在溪水边静静盘坐,脸色酡红,浑身高热,任星月交辉,向西落去,而后东方露了一抹鱼肚白。 沐浴着晨光熹微,谢渊微微睁眼,就在这做起早课,消化着血龙丹的最后一丝药力。 他变幻着一个又一个的罗汉姿势,在崖后巨岩上投下坚定有力的长长影子。 【金钟罩·第三层:(1447/2000)】 一夜过去,金钟罩进度直上一百余点! 谢渊用力一握拳,露出欣喜之色。 这样的进度不足以完全反映他的收获,血气的增益其实更为巨大,只是还没有完全转化为功法的进步。并且血龙丹虽然已被炼化,但血气还没完全化为己用,此后数日随着谢渊运转功法,都会是一个快速的进步期。 “气血蜕变境,已不远矣!” 谢渊伸了一个懒腰,转身朝主峰走去。 (本章完) 第175章 司徒琴的茶艺 第175章 司徒琴的茶艺 谢渊修行一夜,不见疲累,反而精神奕奕,气血勃发,足见血龙丹的效力。 他来到主峰后殿,本说趁着神完气足来感受下剑峰剑气,提前到达,没想到却发现自己已不是第一名。 “田师兄,你来的早。” 谢渊随意招呼着,却听田壮幽幽道: “见你刻苦上进,不敢不早。” 谢渊干笑片刻,埋头做事。 卷起来了啊…… 宽广后殿连着入剑峰的门,门口是弟子日夜守卫。 后殿两边连着回廊,一直延伸到主峰的几大侧殿之中。 后殿两边的窗户常开,透过窗户可见主峰上连绵楼宇,楼宇缝隙间隐见碧峰如聚,碧峰之上常见云雾缭绕,正是天外仙山,山上剑宫。 谢渊微微眺望片刻,只觉心胸开阔,山风吹拂,神清气爽。 身处这样的灵地,便忘却烦恼,身心宁静,只想修行求道,怪不得大门大派多建于深山之中,远离红尘。 一阵微微的锋锐之意夹杂在山风中拂来,旁的杂役不可察觉,谢渊却心中一动。 【黑天书:(138/200)】 又涨了一点,谢渊嘴角微翘即收,没让常人发觉。 “不过这进度还是有些慢……也不知论剑之前能否突破,那之后怕不能在此了。” 谢渊想了一阵,也不是自己能左右,便也不去多想,继续认真做活,一丝不苟,态度让旁的杂役暗生警惕。 午时已到,谢渊收功,在其他人莫名松气中去了饭堂,领了专程交代给贵客特做的大食盒,往半山腰走去。 “是知道司徒琴是吃货吗?给这么大一盒,平时山居清苦,都是些清粥小菜……” 谢渊幽幽想着,司徒琴的身份地位确实不一般,在云山上来客居都有这么特殊的待遇。 不过也不见得全因为她,其实薛彦文的世子身份就够够了。云山剑宗相当于在他爹的封地之上,关系不说好不好,十分密切。薛彦文在外门挂名,恐怕还是给了不菲的束脩,交钱进来的关系户,多吃点不碍事。 走过蜿蜒山路,来到清幽客院。 谢渊敲开门扉,便见门后言笑晏晏的司徒琴。 今天的司徒琴换了淡绿裙装,显得清新怡人,让人眼前一亮。她一见谢渊,便眉眼弯弯,笑道: “还装什么杂役?看你这憨厚的脸就想笑。” 谢渊看着近在咫尺的灿烂笑脸,只觉满山盛放的也不及此动人,愣神片刻,才回以微笑: “演戏自然要全套,到这差不多了。” 他收了天隐术,司徒琴只觉他气息全变,眼睛一,谢渊的五官换了又像没换,但此刻认得他是龙腾镖局结识的谢镖头。 她啧啧有声: “你这秘术,比之前厉害太多了,端的神奇……嗯,不愧是谢镖头,真厉害呀!” 司徒琴话说了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然后语气一转,腻声腻气的强行夸赞。 看着司徒琴双手交握胸前,仰头看着自己,用力的眨着大眼睛,似乎想露出崇拜神色,谢渊陷入片刻的沉默。 “……琴小姐,你在做什么?” 看见谢渊一脸古怪,完全没有中招,反倒狐疑的看着她,司徒琴面皮发烫,强笑道: “没什么,夸夸你。走吧,快开饭,我肚子饿了。” 她一拉谢渊进了院子,低头尴尬地不敢看他,暗道: “红姨是不是出的馊主意?” 谢渊被司徒琴拉着走,见她样子古古怪怪,一时没摸清她的鬼心思,一头雾水。 但他微微晃神,刚刚司徒琴的夹子音和做作神态,虽然一看就不真诚,但在她身上做出来,杀伤力实在是不浅……深刻的印证了那句话,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弹石子儿也能弹出一股优雅劲来。 将食盒打开,谢渊还没动手,向来四体不勤的司徒琴竟然主动上手,帮着谢渊摆弄菜盘。 谢渊十分意外,不过他见司徒琴多少有些不顺手,笑着隔开她道: “琴小姐,还是我来吧。” 司徒琴只得收手,见谢渊麻利的摆好吃食,如同吟诗般唱道: “呀,谢镖头好棒!这么快就摆好啦~我一点都不会呢!” 谢渊手一顿,一脸问号的看着司徒琴,诧异道: “琴小姐,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吃饭吧。” 司徒琴带着僵硬的笑容,坐在了桌旁,脚趾扣紧,只想将云山挖穿。 谢渊又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刚拿起筷子,就见面前碗里多了一块鱼肉。 司徒琴温柔的声音从旁传来: “谢镖头,你辛苦了,快多吃点吧~” 谢渊只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把筷子放下,使劲挠了挠手臂,一脸严肃道: “琴小姐,你是不是中邪了?要不要给你叫个神婆?” 中……中邪? 神婆? 司徒琴浑身一僵,咔嚓一声,不小心把手上的筷子捏断。 她皮笑肉不笑道: “谢镖头不喜欢我这样吗?” 谢渊见状,若有所思,但还是难掩疑惑: “你这个,这个,为什么要这样?” “没什么,换换风格,偶尔也想做做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照顾照顾别人。” 司徒琴眼珠左右乱转,打着哈哈道。 谢渊上下看了她几眼,慢慢道: “如果你这样舒服的话,当然也可以。” “我有什么不舒服的……” “不过琴小姐不必成为其他人,司徒琴就是司徒琴。” 谢渊擦了擦嘴,看着她道:“就像我在院外是杂役弟子张山,在你面前却可以做回谢渊,我也希望琴小姐在我面前一直就是自己,无拘无束。” 司徒琴怔怔看着谢渊,忽然感觉芳心被狠狠捏了一下。 她看着谢渊,吐了口气,露出甜甜的笑容: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琴小姐请。” “嗯嗯……这鱼味道还真是令人意外,没想到山上的大厨手艺不差,你快尝尝。” “不是你来,我们平时可吃不到……” “是吗?那你多吃点……这笋也鲜得很呢,你也试试!” “你是客人,别老给我夹了,你也尝尝这个。” “哪来那么多规矩,客人不客人的……噫,好吃!” 谢渊见司徒琴终于恢复了正常,也松了口气。 刚刚的司徒琴,虽然有种别样的魅力,但让他别扭的紧,就跟换了个人一般。还是这样好,两人虽然互相夹菜,但是十分自然,分享美食,一点也不刻意。 “喂,我刚刚看起来有那么奇怪吗?难道不是很有女孩儿家的魅力?” “琴小姐,不想让我多吃就直说。” “什么意思……谢镖头,我看你是想听我一记破阵曲了。” “呵呵呵……” 门外,红姨拢着手仰头看天,面纱后的脸满是无奈: “蠢笨的丫头,让你拿下他,不是让你被拿下……” 怎么教都教不会……算了。 饭后消食,两人在客院外走走。小院在两峰之间的凹地,避风避寒,却又不缺阳光,故而开烂漫,景色怡人。 两人走到一片夹杂着碎的草甸上,司徒琴伸伸懒腰,初现端倪的曼妙曲线一览无余,谢渊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却莫名回味起按察使府邸的书房。 “谢镖头,我教你练功好了!” 司徒琴忽而在丛中回身笑道。 见了这一幕,谢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 “嗯?你要教我练功?” “你什么表情?我比你不高出一个大境界么,教不了你?” 司徒琴看出谢渊的犹疑,柳眉一竖。 这家伙什么意思,感觉不太舒服! 谢渊心中则是嘀咕,宗师指导多了,司徒琴什么档次,要教他……就教吧。 他勉为其难的取出佩剑,练了一套云山剑式,等她评价。 司徒琴看了,一板一眼道: “剑握九分留一分,力出七成回三成。斩实刺虚,削快切慢……” 谢渊本不以为意,没想到司徒琴背书一样背了套剑诀,却让他慢慢睁大眼睛。 好像有点用处? 回想刚刚剑式,他对照剑诀再练一次,果然流畅许多,进度都涨了不少! “琴小姐,你也练剑法?我倒没见过。” 司徒琴既得意又心虚道: “会啊,一点点吧,教你不是问题。” 司徒琴自然不会,她对这些兵器不太提的起兴趣。 但是李泰会,红姨会,那就等于她会。 “那这一招斜步递剑式,我练起来总有些不得劲,琴小姐何以教我?” 司徒琴正自得意,闻言顿时一僵。她只会背书,哪会指教? 不过她耳朵突得动了一下,片刻之后,微微点头,一脸风轻云淡道: “剑在步先,是剑使人,步在剑先,才是人御剑。” 谢渊听得眼睛大亮,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结果你一句话就给我点醒了!啧,厉害啊琴小姐!” 司徒琴愈发心虚,不过面上还是露出得体的大家闺秀样微笑: “哪里哪里,抛砖引玉罢了,还是谢镖头自己颖悟。” “那琴小姐,这一招……” “……哎呀怎么这么多招?我累了,你不累吗?走,听我奏曲去!” 司徒琴不忍再演,一拉谢渊,快步往崖边走去。 山崖边有一石,伸出崖外数丈,如同断桥,架于云海,桥上一亭,如建海上。 司徒琴将琴置于此处,轻抚片刻,便迎向山外云,奏起天上曲。 谢渊在旁静静坐着,看着专注的司徒琴,俏脸一片静谧,好像透出淡淡的光辉。 他慢慢的听,慢慢得静下心来,慢慢闭上眼睛。 渐渐的,他只觉周围无风无云,无山无石,无他无我,唯有琴音。 一曲毕,谢渊睁开眼来,正要抚掌,却看见一双大眼睛正静静看着他。 司徒琴见他睁眼,双眸一闪,却没有挪开。 双目对视,谢渊顿觉琴音也不见,天上地下,唯两人而已。 谢谢夏之绚烂的打赏,谢谢老朋友的支持~ 谢谢940、107、719的打赏,数字id太长了..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后台消息看的少,如果错过了老板们的打赏票票和评论,还请多担待!我尽力码字报答orz (本章完) 第176章 司徒琴的震惊 第176章 司徒琴的震惊 谢渊一直到回到杂役大院,在通铺上躺下,脑海里都是那一双眼睛。 如同星河都坠入其中,又像那本身就是星河。 “睡不着了啊……” 谢渊心中有些悸动,半晌都休息不好,干脆坐起身来,准备出门练功。 以往晚间都是要先歇两个时辰,今天看来是不用了。 月光探进窗户,室内朦朦胧胧。 谢渊在通铺上躺着的一排杂役弟子中直起身子,下地、披衣、穿鞋,无声无息的出了房门。 通铺的靠里面,田壮心神不宁,突然睁开眼睛,一下坐起身子,带的旁边邻居哼了两声。 他看了两眼,房里并没有任何动静,谢渊的动作他是察觉不了的。 但田壮心中就是不踏实,莫名惊醒,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感觉铺上少了个人……少了个谢渊! 他陡然睁大眼睛,下意识看了看窗外月色,咬牙道: “这才刚刚躺下……不至于吧?肯定是如厕去了,对,肯定是!” 田壮重又躺下,睁着眼睛、看着梁柱,等待半晌。 房门毫无动静,他的心也渐渐沉下去。 “竟然不睡觉吗……现在就是去了,管事又能看到吗……罢了,是我输了。” 田壮深沉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谢渊不知道杂役里这些竞争的小心思,他来到了崖边僻静处,举起佩剑,慢慢回想着司徒琴教他的剑诀,然后一招一式的比划着。 之前的细微错漏处、姿势不到位处、发力不精准处,重新对照来看,便明白其原因,照着那剑法口诀做果然更好。 “不愧是大家传承,这简简单单的基础剑法口诀,字字珠玑,没一句废话,全都说到关键处,外门的教习说得都没这么好!” 谢渊练过几遍,感觉提升不小,不由感叹道。 倒不是云山剑宗的剑法教学不好,只是外门教习教杂役弟子,本就是笼统而教,那么多杂役也不能个个纠正,引进门之后,全靠自己修行了,细节处难免疏漏。 况且教习对剑法的理解,自也比不上宗师。司徒琴身边的两名宗师,都是用剑的大家,随口几句,自然能帮谢渊这个初学者少走许多弯路。 体现在面板上,就是进度蹭蹭的涨。 谢渊站在崖边,乘着夜风月色,舞剑不停,杂役的灰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不止是剑法越来越精熟,血龙丹的残余药力仍然促进着他的修为,一遍遍剑法同样是在提炼血气,增补自身。 感受着自己的飞速进步,谢渊只觉修行有瘾,几乎都不愿停下来。 清晨时分。 田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这一夜他都没怎么睡好,精神十分疲惫。 不过他刚艰难的睁开眼,就下意识的往旁边望去。 许多杂役已经陆续起身,田壮数了数,突然愣了一下,忍不住揉揉眼睛。 谢渊竟然好端端的躺在那里,没有提前去主峰! 田壮眨了眨眼,心情莫名的轻快许多。 原来真只是起夜啊……真够久的。 一连数日,谢渊早晨去主峰后殿感悟剑峰剑气,午时便带着吃食去半山小院,与司徒琴共进午餐。午后时分,则或是闲聊听琴,或是练功探讨,或是寻幽访胜,游览云山。 到得晚间,谢渊便自己悄悄寻到崖边僻静地,总结司徒琴转述的宗师剑法经验,温习熟练,练功不辍,一天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 饶是谢渊内外兼修,体魄过人,精力旺盛,如此也感觉身体有些疲累;但是身体虽然累,看看眼前不断增长的数字,下午再赏景赏琴赏佳人,精神却是一片满足,状态极佳,便是这样一直修行下去也不成问题。 小院里。 “不错不错,你最近的剑法是大有长进,看起来像是个老剑宗弟子了。” 司徒琴轻轻抚掌,笑盈盈的赞道。 谢渊倒提剑柄,拱手谦虚道: “还是琴小姐指导的好。” 司徒琴负着手,微微点头,看似一派高人风范,就是眼睛滴溜溜的转暴露了她的些许狡黠: “你知道就好!嗯,血气蓬勃,内息清灵,内外兼具,功法犀利,比任何同境界的大宗弟子都不差了!就等突破到气血蜕变境,就是一把好手!” 谢渊也十分期待,他昨日已服下第二粒血龙丹,血气再度暴涨一截,距离圆满已经不远。只等消化完毕,服下第三粒,肯定就达到外练极限,到时候便是借机冲关! 突破修行关隘任谁都是一大难题,特别是如此大境界的跨越,需得好好准备。 但谢渊自然除外。只要血气到得极限,到时候淬炼全身,以量破质,完成蜕变,水到渠成。 谢渊正自畅想,又听司徒琴若有深意的说: “谢镖头的修行基础十分牢固,几乎没有短板,就是有一项,还和真正的宗门子弟有些差距,你可知道是什么?” “嗯?这个……琴小姐还请明示。”谢渊有些意外,他自认无论从“养练打杀”四法的齐备、传承、等阶来说,还是争斗经验、临机应变、心志坚韧等方面来说,同境应该都不弱于人,甚至连远攻都有初具雏形的兵刃劲气与横扫千军可以弥补。谢渊之前和云山剑宗的黄子峰切磋也是压他一头,现在就更不比旁人差才对。 “你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一项。” 司徒琴微微一笑: “还记得咱们去翻彭岳的墙么?” 谢渊闻言,恍然大悟: “你是说我没有轻身功法?” 那天司徒琴身姿轻盈,轻轻一转便飘过了高墙;谢渊自己则靠着蛮力,狗爬墙一般拱了上去,虽然也不算多费力,终究是差了点。 司徒琴点头道: “不错。身法虽然为许多人忽视,但还是很重要的。实际上有些高门大阀,教子弟的第一样便是身法,因为要他们这些惹事精,遇事要能跑得快,逃得性命,回去搬这些叔叔伯伯当救兵。” 她似调侃似嘲弄了几句,也不知道指的是哪家,又把话转回来: “还是有几分道理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像你练硬功,能抗能打,站着才是胜利;而身法就更高一层了,让人打不着、跑得快,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只不过好的轻功身法难寻,又多半要内功配合,市井之中往往是见不到的,就用他们桩功打法配套的步法将就一下。不过谢镖头既然基础已如此扎实,可以考虑更多。到了下一境界,别人闪转腾挪,你要没有身法,可是会大大吃亏的。” 谢渊听得若有所思,连道: “多谢琴小姐提点了。看来得在宗门里寻一身法……” 不过杂役弟子自然是不用想了,等成了正式弟子,倒是可以得领基础步法。 但要想高深的,就得用贡献来换了。 “哪用这么麻烦?” 司徒琴笑着道。她手上一晃,变出一本册子,抛给谢渊: “既然说到这,自然给你准备好了! “飞将军的‘云龙步’,还有他的亲笔批注,独一份。” 谢渊接过册子,拿起一看,蓝色封皮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云龙步”,耳边传来司徒琴的讲解: “泰伯当年得号飞将军,就是靠这一身法,长途奔袭,转战千里,从未失手。不过别人只道这身法是千里长行,不知道泰伯这身法近身腾转,亦让人摸不着衣角。” 谢渊有些讶异,飞龙榜宗师赖以成名的身法,自然是顶尖的功法,这样就给自己了? “快住口!废话少说,泰伯是同意了的,他自己于战阵总结领悟,不存在什么门户规矩,只要学得会你就尽管学。不过就算有他的批注,要想学明白,恐怕也不容易呢。” 司徒琴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提前摆手制止。 谢渊失笑摇头,心中微微感动。他将功法珍重的收下: “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等我学会了教你。” 司徒琴白了他一眼: “吹牛吧你就!我早就会了,境界不说多高,比你这个未入门境高多了!来来来,你现在就看,学不会了,我教你!” 司徒琴兴致勃勃的把他按在书桌旁,强行让他现在就学习。 如此玄妙的身法,谢渊本待回去好好参研,此时也就依言翻看。 静静浏览功法,过了约摸一炷香功夫,谢渊合上册子,看起来若有所思。 【云龙步:(1/100)】 “怎么样?是不是看得云里雾里?有什么不懂的就问。” 司徒琴笑得眉眼弯弯,脸上就差写着“快求我教你”。 谢渊沉吟道: “看起来还好,只是要熟悉一下。” 他站起身,身形一晃,绕着椅子迅速的走了一圈,背后仿佛有一道淡淡的幻影,如同云中尾。 司徒琴的表情一凝,樱桃小嘴慢慢张成圆形,呆呆愣愣。 虽然谢渊这步法走得十分难看,如同喝醉的螃蟹横行、歪歪扭扭。 但是那韵味那速率,是刚刚上手的云龙步没错了! 怎么会? 泰伯的云龙步独步天下,难度是也是一等一的高,光是功法理论,不读个十遍百遍的,都不明其义。 便是自己当初时,也了一阵……嗯,不久的功夫也就上手了。 结果这个家伙,看了一遍就能歪七八遭的扭起来了? 谢渊又晃了一圈,司徒琴的小脑袋也随着他的步法转了一圈,表情一愣一愣的。 不错,确实是走出来了! 而且这一遍明显变得好了许多! 嘶…… 司徒琴惊疑不定,大张着嘴,片刻后才把嘴合上,大眼睛里仍是难以置信: “谢镖头,不是吧,你真走啊?” “嗯?难道云龙步是假走?嗯,云龙云龙,正和剑宗的名剑法‘云龙九式’名字差不离,是不是也讲究虚实结合、如真似幻?唔……” 司徒琴见谢渊误解,却歪打正着,讲得竟没问题,一片沉默。 过了半晌,她才表情复杂道: “对,我就这个意思。” (本章完) 第177章 旁人! 第177章 旁人! 云山外门,瀑布崖处。 月色给巨岩披上银色的纱,青绿的草地如同撒上了盐,显得一片洁白。 岩间草地,一道欢腾的溪流簌簌而过,冲出崖外,欢呼着坠下山崖,化作团团水雾,与星光一同闪烁。 一道少年身影突兀出现,在草地上飞转腾挪。他刚刚才显出身形,却倏忽间从溪南到了溪北,站上了巨岩,眺望片刻月色,又身形一转,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到了岩下空处,不断腾转。 谢渊在草地上练着云龙步,看起来就更像撒欢。山间微风化作了强风凛冽,吹拂着他的面颊和发梢,速度带给了他兴奋的体验。 “速度快了好多……人果然就该跑起来。” 谢渊有些雀跃的想着,他之前唯一会的加速方法,就是将血气和内息一股脑的灌入双腿,加快步伐。虽然轻功简而再简,原理其实也就是这般,但是效率与效果就差得远了。 谢渊头一次有了“飞一般”的感觉,在草地上不断变幻着身形,甚至突兀的出现在崖边,一跃而下,掬一捧山溪,脚步一点崖壁,又跃了回来。 仰头将冷冽的山泉饮尽,谢渊一抹嘴角,哈哈一笑: “就该最先学身法!高来高去,才有真正超凡的感觉。” 谢渊就如同顽童骤得了玩物,不知疲倦,岩上崖下,四处皆有他的身影。 而云龙步这一高深步法的进度,也飞快的增长着。 直到内息逐渐下滑,都要见底,谢渊才终于止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喘了几口。 “夜跑还挺累人。” 他又饮了一口山泉水,感觉着身体散发着舒适的热度,呼了口气。 即使是刚上手,连入门境界都算不上,谢渊的速度和身法也有了明显提升,足见云龙步的高妙。 “如此高明功法,还得谢谢泰伯,更要谢谢琴小姐。” 谢渊沉吟着,只觉司徒琴对他实在是慷慨,要谢谢她的次数也太多了。 想到白天司徒琴惊愕的小模样,谢渊有些莞尔。 看起来是想等自己学不明白了虚心请教,可惜没让她如愿。 之前的司徒琴可不知道谢渊的真实天赋,只道他是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天才。 结果今天这一下彻底让她震惊,上上下下仿佛想要将他看穿的目光,多少透着些怀疑人生,都不知道谢渊如何做到,毕竟云龙步的难度,她是深有体会。 然而她自是不知道,这世上就没有谢渊“学”不来的功法,黑天书都能看出个进度来。 不值一提的小小天赋罢了。 见司徒琴那样吃惊,谢渊有些促狭的想着,不会有人当初学云龙步有点困难吧? 好在他明智的没有说出来,免得让人恼羞成怒。 不怪司徒琴震惊得失神,实是身为双大宗师级天才的女儿,身具最好的天赋,最顶尖的资源,还有飞龙榜宗师的教导随行,她自己就是外挂一般。不过当初学云龙步有些早,内力还没跟上,起步有些困难,其实是情理之中。但以她的条件,谢渊竟然比她上手还快,她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 我开了挂都打不过你,你还说你没开?就是这么个思路。 司徒琴看待谢渊的目光悄然有些变化。 从初遇时的俯视和赏赐,到云州府的结伴同行、靠着他秘法去探险玩乐,再到今天,忽然发现这个小小谢镖头,竟然有让她也佩服的地方了。 不再是前几日装出来的茶式仰望,今天临别时司徒琴来回打量的目光,让谢渊心里面很是舒服,更是舒服。 舒坦! 谢渊又饮一大捧山泉水,躺在绿草地上仰望着月亮,长出一口气。 修行路上的景色,真是太好了。 时值盛夏。 云山下已是连日高温,河水都有些枯涸的迹象,渐渐要露出河床。 不过山上还是如春秋时节一般凉爽,甚至早晚露重寒深,还得披衣,不然恐有风寒之虞。 当然,云山上也没有几个普通人,故而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小心。” 谢渊踏足之下,是几块乱石。他踩了踩,见踩得踏实,才伸出手,拉着司徒琴上来。 司徒琴小手在他掌里一撑,轻轻巧巧的跃了上来,稳稳当当。 见谢渊收回手去,没有捏着她的小手不放,司徒琴微微一笑,眸光一闪,曼声道: “谢镖头真君子也!不过,是不是忘了咱有轻功?” “能省点力就省点力嘛。” 谢渊呵呵笑着。 司徒琴的小手又软又滑,谢渊找借口拉拉小手,真是不忍心收,但好歹还是注意了吃相。 两人谈笑自若,好似山间漫步闲聊; 然而若有旁人望来,便发现他们实是在一片近乎垂直的峭壁之上,岩缝之中,纵跃如飞,如履平地。 往下望去,尽是万丈深渊,让人目眩;而若往上,又见剑峰直插云霄,不见尽头。 这是谢渊专门给司徒琴开发的徒步之旅,既能赏常人不能见之风景,他又能练练身法,一举两得。 哦,还能借机拉拉小手,一举三得。 “红姨倒是不担心你的安危。” 谢渊看着辽阔的景色,只觉心中畅快,笑着说道。 “云山之上,本就安全,不然就是泰伯来了。时时看护,又能看一辈子吗?” 司徒琴笑道: “如果你说的是这崖壁么,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这云龙步虽然入门,不要得意忘形了。” 谢渊听出司徒琴似乎有几分勉为其难的佩服,又有几分不服,嘿嘿直笑。 这心照不宣的笑声,笑得司徒琴忍不住一跺脚,蹬得几块碎石坠下山崖。她瞪眼道: “少嘚瑟!我云龙步也练的很快的。” “我什么都没说啊?” “我看你表情就知道你想的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哼。” 谢渊和她笑闹一阵,一齐在山崖找了处缝隙坐着,休息片刻。 两人肩并着肩,双腿都耷拉在崖外,任山风吹拂,晃晃悠悠。 看着崖外群山起伏,云遮雾绕,山林层叠,两人都觉心旷神怡。“说起来,红姨也是你父亲当年手下大将?” 谢渊有些好奇道。 “不能算大将吧?她主要负责刺探情报、潜入敌后,这些方面,红姨确实是顶尖的。” 司徒琴歪头想着。 顶尖的谍子、刺客,怪不得负责司徒琴的内宅和贴身护卫,料想天下都没几个人能瞒过她眼。 “不过红姨都说你那潜匿秘法神异而古怪,她也不是很能分明。” 司徒琴嬉笑道: “所以她对你颇为欣赏,时时都盯着你呢。” 谢渊听得背心一紧,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 看来天隐术连这样的行家里手都有些警惕,恐怕要不是他和司徒琴关系特别,红姨说不定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不过,你是何时知道我的身世的?” 司徒琴转头问道。 虽然她一直没刻意瞒着,但也没有主动说起过,只等谢渊若要相问,便告诉他也无妨。 结果他倒是按捺得住好奇,直到今天才偶然谈起。 这大概也是他体谅人之处吧。 司徒琴脸上有几分柔色,恰好发丝被山风吹过,拂过面颊,一片温婉。 可惜谢渊看着外面,没有见到这样的美景。 “这个,知道泰伯的身份之后,你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谢渊似是而非道。 司徒琴听他语气,狐疑的看了他两眼,忽道: “不会是慕朝云给你说的吧?” “啊这……” 谢渊愣住了,她是怎么发觉的?还是女子到了这时真有传说中的第六感、他心通、个个都能掐会算了? 司徒琴撅起小嘴,轻哼道: “果然……我的身份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想知道直接问我就是了,干嘛去问旁人!” 她咬着“旁人”二字,着重强调,重点明确。 谢渊虚空抹了把汗,点头应承: “你说得是……” 司徒琴切了一声,望着崖外,忽而有些惆怅道: “可惜你见不到我父亲了,如果见到,肯定会大吃一惊,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是吗?他是怎样的人?” 谢渊顺着她的话问道。 司徒琴露出追忆神色: “我父亲啊……他很爱笑。” “爱笑?” “对啊,没想到吧?别人都以为他多么威严多么有气势,其实他豪迈是豪迈,但也特别爱笑,望着特别亲切。 “他还很爱开玩笑,总讲些民间的粗陋笑话,但经常讲着讲着就自己先笑了,让别人不觉得玩笑哪里好笑,只能附和着他憨笑。说起来,他跟个村里大伯也差不多,经常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司徒琴慢慢讲着,谢渊静静倾听,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不一样的平西王形象,一个来自女儿眼中的父亲形象。 “……娘亲就经常嫌弃他笨,老是被人骗被人占便宜,他也从来只是憨憨笑着,并不反驳。” 司徒琴讲到这里,戛然而止。 谢渊听到耳中,感觉司徒琴家仿佛就是普通家庭,妻子数落丈夫,丈夫宽厚大度,说起来跟兰姐石头哥他们也差不多。 只不过他吃的亏被占的便宜,最后却是影响如此之大,几乎影响了整个天下。 他见司徒琴止声,又问道: “那你娘呢?她大概是怎么样的人?” 司徒琴摇摇头,道: “我许多年没见过她了。” 谢渊察觉她似乎不是很想聊起母亲,便识趣的没有再问。 八门之乱中,司徒琴的母亲很是做了几件大事,恐怕也并没有空来管自家女儿,后来更是消失无踪,生死不知。在司徒琴眼中,也许和抛弃也无异。 司徒琴失去父亲,也等于失去了母亲,母女间的关系大概并谈不上和睦。 少女坐在崖边,捧着脑袋,看起来莫名的孤寂。 看着司徒琴这幅样子,谢渊的手蠢蠢欲动,挪了半天,正要下定决心,司徒琴却已经回过神来,站起身子,拍拍手,回复了明媚: “走吧!休息的差不多了,山上更有风景……诶!” 她脸色忽的一变,手猛地往回挥了一掌,脚下霎时不稳,竟然直往山崖外坠去! 关键时刻,一只手臂探了出去,将她纤腰揽回。 司徒琴被揽到谢渊怀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发丝间的幽香都直往谢渊鼻中钻去。 两颗心同时扑通扑通的快速跳着,不过是因为不同的原因。 司徒琴没来得及多想,只是脑袋一歪,从谢渊肩膀旁探出,望向他们刚刚坐着的岩缝里,惊讶道: “有剑气!刚刚那里面,怎会有一道剑气窜出来!” 剑气? 谢渊回过神来,有些讶然。 他瞬间转过身子,警惕的凝视着狭窄的岩缝,忽然感觉到了皮肤的微微刺痛。 谢渊霎时瞪大眼睛,露出似惊似喜的神色。 真是剑气! 而且和剑峰上那剑气一般无二! 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就和司徒琴同时脸色一变,喜悦顿消,只剩下了惊。 那岩缝里忽然狂风大作,剑气如潮,直向两人扑来! (本章完) 第178章 剑穴之谜 第178章 剑穴之谜 危机时刻,谢渊脚步一顿,揽着司徒琴往外迅速的一纵。 眼看在空中无处借力,就要坠入万丈深渊,他却飘逸的一转,横挪向旁边的峭壁。 “簌簌簌——” 无形的剑气从旁边的岩缝中射出,谢渊和司徒琴往外一看,数丈外的飞鸟骤然被刺穿,哀鸣着落下悬崖。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砰砰直跳。 司徒琴露出兴奋的笑容: “还有几分危险呢!” 她看着谢渊,这时才突然发现,自己还缩在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搂住。 俏丽绝美的脸颊微微发红,司徒琴仰头看着谢渊,微笑道: “谢镖头,还要抱到什么时候呀?我会轻功的……” 谢渊这才讷讷松手,刚刚两次情急,倒是忘了司徒琴的功夫、特别是云龙步,比他还要高出不少。 司徒琴轻轻一转,立到一块碎岩之上,整了整衣衫,瞥了谢渊一眼。 虽然自己足以应付,但这样的感觉……也挺不错。 她面皮微热,然后好奇的看向刚刚那道岩缝,睁大眼睛道: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剑气喷发?” 谢渊怀中还残留着一股幽香,他定定神,同样看着岩缝,凝眉道: “有些古怪,这剑气不似人所发出,也许……跟那剑峰有关?” 先前一次剑风,谢渊明显感觉那和在主峰后殿感受到的带着剑峰剑意的微风如出一辙。 那样的微风和寻常刮风无异,只有天赋卓绝者才能感悟不同,体会到其中剑意,并无什么危害。 然而后面的剑气狂风,以及最开始惊动司徒琴的那一道,已经称得上剑气,无形无质,却能伤人,数丈外刺穿飞鸟,颇为危险。 “剑峰么?” 司徒琴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提起几分兴趣: “我听说剑峰十分奇异,剑气纵横,剑意飘荡,修为低者入即是死,修为高的剑客却可入内感悟,对剑道修为大有助益,甚至领悟高深剑法。一般至少要气血蜕变境,才准许入内,而且时间严格限制。” 谢渊点点头: “确实听说是这样,不过……我怎么感觉我知道的都不比你详细?你是云山剑宗的还是我是啊?” 司徒琴嘻嘻笑道: “你不一直都头发短见识短吗?” “……” 谢渊无言,论武道见识,他的确没法和司徒琴相提并论。乃至云山剑宗的一些东西,他身为杂役弟子,也还不够格了解。 两人见那岩缝变得安静,慢慢靠近了几分,饶有兴致的打量起来。 司徒琴眼睛放光: “谢镖头,你说这里面是什么?高人修行?绝世名剑?” 谢渊有些迟疑道: “这儿不像是有剑宗高人修行的模样,若说是宝剑……也感觉不像。” 这里处于峭壁之上,一副自古从未有人踏足的模样。但若有剑宗前辈来此闭关,也该做个标记、着弟子看守之类,免得被人惊扰。 至于宝剑…… 谢渊眨了眨眼睛,他还没听说过什么宝剑能自己间歇性放出剑气。 按他猜测,剑气的来源,更可能是另一种东西。 司徒琴点点头,兴致勃勃道: “我也觉得不是。我猜,这里会不会是山腹中岩缝曲折,一条通道能直上剑峰去?故而引来了剑峰的奇异剑气。” 她的想法和谢渊不谋而合,谢渊也觉得这条岩缝,说不定便是与剑峰上那黑天书所在相通联。 他瞟了司徒琴一眼,见她趴在岩缝前探头探脑,跃跃欲试的样子,骤然警惕道: “琴小姐,你不会想进去看吧?” “你不想吗?剑峰诶,云山剑宗的秘密说不定就在此处。” 司徒琴笑道。 谢渊微微沉默,若说不想那自然是假的。他上得剑宗天天演戏,还不为的就是这点醋? 不过刚刚的剑风威力不俗,这岩缝看着也就一人通行的大小,若进去了,避无可避,只能硬抗。 就在这时,两人感觉里面传来隐隐呼啸,当即都缩回了头。 “簌簌——” 几道剑气射出,带出几块碎石,声势不容小觑。 谢渊看着碎石飞下悬崖,思索片刻,道: “若都是这样的威力,硬抗倒也能过,但不知会不会有更猛烈的剑气在后面……” “应当没有了。” 司徒琴莫名笃定道。 她指着岩缝口的道道划痕: “你看,这里的痕迹深浅不一,都是剑气所割。这新痕便是刚刚的剑风所致,已经是最深的痕迹之一了,说明最大的威力不过如此。” 司徒琴兴奋的转过头: “怎么样,谢镖头,要不要一起进去探个究竟?” 谢渊听得怦然心动,即使是刚刚那样的剑风,最多也就是受些伤,危险虽有些,但也有限。 若是这样,可以一试。 司徒琴见他神情,便已知他想法,微微一笑: “我修为高,我走前……诶!” 她才探进头,谢渊一把将她提回来,自己先往岩缝里钻去: “哪能让大小姐走前面,出事了我可担待不起。” 司徒琴看着谢渊往里走,急道: “哎,你回来!探险自然是修为高的人打头!” “可是你就是走前面也挡不住我……” 司徒琴一听,顿时无言以对。 她身量在女子中不高不矮,正是完美,但比高挑的谢渊来说自然是显得娇小。 “而且我练的硬功,本就比你更合适走前面。我先往里走了,你自己跟上来。” 谢渊头也没回,摆了摆手,在狭窄的岩缝里低着头向前行去。 司徒琴看着宽厚的背影,美目中如有波光闪烁,亮晶晶的。她微微抿嘴,一抬足,跟上前去。 谢渊在狭窄的岩缝中前行,他暗运金钟罩,一手撑着岩壁,慢慢往前走着。这时还没深入,洞外天光映照,尚能看得清,但也随着两人脚步,越来越暗。 谢渊手拂过岩壁,只觉岩壁光滑结实,显然已被剑气打磨了不知多久,跟普通的山石迥然有异。 “这里面倒是光滑干燥,不像常的洞穴潮湿难行。” 幽暗的环境下,谢渊下意识低声说着,忽然感觉前面有微风吹拂。 他当即运起金钟罩,体表发出微不可查的金光。 剑风吹来,如同许多小剑扎在皮肤上,谢渊眉头一皱,虽然没有受伤,还是有些痛感。 “你怎么样?” 司徒琴关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渊眉头松开,若无其事道: “没什么感觉,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念什么戏词。” 司徒琴莞尔一笑。 两人继续前行,时时有剑风吹来,或快或慢,或强或弱,一会儿连续吹动,一会儿又久无动静,让人以为这洞穴已没了异常。 到得这时,洞穴里已只有微光,谢渊拿出一个火折子吹燃,照亮四周。 周围顿时大亮,岩壁十分光滑,甚至能微微反光。洞穴越往里倒越宽,此时差不多能容二人并肩。 两人看了看周围岩壁,神色稍显庄重: “这里的痕迹要更深一些,看来大半剑气都被这里岩壁吸收,到外面的威力便小了。”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还是决定继续探索。 现在看起来,这剑风尚在应付范围之内。这里如此奇异,必定是和云山剑宗的根本、诞生诸多传奇的剑峰有关,值得一探。反正这里除了剑气,也没有其他危险,而从这通道来看,剑气的规模可以预测,实在不行便撤退就是。 两人往前继续,渐渐感觉剑风吹拂的次数更加频繁了。 “这里不管是微风还是剑风,剑意已经比后殿还要强烈了。若是时时在这里感悟,是不是也该有所回报……” 谢渊正默默思索着,忽然听到前方隐隐传来风声呼啸,伴随着石子儿碰响,顿时警惕。 走了这么久,两人已经总结出规律,将剑风大致分成三种。 一种是剑意微风,如清风拂面,只有剑意,没有威力; 第二种是剑风呼啸,如在洞外时的那样,威力可大可小; 第三种则是剑气夹杂着碎石,这里洞穴已被剑气打磨过不知多少年,岩壁早已光滑坚实,若还能刮出碎石飞溅,这股剑风威力必定不小,再加上尖利的石块,危险性大增! 这股风声比之前都大,还有碎石,谢渊眉头一皱,将司徒琴拉到身后,然后两人尽力贴着岩壁——这里岩壁已不是那么狭窄,自然不用非要站到正中。 “咻——” 一股狂风扑面而来,谢渊感觉到周身刺痛,如同被人拿剑猛戳;间或还有碎石临身,打到他的身上被金光弹开,竟然仍然完整,足见这石材和兵器无异。 谢渊正自顶着金钟罩硬抗,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小手,在他前面连出数掌,拍出清光。掌风和剑风对撞抵消,让他压力顿减。 剑风直刮了数息功夫,这才停歇。 谢渊舒了口气,以这股剑风的威力,若是普通的外练来此,恐怕身上已经要多几个窟窿。 “多谢。” 谢渊低声道。 “谢什么?不都是你在抗,我也得做点事。” 司徒琴撇嘴道。 “嗯,这股剑风……” 谢渊正想说威力不小,大概就是之前在洞外感受到的那次,是这里最猛烈的剑风,忽然一顿。 他发现黑天书的进度,竟就增加了一点。 “这剑风怎么了?” 司徒琴见他没有下文,问道。 “……感觉挺好的。” 谢渊眼睛一亮,咧嘴道。 这剑穴,好地方啊! “说什么胡言乱语。” 司徒琴嘀着,随后微微侧耳,听了片刻,眼睛睁大: “前面通道似乎就有变化了,快去看看。” 她一拍谢渊,悄然走到谢渊侧面,趁着洞穴变大,和他并肩而行。 两人走出数步,转过一个弯,又斜斜向上,忽然发现眼前豁然开朗。 这通道到了这里,突然断了,面前却是一条从上到下的竖直通道,如同联通了天地,上不知高,下不知底,而这洞口就开在峭壁之上。 谢渊火折一举,通道内顿时大亮。 这竖直通道虽然不算多大,然而洞壁光滑,如同琉璃,火折一照,大放光芒。 两人被这奇异瑰丽的一幕震撼,久久不言。 “这洞壁这么光滑,都是剑气打磨么?这得是什么样的剑气,又打磨多久……” 司徒琴喃喃道。 谢渊则看着通道,皱眉思索,想了片刻,忽然睁大眼睛: “山里怎会开这一条通道?这看着,怎么像是有人用剑,从云山之顶,一剑击穿整座云山?”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突然,一股奇异的呼啸响起,似乎又刮起了剑风。两人抬头看去,只觉脸上都微微刺痛。 “不好,快跑!” 剑风还在山顶,无比锋锐的剑意便扑面而来,谢渊脸色顿时大变。 这才是真正的剑风,刮向旁边通道的,只是削弱无数次的余波! 谢渊一拉司徒琴,就要钻回通道。 然而剑风之疾,几乎只是瞬息之间,便从山顶不知多高处,吹拂到了两人面前! (本章完) 第179章 保护 第179章 保护 眼见那迅猛无比的剑风呼啸而下,谢渊一咬牙,拉着司徒琴用最快的速度往回冲去。 云龙步被他催动到了极致,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出数丈。 难怪这洞穴转过弯向上的这一截岩石都无比坚硬,弯道处更是比金刚石还要硬,原来都是直面这样的剑风! 谢渊看着前方弯道,只要转过这道弯,剑气都被这里岩壁吸收削弱,剩余的就能抵御! 可是眼看着弯道就在前方,他背后却已能感受到锋锐之意。 剑气如风如潮,速度不是人力可及。 好像来不及了……谢渊咬着牙,眼神一凝,拖着司徒琴的手猛地挥动,准备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甩过去。 他手才挥一半,忽然手上一松,没了力道。 司徒琴这时竟然松开了他的手。 谢渊大惊,转头看去,却发现司徒琴立在通道正中,大张双臂,纤细的身躯挡在了他的前面。 “你干什么!” 谢渊大喊道。 然而话还没说完,剑气已经到了面前,巨大的呼啸遮盖了他的声音。 龙吟一般的狂猛剑气直灌地底,如同飓风,而剑气余波溢散,钻进了这片通道,到了两人眼前。 一道玉色清光猛地爆发,挡在司徒琴之前,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将通道完全盖住。 剑气撞在清光壁障上,如同潮水拍打着厚重的堤坝,无力突入,猛地回卷,震得洞穴上方落下碎石。 片刻之后,剑风逐渐停歇,而那玉色的壁障闪烁几下,光芒逐渐黯淡,直到消失不见。 谢渊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便见司徒琴收回手,俏生生的立在那里,转头笑道: “谢镖头,何必做生离死别模样?唱戏呀?” 谢渊张了张嘴,稍显尴尬道: “这……这个……不知道你有这么强的宝物……” “我出门,怎么会不带东西的?” 司徒琴抿嘴一笑,跳了过来,笑眯眯道: “这么担心我?是不是很怕我不在了?啊?对不对?” 谢渊见司徒琴笑盈盈的盯着自己,一副大为有趣的模样,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去: “是没想到你有那么厉害的手段,足挡宗师一击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 司徒琴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腰间一块玉佩,上面道道裂纹,已经毁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只是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谢渊: “你还没说呢!是不是很担心我呀?嗯?哎,不说也没事,我心里知道。” 谢渊被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得脸皮一热,拉着她往前走去: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吧。” 两人携手快速在通道中往回穿行,司徒琴在后面,看着谢渊的背影和拉着她的手,眉眼渐渐弯起。 “对了,谢镖头,刚刚你是不是想把我送走,自己殿后?” 司徒琴曼声问道。 谢渊头也不回,一边引路,一边说道: “那时我感觉来不及了,只能借力送走一人。” “那你怎么不自己走?” 司徒琴眨眨眼睛。 “那不可能。” 谢渊想都没想便回道。 司徒琴眉眼低垂,声音柔和: “这么危急的时刻,你还能念着我……这样的心意,我十分感激,也非常非常开心。 “但是下一次,不许这样了。” 谢渊听到她隐含嗔怪的话语,不置可否道: “下次再说吧。唔,最好没有下次。” 司徒琴在后面一瞪眼,只不过谢渊看不见: “本来就是!你修为又不比我高,手段和宝物也比我少,这种时候,就该我站在前面!咱们结伴探险,本就该是这般规矩,谁强谁自要担责任。” 她语气严肃,十分认真。虽然内容已尽量委婉,也说得没有毛病,却仍然让谢渊听得无言以对,有些小小的受挫感。 他沉默一下,道: “你说的有理,遇到差不多的危险,便让能者先上。 “但要还是刚刚那样,我不可能躲在你的后面。” 司徒琴听了前半段还微微点头,听到后面又眉头直竖,不满的嗔道: “逞什么强?躲我后面怎么了?” “我堂堂大丈夫,岂能藏于女子裙摆之后?” 谢渊豪言壮语道: “何况你就那么点儿,遮不住我。” 司徒琴听他插科打诨,又气又笑,简直想踹他一脚: “女子怎么了?我修为比你高!而且我个子小点怎么了……不,我个子不算小了!我修为在这,挡得住你个傻大个儿!” 她笑骂一阵,神情转柔,知道谢渊说的是不会在生死之时抛弃她。但她还是摇摇头坚定道: “咱们今天就说好了,假如假如,真遇到那种情况,你不许意气用事。修行不分男女,咱们既然是同伴,就该修为高的保护修为低的。我也绝不是居于人后之人……哎!” 谢渊突然站定,司徒琴一个反应不及,撞在他的背后,哎哟一声: “干嘛突然止步?” 谢渊转回头来,沉声说道: “那你就等我修为超过你,以后我来保护你。” 司徒琴看着谢渊无比认真的神色,怔了片刻,轻轻笑道: “好,我等你。” 虽然她并不信谢渊能超过她,但心里仍然微微触动,神情柔和。 谢渊没再多说,拉着司徒琴出了这处剑气洞穴,来到了峭壁边上。 两人回头看去,这处崖壁上的岩缝毫不起眼,峭壁上处处皆是,谁能想到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方才遇险,收获已多,两人无心再探,迅速返身,沿着原路回了半山客院。 等终于坐回了房间里,谢渊和司徒琴心情稍定,喝了口热茶,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吐了口气,皆是一愣。 司徒琴笑道: “你干嘛学我……诶,你说,那到底是什么?” 谢渊也有些犹疑,那看起来应当便是剑锋奇异的源头。但是不是黑天书,他又不敢确定。 八卦莲瑰丽奇幻,变幻万千,内蕴无尽玄奥,却没那般声势。 剑锋上的黑天书,差异与八卦莲竟这么大么?那到底是什么形态、什么威力,他也完全没数。 “绝世神剑?仙人遗迹?” 司徒琴也不指望谢渊回答,兴致勃勃的自顾自猜测一阵,说道: “反正那应该就是云山剑宗的最大秘密了,剑锋充盈剑气的根源,就在那山腹之内。仅是余波就让我们够呛,核心处的威力,便是我多半也挡不住。”谢渊默默点头,眼神闪烁。 核心处非他们的修为可以去探测,但只要不转过那道弯,前面通道的痕迹证明了溢出剑气的稳定,是他可以承受的范围。 那么,即使以后上不得主峰后殿去,他不是也能有地方感悟? 岩缝窥书,也是一个方法! 两人探讨一阵,司徒琴叽叽喳喳,雀跃不已。这种探秘历险,得窥机密,让她特别感兴趣,小脸红扑扑的,说个不停。 直到天色将黑,司徒琴才恋恋不舍的和谢渊告别,约他明天早点来继续闲聊。 等谢渊从蜿蜒的山道上越行越远,消失之后,一道窈窕的身影突兀出现在司徒琴旁边,柔声问道: “小姐,你的玉佩怎么碎了?” 司徒琴收回目光,拿起那块满是裂缝的玉佩,漫不经心道: “今天遇到点小麻烦……” 红姨等她讲完,声音变得稍微严肃: “竟还有这样的地方?嗯……小姐,以后你不能再如此贪玩冒险了。” “红姨,我心里有数的。” 司徒琴点头道。 红姨无奈道: “你每次都这样说。既然玉佩碎了,那就该回去了。” “啊?再等两……哎,好吧。” 司徒琴本想耍赖,见红姨坚决的眼神,知道没用,无奈点头。 她看了眼早已没有人的山道,噘了噘嘴,转身回了房里去。 第二日早晨,谢渊在主峰后殿仰望剑峰,心情又有所不同。 “这里面还有大秘密。” 他心里想着,有些走神。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威风,谢渊忽然有些提不起劲,这里面蕴含的剑意比那山洞里差得多了,让他都有些不想再来。 “人呐,就是喜新厌旧。” 谢渊嘀咕着。 到得中午,他提着食盒,再次来到了小院。 “藏剑阁来访的日子快到了,最近宗门里的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 谢渊随口说道。 司徒琴优雅的放下筷子,用锦帕擦了擦嘴角: “云山剑宗明显很看重这次比试,要是能压藏剑阁一筹,声望大涨,彻底成为天下顶尖大宗。” “那是不是能挤下藏剑阁在‘四派’里的位置?” 谢渊问道。 “那却不可能。” 司徒琴摇摇头: “藏剑阁的底蕴终究要深一些,就算这次小输一场,云山剑宗想要动摇藏剑阁的位置,恐怕还需连续几场能证明自己的大战才是。况且,我觉得这次云山剑宗也很难赢。” “愿闻其详。” 谢渊来了兴趣,每次司徒琴讲起江湖掌故都是头头是道,时有平常不能听闻的内幕消息。 “很简单,看潜龙榜和飞龙榜排名就是了。云山剑宗除了掌门,长老里上飞龙榜的就一人,比藏剑阁少且不说,排名还低。而潜龙榜上,虽有秦真阳名列第二十六名,但藏剑阁的大弟子何晋列名第七,差距不可谓不大。 “至于潜龙榜以下,气血蜕变境的那些,我未听闻云山剑宗近几年有佳弟子扬名,藏剑阁倒有好几个,皆是有望上潜龙榜的新秀。藏剑阁地处江南,和几大世家互通有无,就算不比名气底蕴,招弟子也容易的多,这是在偏远云州的剑宗比不了的。” 谢渊听得微微点头,道: “藏剑阁阁主位列飞龙榜第五,也胜过云山剑宗宗主李星拓的第九,看来是全面劣势了?” 司徒琴歪歪头: “我倒是觉得宗主之战,反而是有变数的一组。李星拓身虽在云山剑宗,近些年却修为进境迅速,压过许多顶尖大派的名宿,列名飞龙榜前十。这次又有突破,谁也不知他实力到底如何,竟引得藏剑阁阁主主动上门挑战,实是很有看头。” 谢渊听她一说,也觉有理。他本就对这些顶尖高人的争斗十分期待,现下就更等不及看热闹了。 “如此盛会,很快就开始,你会留到那时候吧?” 谢渊笑问道。 司徒琴无奈道: “还没与你说,我今天就该走了。” “啊?这么突然……” 谢渊下意识便想到,是不是与昨日有关。 果然,司徒琴晃了晃那个碎裂的玉佩: “护身宝物坏了,得回去换一件。” 谢渊沉默了一下,拱拱手: “大户人家。” 司徒琴嘻嘻一笑,神色闪动: “而且昨日见那剑气如潮,扑面而来,近在咫尺,我隐有所悟,得回去参详一下。谢镖头,只有下次再见啦。” 谢渊听闻,既是惊讶,又觉情理之中。他能感悟剑气,以司徒琴的天赋,昨日直面那汹涌澎湃的剑潮,有所领悟也不足为奇。 “行,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时候。” 司徒琴笑盈盈道: “还没分别就已思念我了?没事,不出意外,一个月后的云山剑争,我肯定是要来观礼的。” 谢渊笑道: “那敢情好,那就到时再见。” “嗯嗯,反正东西也吃完了……下次再带点其他的上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直到饭后茶余,司徒琴收拾东西,告辞离开。 谢渊向红姨行礼,又与司徒琴挥手作别,这次换他目送司徒琴二人走下蜿蜒山路,离开了这里。 “这段时间收获不少,可以好好总结一下了。一个月静修,总该突破。” 天天虽和司徒琴游山玩水,修为在她非要指点中倒没落下,收获匪浅。另外…… 他摸了摸胸襟,那里瓷瓶里还躺着最后一粒丹药。 服下之后,有此助力,应当就是新的境界! (本章完) 第180章 气血一变! 第180章 气血一变! 月色之中,谢渊悄悄起身出门,没有惊动任何人。 天隐术加身,他悄无声息的使动云龙步,迅疾无比的离开外院,顺着蜿蜒山路往半山客院潜去。 虽然司徒琴走了,管事见他和客人处得甚好,干脆就把这座院落交给他来打理。 于是沾司徒琴的光,谢渊便得了一个能时时独处之地。而半夜起来练功,这里避人耳目的效果,自然比外院旁的僻静山崖更佳。 吱呀。 谢渊推开院门,进去之后返身合上,在月色下露出身形。 院落宽大,一侧有石桌石椅,置在树之下。 夜风吹拂,树轻轻摇曳,落下几朵瓣,落在石桌之上,一片静谧。 这里只有他一人,谢渊穿过庭院,路过石桌时轻轻将朵拂落台面,然后静静走向旁边的练功静室,打开屋门。 静室里只有茶案一张,上放置一套茶具,然后便是香炉与旁边的蒲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物。 他进了屋,在蒲团上坐下,手指一搓,用火折将凝神香点燃,轻轻吸了一口。 谢渊神情一片平静,司徒琴留下的凝神香比剑宗自己配的还好,本就将心神调至最佳的他,此刻心如平湖,波澜不惊,自可应对万般情况。 可以突破了。 谢渊从胸襟中取出瓷瓶,拔出瓶塞,将最后一粒红彤彤的血龙丹倒入掌中。 他荡了一下,圆溜溜的丹药在掌间转着圈,表面光滑无比,没有瑕疵,还有异香隐隐散发,实是奇药。 “若无这三粒丹药相助,虽然我突破不是问题,但慢慢积累血气,要填满周身、达到外练极限,少说还要多出两三月去,如在山上被杂务缠身所支开,不便埋头修炼,至多说不定多出四五月。” 大境界毕竟是大境界,要想突破对谢渊来说也没那么容易——关卡也许不是什么桎梏,但水磨功夫终究是要的。 当然,换作旁人,哪怕是云山剑宗外门的这些弟子,别说四五月能将血气修到圆满、顺利突破,便是一年内能从四练到圆满,可以冲击关卡境界的那种,也是梦寐以求。 毕竟能顺顺利利突破到气血蜕变境,在云山剑宗这样的大宗,也妥妥的能进内门当个核心弟子,学高深剑法了。 其实几粒有价无市的珍贵丹药换几个月的苦功,对旁人来说不见得值得。 但对谢渊这等天赋来说,时间宝贵,早一日突破,修行的速度与进益便早一日上到新的台阶,长久来看,足以滚起巨大的雪球; 而对司徒琴来说,钱能买到的东西,那就没什么所谓。毕竟宗师级的护身法宝,她也是用了一件,再换一件。 谢渊对小富婆的豪富身家佩服的五体投地,但也仍对她的慷慨心有感激。 想到不久前在院里住着的娇俏主人,他露出淡淡笑容,然后深吸一口气,手掌一抬,将血龙丹送入腹中。 他已服过两次血龙丹,对它的效力已经十分熟悉。 感受着腹中轰的一声,再次腾起一条血龙,谢渊的眉头只是微微一皱,熟门熟路、甚至游刃有余的引导着血气血龙顺着经脉慢慢前行,在全身周天游荡,不断散布着精纯血气,滋润着四肢百骸。 谢渊双眼紧闭,面目酡红,甚至周身皮肤都显得红润,显然血气在不断充盈。 胸中的那股根本血气在迅速的壮大,都让他中丹田气血海微微胀痛,似乎已经逼近了极限,就像水壶将满,声响逐渐不同。 “快了!突破就在今朝。” 谢渊虽然气血涌动,心情却是一片清灵,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发昏心乱。 好在他准备充分,又有凝神香辅助,以他心智,自然不至于像有些修者那样,突破在即便按捺不住,最后功亏一篑是轻,走火入魔、乃至爆体而亡也说不定。 谢渊养身功同时转动,内息抚慰着躁动血气的同时,也护持着周身经脉与脏腑,免得被即将到达极限的血气所冲伤。 夜空中的银盘逐渐升到天中去,又逐渐往西偏转。 谢渊胸中的血气不断增加,周身血气不断充盈,慢慢到了最后时刻。 “慢慢来,慢慢来……来了!” 谢渊陡然浑身赤红,汗水被蒸发出轻烟,他如同一个煮熟的虾子,刚刚出锅一般。 他的皮肤上甚至都微微沁出了极细小的血珠,已经到了增无可增,最为极限之时。 这时便是最为危险。如果是自己慢慢修行,血气增益不会这么猛烈,安全大增,但也很难达到真正的极限;血龙丹等补血灵药效益极佳,助武者更轻松便达到极限,但来得又快又猛,如果不好好引导,最坏便有爆体的下场。故而到最后用灵药辅助修行的,都是有必须冲关的准备与把握。 谢渊自然已经提前预演过无数次,一察觉到浑身气血都鼓荡躁动起来,达到真正的极限之后,当即摆出一个双手合十、罗汉盘坐的姿势。 他此时周身通红,如同一具血罗汉,神色庄严神圣,眉峰紧蹙,正在运转金钟罩的淬炼功法,鼓荡全身气血,淬炼肉身,蜕变气血! 【金钟罩·第三层:(1998/2000)】 1999……2000。 【金钟罩·第三层:(2000/2000)】 没有任何意外的,也没有任何困难,谢渊并没有体会到别人所说的大境壁障。 当气血达到极限、运用相应法门淬炼之后,甚至并没有多长时间,谢渊的金钟罩,也推到了外练的极限,破开关隘,晋入下一境界。 【金钟罩·第四层:(1/5000)】 谢渊陡然全身一震,感觉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皮肤、肌肉、骨骼乃至内脏全部都以十分迅猛的速度变化起来。皮肤更为坚韧,肌肉更加强劲,骨骼致密,内脏绵实,身体的强度瞬间全面上升。 谢渊的气息也迅速变化,如玉的面貌变得更为坚毅成熟,身躯也变得更为高大了一分,好像一夜之间,从俊秀少年成为了英挺的青年。增添几分男子气概的同时,本就俊逸如飞的外貌又多几分魅力。 如果是司徒琴在这,肯定眼睛放光,觉得他更帅气了。 随着周身的变化,谢渊身躯的红色渐渐淡化,逐渐回复了本来的白皙。达到极限的血气,重新被吸收回了体内,化作蜕变的养分。 等到不知多久,身躯的颤动渐渐止歇,谢渊慢慢睁开眼睛。 他双目精光一闪,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横气势。 强健的身躯光是坐在那里就有着极强的力量感,仍然没有平息的血气带动着周围的空气,在室内刮起旋风。若是这儿有任何一名武者在场,轻易便能感觉到谢渊强横的体魄与毫不掩饰的境界。 气血蜕变境,气血一变! “力量、体魄,全然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感觉换了一具身体一般!这就是蜕变么?” 谢渊站起身来,敏锐的发现视野不同。 “真长个儿啊!” 他握了握拳,感觉着拳头充斥着十足的力道,跃跃欲试。 好在他还记得这是他自个儿管理的客院,弄坏了也得自己收拾,便脚步一顿,如同变成了真正的旋风,只一眨眼便直接冲出门外,再冲出院落,来到了客院的崖边。 “速度超出之前一番有余,力量也是……” 望着崖外无尽的云雾,谢渊眼睛放光,捏拳引臂,大喝一声: “开!” 八卦撼山拳,乾字诀! 一道前所未有的磅礴劲气轰然而出,面前的云层竟骤然排开,被拳风轰出一个大洞! 这道拳劲,今天真有了一分撼山之感! 谢渊眼神大亮,直接拔出腰间的制式佩剑。 来不及再去寻刀了,狼王啸月! 一道苍狼咆哮之声直冲天月,幽黑的刀光斩破云层,本来被拳风轰得乱旋的云气骤然被竖直劈开,左右分成两半,中间一道犀利的缝隙,如同气墙,久久不散,白云撞在这里,倒卷而回。 谢渊神色更为兴奋,手上不停,斜出一剑,一道剑气破空而出,直击崖外,刺出有丈许远。 他忍不住大笑两声,长剑入鞘,用力一握拳。 拳风、刀气、剑气,已经完全掌握,可以随手催发。 劲气离体,威力不凡,正是气血蜕变境的标志之一。 谢渊神情振奋,怪不得说大境界之间有如天堑,光是这劲气催发,一个气血蜕变境便当得多少外练?便是围攻也不怕!如当初沈龙腾刀劈金刚门门楼,仍然让他们不敢当场发作。 再加上体魄完全蜕变,力量速度少说翻番,谢渊才知气血蜕变境的实力,和外练是天壤之别。 现在自己随手一拳,外练便接不下来! 即使是之前的他,实力隐隐已超出界限,可是和现在的自己相比,远远不如,三个打一个都只会被反杀,毫无胜算。 之前还道自己凭借横扫千军可以和气血蜕变境一较长短,现在看来除了杀伤力有余,其他仍是全面不如,胜算极低,除非是只修外不修内的那种。 其他杀招都测试过了,那么…… 谢渊跃跃欲试,拔出专门携带的砍柴斧头,用力握持,深吸一口气。 全身的血气猛然沸腾,然后全部注入手中的斧头之中! 横扫——千军! 谢渊用力一挥,一道恐怖的光芒如同半月,带着让人战栗的呼啸,卷动空气,劈碎长云,直入云层,将崖前重叠的白云全部劈散,眼前骤然一清! 光芒大作,没了白云蔽目,一轮红日透出云海。 谢渊站在崖边,微微抬手遮眼。 金光照耀在他身上,在身后投出矫健的影子。 朝阳初升,眼下已是新的天地。 (本章完) 第181章 我是扫地的 第181章 我是扫地的 谢渊沐浴在阳光下,正在享受着刚刚晋升一大境界的喜悦,突然神情一动,往回望去。 高远处的山道上,似乎有着几名剑宗弟子,正在交谈。 谢渊刚刚蜕变,耳聪目明,隐隐听到声音顺风传来: “……什么……动静……半山……” 谢渊眉头一皱,往那边山崖望去,恰好看见有几人绕过山道弯处,看向这边。 “是巡逻弟子!” 谢渊一惊。 自己在这试剑试斧,最后一击的威力太大,竟然刚好惊扰到了附近的巡逻弟子? 那领头者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如此远的距离,谢渊看不真切对方面容,然而那平静沉稳却又暗藏锐利的双眼却瞬间给谢渊留下了印象。 他立即低头,天隐术微转,快步走开。 山崖上的领头者眉头微皱,本来都要看清是谁,怎么一下眼了? “过去看看,那里有动静。” 他沉声说道。 “是,秦师兄。” 后面三名巡逻弟子恭敬应承道。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眼露佩服。 两宗争剑在即,云山下已经聚集了许多好事客,因此云山剑宗也加紧了巡逻力度。 大师兄秦真阳身体力行,每日夜间都会带队巡逻,以免这关键时刻出了纰漏。 结果没成想,他们什么都没听闻,却见大师兄灵机敏锐,当先发现了动静,绕到这边一看,果然好像看见个人。 四人迅速顺着山道下来,走到半山客院这边的悬崖边上,查看一番,结果了无踪迹。 三名巡逻值守的弟子面面相觑,诧异道: “刚刚的人呢?怎么连个脚印都没。” 这里有之前客人或路人留下的痕迹,但是新印旧痕,这些负责宗门守卫的弟子自然分得清。 秦真阳站在崖边,却没查看踪迹,而是望着崖外,微微凝眉。 他面容不算俊朗,身量亦是普通,两条粗粗眉毛,一双平静眼睛,看起来十分平和,在宗内也是有口皆碑,素有大师兄的威望。 然而此时秦真阳那宁静的眼睛里,却透着锋锐的意味,目光如剑,仔细扫视着崖外的云气。 另外三名弟子见状,皆息了声音,不敢打扰他。每当秦师兄认真时,透露出的极度锋锐之气,便让人记起这名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师兄,实际上是在潜龙榜上名列前茅的天骄,亦是宗内弟子中最接近宗师之人,还胜过许多前辈师叔伯。 秦真阳看了会儿,眉头紧锁,眼中露出几分凝重。 这股犀利的劲气……好像有些不一般。 他在崖外残存的劲气中察觉到了云山剑法的气息,修为不错,至少是气血蜕变境,但也就还好; 然而还有另外一道,隔着老远惊动他的强大劲气,虽然此时已经散去差不多,和天风、云雾以及其他气息混杂在一起,细细体会来,却仍然让他心惊! “不像是剑法……但锋锐无匹处又有些像。” 秦真阳越看越是奇怪,越看越是严肃。 他发现这道兵刃发出的劲气,原形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些! 左右一看,云雾皆在缭绕,就眼前大片晴空,白雾荡然无存,似是被那劲气一扫而空! 秦真阳紧紧皱着眉头,这道攻击的威力,便是他也不敢说能完完全全接得下来!竟是气血蜕变境的弟子么? 可是自己已经是宗内弟子的第一人,接近气血蜕变境的极限,哪还有人能有如此强的修为? 而且那剑法似乎也并没有特别强,难道这是他领悟的剑法杀招? 竟是有如此威力,能够威胁自己? 秦真阳有些震惊,又有些想不明白。他还欲再看,可惜劲气越飘越散,要不是他来得快,早就看不出什么,此时就更是模糊。 他摇摇头,回过身来,皱眉苦思。 那些修为进境迅猛的师弟师妹自己都熟识,悄悄突破么?应当不会…… 那么还有谁会在这僻静处练功,又不想让人发觉的样子?刚刚明明都要看清那人,却一晃眼就不见,显然是修为不凡。 秦真阳想到这里,若有所悟,连连点头。 如果不是同辈弟子,又修为不凡,那应当是之前的师叔伯们了! 这名前辈自己练功,有所领悟,说不定就是接近领悟宗师之道,故而也不愿人打扰,便低调行事。 秦真阳越想越是可能,微微颔首,转头对几名师弟道: “可能是哪一位前辈师叔在此练功,我们不要叨扰。他大概已经接近宗师之境了。” 几名弟子一听,都是一惊。原来是前辈,怪不得练功的动静隔着老远便惊动了秦师兄。 想到宗门可能多一名宗师,几人都是感到高兴,当即离开。 将将走远时,秦真阳回首一看,看着小院和崖边,心中仍是有些疑惑。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刚刚那衣服,好像是灰衣?可怎么会呢…… 他沉吟一下,轻轻点头,快步离开。 小院的墙边,谢渊静静站在那里,看着秦真阳和几名弟子离开,暗自道: “好险被那秦师兄发现。他接近宗师,目力惊人,还好我反应得快。 “堂堂大师兄,到时候肯定是要上台切磋的,竟然仍要亲自巡逻,日程安排跟我有得一比……看来宗门对这次的比试确实是十成十的上心了。” 他看了看天光,脚步一动,从另外一条山路迅速往主峰行去。 外门处。 天光渐亮,杂役弟子纷纷起身,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最近云山剑宗紧锣密鼓的筹备两宗比剑,他们的任务也是十分繁重。 田壮本在洗脸,他感觉卷也卷不过谢渊,干脆就躺了,再也不提前去大殿干活。 卡着点慢慢洗脸,慢慢吃饱早饭,岂不是轻轻松松?他也突然感受到生活别样的乐趣,可谓是一念天地宽。 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他也不以为意,慢悠悠的洗漱着,却忽然听到一连串的惊呼声。 “秦师兄!” “见过大师兄!” “大师兄怎么来了?” 田壮一惊,连忙转头,果然发现掌门嫡传、弟子中的第一人秦真阳不知怎么,破天荒到了杂役大院里来。 秦真阳摆摆手: “诸位师弟不必多礼,近日宗门任务繁重,大家辛苦了。” “大师兄客气!这都是咱应该做的!” “大师兄辛苦!到时候一定要拿下藏剑阁的人啊!” 众人见秦真阳慰问,纷纷又惊又喜的回应着。秦真阳拱拱手,道: “我会尽力。来此是想问一下,负责东半山谷客院的师弟是哪一位?” 许多杂役弟子只管自己一亩三分地,对此并不清楚,茫然摇头。 田壮一听,却正好知道,毕竟他之前一直关注着谢渊。 他上前两步,恭敬的对秦真阳行礼道: “秦师兄,我知道是谁。那是咱们这的张山师弟负责。” “你是在后殿做事的田壮师弟吧?” 秦真阳看了田壮一眼,经常出入后殿,对他自然有印象。 田壮见秦真阳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顿时激动非常: “是我!没想到秦师兄竟知道我……对了,那张山也是在后殿做事的!他现在上午负责后殿,下午就去半山客院,人是十分……那个,十分勤劳的。” 田壮语句一顿,还是换了个好词,赞了他一句。 秦真阳点点头: “那张山师弟在哪儿?我有事想问问他。” “回秦师兄,张山早就出去了。他一向都起得早……” 田壮连忙回道。 秦真阳目光微凝: “早就出去了?一向,都起得早?” 田壮见秦真阳表情有异,有些小心翼翼道: “对呀,张师弟是个很勤奋的杂役弟子,经常老早就去大殿做事……” “他是去大殿么?” 秦真阳打断道。 田壮茫然点头: “对啊,早上他都是去大殿……” 秦真阳沉吟一下,拍拍田壮: “谢了,田师弟。” 他说完这句,快步出门,一晃身,直接消失不见。 田壮一脸奇怪,暗自猜测: “秦师兄一向沉稳,今天怎么这么急?难道张师弟在大殿闯祸了?嘶,虽然他有些倒霉,但是……我是不是又有机会了?” 秦真阳一路疾行,引得路上的师兄弟、师叔伯尽皆侧目,就是有打招呼的,他也只是迅速回应一下,让旁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向来稳妥的弟子第一人为何如此失态。 他到得主峰,走到大殿之前,整整衣襟,然后快步走了进去,直接穿到后殿。 “沙,沙,沙……” 扫帚扫地的声音响起,秦真阳眉头一挑,转了过去,果然看到一名灰衣弟子正在洒扫。 他看着那名没有察觉他的弟子,轻轻咳嗽一声,等他茫然抬头,才道: “你是张山、张师弟?” “是,是我!见过秦师兄!” 谢渊一脸“紧张”,手忙脚乱的行礼道: “不知秦师兄找我何事?”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这么早来这作甚?” 秦真阳紧紧盯着他。 “我来这作甚……” 谢渊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扫把,又看看秦真阳,一脸古怪: “我来这扫地的呀,秦师兄。” 这清澈的眼神,让秦真阳莫名脸皮一热,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秦真阳无言半晌,才解释道: “我是问你‘这么早’来做什么?你们开始工作的时间,应该在早饭之后。” “哦,我睡不着,想着早点来,能多做点。” 谢渊露出笑容,温暖纯真。 “哦……那你下午好像不在这?没见你呢。” 秦真阳想了想,又问道。 “我下午在东半山谷客院那边,之前有客人来,是管事让我过去的。” 谢渊认认真真的回答。 “管事让的……” 秦真阳嗯了一声,见谢渊就是一副普通杂役弟子的模样,只是有些面熟,便暗自摇头: “应当是多心了,杂役弟子怎么可能有那般修为?” 他神色放缓,正要离开,突然又想起来,问道: “你最近有在客院那儿见到其他同门练功么?” 谢渊一脸茫然: “没有啊。” 秦真阳心道: “也对,那位前辈想要隐瞒,以他修为,怎么可能察觉得到?” 他面色柔和,拍拍谢渊,鼓励道: “你果真勤奋,近日来辛苦了。” “哪里,哪里!秦师兄过奖。” 谢渊一脸荣幸与激动,目送着秦真阳走远,心里暗道: “这个大师兄,心还蛮细……不行,最近不能去那练功了。 “不过没关系,不能练功,正好腾出时间,换条路去那剑穴感悟…… “终于等到气血蜕变境了,这下去洞穴外围感悟剑气,应当万无一失。早点把黑天书进度推满,提升剑法,也得匹配我现在修为才是。” (本章完) 第182章 岩缝感悟,黑天进度 第182章 岩缝感悟,黑天进度 云山一侧,千仞绝壁,猿猴难越。 月色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在峭壁上横渡,正是谢渊。 他从不同于半山谷客院的另一方向过来,向着记忆中的位置而去。 虽然峭壁上岩缝万千,但能容人通行的并不多。况且武者内外兼修,耳聪目明,神志清灵,有心记忆,还不至于找不到路。 谢渊运转着云龙步,在崖壁上纵跃如飞,如履平地,不多时便到了那道岩缝口。 他静静观察一会儿,岩缝似是到了平静期,除了偶有微风出来,再无奇异。 不过空穴来风,若是有心,当知里面别有天地。 “看这洞口的痕迹……并没有超出之前的威力。” 谢渊点点头,心下一定,直接钻入其中。 之前的剑潮,多少让他与司徒琴有些心有余悸。 故而谢渊虽觉这里对他是个宝地,仍然等待到突破气血蜕变境、实力大幅提高之后,再第二次进入探查。 进了岩缝,他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等到月光逐渐暗淡,他气血一动,身周微微发出金光。 一层薄薄的金色光罩覆于体表之外,恰好将其全身裹住。 御气于外,拳不及身。 金钟罩第四层,已经可以显于体外。虽然几近透明,微不可查,然而也像是一个初具雏形的金钟倒扣己身,防护无漏。和之前相比,也是质变。 气血蜕变境的特点便是气血到达极限之后,各式功法都已有离体之效,渐渐显出奇异特性来,超出人力范畴。 而到气血蜕变境之后,每一变都可谓是一次真正蜕变,实力差异巨大。 到得气血三变,便是肉体所能达之极限,功法招式乃至举手抬足,威力与之前不可相提并论。 谢渊金钟罩虽然只是初现雏形,也有点金光堂堂之相,可以照明洞穴,倒是省个火折子。 他继续往洞里深入,几次剑风拂面,都被金钟罩御之于外,除了气机感应,再没感觉,不像之前打在身上,虽不破防,多少有些剑气锋锐造成的痛楚。 “怕痛就修硬功,果然是对的。” 入铁衣门作为武道之始,真是稳妥之选。 谢渊这样想着,浑然忘了当初自己只是囊中羞涩,说得好听,其实他根本没得选择。 到得临近山腹核心,前面再走不远,便是那转折向上之处,谢渊停住了脚步。 这里洞穴已然宽阔,剑风强劲,常带石子如威力巨大的暗器雨扑面来,剑意凛冽,远甚主峰后殿。 就在这里吧。 他在洞穴正中,当着通道,盘膝坐下,然后直接撤了金钟罩。 洞穴陷入黑暗,一片寂静。 突然吹起风声,剑风扑面而来,毫不留情的刺在谢渊身上。 他眉头微凝,感受着身上的锋锐之意,默默体悟。 即使不催发金钟罩,体表的防御在功法和体魄的双重突破之下,也远胜以往,不惧剑风直接及身。 毕竟主修硬功,现在他的防御力,应当是真胜过了司徒琴。 直面剑风,当可获得最好的体悟效果。 只是虽然他的体魄遭得住,身上的衣物却遭不住,不多时便变成一块块碎布。 “忘了这茬……下次来得先把衣服脱了。” 谢渊默默想着,突然心神一顿。 【黑天书:(145/200)】 眼前的进度数字一跳,增加了一点。 他嘴角微微翘起,随后收敛心神,全力体悟着剑风里凛冽的剑意。 到得两个时辰过后,谢渊心神一动,起身往外走去。 出了岩缝,银月西沉,东方隐白,已是黎明时分。 虽然洞穴里不见天日,但是以谢渊修为,不会丧失对时间流逝之察,时间估得极准。 “今天先早些回去,免得这幅样子被看到……” 【黑天书:(148/200)】 谢渊扫了眼面前,轻轻颔首,脸带欣喜。 一夜之间这个进度,几乎不比当初把八卦莲攥在手里把玩差太多了! “果然是个好地方。”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迅速从岩壁上遁走,专程选了和半山客院相反的方向。 此后一段时日,谢渊的修行生活又趋规律。 早晨主峰,下午客院——虽然客人不在,但那已是他的地盘,落个客院管事杂役的职责。 只是如今下午虽是一人在客院,他不敢再修其他功法,以免被警觉的大师兄察觉,也就专心练剑而已。 到了晚上,谢渊稍歇一两个时辰,等众杂役都因白日的辛劳沉沉睡去,他便假意起夜,遁去峭壁岩缝里感悟黑天书。 随后他又在峭壁上找到一个大些的岩洞,不通山腹,却是个练功的好地方,正好将其他功法一一练过。这样要分一些感悟黑天书的时间,但能全面发展,不落进度。相比黑天书,其实还是内外根本功更为重要。 然后他便赶在日出之前,回到杂役大院,等天将亮时起床,仿佛无事发生,开始新的一天。 如此高效率的修行,除了黑天书的进度,谢渊还将之前在司徒琴那学到的、以及司徒琴借自己之口传授的红姨、李泰等宗师的修行经验窍要,迅速融会贯通。这些虽然不见得全都反应在进度上,对他的实力提升、临敌经验等都大有帮助,等同于又有宗师教导,长期来看,受益匪浅。 而突破到气血蜕变境之后的实力变化,他也逐渐掌握熟悉,稳固了境界,将修为稳步推进。 于是在云山的月夜里,谢渊迅速的成长着。 这一日,谢渊午时刚回来,用过午饭,咂了咂嘴,暗道: “不知司徒琴什么时候上来?这杂役的饭已经吃腻了。” 剑宗给弟子的饭管饱是管饱,营养是营养,好吃么就不见得了。特别是这种饭堂大锅饭,就算口味真好,天天吃一种味道,也有些腻歪。 跟司徒琴混久了,珍馐吃了不少,谢渊也是由奢入俭难,仿佛忘了在小石村里饿肚子的日子,那时吃个山鸡都能兴奋许久。 正准备休息片刻,便去下午的劳作,一道倩丽的身影走了过来。 “张师弟!等一下。” 谢渊回头,发现来人却是许久没见的林家庄小姐,林真。 他眼神一闪,有些惊讶。 林真气血涌动,似乎突破不久。 谢渊分明察觉,这是三练的层次。 他心里讶异: “她上山不到半年吧?嗯,春末上山,现下秋意刚起,满打满算不过三四个月?竟然从一介白身,到了三练?那她的云山剑式也有精通层次了。” 【云山剑式·精通:(588/700)】 谢渊现在也是精通,虽然是离小成不远的精通,也比林真上山晚些,但能到和谢渊同一境界,足以说明林真的天赋的确不差,怪不得当时崔直果断将其收下。 林庄主一生想当刀侠,却生了个剑客种子。 这四个月到三练,比自己当初的进度差得不算远了…… 当然,云山剑宗给弟子的条件,自然不是谢渊这种散修可比。外练四关在大宗眼中,就是个打基础的阶段,便是外门弟子初开始修行时,便有【云山剑气决】这等入门养法内功辅助,虽然不算高深,亦只有前几层,但有无内功之差,实是天渊之别。 山下强者,诸如沈龙腾等这样的县域豪强,也苦求内功不得。 这就是门户传承,这就是宗门。 进了这道门,与在那门外,便是两个世界。 故而天赋好的弟子,一年之内到四练不算离谱。但林真的速度确实不差,毕竟她是全无基础,想来多为外门师长赞赏。 谢渊一眼看出许多,微微低头,行礼道: “见过林师姐!不知师姐唤我,有何吩咐?” 他礼数周到,虽然同在外院,但溪流上游的外门弟子,和住在下游大院的杂役“弟子”,并不一样。 林真微微摆手,抿了抿嘴,低声道: “张师弟,你近日可有和陈师妹通信?” 谢渊恍然,原来林真还念着她那陈师妹。 也不知慕朝云当初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念念不忘…… 谢渊又行一礼,道: “陈师妹家里有变,亲人重病,咱们宗门也崇尚孝义,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上山了。” 林小姐,好好修行,别非要大姐姐照顾…… 林真听了,神情明显一黯: “这样吗……陈师妹性情沉静,颇有见识,我过段时日或许就要下山试炼,还说与她请教请教。” 原来是要下山去了,还挺快。 云山剑宗的弟子初次下山,是真要见血的,难怪林真有些忐忑。 谢渊默默点头: “可惜她不来了。不回来了,真的。” 说起来,也不知她哥哥林成修行的怎么样了?估计没她这般顺利。 他正要告辞,忽然见林真伸手拦到: “等等!对了,你们是金山县人士对吧?具体是哪一镇呢?我到时候反正要下山,不如顺路去探望。” 谢渊头皮一紧,连忙道: “不用不用,这可如何使得!” 林真坚持道: “我和陈师妹一见如故,她家里有难,我到时候自然要去看看,以尽绵薄之力。” 你到底一见如故个什么劲?你要真去看了,见到一个不认识你的陈师妹都算了,要是碰到好端端在家里的张山怎么办? 谢渊连忙道: “真不必!那个……陈师妹家风别致,不喜这个,旁人上门……对,她家是隐世家族!” “隐世……家族?镇上的隐世家族?” 林真一脸狐疑的确认道。 “对,她家在我们镇上是隐士,虽然我和她感情甚笃,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但便是我都不见得能进门。哎,她那些长辈的性子,哎……” 谢渊一脸认真的叹道。 林真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见谢渊现在这幅面容憨憨厚厚,一脸真诚,单纯的她也不疑有他,只得落寞的叹口气: “这样,便罢了……看来你们也不容易。” “是啊是啊。” 谢渊一边点头,一边目送林真离开。 “这就是孽缘吧……” 他没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一边继续往客院走去,一边扫视己身面板,评估进度。 【黑天书:(196/200)】 谢渊有些期待,今夜之时,应当就能把黑天书推满进度,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收获? (本章完) 第183章 黑天书收获,云龙九式 第183章 黑天书收获,云龙九式 “呼——” “簌簌——” 磅礴的劲风夹杂着剑气的锋锐,在山洞里不断呼啸。 不远的山腹核心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刮起狂猛的剑意飓风,逸散的余波,顺着旁边岩缝吹出,然后便宜了谢渊。 这剑风并无规律,时强时弱,时频繁时稀少,来得全凭运气。 这一点,倒让谢渊更加相信,这是源于黑天书的神异。 神妙中透着混乱,正是黑天书的特性。毁于神话年代的天书,分裂出的几页武道秘典,并不是祥瑞和机遇的象征。 如此巨大的剑意呼啸,得亏是在山腹深处,伤不到人,也吵不到人。毕竟云山高入云中,山体也极为广大,这山腹之核,离山表的距离极远,土石掩盖下,才让外面的云山弟子毫无察觉。 至于云山历代宗师们到底知不知道……谢渊也不知道。但只是居于山上,没有进到山内的话,不知也属正常。 【黑天书:(198/200)】 又涨一点。 谢渊精神一振,盘膝坐于洞中,沐浴着剑风,就如沐春风一般,怡然自得。 若是外人不解其意,见他被这锋锐的风吹出愉悦表情,当以为他有奇异爱好。 锋锐……剑气…… 谢渊吹了这么久的风,也不是全然没有进度之外的收获。 虽然他不用动脑,最终亦可以有所得,但感悟这么久的剑气,他对剑法还是有所额外颖悟。 一道道剑气夹杂在风中,就像一式式剑法袭来,角度不同,快慢不同,威力不同。 哪怕同一阵风,亦有不同角度的剑气,便是不同角度的出招。 谢渊隐隐似与许多高手剑客过了招,脑海中对剑法的理解多了些什么,却又像隔着一层纱,捉摸不透。 便如这剑风一般,他感觉得到,吹拂得到,但抓不住它。 “也许,时机还没有到。” 谢渊心中有悟,并不急躁。领悟本身就是一灵光一闪的事,可能是下一刻,可能是永远。有些人久无所获,渐渐心态失衡,便是走火入魔的开始。 但谢渊大概是永远不会着急的,反正他要是领悟不了,办法么,有东西会帮他想的。 【黑天书:(199/200)】 嗯,就快想出来了。 谢渊面色平静,对自己的悟性早已习以为常。 时间慢慢过去,剑风间或呼啸。 一股夹杂着碎石的强劲剑锋吹来,簌簌的打在谢渊赤裸的身上,发出砰砰如金石交击的声音。 谢渊的体表,便如同一层铁皮,触之看似柔韧如常,内里蕴有极强的防御力量。 谢渊沉入心神,全心全意的感悟着剑风里的锋锐之意,每一次都体悟着不一样的剑气,却是同样的用心。 虽然小开一挂,但用挂时的认真和刻苦,谢渊倒还是能说道一二,多少流了些汗水的。 【黑天书:(200/200)】 虚幻的面板上,数字跃动,但谢渊已经没有看到。 他的心神一片空明,仿佛看到了周围无数如风一般的身影,各个挥舞着利剑,绕着他不断出招。 谢渊仿佛看到了一座大山,山上无数台阶,便是无数剑客,甚至无数无主之剑,不断挥舞,展示着不同的剑法。大山周围还有旋风打转呼啸,而风里也是数不清的人影,当空展示着剑法,飘飘荡荡,看起来不无奇特与诡异、乃至滑稽。 但谢渊对这一幕并无其他感觉,他完全沉入了剑法的世界里,似乎都忘了自己为何来此。 他感觉自己就是朝圣的苦修士,一步一叩首,历经不知多久,终于来到了圣地,看着梦寐以求的各式剑法,他如痴如醉,忘乎所以,完全失神。 不知看了多久,谢渊隐隐感觉身上痛楚,忽然一震,清醒过来。 他眉头一皱,摸了摸自己裸露的胸膛,发现略有破皮。 破防了,怪不得刚刚感觉有些痛,才把自己惊醒。 这是吹了多久的风……不好! 谢渊一惊,不会过去几天几夜了吧? 他迅速把藏在背后挡住的衣服拿起穿好,冲出洞穴,发现已是半天落霞,黄昏时分。 “傍晚了。不知是当天傍晚,还是……” 谢渊莫名有一种课间偷溜打游戏入迷,一看时间才想起忘了上课的心慌感。他正要赶回外院,脚步一转,又攀去峭壁上离此不远处,常常练功的那个洞窟。 “罢了,反正都晚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谢渊来到洞窟,扫视面前,神情一动。 【云山剑式·圆满】 【云龙九式·入门:(1/500)】 “云山剑式,果然已经圆满了……又一门圆满的功法。” 谢渊眼神一亮,手轻轻一拂,骤然出剑。 洞窟内亮起一道璀璨的剑光,将傍晚暗淡的山崖照亮。 砰—— 剑气斩出,洞窟的山壁被切开一道深深的痕迹,山壁顶上簌簌落下碎石。 谢渊收剑,眼神亮得逼人。 云山剑式已经圆满,这威力倒还是其次。 正如奔狼刀诀圆满一样,这云山剑式圆满,带来的是对剑法基础的全面提升,劈砍刺削,全部都精准无比。 更何况云山剑式虽然比奔狼刀诀品级还要高,却本身就是来打基础的剑法,这效果就更甚。现在谢渊虽然上手剑法不久,基础却已无比牢固,比自小练剑到这个年纪还远远超出,仿佛浸淫剑道数十年。不止于此,一门剑法练到圆满,再加上近来谢渊本身就融入剑风、有所感悟,于是他自其中真正领悟到了一丝剑意。这是贴近于剑道根本的感悟,哪怕普通招式由他出手,也威力大增。 领会刀意剑意,也算刀剑双绝? 但自己真正绝的,其实还是斧头。 谢渊神色欣然,手段愈多,实力愈强,自然让人开心。 而且这次的收获,到这还没结束。 “云龙九式……直接入门了?” 谢渊有些诧异,他甚至看都没看过这门剑法,只是听过其鼎鼎大名。 云龙九式,云山剑宗闻名天下的高深剑法之一,变幻莫测,威力无穷。 这是品阶极高的一门剑法,向来是宗师才能熟练掌握,气血蜕变境的弟子少有能够入门的。 秦真阳是一个,其他的还没听过谁,当然也是他身为杂役弟子消息不灵通,但这人数一定不多,毕竟云山剑宗的剑法一向以变化多端、招式精妙故难以上手著称。 并且,云龙九式作为云山剑宗顶级剑法之一,想要学习,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门槛极高。 普通的内门核心弟子,若不立功,亦不能学习参悟,非得各峰各殿真传弟子不可。 谢渊身为杂役,倒是突然就学会,并且已经入门,实是意外之喜。 他跃跃欲试,手握剑柄,再度出剑。 长剑一声鸣响,如同龙吟。 剑光闪烁,似云中飞龙,摇头而摆尾,剑刃隐于白亮的剑光中如隐云雾中,让人看不真切间,心意慌乱,剑锋已至。 谢渊在洞窟间使出云龙九式第一式,身形飘逸,剑光纵横,人与剑皆不断闪烁,难以辨踪。若是对敌于此,敌人恐还抓不住谢渊衣角,便已被一剑封喉。 剑光猛地一亮,然后止歇,露出谢渊收剑而立的挺拔身形。 “不愧是云山剑宗的顶尖剑法,这威力,胜过已经学会的所有功法!” 谢渊一脸兴奋,哪怕他刚刚入门,只能使出第一式,然而威力已经不容小觑。 论功法威力、难度,当属自己所会的功法中排名第一。 变化莫测,却又犀利非常,怪不得难以上手。 云龙九式威力高,难度更高。 当然,对谢渊来说,难度自然不用考量,天赋在此,越难越好。 “云山剑式圆满,又学会云龙九式,黑天书真是太香了。唔,说起来,应当正是云山剑式圆满,再加上剑风中的剑意领悟,才能直接领会这么一门强大剑法,并且直接入门。” 谢渊点点头,精神大振。如此收获,让人雀跃。 但除此之外,他还觉不止。沉在剑意世界中看了那么久,他心中仍有领悟,却一时不能想透。 【黑天书:(1/500)】 “下次才知道了……一次比一次难,下次恐怕要许久之后。” 谢渊点点头,收了长剑,从洞窟中越出,顺着峭壁熟门熟路的迅速遁走。天天在这峭壁上攀援,对他云龙步的领悟倒是极有助益,飞速进步。 一路遁回杂役大院,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正好是大部分杂役收工之时。 谢渊在院里与许多相熟的杂役招呼,见众人没有异状,悄悄松口气: “看来并没太久,应是当天。” 田壮就在不远,见他过来,随口招呼道: “张师弟,今早你就去半山客院了?” “嗯嗯,比剑之日将近,我先去那边整理一番。对了,还有几日来着?” 谢渊一问,便听田壮扳着指头数数,道: “还有七日,就是他们上山之日了。哎,最近事情真多……” 谢渊听了,心下确定,的确只是领悟了一天功夫,还好还好。不然失踪太久,不好解释。 见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谢渊默默融入杂役之中,准备洗漱休息。 今天都领悟了那么久了,好好睡个囫囵觉,养足精神,劳逸结合。 就是杂役大院是有点臭……都是辛苦劳动了一天的杂役弟子,这味儿着实不好闻。 毕竟是杂役,云山剑宗立宗高山之上,山居条件谈不上多好,杂役就更是如此。大通铺的难受,只有住过才知道。 不过谢渊修行已久,心志坚定,对此并不难以忍受。 反正不久应该就能搬到上游去住了…… 正放飞思绪间,旁边刷牙的田壮突然说道: “对了,今早碰到秦师兄,他还问你怎么没来。” “秦师兄?秦真阳?” 谢渊愣了一下,确认道。 “对啊,就是大师兄。我见他似乎找你有事的模样,就说你多半是去半山客院做事了,他也没说什么,便就离开。后来他去那边找你了吗?你看见他没?” 田壮问道。 谢渊手一顿,面皮一僵。 我怎么知道他去没去?我该是看见了他、还是没看见他呢? 正不知道怎么回答间,大院门口起了一阵骚动,然后不断响起问候的声音: “秦师兄!” “大师兄好!” 秦真阳沉稳平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不必多礼。 “张山师弟,你来一下。” (本章完) 第184章 论剑前夕 第184章 论剑前夕 周围的杂役弟子唰的都把头转了过来,有些诧异的盯着谢渊。 秦师兄最近已是第二次来杂役大院了,此前几年他都不见得会来一次,这一连两次,却都是找张山? 堂堂掌门嫡传、首席弟子,找张山是做什么? 不少人心里都起了疑问,知道他“勤奋的”,包括柴房与后殿的杂役弟子,都不禁怀疑,不会是他真的入了上面的眼,连秦师兄都对他青眼有加吧? 一时众弟子都是羡慕嫉妒,更有甚者心中呐喊这不是真的,一定是他惹了祸…… 杂役弟子们的眼神里透出了众生相,却不知谢渊是心里一紧,宁愿秦真阳别来找自己。 这个时候过来,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他心思闪动,刹那间转过许多念头,不过面上恭恭敬敬,应了声: “是,秦师兄!” 谢渊跟着秦真阳走出杂役大院,来到院外一处僻静的树下。 秦真阳看着谢渊,上下打量着,静静问道: “张师弟,你今日没到后殿,也没到谷客院,是吗?” 谢渊一惊,他料想过秦真阳会试探,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怎么办? 暴露了? 还是找个什么借口?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秦真阳就微微叹气,沉声道: “张师弟,近日宗门已经忙不过来,这个时候偷闲,可不太好。外门管事对你是有口皆碑,这几日人手不够,我今日寻你是想将东半山的溪谷、松风、红岩、云海四座客院都交给你管,这几日好好整理出来,结果你今日却……” 他摇摇头,平静道: “管事说你从未犯过这样的错,也是最近大家都太忙碌。人皆有偷懒之时,我亦不例外,这次便罢,勿要有下次了。 “故而这四座客院还是交予你,务必在论剑之前布置妥当,张师弟,管事们都夸赞你,我也相信以你的妥帖,能做到吧?” 谢渊愣了愣,露出一副羞愧激动兼而有之的模样,一点问题也看不出: “是,秦师兄,我必定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秦真阳露出一丝微笑,拍拍他的肩膀,迈步离开。 谢渊恭敬的目送秦真阳离去,眼神没有一丝变化。 直到秦真阳已经不知到了哪里,他才反身回去,面色坚毅,握着拳头,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这个大师兄……虽然早听说他事必躬亲,巨细无遗,一向是师长的得力助手——但是也不至于此?上次他就专程问我,说不得谷客院突破时的动静,已经让他怀疑起我了。以后要再低调一点,实在不行就开溜……” 谢渊不知道秦真阳是不是在哪里默默注视着自己,但他已经提起了警惕,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因为天隐术能瞒过宗师就高枕无忧。 这里高人无数,多的是天隐术解决不了的情况。 溪流上游,外门弟子居住的群院之中。 秦真阳站在一座院旁,默默俯视着下方的杂役大院,如同一座雕塑。 看着一脸正常的谢渊,他暗自想着: “这个师弟,可以再关注一下。” 他收回目光,拿出一个小本本,在一行字上打了个勾,看着下面列出的件件未处理事项,轻叹一声,摇头走到旁边一座弟子小院,准备交代事项去。 秋意渐起,山下云州大地还残留着夏季余温,惊叹着秋老虎的凶猛,云山上已经吹起秋风。 金秋九月,整片云州、乃至整个大离朝的修行界,皆将目光投到了这座红枫处处的秀丽山峰之上。 再过两天,四派中的东湖藏剑阁,阁主将亲率长老、弟子逾百名,上云山剑宗论剑。 无数江湖好事人士挤进了云州,挤进了云山郡,挤爆了云山镇,甚至让谢渊都不得不再度加钱,才保住了自己那存放东西的房间。 这么多武者到此,让云州官府大为头疼。毕竟江湖人到哪,哪就是一地鸡毛。 好在大离官府十分强力,专司江湖事务的六扇门乃至春雨楼实力不凡,而云山郡又是云山郡王这位武道宗师的地盘,他们早有准备,派了不少人在云山周围维持秩序,而云山剑宗亦派弟子协助,不至于出大乱子。 不过大乱子没有,混乱是必不可少的,近日来云山脚下江湖比试、仇杀每日都有,甚至有不少小门派大武馆想要借机扬名,或是借机清算,云山下面开了不少擂台、赌坊、游妓,云山镇是前所未有的热闹,胜过云州府城。 江湖人士聚在这里,就如一场狂欢。但他们知道主角是谁,虽然云山剑宗近日闭门谢客,不让闲杂人等登上云山,但人们也聚在这里,想要第一时间知道这影响天下武道格局的一场论剑,结果如何。 剑宗谢绝观礼,但总有人能获得邀请。除了一些与云山剑宗或是藏剑阁亲善的大宗代表,云州本地的云山郡王、以及司徒琴,自然是有资格上山的。 于是提前两天,司徒琴再度造访谷客院。 “谢镖头,你咋忙成这样啊?你不是这座客院的管事么,天天不着地儿的。” 司徒琴不无抱怨道,本来还想与谢渊畅谈盛会,结果谢渊这两天根本没空,好不容易才抽出空闲和她饮茶。 谢渊叹了口气: “升官儿了,现在我要管这半山几座客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 “嘁,真得意呢!” 司徒琴撇了撇嘴,然后灿烂一笑道: “现在总空闲了吧?” “嗯,我发现不用事必躬亲,调几个杂役过去打扫就行了。一说大师兄安排的,他们比谁都勤快。啧,牛马当惯了,都不会使唤人。” 谢渊摇摇头,抓了一个司徒琴食盒里的点心,送入嘴里,开心的大嚼特嚼。 “喂,那是最后一个!我最爱吃的!你吃其他的不行吗?”司徒琴瞪着眼睛,绝美小脸上又气又急。雪肤桃腮,美目圆睁,十足动人。 谢渊随口笑道: “哦,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有意的!” 司徒琴张着眼睛,气鼓鼓的盯着他,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各种怪话。 她轻哼一声,也不多计较,挑了另外一样点心,送入檀口,眼睛一眯,便成了月牙。 吃过点心,司徒琴用锦帕擦擦嘴,才兴致勃勃的问道: “怎么样,盛会马上开始,你可期待?” “期待啊,甚至还有点紧张。想到我宗弟子马上要上台进行如此重大的论剑,我手都要抖了。” 谢渊又拿了块点心,颇有些惫懒道: “但我突然想起我是杂役,不用上台,瞬间又不紧张了。” 司徒琴咯咯直笑,忍不住打了他一下: “看来你是一点宗门荣誉感都没有哦?” “我就一扫地的,宗门大事,和我月例三十文的有什么关系?” 谢渊呵呵笑道,不过稍微认真了两分: “但说实话,我上山这几个月,觉得云山剑宗确实挺好,人也不错山也不错,在这呆着舒坦。希望他们这次能赢吧。” “难。” 司徒琴摇摇头: “藏剑阁来的人早已经在路上了,名单不是秘密。看他们阵容,除了必要的留守力量,说是倾巢而出也不为过,看来也是极为重视。” “是吗?都有哪些名人?” 谢渊兴趣盎然的问道。 司徒琴调侃道: “以你见识,说了你也不见得知道呀。” 谢渊不以为意,笑道: “劳烦琴小姐介绍介绍,我不就知道了?” “算你会说好听的,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讲讲。” 司徒琴喝了口茶,装模作样的清清嗓子: “咳咳,嗯。先讲第一位,藏剑阁阁主,飞龙榜第五,‘覆海剑’韦冬。他一手‘镇海平潮剑诀’已至大成之境,剑出海平,不是虚言。据说他不止剑法绝高,修为也臻至化境,离大宗师之境仅一步之遥,故而列名飞龙榜第五。” 谢渊点点头,这名顶尖高手的名号,他还是听过的。 “然后是藏剑阁长老,来了两名,皆是宗师,其中之一还是飞龙榜第三十二名,‘秋水神剑’宋清平。他的修为不必多说,飞龙榜的名次足以证明,但他之所以出名,最主要的却是他英俊风流,性子烂漫,轶事极多,天下不少男女武者,都视其为偶像。” 司徒琴笑道: “比如明心庵的静尘师太,在俗时曾是江湖一等一的大美人,追求者无数,最后却因他而入了明心庵,现在都成飞龙榜宗师了……咯咯,那些以后再慢慢讲。” 明心庵与藏剑阁同为四派之一,静尘师太身为明心庵的飞龙榜宗师,谢渊自然听闻其名号,却不知还有这等前尘往事,一时倒是长了见识。 “宗师以下,藏剑阁来人也不少。潜龙榜第七,藏剑阁大弟子何晋自然也来了,肯定是会和你们大师兄碰一碰的。两家大弟子为宗门争剑,都是潜龙榜英杰,自然是一场话题之战。只不过秦真阳排名只有第二十六,与何晋差距颇大,胜算渺茫。 “何晋之下,还有一人,叫黄浩的,名列潜龙榜六十八。他突破气血二变不久,就入了潜龙榜,实力不可小觑。” 谢渊默默点头,这次比试的方式预先已经拟定,剑客都力求简洁,规矩并不复杂。 两位宗主肯定是要比一比的,这本就是韦冬主动挑起论剑的目的,他想知道李星拓到底突破到了什么程度; 宗主之下,宗师长老也要出一位代表,代表宗门的高层力量比试。 宗师境下面,气血蜕变境,每一层出一位精英弟子,三变不必说,两名首席捉对厮杀;而二变上,云山剑宗的人选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他们并没有气血二变的潜龙榜弟子。 至于气血一变,更是名不见经传,只是宗内扬名,宗外鲜有人知。 气血蜕变境以下,外练弟子倒是多设了几场,看看新弟子天赋,也是热场之用。 如此看来,谢渊觉得除了宗主之间实力接近,好像每一对战,云山剑宗都完全落于下风。 外练不算的话,想到还有一场司徒琴没有介绍,谢渊便好奇问道: “气血一变呢?他们那边会出哪位?” 司徒琴喝了口茶润喉,然后慢条斯理道: “多半是姚天川那个小子吧。” “姚天川?” 谢渊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 不过看司徒琴的表情,他隐有所悟,问道: “金陵姚家的子弟?” (本章完) 第185章 金陵姚氏,盛会开幕 第185章 金陵姚氏,盛会开幕 “不错,就是金陵姚氏的子弟。” 司徒琴漫不经心道: “姚天川自幼便被送到藏剑阁学剑,修为进境神速,二十岁就破了气血蜕变境,被誉为金陵姚氏这一代最有潜力的年轻人。 “年初时的金陵小潜龙会,他那时刚刚突破,纯以招式论,胜过一名气血二变的剑客半招,名声大噪。” 谢渊想了想,终于记起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这次比武,当时传得沸沸扬扬,直到现在还时时有人讨论。 特别是藏剑阁欲要上云山问道、两宗定下云山论剑之期后,剑宗弟子们时时聊起藏剑阁的优秀弟子,就有人提及过此人此事。 姚天川今年不过弱冠,年初突破气血蜕变境,刚一突破就在江南年轻弟子的盛会上大展拳脚。 刚刚突破的气血一变胜过气血二变,虽然只是招式,但许多招式本就只有高境界才能领悟、使用,他新破境界,胜同境都本该不易,竟还越境战而胜之,故而一战成名。 随后半年,他游历江南,接连比剑十九场,皆是同境高手,有同辈俊杰,甚至还有成名已久的前辈,无一败绩,连战连胜,至此扬名于外,乃至云州武者也有所听闻。 许多前辈宗师都盛赞姚天川的天赋,认为他成为宗师是板上钉钉,甚至以后成为姚家第一人、突破更高境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许多人认为,只要他到气血二变境,就一定能登上潜龙榜,正如他刚刚突破气血蜕变境,就有惊艳表现一般。 不知半年过去,他距离气血二变还有多远? 谢渊回想起姚天川的事迹,心中微凛。 以他的战力来看,云山剑宗那位气血一变境的弟子,胜算几乎为零。 他沉吟道: “姚天川身具金陵姚和藏剑阁两家之长,不能以等闲的宗门弟子视之。他的战绩确也说明了这点。” “他是有两把刷子的,练武也如痴如狂,嗜武成性,颇有毅力,不像其他那些世家子。金陵姚出个这样的年轻人,确实得珍而重之。” 司徒琴随口道。虽然她嘴上在夸姚天川,但态度并不如何在意。 谢渊微微点头,从半年十九场正式比剑来看,姚天川确实是有武痴之风,平均而论,一个月三场比试,几乎是马不停蹄。 况且他挑战的个个都是江南各地的名宿俊杰,皆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却仍然取得了十九连胜,战绩足以让人瞠目。 只是不知一个世家子,怎么对练武如此痴迷。好武正常,嗜武实在少见。 金陵姚氏,八大世家之一。不过近年来似乎有些沉寂,并没有听闻太多消息,至少云山上或者云山下,鲜有人讨论。 “怎么金陵姚家自己不教,把弟子都送到藏剑阁去学剑去了?” 谢渊问道。 司徒琴露出嘲讽的笑容: “结盟找靠山呗。当年八门之乱,就他们是跳得最欢的几个,事后被我娘亲自找上门去……死得也最多,几个宗师都没了,实力大损。 “这些年他们老实了不少,还积极的和金陵附近的宗门家族联络交好,免得被其他人趁虚而入。 “东湖离金陵又不远,自然是他们最费心思的,再加上他们以前关系也不错,便直接将有天赋的弟子都送藏剑阁去,姚天川便是这些年最成才的一个,恐怕还担着复兴姚家的重任呢。” 谢渊微一默然,聊到八大世家,总免不得聊到司徒琴的往事去。 不过以他们关系,他倒是也不必避讳,只是叹了口气道: “我是不是不该问那么多?” “那有什么!” 司徒琴眨眨眼睛: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罢了。我这些年都懒得去想,他们别来惹我,我也不去管他们,无所谓啦。” 谢渊听司徒琴说的洒脱,心情稍微一松。他也怕司徒琴纠结着当年事,以致内心沉郁。不过看她性子做事,显然自己想得开。 但这里面,何尝没有无奈与妥协? 她的仇人是谁?是八大世家一起?就算是天下武道第一人,或者当朝至尊,也没有任何可能将这千年世家完全拔除。一家都难,遑论八家?某种程度上讲,八大世家,就是中原天下。 或者说,仇人是当朝皇帝?但那又是自己仅剩的亲人之一。皇帝当年的确对薛明河有知遇之恩,信任有加,是血浓于水的亲兄长,是司徒琴的亲大伯,又真能找他报仇?就算想,杀皇帝又岂是容易做到? 没有办法,不如不想。 谢渊泛起对司徒琴的淡淡怜惜,却听司徒琴嘻嘻笑道: “不过谢镖头老是念着我的心情,实在是个体贴人呢~” 谢渊的柔情被这半玩笑半调侃冲淡,没好气道: “一般吧!” 司徒琴眨眨眼,美目深处透出柔意。 不过她嘴上并没继续,而是上下打量着谢渊,笑道: “谢镖头,倒还忘了,还没恭喜你突破气血蜕变境呢!” 谢渊倒是认真的一拱手: “还得多亏你那三粒血龙丹,不然不可能这么快突破。” “气血蜕变境不说多难,却也不简单。积蓄血气确实要些功夫,蜕变破关则更需修者颖悟。谢镖头你能这么快突破,也是你自己天资卓绝、修行努力的功劳。外物是不会把庸人变成天才的。” 老实说,虽然给了三粒血龙丹,司徒琴也没想到谢渊这么快就能突破。 三粒血龙丹积蓄血气想必是够了,但大境关卡,卡上多久都是有可能的。 司徒琴自谢渊顺利领悟云龙步后,对他的天赋重新认识了一番,但也以为总得要些时日。 结果不过一月没见,他就突破啦? 司徒琴看似笑眯眯的,心中却提起警惕。不会被谢镖头超过吧……不行,我练功也得刻苦点了! 司徒琴看似贪玩好吃,热情随性,很好相处,但内心深处是极骄傲的。 她的出身,她的天赋,不允许自己落于任何人之后,就算是谢渊……嗯,也不行! 谢渊不知司徒琴见他突破气血蜕变境,心中惊异警醒,暗下苦功之愿。 也不知怎么的,他似乎总能卷动周围人。 “琴小姐说的是,那我也就不客套了,能有今日成就,确实主要是我的汗水和努力。” 谢渊听了司徒琴的夸奖,拱手道。 司徒琴噗嗤一笑,骂道: “臭不要脸!” 谢渊和她闲谈笑闹一阵,看看天色,便告辞离开。 这两日他的空闲时间可不多,宗门上下都是忙里忙外,筹备盛会。 秋分日。 一大队穿着蓝色水纹衣袍、腰间人人带剑的剑客,乘着熹微晨光,出现在了云山镇外。 整个镇子周围的江湖客都早已候在这里,默默的注视着东湖藏剑阁的剑客们,眼里或是狂热或是崇敬的看着领头的黑面中年人,飞龙榜第五,藏剑阁阁主韦冬。 他看似三十多四十岁的中年,其实已经年过半百,只是修为在身,气血旺盛,显不出真实年纪。只有那一双锋锐的眼睛与身上自带的威严气势,让人一下便明白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云山镇虽然人满为患,但到山门的路早就被自动让出,没有任何人敢在这时拦路。 韦冬每走一步,镇子里镇子外的人,都同时听到海潮之声隐隐响起。初时他们不觉,后来窃窃私语,互相交流,发现都有耳闻,且范围竟似覆盖了这一整片区域,不由骇然的看向这位飞龙榜宗师。 功法勾动天地,行走间都按捺不住,他怕不是已经真的触摸到那合一境? 韦冬带着藏剑阁弟子穿过云山镇,走到了云山剑宗的山门,看到了站在山门等候的银发年轻人。 这年轻人气质温润,面如冠玉,和黑脸威严的韦冬迥然不同。 他看起来就二十来岁,然而双鬓银白,眼神深邃,如蕴星海,显然不是真正的青年。 “李宗主,劳你亲自下山迎接,客气了。” 韦冬拱拱手,沉声道。 李星拓洒然一笑,同样拱手: “韦阁主远道而来,李某岂能有失远迎?走,韦阁主,我引你一道上山。” 韦冬之后的藏剑阁门人一路都昂首挺胸,仪态不凡,自有天下第一剑宗弟子的傲气。 然而当看到李星拓的那一刻,他们同时收敛了气势,微微垂首。 这是飞龙榜第九,天下有数的剑客。 但凡使剑者,罕有见云山剑宗宗主还能抬头的。 李星拓和韦冬并肩上山,一路指点云山景致,引经据典,皆是过往剑侠故事。 两宗虽然多有比剑,但涉及宗主切磋,还亲上云山的,至少在两人执掌各自宗门期间,还是头一遭。 这意味着什么,大离朝武界讨论不休。 等登上主峰顶,看到一剑冲天的剑峰,韦冬一直平静的表情骤然凝住,瞳孔一缩,顿了半晌才道: “好剑。” 李星拓微微一笑,指着早已搭好的擂台与旁边的高台,伸手引道: “韦阁主,咱们入座吧?” 剑客们大多不喜欢繁文缛节,简单的仪式后,主客分别落座,第一天比剑便宣布开始。 司徒琴等宗外宾客在专门的区域落座,谢渊作为执掌东半山客院的管事大杂役,倒也在离她不远处候着,以备宾客们有不时之需。 只是这里人如此之多,两人虽然挨得近,却不便言笑无忌,只能不时眼神交流一下,莫名多了几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传小纸条的感觉。 第一天是外练比试热场,评价弟子。 云山剑宗和藏剑阁各出五名外练,虽然修为不高,气势倒都是不凡,显然都是相当有潜力的新弟子们。 云山剑宗的这五名外练,可都不是外门弟子,而是刚入门就因天赋被选入内门乃至各峰各院的核心、真传弟子们,便如当初的黄子峰一般。 他们的实力,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外练可以比拟,基本已是外练的极限。 众人都觉得,这一场比拼也没什么浪,毕竟外练就那些手段,还不涉及高深剑法、功法的比拼。 云山剑宗也是大宗,两宗大概就在伯仲之间。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然而五场比试很快结束,结果却大出意料—— 比剑五场,云山剑宗输了四场,只胜了一场,还是惨胜,不无运气。 这个结果让云山剑宗上下都没料到,就算不如藏剑阁,他们以为怎么也有个两场胜利,并且场面不会那么难看。 听着藏剑阁的欢呼,云山剑宗弟子们的脸都沉了下去,主峰上气氛顿时有些沉凝。 (本章完) 第186章 口出狂言,主辱臣死(二合一7k) 第186章 口出狂言,主辱臣死(二合一7k) 谢渊就在宾客台旁边看着,全程目睹了五场比试的结果,神色也有些严肃。 他的想法和其他弟子一般无二,料想就算云山剑宗略逊藏剑阁,总该不至于大败亏输,毕竟就几个外练罢了。 当初黄子峰的实力他领教过,那时比他弱不了太多,四练中当是极限。 而云山剑宗出的这几人与当初黄子峰伯仲之间,结果却输得毫无脾气! 藏剑阁的那些弟子,血气、内息、剑法,都毫无瑕疵,完全显出天下第一宗教导弟子的水准。这些弟子几乎是完美的剑客胚子,每一处都比云山剑宗的对手们强上些许,合在一起,就是一面倒的胜利。 谢渊心中凛然,若是换作自己四练时,恐怕也就做到这种程度。 这几名藏剑阁的外练弟子,个个都是精心培养、精挑细选,当初的自己和他们比较,基本功也不见得比得过他们,甚至如步伐身法这一项,还有极大弱势。 这就是野路子和真正顶尖大宗自幼培养的差距,难以忽视。谢渊凭借功法特别是别人没有的内功纵横云照外练,但这些大宗弟子,个个都不缺功法,你有我有,你无我精。 当时的自己真要和他们对战,恐怕也非得动用三板斧,不然难言必胜。 不过现在的谢渊不说境界,经过慕朝云与司徒琴及其背后宗师的悉心调教指导,虽然只是短短数月,临敌对阵、功法使用都已合了法度,不再是野人出身特有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换句话说,瞎几把打。铁衣门和龙腾镖局,对真正有传承的大宗门来说,就是野路子。 这些都是进度体现不出来的东西,然而谢渊受益匪浅。基本功扎实了,谢渊再和同境大宗弟子相较,丝毫不弱。 而进度能体现的东西上,不说修为境界,以及高深的云龙步,便只论新得云山剑式这一基础剑法圆满,那就是同境的这些剑宗剑阁弟子,剑道领悟上也不见得比得过他。再加上云龙九式入门,只论剑法造诣,不要说气血一变,二变亦难寻对手。真要只拼招式,谢渊以弱胜强,逆境伐敌,可能极大。 现在的谢渊不说洗去铅华,真和这些高门大派的弟子对上,当看得出彼此身上皆有名师传承——宗师一对一小班教学,还不止一个,自然就是最好的名师辅导。 但谢渊比得过,这些云山剑宗的弟子却比不过。故而第一天就大败亏输,不少弟子师长,脸色都黑了下来。 谢渊偷眼瞧去,便是那些宗师面色也不大好看,只有宗主李星拓神色自若,还和韦冬谈笑品评。 “小家伙们表现不错,启云剑招扎实,失了灵巧,这倒不急,后面随着经验境界提升,自会改善…… “子言你功夫虽好,太急躁了,不然不会输这么快。这是大忌,记住这次教训,其他都挺好…… “孙凤你胜的巧妙,呵呵,是有几分气运在身的,再接再厉…… “还有藏剑阁的几位高弟,功夫精妙,基础扎实,让人眼前一亮……” 李星拓当众点评了几名弟子,指点一二后,输的多是鼓励为主,并不觉得他们太差;赢的也直言运气,分毫不以为意。 点评完自家弟子,他同样指点起藏剑阁的弟子们,不吝夸赞的同时,也一言指点出各自问题,恰是几人修行的疑难。几名弟子没想到李星拓如此洒脱,分毫没有门户成见,得此宗师指点,皆是神色激动,认真行礼,细细思索品味。 韦冬见李星拓谈笑自若,只是淡淡道: “李宗主胸襟宽广,令人叹服。你们几个,好好把李宗主指点的记住了,这是你们的福气。” “是!” 李星拓笑着摆了摆手,随意道: “哪里话,弟子们勇猛精进,当师长的看着也高兴。” 韦冬点点头,平静道: “既然如此,我亦不能显得敝帚自珍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在空中一划,擂台上两队弟子之间的地面突然出现一道划痕,这划痕忽快忽慢,片刻后便走完,刚好从第一名弟子脚下延伸到第五名弟子。 细细看去,这道划痕在每名弟子脚下都有细微不同,甚至左右两半也即两宗弟子间也各有不同,台上几名弟子一愣,低头细看,都渐渐发呆。 “自己看,领悟多少,全凭造化。” 韦冬收回手,淡淡道。 李星拓笑叹道: “多谢韦阁主了,这一手,够这几个弟子参详几十年的。” “哪里,若是云山剑宗再出李宗主这样的天骄,几十年早有这样修为了。” 韦冬认真道。 李星拓看着年轻而两鬓银白,但实际上年纪确实也不大,刚过不惑,比韦冬小了差不多一代去,是云山剑宗这么些年里不世出的奇才,自己修为突破迅速之外,执掌宗门也愈发强盛。 谢渊看着两名宗主商业互吹,便见旁边不远的司徒琴回望一眼,似有意似无意的笑道: “这两个老狐狸,已经开始耍心眼子了。” “毕竟这次事关宗门声望,两名宗主面上客气,暗地里都在较劲。” 李泰在旁边附和。这次高人众多,李泰自然也陪着上来,和红姨一左一右,坐在司徒琴旁边。 谢渊嘴角微翘,司徒琴是在当称职的解说员,说给自己听的。 不过明眼人都看出来,李星拓指点弟子、展现胸襟,或许是本性如此,也不无展现大宗风范的意思; 而韦冬也许本无此意,但立马不甘人后,临空指剑,一剑十变,对应各个弟子,剑道造诣已经登峰造极,令人叹为观止。 第一日比试散场,宗内弟子、宗外宾客皆议论纷纷,谢渊则让其他杂役负责另外几个客院,自己送司徒琴回到谷客院之中。 一进院落,司徒琴憋了许久的闲谈之心终于可以滔滔不绝的释放: “谢镖头!你看吧,云山剑宗果然底蕴比藏剑阁还是差了不少。说是外练的基础弟子们热场,实际上比拼的是宗门招弟子、教弟子的能力,比的是潜力底蕴。今天这一比,差距就出来了。” 谢渊叹了口气道: “还是琴小姐看的真切。我本道外练比试,对大宗来说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也没太大差距。这一看才知道,这‘四派’的弟子天赋,与宗门教导水平,确实和云山剑宗拉出了差距。这后一项,也反映宗门的中坚力量,藏剑阁同样优于云山剑宗。” 司徒琴笑盈盈的: “对吧?四派是四派,其他宗门是其他宗门。云山剑宗虽然名声不小,距离顶尖儿上,还差了一些。” “我说琴小姐高见!那依你看,明天比试,云山剑宗胜算几何?” 谢渊拱拱手。 司徒琴饮了口茶,摇头道: “我看?我看没有胜算。 “三境三场,一变这一组,姚天川放眼所有顶尖宗门,也是出类拔萃的弟子,云山剑宗还没有这样的。 “二变潜龙榜说明一切,榜内打榜外,失手可能极低。 “至于三变的首席之争,我猜会十分激烈,打得昏天暗地,然后秦真阳实力毕竟不及,最终落败。” 谢渊颇为认同又遗憾的点点头,虽然他心中想云山剑宗获胜,但实力的差距是摆在明面上的,比外练差距更大。 两人闲谈一阵,各自忙碌。谢渊要去干活,而司徒琴被薛彦文和他父亲云山郡王请去吃饭。 虽然她不大情愿,但血缘在这,都在云山上,总归要见见面,叙叙情。 谢渊在几座客院忙碌一阵,天暗了才回到杂役大院休息。虽然众杂役都高度紧张疲劳了一天,此时却仍然没有休息,喋喋不休的讨论着今日的比试。 只是众人虽然激动,显然全是对今天结果的丧气,一片愁云惨雾的模样。被人找上门来,打成这样,确实不好看。 而想到明天的比试,虽然一有发表打击士气言论者立即受到唾沫围攻,但众人心里其实都知道,说得不差,心里便更是沉凝。 小小杂役院氛围是这样,便是整座云山的缩影。盛会前的期待与振奋遭了当头一棒,云山众弟子想着这场论剑,心中开始悲观起来。 论剑第二日。 云山剑宗与藏剑阁两宗门人,早早便入场,而其他宾客也积极落座,期待着第二天的气血蜕变境之战。 气血蜕变境,放眼整个大离朝武界,也是中坚力量。 不管在哪,气血蜕变境都能称得上一句好手,又离众人不是太远,故而也是关注最多最广的一个境界。潜龙榜上人虽然论实力比宗师们差远了,但却不妨碍这些名字,反而比许多宗师名号更家喻户晓,便是因为此。 剑宗弟子气氛已经不如昨日热烈,但还是抖擞精神,输阵不输人。而藏剑阁那边,本就昂首挺胸的弟子们,气势便更足了许多。 两宗各派弟子上台。 云山剑宗这边,是竹剑峰首座的亲传弟子,邢植。 他在宗内名头不小,多次比试中,皆摘下同境第一的名次,被师长们寄予厚望,实力极为不俗。 而藏剑阁那边,则跃上一名年纪极轻却面容深沉的青年男子,不出意外的,正是姚天川。 “云山剑宗,邢植。” 邢植十分谨慎认真的一拱手,面对这样名声极为响亮的对手,再如何警惕也不为过。 “藏剑阁,金陵姚家姚天川。” 姚天川面无表情的拱手,自报名号间多少有些不合惯例,但想到他是姚家之人,众人也就不觉意外,藏剑阁的师长们也是默许。 两人行礼过后,各自拔剑在手,只等裁判一声令下,便同时出剑! 邢植长剑一舞,舞出剑朵朵,一阵白蒙蒙的光芒闪烁,刹那间看不真切身形。 他求稳起见,上来就是守势,如同云雾遮身;然而若以为剑与白光皆是虚招,那下一刻剑如长虹出重云,足以一剑封喉。 这一起手足以见邢植功力,不愧是云山剑宗气血一变境弟子的魁首,大宗同境中当属翘楚。 然而邢植长剑刚刚舞开,一道匹炼便穿云过雾,荡开重重虚招,直接闪到面门! 邢植大惊,长剑一摆,荡开姚天川这一刺;但姚天川好似料到他这一击,手中剑顺着力道划了一个圈,直刺邢植下摆。 邢植完全没料到姚天川长剑竟如此之快,仓促之下,只得跃起,本想趁避开这一击于空中扳回劣势,没成想姚天川前两招快剑还不是全力,趁他于空中无处借力,长剑撩起,如同一道电光闪过,还在邢植长剑回手之前,撩中邢植腹部。 一道血亮起,邢植倒飞落地,满场寂静无声。 三剑落败。 云山剑宗的气血一变境弟子第一,竟在姚天川面前三剑落败。 恐怕就是藏剑阁的弟子们自己,也有许多人没想到这个结果。 擂台边的观众们面面相觑,一时不发一言,场间安静至极。 他们看看躺在地上的邢植,又看看姚天川,脸上尽是惊异。 旁人并不认为邢植太弱,他那一手攻守兼备的起手式,行家眼里便显出了剑道造诣,绝不是平庸之辈。 许多一变境的藏剑阁弟子看了,自问自己上台,这起手一招都没有把握应付,胜负难料。 然而姚天川的剑太快太强,就如一道闪电,根本不给邢植任何机会。 他身剑合一,甚至许多人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三剑之下,邢植完全应付不及,破绽自现,一剑败敌。 在场一变境的武者不少,看了姚天川这三剑,只有一股窒息之感,完全不知如何应对;便是许多气血二变三变境的弟子,看得也大皱眉头,神色凝重。 场中安静片刻之后,藏剑阁弟子发出欢呼,鼓起掌来,显然士气大振。 云山剑宗弟子们神色黯然,有人默默上台扶起邢植。 邢植踉跄站起,面色惨白,勉强拱手道: “姚兄剑法犀利,快剑无敌,在下甘拜下风。” 姚天川不言不语,只是拱了拱手,显然根本没把对手放心上。 邢植见状,苦笑一声,在同门的扶持下挪下擂台。 谢渊看得也眉头一凝,怪不得这姚天川能凭招式越境胜敌,这一手快剑,看着没有磅礴气势,然而威力匪浅,确实造诣非凡。 他看了司徒琴一眼,发现她自顾自吃着蜜饯,表情平淡,一点意外也没有。 谢渊又悄然观察着剑宗师长的神色,果然个个都不大好看。 这下落败的太干脆,面上确实有些挂不住……他暗自摇头,忽然发现姚天川在台上,竟然还没下来。 谢渊正盯着他看,突然发现姚天川转头过来,似乎瞥了他一眼,不由微愣: “他看什么?看我干嘛?” 许多人都发现姚天川没按流程走,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裁判上前问道: “姚师侄,比试已毕,何不下台?” 姚天川摇摇头,冷然道: “如此比剑,忒没意思。三剑也就结束,热身都不够,我行这么远来此,岂只为这三剑?还不如在家自己练!难道堂堂云山剑宗,没有能让我尽兴的弟子么?”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云山剑宗的弟子顿时群情汹涌。 “这家伙未免太过嚣张!” “哼,我要上去会一会他!” “王师弟,虽然我也很生气,但是你就算了……” 剑宗弟子骂骂咧咧,然而声音渐消,毕竟实力不够,嘴上声音再大也没有底气支撑。 宾客自然是神色精彩,藏剑阁门人也神情不一。 有支持叫好的,也有神色露出不赞同的,但姚天川地位特殊,本身修为高天赋好,家世又是顶尖的,在藏剑阁内向来为师长宠爱,故而一时也没人说话。 只有一名长老摇摇头,准备将其叫下来,却听一声冷哼: “哼,我来会会他!” 云山剑宗弟子本来一片憋屈,闻言顿时转头。 一名白衣绣双云纹、入云峰的青年弟子入场,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主峰掌门嫡传,周信宏! 他修为和邢植不相伯仲,只差一丝,也是云山剑宗一变里的翘楚之一。此时众人见他一跃上场,顿时精神大振,纷纷叫好。 裁判见状,和几名长老请示一下,便回身上台,示意可以再比一场。 谢渊见姚天川如此嚣张,也略生出几分气愤。但看周信宏上场,他却并不如周围弟子激动,反而暗自摇头: “周师兄虽然厉害,但对上姚天川,恐怕不妙。”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比试开始。 周信宏不似邢植以守待攻,反而主动出击,一剑如同云龙探首,张牙舞爪,带起狂风涌向姚天川! 云山剑宗众人见周信宏如此气势,威势勇猛,正要喝彩,却忽然眼前一暗,随后是一道耀眼的光芒亮起。 观众们仿佛见到了天外流星,坠落擂台,撕破了黑暗。 下一刻,众人视线如常,却看到周信宏僵立当场,长剑凝停,而姚天川的剑已经到了他的咽喉。 姚天川收剑入鞘,失望的摇了摇头: “你还不如刚刚那个。” 周信宏面色顿时胀红发紫,随后又迅速变得灰白。他一言不发,微微拱了拱手,便黯然下场。 这一次擂台周围是真的落针可闻,便是藏剑阁的弟子也识趣的没有欢呼。 切磋切磋,姚天川在这么大的场面,是一点面子也不留,已经不像切磋,甚至不像指点,而像是来踢馆寻仇。 云山剑宗众人的面色已经不再低沉,而是变得严肃。 众人都感觉,这擂台上的气氛已经有些变了。 藏剑阁长老的面色也有些复杂,一声轻咳,正要唤回姚天川,却见他仍然不走,目光四处扫视。 这小子,别再惹事了…… 长老正这样想着,便听姚天川又开口道: “如果云山剑宗实在没人,便是换人也行。” 谢渊见姚天川唰的一下,将头转了过来,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不对,原来他看的不是自己。 司徒琴歪着头,看着姚天川眼神亮得逼人,瞪着自己,一脸莫名。 姚天川冷冷开口: “我不知你云山剑宗为何让魔教妖女之后上山观礼,但既然你们视她为友,不如让她上来,和我斗上一场。” 这话出口,不少观众看着司徒琴,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知道这位落座场边、气度不凡的绝色少女是谁,不少弟子已经偷偷看了好久,暗自打听,却没结果。 但是听姚天川这样说,许多反应快的刹那间联想了许多,神色顿时惊疑不定。 司徒琴一张无辜的小脸一僵,本来轻松看戏吃瓜的神色一分一分的沉了下去,不发一言。 谢渊拳头一紧,也突然觉得不爽起来。 姚天川见状,重重哼了一声: “何不应答?莫非你跟你那疯老娘一样,只敢藏头露尾,暗中作恶,不敢现于人前?如此做派,亏你还姓薛……” 他话没说完,忽然感觉阳光一暗,顿时卡壳。 一道魁梧的身影立于他面前,遮挡住了所有阳光。 在场宗师过十位,然而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看清李泰是怎么到的台上。 谢渊就在李泰身周不远,他隐隐看到李泰从座位上微微直起腰来,下一刻就已经到了姚天川面前,仿佛一起立,人就立在了台上,让人根本不知是什么手段。云龙步到了大成,竟是这般境界? 李泰面无表情,俯视着姚天川: “不得辱及王上、辱及小姐,否则,死!” 一股气势冲天而起,如同在姚天川面前刮起了沙尘暴,瞬间淹没了他。 他嘴里似乎进了沙子,呼吸不畅,大张着嘴,却慢慢的将要窒息。 “哼。” 一声轻哼打破了这股气势,姚天川总算能够呼吸,重重喘了几口气。 众人眼前一,台上又多了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 无数女子眼前顿时一亮。 只见这上台的男子五官如画,男生女相,却又英气逼人,深邃的双目透出男子的气概与成熟魅力。他两鬓霜白,垂落两缕白发,更添一丝沧桑,让许多女武者心中泛起柔情。 谢渊见了,也是心中暗赞,好一副皮囊,都快赶上自己了。 不用说,这就是藏剑阁最最有名的美男子剑神,秋水神剑宋清平。 他上台之后,把姚天川往后一拉,懒洋洋道: “堂堂飞将军,怎么欺负起晚辈来了?” 李泰面无表情,对这指责不以为然: “李某行伍出身,只知命令,只知敌人,眼中并无男女老幼之分。” 宋清平听得白眼一翻,撇嘴道: “打仗打疯了。” 李泰没有理他,只是看着他道: “不过李某也不屑于灭杀黄口小儿,这不就等到了师长上台?既然如此,咱们便开始吧。” 他手握向长剑,好像还没捏住,然而下一刻,一道血芒便斩到宋清平头上。 宋清平眼神圆睁,破口大骂: “真是疯子么?” 他反手拔剑,剑光霎时间如一道秋水,在场间流淌起来。他挥剑的动作优美之极,分毫毕现,仿佛就在众人眼前展示着剑舞,然而却后发先至,挡到了头上。 叮的一声,长剑交击,皆是不动,平分秋色。 宋清平见李泰又要收剑再砍,护着姚天川往后一退,皱眉道: “你要动真格的是不?” “主辱臣死,话已出口,落地有声,更遑论姚家子弟,竟还敢妄议王上……你们不好好管教弟子,当代徒受过。” 李泰沉声说道。 宋清平知道理亏,然而以他性格,要他道歉,自是不可能。 他手一挥,一道柔劲将姚天川送下台去,举着长剑,啧啧有声: “好好好,我早看你排在我前面不爽了,今天就借云山这地儿,让咱们排名调个个儿。” 他长剑微收,突然向前一送,划过曼妙的轨迹,带着如同歌声般的剑吟,刺向李泰。 李泰手一动,正要迎战,忽然止住。 李星拓突兀的出现在台上,叹道: “两位,还请止戈。这是云山剑宗的擂台,请两位先看比试,以和为贵。” 宋清平手一抖,长剑划过一个弧,收回剑鞘,嘶声道: “来的这么突然,不怕我收不住手?” 李星拓微微笑道: “我相信秋水神剑。” 宋清平盯着他,哼了一声,摇头道: “虚伪!你明明是信你自己。” 他歪过头,越过李星拓对李泰说道: “你等着!等我明天比试完,再跟你大战三百回合,咱俩好好比划比划!” 李泰平静道: “随时恭候。” 既然李星拓亲自出面,两名宗师感受一下,便各自知道差距,识趣的收手。 等平复这一场风波,李星拓看看天色,无奈摇头道: “今日先罢了,剩下两场,明日再斗。” 他神色中并无太多变化,大概是云山剑宗上下唯一不为姚天川态度着恼之人。 众人闻言,各自散去。 然而散场后两宗弟子各找地方私斗多场,怨气十足,伤者众多,只有师长师兄看着,没有死人,算是运气。 谷客院。 “泰伯,红姨,你们拦着我干什么?我今儿就要让姚家子再也张不了臭嘴!” 一道娇俏的嗓音喊道。 本来是两章,想了下合一起好些 (本章完) 第187章 一个杂役 第187章 一个杂役 司徒琴坐在书房里,一脸煞气。 只不过她面容娇美,皮肤雪白,一双灵动的眼睛气鼓鼓的瞪着,绝美的五官动人心魄,就算使劲咬牙切齿,在亲近的人眼里看着,她也是可亲可爱多过怕人凶狠。 不过司徒琴显然是真不高兴,一张小脸黑沉沉气冲冲: “红姨,把我的琴拿过来!” 红姨叹了口气,安抚道: “小姐,何必与那等人置气?要是伤着你一根头发丝,也不值当……” “就凭那姚天川?伤我?” 司徒琴冷笑道: “在云山剑宗面前猖狂也就罢了,遇到我就死路一条。” 红姨一滞,李泰便摇头道: “虽然如此,也没必要冒险。” “他还不算冒险。” 司徒琴连连摇头: “你们一路护持我,又能护持一辈子吗?修行到后来,总归要让我独自去争去斗的。” 李泰少见的有些迟疑: “话虽如此没错……” 他和红姨对视一眼,皆知对方在想什么。 也许在他们护持下,司徒琴不管是在剑宗游玩探秘还是按察使府邸翻墙,被发现都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若和八大世家的人对上,特别是姚家的人,那是真的死仇,不会卖这个面子。或许其他世家多少顾虑皇帝当年放的话,但姚家特别是这个姚天川,要是有暗害司徒琴的机会,恐怕不会放过。 而且这个姚天川的实力,在他们看来也的确不弱,即使不见得是司徒琴对手,可万一发疯,后果难料。 红姨吐了口气,轻声道: “不然我去把他杀了得了。” 司徒琴听她轻描淡写的说着,反倒怒气微收,无奈道: “那倒也不至于……此时杀他,麻烦多多,也没必要。还是让我亲手去教训他!” 李泰和红姨见劝不过,皱皱眉,看向一旁的谢渊: “小谢,你劝下小姐。” “我?” 谢渊指指自己,沉吟一下,把点心盘推过去: “琴小姐,事已至此,先吃点儿点心吧。” 司徒琴本以为谢渊要说什么话,斜着眼睛看他,没成想是劝自己吃东西。 她一时哭笑不得,正要赌气把点心推走,手摸到盘子又有些舍不得,还是气鼓鼓的拿起一个点心,大嚼特嚼。 嚼了两口,精致点心甜香的味道正是她的最爱,气焰慢慢就弱了不少。 李泰和红姨见司徒琴吃着吃着,气消了许多,顿时对视一眼,有些惊异。 小姐还真就被他拿住了啊…… 两人面色有些复杂,不过他们早知道司徒琴和谢渊关系不简单,一直以来看在眼里的,他们并不会反对。 对司徒琴的决定,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他们一向听之任之。何况司徒琴看似不拘小节,实际上这种家世,十分早慧,心里有数。 谢渊见司徒琴暴露吃货本性,呵呵一笑,等她心情平复些许,才道: “琴小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激你出手,正合姚天川之意,你去应战,岂不是遂了恶人的心愿?” 司徒琴撇嘴道: “我就和他斗一场,他能把我奈何?” “堂堂琴小姐!一激就下场亲自和人厮杀,没得丢了身份!” 谢渊语气夸张道: “要有战略定力,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敌人越想我们做什么,就越不能让他得逞……” 司徒琴见谢渊又滔滔不绝讲起小石村方言,噗嗤一笑,脸上阴霾彻底消散。 她笑了一笑,随后抿嘴道: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他一马?岂不是让他长志气? “不成,我好端端的没理会他,还觉得他狂的有点意思,结果却把火烧到我头上了,而且,还竟敢那样说……” 司徒琴说到这里,脸色一沉,又有些生气: “不行不行,你们都不让我去,就让他如此嚣张?这样子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很简单,我替你去不就是了。” 谢渊指指自己。 “你?” 司徒琴诧异的盯着他,李泰和红姨也把目光转过来。 “对啊,我。” 谢渊点点头道: “我今日看他亦不痛快,干脆夜里就去找他比划几下,替你出气。” 司徒琴听谢渊也觉气愤,知他肯定不全是因为云山剑宗,心里一暖;但听他说要他要去找姚天川比试,神情霎时迟疑,组织语言道: “谢镖头,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嗯,不过找他比试倒也不用。” 谢渊眉头一挑,笑道: “怎么,不相信我?怕我被揍?” “不是不相信你,就是突然觉得跟这种家伙生气,嗯,也没意思。” 谢渊斜眼看她: “我看你牙都要咬烂了,还没意思呢。不行,非得给你出气不可!” “额……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司徒琴反倒劝起谢渊: “我不生气了,你懒得去跟他纠缠。” 话说到这里,司徒琴已经打消了去找姚天川麻烦的念头。 红姨和李泰看了,暗自点头,这招以进为退不错,深谙兵法之道……然而他们又莫名担忧。 感觉小姐好像已经被他吃的死死的了,宁愿放弃出气都不想他勉强。 红姨在一旁更是连连摇头,怒其不争。 结果谢渊继续说道:“就算他有家族和师长护佑,又岂能口出狂言而不付出代价?他敢骂你,那就要有受过的觉悟。” 他这番话语气认真,平平淡淡,就像讲着至理名言。 李泰和红姨唰的把头转过来,面露诧异之色。 他们以为谢渊是故意如此说好让司徒琴打消念头,但是现在看来,他好像是认真的? 这……年轻人未免冲动。 两人都有些欲言又止。 司徒琴听得谢渊认真话语,神情一动,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然而她还是坚决摇头道: “算啦谢镖头,那姚天川今天的实力你也看到了,的确还可以。你毕竟刚突破气血蜕变境……这口气,你以后再帮我出吧!再过一段时间,你肯定没问题。嗯,你堂堂谢镖头,中了他的激将法,岂不是也丢面子?” “还是担心我。” 谢渊微微一笑: “无妨,我就去试一试,给你探探路。你知我能力,打不过跑得过,没什么大问题。若是我败下阵来,明天你便去找回场子,帮我报仇,再亲自出气,如何?” 司徒琴一听,觉得有一点点道理。正好他答应打不过就让自己亲自动手,何乐而不为?反正以他那神奇的秘术,红姨都看不真切,想跑姚天川肯定抓不住。 她大眼睛转了一转,当即嘱咐道: “那就按你说的办!你可不要逞强,打不过赶紧跑。” “放心吧,我又不傻。” 谢渊闻言,呵呵一笑,告辞离去。 等他走后,司徒琴还是有些担忧,可心中又有些开心,似笑似叹道: “这个家伙……” 李泰和红姨见司徒琴表情,对视一眼。 后者摇头道: “这小子手段高,小姐完全不是对手。” 李泰则有些沉默,然后道: “为搏小姐欢心,不自量力,殊为不智。” 红姨白了他一眼,哼道: “不解风情之辈,你懂什么?等他鼻青脸肿的回来,小姐就更对他牵挂不休了。这小子,要不是我观他本性纯良,对小姐也是真好,早就作居心叵测之辈除掉了。” 谢渊回到杂役大院,便见众人群情激昂,甚至讲起白天许多场私斗,结果惨烈,这才一惊。 他在谷客院待到现在,不知这半天两边矛盾已经激化至此,后面甚至有宗师长老出手压下,才没有酿成全面争斗。 然而谈起姚天川,众人虽然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他的强大表现,众人有目共睹,气血一变境里几乎无敌了,反正云山剑宗上下是找不出对手,除了忍气吞声,又能如何? 若说让二变境的去教训,他们毕竟是大宗,丢不起那人不说,甚至许多人怀疑普通的二变到底是不是姚天川对手。 这个怀疑十分离谱,气血蜕变境每一变皆是蜕变,越境胜敌几无可能,但姚天川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再加上他本是有类似战绩,故而让云山剑宗的弟子们,已经心旌动摇,气为之夺。 谢渊略略参与几句,然后就打水洗漱,调匀呼吸,等着天色再暗些,默默出门。 一座客院之外。 姚天川立在崖边,挥舞长剑,演练剑法。 一套剑法使完,他又练一套,微微见汗,这才停歇。 虽然银月已经升起,但白天的切磋对他来说完全不够尽兴,还不如多练两套剑法来的痛快。 而且司徒琴没有应战,让他很是不满。 想到这里,姚天川就面色微沉,狠狠刺出一剑,直接刺穿旁边巨岩。 嘭的一声,巨岩爆碎开来,漫天碎石乱飞,打在他身上,他却没有动静。 他慢慢收剑,咬着牙道: “妖女,血海深仇,我定要回报,不然誓如此石! “还有妖女的女儿,我定然……” “你定然什么?” 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姚天川面色一变,唰的转头。 崖边的大树下,不知何时,立着一道穿着云山剑宗服饰的身影,面容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姚天川眉头紧皱,喝道: “谁……杂役?不是让你们离开此地么!你们云山剑宗怎么管教弟子的!难道没教你偷看他人练功是大忌?” 他心中隐觉不对,这人穿着杂役服饰,然而走到近处自己竟然分毫没有察觉,刚刚竟这么大意么? 姚天川走向那道身影,冷然道: “已经让你们都滚远点,你还留在这里作甚?是不是想要偷师?报上姓名,我倒要与你师长分说!” 谢渊站在树下,隐去面容,轻轻笑道: “就你这三脚猫般的几下子,也配让我偷学?” 姚天川面色微变,沉声道: “猖狂!区区一个杂役,竟敢口出狂言。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听说你白天没尽兴,我来让尊客如愿。” 谢渊淡淡道。 姚天川一愣,露出不屑: “凭你一个杂役,也配让我出剑?你的师兄们都败下阵来,就你……” 姚天川的话语戛然而止。 一道寒光亮起,如同长龙出云。 谢渊手只是动了下,剑锋已停在姚天川的咽喉处,再进一分,便能刺穿。 姚天川擅使快剑,然而却没防着此剑,一时一动也不敢动,双目微凝。 谢渊笑了笑: “现在可以请阁下出剑了么?” “你……究竟是谁?” 姚天川喉头动了一下,神色凝重的问道。 谢渊淡淡道: “云山剑宗,一个杂役。” 感谢夏之絢爛的打赏!感谢盈虚l的打赏! 感谢老板们的支持!orz (本章完) 第188章 剑心破碎,神秘高手(二合一6k) 第188章 剑心破碎,神秘高手(二合一6k) 杂役? 杂役能一剑让自己也反应不过来? 姚天川面上怒容一闪而逝,低喝道: “勿要戏弄!这一剑是我一时不察,你……” 他还没说完,谢渊便收回了剑,平静道: “请。” 姚天川一滞,只觉对手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股沉静从容的气势。 只有对自己十分自信的人,才会拥有这样的气势,才会面对自己气度坦然,出剑收剑,皆是由心。 姚天川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比白日擂台时凝重的多。 他的手缓缓扶上剑柄,沉声道: “你是气血一变境?” “怕我欺负你么?” 谢渊笑道: “我这个月刚突破。” “不可能!” 姚天川断然道。 刚刚那一剑的速度、角度、气势,怎么可能是一个刚刚气血蜕变境的剑客能够使出来的? 就算是自己当初,也用不出这样一招! 身为极富天资的年轻剑客,光从刚刚那一招,姚天川便看出对手的剑道修为,绝对不浅。 不是十数年乃至数十年一心练剑,绝对使不出这样一剑。 然而谢渊手握剑柄,没有说话,亦不多解释。 姚天川见他这般态度,心境慢慢有些动摇。 这难道真是一个比我更有天资的剑客…… 不过随即他头一晃,摒除杂念,重聚心神,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剑。 “藏剑阁,金陵姚氏,姚天川,请了。” 谢渊没有说话,仍然站在树荫之下,将脸隐藏在浓浓黑暗之中。 月光只能照亮他衣袍的下摆,夜风徐徐,吹动树枝,在他身上打出晃动的阴影,显出几分神秘的气息。 如此距离,姚天川不知为何,仍然看不清对手的面容。 他见对手并不答话,面上闪过一丝怒色,冷哼一声,骤然出剑。 悬崖上似乎划过一道雷霆,仿佛伴随着无声的炸雷响起。 姚天川的剑就如天际的闪电一般,快得看不清,看到时,已经劈到了眼前! 谢渊眼神微闪,手轻轻一晃,仿佛拔剑了千万次那般,没有一丝多余动作,瞬间长剑出鞘,迎了上去。 叮—— 剑刃交击的鸣响回荡在夜空,姚天川这突如其来的闪电快剑,被谢渊轻轻巧巧的格开。 姚天川目光一缩,他看清了谢渊出剑的动作,那动作行云流水,分毫可见。 然而他却反应不过来。 看得清只是因为对手的动作太简洁太高效,没有一丝冗余,如行云,如流水,速度奇快无比。 这么流畅的动作,我做得到么? 他心底下意识冒出这个想法,但手上不停,刹那间转过一圈,刺向谢渊下半身,和白天对邢植时的招式如出一辙,看似是一个起手套路。 只是不同的是,他这一起手早早就被格开,现在长剑离谢渊一个身位那么远,反应便容易的多。 谢渊看了,嘴角微微一勾,并没有理会这刺向自己的一剑,反而长剑一横,虚切姚天川胸前。 这一剑没有目标,看起来就像砍空气一般,等如是白送自己双腿给姚天川长剑。 然而谢渊刚刚横过剑来,姚天川自己手又一转,长剑弃了谢渊下身,从下至上,斜撩谢渊胸口。 这回环刺击,竟然只是虚招! 以姚天川的剑法水平,当然不会只用僵硬的套路,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谢渊竟似早已看破他的心思,长剑轻轻松松的横在那里,自己这一手斜撩,就像自己把手送上去! 姚天川一惊,剑势于千钧一发之际顿住,没有遭遇断手之祸。 若是平常武者,遭了这一下便章法全乱,便是好点的也得落入被动,难以扳回颓势; 然而姚天川面色沉着,手臂止住去势之后,骤然再变撩为刺,一点停顿都没有,仿佛本身就是准备的这一招! 对手料敌机先,长剑虚切胸前,这一招凶险无比,然而破解之后,他的胸腹反倒是破绽,这一刺击,便是杀招! 从陷阱中脱出,还能顺势找到敌人破绽,把陷阱变成自己的武器,姚天川无愧盛名,十九连胜这惊天战绩背后的实力,初见端倪。 然而眼看长剑就要刺入敌人胸口,突然又是叮的一声,那剑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竖在剑尖之前,将这一刺稳稳挡下。 姚天川目光骤凝,他根本没看到这剑什么时候回防到胸口。 要是这一剑不是收回,而是向前,那自己…… 他一咬牙,再也不敢有分毫留手,骤然爆发全力。 姚天川手中长剑舞得如同漫天闪电,一次眨眼便是数道电光,直劈向谢渊。 夜空之下,仿佛是一轮月亮直接落到这里。 姚天川的剑光完全连成一片,密不透风,如同一个半球,闪烁着耀目的光芒,将这片悬崖都照得纤毫毕现,除了谢渊的面容。 这样狂风暴雨都难以形容的攻击下,任何气血一变境的剑客都该无力抵御,便是二变境也要谨慎应对,不然恐要受创! 剑光半球里的谢渊看到这样的攻击,神色微动。 但他不是为对手的攻击威力而震动,而是总觉得,这剑法似乎在哪里看过。 既然看过,那便不是首次遭遇那般陌生无措、束手束脚。虽然即使没见过这一招,谢渊凭借自己的剑法造诣也能接下,然而他现在心里隐隐有着应对之法,似乎更好更妙。 他长剑一竖,划过一个半圆,刚好对应着笼罩面前的半球剑光。 叮叮叮叮一串连响,长剑交击了无数次,照亮悬崖的剑光戛然而止。 谢渊的剑锋压住了姚天川的长剑,露出光芒之后一脸不可思议的脸庞。 “你……怎么能这样破我的剑招?” 姚天川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就算他的绝招被接下,也不至于让他如此震惊。 然而谢渊破招的方法,却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对手的每一剑,几乎都斩在他出剑的薄弱处。 是每一剑! 他一个呼吸间岂止十剑?如此快的速度下,谢渊仍然看透他的每一剑,也破了每一剑。 这岂是同境修为的弟子能做到?不,光是这一招,就算气血二变境、三变境的弟子,他也不信有人能做到。 用这样的方式破解他的得意剑招,简直称得上剑法宗师! 姚天川心神大震,谢渊却依然沉默以对。 实话说,这一手是灵光闪烁,便是他自己也不是很讲得清。 但无妨,即使他知道,自然也不会告诉姚天川。 姚天川看着谢渊,一往无前的剑心头一次动摇了。 刚刚两人虽然已经过了许多招,然而以他们眼缭乱的出剑速度,实际上不过片刻功夫而已。若是在擂台之上,恐怕大部分观众根本就看不明白,只能看到一片剑光,听到叮叮铛铛。 然而这么多个回合下来,姚天川一次便宜都没有占到。 他的每一次出剑,每一个举动,似乎都在对手的算中。而对手的剑,他却根本看不明白,要么看明白了,却也跟不上。 见谢渊依然沉默,立于树下,面目模糊不清,姚天川只觉这道身影仿佛无法撼动,深不可测。 他突然发现,对手到现在为止,一直只取守势,从未主动递出一剑。 姚天川涩声问道: “你何不出剑?” 谢渊轻轻道: “我怕尽不了兴。” 听到这样熟悉的回答,姚天川面上闪过一丝羞怒,愤然道: “你出剑!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说得如此了得!” “行。” 谢渊手一动,长剑忽而飘飘忽忽的升起,在月色下映照出银白的剑光。 悬崖上骤然起雾。 姚天川的眼前瞬间便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 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对手耀目的剑光,还是崖外吹拂来的云雾。 他感觉自己似乎踏入了云层,一时不知天上地下,看不清对手在哪,更看不清剑。 姚天川茫然四顾,心中莫名生出无端恐惧,不知云雾中何时会探出杀人利剑。 就算是剑,正是他最熟悉的东西,又为何会让人恐惧…… 他心中一紧,忽然感觉背后发凉,猛地回头。 一个巨大的龙首悬在崖外,黄色的眼睛如同巨型灯笼,映照着他的身影。 “!” 下一刻,云龙俯首,向他噬来。 姚天川浑身僵硬,头脑一空,已经忘了抵御。 他眼前一,剑光散去,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停在他的面前。 云龙九式第一式,云龙探首。 这一招威势赫赫,长剑一出,真如云雾弥漫,神龙从云中垂首,令人神为之夺,不可抵御。 姚天川面色惨白,看着眼前的剑尖,咽了一口唾沫,忽然喊道: “你不是气血一变境!” “怎么不是?你岂无这点判断之力?” 谢渊平静道。 姚天川咬着牙,虽然对手的血气境界一直都是一变境,甚至比自己还低,但他不信一变境的剑宗弟子能有这样的剑法造诣。 “你的剑法处处压制于我,非练剑几十载不可能。你甚至还会云龙九式!气血一变境的弟子,岂能用出这样高深剑法?你定是云山剑宗哪位宗师,压制境界而来!” 谢渊听了,笑了一笑: “姚天川,莫要高估了自己,对付你还不需宗师出面。压制你的剑法很难练成么?我练剑三月,便足以胜你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剑法大道,探之无穷,岂是你区区三月就能达到这个地步的?” 姚天川猛地挥手,一脸激动。 “井底之蛙,岂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理?剑法固然大道,而你所见,不过小道耳。” 谢渊淡淡一笑: “练剑三月,何必诓你?剑之一道,只我手段其一罢了。” 他轻轻挥剑,劲气一出,在地上斩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随后收剑入鞘,飘然离开,几步之后,便倏忽间不见踪影。 姚天川眼神紧紧盯着那道痕迹,身形如同石化,久久不动。 这一剑斩出,却是刀劲。 威力造诣,不弱他剑法丝毫。 姚天川手掌剧烈颤抖,突然握不住剑,哐当一声,将其掉在了地上。 姚天川如同石像般僵立在原地,不一会儿,一道身影迅速出现在了他的身旁,眉目疏朗,气度潇洒,正是宋清平。 虽然藏剑阁门人皆是靛蓝衣袍,但宋清平独爱一身白衣。他向来特立独行,韦冬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宋清平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皱着眉头看向姚天川: “天川,怎么回事?” 姚天川双目失神,只是低低诵念: “十几年苦功,不如挥剑三月……剑法小道,他自有大道……” 宋清平见姚天川已经是心神被夺,不闻外物,眉头更是紧锁,大喝一声: “姚天川,醒来!” 这一喝暗含真元,姚天川浑身巨震,终于清醒。 看着宋清平,他咬牙道: “李师叔,我败了……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他是谁?” 宋清平目光一凝,问道。 此时已另有几名弟子闻声赶到,围做一圈,听到姚天川输了比试,还输成这副模样,都是面面相觑。 姚天川喃喃道: “我不知。” “你不知?难道他没有与你通报姓名?” 宋清平一脸严肃道。 姚天川摇摇头: “他只说自己是一名杂役……但他的修为虽然不高,剑法出神入化,直如宗师。我、我完全不是对手……他……三个月……” 他的声音发颤,双目再度失神,宋清平见他这幅样子,吸了口气,嘱咐几名弟子道: “扶他进去好好休息!” 几名弟子都是神色严峻,姚天川这幅样子,竟已经是剑心破碎之兆。 他们一边扶着姚天川,一边悄然交换着眼色。 什么人能将姚师弟打成这幅样子? 姚师弟天赋奇高,实力不俗,不管宗内宗外,都是战绩彪炳,白天更是轻松破剑宗敌手,已是同境无敌的气象; 他这般实力,就算被气血二变境的以大欺小,败下阵来,也绝不该失魂落魄,剑心受损。 唯有感受到天堑般的巨大差距,他才会质疑自己,质疑手中的剑,以至于此。 恐怕气血二变境的武者,还做不到让他变成这样——气血二变境大多数人若只论剑法,胜过姚师弟的并不多; 就算胜了,也是修为差距使然,以姚师弟心志,当知耻后勇,奋起追赶才是。 除非……真是同境敌人,战姚师弟而胜之。可是,就算胜了,一变境断然不可能在剑法上拉开姚师弟差距,让其这幅模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什么样的剑法,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难道真是宗师下场? 几名弟子心中震动不已,他们看姚天川木讷走着,剑就丢在地上,皆暗自叹气。 连剑都不要了…… 弟子们分出一人去捡起他的佩剑,送姚天川进了客院。 宋清平目送姚天川进了院落,眉峰紧锁。 他目光收回,扫过崖边战场,看到了一丝丝残留的剑气,神色冷峻。 天川已是全力出手,看起来仍然没奈何这对手…… 血气境界确实是气血一变,怎会如此?! 哪怕输就算了,同境界却能让他输的这么彻底,输到剑心动摇,根本不可能! 宋清平剑心澄澈,目光如炬,刹那间从蛛丝马迹洞察了战斗经过。 然而看完之后,他却更觉匪夷所思,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头一低,看着地上那道痕迹,又是紧紧皱着眉头。 剑催刀劲?这是干什么?这云山剑宗还有练刀的? 宋清平想了一会儿,哼道: “不会是哪个阴险的老东西压着境界来报复吧?卑鄙无耻!不行,我得找他们要个说法!” 他袍袖一挥,眨眼间就从原地消失,上主峰兴师问罪去了。 谢渊悄然回到杂役大院,装作起夜回来,摇摇晃晃的躺回通铺上自己的位置,又变成了杂役中的一员。 他闭着眼睛,回味着不久前的比剑过程,暗自点头: “气血蜕变境后的第一战,感觉还不错。” 气血蜕变境之后,他招式速率、威力都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再配上高妙的剑法,实力哪怕同境之中,已经极强。 这一战,他将自身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完全展现了基础剑法圆满的威力。 若是论气血论修为,刚刚突破的他要逊色姚天川不少,真比力量速度,应是落于下风。 然而他已领悟剑道精义,基础圆满,无论出剑回剑,都快上三分。 就如昨日外练比拼,同为剑客,藏剑阁弟子比剑宗弟子快上一线,结果就是一面倒。 要是姚天川不是剑客,不是如此执着于剑法,恐怕谢渊还不能这么轻易取胜。 当然,若姚天川不用剑,那谢渊也就不用剑了,他腰带上一直栓着个大宝贝。 “云龙九式的威力太大了,不愧是直指宗师级的剑法!” 谢渊有些欣喜,哪怕只是第一式,这掩人耳目、摄人心神、强击破敌的效果,就让同境不可抵御。 头一回学到这么高深的功法,验证了效果,他不由雀跃。 “还有破他绝招的那一下……心中莫名就有直觉,是不是在黑天书里见过,养出来的灵光?” 谢渊眼神闪烁,这剑道黑天书果然还有额外收获。 如此神妙,后面有机会他得多在岩缝里吹着。 “这下这小子该安分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拿得起剑。” 谢渊验证了实力,又出了口恶气,心中大为舒畅,头往后一仰,睡起无梦大觉。 比剑第三日。 擂台边宾主落座,满满当当。 然而不同于前两日,今天场边如此多的人,却显得安安静静,气氛十分微妙。 昨日姚天川狠狠落了云山剑宗的面子,还扩大了事端,差点闹起飞龙榜宗师的冲突,让两宗亦敌亦友的切磋论道,一下就变了味儿。 特别是擂台过后,两宗弟子又起了大冲突,私斗了不知多少场,今日队伍里便有许多空隙,不少人养伤告假,卧病在床。 私斗让两边关系更为恶化,却还是不止—— 半夜中宋清平找上主峰,大闹一场,声称姚天川被欺负了! 姚天川被欺负了? 云山剑宗上下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白天不是那么张扬那么有实力么?怎么现在哭着找师长说被欺负了? 有些滑稽,也有些解气…… 可关键是以他实力,同境界谁欺负得了他? 剑宗上下,显然对此并不知情。 结果宋清平非说是云山剑宗大欺小,骂骂咧咧,又是李星拓出面才压下他的怒火,表示会找出和姚天川切磋的弟子。 但是宗师去欺负他,那是绝无可能。 好不容易哄走了宋清平,宗主长老们各自询问弟子,却一无所知,面露茫然。 什么时候,剑宗里多了个如此强的气血一变境弟子? 他们神色微妙的互相扫视,看看是哪个家伙偷偷练功,藏了一手。 实际上这自是不大可能,云山上下都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一变境弟子,有的话早就派上擂台了。 他们倒是冒出两个猜测: 找麻烦的实是司徒琴的人,或者是宗内哪位坏脾气的长辈。 然而长辈修到现在还是气血一变境的话,就算多几十年经验,恐怕也不会是姚天川对手,更大可能还真是哪位大欺小了…… 李星拓也只是说宗师绝不会出手,保不齐有些二变三变的老一辈剑宗门人找上去,一时却也不知是谁。 但这个境界的高手,真的可以如宋清平说漏嘴那般,让姚天川剑心失衡吗? 只有被吵醒的秦真阳神色一动,莫名想起近日那位神秘前辈。 这事虽然解气,但要是真的,其实也未免丢分。 剑宗人固然暗爽,自不好表现在明面;而藏剑阁门人个个沉凝,不好多提。 只是姚天川被打得差点剑心崩碎的消息当然流传出去,其他宾客听到消息,便成了各种版本,连“剑峰有剑灵、出手惩狂徒”都来了,一时压着兴奋低声议论不休。 故而今日的擂台边上,相当安静,莫名诡异,主客两宗不说话,其他人更是眼神交流,似乎每个人都在审视着旁人,暗找昨夜到底是哪来的神秘高手。 而无论是剑宗剑阁弟子,还是旁的宾客,心里都没想过真会是一名同境弟子大败姚天川,更不会往杂役里去寻,哪怕似乎隐有这个传言。 不少人倒是看着司徒琴这边,其实若说是司徒琴背后隐隐站着的那位,派出天下第一教中的气血一变境天骄魔徒,正面击败姚天川,碎了他剑心,这样听起来似乎合理。 一时这个版本流传开来,让不少人暗自点头。 而谢渊的形象,也从云山剑宗的暴躁前辈,变成了魔教天骄、圣女子嗣暗卫、专门猎杀名门正派天才的大恶人。 许多眼神暗暗看来,然而司徒琴一脸无辜,小脸微微往旁边转了转,似笑非笑道: “看来恶人自有恶人磨,嗯,我还得谢谢这位恶人。” 她语气轻柔,灵动的大眼睛里不无震动,又是开心又是惊讶的瞥了后面眼观鼻鼻观心的某位杂役。 他真胜了,而且还是一场大胜? 怎么做到的…… “是啊是啊,琴妹说的是!我也看那家伙不顺眼!只……” 薛彦文在旁边一桌,凑过脑袋来感慨。 “我没跟你说!” 司徒琴不满的收回目光,嫌弃道。 “额,不是跟我说吗……” 李泰和红姨安静的坐在司徒琴两边,彼此微微对视一眼,皆是眼神深邃。 在场的就只有他们才知道,到底这“神秘高手”是谁。 旁人猜测是他们的人,又猜是剑宗的前辈高手—— 只能说两个答案,各对一半。 谢渊还不算他们的人,但可能快了…… 而他的表现,在剑宗算是高手弟子不错,但也不是前辈。 两名宗师眼神波动,皆是没想过谢渊竟然真的能胜过姚天川。 毕竟在他们看来,两人修为差距实在有点大,却没成想谢渊竟然能如此大胜一场,让人瞠目。 李泰对优秀果决、为小姐出气的年轻人自然是极为欣赏;而红姨想着他竟比自己预料的还天赋惊人,恐怕小姐这下更是芳心颤动、眼无旁人了。 在众多扫来荡去的目光中,谢渊默默站立,如同其他所有普普通通的杂役弟子,一点儿也不起眼。 (本章完) 第189章 还有高手! 第189章 还有高手! 沉凝的空气中,第三天的擂台比试开始了。 第一组是气血二变境的弟子上台,藏剑阁这边派出了黄浩,一名潜龙榜上的高手,名列潜龙榜第六十八。 六十八的排名看似不高,然而整个大离朝中,武者何止千万? 他不是才列六十八名,他是三十岁以下气血蜕变境中,排在了前六十八位。 潜龙榜中人万众瞩目,个个都可称天骄。 能入潜龙榜,不论排多少,本身就是莫大荣耀,是实力的证明, 而剑宗这边,派出的则是邀月峰的女弟子,宁紫。 谢渊在主峰后殿做事时,常常见到宁紫,还搭过话。 她长相明艳大气,性子相当泼辣,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则是和性子差不多火爆的身材,常常让人眼不知往哪里放。 宁紫与邢植差不多,都是称雄宗内同境,是为翘楚。 不同的是,她毕竟修为已在二变境中称霸,也常在山下行走,名气要比邢植大得多,不少人皆听说过这名热辣犀利的女剑客。虽然没入潜龙榜,但实力不容小觑。 黄浩看着艳光四射的宁紫上台,眼神垂低,颇有些害羞的拱手道: “见过宁师妹,还请宁师妹不吝赐教。” “黄师兄客气了。” 宁紫冷冷淡淡道,让黄浩一时手足无措。 比试开始,黄浩收敛心神,刹那间从见到漂亮女子便慌张的憨厚青年,变成一往无前的犀利剑客。 他无愧潜龙榜上俊杰的名头,一出手便是漫天剑影,将本来光芒四射的宁紫淹没了进去,如同暴风中一朵柔弱的小,瞬间不见踪影。 这一手一出,众人便知胜负已定,叹了口气。 潜龙榜内和榜外,实在是差距巨大,如同两个境界。 然而场上局势突然一变。 暴风雨中,一只蝴蝶挣扎着飞了出来。 宁紫不知如何脱出的这暴风剑雨,骤然欺到黄浩身前。 她浑身是血,白皙的皮肤上道道伤痕,甚至衣服都破了许多口子,就像破了翅膀的蝴蝶。 纵然春光乍泄,此时却无人顾得上这些,场下观众,皆是屏息看着突兀近身的宁紫,递出了灿烂的一剑! 剑光如虹,横贯场中。黄浩千钧一发之际,头猛往后仰,一个几乎贴到地面的铁板桥,躲过了这绝命一剑,额头上却被划破一丝,流下满脸鲜血。 好在这只是皮外伤,黄浩浑身冒出冷汗,正要挥剑迎敌,却见宁紫收剑,冷冷道: “我认输。” 她捂着伤口,自顾自下场,在高台上拖出一道血痕。 一击不中,她已无再战之力。 黄浩愣愣的看着她绮丽的背影,直到裁判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临下台时,忍不住再度回望一眼。 这一场,是云山剑宗目前为止最接近胜利的一场,宁紫那一剑,只差一点就反败为胜,一剑击杀潜龙。 然而虽然没击中黄浩身上,却好像刺到他心中去了,直到下台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魂不守舍。 只是切磋而已,干嘛这么拼命呢? 黄浩又望向云山剑宗那边,却见弟子们人人神色肃穆,心中莫名有些惆怅。 谢渊正看得眼神发亮,大呼精彩。宁紫的长虹贯日威力绝伦,离胜利就差一丝,让人叹惋。然而即使没有建功,如此惊艳的一招,让谢渊也血为之沸,恨不得自己上去比划一番。 然后下一刻,他就获得了上台出场的机会。 “张山,去把血扫干净,弄仔细点,马上是真阳上场了。” 管事吩咐道。 “哦……” 谢渊回归现实,拿着扫帚拖布兢兢业业的上台,和另外几名杂役弟子开始打扫起来。 “这个宁紫真不简单,差一点就直接把潜龙榜中的黄浩给宰了!” “是啊,谁也没想到,恐怕真要是再快一分,那些宗师长老都来不及出手,黄浩真要殒命当场!” “云山剑宗是真的拼命了,那么漂亮的女子,一点都不在乎破相……” “宗门肯定有上好的伤药吧?但也不简单。那一剑的风华,我是忘不了了。” “喂,你们说……昨天晚上去找姚天川的,会不会就是这个宁紫?” “啊?不会吧,她是女子……” “也没说是男是女,说不定就是女子呢?嘿,说不定剑心破碎传言有误,其实是情感纠葛,一见佳人误终身云云……” “别太离谱了。” “那你说,谁能让昨天出尽风头的姚天川,直接输得剑都握不稳?说是同境高手,我看是女修诱惑可能性还更大些……” 观众们讨论一阵,又绕到了昨晚的话题,猜测起神秘高手的身份来。 司徒琴听到附近观众的窃窃私语,然后看着高台上认认真真的谢渊,莫名好笑。 神秘高手现在就在这台上扫地呢! 明明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所有人都视若无睹。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杂役,除了司徒琴,台上台下,也就她的眼睛一直绕着谢渊转,嘴角微翘。 等擂台上收拾完毕,谢渊等几名杂役下台,两名气势不同旁人的男弟子,便站了上去。 云山剑宗掌门嫡传大弟子,潜龙榜二十六,秦真阳,以及藏剑阁大弟子,潜龙榜第七,何晋。 所有观众都是精神一振,翘首期盼,想看看这场首席大弟子之争,潜龙榜前列之争,又是如何的一场龙争虎斗。 台上两名各自宗门的骄傲规规矩矩的站定,各施一礼。 秦真阳平和道: “早闻何师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盛名无虚。” 一脸沉稳的何晋摇头道: “秦师兄客气,我亦对这一战期待久矣,还请秦师兄不吝赐教。” 两人客气的见过礼,不像其他宗门弟子一般骂骂咧咧,自有首席的风范。 裁判一声令下,弟子间最受期待的一场比剑,便开始了。 不同于见礼的客气,两人刚一出剑,不过试探两招,觉察出对手的实力,忽然便各自爆发。 秦真阳长剑一转,剑势猛然拔高,仿佛自高山而上,云雾缥缈,而剑锋厚重沉凝,破云而出,直上青天! 他的剑法气象万千,既有山峦之厚重,又有层云之飘逸,一轻一重间,变幻万千,威力无穷,令人根本看不透下一步的动作。 而何晋的剑招又是另一番感觉。他似乎身化青鸟,脚步灵动,身姿飘逸,就像脱开地面引力一般,绕着秦真阳上下飞舞,轨迹飘忽诡异。而他的剑法更是角度清奇,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循,突如其来,常从不可能之角度骤出杀招,让秦真阳不得不回防,剑招端的精妙而凶狠。 观众们看得失声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才骤然爆发惊呼: “千山雾隐剑!秦真阳用的是千山雾隐剑!” “何晋这不是使的飞鸟绝罡斩么?藏剑阁的绝学,向来只有宗师才能精通,他怎么使得如此熟练,游刃有余一般?” “秦真阳何尝不是?云山剑宗的剑法本就难学,千山雾隐的变化,不是宗师根本摸不着头脑,他这山之势的厚重和云之势的飘忽皆得了其中三味,根本不像勉强学来!” 人们不断惊呼,这两大首席弟子,用的各是两宗的镇派绝学、顶尖剑法之一! 这等高深剑法,若不是剑道天赋非凡,根本连入门都不可得,往往也要宗师以上才能真正掌握。 以二人天赋,这个境界能够勉强入门,旁人倒不会太过失态;然而看两人招式,分明就是熟极而流,绝不是刚刚才学会! 如此高深莫测的剑法,向来是宗师的领域,竟由两名气血蜕变境的弟子使出来,不怪旁人震惊。 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两人手中连出绝妙的剑招,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剑光间透露出了万千气象。如此剑法,平时哪可见得?观众都是大呼过瘾! 忽然,何晋手上一变,长剑挥洒间,一道黑光顺着剑锋延伸而出,将面前的千山万壑、无边云层猛地切开搅碎! 秦真阳剑势一停,轰然滑退数步,露出沉着肃穆的面容。 对面的何晋立在场中,长剑斜指天空,三尺青锋上再吐三尺黑光,如同黑色烈焰,猛烈燃烧。 “剑罡!” 台下又有道道惊呼响起。 气血一变,可使刀劲剑气,离体攻敌; 二变境,劲气生芒,可发剑芒横空,如长虹贯日,便如宁紫那绝命一击一般; 到了三变境,剑芒凝实,形成罡气,无坚不摧,威力无匹。 秦真阳看了,手上舞出一个剑,周围又如拔起山峰、升起云雾,不同的是,他的剑也伸出三尺青罡,在云雾山峰中不断吞吐,若隐若现。 “秦真阳也用了剑罡!他们要决战了!” 观众兴奋的交谈着。 剑罡威力无穷,然而消耗也是极大,不能长时间动用; 台上两人本来就用着高深剑法,损耗已是不小,再叠加剑罡,看来接下来的战斗,他们就要分出胜负。 果然,剑罡出手,两人招式更快三分,凶险则多了十分! 威力无穷的光芒在台上交相辉映,云雾排空,飞鸟断绝,看得台下众人眼缭乱,不少人已经完全跟不上,甚至要闭上双眼,免得被闪耀的剑光伤到眼睛。 轰—— 剑罡交击,两人较起力来,一时竟然平分秋色。 轰、轰、轰。 连续的大响,两名首席弟子都发现剑招奈何不得对方,弃了精妙的招式,用起最简单最基础的剑招,开始硬拼。 这般硬拼,比的是血气内力、体魄反应,比的是武者最基础的能力。 两人都是紧咬着牙,秦真阳嘴角甚至溢出一丝鲜血,然而却手上一刻不停,直到最后一击—— 砰的一声大响,台上刮出一阵劲风,爆发的光芒让人们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等睁开眼,两人已经各自站开,剑锋指地,剑罡已歇。 何晋面色发白,咳了两声,认真道: “你的排名低了,前十应当有你一席之地。” 秦真阳微微点头,身形一晃,勉强拱手道: “受教了。” 直到两人下台,有些观众们有些还没反应过来,是秦真阳输了么? 谢渊看得叹了口气,这才是大宗顶尖弟子该有的实力! 两人的修为,只在伯仲之间,斗了整场,高招频出,剑罡纵横,彼此几乎都消耗殆尽,最终才分出胜负,秦真阳输了半招。 能和排名第七的何晋斗成这样,显然潜龙榜给秦真阳的排位低了不少,如何晋所说,应在十名左右。 云山剑宗弟子见大师兄仍然败下场来,都有些遗憾,却也对他敬佩非常。 秦真阳展现的实力,让所有人都肃然起敬,藏剑阁没有第二名弟子,面对他能支撑得下来。 韦冬缓缓开口道: “李宗主,教得一手好弟子啊。” “弟子是好弟子,我教弟子的功夫还是比韦阁主差了。” 李星拓呵呵一笑,将锅全部揽到身上,对自己的大弟子十分满意。 今日比试结束,弟子间的擂台便全部落幕。外练五场,气血蜕变四场,云山剑宗一胜八负。 然而相比胜的那一场,这后面两场,明显看点要多的多,胜负都在一线之隔。 云山剑宗弟子越到高境界,实力越不容小觑,让藏剑阁的门人也心中一凛。 …… 论剑最后一日。 无论宾客还是两宗弟子,皆是神情肃穆。 今日的对战,只有两场,一场是宗师之战,一场是宗主之战。 众人皆知道,前面几日的胜负,不管结果如何,好看难看,其实并没有决定性的影响。 真正影响到这次论剑成败的,还是今天。 谢渊站在场边,也兴致盎然的看着台上。 “等了几天,终于等到宗师出场。” 弟子比试,虽然气血蜕变境特别是昨天首席之争那一场,已是高手中的高手,精彩绝伦,让人大呼过瘾; 但跟宗师比起来,终究是小儿科了一些。 入天地双桥境界,沟通天地自然,踏上真正求‘道’之路,可称宗师。 这一境界的武者,手段高深莫测,已经逐步脱离了普通人对武道的想象。 按谢渊的想法,就是已经玄起来了。 慕朝云的阵法、卜算,天隐术这样的诡异秘术,黑天书那般的神秘异宝,李泰的无双速度,红姨的神出鬼没,包括卢老三的神奇追踪和狂猛斩击,邓万的……额,顽强生命力。 邓万大概是他遇到的宗师里最弱的一个,但玄兵和那断了腰还能飞奔的一幕,让他印象深刻,简直和气血蜕变境的武者是两个物种。 慕朝云曾经说过,远古神话年代,也就是人族崛起到天书坠落燃烧的那无数年里,人类的修行之法五八门,并不是只有武道通神这一条路。 仙道、魔道、神道、肉身成圣……那时的人族百齐放,强者众多,并且是真有仙神魔鬼,绝世大妖。 只不过天书分裂之后,人族没落,而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了低潮,再也没有那般璀璨大世。 而今人族虽然立的稳稳当当,亦重新走出了武道通神的道路,到得后来一样可以通往最终的大道,但总显得有些凋敝。虽然深山老林里也有些妖物鬼物,但已经十分稀少,也不成气候。 还是慕朝云给自己讲的这些故事,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 正在走神间,今日第一场的两名宗师已经上台。 藏剑阁长老,飞龙榜第三十二,秋水神剑宋清平; 云山剑宗邀月峰峰主,落月剑洛霜。 宋清平自然是闻名天下的美男子,此时一上台又让无数女弟子痴迷,邀月峰的弟子们甚至只差一点就该叛变了; 而洛霜却同样貌美动人,年轻时亦是江湖有名的美人,修为有成、驻颜有术,如今看起来竟也如二十许人一般楚楚动人,只有成熟的气质与淡漠的双眸暴露了年龄。 宋清平潇洒的一拱手,笑道: “洛师姐,久违了。” 洛霜轻哼一声,淡淡道: “你倒有胆来见我。” 宋清平脸色微露尴尬,然后洒然一笑: “都是陈年往事,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开了。” 洛霜脸色冷淡: “你留书一封,单方面说开是么?” 谢渊一听,面露古怪。 看样子,是有八卦? 不只是他,司徒琴也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小声兴奋道: “我都不知道宋清平的名单里还有邀月峰主!” 观众们面面相觑,这宗师之争,好像要以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展开了…… 藏剑阁门人都是掩面低头,看来又是宋长老的情债一桩。 而且他们还在台上争起来了,堂堂两个宗师,不嫌荒唐么…… 有弟子看到旁的宾客挪过来的诡异眼神,以及那些娇美女弟子的警惕神色,恨不得站起来大声疾呼,我们藏剑阁不是都这样的,只有他宋清平是这样,跟我们没关系! 但也有人微微皱眉,宋长老怜香惜玉,最是天下一等一的爱之人。 面对昔日有愧的女子,他还能否全力出剑? 台上两名宗师不尴不尬的叙了几句,洛霜摇摇头: “韶华飞逝如隙中驹,解释已无意义。宋清平,出剑吧。” 宋清平怅然一叹: “洛师姐,我真不愿与你动手。” “多说无益,看剑!” 洛霜拔剑而出,骤然出手。 天色忽然暗了。 观众们眼前一,抬头看去。 大白天的怎成黑夜,天上日头何时成了圆月? 然后才有人骤然醒悟,不是天色已变,而是洛霜剑光莹白却又耀眼,舞出来便如银月坠地,天上地下皆暗,唯只一剑。 这一剑令观众们悚然动容,还以为昨日的两名首席离宗师亦不遥远,料想今日宗师战势头也差不太多。然而洛霜甫一出手,方知宗师剑法,已如皓月。 这剑法已看不出威力如何,然而那轮月亮美轮美奂,若是落到自己眼前,已经无心抵御。 一声叹息打破了这幻觉一般的景象。 一泓明亮的秋水从擂台中央升起,迎向了月亮,飞向了月亮,绕着月亮不断缠绕飞舞,缠缠绵绵,温柔如水,不似比剑,却似起舞。 观众们固然为两名宗师气象万千、威力莫测的剑法心惊,却又神情莫名古怪。 也不知是他们境界太低还是怎么样,两名宗师的剑光缠绕间,一点杀气也感觉不到,身影闪烁,不断接近又后退,倒莫名像情人间切磋喂招,甚至调情。 洛霜的剑招多少还有些想要胜敌的气势,剑光如月光洒地,覆盖万千;然而宋清平的招式就极度忍让,极度温柔,围绕着洛霜剑招外围飘飞,生怕碰着她一点。 谢渊看得一脸怪异: “宋清平打假赛呢?” 眼看两人在上面缠绵了许久,洛霜眼神一横,骤然将银月全部融入剑中,剑光爆发,遮蔽天上日头,刺向了宋清平。 宋清平神色一变,痛心道: “洛师姐,你真要我的命吗?” 他心里也微微有气,突然一剑惊天,如秋水倒卷而上,在洛霜耀过太阳的剑光中轰出一条路来! 两人同时巨震,宋清平倒退一步,而洛霜脸色一白,唇角微微溢血。 她举剑又上,宋清平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与唇边的鲜血对比起来无比刺眼,无比凄美,心中骤然柔软,长叹一声,将剑哐当一声丢下,仰头闭眼: “罢了,洛师姐,是我欠你的!你要清平的命,就拿走吧!” 长剑划过长空,凝停在宋清平的咽喉处。 洛霜盯着他,问道: “你为何不躲?” “我永远也不会躲着洛师姐。” “呕……” 谢渊在台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老男人也太油腻了吧? 然而洛霜听得浑身大震,长剑抖动,差点就把宋清平咽喉切断,吓得他深情无比的同时,悄悄往后躲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洛霜强压心神,冷冷道: “你输了。” 说罢这句,她长剑倒转,扭头飞奔而去,直接离开了主峰。 “洛师姐,洛师姐!” 宋清平看着洛霜离开,连忙追上,根本不顾场间其他。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场比试,怎么说呢,应该算云山剑宗赢了……吧? 云山剑宗外练之后,这样赢了第一场…… 韦冬本就很黑的脸现在黑得几乎要滴水,忍不住嘿道: “李宗主,好计谋。” 李星拓呵呵笑道: “哪里话,洛师姐主动请缨,他们老友叙旧,也是应当,何来计谋一说?” 论实力,洛霜不是云山剑宗几名长老里最强的,但大概是唯一能胜过宋清平的。 韦冬看了眼台上那把被当成碍事玩意儿丢下的玄兵宝剑,脸色再次一黑,扶着额头,对旁边的弟子吩咐道: “去把剑捡起来,把剑捡起来!把那丢人玩意儿的剑给他收着!” 谢渊和司徒琴这边的宾客们也议论纷纷。 谢渊自是感觉这土味情话听得让人犯恶心,但大概是宋清平那张脸摆在那里,就算说的是“有空一起拉屎”,也会让女人发狂吧…… 也许越帅的人,越不会追女,只有丑鬼才天天研究话术……嗯,谢渊没有针对谁的意思。 司徒琴也哭笑不得,但只要是热闹她都爱看,一边吃瓜子点心一边看戏,其乐无穷。 红姨在旁边感叹了一声: “是个高手。” 李泰点了点头: “的确,洛霜的剑法其实不差,但宋清平不愧是只在我之下三名的飞龙榜宗师,显然要更强一筹。” 红姨沉默了许久,才说: “你可以不用这样说话……而且我说的高手,不是这个。” 李泰思考一下,想到红姨的专业,恍然道: “宋清平的确是出名的小白脸,这方面的实力,自然可以排在天龙榜第一的位置,胜过他武道许多。” 身为行伍中人,加上昨天起了冲突,他自然看宋清平不顺眼。 “宋清平的水平并不高,我说的是洛霜。” 红姨出人意料的说道。 她眼神闪烁,一副碰到高人的模样: “比试她胜了,好处她占了,最后她还一副受了伤的模样,让人都以为是她被宋清平辜负惨了,为她报不平,连宋清平自己都愧疚不已,追上前去……这一次,宋清平少说要在邀月峰住一个月。呵,被玩弄于鼓掌而不自知。 “好久没看到这么有实力的白莲了,年纪不小,玩这些还一套一套的,这就是实力。反观有些小姑娘,明明有名师,却什么都学不会,只知道吃,被人拿的死死的。诶,不成器的东西……” 司徒琴吃得正不亦乐乎,听到红姨痛心疾首的话语,她突然一愣,歪了歪头,脸颊鼓鼓的塞满了点心。 怎么感觉受了无妄之灾? (本章完) 第190章 大戏落幕 第190章 大戏落幕 一场亦滑稽亦可笑亦让人有所感悟的宗师比剑过去了,众人喧嚣一阵,只是笑叹好一场压轴大戏。 除了藏剑阁弟子觉得面皮发烫之外,擂台旁的氛围倒是回暖了些许。 不过慢慢的,观众们的八卦之情、讨论之心熄了下来,声音也渐渐低落。 他们知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比剑,马上就要开始了。 或者说这次论剑前面所有的比试,其实都不如何重要,只不过是为了这一场的预热表演。 飞龙榜第九、云山剑宗宗主李星拓,日前于剑锋坐而悟剑,剑出之时,直上高天,荡破层云。 消息传出,飞龙榜第五、藏剑阁阁主韦冬主动约战,不远千里,自江南的东湖,上了西北边陲的云山,就为了一睹李星拓新悟的剑招。 这几月大离江湖纷纷为此瞩目,都在猜测李星拓到底是到了什么境界,竟然让韦冬千里迢迢的都要来比试一番? 而到现在,答案终于到了要揭晓之时。 主峰上一片寂静。 两名就坐在近处的宗主互相看了一眼,李星拓微微一笑,伸手引到: “韦阁主,请。” “李宗主请。” 韦冬站起身来,示意李星拓先走。 李星拓并不客气,身形闪动一下,突兀消失,又突兀出现,已经背负长剑,立在了场中。 他穿着素白的袍子,高高瘦瘦,面容年轻,双目则深邃无比,仿佛囊括了漫天星辰。他头上的银发一丝不苟,扎着一个发髻。 李星拓静静的看着韦冬,见他从观战的高台上抬步,一步一步的踏在空中,如同踩着无形的阶梯,走了下来。 云山主峰上忽然响起海潮之音。 伴随着韦冬的步伐,主峰上的所有人仿佛都听到了重重叠叠的海浪,一浪一浪的拍过来,随着他的步伐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直到后来,如同海啸! 众人心神紧张,神为之夺,看着终于落在场中的韦冬,尽管他身量普通,却仿佛看着席卷云山的滔天巨浪,扑面而来! 不少修为普通的弟子紧张得呼吸都不顺畅,还要旁边的师兄师长帮助,才能顺利抵御这股气势。 观众尽皆骇然,只是围观就有这样的压迫力,飞龙榜顶端的宗师,到底有多强?而直面这股海啸的李星拓,又是什么感受? 他们看着李星拓,却见他随着韦冬的接近,双眼越来越亮,直到后来,真正的亮若星辰。 李星拓双目发亮,气势陡然昂扬,就如同身后的剑峰一般,破浪而出,直冲天际,分毫不惧眼前海啸。 众人凛然,知道无形之中,两位宗主的较量已经开始了。 而这第一招气势之争,竟是平分秋色。 高手交锋,气势极为重要。对他们来说,气势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对战场掌控的一部分。若是两个实力相仿的高手,谁在起手时气势弱了一分,那就如同客场作战,陷入被动,难以取胜。 谢渊看着两名高手的气势争夺,神色严肃。 顶尖宗师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而且,韦冬竟然从离座开始,就已经蓄势,就为抢这一分先机……联想他主动上山约战,他对李星拓的重视,简直是前所未有,毫无排名更高就自认实力更强的意思。 看来顶尖高手之间,彼此是有估量的。 谢渊对这场比试的结果有了几分期待,继续看着场上。 两人都立在了台上,擂台仿佛被平分成了两半。 众人隐约间似乎看到,李星拓背后是高山耸立,而韦冬脚下踏着海浪,隐约的奇异景象以两人中间为界,一时平分秋色。 “李宗主,请了!” 韦冬沉凝的说着,缓缓拔出了自己的双手大剑。 “韦阁主,请指教!” 李星拓神色变得严肃,反手从背后拔出长剑,骤然一挥。 长剑挥出,平平淡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韦冬眼神微沉,竖提大剑,横在一旁。 叮的一声,李星拓在韦冬身旁突兀出现,长剑正好斩在大剑之上。 而他原地的影子,这时才消散。 他长剑一收,转过身去,迈步就走,仿佛把背后留给了韦冬。 韦冬看也不看,大剑又往旁边刺去,叮的一声,正好挡在了在反方向出现的李星拓。 场上一左一右,仿佛有两个李星拓,一时看起来十分奇异。 “浮光掠影剑!是浮光掠影剑!” 有云山剑宗的弟子忍不住激动的大喊! 浮光掠影剑! 云山剑宗的镇派绝学,一门奇瑰非常、威力无穷的绝世剑法。 这套剑法将云山剑宗剑法变化多端、云遮雾绕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剑招一出,亦真亦幻,根本分不清孰真孰假! 有人叹道: “不愧是浮光掠影剑,这假象看起来跟真的一样,根本分不清。” “若只是如此,浮光掠影剑还不能称作绝世神剑。” 另外有人点评。 “何解?” “假亦能真,真亦能假,浮光掠影,真假互换。你看。” 场上此时已多了数道李星拓的影子,皆朝着不同的方向,用着不同的动作,迷惑性极强。 然而瞬息之间,几道影子突然依次转身,朝着韦冬挥出了手中长剑! 叮叮叮叮如雨点般的声音响起,韦冬大剑挥舞得密不透风,仿佛同时被数个李星拓围攻! 谢渊看得心神大震,这就是浮光掠影剑? 简直跟一气化三清有一拼! “还是有细微差别,不是同时围攻,利用的是浮光掠影般肉眼难辨的高速。竟然这么快……” 李泰在旁边点评道,他的眼神亮得惊人,显然兴趣极大。 韦冬压力骤然变大,李星拓的实力本就极强,与他伯仲之间,此时剑招密度几乎翻倍,让他也有些捉襟见肘。 这样不成。他低喝一声,猛然往前踏了一步,大剑旋风般挥舞一圈。 脚下的海浪随着他的回旋斩同样荡了一圈,荡起的水箭也威力绝伦。 观众只觉一股水汽扑面而来,定睛一看,台上的海浪竟已不是幻象,韦冬周围竟然真的起了浪! 李星拓的幻象纷纷远离了韦冬周围的回旋海潮,重又归于一人。 韦冬呼了口气,隔着擂台,大剑猛地斩出。 一道海浪腾起,袭向李星拓,然而只是扑了个空。但韦冬并不气馁,刹那间就挥出另外一剑,海浪腾空,压向看似空无一人的方向。 李星拓突兀现身,目光微缩,长剑骤然上撩,将袭来的海浪分成两半,然后一剑劈出,势如山峦压下,让海潮也为之一矮。 韦冬抬剑挡住,不甘示弱,又回一剑,海浪滔天。 一时两位宗师全力出手,互相猛攻起来,每一招都比之前对战者的快剑还快,杀招还猛。 观众们逐渐跟不上,不到宗师境界,已经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知台上海浪滔天,山峰突起,幻象横飞,于浪里穿梭又突然消失。 如此论剑已经超出许多人认知,虽然在座的皆是传承会武之辈,但飞龙榜的顶尖宗师对战,大多数人都是头一回亲眼目睹。 突然,韦冬大喝一声,踏上高空,大剑一举,身后骤然升起海啸,竟比剑峰还高! “李宗主,咱们便一剑定胜负吧!” 他站在空中,喝了一声,大剑猛的横斩,斩出一道蓝色的光华! 滔天海啸突然一滞,被这剑势生生压了下去,同样凝成一道小小的半弧,伴随着剑光,斩向李星拓。 镇海平潮剑诀! 李星拓感受着那海啸浓缩而成的剑光,神色肃穆,高高举起手中长剑。 剑峰似乎震动起来,众人一时站立不稳,东倒西歪,惊骇的看着李星拓手中剑指青天,身后山峦越升越高,似乎成为了真正的剑峰! 一道冲天剑气从剑峰上发出,击向了海啸。 轰的一声大响,伴随着烈日一般的光芒,众人包括宗师,皆是闭眼捂耳,感受着山脉震动,半晌才逐渐停歇。 人们慢慢睁眼,急于知道结果。 阵法加固过的擂台已经毁了,两名宗师凝立空中,相对而站。 韦冬面色沉凝,半晌方道: “不愧是李宗主,让人大开眼界。” “韦阁主剑法如大海无量,李某也感触颇多。” 李星拓提剑拱手。 “云山剑宗得宗主如此,何愁不兴?” 韦冬拱拱手,落下高台,飘然离去。 这就走了? 藏剑阁弟子有些困惑,但还是在长老和各自师长的带领下跟着宗主离开,只有拿着宋清平佩剑的弟子一时犹豫,只得硬着头皮,留下寻自家的风流长老去。 观众们皆是面面相觑,这场最终比试,到底是谁赢了? “谁也没赢,谁也没输。” 半山谷客院,李泰给几人分析道: “只不过韦冬大张旗鼓,主动出击,最后没能奈何李星拓,还确认李星拓的实力已经不弱于他,算是输了半招。此战过后,云山剑宗和李星拓必定声望见长,李星拓在飞龙榜上的排名,也肯定会上升。” “原来如此。” 司徒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过来对谢渊笑道: “看来你的宗门要腾飞了!” “那就希望能把我这小小杂役也带飞吧。” 谢渊微微一笑,也为云山剑宗感到几分高兴。 几人闲谈讨论一阵这史诗般的论剑,顶尖宗师之争,完全超乎想象,而这还是擂台切磋而已,并不是生死相斗,底牌尽出。 如果飞龙榜顶尖的人物真要拼尽全力出手,是不是真能撼山摧城? 而在其之上的合一境大宗师们,又会有怎样的威能? 当初的那位道长,也是这般实力吗? 谢渊不由畅想。 “谢镖头,我这便告辞啦。” 司徒琴收拾好东西,和谢渊告别: “虽然还想尽快来探望你,但来得多了,说不定把你这个神秘高手给暴露了,下次见面,恐怕得过段时日。” 她还有心里话没说。见谢渊进境如此神速、几乎真要追上自己,再加上姚天川之事泰伯红姨因担心而拦着她,两件事情合一起,刺激到了她,打定主意回去好好修行。 谢渊心中不舍,但还是点头道: “无妨,我空了下山去找你就是。” 司徒琴眼睛一亮,下意识道: “真的吗?一言为定。”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呵呵,那慕朝云是怎么回事?” “额……” 红姨见两人嘀嘀咕咕,司徒琴因为他一句话就雀跃不已,摇了摇头,彻底死心。 等送别司徒琴一行,谢渊陷入盛会后的忙碌,将东半山几座客院好好打扫整理一番,还有许多杂务,一连数日才算弄完。 总算可以静心修行了。 想到两位宗主的对战,谢渊眼中神光闪烁,暗暗捏了捏拳头。 早晚有一天,自己也得有那样的修为才是。 不过恢复规律的修行还不到旬日,谢渊的生活突然就大大变化: “张山,恭喜!执事们觉得你表现上佳,是杂役表率,准备将你收为外门的正式弟子了!” (本章完) 第191章 云山剑气诀,神妙养身功 第191章 云山剑气诀,神妙养身功 杂役大院内。 众多杂役弟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将一座广阔的四合院的院落几乎挤满,只在中间露出一小片空地,站着几个人。 谢渊便站在整座院落的正中心,享受着整院杂役的默默注视; 而在他面前,是外门的大管事,正面带笑容的看着他。 “张山啊,自你上山以来,表现极为亮眼。 “柴房做事时雕刻的精柴,深受各峰各殿的喜爱,现在柴房已经以你首创的柴作为标准,准备往后延续下去了。 “而后主峰大殿翻新,你向来是最先来、最晚走,便是主峰的长老师长以及内门弟子们,都对你有印象,盛赞你的勤奋。 “再之后你管理客院,忙里忙外,起早贪黑,连院里都回来的少了,将客院打理的井井有条,客人都是称赞有加……” 这名大管事每说一句,谢渊就感觉周围的杂役眼神幽深了一分,只得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劈柴不用多说,对他来说就是顺手为之,而对其他杂役来说就纯纯增加工作量,麻烦得很; 而大殿翻修的时候么,很多时候去得早只是因为修炼了一夜,顺路就早点去了而已,结果因为几次只有他一个人,害得管事让其他人也提前来到; 至于天天待在客院里伺候客人—— 在香香软软的司徒琴和汗臭熏天的杂役大院之间,是人都知道怎么选;如果可以的话,谢渊愿意和司徒琴一天呆十二个时辰,只是某两名宗师可能不大同意。 “两宗论剑刚过去,大家伙都辛苦了,现在正是论功行赏的时候,首先便是张山。 “咱们剑宗向来不拘一格降人才,从不问英雄出身,只要肯吃苦,肯修炼,那宗门便给你修炼的机会。 “张山自上山以来,本职完成得矜矜业业,修炼亦不落于人,云山剑式已然到‘熟能生巧、运使自如’之境。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杂役院能修到二练,足以证明你的天资。 “张山,你可愿入外门作正式弟子?” “弟子愿意!” 谢渊当然不会说不同意,深深一揖。他对外展示的云山剑式,正是刚好熟练的境界。 “很好。” 大管事露出微笑: “大家当同为张山贺!你们若如张山一样,入外门、乃至入内院,亦不远矣!” 大院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大管事有些诧异,眉头一皱。 杂役弟子里连忙有机灵的轻咳一声,悄声道: “大家就当庆祝他走了……” 掌声顿时热烈许多,如同雷鸣。 大管事满意的点点头,着左右上前,分别递给谢渊象征外门弟子的白袍,以及一把系着银穗的长剑。 这两样东西,便是云山剑宗外门弟子的标志了。 谢渊庄而重之的接过,这一瞬间,他就不再是云山剑宗的不起眼杂役,而是云山剑宗的外门正式弟子。 杂役们不管对谢渊观感如何,此时的眼神都同样的复杂起来。 也许外门弟子在整个云山也算不上地位多高,可在云山下,云州第一宗、天下顶尖剑宗的正式弟子,那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哪怕外门弟子的修为还没到气血蜕变,但若在云州行走,说话肯定比当初的龙腾镖局总镖头也好使的多。 而对这些杂役弟子来说,多少次大通铺里被鼾声震醒,或是在繁重的杂役中被管事责骂,或是起夜后望着溪流上游的那座座小院,有谁没有做过搬到那里去的梦呢? 他们看着这一幕,或艳羡,或嫉妒,或若有所思,或暗下决心。也许这张山有点和大家伙格格不入,但他并没有故意坑人,而他的汗水有了收获。 大管事看着杂役弟子们的神色,目光深邃,感觉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他灵机一动,决定再加一把火。 大管事示意了一下,一名弟子拿出两本册子递给他。 大管事接过之后,又亲手递给了谢渊: “张山,这是【云山剑式】全本,你们缺的后面几层都在这里;这一本是【云山剑气决】,便是养法入门了。” 杂役弟子瞬间瞪大了眼睛,特别是听到第二本时,不少人的眼神已经无比热烈。 谢渊恭敬的接过,心里有些纳闷: “不得后面正式跟他们一起上课才能学到……” “本来这两本功法给你,有些早了。但以你沉稳表现,我想现在给你,你也能好好利用。咱们外门从来不迂腐,擢升杂役弟子来修行,在所多有;表现佳如张山者,还能有额外奖励。” 大管事解释了一下,又趁热打铁,勉励了杂役弟子们一番,这才负手离去。 谢渊在众杂役沉默而复杂的目光中收拾好东西,他的东西本也不多。 又与相熟的以及热切围上来的部分杂役打过招呼,他脱开众人,总算离开了臭烘烘的杂役大院,顺着溪流往坡地上层走去。 一名杂役弟子在前面引路,他虽是大管事身边做事,可仍然是杂役,此时羡慕的对着谢渊说道: “张师兄,这几个院落还差一名弟子入住……” 这人自然在谢渊前面许多年入山,之前谢渊得叫他师兄的。 不过按云山规矩,杂役弟子见到外门弟子,一律称师兄师姐,不论年限对比。 谢渊知道云山剑宗这些年蓬勃壮大,都在筹建新的外院,现下的外门里,正式弟子都是两人一屋。 他听了听介绍,发现如今还能空着的,多半是各有怪癖—— 要么是夜游症、好梦中舞剑,要么是说梦话,背整晚的剑法口诀,要么是剑气决练的极好,内息充盈,故而鼾声如真雷…… 甚至还有一人空住不是自愿,而是没人敢与他住,尽管他十分渴望着同室之友—— 这名弟子众人皆知有龙阳之好,只不过这也不违反门规,故而弟子们敬而远之,男弟子不敢女弟子不便,便让他独居。 谢渊一听这个,有些阴影,连忙跳过。 “……还有这位师兄,他上山也不久,不过已经熬走了三任室友。无他,练剑太勤奋,周围人有些受不了。” 谢渊一听,眉头一挑,起了兴趣。 还有高手? 杂役弟子显然也觉这人和谢渊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悄声说道: “这名师兄叫林成,天资不算很高,但凭着拼命三郎的劲,日前刚刚突破二练。听说他身负大仇,所以才这么刻苦……” “林成……?” 谢渊愣了一下,脚步一顿: “行,那我就去这院里。” “诶?好……” 杂役弟子,快走两步,当先引路,同时心下嘀咕: “怎么一下这么果断?” 谢渊走到一座靠边儿的小院前,还没走近,便听到院里传来利刃破空之声。 他在门口站定,侧耳听了一阵,微微摇头,然后敲了敲门。 练功的声音停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林成那瘦削许多的疲惫脸庞。 他看着谢渊,愣了一下,才问: “张师弟?你怎么来了?” “我来寻林师兄做个伴儿,以后便打扰了。” 谢渊笑着拱手道。 林成也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白袍和佩剑,顿时露出笑容: “原来张师弟正式入了外门!恭喜恭喜,哦,欢迎欢迎!” 他让出路来,让谢渊提着行李进了屋。 一个小院,两间侧卧,中有正厅,一览无余。 谢渊找到空出来的那间卧室,将东西放好,暗自点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好歹有个自己的私密屋子,这下修行起来大大方便!” 他收拾片刻,便听到门口林成敲门: “张师弟,需要帮忙吗?” 谢渊早听到他的脚步声,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憨厚的笑道: “谢谢林师兄!我东西不多,都收拾好了。” “哦哦,这样。你刚刚过来,有啥不熟悉的不懂的,尽管问我!” 林成倒是十分热情,说完之后,他又道: “如果没有,我就先在院里练剑了。” 谢渊看着林成走到院里,又开始舞剑,默默想着: “真拼……” 他记得林成以前是个微胖的书生,然而一段时日没见,他现在看起来极为瘦削不说,面上也一点也没了书卷气,全是练武之人的坚毅。 然而云山灵气充裕,伙食又营养管够,外门弟子入门就有云山剑气决辅助,林成却还是日渐消瘦,说明练得有些太过了。 可即使如此刻苦,林成也才刚刚二练,早被自家妹妹远远甩到了后头不说,在今年入门的外门弟子中,只是勉强没有垫底。 他看了看林成生涩的挥剑动作,看着他骤然艰难却毫不动摇的神情,那张脸依稀还有豪爽的林员外几分影子。 谢渊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那本《云山剑式》—— 这册子对他已没有用了,但是那本《云山剑气决》却让他极有兴趣,毕竟养身功是有极限的,而不同的养法亦有不同的思路,云山的内功显然更适合剑道。 不过剑气决可以晚些再看,谢渊低头看了看云山剑式,咳嗽一声: “林师兄,这云山剑式,我有几个地方很是不明白,你能不能帮我参考一下?” 林成一听,收了剑势,走过来道: “张师弟,哪不懂?让我瞧瞧。” “嗯,这里……” 谢渊随手翻了一页,指着上面的图画和文字道: “这个,这个是进步直刺是吧?我练这一招时,总感觉手脚不协调,要么剑在步先,要么步在剑先,始终不能人剑合一。” 林成一听,若有所思道: “你说的这个问题……” 他想了会儿,老实道: “我没想过。” 谢渊微微沉默,心道你还挺理直气壮? 我看你刚才练的就知道你从没想过这问题的样子! 不过林成摸着下巴,笑道: “但我想是这样的,剑要快要奇,自然要在身子前面,剑带动人,方才争得先机!” “哦,那要是敌人躲过去了呢?你……咱是不是就把破绽送上去给人砍?” 谢渊暗自摇头。 你倒还真敢想,想的完全是错的。 林成听得愣了一下,思索片刻,一拍脑门: “好像是有这个风险!嗨,张师弟你不说我都没想到这儿去。那该怎么办好呢……” “我偶然听过一个口诀,叫什么‘剑在步先,是剑使人;步在剑先,是人御剑。’但我听得不大明白,林师兄能不能为我解析一二?” 谢渊循循善诱道。 林成目光一凝,喃喃重复道: “‘剑在步先,是剑使人;步在剑先,是人御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露出激动神色,兴奋的对谢渊说道: “嗨,就是你刚刚说的道理。要是剑领着人去,咱们控制不住,一击不中便露出破绽,那就是剑使人了,自然要不得;而若是我们每一步都领着剑走,将剑招抓在手里,出七分而留三分,才是真正的御剑! “没错,就是这样!张师弟,你听懂了吗?” “嗯,林师兄这么一说,我便有些明白了……还有这一招……” “哦,我觉得这一招该是如此这般……” “……我觉得你觉得的有些不对,我听说有这么一段口诀……” “我听说有这么个说法……” “诶,是不是这样要好些?” “上次我做梦梦到了这一招……” 半天过去,林成给谢渊“指点”了许多次,自己收获匪浅。 毕竟谢渊云山剑式圆满,料想在这外门里,也没几个教习师傅有他这般水平。只是一眼两句,就给林成整得如醍醐灌顶一般,脑子里嗡嗡的: “原来该这样练……张、张师弟,你这些口诀都哪听来的?” “杂役大院里。” “杂役还懂这些呐?” “杂役除了不会练功,啥都知道。” 谢渊见今天差不多了,再讲林成的脑子便要炸了,微微点头: “林师兄,多谢你提点,我感觉我也领悟了不少。哎,这些口诀啊说法什么的,我听了又听不明白,不敢瞎练,多亏了林师兄你解惑啊!” 林成回过神来,迟疑着点了点头: “哦,不客气张师弟,确实不能自己随意练……有问题了再来找我。” 见谢渊将门关上,林成挠了挠脑袋,暗自惭愧道: “好像没有一次是真正给张师弟解了惑的,倒是自己领悟了不少!张师弟修为虽低,但是见识不少,歪打正着,真是福星!他来这住下真是太好了!” 林成用力一握拳,提起长剑,又在院里练了起来。 谢渊在屋内听到外面的剑风,默默摇头: “确实是个刻苦的家伙。嗯,这风声现在听起来对劲多了。” 他坐在桌边,拿出《云山剑气决》,大感兴趣的翻开首页: “功法练了不少,头一回接触到其他的养法,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伴随着窗外隐隐约约的呼喝与剑刃破空声,谢渊在屋内点着油灯,静静阅读。 半晌过后,他大致将这内功浏览一遍,又精读了总纲和第一层,眼前一。 【云山剑气决·第一层:(1/100)】 谢渊呵呵笑道: “讲什么务必等教习教了再练,难乎哉?不难也。” 他微合书册,双眼炯炯有神: “有点意思,这云山剑气决显然是为剑宗更高深的内功做铺垫,就如云山剑式一般。 “它本身也不弱,作为入门内功,特性犀利,与剑宗剑招意境如一,是为绝配,出招威力大增,高深处甚至还能增幅剑气剑芒。 “若是修得一身剑气决,内息锋锐,杀伤大增,哪怕不为以后,只为增加实力,也值得一练。” 金钟罩可以到气血三变,倒还不急;但道士给他的养身功只到第五层,大致也就是气血二变左右的水准,他即将修到顶了,是时候考虑根本法以后的发展。 谢渊看着手上的《云山剑气决》,对这功夫以及一脉相承的后续功法都颇为满意,只是思索: “不知养身功和这会不会冲突呢?按理说一条经脉里不能流淌两种内息,但是按养身功的介绍,中正平和,无性无属,包容万物,本就是道士拿来给人打基础所用……” 他点了点头,决定稍尝试一下云山剑气决的第一层,若有异常,停手便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和体魄,担得起这点不算风险的风险。 他盘坐床上,五心朝天,按照《云山剑气决》的记载,吐纳呼吸,引导灵气,于腹中养第一丝真灵。 大概是已有不弱的养身功,谢渊的修行十分顺利,很快就在丹田中生出一丝不同于养身功的内息,带着微不可查的锋锐之意。 他暗自点头,然后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谢渊小心翼翼的引导那一丝锋锐内息遁走经脉,和正不断流转的养身功内息,在一处经脉“碰头”。 养身功就如水流,直接冲刷过了那道剑息,然后,并没有任何冲突刺痛,仿佛就是无性无质的水,可与万物相融。 果然如此!这样就可以修炼剑气决了—— 谢渊正自欣喜,忽然生出一丝异变。 那冲刷过剑息的一缕内息,莫名带上了一缕锋锐之意,就如那剑息一般,却又有着养身功的醇厚。 “这……” 谢渊愣住了,那道养身功内息,似乎可以转为剑息?! 他尝试了一番,了些许功夫,竟然真的成功! 望着那道粗壮了许多的剑息,谢渊眼睛大亮。 这是剑气决的特异?不,云山剑宗入门的养法不至于如此,应当是养身功的特异! 上善若水,水善万物而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养身功虽然包容万物,没成想也能转换万物! 它不止不与其他功法冲突,甚至还能直接变成其他功法,等如是助长其他功法! 谢渊不由想若是将身上的养身功全部转换为剑息,那他的剑气决岂不是瞬间就冲到了极高的层次? 那他的剑法,威力又将更上几层楼! 而且……谢渊感受了一下,面露惊异。 这转换过后的剑息,竟然还能转换回来。 这是什么原理? 谢渊大为震惊,无属的养身功转化为锋锐的剑息可以理解,既然已经带上了锋锐之意,怎么又可随意来回转换的? 这养身功,竟是如此奇异? 谢渊瞬间回想起了在小石村后山遇到那位道长时的情景。 他说,这养身功是他随手改的…… 随手改就能改出这么神妙的功法,这位道长,究竟是谁?是哪位大宗师? 谢渊皱眉苦思,他早非吴下阿蒙,已经对这方世界有了许多了解,顶尖武道高人也都有所听闻,然而他思索过数次,却无一人对得上号。 他叹了口气,早知道他如此厉害,当初跪着抱大腿求拜师就好了……不过这也是笑谈,那样神秘的高人,收不收徒,恐怕只看他自己心意,而不是看你求不求肯。 真正可惜的是养身功只到第五层,快修到顶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后续…… 谢渊摇摇头。 没有对比还不知,一朝修了云山剑气决,才发现养身功竟是如此顶尖的功法。 不知何时才能再遇那位道长? 此后数日,谢渊已经正式加入了云山剑宗的外门,便跟随师长练剑练功,习得大宗的武道传承。 众外门弟子知道来了个新的弟子,却和林成那个武痴住在一起,都在猜测他几时会搬出来; 结果他们没想到,这新来师弟,竟不是林成,胜似林成! “张山真够刻苦的,一大早就来练功了,不错不错!而你们看看自己,睡到天都要亮了才起床!简直是懒惰!” “嗯,张山虽然来的晚,但剑法有模有样,剑气决竟也已经入了门。你们这些师兄,可得加把劲。” “嘶,剑法已快到‘精而通之,如数家珍’的地步了吧?这天赋,怎么归到杂役院的?” 外门弟子们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一问熟识的杂役,才知这家伙是早有盛名,而他们经历的,前人早已经历。 “可恶,谁让他练剑的?能不能赶回杂役院去……” “一个林成让教习赞刻苦就罢了,又多一个张山,两人还住一块儿去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太阳刚刚升起,已经在教习的监督下集体练剑许久的众外门弟子盯着黑眼圈,看着一脸认真的谢渊和林成,碎碎念叨。 谢渊并不管他人如何作想,在这云山之上练武,效率十分不凡。哪怕是练已经圆满的云山剑式,进度虽然已经到顶,但是淬炼血气之功仍然存在,甚至因为功法圆满而十分不俗,正是没法大庭广众修炼金钟罩时最好的平替! 这几日他也仍在“请教”林成,帮他打磨剑法、提升进境。林成虽然身体天资和武道理解差了点,但不愧是读过书的,脑瓜子灵光,点总是能点明白的。 武道理解可以慢慢由谢渊熏陶,但天赋却没有办法,修为便只能慢慢提高。 好在林成的勤奋与练武狠劲在外门可以排名第一,一遍不成便十遍百遍,没有谢渊时他尚能保持个下游水平,最近的修为与剑法更是蹭蹭蹭猛涨,让师长为之侧目,大为赞赏,连连夸奖。 而在教导林成的过程中,谢渊自己也常常有所收获。自己练和教别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哪怕你理解极深,往往在说与他人听的过程中,又有新的领悟。故而虽然每日教林成了时间,谢渊的武道与剑法境界也水涨船高。 血气境界,内功剑息,云山剑法,谢渊在外门几日来就屡有收获,练功自然勤奋。 看得到的进步就在眼前,修行就算汗水再多,亦是不忍止步。 站在晨光中,谢渊正一丝不苟的练剑,唯一有些辛苦的,便是他还要想办法装得剑法不圆满,还要装得自然。 忽然,众弟子看到前面飘然而来一对仙人一般的男女,气势不凡,容貌绝俗,如一对壁人。 却是洛霜和宋清平。 教习连忙带着外门弟子向两名宗师行礼: “见过洛长老,见过李宗师!” 洛霜微微颔首,示意不必多礼,然后不无嗔怪的说着: “清平,我早说了何必近看?打扰弟子练武。” “洛师姐,只要是你宗门的弟子,我都想仔细瞧瞧。” 宋清平信手拈来。 谢渊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一阵恶寒。 宋清平挥挥手: “你们继续练吧,我和洛师姐就随意瞧瞧。” 教习点点头,让弟子们继续。反正就是外门弟子练着云山剑式,也没什么门户之见。 宋清平在弟子中走着,如同一个认真的师长一般,这指点一下,那点评一句,让被指导的弟子惊喜非常。 飞龙榜宗师的指点,哪怕有表演痕迹,那也不是虚言;听他一句,胜过自己苦功许久,乃至于茅塞顿开。 宋清平回头一瞧,见洛霜站在外围,嘴角噙笑,微微点头,顿时昂首挺胸,更是动力十足。 谢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默默觉得红姨的讲解大概是对的…… 洛长老果真是心系宗门,赢了一场不说,还找了个免费的宗师苦劳力。 宋清平走走停停,逐渐到了谢渊面前,忽而眉头一皱,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 谢渊被看的心神一紧,就听宋清平沉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本章完) 第192章 修行不知光阴逝 第192章 修行不知光阴逝 谢渊看着眼神炯炯盯着自己的宋清平,心思电转,但面上丝毫不动声色,恭敬的回答: “弟子名叫张山。” 宋清平嗯了一声,仍然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把谢渊看得心里发毛,才突然问道: “谁教你这样练剑的?” “诶?这个,剑法都是跟教习统一入门,然后弟子自己琢磨的。” 谢渊拿不准宋清平的意思,缓慢的回答道。 宋清平哼了一声: “好好一个苗子,剑是瞎练!喂,你们平时都不给弟子纠正的么?” 他后面半句话问的是教习。 教习上前来,十分恭谨的行礼道: “宋宗师,张山是刚刚才正式入外门来,之前在杂役院,可能自己练的比较多,许多习惯没纠正过来。” “杂役院……” 宋清平顿了一下,大摇其头: “这么好的苗子,竟然弄杂役院去了?你们云山剑宗也是厉害! “看这小子,臂长身挺,目光沉静,神完气足,手极稳定,就是该练剑的。他刚刚练你们这云山剑式,招式转换间的流畅度完全不是入门外练该有。自己在杂役院里能练成这样,这就是我说的天赋。但是—— “细处灵光,整体来看完全没有章法!明明对招式细节掌握的不错了,却总是突然给你来一下怪的,好好的剑招韵味完全被你破坏。我还道你哪来的‘奇思妙想’,原来是在杂役院自己瞎练! “就是入门时没师长教导,瞎捉摸。你那退步回斩,再让我看到非要先把脚步错一错,我就把腿给你打折。还有……” 宋清平当即点评起谢渊的几个招式,恰到要害——刚好说出谢渊故意做的不圆满之处。 谢渊见宋清平原来是看出自己的几分不谐,这才又是松口气,又是提起警惕。 自己的演技已经极佳,天隐术也已不凡,但是在飞龙榜宗师面前,还是容易露馅儿。 其实本来云山剑宗除了宗主是没有飞龙榜宗师的,宗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谢渊稳当的很,谁知道这个宋清平赖了下来不说,还非要来表现一下…… 谢渊面上做出受教的表情,比划了两招,总算正常。 宋清平见他一点就透,又点了点头: “天赋确实可以,要是你们云山剑宗不会教,这小子可以跟我回藏剑阁。” “怎么,还想挖我们的弟子走?”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洛师姐,我就玩笑话,我怎么可能带走你的门人?” 旁边的外门弟子见宋清平跟谢渊说了那么多,已经羡慕不已,结果又听他连续赞赏谢渊,甚至说出要挖墙脚的话,甭管是夸张还是什么,显然对他的天赋极为认可! 一时外门弟子们都如吃了柠檬一般,看着谢渊的表情酸得不得了。 谢渊连忙躬身: “谢宋宗师抬爱,弟子受益匪浅。” 被宋清平看出了几分天赋,瞬间引起人注意……这样不成,在宗师面前得低调点儿。 听说剑宗本来就在找之前和姚天川切磋的那名不知是弟子还是前辈的剑宗人,宋清平留在这里看似是和洛霜重温旧梦,也许也不无等个说法的意思。 刚刚看他过来差点以为被他发现,好在自己无论演技还是天隐术都是够够的,而这油腻宗师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讨好洛霜上,并没真个多在意弟子,一时也蒙混过关。 宋清平越过谢渊,又看着林成,皱了皱眉头: “你们剑宗……还真是有教无类。天赋好的拿去当杂役,当杂役都不够的天赋却拿来练剑。这骨子都长成了,气息也不通透,放藏剑阁,绝对是杂役弟子都不够格!” 林成听了这句评价,脸色一白,默默低头。 谢渊和旁边的教习都是一皱眉,那教习上前一步,面色恭敬道: “宋宗师,我剑宗自有选拔门人的标准,林成天资差了点,心性却是极佳的,无论是我还是外门其他教习执事,认为他来练剑,没有丝毫问题。” “所以你们云山剑宗的弟子比不过我们呢。” 宋清平见教习竟然敢顶撞他,怪脾气上来,一下忘了自己的目标,在这阴阳怪气道。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宋清平,我们宗门的弟子需要你来置喙?重资质而不重心性,这就是你们藏剑阁越到后面越不如我们的原因。” 听了这话,宋清平脸色一变。 这话颇有点不讲情面,众外门弟子神情一紧,以为两名宗师要闹起来了,谁知宋清平脸色瞬间变得讨好起来: “洛师姐说得对,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多年来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哼。”见宋清平舔着脸凑上来,洛霜轻轻哼了一声,扫了众外门弟子和林成一眼,淡淡道: “不要听他废话,好好练。” “是,洛长老!” 林成认真的一拱手,大声道。 两名宗师联袂而去,挺胸抬头的外门弟子们全部松了口气,激动非常的讨论起宋清平刚刚的指点起来。 谢渊凑近林成,拍了拍他: “不要在意那小白脸说的。” 林成愣了一下,睁大眼睛,紧张兮兮的小声道: “张师弟,你竟敢这么说飞龙榜宗师?” “呵呵,他毕竟不在么。” 谢渊也反应了一下,这才想起在习武之人眼中,宗师是多么崇高的一个名词,一个身份。 不要说飞龙榜宗师,弟子们就是被普通宗师骂被指责,也连背后议论一下都不敢。 宗师不只是一个名词,在武者眼中,宗师二字是带有分量的。 不过谢渊本身等级观念就不如他们强,再加上一路走来,宗师已经接触了不少,天赋异禀的年轻女宗师都同居了那么久了…… 特别是和慕朝云,朝夕相处之下,他觉得这什么宗师?不过就是天天眼巴巴望着自己带饭的妙龄逃难女子罢了,衣服都得自己给她买,洗澡水都要自己给她打,有什么大不了? 慕朝云不在这,谢渊是胆粗气壮,浑然忘了终日打地铺的是谁;不过就算想得起来也没事,那是打不过而已,让着她,毕竟照顾不是侍奉。等有朝一日打得过了,再同居一屋檐下,那里间儿……自己也不是不能去! 总的来说,谢渊对宗师的修为是敬仰佩服的,但除了修为,倒也不觉自己低人一等。 林成见谢渊甘冒大不韪为他说话,心中感动,低声道: “谢了张师弟,不过不碍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几句话还不算什么。 “而且教习和洛长老都为我说话,还有你,我心里感觉更有在宗门练武的动力了。” 谢渊点点头,洛霜看似清冷,但显然是个心系宗门、关心弟子的,直接骂宋清平不让人意外; 倒是这位孙教习虽然和宗师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差距巨大,但是也敢当面为弟子反驳宗师,不由让人敬佩。 云山剑宗确实风清气正,是个好地方,无怪乎之前慕朝云也推荐自己来此修行。 当时自是考虑多多,没想到阴差阳错却又来了这里,可以叹一声世事难料。 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这里修行比山下快,还有剑气决这样的好功法,更不用说那剑风岩缝可悟黑天书,谢渊打定主意先在这赖着。 好歹他是云山剑宗的正式外门弟子,不是宋清平这样的家伙。 孙教习知道弟子们被宗师指导了收获匪浅、心情也激动,提前解散了集体修行,让他们自己好好体悟。 弟子们散去,不少人把目光悄悄投向谢渊,暗自想着不愧是这么快从那偌大杂役院爬上来的弟子,天赋果然不一般,连宋清平都青眼有加。 天赋又好又这么努力,真是让人不爽…… 当然,便是天龙榜宗师当面,也没看出来谢渊漏的这点天赋,只是他自己不小心漏出来的一角,并且他根本不想漏。 谢渊回到房间,默默思索: “这宋清平整日在云山上下晃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走,得小心点儿。在剑法宗师面前装剑法菜鸟不好装,以后除了提起十二分小心,还得看看他在哪里……真是的,他自己没有宗门吗?剑宗也就让他在这晃,窥得机密怎么办?剑峰上,可是有那东西的。 “这么说起来,云山剑宗估计自己都不知道剑峰真相,不然无论如何不该让韦冬和宋清平这些外宗宗师高人上得山来,离得剑峰那么近。” 谢渊吐了口气,想到那剑风,那黑天书,想到圆满的基础剑法和强大无匹的云龙九式,以及论剑之时两名宗师展现的绝世剑法——浮光掠影剑和镇海平潮剑诀,撼山摧城,天地变色。 他有些蠢蠢欲动。 “最近感觉大家都在找‘神秘高手’……等风声过去一点儿,我就每日都去岩缝吹风。五百点的黑天书,若不坚持,恐怕下一次要猴年马月去。 “还有云山剑气决,养身功,云龙九式……都练不够!修行瘾犯了,只愁日头太短,时间不够用!” 谢渊在外门扎下根来,日练不休,夜练不辍,和志同道合的好室友林成天天论剑,卷动外门,沉浸在修为的提升中。 修行不知光阴逝,等云山上竟然落了第一场雪,他才发现倏忽间便是两月过去。 (本章完) 第193章 进度大增 第193章 进度大增 云山剑宗的半山外院,一夜之间便裹上银装。 “下雪了!” 陆续晨起练剑的弟子们此一处彼一处的响起呼声。 外门已经变成了白雪的世界。屋瓦,树枝,溪流,皆覆白雪。身穿白衣的外门弟子在积雪的草地上与溪边练剑,仿佛融入其中,半山已变为一副古典白描,只有几道剑影在其中闪烁。 谢渊站在院里,伸手接住一片鹅毛大的雪,吁了口气: “都入冬了?” 感觉刚刚才进秋日,藏剑阁上山挑战还没过去多久,自己似乎刚刚进入了修行的状态,这第一场雪就下了起来。 山中无岁月啊。 云山虽是高山,灵气覆盖下气候却是宜人,下雪的时候并不算多。 已经是冬天了,算算时日,此时已近年关。 “又是冬日了……” 谢渊怔了片刻,原来已经过去了一整年。 差不多去年这个时节,自己“醒”了过来,劈了第一块柴,然后便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他有些怀念起小石村的那个谢家小院儿,虽然算算这一年里在那里住的时间并不多长,甚至还没有在云山上住的久,但是回忆总是不一样。 “要不要回去过年呢?”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谢渊叹了口气,回去找谁过年? 也只有石头哥兰姐,但他们拿着自己给的银票,应当也搬出小石村进了镇里城里吧? 而且谢渊还没忘自己是个通缉犯,偶有下云山采买时,能看到那惟妙惟肖的通缉令还贴在云山镇里酒楼。 许多捉不到的通缉犯都是年末奈不住思乡之情被逮到的,给官差增添了不少过年的业绩。不知道苏行会不会做如此低效率的事情,但是谢渊也终究是想想罢了,回不去的。 从自己穿越醒来,踏入修行之路,已经满了一年。 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是在修铁衣长拳之类的吧?这拳法现在看来就几个架子,其实连功法都算不上,但也是自己的第一套打法了。 那时刚刚激活了金手指,开启了武道修行之路,面板上还有些寒酸。 而现在…… 【劈柴:(4265/100000)】 【金钟罩·第四层:(1086/5000)】 【养身功·第四层:(3171/4000)】 【八卦撼山拳·小成:(39/3000)】 【斩月斧·小成:(427/3000)】 【天隐术·小成:(2128/5000)】 【黑天书:(97/500)】 【云龙步·熟练:(146/1000)】 【奔狼刀诀·圆满】 【云山剑式·圆满】 【云龙九式·熟练:(15/1000)】 【云山剑气决·第三层:(87/1000)】 看着这堪称豪华的功法展示,感受着气血一变的沸腾血气,以及养身功和云山剑气决两股相安无事、相辅相成的强劲内息,谢渊只觉天地皆宽。 养练打杀四法全是高阶法门,谢渊感觉自己的面板都在闪闪发着壕光。 外门两个月来,无论是自己在房内练着金钟罩,还是大伙儿集体练剑时,他的血气都在不断增强,金钟罩第四层已过了二成进度。 按金钟罩的层次,第四层就是气血一变境,第五层、第六层便分别是二变、三变,然后便到头。 他这气血一变的进度,两月进步二成多,不出一年,当可突破到气血二变境界。 这个速度,对其他弟子来说,几乎是想也不敢想;但谢渊自己却觉得慢了,毕竟对比起外练的勇猛精进,现在的速度是骤降。 然而修行本就是这样,慕朝云曾给他讲过: “外练四关,一练是一层关; “气血三变,一变是一重山。” 修行越到后面越难,关卡和高山之间的差距,不言而喻。 外练四关在整个修行路上只是基础,到了气血蜕变境,每一境之间的跨度就大了起来。气血二变与气血一变的差距,可以比气血一变到外练的差距还要大。 这是蜕变两次与蜕变一次的差距,只从面板上的数字不能完全体现。 并且,不是每名武者都能够达到极限的,哪怕已经进入气血一变的高手也是一样。 多少武者修行势如破竹,进入蜕变境之后,发现潜力竟已穷尽,再也不能打破极限、再做蜕变了。 不少人顺风顺水,已是一时之选,修为进境之神速,和其他天才无异。然而突然有一天,在一重关或一重山下卡住,终其一生不能寸进,才知道自己的路已经到头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继续攀登,甚至不乏曾远远在自己身后的人,现在却亮出了他们的背影与自己看。 修行有时候便是一场残忍的豪赌,你抱着天才的心念想夺得最后的胜利,却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场大败亏输; 但修行终究是有回报的,哪怕你停了步,只要不自暴自弃,本金就不会被回收。 不过谢渊不用担心这点,他甚至还嫌慢。 “什么时候突破?剑芒真的很帅。” 谢渊摸摸下巴,回想起擂台上宁紫那贯穿全场的一记长虹,无论威力还是卖相,都是剑仙之姿。 武道根本练法自然大大进步,他的养法同样如此。 养身功稳步推进的同时,谢渊也没把云山剑气决落下。不过虽然重新发现了养身功的神异,但是他并没有大规模的转换成剑气决——养身功就快突破第五层了,到时候实力又会上一个台阶,他自然想先突破再说,然后再说转换之事,自然效果更好。 但他也没有放弃剑气决专攻养身功,毕竟一来剑气决威力不俗,配上剑法,实力增幅极大,他现在以剑气决驱动剑法,威力比养身功还要高; 二来在外门还是要检验功法进度的,他现在维持个中上水平,也免得太慢招人注意。 养练二法都进益不小,打法却也不甘落后。 尽管用拳的时候少了,但肉拳是长在身上的,刀剑斧头都不是。刀枪剑戟可能脱手,拳头不会……嗯,一般不会,特别是有金钟罩护体的情况下。 源自那神秘道长的八卦撼山拳威力磅礴,极为高深,潜力广大,谢渊没有丢下,甚至为图面板美观着力修行——将其突破到了小成层次,看起来统一许多。 光凭一双铁拳,谢渊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拳劲打出,不输旁人刀剑。 至于斩月斧,空了在山下小练几次,表示没忘自己老本,也没忘记司徒琴送的大斧头; 而他最用心练习的,还是云龙九式,两个月来却也只是刚刚进入熟练境界。 云龙九式在他所有功法中威力最大,论杀伤力只在横扫千军之下,但变化莫测和争斗适用却还要更胜一筹。 但如此顶尖剑法,难度也是不言而喻。 虽然进度数字标的不多,但想要进步一点,比旁的功法费十点的苦功还要多。 谢渊跟这金手指打交道一年,已经摸清了许多规律。 同样的熟练境界,就比如“熟练”层次,若是一个数字大一个数字小,那数字大的那个多半是更高深的功法;但若都是同样的数字,却不代表难度相同。 云龙九式的熟练是1000进度,没记错的话斩月斧和八卦撼山拳都是同样,但难度不可同日而语,两个加起来也不如云龙九式。 但突破到熟练的云龙九式,威力更加惊人,光凭这一剑法,同境界能挡住的应该不多。 再加上云龙步。云龙步速度极快,难度极高,但谢渊也推入熟练,遁速身法比以前何止翻倍? 在外门两月修行之后,谢渊稳定在了气血蜕变境之中,已不算弱手。 至于其他的几项,黑天书他抽空便去岩缝之中,进度稳步增长许多,让他期待着下一次的领悟;天隐术因为时时在用,时时进步,效果明显; 而劈柴……谢渊哪怕入了外门,哪怕进度都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尽头,也还没放弃。水滴石穿,只要坚持,终有突破的一天,故而他时时回到柴房之中帮忙。 柴房杂役初时见他回来就跟见了鬼一般,但对着他这外门师兄,也只能听之任之。谢渊就说自己忘不了老本行,常回家看看,杂役们对正式弟子又能如何?而且发现他就是一个劈柴,反而还真帮他们减轻了负担,一来二去便也习惯了。这下谢渊常常去柴房,分担杂役苦工,倒是弥补了自己卷动他们带来的额外工作。 将面板仔仔细细的浏览一遍,如此直观的数据让谢渊微微点头,对自己的实力与进步有所判断。 这也算是金手指的好处之一,可总结规划,查缺补漏,有的放矢。 相对一年前豪华了不知多少倍的功法栏就在眼前,养练打杀四法皆是进了不知多少阶,谢渊暗道: “希望明年此时,又能看到更大进步。” 看完自己,谢渊目光挪到院中练剑的林成身上。他不知何时起的床,院中的雪都被他练剑带来的劲风清出一大片空地。 两月过去,谢渊孜孜不倦的“请教”林成,也亏得他越发炉火纯青的好演技,没让林成看出破绽来,还道和谢渊是共同帮助,共同进步——并且进步极大。 林成的剑法日渐精熟,已经到了“精而通之”的境界,也就是三练。 入门不到一年,在外门中的这个进度,林成还不算慢,特别是考虑到他的天赋。 教习对他是大为赞赏,常常表扬他的坚毅心志,终于开结果。 当然,这果纯粹是谢渊精心浇灌催熟的,偶尔下山练刀之时,谢渊摸着那把宝刀,都叹息道: “林员外,接你这刀可不容易。”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世事自来如此。 不过也是谢渊被不会武的林员外身上的豪侠气概触动,激起他的几分武者义气来; 若是换其他厚脸皮的,接受你的刀不等于跟你有渊源,为什么要助你孤儿孤女? 至于谢渊自己,终于熬走了宋清平,云山上下重归安静,没有宗师到处乱晃,于是他和林成“碰巧”差不多时日,也就最近,突破到了云山剑式的精通境界,进入三练武者的层次。 从杂役院起有这个进度,自然让其他外门弟子侧目惊讶,让教习大加赞赏。两月来自秋入冬,谢渊收获多多,而外面发生的事情却也不少。 秋分时云山论剑的结果很快传了出去,传到整个大离乃至西域都已知晓,而后续的影响也很快便来—— 春雨楼公布了最新的飞龙榜与潜龙榜,藏剑阁阁主韦冬第五,云山剑宗宗主李星拓从第九升至第六。 一个十分微妙的排名。 虽然李星拓仍在韦冬下面一位,但众人一看便明白,这代表着两人是完完全全的同一层次。 而且当时的场景也已传出,许多人都联想了很多,二人可能并没有尽全力,点到为止。若真全力出手,排名也许还能再变。 飞龙榜前十的大变化是其一,潜龙榜上,秦真阳从第二十六位飞窜至第九,如何晋所言,前十有他一席之地。 宗主和徒弟皆排名大涨,分列各自榜单前十,这样的盛况结合藏剑阁高调挑战而后低调下山,引发轩然大波,云山剑宗的名头一时传颂江湖,声望大涨,拜师的挑战的论道的这两月络绎不绝,云山镇的房价又涨了不说,半山客院都快住不下——幸亏谢渊已经不管那里,不然又快没空练武。 而剑宗在大离武界的影响也水涨船高,许多江南一带的盛会原本不会请到远在西北的云山剑宗,近日都来了许多请柬,如潜龙会、小潜龙会等等,都给两宗论剑扬名的秦真阳、宁紫乃至韦冬递了帖。 江南向来是大离富庶地,人口繁茂,武道昌盛,在这里的武会上扬名立万,除了名声之外更有许多实在的好处。 除了云山剑宗声名远播,还有一件大事,发生在离云州不远的雁州。 雄踞边境、两境行商的金龙商行,一夜之间覆灭,大东家、宗师境界的王金龙被不知名的强者击杀在商行总部。 有小道消息传闻,金龙商行是慕家幸存的宗师灭掉的,原因不得而知。 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金龙商行势力不算小,算上之前的邓万,有两名宗师坐镇;只是自从邓万身死之后,每况愈下,结果终于被人直接覆灭。 而大概率的凶手,似乎正是之前杀掉邓万的那位慕家宗师。 这又让人们讨论起之前云照混乱中的那场追逃,波及几名宗师,以及一名“凶徒”。只不过那名凶徒销声匿迹许久,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样。 这消息还是谢渊从外门其他弟子那听到的,包括他们又在讨论自己的名字,讨论他死没死。 “咳咳。” 谢渊咳了两声。 讲话的外门弟子停顿了下,回头瞟了张山一眼,没有理他,回去继续兴高采烈的讲着: “……我觉得那谢渊应该是死在哪儿了,不然以这等凶徒的张狂气焰,肯定会做些什么大事!” “……” 谢渊默默走开。 这群外门弟子的八卦之心,也不比杂役好到哪去,怎么不去扫地砍柴? 听完金龙商行的覆灭消息,谢渊默默想着: “是慕姑娘出的手么?也不知道她查到什么线索没有,王金龙是老牌宗师,希望她没有受伤……” 慕朝云远在雁州或者更远的哪里,谢渊不知道,也见不到她,只有偶尔在瀑布崖边,怀念起那时的月亮。 雪后的数日里,谢渊总结过这段时日的收获,稍稍感怀一下,便和之前一样照常练功。 本以为就这样直到新的一年,这一天晨练时,教习却带来了一个消息。 “林真,裴昱,修为有成,不到一年便进阶四练,外门的师长们觉得,是时候让你们两人下山试炼了。” 孙教习含笑说道。 众弟子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前面的两人,神情中多有羡慕。 一年内就到四练,这天赋在今年的弟子中是排到前列的。 至于试炼的机会,那更让弟子们眼热。 初次下山试炼,虽然是每个外门弟子都有,但得不到师长认可,那却是不会让你下山的,一直得不到就一直不下山,几年甚至十几年都在外门耗着也有可能。 林真两人不到一年就可以试炼,说明师长们极为欣赏二人。 试炼除了本身锻炼弟子的目的之外,还有个没有明说的用途,那就是是再次评估弟子资质,是弟子的一次机会。 至于评估过了能去哪里? 自然是内门。 外门过去有不少弟子在初次试炼中表现优秀,回来之后,直接便转去内门修行! 内门的资源,远远比外门要好得多。不只能学到更高阶的功法,实力更强的师长教导,连居住的地方灵气都更充裕。 只是内门向来是气血蜕变境弟子修行之地,少数的外练弟子,那都是入门便展现了惊人天赋的,方可直入内门。 林真二人显然已经到达了一定阶段,师长们觉得,让二人下山历练一番,如果表现不错,提前便能转入内门。 早一步去内门,特别是尚在外练便能去的话,基础便领先同侪许多。所谓一步快步步快,这两人本就天赋好修行快,再进了内门,他日再见,恐怕昔日同学就完全不是一个境界了。 弟子们无不羡慕佩服,目光就如同长在林真和裴昱两人身上一般。 孙教习扫视一圈,将弟子们的神情收入眼中,然后呵呵一笑: “不过这次我们还决定破例再给两个名额,一共四个人下山试炼。” 众弟子一听,顿时发愣,他们这一批都是今年入门的,四练就这两人,还有谁能去? 破例?难道自己的才干终于被赏识了?腾飞的日子来了? 不少弟子顿时眼神大亮,抬头挺胸看着孙教习,就等他点自己的名。 孙教习嘴角带笑,将目光投向了边上的两人: “林成,张山,虽然你们修行刚刚突破三练,但平日的刻苦钻研之心,孜孜不倦之志,师长们都看在眼里。 “咱们剑宗首重心性,其次是天赋,论刻苦论毅力,你们二人又是这批的佼佼者,故而特许你们同去下山试炼。呵呵,也是你们努力有了回报,三练的水平刚刚到了最低标准。准备准备,四个人一起去吧。” 弟子们一听,目光再次唰唰唰的转了过来,又长在了谢渊和林成两人身上。 谢渊和林成都没想到,呆了一下,直到被众人目光紧紧盯着才反应过来。 看着林成用力握拳、激动坚毅以及张山憨憨厚厚、没什么反应的模样,众人神情复杂。 一个疯子一个呆子,就是天天疯练,怎么就获得这次机会了? “下山试炼么?给菜鸟见血……去转转也行,很久没杀土匪了,宰两个幸运儿应付应付。” 谢渊不是很有所谓的想着。 孙教习看着四人,颇为勉励的说着: “多多努力!这次试炼你们表现好了,说不定内门提前来领人,对自身修行发展的益处,自不必提。 “甚至若是表现极为杰出,以前也有弟子得到过上剑峰感悟的机会!” 上剑峰? 谢渊听了,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跟着其他三人一起重重点头。 “很久没杀土匪了,得找几个幸运的大当家……嗯,酒楼里我的悬赏旁边就贴了几个人,什么档次跟我贴一起,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西漠,葫芦口外,一处绿洲城边上。 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 卢老三站在绿洲城附近,呸了一声: “苏行,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子隔了几个月好不容易入关一次,他妈又撞见你!你没事干了是吧?” “你和邓万当初追那两人干什么?你入关又是找他们?那两人,如今在何处?” 苏行见已经抓不到他,脸色微沉,连声问道。 卢老三一听,顿时又是憋屈又是生气,暴跳如雷道: “原来如此,你他妈找不到他们就来找我是吧?柿子捡……我呸! “金龙商行不是才灭了,肯定是那姓慕的干的,你去查啊!老盯着我干什么?哦,看你样子,又追丢了?呵呵呵,堂堂春雨楼神捕,怎么几个月办不成一件案子!废物! “别想了!我又不是你儿、不是,你又不是我爹……呸,不是,我凭什么告诉你?滚!别来西漠!” 他破口大骂一通,转身就入了绿洲城里,遁入混杂的人群之中。 苏行站在沙丘上,静静的俯视着绿洲城的城门,望着往来进出的骆驼商队和覆盖着面巾头巾的西域人,低声念叨: “卢老三,西漠,金龙商行,慕家……” 这绿洲城不是卢老三的地盘,但城里也有他的据点。 遁入那不起眼的民居,他露出身形,看了看身上的伤口,眼露恼怒。 不过随后他眉头一皱,暗道: “这次入关什么都没找到,那地儿的开启时间差不多了,不能再拖,谁知道回来便碰到这个扫把星…… “嗯,多年前那一次偶然闯入,让我成就宗师,这一次开启绝不能错过,这就是老子的机缘气运! “只是按那上面说的,这次开启动静说不得更大,外面还有苏行那官府的狗虎视眈眈,得想个办法把他支走,还得防着其他人来凑热闹……” 卢老三想了想,眼神一眯,冷哼道: “正好借这个搜捕大离官狗的由头,让儿郎们全部出动!入了关我怕你,到了西漠,老子手下马匪上千,还怕你一个穿官服的么? “年关之前,所有人都不准接近那儿,不然格杀勿论,我说的!” 他用力一砸桌子,眼神中燃着熊熊野火。 这一次进去出来,他当有飞龙榜宗师的实力,什么苏行、李泰、慕朝云、谢渊…… 全都是他路上的踏脚石! 今天晚了点儿,不好意思。晚上还有一更,但要更晚点儿。 最近天天日万,还是有点吃力,毕竟这个月之前我是个日四千的选手,上架当天都是四千,以前的书也都是日四千…… 不过我也想挑战一下,这个月开始说试试六千,觉得还凑合,又试试日万,也坚持了一周了。我再试试,什么时候不行了就恢复六千,再不行恢复四千:p 每天章数不一定,有时候三有时候二,但总字数会保证,说不定以后直接万字一章,这个根据剧情和码字感觉以及作者心情来:/ 如果更不了会请假,没请假多半就是晚点儿了,兼职作者,大家多担待,也请大家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新的动力!废话不多说,我争取多码点儿 (本章完) 第194章 第一站 第194章 第一站 云山之上,云雾缥缈,终年不散,唯有剑峰冲出云层,独上青冥。 “真是好一座仙山!” 罗家镇镇口,一个茶铺的伙计百无聊赖,看着远处高耸的青山,眼中带着敬畏和赞叹。 和云山镇邻着的罗家镇,也能算在云山脚下,是云山周围的人们往北走的必经之路。 伙计抬着一条腿,搭在板凳上,有些懒洋洋的说: “你说这云山上为嘛一直有云呢?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仙气儿吗?是不是仙家的地儿都这样,叫什么……仙家气象!” “你是不是傻,你以为云山为什么叫云山?县志记载,云山就是因其云雾而得名的。” 一旁的茶博士嫌弃道: “不过后来云山剑宗在这儿开宗立派,出了许许多多的修行者,说明那云山之上,灵气十足。这云雾啊,说不定就是灵气凝聚的。” 茶博士显然也是一知半解,云山上虽然灵气充裕,但要是那云雾全是灵气,那都不叫灵地,得叫洞天福地了。 “灵气……没有仙气儿听着厉害。” 伙计撇嘴道。 他靠坐在桌上,眯着眼睛,看着前面官道上转过来几个人,精神一振: “来客了!” 五名身着白衣的年轻人走到近前,伙计眼睛一瞪,顿时露出崇敬和讨好的笑意来: “原来是剑宗高人来此!坐,快请坐!” 茶铺开在罗家镇口,伙计迎来送往,自然眼力十足。这云山剑宗弟子的白衣,他是万万不会认错的。 谢渊一行五人下得云山,走到罗家镇口,看到这铺子,本来无所谓歇不歇脚。 以他们最低也是三练的配置,行到这里还不算累;不过看伙计热情招待,便停下饮杯茶也无不可。 “请店家泡壶热茶,再把我这水囊装满。” 领头的年轻男子说道,语调稍微有些偏冷。 这青年一身白衣,袖口和衣襟绣着两道云纹,背后负着长剑,神色沉稳中透着隐隐的傲气,但并不锋芒毕露,却是竹剑峰峰主卢佩的亲传弟子,谢渊的老熟人,黄子峰。 云山剑宗自然不会让菜鸟们自己下山,按例都会有一名内门师兄做领队以及裁判,负责记录试炼表现,以及关键时刻施以援手。 故而这次除了谢渊四人,还有一名内门弟子,巧也不算巧的,黄子峰便跟下来了。 “这家伙,怕不是主动请缨的。” 谢渊暗搓搓的猜测道。 黄子峰不像他上次见到时那样鼻孔朝天,虽然还是有些傲气,但已经十分收敛,待人接物不再任性由心,看来被他打击之后成长了不少。 不过他本性便冷傲,这点也改不了,对谢渊等三人都是少言寡语,完美的表现了裁判领队的旁观者属性,但唯独对林真时…… “林师妹,虽然罗家镇离云山不远,这茶铺子我喝过几次,但必备的功课是不能少的,就像这样。” 黄子峰拿出一根银针,往茶壶里一探,然后取出来对着太阳看了一会儿,见其没有变色,道: “这样便是无毒,可以喝。” 林真露出一丝腼腆的微笑: “黄师兄,你真是耐心。” “哪里,你初次下山试炼,教导你……教导你们,本就是我作为领队的职责。” 黄子峰说了一半,总算想起来还有几名师弟,稍微改了改口。 “领队哪有教导之责?这些江湖常识外门都是教过,领队可是该什么都不管、正来评估成果的,哪有不厌其烦、巨细无遗的教?干脆手把手吧……” 谢渊暗自好笑道。 他转眼一看,见林成和裴昱都是差不多的眼神,心知他们也在腹诽。 既然教导咱是你职责,你倒是跟我们也说说话啊?眼珠子都快长到林真脸上了。 林成虽是兄长,黄子峰却既是地位还高过普通内院弟子的竹剑峰亲传、又只是热情了些,便对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暂不表态,不支持不反对; 而另一位外门的优秀弟子,裴昱,据说是山下的大户人家,富家公子,富到云山剑宗也不能忽视的那种;他修行天赋不俗,性子冷傲不比黄子峰差,并不管闲事。 谢渊则就看看热闹,这黄子峰对林真的倾慕,好像还是自己揍他那次出来的吧?冲突本就起自他不满自己瞎带人,结果却成了这样,现在他怕不是还得谢谢咱。缘,妙不可言。 林真客气的谢过黄子峰,然后又道: “黄师兄,我们这次应该去哪?” 黄子峰沉吟一下: “最近周围没听说哪里闹匪,云山脚下向来太平。若要除恶,要么去云州北地转悠,要么,直接西出葫芦口,西漠里处处是恶人,咱们找几个练手,很快便能完成试炼。” “这样啊……” 林真沉吟一下,见几名男弟子都不说话,默默注视着她,俏脸微微一红。 不过她也自知莫名成了拿主意的人,也不推辞,转而问道谢渊: “张师弟,你家住金山县下。若是往西,是不是离你家挺近?不如你顺道回家,咱们也探望一下陈师妹。反正没有时间限制,稍微偏一点也不错。” 黄子峰眉头微蹙: “林师妹,这个……” “黄师兄,这样是可以的吧?” 林真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定定望着黄子峰。 黄子峰心里一颤,连忙改口,话都变得有些结巴: “当、当然没问题,的确没有规定时日。” 谢渊冷眼旁观,心道: “这姑娘有点东西的呀。” 不过,怎么你就想着慕朝云不忘呢? 这次出来一句没问,本来以为早该把你那陈师妹抛在脑后了,结果还在这念着。 但是去是肯定不能去的,真假张山照面,可不是闹着玩儿。 谢渊摇摇头: “林师姐,我不用回家,咱们任务要紧。” 林真一听,微微抿嘴,黄子峰见状,立即道: “张师弟,我同意你回家,顺路不碍事的。” 这个黄子峰,又这么会变通?之前怎么没听你喊张师弟? 谢渊心里暗骂,面上一本正经道:“不行,黄师兄,教习说了,优先以试炼为重。” 这个张师弟,怎么这么轴? 黄子峰心里暗骂,又冷冷道: “我宗向来重孝道,不孝父母何以孝师长?张师弟,回家的机会难得,你好好考虑考虑。” “……” 谢渊听他搬出这顶大帽子,心里给舔狗比了个大拇指,只得先用拖字诀道: “现在心里想着试炼,在家待也不安生。等试炼完成,如果顺路,再考虑回家吧!” 听他这样说的有理有据,黄子峰和林真不再多说,点头道: “那便如此。” 黄子峰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林真还是尊他意见,便沉吟一下,道: “诸位,与其去其他地方寻匪抓盗,不如就去西漠,那里来得快当。西漠恶人马匪无数,个个都是手染鲜血之辈,正合给诸位试剑。我云山剑宗弟子,当以匡扶正义、除暴安良为己任,行走江湖,惩恶扬善,不得推辞,你们须记住了。” “是,黄师兄!” 四名外门弟子同时拱手应道。 五人在茶水铺歇脚片刻,将水囊打满,便付账离去。 茶博士还想客气一番,不收剑宗弟子的茶资,毕竟有云山剑宗在此,云山脚下的镇县向来安宁,剑宗弟子也常下山行善事,故而声望极高,百姓居民都是敬仰。 不过黄子峰自然不会沾这个便宜,而茶博士也知剑宗操守,故而客套两个回合,便收了茶钱,目送几人顺着官道离开。 云山在云州大地偏西南的位置,距离边境西关不远。一行五人走不多几日,便遥遥看到两山之间的葫芦口。 见那雄关在前,两边皆是千仞悬崖,唯中间一条小道可过,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怪不得历史上西域诸国想要入侵中原,都是走雁州而过,甚少攻打云州,只因隔着北都山脉,就只有葫芦口这天关能通。但以此地势,就算耗费百倍的大军,恐怕也攻不下千人驻扎的关口。 西域胡人打不进来,中原王朝却可从此出去。故而两族征战之时,中原往往在雁州陈列重兵,再在西关驻扎一支轻骑,随时出关骚扰,便可牵制西胡数万大军。 坐拥雁、云两州,中原面对西胡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千年来被西胡打入关内的次数屈指可数。 “出去便是西漠了,我曾经去过一次,只能说那里名不虚传。你们自己小心,这之后便靠你们自个儿。” 黄子峰指着雄伟的西关,淡淡说了一句,总算记起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说完这句,他立马对林真说道: “林师妹,你不用紧张,以你实力,试炼是手到擒来的,不日可入内门。” “谢黄师兄。试炼一日未完,我不敢懈怠。” 林真微微一礼。 “自然,自然。” 黄子峰连连点头。 几人在西关验了通关文牒,亮明云山剑宗弟子身份后,出关变得顺利,不多时便看到千里黄沙,不见边际。 大漠的景象顿时震撼了初次到来的几名弟子,林成喃喃道: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原来便是这般。” “娘的,好多沙子。” 一路沉默寡言的裴昱忍不住骂了句粗。 对向来住在内陆的人来说,初次见到大漠和初次见到大海,差不多有同样的效果。 谢渊虽没来过,但前世见过,比另外三人好些;但在普通人车马不便的此代,几人修行前恐怕都没出过远门,此次首离大离朝国土,感慨万千也是正常。 黄子峰等几人欣赏了会儿,才淡淡道: “以后有你们看的。前面不远,是西漠第一集,风沙集。” 林成点点头: “我们先去那里落脚,打探消息。” 谢渊和裴昱、林真都是微微点头,黄子峰也暗自颔首。 一路谢渊都没发表太多意见,一来“张山”就是这样的人,二来以他行走江湖的经验,若是要表现那黄子峰也不用说话了,得给其他人锻炼机会; 三来么,他对去哪里都无可无不可,这方面底气,实比黄子峰还足。 虽然黄子峰那次和他斗过不久后便入了气血蜕变境,但论实力,输给谢渊一次,就不必再比。云龙九式,想必宗师弟子在一变境也学不会。 几人一路入了风沙集,一个介于西关和最近绿洲城之间的要地,虽然不大,却聚集了西胡中原行商、三教上下九流,势力之复杂,云州没有一处类此。 早乔装成客商的几人一入集,便被各处房屋街道里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让经验甚少的林家兄妹和裴昱背心发麻,黄子峰也变得谨慎起来。 谢渊暗暗在四周扫视一眼,见几人都脚步慢慢顿住,微微摇头,闷声道: “前面有个酒楼。” 前面一面黄扑扑的破旗,上写“西漠第一家”的字样。 几人得了提醒,恍然大悟,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黄子峰微瞥他一眼,默不作声的跟在一旁。 一进酒家,一名店小二露着谄媚的笑迎了上来: “客人打哪儿来?打尖儿还是住店?” “我们从……” “上几叠拿手小菜,拿壶清酒。” “好嘞。” 黄子峰打断了裴昱,让后者恍然大悟,一时额头见汗。 裴昱和林家兄妹往周围一看,店内破败陈旧,桌椅皆覆沙子,几桌客人零散坐着,皆默默盯着他们。而一名脸涂得惨白的老板娘,正坐在柜台后饶有兴致的对他们上下打量。 三人心中一紧,忍不住彼此靠近。 虎视眈眈的客人,满脸假笑的小二,如看猎物般的老板娘…… 这分明是个黑店! “经典啊。” 谢渊用手扫扫沙子,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围: “西漠第一站,龙门客栈。” (本章完) 第195章 入匪窝 第195章 入匪窝 风沙集这种地方开的店,能是个正常的店才有鬼了,谢渊在踏入之前便想得到。 不过他也思量过,这里离西关如此近,属于大离进入西漠的第一站,要说有多么强的力量,那也不可能。 只是各家势力探子眼线都在此,形势之复杂非比寻常,若实力不达标,那被悄悄埋在沙粒里也没人知道; 若现出实力来了,那么也可跟人平安无事。 走了数月的镖,虽然那时的武力层次还不高,但镖师是这样的,高手只用考虑修行就好了,而在江湖底层摸爬滚打的镖师们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这也给谢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嗅觉。 相对黄子峰这样大宗教导而出的弟子,谢渊在这类地方的感触却要更敏锐一些。 这是一个越示弱越容易招来饿狼的地方。 在同伴们还警惕的与周围人对视之时,谢渊已经安安稳稳的在桌旁坐下,让另外四人都是一愣。 他看了看其他人,憨憨的笑道: “师兄师姐,你们不坐吗?” 黄子峰嘴角一耷,还以为这张山要发表什么高见,难道只是迟钝的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刚刚竟以为这小子比其他人机灵一些,结果是错觉……这么明显有问题的地方,未免迟钝过头、憨厚过头了,只知道吃。 他眉头微皱,心里已经给张山扣了两分。 几人在桌旁坐下,在一片沉默的酒楼中静静的等着上菜。 黄子峰悄然打量着周围,眼神微凝: “之前来时,感觉压力并没有这么大,人也并没有这么多……最近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敢带谢渊四人来此,自然是有底气的。 按之前崔直带他游历各地的说法,风沙集鱼龙混杂,但强手不见得在集里,却是个磨炼修为之外的江湖能力的好地方。 不过今天这集里人似乎比以往多,让他提起了警惕,准备让几人见识一番之后,找到目标就减少在此处的逗留。 等了不多时,小二颠颠儿的端着几个菜碟上来,一盘生米,一盘茴香豆,一盘酱牛肉,一盘肉包,还有一壶清酒。 谢渊看着那盘肉包,有些犹疑,嘀咕道: “应该不至于这么俗套?” 但哪怕被司徒琴带的热爱美食,这玩意儿他还是不敢尝试。 黄子峰无动于衷,林家兄妹对视两眼之后,默默取出银针,一一试过,还没得出结果,就听后面传来一声嗤笑,随后是娇媚的嗓音: “怕老娘这东西有毒,你们就别吃,这是何苦来哉?” 林家兄妹瞬间有些窘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听裴昱冷冷说道: “我买了的东西,我想干嘛就干嘛。”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还没付钱。” 裴昱走到柜台前面,从胸中摸出一个金光灿灿的金元宝,拍在了柜台之上。 这个金元宝的光芒十分刺眼,就如同丢进狼群里的肥肉,霎时间吸引了酒家里所有人的注意力,桌旁的豪客们,皆死死的把眼睛盯在上面。 黄子峰瞬间眉头大皱,却已来不及阻止,只是下意识把手摸在了剑柄上。 他冷冷看向裴昱,这个角度却看见他的嘴角微勾,不由微怔了一下,不满的神情稍稍收敛。 那白面老板娘看着金元宝,大张着嘴,眼睛都直了,几乎要把口水流下来。还好她及时忍住,不然脸颊上的厚粉都得被冲出两道痕迹。 她下意识的伸手,挤出灿烂的笑容: “好好好,那饭菜你爱干嘛干嘛,拿去喂狗都行……” 她手指摸到金元宝,抓了一下却纹丝不动,裴昱并没有收手的意思。 老板娘抬眼看去,发现裴昱盯着她,带着一丝微笑: “这里除了饭钱,还有买消息的钱,不知道够不够?” “那看你想知道什么了。” 老板娘眉头一挑,没有直接答应。 裴昱淡淡道: “这里有没有那种十恶不赦的外练武者,就这左近的,四个人左右最好。” 老板娘听了他的问题,愣了一下,忽然夸张的哈哈大笑: “你这话问的……像你要的这种人还不好找?这一大厅的人,全都是!” 她伸出一根鲜葱般的手指,将大厅里的人全部囊括,然后又笑盈盈冲着外面努嘴道: “还有整个风沙集,你每逢十个杀九个,那是一个也错不得,还得有漏网之鱼。十恶不赦?好新鲜的词儿,咯咯咯!” 裴昱被她笑得面皮微红,感觉自己犯了个错误,不由有些恼羞成怒。 他正要收回金元宝,却被老板娘嘭的一声,猛然按住。 老板娘眼睛一眯,嘴巴咧开,露出白的整齐细齿: “干嘛,钱都给了,你还想要回去?” 裴昱脸色微变,一时不知该不该松手。然而老板娘的手劲奇大无比,他拽也拽不动,只有把金元宝放下,自己狼狈的回了桌边。 “吃完了麻溜儿的滚,这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老板娘拿起金元宝,用牙齿咬了咬,囫囵的说着。 五个人都无心吃菜,当然谢渊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匆匆几筷子之后,几人站起身来,从这“西漠第一家”离开。 屋内一角,几名大汉对视一眼,默默站起了身。 店小二视若不见,自顾自的将剩饭剩菜和桌椅板凳收好,然后才走到老板娘身边,低声问道: “东家,那几个都是雏儿,您看要不要……” 他正要比划个手势,老板娘懒洋洋道: “这几个家伙奈何不得他们。” “什么?” 小二一愣,那几个明显是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而刚刚跟上山去的却都是这儿的狠角儿,还能失手? “那里面有一个厉害的,等着看吧。” 老板娘也不解释,拿着蒲扇,往柜台后的躺椅一躺,一双长腿高高搭在柜台之上,裙摆微微滑落,露出一节细腻光滑的白嫩小腿。 她绣鞋也懒洋洋的没有穿好,挂在脚趾上一荡一荡,搭在柜台外的玉足晃晃悠悠,同样白得闪眼睛,在这风沙漫天的地方似乎在发光。 然而无论是店小二还是店内明显不似善人的豪客们全都目不斜视,对这足以勾起男人心底野兽的一幕完全视若不见,甚至有忍不住的人把头埋低,闷头吃饭,生怕不小心把眼神往那边挪过去一点。 风沙集外。 谢渊五人出了风沙集,再没有那无处不在的目光盯视,感觉压力明显一松。 黄一峰看着裴昱,沉声问道: “裴师弟,财不露白的道理,特别是这种地方,你是知道的吧?” “自然。” 裴昱简单道,比黄一峰还高冷。 黄一峰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 “所以你这样做……?” “是为了钓鱼。与其自己去找,不如让猎物上门。” 裴昱沉声道。 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谢渊饶有兴致的想着,往后看了一眼。 不过这样钓鱼,不怕钓来鲨鱼么? 果然,黄子峰也微微凝目道: “想法是不错,不过你想没想过,若你钓来应付不过的敌人怎么办?” 裴昱顿了一下,冷傲道: “这风沙集内,应当没有超出我们实力范围的敌人。” 他的话语散发着强大的自信,远远超出了外练该有。 黄子峰眉头一皱: “我不知你底气何来,但若小觑了敌人,死的只会是自己。” “……” 裴昱沉默不言,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几人继续闷头往前走着,谢渊微微侧望一眼,见几人都不说话,露出紧张兮兮的神色: “你们说,会不会有人跟上来了?” “还没……” 裴昱摇摇头,忽然愣了一下,脸色微变: “已经这么近了?” 林真也是瞬间提起警惕,发现了不对劲。 黄子峰冷眼旁观,暗道要不是张山这小子傻人傻福,恰好害怕提醒,几人恐怕被人潜到近处都发现不了。风沙铺面,沙丘起伏,看似一览无余,实际上全是遮蔽。 四名弟子当即拔剑结阵,林成沉声喝道: “何人拦路?勿要藏头露尾。” 沙丘后安静片刻,忽然冒出数个黑衣大汉,正是那酒店里的客人! “一,二,三……七,八!” 林成几人露出既紧张又兴奋的神色,看着沙丘上的豪客,大喝道: “你们是谁?跟我们到此,意欲何为?” “屁话真多,还文绉绉的。” 那当先的大汉冷笑一声: “跟着你们,自然是要钱!你身上还有多少金元宝,全部拿出来,再把那妞儿留下让我们好好耍耍,我就饶你们一命!” 林真看着大汉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自己,眼神一凛,握剑的手紧了紧。 她本是小家碧玉的水灵、富家千金的娇俏,颇为水灵; 遭逢大变在云山上修行几月之后,练武勤快,灵气滋润,身段皮肤更好不少,气质也变得沉静坚定,多出几分成熟女子的味道,比之前动人许多,从小美女变成了大美人,让本就对她有意的黄子峰心动不已。 而对这些天天在大漠里打转的匪人,这样的中原女子简直就是毒药,现下眼睛都放光了,与其说要钱,其实更想要人。 黄子峰眼皮微垂,已经给这几名强人判了死刑,就看几名师弟师妹能不能自己动手杀光。 林成听见妹妹受辱,眼睛一瞪,冷哼一声: “要钱没有,要人也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就看你们有几条命来拿!” “不识抬举,行,老子看你也挺白的。” 领头的手一挥,大喝道: “上!” 这八名劫道悍匪气势勃发,拔出砍刀,冲下了沙丘。 “三个四练,五个三练。” 谢渊一瞬间看出几人实力,眉头一挑,这一队人实力不弱? 刚进风沙集,随便就这么多四练么? 裴昱和林真各领一名四练加一名三练匪徒,黄子峰虽然意图旁观,但对面可不知道他会袖手,分了个四练来攻,他也就和人纠缠,观察四人表现。 剩下三名三练,狞笑着对上谢渊和林成二人: “两刀杀了这两个,回去帮头儿他们,拿下那小妞,咱们也能在后面爽爽!” 林成脸色一沉,低声道: “张师弟,以少敌多,咱们小心点儿。” “好的,林师兄。” 谢渊见三个试炼弟子初临战阵,都有些微紧张,眼珠一转,自己长剑圈了一个三练,好心的留了两个给林成锻炼。 “张、张师弟……” 林成愣了一下,本意是和谢渊配合,结果看他乒乒乓乓的已经那名敌人斗得不亦乐乎,只得自己咬牙对上两人。 黄子峰在旁边和那名四练缠斗,以他实力,只分出一分心神就足以应付,完全是戏弄对手。 他的大半精力都在关注场间几人,默默点评: “林师妹剑法熟稔,修为扎实,但是初次生死搏斗,还是以一敌二,有些放不开手脚,这也正常。不过她显然越发适应了,稳稳立于不败之地,嗯,十分不错…… “裴师弟身为剑宗弟子,对付两个小毛贼都手忙脚乱,还需磨炼。” 尽管裴昱的表现不比林真差,但得到的待遇不大一样。 黄子峰又看向另一边: “林师弟的功夫一板一眼,三练能以一敌二,马马虎虎。咦?他的剑招还有些亮眼,不是说他资质偏差么?” 他多看两眼,感觉林成的剑招常有出人意料之处,不像这个阶段、这个资质能练出来的,微微点头。 “看来是有几分灵光。至于张山…… “怎么一对一还要斗半天?对面也是剑宗弟子、有师长有功法有内功么?” 黄一峰大为不满,连连摇头。 几人毕竟是大宗弟子,不说其他功法传承,便光是修有内功,便不是这些粗浅外练能比的。 这几人中只有领头的那人修有一丝内息,聊胜于无,对上林真也毫无优势。 等三人几个回合之后逐渐熟悉争杀,饶是这几名悍匪出招狠辣、杀气迫人,也渐渐不支,迅速减员。 多对一都打不过,少了人就更打不过,匪徒瞬间变溃败下来。 谢渊的对手见同伴纷纷倒地,亡魂大冒: “遭了!碰到硬茬子了!只有面前这个最弱,我要么现在就跑,要么拿下他当人质……” 正这样想着,面前那软绵绵的剑伸到胸口,他正如之前那样想要随手格开,发现这剑竟然纹丝不动。 他还没想明白,长剑已经插入胸口,将他刺个对穿。 土匪愣愣的看着对手,发现他表情随意,目光平静,一点也没有初哥的感觉,完全是个老手。 “你……” 他恍然大悟,然而嘴一张,就涌出血来,软软倒地。 “张师弟!哦……我还说来帮你。” 林成刚刚解决对手,转头一看,几乎同时谢渊就把对手杀掉,十分巧合,不由拍拍胸口。 三人都呼了几口气,第一次生死搏杀,第一次杀人,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是给他们带来了几分冲击。 不过片刻之后,三人毕竟是剑宗弟子,迅速就调整好了,只是握剑的手仍有些紧。 黄子峰默默旁观,暗自点头: “适应的挺快,而这张山倒是不动如山,没想到……原来脸还是白了,看来只是个木头。” 他余光瞟见刚刚谢渊最后一剑十分果断,当是生死压力之下的爆发,稍微改观些许,还不算朽木。 黄子峰又看着几人按外门教导的方法搜了几名匪徒的身,不过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连铜板都没几个,穷得叮当响。 “试炼……算是完成了么?” 林真问道,几人刚刚杀人,微微有些战栗,又有些兴奋。毕竟这场战斗,对他们来说还是太简单了。 黄子峰沉吟一下: “只是如此,效果有限。这样,现下我们证明了实力,回风沙集反倒安全许多,便再去探探消息。我总感觉最近这里有事发生。” 几人都是微微点头,刚刚在集内游荡一圈,浅尝辄止,还没有特别的感觉。现下试炼完成大半,心情稍定,正好去体验下真正的江湖。 五人回返风沙集,感觉周围的眼神果然变化许多,不由抬头挺胸。 又进了“西漠第一家”后,他们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一凝,客人们的眼神都凝重的打量着他们,而店小二和老板娘的眼神也有些古怪。 “没想到吧?我们实力不弱!” 三名弟子心里都是类似的想法。 黄子峰站在后面,让裴昱又上前去问。 站在柜台之前,见老板娘将玉足凑在自己面前,他有些不自在的横移一步,平静道: “老板娘,你这到底能不能买到消息的?” “当然可以,刚刚我骗了你吗?不是说的很对。” 老板娘将腿收回,眼睛放光: “想知道什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裴昱毫不在意的又掏出一个金锭,看得谢渊同其他大汉一齐眼皮一跳: “这家伙太富了……钱不是钱呐!” “最近这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风沙集左近。” 裴昱淡淡问道。 老板娘喜笑颜开的将金锭拿到手里,又用牙齿咬了咬,确认了真假后笑眯眯道: “有,当然有。 “卢老三最近被苏行追烦了,直接调了他手下大队马匪来这边围剿,誓要截住苏行从葫芦口回大离的路,还让所有人都给他让路。 “现下左近全是卢老三的人,风沙集已经被他接管了。” 谢渊一听卢老三的名字,眼睛一眯,没想到又是这个老熟人。 但听到后面,他隐隐觉得没对。 目光微沉间,黄子峰突然代替他们发话,语气凝重: “风沙集被卢老三管了?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的嘴越咧越开,厚厚的白粉都有些掉下来: “咯咯咯,意思就是这里都是卢老三的人! “我店里的、店外的、你们刚刚杀的,全都是马匪! “小家伙们,你们杀了马匪,还敢回马匪的大本营,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们是愚蠢呢,还是愚蠢呢?” (本章完) 第196章 开杀戒 第196章 开杀戒 听了老板娘这句话,云山剑宗五人都是面色一变,呛啷几声,瞬间执剑在手。 原来这店里这么多人,还有整个镇上许多人,都是一伙的! 谢渊几人往旁边一看,店里的豪客都腾的站起身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这一波真是自投罗网,被包围了…… 谢渊几人背靠背站着,连黄子峰都是一脸谨慎,对面的人太多了,不说店内,店外还有人虎视眈眈,难说有没有气血蜕变境的高手。 他们和马匪们沉默的对峙,林成三人握剑的手都有些出汗了,气氛一片沉凝。 眼看一场大战就要爆发,老板娘懒洋洋的声音从柜台后面传来: “我的规矩你们知道的,要打出去打。” 马匪们身形都是一顿,神情露出谨慎,稍稍退开,不敢有分毫造次。 谢渊见马匪们的反应,微微挑起眉头。 裴昱反应颇快,稍稍收剑,反身问道: “老板娘,你的规矩是什么?” “你蠢么?肯定是不准在我这动手啊!打坏椅子赔一只手,打坏桌子赔一条腿,我的规矩向来是如此。” 老板娘笑眯眯道。 谢渊见马匪们没有说话,暗道: “这老板娘不是卢老三一伙的,可是说话这么管用,看来实力或者势力不是一般的强。” 他扫视着周围,评估着局势: “这里只有一个气血蜕变,还好。可是风沙集里一共有多少人,就无从知道了。若是我一个人倒是不怕,但这还有他们几个……” 谢渊微微摇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裴昱盯着老板娘: “那要是多打坏几张呢?” “手脚不够赔,那就赔命,正好剁碎了喂狗。” 老板娘不耐烦道: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就该滚了。” 裴昱点点头,强作平静道: “那我要是一直在店里,老板娘在这,想来他们也不能奈何我等。” 老板娘一怔,嗤了一声: “想吃白食?本店恕不欢迎。” 裴昱不动声色的又从衣襟里掏出一片金叶子来,放在桌上: “这里可够买一桌饭菜,让我等呆一段时间?” 他本以为贪财的老板娘会忙不迭的答应,谁知她靠在椅子上,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把我当什么了?滚!我只数三声。” “一。” 裴昱一怔,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 谢渊见老板娘是认真的,眼神一凝,当先跨步往外走去。 在他看来,宁愿和这乌泱泱的卢老三手下对上,也不能惹这个老板娘。 黄子峰还在纠结,见谢渊已经迈步,一咬牙,喊道: “走!” 几人快步走出酒店,街道上已经围了一圈黑衣大汉,而店内的大汉也跟了出来,将几人死死围住。 黄子峰见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诸位师弟师妹,真正的试炼开始了。赢得这次,回去想来诸位都能入内门。” 他尽力给几人打着气,实在是因为马匪太多,就哪怕都是外练,他也感觉吃不消。 更何况这么多人里面,肯定会有气血蜕变境的人领头。 已经不存在旁观裁判,黄子峰自己也拿着剑,领着四人,当先往前走去。 随着几人挪步,包围圈也缓慢移动起来,黄子峰前面的人慢慢后退,一直退出街角,看来是不想在“西漠第一家”门口动手。 直到退过这条街道,突然,黄子峰前面的马匪顿住脚步,一刀当头劈来! 刀光闪亮,映照着黄子峰的面庞,和一把绿油油的竹剑。 那名马匪还没反应过来,陡然身姿一僵,丢下了刀,捂着喉咙荷荷做声,倒了下去。 正前方的马匪都是一愣,还没看清这道剑光,眼前陡然眼缭乱。 “啊!” “啊——” 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黄子峰全力出手,竹剑威力绝伦,一大片剑光挥洒而出,面前的敌人骤然一空。 “跟我走!” 包围圈霎时缺了一角,黄子峰一马当先,朝着前面撞了出去。 谢渊四人背靠背结阵,谢渊悄然落在后面,看着几人奋力挥舞着长剑,让周遭马匪一时近不得身,这才一齐出去。 五人发足狂奔,猛往集镇外面跑去,沿途不断有马匪从旁边的屋子里或者屋顶上跳下来,都被剑宗的高妙剑法迅速斩杀。 眼看着离出口越来越近,谢渊忽而眉头一皱,手上一顿。 一道迅疾的黑色影子从旁边冲来,手上的弯刀泛着幽幽寒光。 黄子峰反应迅速,瞬间朝旁边挥剑一格,铛的一声,将那把弯刀荡开,手臂也微微震动。 他神情凛然,知道来了个高手,拿着剑式谨慎应对。 谢渊见他能应付,略略放心。 目前局势尚在他掌控之中,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暴露。 黄子峰又迅速的跟那名马匪头目过了几招,发现对手也是气血一变的水平,但并不是自己的对手。 然而这马匪争斗经验丰富,一见不敌,迅速改变策略,只是缠着他不让他走,并不和他硬碰硬。黄子峰剑法虽然犀利,一时三刻却不能速胜,拿这头目没有办法。 他当机立断,低喝一声: “你们先走!我断后,随后就来!” “黄师兄……” 林真略有迟疑,便被黄子峰直接打断: “走!忘记外门怎么教你们的了?这时候迟疑,反倒是拖我后腿!” “是!黄师兄,你多加小心!” 几人不再犹豫,迅速从两人身边掠过。那马匪头子想要拦阻,被黄子峰唰唰两剑逼退,便也冷笑一声,不再尝试,专心的对付起黄子峰。 黄子峰见这头目如此淡定,心中生出不妙感觉。 然而现下要么立即结果这头目,要么纠缠一会儿等四人走远,他再撤退,只有这两个选择。至于四人自己遇到什么,他只能希望他们在外门的修行足够应付。 四人迅速奔行,刚转过一道街角,忽然迎面冲来十来名马匪,堵住了去路。 后面大队人马遥遥可见,正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林真深吸一口气,娇喝道: “哥,裴师兄,张师弟,咱们只有杀出去了!” “好!” 几人轰然应诺,迎着这十来名马匪,举剑前冲。 刀光剑影战在一处。 谢渊抬眼一看,三人已经拿出十二分的实力,剑过处就带起一篷血,让马匪惨叫连连。 即使西漠马匪凶残无比,大宗弟子论实力仍是胜过他们许多,只是经验相对这些刀剑里滚出来的凶人太少太少,人数也不占优势。 但三人见血之后成长迅速,即使个个都是以少敌多,也分毫不落气势,往往数招之后就有一个敌人倒下。 然而人数差距还是太大了……不说后面追赶过来的,便是旁边房子巷陌里都时时有人加入战团,补充着倒下的马匪。 这风沙集里已经变成了卢老三的巢穴。 谢渊估摸了一下杀敌的速度和对方增援的速度: “这样下去好像不行。” 马匪的冲击已经让几人渐渐分开,自顾不暇,谢渊见状,将计就计,干脆和几人越分越远。 “张师弟,小心!” 林真见状,大喊一声,林成更是不顾自己,想要冲过来,却被几把弯刀一齐逼退,心中大急。 裴昱见状,微微咬牙,伸手想去衣襟里摸什么东西,结果一时不查,背后被刀刮到,闷哼一声。 虽然没受重伤,但他还是闭气片刻,只能取守势调息。 谢渊被数人围攻,且战且退,渐渐转了个弯儿,被逼到一个角落里。 眼见已经见不到三名同伴,他不再退后,站在街中,看着面前的敌人。 这里一共四人,二练到四练都有,见谢渊不再逃跑,彼此对视一眼,狞笑道: “好,不跑了就好,省得爷爷追你……” 他话没说完,忽然捂着咽喉,额了几声。 另外三人没反应过来,都是瞬间眼睛一黑,倒在地上。 谢渊长剑微抖,将血迹甩干,往后面看了一眼。 那边增援过来几名马匪,见状一愣,慢慢止住脚步。 “你是何人……” 领头的马匪喝问道,然而还没说完,就见谢渊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随后身影从原地消失。 马匪顿时心中一紧,下意识抬起了弯刀。不得不说,他的武者直觉还算灵敏,只可惜动作在谢渊之前,太慢太慢。 一串闷哼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这队马匪如同牌九一般依次倒地。 谢渊在其后显出身形,长剑再次抖出一朵血。 云龙步运转开来,这些外练马匪根本无法反应。 他眼睛一眯,往旁边的几条巷弄和店铺里一看,陆陆续续有马匪过来,轻哼一声,身影从原地消失。 短促的惨叫和闷哼接连响起,不消片刻,谢渊又在转角处现身。 而在他背后,这个方向已经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了脚步声。 谢渊稍稍整理了自身,随后身形突然一顿,迈了一大步,主动往巷外走去。 唰—— 一把利剑递过来,谢渊一个弯腰,惊呼一声: “师兄师姐,别出剑,是我!” 他探出头去,正好看到三人联袂而来,见他毫发无损,皆是一愣。 “张师弟!你没事?” 林成大为惊喜,正要跳过来好好看看,被谢渊冲出来拦住: “林师兄,我没事!” 林成被谢渊紧紧抱住,还以为是他太过紧张,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了,张师弟,我们也解决了敌人!没事了。” “唔,张师弟,刚刚那四个人,你都杀了?你没受伤?” 见谢渊毫发无伤,一向少言寡语的裴昱有些诧异的问道。 林真和林成也盯着谢渊,见他状态大好,一脸惊讶。 谢渊一脸老实的点点头: “我刚刚眼看敌不过,突然灵机一动,好像剑法快了许多,勉强将他们都斩杀了。” 三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这就是生死压力下的突破么?张师弟真是好运道。 林真快速道; “这波敌人虽然杀尽,后面的快追过来了,我们从这边……” “这边不行!这边是死路。” 谢渊摇摇头,指了个方向: “还是从那边吧!” 三人愣了一下,见谢渊已经迈开步子,只得跟上。 裴昱眉头微皱,这边还有死路? 他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发现那个转角慢慢汨出一大泊鲜血来,还在不断顺街流淌。 裴昱愣了一下,没有多想,只是暗道这四个人血气还挺旺盛。 几人从另外一条路离开,留下这处转角寂静无比。 扑腾扑腾,一只乌鸦见这里没有动静,落到房檐上,俯视着这条街道。 这里密密麻麻的躺着一地尸体,血流成河,安静无声。 刚刚林成再多走一步,便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噶—— 乌鸦叫了几声,有些兴奋。 再过几天,这里就是一场盛宴。 四人快步往镇外走去,不时回头看看。 那边传来巨大的兵刃交击声,显然是黄子峰正在和气血蜕变境的敌人动手。 “不知道黄师兄怎么样了?” 林真不无担忧的说着。 谢渊摇摇头: “他实力高强,不会有事。” 他刚刚看了,对手的实力远远不及黄子峰,最多拖他一阵,黄子峰要是想走,对手肯定拦不住。 这时,裴昱走近过来,递给他一个圆球儿,低声道: “你实力弱,拿去防身。” 谢渊一听,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听到喊声。 “小心,前面又有敌人!这里真是全都是马匪……” 林成低喝一声,几人一凛,果然看见前面来了一队马匪。 两边迅速战成一团,这次谢渊有了铺垫,稍稍多展现了几分实力,唰唰几剑就是敌人倒下,让另外三人激战之中也有些侧目。 但仍同之前一样,马匪铺天盖地,人实在是太多了。 也不知卢老三在这布下重兵,所为何般? 谢渊摇了摇头,故技重施,被一群人围着,似乎不能力敌,慢慢往旁边退去。 “张师弟!张师弟又被带走了!” 三人大急,他们看到谢渊被几人压着转过街角,剑招顿时快了几分。 不过没过一会儿,他们就看到张师弟孑然一身,又从侧边巷子里提剑奔回,而那一堆马匪已经不知所踪。 “呃,张师弟又回来了……” 见三人动作变慢,望着自己,谢渊腼腆憨厚的一笑: “我刚刚害怕,一通乱挥,不知道怎么就又把敌人杀光了。” 三人有些不可思议,张师弟还是个越战越强的体质? 来不及多想,增援的马匪似乎少了许多,四人联手,迅速将敌人杀光。 将这两拨马匪杀透之后,拦路的敌人就寥寥无几,就是有些许零星的敌人,看着他们也无比的忌惮,竟有些不敢上前。 裴昱冷笑一声: “马匪就是马匪,一群乌合之众,明明有这么多人,才死了两拨就害怕了。” “裴师兄说得是。” 谢渊点头应道。 片刻之后,四人顺利冲出集镇外,顿时松了口气。 “不知黄师兄……” 他们还在担忧,就见镇里一道极快的影子飞遁出来,正是黄子峰。 黄子峰见他们也没事,大松一口气: “没事就好,我害怕你们被围了,马匪倒也没比我想象的多。” 几人都觉这一集镇窝的马匪雷声大雨点小,不知为什么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多。 谢渊一脸憨厚,在旁边等师兄师姐们讨论了几句,就听黄子峰断然道: “走!不知卢老三的马匪队在这干什么,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 几人连场战斗,都有些损耗,迅速的往回去的方向跑着。 他们内息奔腾,功法加身,一旦脱了樊笼,这些马匪自然永远也跑不过他们。 除非…… 几人奔行一会儿,忽然感觉地面震颤,黄沙抖动,彼此对视一眼,瞪起眼睛。 一直在镇里巷战,他们好像忘了什么。 这是一群马匪! 回头望去,沙丘上乌泱泱上百人骑着高马矮马还有骆驼,参差不齐的奔袭过来,逐渐拉近着距离。 谢渊眉头微皱,看向这领头的三四人,似乎都是气血蜕变境,风沙集里的马匪怕不是倾巢出动了。 干嘛搞这么大声势? “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你们还想跑!” 领头的马匪大声怒喝。 谢渊沉默一瞬,转头就跑。 黄子峰几人咬牙,这群马匪还挺团结,他们感觉自己杀的明明也不算多。 “跑!” 黄子峰大喊一声,几人瞬间再度加速。 若是城里巷战,谢渊凭借身法修为,慢慢将这些人杀光也没问题。 然而沙漠平原,一览无余,这数名气血蜕变领头的百人武者马队,他也感觉十分棘手。 若是运转云龙步与天隐术,他自己逃跑没有问题,但是剩下的几名同伴,是万万跑不过的。 就算是气血一变境的黄子峰,短时速度虽然胜过,长途奔袭也不见得比得过马力,更何况此时他还带着几名师弟师妹,黄沙又影响着速度,而雄伟西关虽遥遥可见,却至少是半日距离。 眼见马匪逐渐追近,黄子峰咬了咬牙,似乎就要下定决心,谢渊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他也想看看卢老三到底在干什么。 五人不太整齐的向前奔着,谢渊渐渐落到后面,黄子峰眉头一皱,正要让他跟上,忽然见他一个扑爬,扑倒在了沙上。 另外四人正全速飞奔,反应过来时已经冲出一截。他们大惊失色,正要回头来救,就见谢渊扑在沙里,举着手悲壮的喊道: “走!师兄师姐,别管我!我亮出身份他们不敢杀我,你们快回去求援!” 他话音刚落,大队马匪已经奔到近前,将他淹没。 (本章完) 第197章 不抓了我还想走? 第197章 不抓了我还想走? 黄子峰一见谢渊已经被马匪们围住,顿时眼睛一闭,露出痛苦之色。 不过他担着领队之责,极有决断,当机立断道: “走!我们先走!” 另外三人眼睛大睁,林真颤声道: “可是张师弟……” “走!来不及了,我们先离开。忘了出发前怎么说的了么?” 黄子峰声音变得严厉,另外三人浑身一震,只得强忍着不再回头,拔足狂奔。 马匪被阻了一阻,拉开些距离,但他们迅速又分出几队前去追击。 四人奔逃许久,见距离仍然被越拉越近,正思索办法之间,裴昱从胸口掏出一个圆滚滚的黑球,往后面一抛。 轰的一声,如同炸雷在耳边响起,几名剑宗弟子都是身子一抖。 他们回头望去,见后面炸出一团巨大的火光,还有黑烟冉冉升起,当先的几名马匪已经只剩残躯,倒在地上,而剩下的也被惊扰,一时勒马。 更关键的,马匹骆驼皆因这爆炸巨响受惊,一时不听使唤,乱跑乱跳,迅速被四人甩到了后面。 黄子峰惊讶道: “这是……” “这是江南雷震堂的上品霹雳雷,我这还剩一颗,若是他们再追上来,还能再用。” 裴昱拍了拍胸脯,让其他三人眼皮一跳,下意识拉开了距离。 江南雷震堂是专制各种爆破暗器的门派,霹雳雷正是他们的招牌。这玩意儿能杀伤武者,普通人也可以使用,向来卖的是天价,也就裴昱这种身家可以随身携带。 林真咬着红唇,犹疑道: “刚刚你怎么不……” “刚刚太突然了,我本是想用的,可是来不及……我还给过张师弟一颗,也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裴昱面色微暗,虽然他和那憨憨师弟话都没说两句,但都是同门,一齐出来却没一齐回去,让他心情沉重。 另外三人听说裴昱还给了谢渊防身暗器,都是意外,没想到他还是个面冷心热的。 只可惜最后好像也没起到作用。 几人闷头狂奔,又奔了半天,到了沙丘之上,见后面马匪并没有再追击,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里已近葫芦口,想来他们是安全了,四人突然觉得疲劳无比,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大口喘气。 连场战斗,又奔跑这么久,几人都有些消耗过大。 四人坐在那里,沉默片刻,林成忽然说道: “我要回去救张师弟。” 黄子峰脸色微沉,缓缓摇头道: “张师弟恐怕已经……” 虽然张山最后说他亮出身份可不死,但那只是理想情况,更大的可能是已经被乱刀剁肉。 “不,他说的有理,马匪抓住他,不见得一下就要杀他。” 林成摇头道: “我要去救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黄子峰眉头微皱: “那么多人,你如何救得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 林成神色中透着坚定。 林真和裴昱挣扎着站起来,也重重点头。 黄子峰泼着冷水: “你的心志是十分坚定,但心志杀不了人。对面百多号马匪在风沙集,就算你们都有气血蜕变境的实力,也得稍微掂量一下,更不用说几个外练了。” “那……难道就不救了吗?” 林真颤声问道,裴昱也是一脸不甘。 “自然要救。” 黄子峰的声音斩钉截铁,说话十分直接: “不过是我自己去。 “试炼现在结束,你们立即回去求援,不然只是拖我后腿。” 拖后腿的终于走了。 谢渊被马匪们团团围住,高举双手,下意识想到。 几个领头的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暴喝道: “跑!跑!跑得过老子的马?” “报上名字,从何而来?竟敢找我们马队的麻烦,老子要把你拖在马后面晒三天三夜!” 谢渊用力抬头,结果嘭的一下,一人跳下马来,直接踩住他的背。 他虽然一点不痛,还是闷哼一声,闷闷道: “报告!我叫张山!” “张三?老子还李四呢!” 这人狠狠骂道,抽了谢渊一马鞭: “老实点儿!别当老子不知道你们那些肠子。你们从哪儿来的?” “好汉,我真叫张山,是云山剑宗弟子。” 谢渊暗自撇嘴,这人说话有口音,平翘舌不分。 “云山剑宗?” 周围马匪顿时一惊,对视一眼,哼道: “你说你是你就是?老子还说我是玄真宗的!” 他话虽这样说,语气明显缓和一些。 云山剑宗离西漠不远,常有弟子来此行走。 卢老三虽然是西漠一霸,霸占着一处绿洲城和周围水源,手下马匪上千,但从来不会和云山剑宗正面冲突,不敢明着对剑宗弟子如何。 他看起来粗豪,实际上心细如发,擅于判断局势,抓住机会,不然也不会从一个普通马匪做到如今。 特别是云山剑宗和藏剑阁秋分论剑之后,李星拓已升至飞龙榜第六,名声便在西域也如雷贯耳,卢老三多次叮嘱手下,离剑宗弟子远点儿。不然要是惹到剑宗,几名长老齐出,或者李星拓亲来,他手下马匪再多也保不住他的人头。 故而这几个马匪一听到谢渊表明身份,顿时都是眉头大皱。 “真的,我佩剑在此,还有衣物。” 谢渊示意了一下,几名马匪一看,又把他的行囊解开,果然看到一袭白衣。 “还真是!” 马匪大感棘手,咬着牙道: “你们这些正派弟子,就不能把衣服好好穿在身上吗?” “那你们跑了怎么办?” 谢渊呵呵笑道。 头目额头青筋一跳,忍不住想再给他一鞭子,却总算忍住了冲动。 谢渊眸光一闪,这人还挺识相。 但没用,那一鞭子他已经记住了。 几名头目凑到一旁,一阵商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放了,他们死那么多兄弟怎么说?难道算了? 可要是拿着,又能把他如何?大头领严令不准招惹大宗弟子,特别是最近…… 头目虽然气不过,但已经有心把人放了,冷冷道: “云山剑宗弟子又如何?就能随意招惹我们马队?不行,你非得给个交代不可。” 他看似严厉,实际上给了个台阶。 “什么招惹,不是你们的人先要劫我们么?” 谢渊好笑道: “算了,你要什么交代?” “哼,本来是要取你性命,但今日大爷我网开一面,你只要交些银钱,我就放你走……” “不行!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谢渊梗着脖子喊道。 头目额角一跳,暗道这怕不是个傻子? 他冷冷道: “你不想给,我自己搜,搜到了你就……就滚!” “你敢搜剑宗弟子?” 谢渊怒喝道。 头目额头青筋暴起,换随便一个人来,这么找死已经死一百遍了。 他强忍住没有动刀,闭着眼睛道: “算了,老子今天心情好,你现在就滚,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下次绝不会放过你!” “下次?你有本事现在就动手啊!” 谢渊大喊道。 头目彻底忍不住了,面色黑如锅底: “让你滚你就滚,哪来那么多废话?艹!” 谢渊见对面撤开手,警惕的望着自己,一副非要让自己离开不可的模样,暗道: “剑宗声望见长啊……不行,这样就白来了!不抓了我还想走?” 他拍拍身上的沙子,接过小马匪客气递来的剑和行囊,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冷冷盯着头目: “卢老三的大队马匪聚集在风沙集,哼,也不知道你们搞什么鬼,我这就汇报给师长。” 这话一出,普通马匪还没觉得什么,几名头目顿时都是面色一变。 为首的那人强笑道: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是跟苏行过不去,跟你们剑宗没关系。”“谁知道?我反正得汇报,让宗师长老们都来瞧一瞧、看一看。” 头目们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人捏着额角,手指颤抖着指着谢渊: “把、把他给我绑起来!” 马匪又将谢渊围住,一脸警惕的看着他,结果谢渊把剑和行囊又客气的递还给旁边马匪,束手就擒,冷哼道: “早这样不就对了?” “……” “妈的,今天就遇到傻子了!” “他这样都能上剑宗,我为什么不能?早知道我就上云山学艺,来当劳什子的马匪!” 几名头目见谢渊梗着脖子的模样,都是心中大骂。 谢渊被几名马匪用绳子五大绑起来,武器连同腰间的小斧头都被没收,彻底丧失了威胁的样子。 马匪们都是神情一松,将谢渊往马屁股上一丢,颠颠儿的往风沙集赶回。 谢渊趴在马上,迎着风沙,望着马匪,眼底悄然闪过一丝寒光。 他敢这样做,自然是有底气的。 虽然被五大绑,但是这些马匪以为他就是三练,看在剑宗的份上也不敢对他太过分,缠了几圈就让四练也挣扎不开,也就罢了。 这样的捆法,根本奈何不得谢渊,想要挣脱随时都可以。 至于这些敌人,的确领头的三人都是气血一变境,实力不算弱。 常年在西漠这种混乱的地方厮杀,能够活下来当个头目,他们的实力比一般的武者要强不少,自然也有卢老三赐下的功法、养法。 不过跟大宗弟子比,他们的硬实力还是要弱一分。谢渊运起金钟罩,至少能抗他们三掌而不伤,足够脱开绳索夺得先机,到时候无论是战、还是天隐术加云龙步的赖皮组合逃跑,这群马匪都奈何他不得。 卢老三这个名字,谢渊一直是记在心底的。 不管是自己和他的过节,或者慕朝云被他追杀之仇,都让他不敢或忘; 而龙腾镖局的血海深仇,更是时时让谢渊烧心。 现下虽然还奈何不得他,但既然察觉他要做大事,那必须要看一眼、掺一脚,绝不能让他轻易如愿。 风沙集地处要道,卢老三不可能一直占着,最近管着这里,绝对是有所图谋,且就在最近。 说是为了追堵苏行?谢渊并不大相信,他感觉卢老三并不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人。 反正他已经改头换面,又有底气,只要卢老三不在这风沙集里,打探一下再做计较也无妨。 谢渊跟着马匪回到了风沙集里,路过西漠第一家,正趴在马屁股后,与柜台后面的老板娘打了个照面。 那老板娘明显一愣,咯咯直笑: “闹了半天,就抓了个小的?看他这老实模样,你们抓他又有什么用?” 那头领脸色黑沉,他也不想抓,但最后是不得不抓,没法跟人说。 总不能说是这小子连番作死、简直是求着他抓一般? 特别是他回到集上,便看到之前被杀掉的马匪尸体已经被聚在一起,堆了好大一片。 见到死伤那么多的手下,头目额头青筋更是一跳一跳,怒哼一声: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么?” “我?” 谢渊呵了一声: “我只有三练,怎么杀这么多人?” 头目寻思一下,觉得也是,沉声问道: “是你们中哪个杀的?报上名来。” “报上名又怎么,你还敢打上云山?” 谢渊嘿了一声: “这还用问?谁最强就是谁杀的。” 马贼头目瞬间想到那黄子峰,暗自点头,实力确实极为出色,符合他对云山剑宗弟子的想象。 但他也有一丝疑惑,黄子峰大部分时间都在跟他缠斗,哪来的时间去杀两边那些普通马匪? 难道他还隐藏了实力,留着手跟我斗?实际上身法如飞,来去如风? 他面色沉凝,不去细想,就算知道了,正如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所说,能打上云山去么? 这家伙的嘴是真想给他撕了……然而头目只是想想,又不能真个动手。 他强忍住不去看谢渊,转头和另外几人商量起怎么办来。 谢渊竖起耳朵,隐约听到: “……回营地……汇报?” “大统领……在城里……一时来不了……” “大部队……营地……” 听了几句,他渐渐心里有数,眼神一闪: “这里只是他们扼守要道的一个前哨站,他们真正的营地另在他处!” “那处营地,驻扎的有卢老三手下的大部分人马,除了留守绿洲城的必备力量,几乎是倾巢而出!” “卢老三自己则在绿洲城坐镇,等待着营地汇报消息。” “所以,这外围扼守要道的马匪,只是防止路人、行商闯入‘营地’,‘劝’他们改道的。而‘营地’做的事情,不容他人打扰,那里藏着卢老三真正的目的……” 谢渊眼睛发亮,这几个马匪以为放低声音他就听不到,谁知谢渊养身功四层,耳聪目明,就算他们放的再低也能听个大概。 原来如此,卢老三说是要追苏行,其实打的是声东击西、掩人耳目的主意。 那营地里藏着什么? 谢渊眼神微闪,起了浓厚的兴趣。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卢老三想做的,那自然就不能让他做。 反正他不在那营地里,那里驻守的最多就是气血二变、三变,天隐术对宗师以下妙用无穷,几不可察,自己只要小心一些,应当无虞。 接下来,就是怎么引导这些马匪带自己过去了…… 谢渊正在思索,就听那几头目说道: “这小子留在这儿,恐怕还有人来救,干脆带走。” 得,省了自己的戏瘾,倒也免了过犹不及、引人怀疑的风险。 谢渊正在想着,忽然眼前一黑,被套入一个麻袋,又放在了马背上。 “的确是乌合之众。” 透过麻袋,以谢渊的目力,其实还能隐隐看到外面的景象,根本是白费功夫。 当然,马匪们没有自己进过麻袋,或者进去了没有谢渊的实力,套个麻袋就是应付了事。 马蹄踏动,这一次走的时间很长,足过了一日夜。 谢渊被横放在马屁股上被巅得胸中烦闷,要不是体魄过人早就作呕。闭目养神许久,他终于感觉到马队上了一个沙丘,然后传来马匪们的低语: “终于到了……” 他悄然转头,睁大眼睛,运足内息,透过麻袋的缝隙往前面望去,随后屏住了呼吸。 壮观! 这是他想到的第一个词。 站在沙丘之上,映入眼帘的是沙丘下的一个巨大的圆形凹坑,方圆足有十里,如同一个微缩的盆地,或者庞大的陨石坑。 凹坑最中间,处处是断壁残垣,倒塌的房屋、独立的断柱,皆有着风沙侵蚀无数年的痕迹,看起来是古物中的古物,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建筑。 这是一个古代城市的遗迹。 而在遗迹的最中间,还有唯一一处保存相对完好的建筑,石墙石柱,气势恢宏,高过周围所有断壁,依稀可见完好时的盛况,似乎是一座寺庙。 谢渊扫过巨型凹坑的景象,又眼珠一转,发现城市遗迹里面以及周围处处是马匪的踪迹。 有马匪直接住在那遗迹的房子里,或者扎着帐篷。 帐篷从凹坑边缘的沙丘顶端,直到沙丘下面的平地,延伸到城市之中,零散分布。 而在沙丘顶端,每隔一段距离就至少有一座帐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任飞鸟走兽也难以潜入其中。 “如此阵仗,所为何般?” 谢渊暗自思索。 马队接着往下,越过沙丘上的第一道防守圈,走进了沙丘下的平原,在外围的帐篷停下。 然后谢渊就被丢了下来,丢进帐篷,摘下麻袋。 头目恶狠狠的警告: “老实点,后面再处置你。” 谢渊符合人设的宁折不弯,冷哼一声,便见头目对帐篷门口的守卫嘱咐一番,然后离开了这里。 他坐在地上,虽然身上缠着几圈粗麻绳,倒也坐得意态悠闲,暗自思索着: “按刚刚在山上看,这里只是第二道防守圈,里面还有城市遗迹门口和当中的第三道,以及那庙宇门口的第四道。是不是气血一变就只能这里,然后里面是二变三变?” 这对他来说既是好消息,又不是。 好处是他现在更安全,遗迹离这里还有些距离; 坏处则是他正思考着入内一探,现下看起来风险大了许多,里面竟全是气血蜕变境的马匪,恐怕卢老三手下的九成高手,都到了这里来。 不管怎样,先出去再说。 谢渊身上一震,金光微闪,麻绳便寸寸崩落。 他稳稳起身,伸手挥臂,活动片刻筋骨,便眼珠一转,对着帐篷外喊道: “来人!来人!我渴了!” 帐篷外的守卫本不欲搭理他,见他一直在里面乱嚎,一掀帘子,不耐烦的走进来: “喝,老子喂你喝个……嗯?!” 在他面前,谢渊好端端的负手而立,面露微笑,身上的绳子已经散落了一地。 “!” 守卫还没反应,眼前一后就是一黑,软倒在地。 谢渊看着他,眼中冒出幽光,如同有黑白双色的莲正在里面转动。 随后他恢复正常,嘿嘿一笑,将守卫的衣服迅速剥光。 片刻之后,守卫神色如常的走出帐篷,左右一看,紧紧腰带,大摇大摆的往旁边营帐走去。 (本章完) 第198章 谢渊送礼 第198章 谢渊送礼 守卫施施然走到旁边那个大营帐,和门卫的看守招呼一声,让他去替自己的岗。 “不想伺候那家伙了,你去,回头我请你吃羊腿。” “妈的,贾老二,你屁事真多!” 这名被贾老二赶走的守卫骂骂咧咧道,自己走去关押谢渊的营帐门口站着。 “贾老二”,真谢渊,在这边营帐门口站了会儿,竖起耳朵。 “……都呆了大半月了,还不知道要在这呆多久!这地方,天天吹沙子晒太阳,不准喝酒还不准带女人,也不知道干什么,真他奶奶的没劲!” “你有意见,去给大统领提,到时候离远点儿,我怕血沾我身上。” “别废话!我也就随便说说。” “按大统领说的,最多再几天咱们活儿就结束,可以回城里吃肉喝酒耍女人,耐着性子点儿吧。” “喂。” 一名马匪放低了声音: “你们说,我们在这是为了什么?” “住嘴!大统领说过,严禁问东问西,多嘴的他亲自来拔舌头。” 第二名马匪听声音是那领头的,看起来谨慎些,再次制止。 另一人嘁了一声: “多半是为了那土堆堆里面的东西呗……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没讨论过。我说实话,咱们是马匪,不是军队,要是有这么多屁规矩,老子当初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话你要在大统领面前说,就等死吧。” “这不是他不在这儿?哼,他当年也就是我这个水平,听说,我听说啊,就是进了这地方之后……” 帐篷里一时安静,谢渊估摸着几人是在用眼神交流,甚至能想象得到他们的表情。 片刻后,那首领冷冷道: “少说两句,现在我怕你血真溅我身上。” “怕啥?说着玩儿的。不过你们说,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谁知道,咱们连那废墟都不能靠近,听说最里面是他儿子亲自看守的,旁人只要接近就是死。老实干好自己的得了,除非你也当他儿子。” “哎,我倒是想叫他爹,他愿不愿意收我还是个问题?” “谁收你?你他妈比他还大两岁呢。” “我倒是比他小,真要当他儿子不是不行。看他这儿子,有个宗师老爹,年纪不大都气血三变了,以后成为小卢宗师也说不准。” “没事,他不收你我收,你现在就叫爹吧。” “狗东西,给爷爬开!” 几名马匪笑骂一阵,有人冲外面喊了一声: “羊儿烤好没?给爷们端上来!” “好嘞。” 谢渊应了一声,不远处的篝火正烤着香喷喷的羔羊,这地方不能喝酒不能耍女人,吃肉却是没什么问题。 结果这几个人也不是很清楚里面的东西啊……不过他还是收获了很多信息。 这里跟卢老三发迹有关? 那么里面是个什么遗迹? 卢老三之前不管,现在守着这里,是又要开启了么? 谢渊眼神闪烁。 他听慕朝云和司徒琴都讲过,这世上有许多上古遗迹,就如神仙洞府,十分奇异。 有些就在些人迹罕至的地方,看似平平无奇,被结界锁着,不得特定机缘、不到特定时机不会开启; 有些入口却可以处于闹市,然而以独特方法进去之后,却是另一片小世界,如同传说中的洞天福地! 不管是哪一种,这类地方都有其独特之处,既有着莫测凶险,也是巨大的机遇。 因为这种地方里面,常常有灵丹妙药、神兵利器,乃至上古传承,个个都是当世绝迹,便是普通人获得,也有可能一跃成为顶尖武者! 故而每次上古遗迹出世,都得引起一番腥风血雨的争夺,光是入口就能杀成血海,更不用说里面的机关瘴气,常杀人于无形。 原来卢老三找到的遗迹就在这儿么,他严禁所有人接近,便是怕别人发觉。 可是如此大张旗鼓,早晚会被人发现……那是因为开启就这几日?等他进去就不怕了? 谢渊心思电转,正在筹谋着下一步的行动,便见帐篷的帘子忽然一下掀开,那头目走了出来,张大眼睛瞪着他。 谢渊不动声色,一脸茫然: “老大,咋了?” “咋了?怎么是你在这?老子不是让你看着那个烫手山芋么!你在这里干什么?” 头目呵斥道。 谢渊吊儿郎当的说着: “哦,我和李狗儿换了下,懒得去伺候那家伙。” “你!” 头目指着他,冷哼一声,快步冲到旁边关押谢渊的小帐篷门口,一把掀开了帘子。 一个男子缩在帐篷一角,面朝帐壁,似正在酣睡。 他扫了一眼,一放帐帘,也没觉得哪里不对,问门口的李狗儿道: “可有异常?” “没有头儿,这家伙大概是吓怕了,现在睡了安静的很。” “行,把他看好,没我命令也不要招惹他,等上面的人发话再说。” “好嘞。” 头领瞪了谢渊一眼,自己去旁边篝火那儿把烤的焦香四溢的羔羊拿了过来,钻进了帐篷里。 谢渊见这头领什么都没发现,笼在袖子里的手稍微松了松,暗道: “那就让你们再活一时三刻。” 他往远处的古城遗迹望了望,此时天色已暗,废墟横亘在盆地中央,如同巨兽骨骸。 谢渊眼神一闪,下定决心,迈步往那边走去。 来都来了,去看看再说! “贾老二,你往哪里去?” 李狗儿见他动作,随口问道。 “出恭……哦,拉屎,怎么,要一起去吗?” 谢渊模拟着贾老二,惫懒笑道。 李狗儿做出捂鼻子的动作,一脸嫌恶: “快爬!爬远点儿拉,别熏着爷儿们了!” “嘿,我现在就去拉到你帐篷门口。” “滚!” 谢渊笑眯眯的走开了。 李狗儿看着他迎着远处的废墟,融入夜色,逐渐不见踪影,莫名感到一股恐慌。 那感觉,仿佛贾老二被那城市废墟慢慢吞噬,消失不见。 他打了个突,嘀嘀咕咕道: “这地方真邪门儿,希望早点走……贾老二也真是,怎么敢往那个方向去拉?不是不让走过去……” 谢渊的身影已经融入暮色,宗师之下,肉眼决计察觉不了;便是宗师,一眼扫过,也不见得能发现端倪。 他运转云龙步,在夜色中无声狂奔,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遗迹外围。 看着往来巡逻值守的精悍马匪,为首者个个都是气息悠长、血气蓬勃,谢渊眼睛一眯: “卢老三手下上千马匪,气血二练的估计也没有多少,多不过小几十人,怕不是都在这了?” 他稍稍避开密集的巡逻,往遗迹深处走去。 气血二练的马匪们浑无所觉,谢渊慢慢在废墟间的沙地走着,一一扫过旁边的残垣断壁,除了时间的厚重感,倒也没有其他发现。 “也许不知多少年前这里曾是西域的一座大城,只是看样子都被埋在了沙下,不是这里凹下去了,都无法重见天日。” 谢渊一步步深入,避开了所有守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以他的身法,很快他就到了废墟最中心的那一座庙宇。 看着相对完好的建筑,高出整个城市的穹顶仍然宏伟,谢渊静静欣赏了一会儿,然后看着门口的那个小帐篷。 “气血三变么……” 谢渊暗暗道。 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个人影正在静静盘坐,身上的气势抑制不住的向外发散,哪怕他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到。 谢渊见了不少宗师,看过顶尖飞龙榜高手切磋,也自己和宗师动过真章,眼界自是相当高。 但他也明白,真正的江湖上,宗师如神龙不见首尾,气血蜕变境才是主流,是中坚力量,是真正大众能接触到的高手。 而在这个层次中,达到人身极限、距离宗师一步之遥的气血三变,毫无疑问便是天板。即便是放眼天下,气血三变境也可以说一句大高手,不管在哪里都能受到礼遇,地位尊崇。 谢渊不会因为自己接触宗师多了,就觉得自己也有那个水平。 他自认为自己在气血一变境还算不错,但无论是刚刚的那些二变境,还是眼前的三变敌人,他都不能力敌。毕竟才突破没两个月,修行也不是一步登天的事情。 特别是眼前这人,气势勃发,即使隔着如此距离,也让谢渊真切的感受到了两重山的差距。 “卢老三的儿子?看来是得到他的精心培养了。” 谢渊知道卢老三这种大马匪,肯定到处都有儿子。但显然眼前这个,才能算他真正的儿子,真正的继承人。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高手,对就静静站在不远处打量的谢渊,也无所察觉。 谢渊目光扫视了一会儿,又投向了早已没了大门的庙宇,看向了黑洞洞的大厅里面。 以他目力,即使天色暗淡,但只要有些微星月之光,也应该能看到些轮廓。 然而奇异的是,谢渊的目光投入了这里,除了黑暗却什么也看不到,看得久了,甚至感觉像盯着旋涡,有些发晕。 他甩了甩头,挪开目光,凛然道: “果然有几分奇异!” 也许这里,就是真正的遗迹入口,只是还没开启,所以未见端倪。 谢渊沉吟片刻,现在看到卢老三真正的目标了,那么…… 他谨慎的评估了一下,没有冒险进入其中的打算。 虽然知道里面可能藏着足以进阶宗师的好处,但两眼抹黑的闯进去,会发生什么犹未可知。 谢渊又不是停滞不前,以他天赋,按部就班的修行便足够了,宗师也是指日可待,没必要冒这风险。 不过自己不想要,那卢老三也别想要! 谢渊眸光一闪,手伸进了胸襟里。 之前脱身时,他的佩剑、行囊等一应物件,已然全部收回。 他把手伸了出来,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黑色的大球儿,正是裴昱给他的江南雷震堂产上品霹雳雷。 不知道这东西对这有没有用,但没关系,丢进去再说。 谢渊慢慢潜到庙门近前,又有些蹙眉。 这卢小三的帐篷就在庙宇正门口,就算自己能潜到近处,但东西离手便没了他天隐术遮蔽,抛进去的风声肯定能惊动气血三变的高手。以这个层次的武者反应,多半直接伸手就能拦截,谢渊不会有侥幸心理,低估他们。 若是自己带球进门……罢了,直觉告诉他,他并不该进入那个庙宇。 他想了想,发现一时竟无甚好主意。卢小三就挡在门口,看似有些呆,其实就是最好的办法,挡住了所有有想法的路。 只能调虎离山了……这是头真老虎。 谢渊走到庙宇左侧的一根断柱那里瞧了瞧,将手放了上去,然后用剑无声无息的戳了两下。 他迅速回到庙宇大门右侧,离帐篷的不远处,一手拿着霹雳雷,如同盘铁核桃的老翁,嘴角微翘,默数着: “三、二、一——” 咔嚓一声,那经受了不知多少年风沙的断柱从中断折,慢慢的斜倒下去,轰的一声,炸起漫天沙尘。 帐篷微微一动,如一阵微风吹过,一道淡淡的影子扑向了沙尘里的石柱。 谢渊眸光一闪,就是现在! 他将霹雳雷往庙里一扔,几乎是刚一出手,就感觉有道气机锁定了自己。 谢渊身形爆退,迅速往远离庙宇的方向遁走。 那淡淡的影子猛地折返,向谢渊追来,飞快的拉近着两人的距离! 谢渊神色微变,这气血三变的速度,比他预料的还要快些! 想到卢老三擅长的是什么,他便也不足为奇,只是再度加速,内息如同不要钱一般,将云龙步运转到了极致。 风中传来轻轻的咦声,这影子似乎有些惊异,紧紧跟在谢渊身后。 不过下一刻,两人背后就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大响,伴随着石块的碎裂声,无比刺耳。 那影子顿时停步,露出一张沙子般粗粝的青年脸庞,约莫三十出头。 他脸色大变,霍然回头,见到庙宇门口的石头簌簌而落,墙边破了大洞,墙面已经歪斜,而唯一完好的穹顶更是逐渐坍塌,马上就要全部砸下来。 这庙宇虽然完整,然而历经千年风沙,早已朽败,只需要一个火雷,便彻底毁掉。 男子又惊又怒,一时又想回去补救,又想来抓住谢渊这个罪魁祸首,脚步踌躇片刻,扭头大吼道: “谁!你是谁!敢不敢报出名号!” 谢渊早奔到远处,看着后面的卢小三气急败坏,回过头去,久违的露出了真容,大笑道: “龙腾镖局谢渊,特来拜访!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只可惜没见到卢宗师,你记得代我向他问候!哈哈哈!” 男子面色再变,脚步一错,就想要追上前来,然而后面又传来坍塌之声,他咬着牙,还是转头奔了回去,发出一声响彻整片凹地的暴喝: “谢渊!你给老子等着!” 远处沙丘之顶。 四名年轻人潜伏此处,微微侧耳,神色有些怪异。 林真迟疑道: “我怎么听到、怎么听到有人在叫谢镖头?” 她眼睛骤然发亮,林成也点了点头,正要附和,黄子峰冷冷道: “肯定是听错了,那个贼人怎么会在此?” 其实他也听到了,但是看着林真的神色,不由自主的便反驳起来。 林真神色认真,细细说道: “谢镖头不是贼人。” “不错。” 林成重重点头。 “官府通缉,不是贼人是什么?” 黄子峰不忿道,但见林家兄妹神色,没有再说,而是低声道: “不管怎么样,先救张师弟再说。” 另外三人也点了点头。 原来他们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决定一起前来,不忍丢下同门师弟。 四人看着沙丘盯上的一圈帐篷,暗暗接近其中之一,由黄子峰潜入,另外三人放风,欲要抓个活口拷问谢渊下落。 然而这些外围哨卫哪里知道?一连问过好几个帐篷,都没有收获。 四人眉头紧皱,正说去下一个帐篷,忽然听到一声哨响。 所有帐篷里的人都走了出来,然后依次走向下一个帐篷,开始换班。 几人目瞪口呆,便见到之前他们处理掉的帐篷门口,瞬间奔近一个哨卫,然后口哨吹响,大吼声响彻夜空: “敌袭!!!” 轰的一声,每个帐篷都处都举起了牛油火把,照亮夜空,而这边一排暗淡之处便是尤为显眼,旁边的哨卫迅速接近,火把一照,将面色发白的四人照得纤毫毕现。 沙丘下,第一层守卫圈处。 那头领奔出帐篷,看着近处山丘上火把摇曳,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眼睛一眯: “好像……又是剑宗的弟子!” “弟兄们!跟我冲!他们来了这里,绝不能放他们跑掉!” 这边数名气血一变境的马匪顿时集结,就准备往沙丘上冲去,他们离得最近。 若是让这几人加入战团,黄子峰一人双拳敌不过四手,再让这上千马匪一围,那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那头领正要前冲,想起了什么,先到旁边帐篷一看,发现“谢渊”仍好端端睡在里面,正略略放心,忽然一惊: “不对,他怎么这么久都一个姿势?” 他又拉开帘子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人身上绳子根本就是断的! 头领冲进帐篷,将那人一掰,发现他早就凉了,僵硬无比。 脸庞转过来,却是一脸惨白的贾老二! 头领霍然抬头,眼神一凝,跑到门口问李狗儿: “人呢!贾老二、不,那家伙人呢?” 李狗儿低着头不言不语,头领大急,正要给他一巴掌,却被李狗儿一把拽住。 “李狗儿”抬头一笑,头领只感觉眼前一,眼前人的面容一变,然后就听到让他毛骨悚然的轻笑声: “我在这儿啊,老大,你找我?” (本章完) 第199章 大杀四方,横扫千军!(万字大章) 第199章 大杀四方,横扫千军!(万字大章) 马匪头领见到谢渊真容,不及去想他这是什么神妙的易容术,只是愣了一下,大惊道: “你是那剑宗张……不,你是那、那谢渊!” 卢老三屡次追索谢渊不得,心中不愿放弃这个获得黑天书的可能—— 毕竟在他眼中,这小子和慕朝云铁定有一腿,他修为低,抓住他比找慕朝云容易。 而找到他,顺藤摸瓜,很可能也就能得到慕朝云的踪迹。 要是两人特别恋奸情热,可以用他换来黑天书也不一定! 故而不同于见到剑宗弟子就退避三舍,卢老三给手下大发命令,搜寻云州一个叫谢渊的年轻镖头,见到就立即追捕!并且一有消息,立马用最快的速度、任何手段通知到他本人,保证大大有赏,还传阅了谢渊的画像。 画像上的少年俊逸绝伦,马匪们不知卢老三意图,许多人还以为统领是动了春心,竟如此大张旗鼓。不过不管如何,他们把这个人记了下来,时时留意,要是能找到,自然下半辈子都无忧了。 这个头目见到眼前的人就是他们看过许多次的画像中人,正是那大统领朝思暮想的谢渊,一时是又惊又喜。 他手上用力,正要将这谢渊拿下,眼前似乎已经冒出了大统领赏赐自己金银珠宝、娇妻美妾乃至宗师功法的景象! 然而下一刻,他的喜就慢慢褪去,只剩下了惊。 自己手上用力,这谢渊竟然纹丝不动! 头目这才惊觉自己高兴过早,这谢渊不知从何冒出,实力早不是之前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四练! 他喉咙一动,灵光莫名一闪,想到他刚刚面容变幻的模样,想到废墟中央的动静和卢小三的暴喝,似乎什么都想通了,嗓音干涩道: “你、你是那张山!你故意跟进来的!!” “聪明鬼,再见了。” 谢渊笑了笑,左臂拿住头目的手,右拳猛地捣出,发出轰的一声爆鸣。 八卦撼山拳! 头目眼露绝望,想用左手去挡,然而这个距离,他的手直接被拳劲打折,随后一拳正中腹部。 他的肚子整个凹陷下去,身体弓成虾米,眼珠几乎突了出来,一片血红。 谢渊确认这头目已经气绝,这才松开手,看着他扑通倒地。 “让你踩我、抽我,呵,我这个人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嗯,气血蜕变境的体魄是不一样,这一拳都没给他打穿,只是震死。” 谢渊微微一凛,这头目的修为不差。他这一拳虽不能撼山,却绝对可以碎岩,但四练完满、气血蜕变的武者体魄,已经超乎想象的坚韧。 若不是自己化身李狗儿让他没了防备,倒也不能一拳秒杀。 谢渊看向沙丘之上,隐隐见到几个白衣身影正在和周围大队马匪鏖战,心中微微触动,又有些无奈: “同门讲义气,这下却有些麻烦。” 他没想到黄子峰四人竟然又跟了回来,那百人马匪都没将他们吓退。 可是他们即使不怕百人马匪,这整个盆地里,马匪何止上千! 谢渊目光如电扫过,发现沙丘上的动静和废墟中他造成的混乱一起,让整个卢老三的马匪营地都有些骚乱起来。 那些二变以上的马匪似乎还在废墟中不敢随意离开,然而盆地外圈这些气血一变的马匪小头目,已经在往沙丘上的四人那儿赶去! 谢渊面色一沉,黄子峰他们本已被大队外练马匪团团围住,苦战不休,若是再有几个气血蜕变境的马匪加入战团,就连跑也跑不掉了。 更不用说这外围一圈的一变马匪此时都如见了血的鲨鱼一般,开始往沙丘上涌,粗略一看,冲在前面的都有近十人。 卢老三手下的高手恐怕全都在这了…… 他摇了摇头,一把抓住悄悄潜到近处准备偷袭他的另一名马匪头目。 这人正是逮他回来那队马匪的头领之一,刚刚看到同伴被杀,悄然回来,结果没想到直接被谢渊发现。 看着附近有些马匪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陆续赶来,谢渊擒着那人,笑问道: “你认识我么?” 那马匪挣扎了两下,发现完全挣不脱谢渊如同铁钳般的双手,不由骇然,结结巴巴道: “你、你是……” “大点儿声,没吃饱饭啊?” “你是谢……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好汉放过我!我立马滚远点!” 那马匪浑身一抖,恐惧之下他灵机一动,如此说道。 “别废话,你肯定认识我,快点说!” 谢渊有些不耐烦,喝道: “说!说出我的名字!” “……你是谢、谢渊!!” “谢渊、谢渊在这里!!!” 那马匪一个激灵,尖声嘶吼道,声音划破了夜空。 谢渊听见这动静,满意的点点头,笑眯眯道: “真他娘的没错。” 他咔嚓一下,捏断这名马匪的脖子,将他丢在一旁。 这名马匪虽然也是气血一变,但是修为比刚刚的头目就要弱上不少。 马匪们修行的功法杂七杂八,资质参差不齐,战力或有可说之处,底蕴相较宗门弟子,差得就远了。 而谢渊自突破之后几月来,血气已颇有进展,金钟罩加养身功、剑气决的内外组合,已不是普通气血一变境马匪可以撼动。 看着本向沙丘上涌去的马匪们都是动作一顿,然后纷纷调转方向,朝着自己扑来,谢渊眉头一挑,低声自语道: “效果这么好?看来卢老三对我不薄。” 望着逐渐接近的大队马匪,谢渊捡起一把长刀,身形一暗,从原地消失。 沙丘之上。 陷入重围的四名剑宗弟子背靠着背,结成阵势,奋勇抵御着面前的马匪。 剑宗自教过他们基础的剑阵,凭借着黄子峰领头以及各人的功法功底,一时在这绝大部分是外练的马匪围攻中杀得血肉横飞,所向披靡。 林真等三人这数日成长十分迅速,从最开始的独对同境马匪都有些生疏,到现在战阵之中也游刃有余,实是环境压力使然,哪怕血肉飞到娇滴滴的林真脸上,她也来不及有什么感触,只能挥出一剑,再挥一剑。 然而马匪虽然一时奈何不得他们,人数却太多太多。 被他们杀退几波之后,剩下的马匪有些胆战心惊,不敢再上,却依然在首领的呼喝下围困着他们。 马匪们变得油了起来,砍一刀便收,不和他们硬碰硬,也不让他们就走。 四人以少敌多,却也并没有好办法,在人群之中也不敢失了阵势,只得慢慢往外挪动。 然而沙丘下还有大队马匪,不乏高手,若等他们围困上来,他们哪还有生还之路? 几人正自咬牙,急急思考着对策,忽然听到下面传来尖声呼喊: “谢渊!谢渊在这里!” 听到这声,四人都是一愣,而周围的马匪也有些骚动。 对他们来说,抓住谢渊意味着一步登天,与其在这和几个杀神拼命,不如下去逮只有四练的谢渊,安全得多,回报也多! 不过他们也只是想想,功劳都是下面头目的,自己只能在山上值守送命罢了。 林真挥剑不停,忍不住觑隙往下面望了一眼,果然见到沙丘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马匪群中来回闪转腾挪! “是、是谢镖头!” 林真低声惊呼道,眼睛骤然发出光芒。 其他三人也往下看了几眼,除了裴昱并不认识谢渊,只听过他的名字,另外两人也认出了下面那人的确是谢渊。 “果真是谢镖头!” 林成激动的喊道。 黄子峰则低声自语: “竟真是他……” 谢渊自从被官府通缉后,在云州名声大噪,却也再也不见踪影,没想到在此再次出现! 林真一双美目跟着谢渊的身影而动,自己出剑都变慢了。 看着不断冲向谢渊的马匪,她露出担忧之色: “好多敌人围着谢镖头……怎么办?” 林成看了看下面稀疏的包围圈,又看看自己四人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马匪,一时无言。 外练马匪人数自然是气血蜕变境马匪的十倍以上,围攻谢渊的敌人人数远不及他们周边。 但林成也觉谢渊更加危险,只因为下面大部分敌人,都是气血一变! 不要说像他们这样被团团包围,就是两三个气血蜕变境的高手合力,谢渊又如何抵挡得住! 毕竟谢镖头出身草莽,虽然天赋惊人,看起来也突破了气血蜕变境,但不像他们修行着云山剑宗的高深功法; 也许他凭天赋在外练可以大杀四方,但气血蜕变境都已是高手,天赋的差距变小,功法的差距变大,谁又奈何谁来? 至于谢镖头能对付宗师……林成是读过圣贤书的,谣言止于智者,不信这明显的谣传。 别说宗师了,就是脚下这些一变境的马匪,都快将谢镖头围了! 谢镖头危矣! 黄一峰也看着谢渊,神情复杂。 他竟然也气血一变了。 但他随即眉头一皱,这谢渊怎么冲到人堆里去了? 就算他到了气血一变境,顶多对付一两个、不、三个同阶马匪顶天了!这马匪他战过,功力什么不说,经验和狠辣是一等一的,便是他也不敢保证能对付三人联手战而胜之。 而若是三人以上前来,他肯定第一时间考虑撤退。 可是谢渊面前周围,岂止十人? 粗略一看就十来名,甚至后面还有马匪不断涌来! 黄子峰眉头大皱,卢老三哪来那么多气血蜕变的手下?怕不是全部派来。 他绿洲城不要了? 黄子峰微有疑虑,随手一剑结果冲到面前的一名马匪,然后又向下看去。 来不及细想,他看着谢渊已经落入包围圈,心里微沉。 这谢渊怕是完了…… 如此难得的民间天才武者,自己还没有亲手击败他,可惜,可惜…… 林真一咬牙,下意识道: “我要下去救他!” 另外三人都是沉默,林成叹了口气,艰难的说道: “妹妹,谢镖头不是我们救得了的……我们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林真也知那不现实,只是说出心里想法。 她银牙紧咬,看着下面的谢渊,美目泛起湿意,一眨不眨。 林真看着谢渊,黄子峰看着林真,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几乎都要被揉碎了。 他正要说什么,忽然见林真眼睛一瞪,表情凝固,仿佛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黄子峰连忙转头,却见谢渊拿起长刀,身形一晃,就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他撞入了迎面而来的数名气血蜕变境马匪之中,长刀一展,带起大篷血! 谢渊的速度让对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甫一照面,就有一人被斩下头颅,两人胸前开,血液飞溅! “啊!” 惨叫撕裂夜空,几名马匪一愣,这才发现谢渊已经撞到了阵中! “谢渊,你找死!” 他们迅速将谢渊围起,长刀带着迅猛的呼啸,悍然斩下! 谢渊见几名气血蜕变境全力出手,乱刀砍下,眼神一闪,也不硬接。 他脚步一错,让几人眼前一,都没看清他如何动作,便溜出了包围,到了一人背后。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是眼神一凝,慢慢低头,看着胸腹冒出的一截刀尖,缓缓软倒。 “谢渊,你敢!” 这队马匪的头目怒喝道,长刀一转,当头向谢渊劈来,声势惊人! 谢渊微凛,见那道来得无比迅速,挥刀一架,铛的一声格开,随后拉开距离,不与他硬碰。 头目手臂发麻,忍不住甩了甩,神色微变。 好强的力道! 要不是他顾忌包围,自己恐怕奈何不得他! 头目心中谨慎,不敢再冲得太快,只是抽空出刀,倒让谢渊一时对人堆中的头目没有办法。 “这些马匪,果然奸诈!” 谢渊心中暗道。 眼见周围马匪越聚越多,粗略一数已有十来人,个个都是气血一变境的高手,他提起警惕,不敢真个落入这么多人的包围圈,那时就是大麻烦。 趁着敌人还没合拢,他身形一暗,脚步一蹬,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从缝隙里钻了出去,发足狂奔。 马匪们见谢渊又不知道怎么溜走,发一声喊,齐齐追赶。 他们都是气血一变境的高手,速度不慢,然而和踏着云龙步的谢渊相比,完全比不上! 谢渊若不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只怕片刻就将这些人甩开。 但那样就达不到目的了…… 他微微转头,见后面的敌人被拖得参差不齐,差不多了,眸光一闪。 谢渊忽然顿住脚步,如电返身,冲到最前面几人中间,一阵乱砍,又杀一人伤一人,随后如风撤退,再次狂奔。 众马匪见他还敢返身杀人,如此嚣张,都是大怒,咬着牙追赶,不一时队伍又拉得参差不齐。 谢渊故技重施,云龙步奔行如电,一个折返又杀二人,再度飘逸而去。 这个家伙,身法和刀法未免太强! 有头目眼皮一跳,对谢渊升起巨大的忌惮,吩咐道: “大伙别落单了!” 众人不再各跑各的,而是隐隐围成一个弧,彼此距离不远。 谢渊见马匪这么快反应过来,这一招不再建功,眉头轻挑,心下念头电转: “这一招不好使了……若是甩开他们容易,就怕他们又去找林真几个。但想挨个击杀却也没法子……” 他沉吟一声,往上看了一眼,却见那几人正一边慢吞吞的挥剑,一边看着自己。 ……那是谁在挥手?林真? 谢渊怔了一下,心中暗骂: “这群家伙干什么?见面会吗?搞快点突围,我就懒得兜圈子了!” 沙丘上,四人怔怔的望着下面的谢渊如同游龙一般,在气血一变境的马匪中杀进杀出,浑然忘了自己也在战阵之中。 幸好他们四人剑阵犀利,敌人攻不下来,才由得他们分心。 林真本双目怔然,闪着莹莹光芒,有些失神,却见谢渊抬头,她便忍不住在敌人的围困中用力挥了挥手招呼,让马匪们眼皮一跳,感觉到了莫大的不尊重。 她目光中透露着佩服,以及更多的东西,眼神亮晶晶的,低声吟叹: “谢镖头太厉害了!” 林成也喃喃道: “我没想到、没想到谢镖头到了气血一变境,竟然还是那么强!不,甚至比以前更强大了!” 第一次见谢渊的裴昱微微点头,有些感慨: “怪不得说他是盖世凶人,竟然在同是气血蜕变境的马匪中如砍瓜切菜一般,纵横捭阖,来去自如!娘的,我辈武者当如是!” 黄子峰沉默了许久都没说话,但他的神色震惊里透着疑惑、佩服中夹杂不服,十分复杂,胜过语言所能表达。 沙丘下的表现隐隐影响着上面的士气,剑宗几人固然振奋,其他马匪看着那些头目血肉横飞,死伤几乎比他们还惨重,都打了个突,想法从“在下面就好了”变成“让头目们先上”。 四人突围的速度略略加快,仍然分着一丝心神看着下面。 林真美目里波光流转,全是谢渊身影,从灵堂初见开始的强大印象,一直到现在都从未让她失望,反而越来越强,让她印象越来越深,渐渐已经忘不掉了。 她正定定盯着谢渊,忽然听到自家兄长低呼一声: “不好!” 林真不解的扭头看去,却见林成快速道: “有人在绕路,要包围谢镖头!” “那几人很强!” 谢渊正带着人绕圈,突然脚步一顿。 前面与左右三个方向,各奔过来一名气息强悍的马匪,带着几名同伴,与身后的马匪形成合围! 谢渊面色一肃,这几个领头的血气蓬勃,老远就能感觉到,是一变中的强手,不输最开始击杀的那名头目,看来都是领队一级。 四名头目各占一个方向,将谢渊围住,刀锋皆指向谢渊。 谢渊站在原地,头微微一转,心下略沉。 被围住了……这几人每个都不弱,身后更有几名帮手,任何一个方向都不太好跑。 更关键的是,后面不断来人,再过一会儿,恐怕就是里三层外三层。 都是气血蜕变的高手,就是自己也无法硬闯。 必须尽快。 谢渊心头闪念,露出微笑道:“这么大阵仗?” 身后那名马匪头目沉声道: “大统领说了,拿下你,黄金万两,美婢百人,还能得他亲授功法。谢渊,你说我们阵仗如何?” “原来如此,卢老三真是看得起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值这么多。” 谢渊笑呵呵道: “那如果拿下我,算你们谁头上啊?怎么分呢?总不能把我拆了吧!” 这话一出,那四名领头的都有些愣住了。 他们刚刚追都追不上,自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此时四人带队合围,谢渊已经是案板上的肉,插翅难逃,怎么分配,一时就显得有些微妙。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先动手。 谢渊见四人之后,还有马匪不断赶来,眼中精光一闪: “不能再等,速战速决!” 他嘿了一声: “愣着干什么?功劳在此,你们谁敢先上!我保证不反抗!” 他说完,将刀往地上一丢,插在了沙里,晃晃悠悠。 几名马匪都是一愣,不知道他这是哪一出,到底是真要送还是空城计? 谢渊趁几人一愣神的功夫,眼神大亮,手伸向腰间,暴喝道: “既然你们都不上,那我可要上了!” 他拔出劈柴斧,嘿了一声,双手把住,灌注全身力量,猛然一挥! 几名头领还在想这么小的斧头,能干什么?忽然脸色齐齐一变! 一道黑幽幽的光环从斧刃上斩出,带着死亡的呼啸,劈向谢渊前方所有敌人! 横扫千军! 左右和前面包围过来的三名首领寒毛直竖,感到了死亡危机。 生死之际,他们使出全身的力量,将刀齐齐劈向那道巨大的光环。 轰的一声巨响,前面炸出震天的沙尘,让人忍不住眯眼。 等沙尘过去,众马匪定睛一看,发现那三名头领全部一分为二,躺在地上,兀自抽动,而他们身后的马匪,哪怕只受余波,也死伤惨重,倒了一片! 横扫千军,纵是千军也辟易,何况马匪? 马匪们一片寂静,眼睛圆睁,而一直追过来的那头领突然浑身一颤,才惊觉背后已经是一片冰凉。 这是什么招式? 他……是什么实力? 头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怪不得大统领给谢渊出了这个价格,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擒得下的! 沙丘上,无论马匪还是剑宗四人,手上都慢慢停了下来,陷入诡异的对峙。 他们的眼睛都望着下面,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黄子峰一脸震惊,低呼道: “这怎么可能?” 纵然是宗内一变境的最强者邢植师兄,也不可能一击斩杀这么多同境! 林真和林成同样的大张着嘴,同样的喃喃自语,连内容都是一样,如同双胞胎: “不愧是谢镖头……” 裴昱第一次见到谢渊的强大,冷酷的脸上发呆发愣,再也不复高冷,忍不住爆粗道: “娘的,这么强?” 什么叫盖世凶人?这就叫盖世凶人! 面对强手围攻,一斧头下去,没人再敢站着! 而其他马匪目瞪口呆,望着下面死了一地的头目,忽然觉得还是云山剑宗好对付。 沙丘下,那幸存的头领呆了好一会儿,望着前面速度骤降的谢渊,强作镇定道: “他消耗巨大,跑都跑不快了,肯定用不出第二招!都给我追!赏赐就在眼前!” 虽然这样说,但看着手下们冲上前去,他悄然落在众人后面。 谢渊长吁几口气,埋头狂奔。 横扫千军的消耗自然是巨大的,不过也不至于跑不动。 他还是怕表现得太强,这些马匪不追他,去找黄子峰几人,那倒麻烦。 见剩余的马匪跟了上来,谢渊悄然松了口气,暗道: “这下小心点,不能再被围了,不然怕是落不得好。” 好在沙丘上的同伴趁着士气此消彼长,逐渐杀出重围,已经要见到胜利的曙光。 而偶有落单的或是转念的,想要上得山丘去,都被谢渊闪身追近,数招便结果,然后趁后面大部队追来之前扬长而去。 如此几个回合,那上沙丘的路仿佛成了禁区,倒下许多尸体,其他马匪再也不敢靠近。 而那头领见谢渊明明还有余力,却是故意放水跟他们绕圈子,心下一突,不由再落后了几个身位。 这个家伙……快跑不行吗?在这里绕圈,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能滚赶紧滚成不! 头领心中暗骂,他再也不敢去和谢渊硬碰,也失了夺赏赐的心。 那斧刃黑光的恐怖,旁观已经足够,他不想亲身体验,只得尽职尽责的摸鱼。 谢渊正带着一群马匪长跑,忽然脚下一抖,趔趄一下。 他惊疑不定,还以为自己消耗过大,已控制不住腿脚,忽然脚又开始抖动起来,如同筛糠。 谢渊呆了片刻,忽然发现,不是自己在抖,而是这片盆地在抖! 地震了! 轰隆隆的巨响响起,谢渊感觉脚下的沙地晃得厉害,左摇右摆,如同暴风雨中的船舶。 他嘿了一声,扎个马步,稳住下身,见身后马匪尽皆放慢动作,还有功力不行的甚至摔倒在地,不由趁着混乱再度拉开距离。 烟尘漫天,沙土飞扬,整个盆地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地龙翻身!” 四处响起惊呼,谢渊一边跑着,一边惊疑不定。 这地震烈度,怕不是前所未有,连许多武者都站不住脚,仿佛整个西漠都在一起震动! 突然,他感觉脚下微微一沉,似乎在往下滑。 谢渊反应极快,一手插入旁边沙土,固定身形。 怎么这个大凹坑还在往下凹? 他眉头紧皱,听着轰鸣声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惊呼,牢牢定住身形。 直到盏茶功夫过后,地动才渐渐平息,然而沙尘漫天,如同沙尘暴一般,根本看不清楚哪里是哪里。 谢渊运足目力,只觉这里地形已经改变,看不真切。 如此天灾之下,便是气血蜕变境的武者也难说保全自己,虽然没有巨石高楼,但是旁边的沙丘已经坍塌,不少人此时怕已被掩埋在了层沙之下。 漫天的沙子逐渐沉下,露出夜空。 谢渊满头满脸的沙,终于恢复些许视野,见沙丘全部摊平,神情微沉,正想朝着记忆中剑宗四人的方向走去,忽然听到一声暴喝、响彻盆地: “谢渊恶贼,坏我父大事,今天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扭过头去,发现盆地中央的最低点,城市废墟已经不在,但是一道迅疾无比的身影拖着一条沙尘长龙,正朝着自己飞速接近! 气血三变,卢老三的儿子! 谢渊面色微变,虽然两人相距甚远,但卢小三的速度比自己还快,不敢拖延。 他往远处望了一眼,神情一动,朝着反方向迅速奔逃,同样拉起一道沙粒组成的长龙! “追!都给我追!” 卢小三大喝道,终于调动起盆地中央的二变马匪,毕竟这处废墟已经彻底毁了。 一处沙丘之上,黄子峰四人隔着一段距离站起身来,彼此确认都没有受伤,不由松了口气。 他们本在沙丘最顶,运气不错,没有滑落盆地下面,得以保全。而周围那许多马匪,不少都掉落盆地,然后被沙丘掩埋。 不知多少吨的沙子压上,把这里变成了百人坑。 “不知道张师弟如何了?” “谢镖头好像正在被高手追杀……” 几人心中正在泛起担忧,正要互相靠近,局势又一变。 周围陆陆续续站起许多马匪,看起来人数稀少了许多,这是好消息; 然而坏消息是,地震让几人站立不稳,分开身形,彼此相距不近,中间全是马匪,剑阵已破! 四人脸色一变,正要趁着马匪们没有全部站起,想要接近,然而被反应快的直接拦住,乒乒乓乓的又打了起来。 这一次,他们周围的马匪人数虽少了,然而没了同伴彼此援护,互为犄角,反而压力大增! 黄子峰咬着牙,一剑杀了两名马匪,吐出一口带沙的唾沫。 这上面没有特别厉害的高手,但奈何不住人多。他斗了半天,这些马匪杀退一批还有一批,不断轮换,不断车轮战,已经让他们消耗极大。 他努力的想要靠近几个师弟师妹,然而只觉不值一提的马匪突然变得难缠起来,往往数剑才能打退一人,还难以杀伤。 “这样不成,比刚刚还不如,耗下去迟早是个死!” 黄子峰心中如此想着,见三名师弟师妹都有此意,彼此努力接近。 裴昱更是丢出了最后的霹雳雷,一声大响,炸死数个马匪,然而在周围重重围困之下,只是杯水车薪。 眼看最弱的林成已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几人都是面色沉凝。 林真长剑狂舞,拼命往自家哥哥那边靠近,而裴昱和黄子峰也眉头紧皱,一个手伸进衣襟,一个长剑一紧,准备拼命。 关键时刻,林成大喝一声,长剑陡然加速,回环一转,将周围逼近的敌人全部砍翻,惨呼连连,身周为之一空! 竟是生死之际有所领悟! 几人都是面色一喜,然而这一招过后,周围马匪又围上来,几人仍然陷入苦战。林成虽然临阵悟剑,然而修为毕竟最低,此时血气内息都已见底,这下是真的苦苦支撑,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正在此时,他们突然发现包围圈外围一阵骚乱,似乎有人闯入。 林真长剑一斩,带起一溜血。砍翻面前马匪之后,她下意识的往那边望去,眼睛一亮。 不知是期待成真还是什么,她仿佛看到了谢渊的身影! “师兄师姐,我来和你们汇合了!” 张山的声音从那边响起。 林真瞬间失望,随后又是惊喜,喊道: “张师弟?你没事!” 谢渊迅速持剑杀近,剑法犀利,带着援军的气势,将稀薄不少的马匪包围圈杀透,瞬间冲到阵中,帮助几人解决阻碍,和他们汇合。 黄子峰几人终于结成剑阵,还多了一个谢渊。五人持剑,顿时守得固若金汤。 他们都是又惊又喜,看着谢渊: “张师弟,你竟然没死!” “是啊,被马匪捉走,然后又是这般动静……” “你剑法怎么这般犀利了?” 几人一叠声问道。 “张山”憨憨一笑,回道: “我被那谢镖头救了……” “谢镖头!” 几人齐齐惊呼,没想到谢镖头还救了张师弟啊! 怪不得他能逃出来。谢镖头神通广大,顺手救他也很正常! 林真眼中泛起柔意,低声道: “他又救了张师弟……下次见到得好好谢他。” 几人点头,黄子峰也叹了口气: “虽然他走了歪路……但一码归一码,这事我们必须感谢他。而且,他的实力……” 他想了想,又叹道: “不可思议。” 谢渊见众人说要感谢,干笑一声,暗道不必,自己救自己而已。 他又说道: “我趁着混乱逃脱,见到你们赶忙上来。马匪太多,我乱挥乱舞,感觉近几日剑法进步很快。” 黄子峰听了,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室友,确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好了,现在咱们终于汇合,趁此混乱,赶紧杀出去离开这里!” 几人精神一振,唯有林真还低声道: “那谢镖头……” “他的战斗,也不是我们能掺和的。吉人自有天相,以谢镖头的实力,逃跑肯定没有问题!” 林成安慰着妹妹。 谢渊在一旁听着,发现林家兄妹还挺关心自己。 “放心,我已经安全撤退。” 他心里暗道。 不是担心几名同伴,以他的天隐术加云龙步,早就逃掉。这个组合十分赖皮,只要不是被团团围住,宗师之下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刚刚被卢小三隔着老远追杀,他故意挑了个反方向奔逃,将其和众多二练马匪远远引离,直到快被追近了才全力运使天隐术,换个方向调回了头,和几人汇合。 其实若不是几名同伴前来救援,他单独行动会便宜许多,想打想跑都随心由性。 但同门不顾自身安危、甘冒大险前来救援,只是没成想撞到卢老三的马匪老窝才这么麻烦。谢渊又怎会怨怪?心中只有感激。 现下万事已毕,正是一切结束之时,谢渊五人杀出这外围马匪的重围,久违的看见前面大漠黄沙,再无人山人海的阻碍。 他们精神一振,当即抢了几匹骏马,直接打马飞驰而去。 “这次给卢老三坑了个大的,想必他要气得睡不着了。” 谢渊心里舒服: “话说那地震……是我弄出来的?这手雷威力未免有些大了。霹雳雷?大伊万! “应该是引动了遗迹的某种机关,看样子把那里彻底弄塌,想来等卢老三来了也无法补救,进不去了。 “哼,他还想靠这提升实力?取巧要不得!我平生最恨作弊的人,老老实实靠自己修行吧!” 谢渊自开心,忽然察觉到旁边一道烟尘迅速接近,眉头一蹙。 这边怎么有二练的接近过来?速度快愈奔马! “这边!” 黄子峰低喝道,几人稍微调转马头,结果另外一边又有人冲过来,一副誓要追上几人的模样。 谢渊眉头大皱,这些二练被解放出来,开始全力追踪他们?可是都隔了这么远,何必跟几个剑宗弟子过不去? 他心头灵光一闪,微微发沉。 应当是要封锁一切消息,就算是剑宗弟子也不能放过……可是这遗迹都已经毁了不是? 谢渊正自思索,前面划着弧竟然又来几个高手,几人面色微变,只得调转马头,斜斜冲出去。 若是从高空俯瞰,马匪们追人颇有章法,五人绕着盆地开始画大圈儿,一时不能远离。 谢渊心头念头电转,思索对策,忽然心头一颤,猛然回头,发现一道夸张的烟尘长龙远远出现,定睛一看,那人面貌粗犷,脸粗如沙,一脸阴狠,正是卢小三。 是发现我了?不可能!还是就是要追自己几人! “加速!” 谢渊忍不住低喝道,迅速挥动马鞭。 几人打马冲出数里,借着马力和沙漠地形勉强和马匪保持着距离,卢小三也没拉近太多。 正说说了口气,他们忽然又见前面来了一人。 这次来人的速度,几乎是刚在地平线上出现,就已经能看清面貌,飞速接近! 快得不可思议! 众人都是骇然,而当谢渊看清那面黑如锅底、肩扛大刀的身影之后,心和另外四个人一起沉了下去。 卢老三来了。 今天就一章了,一万字,没找到合适断的地方,就一起了。 大伙觉得一章一万多不多?不喜欢就留言,我以后尽量分章;不留言就默认无所谓咯,我按情况分,三千五千一万都可能。 (本章完) 第200章 柳暗花明,纷至沓来(10k) 第200章 柳暗明,纷至沓来(10k) 苍茫的大漠上,星月高悬,而东方已经微微泛白。 一道巨大的沙尘如同龙卷,在远处的人影之后腾起。 看着地平线上疾冲而来的卢老三,哪怕不认识他的人,也知道这绝对是一名武道宗师。 谢渊看着气势冲天的卢老三,心中一沉,眼神扫过同伴,发现他们个个脸色发白。 这一次,谢渊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 若说之前几次危机,谢渊心里始终安稳,毕竟宗师以下,哪怕气血三变,他也敢凭功法特殊和其周旋一二的话; 面对卢老三,他只有远远避开一个选项。 谢渊微微咬牙,现在就直接运转天隐术离开,恐怕才是最稳妥的策略。 虽然在一览无余的大漠上,当着卢老三的面敛踪潜行,有些许冒险,而且多半会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但小成的天隐术本可以瞒过宗师,相比其他办法,谢渊觉得这大概是逃跑概率最大的。 然而即使能够逃脱,谢渊现在也不想这样做。 旁边还有几名同伴,他们为救自己而来,若是自己轻易就抛弃他们,那还做什么人?还练什么武?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放弃。一定还有办法,至少要先想办法。 谢渊心思电转,旁边同伴也急急议论起来: “是宗师!是卢老三!” “怎么办?逃肯定是逃不掉了。” “亮明身份?他一向识时务。” “恐怕有些冒险,这里似乎藏着他的秘密,我们……” “那怎么办!” 谢渊扫视一圈,发现前后左右逃离的路都被堵住,而卢家父子正在快速接近,已经犹豫不得。 只有先回去盆地再说,也许那里还有生门。 如若不成,最后时刻,那里的混乱也能助他逃脱…… 虽然他不想走到那一步,但若真事有不谐,谢渊也只有保全自身,以求来日复仇。 “走这边!先回去周旋!” 谢渊低喝道,果断的一领马头,带了个方向。 几名同门正一筹莫展,便是黄一峰都有些不知所措,见一向憨憨的张山主动带路,他们愣了一愣,下意识道: “你做什么!那是回去的路……” “都是死路,死里求活!” 谢渊言简意赅,这时也管不了暴不暴露、人不人设的问题了。 反正只要活命,一切都好解释。若是死了,万事皆休。 几人一听好像有些道理,忙不迭跟在谢渊后面打马前行。 马匪们没想到几人还往回走,追击者都兜着圈往前赶,后面却是空旷一些。 马匪们一愣,却冷哼一声,正中下怀。这个方向虽然没有太多追兵,但遗迹周围还有大量的马匪。他们往这里走,一时追不上,却就像钻进口袋的口子,自投罗网,就等进来之后扎紧。 五人打马狂奔,身后是大队马匪,以及更远处两个方向的卢老三父子,在黎明前的大漠上卷起漫天烟尘。 然而这两名高手的距离还在迅速拉近,逐渐超越奔马,直追五人项背。 眼看那凹坑就在前方,但背后的破风声越来越近,卢老三冰冷的低吼也传到耳边: “站住!若是现在停步,我还考虑留你们全尸;再跑几步,老子要把你们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本座一向和你们剑宗井水不犯河水,然而你们几个区区黄毛小儿,竟敢来招惹我,以致坏我大计。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非要把你们全部宰了,扒光衣服,吊到绿洲城门晒干为止!” 卢老三不住的咒骂,骂得林真容失色,其余几人也是脸色发白。 这马匪头子显然已经气急,便是错失慕朝云的踪迹也没让他如此恼火过。 他接自己儿子报讯,飞速赶到,却只看到废墟一片。 然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始作俑者谢渊,他暴怒欲狂,只能将气撒在几名来捣乱的剑宗弟子头上—— 他自己也没想到,倒还真是撒对人了。 谢渊几人头也不敢回,只感觉背后如有实质的庞然压迫感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胯下的马儿都有些腿脚发软。 宗师毫不遮掩的气息,对动物来说就如天敌一般,足以让它们伏地哀鸣。 “怕是不成了……” 谢渊眼睛微闭,心生沉重。 卢老三…… 他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双目幽光一放,就准备使用天隐术敛踪,然后撞入侧面马匪群中趁乱脱离。 然而这时,背后传来一阵无比凄厉的呼啸,好似利器以难以想象的高速穿透空气,直朝谢渊几人而来。 这个声音几乎是刚一出现,就已经到了近前,让谢渊完全来不及反应,脸色大变。 “这卢老三还丢兵器?” 他刚闪过这个念头,背后就是一股大力传来,将他炸飞。 然而这道劲气却十分柔和,托着剑宗五人稳稳落在地上,翻身站起,并不狼狈。 几人愣了一下,连忙回头,看见卢老三已经近在眼前,却停止不动,一脸沉凝。 而他们和卢老三之间的沙地上,插着一柄绿油油的竹剑,将沙地轰出一个数丈方圆的大坑。 黄子峰呆了一下,面露狂喜,仰头大喊道: “师尊!您终于来了!” 谢渊和其他四人一起抬头,发现远处的天空中,有一道身穿碧袍的身影带着猛烈的呼啸迅速接近,速度不比这飞来神剑慢上多少! 来人几个呼吸间便来到近前,直接闪身到了谢渊五人头顶,露出一张清癯的中年男子面容。 他身材高高瘦瘦,颌下三绺长须,垂到胸前,如同中年文士。 但看似秀士的他,背后却负着七个剑鞘,依次排开就如扇面,威风凛凛。 谢渊站在他斜后下方,定睛看去,发现这七个剑鞘竟然不是负着的,而是飘在他的背后,随着他的身形载沉载浮,彼此间的排列也有着玄妙的规律,整整齐齐却又不相互触碰,角度各有不同。 而这七个剑鞘中的其中一个已然空了,正该是沙中插着的那把剑。 谢渊正这样想着,就看这名清癯男子手一招,沙中的竹剑咻的一声,倒飞而回,稳稳回鞘。 光是这一手,就让满场千余马匪噤声,一动也不敢动。 谁都怕自己稍微露出异样,就让那飞剑穿梭而来,直接斩首。 谢渊见状,也悄然松了口气。 这人他自然认识,哪怕就是没见过,云山剑宗上下皆该认识宗内唯一修行飞剑的宗师。 竹剑峰首座,卢佩。 看着宗师长老来援,几名云山剑宗弟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特别是来的是卢佩,那他们安全感就更加足了。 虽然宗师的水平离他们还很遥远,但弟子们都传卢佩的修为,在宗内仅次于宗主李星拓。 据说卢佩终日于竹剑峰上苦修飞剑术,甚少与外人动手,实际上一身功力已经相当不俗,足可入飞龙榜,只差一战而已。 本来前次和藏剑阁论剑,大家都以为卢佩会和宋清平一争高低,后来发展却让许多人大出意料,八卦了个够,不得不佩服李星拓别出心裁。 黄一峰满脸喜色,看着自家师父。 卢佩手抚长须,头也不回,淡淡道: “子峰,可有受伤?” “回师尊,小伤不少,大伤没有。” 黄子峰恭敬的回道。 卢佩点点头: “不错,在如此匪阵中保全自身,护住同门,看来你的修行也到家了。” 黄子峰听了这评价,脸露尴尬。 实际上他并没碰到什么强手,九成九的气血蜕变境都被那谢渊吸引走了,他一直对着群外练的马匪,自然不易受伤。 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反驳师尊,只得闷声道: “师父过奖了。” 卢老三看着卢佩教育弟子,慎重中夹杂几分不耐,冷冷道: “卢佩,我和你们剑宗一向相安无事,这次为何来我这大闹一场?” 卢佩看着卢老三,淡淡道: “你是马匪,作恶多端,我们剑宗除暴安良,见到你们自然要剿,有何不妥!” “我呸,这么霸道!卢佩,你当我真怕你不成!” 卢老三吐了一口,一脸暴怒: “这不是你云山,敢来我的地盘,我看你也别走了!” 说完这句,他一挥巨大的斩马刀,悍然向卢佩斩去! 卢佩眼睛一眯,手往前一指,唰唰唰三声,背后三柄碧绿竹剑出鞘,几乎是电闪一般,斩向卢老三! 卢老三大刀一挥,一道光芒闪过,将三柄竹剑一并磕飞;然而竹剑只是飞了不远,调转过头,又迅疾绝伦的刺了下去! 卢老三面色微沉,斩马刀疯狂挥动,将轻飘飘的竹剑不断击飞,近不得身;然而竹剑却始终可以随风舞动,倒转而回,不断袭扰着他。 任一柄竹剑的威力,对宗师来说并不算大,然而三柄一起,卢老三也不敢忽视。 他只得将斩马刀狂舞,护住周身,一时虽然安全,但却也无良策可以破局。 卢佩站在空中,就如剑仙,手掌挥动,便指挥着三柄竹剑遥遥攻敌,让卢老三拿他毫无办法,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无论是在场旁观者还是卢老三,都没忘记,卢佩背后,还有四柄竹剑,并未出鞘。 没有出鞘的利剑,却比身周三柄让卢老三压力更大,一时已经见汗。 谢渊看得微微张口,有些敬佩又有些艳羡: “这就是卢长老的实力?不愧是传言有飞龙榜水准的宗师,只出三剑就压制住了卢老三,这飞剑之技,已经出神入化!” 而且,未免也太潇洒飘逸了点! 他一时兴起“要学这招”的念头。 不过飞剑术虽然强大飘逸,长处是特别长,短处却也在宗内引起争议。 一是修行之难,在剑法变化多端的云山剑宗内也是首屈一指的,少有人能学会,极为讲究天资; 二来则是消耗极大,修行此道需要内功极为雄厚,控鹤擒龙,遥遥控制飞剑,远程攻敌; 三则是威力相较持剑于手,终究要欠缺一些。 这毕竟不是仙术中的神念飞剑,杀人千里,动如动念。 至于这门功夫对飞剑材质的要求,同样不小,只有特制竹剑可以确保锋利坚硬的同时质量又轻,容易御使。这些缺陷包括耗费身家巨大等等,还有不少,不必多说。 故而许多人认为飞剑术就是鸡肋,有此天资内息,修行其他剑术,威力何止倍增? 当然,论远程杀敌、论抵御难度、论使剑者自身安稳,以及最重要的,论卖相,飞剑术都是少有人敌。 毕竟学剑者许多就图个剑仙飘逸,于是这门飞剑术在剑宗内虽学会的人少,却一向人气很高。 卢佩遥使飞剑术,俯视着卢老三,眉头微皱。 云山剑宗离西漠不远,故而他们对西漠上的强者都算了解。 这卢老三外表粗豪,心思却颇为细腻,对大宗向来避而远之,十分理智。 然而今天这次,他代表剑宗而来,三言两语间卢老三就主动动手,竟似有不愿给面子放他走的意思。 现下卢老三看似被动,然而以卢佩了解,这并不是他全部实力。 卢佩自负实力不弱,但若说三柄飞剑打得卢老三还不了手,那还不至于。 他如此被动,不用绝招,是在等什么? 卢佩眯着眼睛,眸光一闪。 他在蓄势,他…… 他竟然还想杀自己! 卢佩冷哼一声,手指猛地往前一挥,呛呛两声,身后再飞出两柄飞剑,斩向卢老三! 卢老三见卢佩使出真功夫,脸色微变,怒吼一声,斩马刀猛然斜斩,一道巨大的刀芒发出,直上天穹! 五柄飞剑同时被击飞,卢佩眼神一凝,虚立空中的飘逸身姿头一次闪动一下,避开那道似乎能斩破苍穹的刀光。 卢老三见自己蓄势已久的一击被卢佩轻松识破闪过,而那五柄飞剑转了个头,又向他飞来,不由面色黑沉。 “卢佩,罢了!今天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你带着弟子走吧!” 卢佩手势不停,五柄飞剑绕着卢老三疯狂斩击,让他左支右绌。 他淡淡道: “你让我留就留,让我走就走,我云山剑宗的面子往哪儿搁?” “卢佩,今天你真要与我不死不休?” 卢老三低声吼道。 卢佩眉头一挑,见他布着血丝的眼神盯向了自己脚下的弟子们,一时沉吟。 他静静道: “停手也并不是不行。除非……” “除非什么?” 卢老三沉声问道。 卢佩回望一眼,看了下远处那大坑: “你告诉我你在这里搞什么鬼。” 卢老三顿时面色一变,冷哼道: “无可奉告。” “果然是这儿的秘密。” 卢佩微微一笑。 卢老三一开始的举动就有古怪,再加上这儿马匪如此之多,已是他手下九成力量,肯定是守卫着这里面的奇异! 见卢老三沉着脸不回答,卢佩身形渐渐拉高,就要往那坑里去看。 卢老三脸色大变,咬着大牙,猛然又挥一刀。 卢佩身形一矮,闪过那刀光,笑呵呵道: “你看,又是你先出的刀,须怪不得我。” “你们云山剑宗,一向是如此卑鄙无耻!” 卢老三大吼道。 卢佩不搭理他,手掌抬起,五指张开,那五柄飞剑又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升空,一字排开,寒光凛冽的剑锋遥指卢老三,带去了无比沉重压力。 卢老三喉头一动,面色黑沉,紧紧把着斩马刀,盯着卢佩。 卢佩手正要往前挥动,突然一顿,将头偏向一旁。 卢老三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微变,也看向远方。 此时天光将亮,东方大日已升起一半,天空正是半边亮半边黑。 而西边黑沉沉的大漠里,似乎有一道更黑的风暴,正迅速向这边刮来。 谢渊凝目看去,似乎只看到黑色的沙尘暴迎面而来。 然而作为沙尘暴来说,那也太快了,几乎眨眼就要到了近前。 忽然,一股阴恻恻的声音响彻天地: “卢佩,何时竟到我西漠里做客,也不和老夫打一声招呼?” 卢佩面色罕见的露出凝重,沉声道: “黑风老魔……” “你这小辈怎么说话的?竟然如此没有礼貌。” 那声音阴笑道: “看来要请你到我的黑风里坐一坐了。” 黑色的沙尘暴转瞬间刮到近前,沿途有不少奔逃不及的马匪被卷入其中,发出短促的惨嚎后,就寂静无声,只剩狂风呼啸。 风暴渐歇,露出里面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头发如同灰色杂草一般的老者。他鹰钩鼻、三角眼,嘴角天然下耷,看起来十分阴狠。 谢渊心中一凛,感觉来人的气势分毫不输卢佩,甚至还隐有过之。 黑风老人,凭他辈分,称呼竹剑峰首座卢佩为小辈没有一点问题。 他成就宗师近百载,实和云山剑宗上一代宗主是同代高手。 在西漠纵横来去,活跃百年,他只有平西王西征时不敢招惹、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后等大离大军撤回,又重新复出。 论实力,黑风老人是西漠最强的几名邪道宗师,盛名百年,并无虚数。 卢佩看了两眼黑风老人,又看了眼卢老三,淡淡道: “这是你请的帮手?” 卢老三抿着嘴,并没有回答。 卢佩见了他这幅样子,若有所思。 黑风老人桀桀怪笑道: “小三子哪会请我来?这边的动静,恐怕是瞒我都来不及。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小小卢老三,还能憋这么大一个屁!竟然藏了一个上古遗迹!” 他驾风而来,自然看清了凹坑里的景象。 卢老三咬着牙,拱手道: “黑风前辈,晚辈也是机缘巧合……” “少扯那些虚的。我先把这使剑的炼了,再来跟你掰扯。”黑风老人满脸不耐,一挥手,直接刮起一道黑色旋风,击向卢佩。 卢佩冷哼一声: “尽管试试!” 他手一挥,五把竹剑齐齐闪烁,直接斩破罡风,刺向黑风老人。 两大宗师瞬间激斗起来,黑风狂号,飞剑闪耀,空中一片混乱,剑声风声大作,让人觉察不真切。 听着里面间或传来的桀桀怪笑,卢老三面色阵红阵白。 虽然黑风老人接下了卢佩,他心底却是一万个不愿意黑风老人来助拳。 卢佩他还有可能赶走,至少不会在这久留,而黑风老人一来,这里就不再是他的了。 都怪那该死的谢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现在躲哪去了。 要是找到他,老子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咬着牙,狠狠想道。 眼睛扫过前面几个面色发白的剑宗弟子,他冷哼一声,挥了挥手。 “天勇,抓住他们。” 然后卢老三自己一跺脚,直接冲上天空战团。 他倒是想坐收渔翁之利,不过黑风老人不会让的。 先上去打退卢佩再说,而且进了战团,如果有机会…… 卢老三自然是想不到,他“朝思暮想”的谢渊,就被他阴差阳错的堵在面前,甚至和他对视,对面不识,却又放开。 不然的话,无论如何他这时都不会上去打架。 天上宗师对阵,地上马匪见了卢老三手势,慢慢又围了上来。 谢渊和几名同门对视一眼,知道卢佩此时面对两人包夹,自顾不暇,恐怕帮不得他们,不由大喝一声: “跑!” 几人转身就跑,不过马匪群已经逼到近前,不乏二变高手,以及虎视眈眈的卢小三——真名卢天勇,小三纯是谢渊不知其名,起的诨名。 卢天勇冷哼一声,脚猛跺一下,炸起一团沙尘,迅速追近几人。 正在此时,天上突然飞下一柄竹剑,如同一道绿线,将追得最快的几名马匪直接腰斩! 卢天勇亡魂大冒,紧急止步,将将停住,距离竹剑剑锋只有一线之隔。 天上传来怒喝: “卢佩,你还有心情管下面?管好你自己吧!” 黑风老人亦冷笑道: “五剑对我二人还少一剑,作死之极!” 他辈分虽高,功力也深,却毫无什么一对一的念头。不讲武德,正是他纵横百年的秘诀。 竹剑在地上还没回手,四柄飞剑被二名敌人压制节节败退,卢佩面无表情,手往前平静的一声。 呛啷一声,背后再出一剑,和地上迅速回归的长剑一起,六把飞剑舞出漫天剑光,黑风和刀影也压制不住。 地上五人快速奔逃,已经见到了沙丘边缘。 黄子峰听到动静,咬牙道: “六柄飞剑已是师尊全力出手,这个状态,他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更没空再管我们。” 谢渊点点头: “万事凭自己,我们先下去,避开后面——” 他话没说完,忽然怔住。 几人接近沙丘边缘,此时的沙丘经过地动,不再起伏陡峭、如同峭壁,而是圆润的下陷,整个盆地变成了一个均匀的漏斗。 而漏洞中心最低处,城市废墟已经不见,只依稀能见那庙宇的残痕断石。 在庙宇应是大门的位置,此时正是漏斗盆地的正中心。那里地上一个大洞,整个盆地的沙子都在簌簌落下,如同一个真的漏斗,亦或说是沙漏。 但让谢渊怔住的不是这样的景色,而是大洞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耸的浮屠宝塔虚影! 宝塔高七层,塔身镶嵌琉璃、黄金、七色宝石,美轮美奂,大放光芒。 然而这宝塔只是虚影,谢渊看向地上的沙口,莫名觉得,入口应在那里,真正的宝塔似乎在地下倒垂,而地上的这个虚影,只是它对称的倒影。 就真沙漏一般? 谢渊失神一瞬,然而回头一看,大队马匪正涌了过来。 他和林真等人对视一眼,见四人都有些面色发白,犹豫不决。 毕竟盆地里眼下是这幅模样,中间更是不止歇的流沙陷坑,众人都有些不知该不该跳进去。 “走!留在这里被这些马匪逮住,十死无生;咱们进去看看,大不了冲进那遗迹,还有一线生机!” 当此危局,谢渊极为果决,直接奋力一跃,跳入漏斗盆地之中,沿着沙丘滑下! 四人对视一眼,皆是咬牙,齐齐跳下。 等五人跳入,那宝塔虚影忽然抖动,光芒闪亮,照耀四方。 盆地再次晃动起来,如同之前的余震。 地动一起,这漏斗盆地的边缘再度大幅凹陷,而中间的洞口更是猛地加速,落入沙尘; 于是不止他们,离得近的马匪皆被流沙裹挟,猛然朝下滑落,发出道道惊呼。 卢天勇等马匪一惊,连忙后退,不敢追近。 谢渊被裹在沙里晃得七晕八素,想要挣扎起来,稳住身形,或者逆流而上; 然而流沙吸力异常的强,他被冲着下去,竟然回返不得! 眼看着那个不知通向何处的大坑越来越近,看起来越来越大,如同无底的深渊,即将将几人吞噬。 “遗迹入口么?” 谢渊见躲避不及,金钟罩护住全身,脸露坚毅。 忽然,他感觉身下一空,伴着大股流沙,掉入了无底深坑之中。 …… 天上三名宗师见盆地中异变又起,稍稍收手,分出精神去关注。 琉璃宝塔彩光大放,甚至压过了晨间的太阳。 地龙翻身,烟尘四起,裹挟千万吨流沙落入中间的深坑,然而那深坑如同通到地心深渊,永远也没有填满的势头。 片刻过后,地动渐渐停止,浮屠塔光芒稍歇,太阳重现天际。 黑风老人怪笑道: “桀桀桀,这大坑,比我的黑风还能吃呐!卢佩,你那几个门人全都进去了,你说出不出得来啊?桀桀桀桀!” 卢佩一脸沉凝,冷冷道: “我剑宗弟子福缘深厚,吉人自有天相。” “天相?我看他们是遭了天灾,看来也不是什么吉人。” 黑风老人诡笑道: “那大坑明显是遗迹入口,只是遗迹现在还未开启,介于虚实之间。你那几个弟子进了这入口,恐怕就算留了一命,也只能永远就在遗迹和现实的夹缝中,哭着叫师傅了!说不定等我们进去,还能看到你那几个弟子的胳膊腿儿、头和身子,各有一半,剩不囫囵!” 卢佩面色一沉,不再说话,六把飞剑全力出击。 “桀桀桀,是不是刺激到你了!没事——” 黑风老人张狂大笑道: “老夫这就送你去陪你的乖徒儿!” 他身后刮起遮天的风暴,双掌一推,掌间吹出无比凄厉的黑色旋风,形成一条黑龙,噬向卢佩! 卢老三见状,斩马刀高高举起,悍然斩下,同样挥出一道斩破狂沙的凶猛刀光,从背后斩向卢佩。 卢佩被前后夹击,顿时陷入巨大的危机! 他神色深沉,深吸一口气,然后脚在虚空一跺。 呛啷一声,天上如同划过一道碧绿的闪电,卢佩背后的最后一把飞剑,猛然出鞘! 七把飞剑在空中绕着他如电飞舞,如同北斗七星,霎时间竟然组成了一个剑阵! 黑风老人和卢老三见状,都是面色微变。 剑阵结好,陡然发出闪亮天际的剑光,一击向前,将黑龙斩碎,穿透黑风老人的护体黑风;另一击斩后,破开卢老三刀光,重重斩在他斩马刀上。 两名西漠宗师同时闷哼一声,已然受创! 一斩击伤二人,卢佩身周剑阵环绕,袖袍迎风鼓荡,一时如同真正的天上剑仙下凡,看得地上的马匪们色变。 黑风老人捂着胸口,指缝间渗出血迹。 他定定盯着卢佩,冷笑道: “七柄飞剑,还结剑阵,里胡哨!这一击,你还能用出来第二次么?” 他话这样说,但是身周黑风吹拂,运功环绕了一层又一层,显然防备有加。 卢佩见状,淡淡一笑,剑阵忽然撤了。 唰唰唰,飞剑一一回鞘,他只留了一把,拿在手上。 黑风老人和卢老三见状,先是一愣,然后露出喜色: “看吧,果然坚持不住了!这下面对我二人,你待怎么办?” 二人虽然受伤,并不沉重; 而卢佩显然消耗巨大,能剩几分战力,还是问题! “确实用不出七剑飞天了。” 卢佩淡淡道: “但我还可以把剑拿在手上。” 黑风老人脸色微变,然后便见到一道比飞剑犀利了不知多少的剑光,迅速袭到眼前! 天空中响起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如同九天雷鸣不断。 三大宗师白热化的战在一起,卢佩手持竹剑,以一敌二,竟然不落下风。道道绿色剑影,笼罩了半边天空,和黑风与刀光势均力敌! 地下的马匪们早已远远避开,遥看空中难以想象的战斗,刀光剑影齐飞,黑风绿芒交映,瞠目结舌,如同看着神仙。 直到半晌过后,绿色剑影终于略有收敛,卢佩和卢老三、黑风老人二人在空中相对而立,忍不住喘了两口气。 激烈的交锋中,三人各有伤损,卢佩既被黑风击中内腑,背后也挨了卢老三一刀破开防御,状态大损。但最大的问题,还是他的消耗太大,已经难以支撑。 黑风老人和卢老三状态也不好,但他们终究是两个人。 黑风老人吸了口气,嘿然怪笑道: “没想到你这小辈这么难缠。” “你功力虽高,杂乱不堪不说,修为长在你这没胆老怪身上,只是浪费。” 卢佩淡淡点评。 黑风老人面上显出阴狠之色,一闪而逝: “遗言这么多?你接着说,你说的越多,我把你关在黑风炼得越久,让你永远不得超生!” “呵呵,你难道以为你已经赢了?” 卢佩淡淡笑道。 黑风老人和卢老三下意识的眉头一皱,卢老三忍不住道: “你还有什么手段?我看你剑都挥不动了,束手就擒,免得还受折磨!” 这卢佩明显已经山穷水尽,还有什么底牌不成? 卢佩不答,只是缓缓提起了剑。 这动作瞬间让对面两人眼神一凝。 难道他要以身祭剑,用拼死一击了? 黑风老人和卢老三都是提起警惕,下意识让开了一点。 卢佩提起剑,逐渐竖起指天,凑到面前。 两名西漠宗师见了这架势,都是面色大变,同时左右闪开,心里默念: “和他同归于尽,别和我!” 两人各运手段,层叠防护,只等这最后一剑,如同死神降临,不知谁是幸运儿。 卢佩把剑柄竖到眼前,随后手上运劲,淡淡开口: “掌门师弟,上古遗迹,弟子失陷,我已力竭,速来速来!” 说完这句,他将长剑垂下,一手捋着胡须,一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 黑风老人和卢老三手上都是一顿,同时愣住。 黑风老人怪道: “这就是你最后一剑?” “不错,怎么了?” 卢佩平静道。 黑风老人沉默一下,忽然放声大笑: “云山据此何止千里?李星拓就算再厉害,还能转瞬即至不成?在他赶到的时候,你早就被我——”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中瞬间流露出不可思议。 在他的眼中,东方的天际有一个影子在不断闪烁,每一次闪现都留下残影,而后再度出现,就已是数里之外! 只是须臾之间,那影子就从天边迅速闪到了近前,而最开始的影子现在才渐渐消散,留下了他整个行进轨迹,同时出现在天空之中! 浮光掠影剑! 黑风老人面色大变,看着眼前出现在卢佩身边的白发青年人,手指前伸,颤抖着指向他: “你、你怎么可能这么快?” 李星拓还没回答,卢佩淡然道: “我宗宗主如浮光如掠影,一息千里,有何不可?” 黑风老人面色灰白,李星拓强到这个程度,已到面前,他就是全盛时期,跑也跑不掉,何况现在半残? 李星拓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师兄勿要诓人了。谁给你们说的,我就一定在云山?” 黑风老人和卢老三一愣,这才明白被卢佩耍了,李星拓原来也到了近前,说不定就在葫芦关等着。 然而就算李星拓没有一息千里的功夫,此时已在面前,二人有何活路? 云山剑宗,向来喜欢做那卫道士。 卢老三面色阵红阵白,忍不住道: “李宗主,我欲用这上古遗迹里的情报换取我性命,如何?” 李星拓眼睛一扫,已经越过二人看到盆地和那浮屠塔虚影。 上古遗迹出世是大事,每一次都要引起血雨腥风,就算争得入门券,进去之后两眼抹黑,往往也死伤惨重。 若是提前有情报获取,或许便能免去许多牺牲。 然而李星拓扫了卢老三一眼,摇头道: “放你走了,又要有多少人死于你刀下?” 卢老三闻言,脸色霎时一白。 黑风老人本来正在咬牙切齿,心下嫉妒,闻言一愣,哈哈笑道: “小三子,看来你今天也跑不掉了!一起死,一起死罢!” 他说罢抬掌,就要卢老三联手,对上李星拓。 李星拓面色平静,手轻轻抬起,握住剑柄,拔剑而斩。 然而他并不是斩向面前两人,而是天上! 一道金光灿灿的大掌袭来,和长剑碰了一记,发出叮的一声,各自分开。 那大掌,竟然和李星拓的剑一般坚硬! 卢佩眉头顿时皱起,而黑风老人和卢老三也是神色一动。 “明王!” 一个袒胸露乳的高胖喇嘛现出身形,他浑身发着淡淡金光,如同一尊纯金的佛像,单手竖掌,低声诵念。 “李施主,何故来我西域动刀兵?” “西漠也算你西域的领土了?” 李星拓见到喇嘛,眉头一皱。 他之前没有踏上西漠,在葫芦关等候,就是因为到了他这等无限接近合一境的修为,一旦出现在一定范围,便会引起同等强者的注意。 而眼前这个喇嘛,西域明王,便是与他同境界的强者。 “自然也算。” 明王生得慈眉善目,肥头大耳,面带微笑,像一个中年的得道高僧,然而话语内容却十分霸道。 李星拓冷笑一声: “也就是平西王不在了,不然哪容你等宵小死灰复燃?” “善哉善哉,薛施主枉造杀孽,西域生灵涂炭,合该他入阿鼻地狱。” 明王宣了声佛号,低眉垂目,转动着念珠。 李星拓眉头蹙起,他虽不惧这明王,但也不敢说必胜。 西域强者不入三榜,不代表他们的武者便弱了。大宗师除外,这西域明王便是西域诸国最强者之一,在整个西方少有人敌,万人供奉,金身不败,当是劲敌。 李星拓虽然有心想和他好好斗上一场,但看了看那浮屠宝塔,却知道不是时候。 上古遗迹出世,闹出如此大动静,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已在路上了。 果然—— 只对峙了片刻,天边就陆续出现了不少强者身影。 看着那些迅速接近的影子,李星拓笑了一声: “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你一用浮光掠影就很热闹。” 卢佩捋着胡须,淡淡道。 卢老三看着漫天高手,个个都不在他实力之下,脸上显出苦涩,暗自咬牙。 “按那石板说,第二次开启应该只是宝塔光明之象,第三次才会有地动,怎会如此? “肯定是谢渊那狗东西,乱来引起异变。明明藏得好好的,现在一个地动,全他妈知道了!” 这下上古遗迹肯定不是他说了算了,恐怕连汤都喝不到…… 卢老三钢牙咬碎,心里已经把谢渊骂了八百遍,也不知这家伙死哪去了,最好已经死在了黄沙里。 (本章完) 第201章 浮屠塔 第201章 浮屠塔 朝日初升,大漠苍茫,风沙四起。 盆地之中,宝塔虚影高高耸立,放出万千光芒。 不过小半天功夫,这盆地上方已经有近十道人影矗立。 而能沟通天地,冯虚御风,自然都是宗师。 这上古遗迹引发地动,竟似震动整片西漠以及小半云州,附近的强者,皆对遗迹出世有所察觉。 西漠与西域诸国的宗师强者自然最先赶到,见到明王与黑风老人等都是一惊,纷纷行礼,站至其身后。 而大离雁州、云州边境的强者来的也不慢,西关镇守将军最先赶到,然后是靠近边境的几家宗门,都接连来了宗师查探。 大离这边的强者,见到西域强者众多,自然露出戒备,以李星拓马首是瞻。 东西两方强者,在空中划出一道界线来,隐隐对峙。 李星拓看着到来的几位宗师,客气的招呼。 而那几名宗师都是恭恭敬敬,对着李星拓尊敬无比。 飞龙榜宗师和普通宗师之间,有一道鸿沟般的差距,甚至是数道; 而飞龙榜前列和后面,又同样如此。 李星拓日前论剑证明了自己的修为,已是顶尖,普通宗师见了,自然执礼甚恭。 不过李星拓向来不讲架子,对着几位宗师都一一认真回礼。 然后他看着一名白眉和尚,又看了几眼他身后带的弟子,有些疑惑道: “空明大师,雁北离此距离不近,你来得倒快!而且竟如此果断,都把弟子带上了……这位好像不是你金河寺的弟子?” 他看着空明大师后面一位年轻和尚,这和尚皮肤白净无比,双目宁静澄澈,整个人透露着一股空灵纯净之感,身上的僧服也和旁边几名和尚不同。 空明大师口宣佛号,双掌合十: “阿弥陀佛!好教李宗主得知,这位是般若寺菩提院的高僧,慧觉大师。慧觉大师刚好在我金河寺讲法,老衲亦是得了慧觉大师提醒,才知晓这边有所异动,提前赶来。” 那慧觉低头捻动念珠: “阿弥陀佛!空明住持过誉了,小僧只是晚辈,当不得大师之称。小僧也是凑巧,前来向空明住持讨教一二,恰逢这边盛会。” “既入菩提院,自然是大师。慧觉你佛法精深,老衲亦有受益。” 慧觉连呼惭愧,谦虚不已。 “慧觉……菩提院?” 般若寺菩提院众人自然知道,向来是般若寺内佛法精深的大和尚才能入内,里面个个都是高僧大德,禅林巨擘。 这慧觉如此年轻,就是菩提院高僧了? 卢佩听了一会儿,看着那慧觉的年纪,有些惊异,下意识问道: “慧觉师傅,你师从般若寺哪位高僧?” “回卢施主,家师是智灵大师。这次西漠异动,亦是家师提醒,由我转达给空明大师,故提前赶来。” 卢佩眼睛微瞪,周围几名宗师也是一齐安静。 “怪不得觉得师傅法号有些耳熟,原来是智灵大师的高徒!” 智灵大师,般若寺住持,武道大宗师,天龙榜第二。 李星拓恍然大悟: “看来是智灵大师天眼通、天耳通有所察觉,故提前让慧觉师傅过来?” “回李宗主,小僧亦不知师父何时知晓,只是突然得他传讯,让我转达空明大师,一齐前来,半路上果真感觉到地龙翻身的动静。” 慧觉恭敬道。 众宗师面面相觑,般若寺距雁北千里之遥,离这更是数千里,智灵大师神通竟到此地步? 而且,若是慧觉真是恰逢其会,在金河寺讲法,提前一些得智灵提醒,倒也罢了; 若是慧觉去金河寺,本就是智灵早作安排,这……那他早提前不知多少天、甚至数月就知道这里有上古遗迹出世? 一时众人虽是宗师,亦觉大宗师之境深不可测,威能渊深如海。 武道通神的最后一个境界,内外合一境,合的可不是内外两功,如此未免也太粗浅了。这一步在宗师境前的气血三变,就当完成。 内外合一,合的是内外天地,或称天人合一。 武道外练、蜕变两境打磨自身,是为内求; 当气血三变,肉身达到极限,而后向外探索。 武者开始感悟外界自然,明了万物之理,连接天生双桥,动可沟通天地。 直到一道通明,触及真正大道,内外圆融合一,踏上求真终路,便是内外合一的大境界。 故而合一境的大宗师,都是触碰到真正的天道至理,哪怕只是遥遥看了一眼,也和之前的境界迥然有异。 而到这一境界,于天地有所感悟,常于大事之前有些预感,也就可以理解。 只是能提前那么多,实在还是超出众人想象。 实际上到了李星拓这般已经在大宗师境门外的地步,同样有几分玄妙感觉,心血来潮,便和卢佩一齐到了西漠边上,等着看发生什么,果然出了这等大事。 想来那明王身在西域中央,来得如此之快,也是一样。 西域大离两边又各自赶来数位宗师强者,两边各以明王和李星拓为尊,对峙之下,发现实力倒是势均力敌,光看看不出高低,便也一时和平。 但上古遗迹摆在下面,入口不大不小,显然进不了两边如此多强者—— 就算进得了,这种地方,那是多一人都嫌多的。 高胖的明王看了几眼那宝塔虚影,眸光一闪,呵呵笑道: “无量寿佛,入口似乎有些不稳,不过这遗迹颇是不凡,最多三日,当要开启了。” 李星拓负手而立,望着主动开口的明王,淡然道: “明王想说什么?” “李宗主,你也看到了,这遗迹外象是浮屠宝塔,显然是我佛教遗迹,又处于西漠之中,不在你大离境内。依我看,你们还是退去吧,不要妄起争端。” 明王笑容平和,双掌合十。 李星拓见他这样,挑眉道: “明王,这跟佛教不佛教的有何关系?难道佛家遗迹,只能佛门弟子入内啦?” “自然,浮屠宝塔,光芒万千,无佛性者入内,只会迷失其中,永堕无间,我劝李宗主不要自误。” 明王一脸正经的说道。 李星拓哈哈笑道: “那今日李某便信一信佛,当一当临时弟子,口称阿弥陀佛,也无不可。” “咳咳……” 身后的空明大师轻咳两声,李星拓这才醒悟过来,身后盟友也有佛门中人。 “空明大师,是在下失言了,开个玩笑,勿要往心里去。” 他回身抱了抱拳,以示歉意,随后又道: “明王,你大金刚寺弟子横行西域,就不是佛家遗迹的时候,也没见你的徒子徒孙礼让三分。再者说了,咱们这有金河寺和般若寺的高僧,同样是佛家弟子,般若寺是天下禅宗,金河寺是佛门名刹,不比你那大金刚寺高多了?他们同意就行,何须你来置喙。” 明王叹息道: “李宗主,何必执迷不悟?若是大战一起,死伤在所难免,李宗主忍心见你门人好友在本座明王法相下哀嚎么?” 他的话语隐隐透着威胁。 “你尽管试试。不必多言,我宗弟子在内,这座遗迹,我是必进不可的。” 李星拓毫不畏惧,斩钉截铁道。 明王见劝不动他,微微蹙眉。 论及实力地位,他在西域是最顶尖的几人,而至少在不久以前,他还稳稳压过李星拓一头。 但今年来李星拓传言突破,而一次论剑证明了实力,如今再见,果然隐隐已不虚自己,初来时一掌一剑的试探,已让他知道对手也是处于同一水准,倒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现今李星拓态度也极为强硬,竟真有非入不可、不入便大战的意思,却让明王一时拿不准主意。 他沉吟一下,叹道: “我佛慈悲,既然李宗主心系弟子,如此执著,那便让你进去也无不可。” 李星拓微微笑道: “好一个慈悲为怀的明王。” 明王浑若不觉,只是合掌低眉: “只不过既然大伙谁都不让步,那如何探索,就先定个规矩。” 遗迹若不能一方独占,几家势均力敌,往往便会这样,众人达成个协议来。 探索初期,大家也就按规矩行事,免得还没看到好处先拼的损耗过大; 但到了最后夺宝见真章了,规矩不规矩的,还是看各人本事。 李星拓自知惯例,早已预料是这个结果,只是平静问道: “明王准备定什么规矩?” “还是先让卢施主来讲讲吧,这遗迹是个什么情况。” 明王大掌一招,卢老三上前来,向他施了一礼,闷声道: “明王,晚辈多年之前偶然来到这里,恰逢一阵沙暴。我从未见过那样猛烈的沙暴,几乎将人都能吹飞,沙子就像土墙,我的同伴都死了……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然后便看到,这里露出了一个城市废墟,和中间庙宇入口,便是遗迹。 “我进入遗迹,里面是一个宝塔,便跟这虚影一样,分了七层。之前我来时,只有前三层是通的,再往上我就上不去了,也不敢去,因为前三层便有许多机关,十分危险,我差点就死在了第三层。不过里面确实有些宝物,我有所收获,便退了出来,实力有些提升。” 卢老三说得遮遮掩掩,模糊得很。 但了解他的都知道,他的实力有些提升,是直接从气血蜕变境的普通小头目,一跃成为了宗师。 明王挥手让他退下,对李星拓说道: “李宗主,你看,本座还算示之以公?” 实际上卢老三除了说了他如何进去,说了这是个大家都看得出来的宝塔,其他基本就没有信息,说了等于白说。 但李星拓自然知道,卢老三不可能将讯息全部告诉他们,甚至不一定给明王说完;且他们一开始在那嘀嘀咕咕,就算说出来,自己也不敢全信。 他平淡道: “明王还请继续。” 明王和煦的笑道: “这遗迹是分层开放,这次初时应当还是只开前三层,涉及宗师以下。而到四层以后,便是宗师境了,我估摸着大概还有数日。 “不如我们各自让弟子先去探索历练,等他们出来了,咱们再进去好好看看上面有什么。在外面大家就以和为贵,至于里面,当然,和气最好。” 里面若真有宝贝,和气自然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就是各看造化,各凭本事。 李星拓和身周的宗师们讨论一阵,略显犹豫。 这个规矩看起来十分平常,基本是遗迹探索的标准流程,没什么问题。 但关键是,他们那边有卢老三是提前进去过的,手上等同握着攻略,而他们这边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多。 说是弟子进去,各凭本事,但对面占着先机,里面若起争斗,优势就太大了。 但要是不让弟子进入,让西域的年轻强者毫无阻碍的探索遗迹,攫取好处,恐怕出来之后,又要多几个卢老三乃至黑风老人这样的邪道宗师,甚至多年后再出几个明王也不一定。 中原西域之争,无论家国还是江湖,绵延上千年,众人自是不愿。 明王也不催他们答复,只是一脸慈悲笑容。 他这便是阳谋,要么让他们的弟子轻松获得机遇,自然乐意;要么就让那些优秀的中原弟子进来送死,亦是不错。 无论怎么选,西域这次都赢定了,这就是双赢。 大离这边,几位领头的宗师商议片刻,还是达成了共识。 李星拓坚定道: “我会派弟子进入秘境。 “一来我宗还有弟子失陷其中,必须寻找; “二来上古遗迹是危险亦是机遇,若能闯过对弟子是极大的锻炼,不容轻弃; “三来西域染指中原之心不死,近些年又有死灰复燃之征兆,西域也冒出不少年轻强者,若再能轻松获得上古遗迹补充,岂不是坐等他们势大?故我云山剑宗此次不会袖手旁观。” 空明大师双掌合十: “阿弥陀佛,此遗迹与佛门有缘,又得智灵大师法旨,故老衲已携弟子前来。” “慧觉师傅也会进去?” 有宗师问道。 白净清秀的慧觉低眉合十: “小僧会与几位师兄同去。” 旁人心中一定,这慧觉虽然修为只有气血二变境,但身为智灵大师高徒、菩提院罕见的年轻高僧,其佛功造诣自是奇高,恐怕不比三变境差了。 “李宗主,你会派哪位高弟入内?” 又有宗师问道。 李星拓平静道: “我已经传讯我大徒弟秦真阳,让他来寻师弟师妹。” 潜龙榜第九、在两宗论剑上大展拳脚的秦真阳! 几名宗师对望一眼,这下彻底放心。 有秦真阳和慧觉两人带队,大离这边的年轻子弟应当安危无虞。 于是其他宗师纷纷表态,还是会遣弟子入内。 “李宗主说得对!这遗迹虽然很危险,但同样是机遇十足,若是把弟子们放在家里养着,那永远也别想武道成才。” “让西域人免费捡宝贝,我第一个不同意,我也会唤我徒弟来此。” “对面卢老三有经验……” “怕什么?有潜龙榜第九和菩提院年轻大师带领,任何宵小都不足为惧!” 慧觉听到这话,连忙又一脸谦虚,连道过誉。 明王见这边商议妥当,微笑着说道: “既然大离的同道同意了,那咱们便说好—— “等这浮屠塔开启前三层,我们就派年轻人进去历练,每家就出一人,进去之后,各凭本事去寻机缘,如何?” 李星拓代表众人表示没有意义: “便按明王说的办。” 明王笑呵呵的,身上的肥肉都在颤动: “李宗主果然大气,竟舍得送如此多中原俊杰寻死,本座便笑纳了。” 李星拓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懒得和他打嘴仗,与卢佩等众宗师在一旁休养。 天边时不时有新来的宗师加入,或与两边汇合。 大离和西域难得有如此多的宗师聚集在这样小的一块地方,却诡异的维持着和平,井水不犯河水,都是静静等待遗迹开启。 两日后。 正自养神的诸位宗师同时睁眼,看向光芒越来越亮的宝塔虚影。 浮屠塔身微微晃动,如同水波般不断震颤,发出一圈又一圈的彩光。 盆地中心那深渊之口一般的大坑陡然爆发巨大的吸力,掀起一股狂风。周围的风沙全被吸入其中,整个盆地似乎都矮了一层。 众宗师凝立空中,感受着狂风吹拂,衣服猎猎作响。 明王呵呵一笑,声如洪钟: “看来要开始了,诸位,准备好了么?” 他身后一名身高丈二的高大和尚微微躬身: “老师,弟子状态正佳,时刻可以为师门除魔。” 这和尚面目狰狞、如同夜叉,周身皮肤黑得发亮,体型异常高大健硕,只穿了一条短裤,露出浑身精壮而充满线条感肌肉,看起来充满了力量,与其说是和尚,更像是力士。 他的血气便如肌肉一般勃发欲出,压都压不住,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中的极限,配上凶恶的外貌体型,直如佛门中的金刚夜叉。 明王对弟子的状态十分满意,点了点头。 黑风老人也招来弟子,尖声道: “进去之后,你就多探路多看情况,保住命就行了,出来与我汇报,回去大大有赏,听见了吗?” “是,师尊。” 那弟子毕恭毕敬的回答。 虽然他只有二变境,但能在喜怒无常的黑风老人手底下活这么久,看来也不是一般人。 卢老三拉过儿子,低声道: “天勇,记住我跟你说的,最快的速度上到第三层去…… “如果第四层开了,你绝对不能去,太危险! “还有,我总觉得谢渊这杂碎莫名消失,说不定也会混进去,你若碰到了,千万要把他抓住!” “放心吧父亲,我晓得。” 面庞粗糙的卢天勇狠狠道,被一个气血一变境大耍一通,这口气他本就咽不下。 至于西域其他宗师,各遣弟子前来,个个气息强悍,多以二变境为主。 而大离这边,秦真阳气质沉稳,一马当先;慧觉一脸平和,紧随身旁。 而在秦真阳左边,却还有一名美貌女子,扎着马尾,身姿高挑,倒持长枪,英姿飒爽。她一双眉毛较其他女子为粗,然而长在她英气勃勃的脸上却是恰到好处,美得让两边的年轻弟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却在她顾盼生辉、十分犀利的目光下自惭形秽。 这女子身量极高,就比旁边的秦真阳还要高出些许。 不过她一脸崇敬的看着秦真阳,叫道: “秦师兄,许久不见了!” “袁姑娘,好久不见。固北到此不近,你可休息妥当了?” 秦真阳客气道。 “咯咯,听说有遗迹可以冒险,我哪里还睡得着觉?” 这女子便是八大世家之一的固北袁氏子弟袁真瑛。 固北袁氏与云山剑宗关系不错,两家向有来往,弟子之间常常交流,秦真阳便与袁真瑛颇为熟识。 袁真瑛虽然只是二变境,但在固北袁氏这一代子弟之中天赋首屈一指,以女儿身打得同辈兄弟叫苦不迭,闻之色变,从小就是袁家的女将军。 再加上固北袁的底蕴,袁真瑛的实力不容小觑,这两日又赶来的几位大离宗师与其子弟中,她便是最强者。 大离这边的年轻俊杰依次排开,与西域英豪遥遥对峙。 两日时间仓促,倒也聚集了不少天骄。 “各位同道,西域人奸恶,并且有卢老三提前探查,掌握有其中情报,不易对付。 “故我们进去后,还望各位同仁同仇敌忾,守望相助,先除外敌,再来商议探查寻宝以及分配事宜,勿要因小失大。” 秦真阳看着身后各家俊杰,沉声道。 “阿弥陀佛,小僧唯秦师兄马首是瞻。” 慧觉客气道。 众人见身份最高的慧觉都如此谦虚客气,而固北袁氏的子弟也稳稳站在秦真阳身边,他本身最近名头又响,排名又高,自然轰然应诺,无不从者。 而西域那边,高大的黑和尚声如闷雷: “卢宗师的经验你们都知道了,进去之后,先杀中原人,再各凭本事。如果谁先闹将起来,那我就先将你解决。” 西域群豪面面相觑,碍于黑金刚罗托的凶名,没有人反对,除了寥寥几人应和,皆不吱声。 不同于大离那边不管来自哪家,总归都是大离人; 西域虽然常常统称,却有大大小小不少国家,彼此间不见得便是一路人。 要不然凭借西域加起来比中原还要广袤和丰饶的土地人口,千年来也不会从未真正饮马长河。 罗托也不以为意,他只要交代清楚就好。反正最主要的任务,他会承担过来。 卢老三的攻略人人在手,他们就如同主场作战,天然就对大离人形成了优势。 遗迹十分奇异,大离人低估了遗迹的危险,那必将付出代价。 这一次按明王吩咐,宝物不宝物都是其次,一定要将这些大离武者的苗子杀光! 随着宝塔光芒闪烁的愈发厉害,整个虚影如同投入石子的河流倒影一般起了阵阵涟漪,越荡越快。 直到几乎荡得看不清楚之时,忽然众人心中一动,便见宝塔虚影蓦地凝实,虽然还是投影,看起来却如同真正的高塔。 而其底座的那个大坑,也如奇妙的光环漩涡般缓缓旋转,里面波光粼粼,似乎有无数星河。 遗迹这个时候,便是真正打开了。 两边的年轻弟子泾渭分明,各分了入口一半,在宗师的组织下,心一横,陆续往大坑跳下! 宗师们看着年轻的天才们下饺子般入了遗迹,不知道又有几人能够回来。 特别是此次西域人有备而来,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他们瞄着的就是大离英才,里面势必会起一场血雨腥风,就如每次遗迹夺宝一样。 但宗师们亦是如此一路走过,经过许多生死一瞬之时,才最终能站在天上俯瞰。 不经历数不清的厮杀与凶险,如何成长为真正的武道宗师? …… 谢渊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呸呸呸。” 他下意识的向外吐着满嘴的沙子,却突然愣了一下。 没沙?身上也没有? 有点奇怪…… 他连忙抬头看去,发现自己并没有在深坑或者沙堆里,没有被沙子掩埋,甚至身周连一粒沙也没有,而是到了一个广阔的室内空间。 这里看起来如同一个圆形大广场,穹顶足有数层楼高,看不真切; 周围有几排巨大石柱,撑天杵地,一直延伸到墙边;靠墙边隐隐有一排房间,环绕整个广场一周,因为离得太远,谢渊的目力似乎也不如外面,看不真切。 这里…… 谢渊站起身来,仔细打量周围,皱起眉头。 看起来,好像是那浮屠塔的内部空间? 像是塔底第一层,圆形的广场,足可容纳成千上万人,贴墙的房间数都数不过来…… 可是,这空间、面积和自己看起来的一点也对不上吧? 在外面时,那宝塔虚影虽然高耸,但每一层面积都不算太大,层高也不会太高; 然而看这里面积,不知比那虚影大了多少不说,光是第一层的高度都赶上宝塔的腰了! 这便是佛家所谓的“须弥芥子,芥子须弥”? 谢渊若有所悟,这是遗迹的奇异? 他小心翼翼的再打量着四周,然而这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林真他们呢?我们是一起掉进来的,怎么现在看不到人?” 谢渊处在广场离中央十分近的位置,环顾一圈能看到第一层大半景象,却什么人也没看到。 失散了? 他对这神秘的遗迹警惕非常,寂静无声的空间中他也不敢乱喊。 慢慢从中央挪动开来,谢渊准备先往周围探查,看能不能找到同伴。 他走了两步,路过第一个柱子时,观察着上面古朴的纹路。 上面绘着佛像和罗汉,似乎讲述着远古的佛经故事,谢渊本不以为意,绕过之后便将头收回,却忽然一僵。 他又将头唰的转了回去,眼睛瞪大。 这石柱后面,竟然镶嵌了一个人,半边身子伸在外面,半边在里,如同焊在柱子上的雕塑! 谢渊定睛一看,发现这人竟然是卢老三手下的一个马匪,双目圆睁,脸上还凝固着惊恐。 这…… 谢渊见这人一动不动,没了气息,身子却定定凝着,手还维持着前伸的状态没有掉下,眉头大皱。 明明没有气息,却又感觉没死…… 谢渊看了一会儿这诡异的一幕,眉峰紧锁,慢慢又踱步离开。 路过几根柱子后,谢渊又看到同样的景象,一名马匪仿佛从石柱和地面的缝隙里长出的蘑菇,伸出一头一手,望着上面,大张着嘴。 “什么鬼东西。” 谢渊眉头皱得更紧,继续往旁边探查。 一路上他又见到了更多的马匪,都是“长”在地面或墙上,他渐渐习以为常,若有所思: “他们都是跟我一起滑落进来的。为什么我没有变成这样?难道是运气好?还是因为什么?” 他没想出答案,只是心中隐隐出现担心,不由加快了脚步。 快到墙边的屋子时,谢渊正要选一间进去查探,忽然表情一凝,心情发紧。 他看到了一名熟人,也长在了房子的墙壁上。 真是这样,担心成真了…… 谢渊快步走过去,低声唤道: “林姑娘……林师姐,林真!” 然而林真全无反应,就像没有生命的石塑,前半身露在墙外,后半边卡在墙里。 谢渊有些着急,伸手握住林真的素手,用最小的力气试探着开始拉她,然而不管他如何拉动,林真都纹丝不动,仿佛天然就是石屋的一部分,又像被石屋或者说这座宝塔吞噬,诡异至极。 “没死,但也没活……好像是固定在了某种状态。” 谢渊眉头一蹙,忽然灵光一闪。 不管是林真,还是路上的马匪,表情和姿态,气息和生命,似乎都停止在落入大坑的一瞬。 就像……他们的时间都停止在了那一刻? 谢渊猛地抬头,然后转了一圈,看向这宝塔周围。 这里的空气似乎也丝毫不会流动,完全固定。 这宝塔里的时间,此刻是暂停的? 就只有自己能动? 谢渊突然进入了前世某些时刻会幻想的情景,看着面前容貌姣好、被卡在墙上的林真……倒是什么想法都没有,只觉得诡异。 怎会如此? 自己哪里特殊? 谢渊灵机一动,若说除了最隐秘的面板,那就只有…… 他将左手袖子一抹,果然看到那两瓣纹身一样的黑莲线条上,正有幽光流淌。 “是八卦莲……这里也有黑天书?不,好像没有那发热的感觉……” 谢渊陷入沉吟,看了看黑莲瓣,又看向四周,发现这片空间莫名有些不真实感。 他有些处于感悟黑天书时那虚幻的空间之中一般的感觉,这塔里的空间却也有些类似,仿佛半是虚幻半是真实。 谢渊有些明悟: “是不是这种遗迹、奇异空间都有共性?不处于真实世界之中,我因本就具有处于虚实之间属性的八卦莲护身,自得豁免,然而其他人就没有如此走运。” 他推测出了真相,眉头却皱得更深。 这明明是个遗迹,按理说进来不该这么讲运气……是因为还没开启? 谢渊恍然有悟,这时的遗迹还没完全开启,因为被自己一颗霹雳雷炸了处于将开未开之态,外人误入其中之后,也成了这种半死半活的模样,除了自己。 终于理顺之后,他又快速转动念头,那又该怎么将林真等人救出来? 若是等遗迹开启之时,他们还是这般模样……想想就有点可怕。 不知这遗迹何时开启,随时都有可能。 谢渊有了紧迫感,迅速思索着对策: “八卦莲试一试?” 他将两瓣莲瓣祭出,掌握过完整的八卦莲之后,他已有这样的能力。 将两瓣莲凑近林真,甚至直接放在她身上,等了片刻,然而却没有任何作用。 谢渊眉头又微微蹙起,没用? 难道自己不是因为八卦莲? 不,肯定是。 也许是她此刻状态无法将莲瓣融入己身,只流于表面,并无实质作用。 怎么办?这就有些棘手了。 谢渊表情沉凝,快速思索起来。 或许…… 他突然有了个想法。 用天隐术! 天隐术有“遮天机、转气运”的作用,他小成的天隐术已经初步可以截取他人部分气运,完美伪装成其他人,比如张山。 如果反运起来,将自己被八卦莲护持的这点同化到林真身上,那是不是就可以了? 谢渊点了点头,就这样试试! 他立即握住林真的手,运转天隐术将两人连接起来。 小成的天隐术还做不到十分精确,而且谢渊也不敢将自己的全部气运直接转换过去,害怕瞬间就变成自己石化,只能如做精妙手术一般,将林真的些微气运改造成如自己一般的。 涉及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只能略做比方,说起来不易理解,而做起来就更麻烦。 谢渊了许多功夫,几乎额头见汗,终于心头一动,宣告成功。 下一刻,林真就仿佛从泥沼里被拔出来一般,慢慢从石屋墙上露出了全身,被谢渊放到地面。 石墙如水波般晃荡一下,又恢复了原状。谢渊下意识摸了摸,发现它又变回了石头的坚硬。 夹缝里的世界,真是奇异。 谢渊蹲下来看着林真,发现她就像被活化的塑像一般,有了几分生气。 然而无论如何摇晃,她始终还没醒来,就像差了点睛一笔。 “应该是时候没到,还得等遗迹开启。” 谢渊若有所思,站起身来。 他看了看,将旁边的石屋推开门,小心的探查一下,不过这里就算机关,大概也是处于冻结状态,什么也没发生。 这石屋像是一个炼丹房,有不少药材丹丸,就放在架子上。 谢渊进入打量一下,看见了不少珍稀药材,甚至不少他认都认不出。 但若说是什么神丹妙药,却也谈不上。 谢渊见这房还算稳当,就把林真抱了进来放在一旁,然后迅速去寻找其他同门。 绕着这第一层转了一大圈,谢渊陆陆续续看到各式各样的马匪,也成功找到了林成等人,故技重施,将他们从石头里拔出来,然后一个一个的丢到林真在的房间。 见四人并排躺着,谢渊拍了拍手: “你们这下安全了。” 他看了看外面,发现仍然一片安静,于是目光微微一闪。 可以探索一下这里了。 自己就像游戏没开服前的内测玩家,有这机会,不得好好转转? 谢渊刚刚在一层已经迅速的转了一圈,摸清了这里的构造。 中央广场、周围石柱、以及靠边的一圈屋子。 屋子有些是书房、起居室、练功房、炼丹房等等等,五脏俱全,规模庞大,如同一个大宗门。 但在这一层,谢渊没有看到特别珍贵的东西。 思考片刻,谢渊走到一个角落里的房间,打开房门,却是向上的步梯。 若不是他找人时基本都走了一圈,恐怕还找不到向上的通道。 往黑沉沉的上面看了看,他踏上了楼梯,走上不久,就到了二层的一间屋子。 打开门后,谢渊看着外面的景象,微微沉吟。 感觉和一层差不多,稍小一些,中间除了石柱,还多了一些练功假人。 他又在周围的房间转了一圈,看到这一层也多了不少武道相关的东西。 兵器库、藏经阁,炼丹房的药材也更好了,不少是对外练来说的极品药材—— 譬如血龙丹,在这里竟是论瓶装的,一个炼丹房里就摆了许多瓶。 “外练层么……” 谢渊已经对这里有了些猜测,找到上去的路后,来到第三层。 第三层果如他所料,更小一些,陈设与前两层一般无二。 不过中间的假人,看起来强悍了不少。 在这一层,谢渊在旁边的房间里找到不少让他眼热的灵药,而兵器库里更有兵器,不输林员外赠刀。 然而谢渊却拿不走。 这些丹药利器,看时可以看,甚至拿在手上把玩,但当他出了房门,东西都如虚影一般消散,而重新出现在了房内。 藏经阁、书房等则更为奇异,里面铺满书架的书,全都是无字天书一般空白。 “也不知是就这样,还是等开启之后才变成真。” 谢渊摇摇头,看着向上的楼梯,陷入沉吟。 这一层是气血蜕变层,那么上面是哪里,就不言而喻了。 谢渊眼神一闪,踏上了更上层的楼梯。 (本章完) 第202章 塔内“英灵” 第202章 塔内“英灵” 谢渊走到了浮屠塔第四层,发现楼梯出口处,并不再是房间。 一走上来就已经是外面,谢渊环目四顾,将第四层的景象尽收眼底。 这里比第一层的面积起码小了一半,高度也矮了不少。 结构上差别不大,只是靠墙的一圈儿小石屋,在这里全部换成了大大的院落。 “看来宗师待遇好多了。” 谢渊默默想着。 他推测,这浮屠塔,实际上是一个上古宗门秘地一样的地方,从第一层的凡人,到得上面,每一层居住着不同实力的门人。 而每一层,都有对应实力修行与生活所需要的一切物资,满满当当,储备齐全。 考虑到这浮屠塔的大小,有着如此多的储备,这里就如同一个独立的世界一般,根本不需要和外界联系,就可以自己支持不知多少年。 想到这里,谢渊不由再次思索: “我所见的房间里面,东西都是齐备而未经消耗。若是一个正常的宗门,就算有着补齐东西的习惯,也不会全无消耗。看来这里当是没有启用,或者本就是作为后备?” 他微微点头,看向第四层的中央。 第四层虽然小了不少,却比下面空旷的多。 除了周围的院落,院落间夹杂着几个大概是藏书阁等功能建筑的楼宇,就只有中间的大广场。 而大广场中央,只修着一座庙宇,庙宇中间则是一个露天的巨大罗汉雕像,手盘龙脚踩虎,庄严神圣,顶天立地,头几乎到了第五层去。 在这罗汉像之前,谢渊只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他凝视了这座神圣的罗汉像片刻,忽然感觉一阵心悸,不敢多看,连忙移开了目光。 不只是罗汉像的庄严神圣与庞然巨大让他不敢亵渎,更让他心砰砰直跳的,是他凝视着这罗汉像的时候,感觉这罗汉像的状态…… 和林真等同门以及马匪一样。 这罗汉像,竟也似是非生非死的状态一般! 这怎么可能…… 谢渊想不明白,暗自又打量了几眼,不适感却越来越强,仿佛多看几眼,这罗汉像就真的活过来了。 他再也不敢乱瞟,垂下目光,在四周的建筑、院落快速转了一圈。 除了这些起居处比之前好太多之外,藏经阁里都是镶金边的无字书以外,药房里都是任一株都在外面引起宗师骚动的宝材之外,兵器库里全是玄兵法杖降魔杵之外,也不过如此。 谢渊看得心潮涌动,只恨带不走。 他顺着藏经阁里的楼梯往上走,又到了第五层。 第五层又与第四层类同,只是周围的院落更大更精致一些,而中间的塑像却不一样。 第五层中间的巨型塑像,是一名白衣菩萨,宝相庄严慈和,手持氤氲宝珠,目光俯视着下方。 谢渊只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垂目走开。 这塑像,和下面的罗汉像一样。 他在第五层又转了一圈之后,同样在藏经阁找到了向上的路,到达了浮屠塔的第六层。 第六层相比第一层已经小了许多,而周围的院落,一圈也不过十来座。 谢渊数了数,刚好是十八座大院。 即使第六层小了不少,但那也是相对而言,总体面积仍然广大。 然而这么广大的地方,一圈只围了十八座院落,每一院落的占地,已经相当之大。 “若第四层是宗师,第五层难道是大宗师?那这里又是什么境界?” 谢渊有些疑惑: “而且,这里还有第七层……” 大宗师已经是神通广大,超出常人想象,上面还有境界吗? “也有可能宗师往上,如慕姑娘所说,一层境界便是一片天了。四五两层都是宗师,而六七便是大宗师。” 谢渊点点头,这样也有可能。 他在十八座院落依次逛过,这十八座院落与之前不同,每一座皆有自己的特点,如有假石、池塘、庭院、佛龛,虽然总体仍然朴素,但面积和陈设摆在那里,煌煌然便是大家气魄。 而这里没有通用的兵器库,每一院自有专门的陈列室,锦斓袈裟、九环锡杖,似成了每一家的标配。而除此之外,降龙棍、金刚杵,各种兵器,谢渊已经认不出来,感觉超出了玄兵的范畴,或已可称作神兵。 等转完一圈,谢渊感觉大开眼界,然后默默吸了口气。 不知为何,他潜意识的到现在没有抬头看中间的塑像一眼,只能隐隐看到金灿灿的大脚在前方踩着,每次却都挪开了目光。 “现在应该能看了……” 谢渊心中悸动,缓缓抬起了头,看向那顶到天板上的金身四面佛塑像。 看着那金光灿灿的佛像,他恍惚了一下,感觉佛像似乎睁开了眼。 但定睛一看,佛像眼眸低垂,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就看了一眼,谢渊莫名感觉自己的心境也变得空灵起来,似乎一切凡尘俗念都如瓣般落去。 武道修行、高处风景、快意恩仇、佳人作伴,好像都不值一提。 谢渊神色浑噩,不自知的慢慢的抬起双手,做出合十状。 然而双掌逐渐要合到一起时,谢渊只感觉手臂一烫,脑中一清,忽然惊醒: “我在做什么?” 他连忙把手撒开,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感觉……刚刚的自己,离彻底皈依佛门就差一丝,双掌合十之后,下一步就该抹去烦恼丝了。 这如何使得…… 谢渊只觉这佛像的佛韵无比强大,甚至能顷刻间感染自己这种根本毫无佛心之人,下意识的低头只看着脚前面,再也不敢抬头。 “第六层已然如此,第七层又是什么?” 然而他已不敢再探,若是第七层有佛韵更强的塑像,恐怕一上去,他就不再是自己。 谢渊心神微定,直接转身,朝着下楼的步梯走去。 然而在他身后,巨大的四面佛佛像朝着他的这一边,微微抬眸,眸中金光闪烁,凝视着他的背影。 谢渊顺着楼梯,直接下了三层,途中不敢再看巨大的塑像一眼。 这浮屠塔时空明明已经停滞,然而上面却还是如此奇异,那三座巨大塑像更是神圣和危险兼而有之,让人只想远远避开。 “不愧是上古遗迹,我这都已十分取巧,竟然还如此危险。” 谢渊下到了一层大广场,感觉这里的危险已经小了许多,松了口气。 看着柱子上长出来的马匪,他又微微沉默,摇头道: “长马匪比长佛像好。” 这次多亏了这两瓣八卦莲…… 谢渊看着手臂上的两瓣莲瓣,目光中露出柔和。 两瓣莲不能助他体悟,看似也没有实际好处,与慕朝云分别时,他曾提出要将其还给她,以求完整,效用对她来说自然大增。 但是慕朝云只是摇摇头,说不管如何,这东西是个宝贝,留在身上或许有用。 再不济,日后两人若分散了,靠着莲瓣与莲身的冥冥联系,终有再见之时。 或许后面这个,才是慕朝云的真正意图。 如此烂漫的理由,谢渊自然无法推辞,便一直留着这两瓣八卦莲,没想到后面却是屡有奇用。 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了…… 谢渊呼了口气,放下袖子,在广场旁边的柱子间慢慢踱步。 他看着上面的各式壁画浮雕,精妙绝伦自不必提,里面的内容似乎也有许多佛门典故,内含禅意,可惜他对佛教的了解甚少,解读不出其中许多。 看着看着,谢渊眼中精光一闪: “这些壁画和柱子,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他隐隐感觉,这些似乎构成了阵法,若是开启,轻易不能出去。 谢渊看过这半边的柱子,心里有数,正要穿过大广场,走到另一边去细瞧,却突然怔住。 大广场的正中,不知何时竖了一块石板。 一块而他开始在这时没有的石板。 谢渊顿时背心一紧,迅速看向了四周。 寂静,凝滞,空旷,什么也没有。 谢渊眉头蹙起,沉吟一下,慢慢走近了那块比他略高的石板,往上看去。 只见石板上密密麻麻写着古梵文,篇幅极长,似乎是一篇经文。 然而谢渊不要说古梵文,便是普通的梵文都不懂;他能知道这是古梵文,还是云山剑宗外门多有扫盲课程,展示过梵文形制书册,涉猎了些佛门经典。 他看了一会儿,一头雾水。 反正看不懂,他正要走开,忽然觉得石板上的梵文都在闪动,然后突然映入脑海一般,莫名理解了其中一小段的意思: “……如是我归于去时,将有三次预示。一来黄沙倒卷,我的国重现天日,重沐阳光;二来浮屠再现,光影将照耀城池;三来地动山摇,佛国万里成真,而我自——” 信息到这里戛然而止,谢渊颇有些莫名其妙。 这段信息就像翻译体,中西结合,半文半白,还有点乱码,谢渊看得不甚分明,也不知为何就看懂了。 不过这三重预示他倒是理解了,陷入思索: “这第一次好像就是卢老三说他进入遗迹时吧?第二次就是这次,但这次也有地动了……额,总不能跟我丢雷有关系?” 谢渊有些拿不准…… 罢了,反正也没人怪他。 至于什么“归于去时”,什么“万里佛国”,谢渊不甚明白,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由皱起眉头。 他又看了会儿,见再无收获,便将这事记下来,继续去其他地方探索。 察觉到石柱壁画构成阵法之后,他又猜测那些石屋也不普通,果然在许多屋子的门口屋顶等看到了凝而未发的机关,只不过被按下暂停,一直都是凝固的状态。 “感觉我这已经不算内测玩家,算gm了……” 谢渊看着那些时时因墙壁半虚半实而透得分毫毕现的机关,默默念叨。 转了一圈,谢渊回到林真等四人的房间,微微沉吟,干脆将他们搬到二楼去。 一楼类似凡人层,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不如给他们换个初始地点。 将四人弄到二层的一处药房中,便是堆满血龙丹的那一间,谢渊又在这一层转了一圈,发现大厅中央,又多了一个石台。 在二层的练功假人重重拱卫中,那个石台上放着一瓶丹药,谢渊随手拿起一看,却见里面是满满一瓶清灵丹,不由眼神一凝。 清灵丹是外练阶段中的内家圣药,可以涤荡内息、开拓经脉、改善天资,类似于内息版的血龙丹,却由于内功的难得和改变资质的特效,珍稀程度还在血龙丹之上,而这里竟然有整整一瓶。 谢渊啧了一声,这一瓶就算他不怎么用得上,拿去卖也能卖出个天价了—— 等等,自己好像是用得上的。 他现在修有两门内功,剑气决的层次还不算很高,用这辅助正是合适! 而且,若是以后用养身功来转化为剑气决乃至其他内功,养身功的层次降了下来,同样可以用这补充! 更何况如此宝药,再不济拿来当个豆,也是有益的豆。 谢渊嘶了一声,尝试着揣在兜里,只不过依然是走出范围,东西便化作虚影,而石台上又重新出现那丹药。 果不其然……谢渊摇摇头,有些遗憾。 他先放过药瓶,又审视了一下旁边这些练功假人,沉吟一下,眼睛微眯。 感觉这些东西,可能不只是假人木桩这么简单。 看了一会儿后,谢渊转过这里,又上了三层去看。 不出意料的,三层中央果然也冒出了一个石台。 谢渊已经木然,不知这浮屠塔到底是何异样。 这地方太过奇异,他解释不清,也就不管,只是走到石台前细看,却见这里似乎应是摆着两个东西,因为有两个凹坑。 其中一个已经空了,谢渊不由怀疑是不是卢老三拿走奈以成就宗师的宝贝,可惜之余,却又有些兴奋。 若没空他还反倒说不好,但这儿既然空了,说明一切都不是幻影,而是可以带走、用之有效的真实宝物。 那这次就要丰收了! 谢渊看向另外一边,却是放了根金色的短棍,看起来和僧人用的哨棍差不多,只是材质有些奇异,竟跟玄兵也差不多。 他好奇的拿起来看,想知道这兵器是有何特异,竟然能放到气血蜕变层的中心来。 结果谢渊刚拿到手,就看到这兵器自己变化,居然化作了一柄伐木斧的模样! 谢渊手抖了抖,差点将这东西丢掉。 然而他看着这新变出来的伐木斧,怔了片刻,忽然认出这不就是自己最趁手的那把老斧头? 嘶…… 谢渊心神一动,凝视着斧头,心中想象片刻,忽然就见这斧头如同液体,瞬息间变软拉长,再度变形,与林员外所赠宝刀一模一样! “这……如意金箍棒?” 谢渊眼神一缩,看着它又随自己心意成了长剑模样,变化过程不过一息,几乎就是随心变化,毫无滞涩。 这玩意儿,和我太有缘了! 谢渊眼睛炯炯有神,这绝对算得上玄兵,至少比他见过的金光马鞭还玄奇得多,却能为蜕变境所用。 竟然能随意变化外形,虽然没有其他特效,但是对他这样会多种功法、多种兵器的武者来说,简直就是本命玄兵! 分量也合适,材质也极佳,不输林员外宝刀,却可以变来变去,方便携带…… 合该跟我有缘! 谢渊对这宝贝是爱不释手,只可惜现在还带不走。 “也不知这遗迹什么时候开启,干脆我就守在这,等开启了直接拿走好了。” 谢渊刚冒出这个念头,就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练功假人。 这些假人,从外至内愈显得犀利,直觉告诉他,靠近石台的这些恐怕是气血三变境的层次…… 他不由默默退出了假人阵。 “或许可以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 谢渊眼神闪烁,暗暗颔首。 将一二三层来回仔细看了几遍,地形图已记得滚瓜烂熟,谢渊对这里不能说洞若观火,只能说了若指掌。 真若开启,他就准备在这三层活动,第四层往上是决计不会去了。 此时都显危险,遗迹开启他怕塑像活过来,宗师以下怕不是一掌一个。 谢渊默默回到了一层,找了个不显眼的石屋,在里面默默调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在这里时间也没意义。” 谢渊暗自思忖。 这里视野被石柱遮蔽的最少,他决定在这里静待遗迹开启,若是有人进来,也能透过窗户第一时间观察。 自己进来时卢佩已经和黑风老人、卢老三动上手,有三名宗师在场,按他估计,这事肯定是瞒不住了,卢老三想独吞遗迹的计划彻底泡汤。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有多少人、什么实力的武者会进来,在这里摸清底细是最好的。 谢渊静静盘坐调息,调整着状态,以等这遗迹开启,时空重归现实。 “修行还是有用的。” 察觉着修为的增长,谢渊微微点头。 不过他预感遗迹开启并不会太久,便只是浅浅调息,不敢进入深度修炼的状态。 说不清多久过后。 约莫一两日,又想过了十几天,在这地方,谢渊的感知都有些不准确。 浮屠塔身忽然颤抖起来,空气中的凝滞氛围随着震动逐渐消失,沉重的空气似乎正在变得鲜活。 谢渊睁开眼睛,看着不断摇晃的塔壁,眸光一闪。 开始了。 他心念一动,身影变得模糊,渐渐看不清楚。 浮屠塔一层大厅,忽然有许多道光芒一闪即逝。光芒过后,便是一道人影出现。 大离和西域的年轻强者,陆陆续续露出了身形,他们已经进入了浮屠塔遗迹之中。 然而不同于进入时的泾渭分明,出现在大厅中的他们位置却是随机分配、杂乱无比。 有些人直接落在靠近石屋的空旷地带,周围没有一人;有些却和敌人几乎肩并着肩,面面相觑。 一时停滞之后,大厅里骤然响起了喊杀声。 中原西域本就不睦,更何况在这遗迹里,凑在一起,便是龙争虎斗。 挨得近的强者们直接交起手来,有些人反应不及,当场便负了伤,发出惨哼。 不过大多数进入遗迹的都是一时俊杰,实力多在气血二变,反应迅速,即使受伤,也没有立即丧失战斗,而是周旋起来。 只有一名大离俊彦,十分不走运的刚好和明王的弟子黑金刚罗托挨在一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拳捣碎了头颅,成为了进入遗迹的第一个牺牲者。 “中原人真是羸弱。” 罗托收回拳头,甩了甩手上的血液和脑浆,一脸不屑。 他看着近处一对正斗得难解难分的对手,咧开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大步便凑了上去。突然,一道飘忽的长剑突兀从旁边刺来,仿佛隐于云雾之中,根本看不真切。 罗托自不是庸手,瞬间停步,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犀利的一剑,然后屈指一弹,将长剑弹开,看向一旁。 秦真阳收回长剑,表情沉凝: “罗托,你的对手是我。” 罗托黢黑丑陋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那先送你上路也是一样!” 他拳泛黑光,带着一阵厚重的呼啸,狂猛地砸向秦真阳! 秦真阳长剑一转,直接用出了绝学千山雾隐剑,剑势如山峦,剑路如云隐,稳稳接下了罗托的攻势。 两边领头的俊杰交起手来,其他的武者也乒乒乓乓的混战一番,不过也有强者趁着混乱,悄悄的溜到一旁,探查起周围那些神秘的小石屋来。 “啊——” “草,这是什么???” “啊……救救我……” 一层大厅不断响起惨嚎与惊呼,斗得激烈的众人本不以为意。 然而惨嚎和惊呼太刺耳,不太像斗法众人发出来的,在这空旷的空间中起起伏伏,竟然荡出了回音,引得许多人逐渐分心,慢慢停手。 越来越多的人去查探惨嚎的来源,然后发出了惊呼: “人!哪来的人!” “好像是卢老三手下的马匪……” “草,他们怎么长在石头上了?” 秦真阳正和罗托激烈的交锋,秦真阳剑法虽然高超,罗托的狂猛力量和不败身躯却也极为难缠,两人倒是一时平分秋色。 不过两人显然都只是试探,耳朵中都听见了周围的动静,也稍稍放慢了手脚。 秦真阳听到别人的议论,心里一动,眉头皱起,率先后跃收手,看了罗托一眼,慢慢退走。 罗托看着秦真阳,也不追击。他大手掏掏耳朵,眉头挑起: “什么东西叫的这么怪?让我看看怎么个事……霍。” 另外一边,秦真阳走到了对着石柱低声诵念佛号的慧觉身边,他面前正有惨嚎发出。 “慧觉师傅,是什么……?” 秦真阳看着面前从石头里伸出上半身的马匪,冒出了一脑袋问号。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些马匪施主大概是遗迹将开未开就进入此地,身体落入遗迹世界与真实界的缝隙,遂成这副模样。” 慧觉一脸不忍,在马匪面前转动佛珠,口诵佛号: “阿弥陀佛,施主,你受苦了,我为你诵念一篇佛经,望能消弭你的痛苦。” 他嘴唇翕动不听,那马匪还没就死,一脸痛苦: “臭秃驴,别他妈嚎了,你若可怜我,就给我一个痛快!” “施主,我佛慈悲,怎能妄动杀戒?你坚持住。” 慧觉一边诵念佛经,一边见那马匪气息奄奄,便拉起他的手,顺着经脉渡入一股强劲的内息,让那马匪精神一振,哀嚎变得更大声了一点。 “秃驴,老子让你给我痛快,不是让你折磨我!草,我究竟造了什么孽,遇到了你……草,别渡内息给我了,让我死!!!” “阿弥陀佛,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僧是出家人,怎能见死不救?” 秦真阳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分不清慧觉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只觉这菩提院的小高僧心思难测,没有看起来那么纯净。 然而看到这些马匪的遭遇,他顿时泛起了无穷的担忧: “慧觉师傅,你……你可看到我的师弟师妹?” “秦师兄,小僧没有看到。” 慧觉双掌合十,静静说道。 “不成,我得去找他们!” 秦真阳面目沉凝,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虎视眈眈的罗托,又有些犹疑: “要是我走了,这罗托要是对我们这边动手……” 慧觉仿佛读懂他的心声,低眉道: “秦师兄自去便是,这罗托交给我来抵挡。” “你?慧觉师傅……你可有把握?” 秦真阳有些迟疑。 慧觉神色平淡: “其他三变境的高手小僧或没把握,这位佛兄佛功不正,小僧拖住他并无困难。” 慧觉表情仍然谦虚礼貌,语气却十分笃定,一点也没有犹豫。 二变不惧三变么…… 想到他的师父、想到以他年纪就能入菩提院,秦真阳想来他也不会逞强,于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慧觉师傅,那就交给你了。” “是,秦师兄。” 慧觉合十低眉,然后又站在马匪面前活体超度,只不过注意力已经集中在了罗托身上。 罗托隐有所觉,遥遥看向慧觉,顿时眉头一皱,如临大敌。 秦真阳见状,放下心来,迅速在场中游走,担忧的目光扫过一处又一处马匪蘑菇,每扫过一处,没找到黄子峰等同门,心中是既庆幸,又更为担心。 不过在石柱中逛了一圈,秦真阳渐渐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 大厅虽然广阔,也是一眼遥遥能见到头。以他的遁速,不该这么久都没出如林石柱? 他蓦地顿步,看着前方出现的马匪,刚刚明明已经见过了。 阵法…… 秦真阳环顾一圈,发现这石柱果真构成了一个阵法,若不注意,恐怕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不过既然堪破,这里的阵法对他来说,算不上高明。虽然云山剑宗不以阵法为长,但剑阵也会涉猎阵理,更何况剑修剑心通明,常常不易被影响。 谢渊站在远处,遥遥看见秦真阳迅速看破这里玄机,放下心来: “对秦师兄来说,这一层应该没什么困难。” 不过对其他的大离高手来说,就不一定了,不少人在石柱迷阵和其上的壁画迷惑中,呆呆愣愣,原地打转,甚至精神全部投入了壁画世界,一动不动,任由周围的西域人悄悄摸了上来。 “这些西域高手,怎么个个都懂?是卢老三?” 谢渊瞬间想了明白,表情一沉。 他在阵外看得分明,不少大离高手因为这石柱阵陷入被动,岌岌可危。 虽然进来这么多人出乎意料,然而看着阵营划分的泾渭分明,哪怕不认识这里的大部分高手,也不妨碍谢渊有了倾向。 同为大离人,谢渊不说对家国多有情感,至少无法坐视同胞被外族屠戮。 “罢了,反正还没人上第二层去。” 谢渊从石屋里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身形一动,从原地消失。 不远处一名西域高手看着突兀打开的房门,头皮一紧,心都提了起来。 他只有气血一变的修为,纯粹是宗门离得近,明王想着少一人不如多一人,也就让他进来凑数。 此人也是机灵,知道中间不是他能掺和的,一开始就往旁边跑,靠着卢老三的攻略穿过石柱阵,想要在旁边搜刮一番。 一路顺风顺水,也没中原高手注意到他,他正感觉自己运气不错,结果就看到这诡异打开的房门。 然而房门无风自动,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出来,半晌没有动静。 这人犹豫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身姿一僵,慢慢低头。 看着胸口冒出来的刀尖,他至死也没想通,敌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这遗迹……有鬼!” 顺手处理掉撞到面前的倒霉西域人,谢渊收回长刀,来不及摸尸了,迅速的奔向最近的石柱。 一名拿着刀的中原高手正呆呆愣愣的看着石柱上的壁画,浑不注意旁边已有一名赤裸上身的西域高手悄悄摸到近处。 这名西域高手见没有惊动他,正露出得意的笑容,忽然见那中原高手一个趔趄,仿佛被人踹了一脚,瞬间惊醒,眼睛一下就盯着自己: “你这西域蛮子,竟敢偷袭于我,受死!” 艹,谁偷袭你了! 这西域高手眼睛一瞪,只得拿起兵器,正要和对手战在一处,突然心中一突,下意识的将手中的狼牙棒往旁边一格,荡开了一把长刀。 艹,谁偷袭我? 大离高手见对手莫名其妙朝着旁边挥棒,有些纳闷;然而棒刀相击时,他似也看到有个隐隐的影子,心中顿时一凛。 但见奇异的影子没有袭击自己,而是又给了对手两刀,他眼睛一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挥刀上前,顿时压制敌人,牢牢占据上风。 谢渊退到一旁,甩了甩手,暗道: “二变境的力气确实要大不少,现在还是硬碰不得。” 不过有他这几下,西域高手束手束脚,被实力差不多的大离高手压制,险象环生,肯定是难以幸免了。 他迅速跑到另一处石柱阵中,如法炮制,救下一名中原高手,这次这名高手和无形的他配合默契,竟然两下直接将对手斩杀! “这塔里竟然还有我中原英灵?” 那名大离高手喃喃自语,对着虚空作了一揖,让谢渊暗笑。 “对对对,我就是英灵。” 几个回合过后,饶是场中混乱非常,大离这边也逐渐知道了这遗迹里有一个幽灵,一个大离的幽灵,在遗迹里徘徊,专门帮助陷入危局的大离高手,瞬间就弥补了不如对手熟悉环境的劣势。 而西域人则人心惶惶,低声讨论: “卢老三是不是没说全?” “他肯定藏着一手!你们没见卢天勇都不知去向了?” “这里不会真有鬼吧?我听说遗迹里有些高手残念也很正常……只是怎么是个大离的鬼?” “别吵了!” 罗托一声大吼,喝止了众人。 他本就面如黑炭,所以虽然此时表情不善,却也看不出来。 “不管什么鬼,遇到我,我也要将他一拳打散!都跟我走。” 罗托怒哼一声,见这第一关奈何不得中原人,而那般若寺秃驴又一直盯着自己,让他十分不舒服,便当先往一处石屋走去——那边正是通向二层的楼梯。 大离高手见西域人率先离开,已经被占了位置,抢不得先,却也紧随其后,不让他们甩开。 秦真阳在石阵边缘两剑刺死一名西域人,见他捂着喉咙无声倒下,对旁边感谢他的大离高手摆摆手,眉头紧皱。 忽然,他耳边听到一阵絮语: “二层……三层……” 秦真阳眼睛微睁,四处一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难道真如他们所说,这里有大离英灵?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秦真阳肃然起敬,提剑行了一礼,然后如风般朝着那边遁去。 第三层楼梯口。 卢天勇显出身形,正是第一个抛开大部队,上到第三层的。 他眸光转动,看着正中央的石台,眼露热切。 脚步一错,他正要朝着一旁掠去,忽然身形一顿,迅速的让开身后通道,躲开了那夺命一剑。 望着露出身形的秦真阳,他眼露惊色,下意识问道: “你怎么上来的?” “我见卢兄来得如此急如此快,不敢落后。” 秦真阳淡淡道。 “不可能,你不该跟得上我……” 卢天勇断然道。 事实上秦真阳自然不是跟着卢天勇而来,卢天勇有他老爹精心推演多年的路线,一来就目的明确,绕开众多机关,秦真阳根本没看到他在哪。 但他同样得了谢渊暗中提示,踏着卢天勇已经趟过的路线,直接在三层入口追上了他。 谢渊此时就在秦真阳身后不远处,乐呵呵的将一个瓷瓶揣入怀中,然后在一旁看戏。 二层的假人阵好过,清灵丹已然得手,这一趟算是保本了。 但是第三层的这些假人,气血蜕变境起步,谢渊不敢贸然进入其中,只是暗暗思忖: “这卢天勇明显就是冲着这玄兵来的,但是他一开始,怎么往右边走?右边有什么?” 他回忆了一下,右边的藏经阁、兵器库,他都转过不止一次,但许多东西在遗迹还未开启时,并不知道有什么功用。 难道说那里有这一层的关键? 谢渊陷入了思索。 论及这遗迹开启过后的样貌,谢渊也许不如卢老三了解;但论及地形分布,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他比卢老三都门儿清。 故而卢天勇只是刚上来时转了个方向,他就联想了许多。 “兵器库里,确实有几个小玩意儿不知干嘛的,珠子,手环,玉符……虎符?” 谢渊骤然想起,那符有着虎形,颇像调兵遣将所用虎符。 而且,二层的兵器库,同样有那虎符。 两层对应不同修为,藏物差别万千,只有这寥寥数件是一模一样。 谢渊眼睛一亮,或许这虎符,就是这假人阵的控制关键? 他迈开脚步,直接往兵器库走去。 秦真阳和卢天勇陷入对峙,卢天勇有心脱离,却又甩不开秦真阳,更不敢和他动手,不由面目沉凝: “秦首席,这一层宝物众多,我们不如握手言和,各自探索,井水不犯河水?” 秦真阳看着他,摇摇头: “卢兄显然有备而来,让你自由,恐怕便没好事好生。更何况我云山剑宗斩妖除魔,惩恶扬善,从来不会和尔等马匪握手言和。 “你卢家马队在边境肆意劫掠商队,残杀无辜,以你卢天勇手段最为残忍。你的人头,早在我宗内挂有红,今日我便将其取走。” 秦真阳说罢,直接出剑,剑如千山云万山雾,将卢天勇周身都笼罩进去,让他脸色大变。 卢天勇沉着脸,大喝一声: “真当我怕你不成?” 他大刀一砍,和秦真阳对了两招,第三刀直接砍空。 卢天勇心中一惊,下意识一歪头,躲过迎面一剑。 然而剑气所激,他面颊上被划出一溜血痕,洒落地面,更让他心砰砰直跳。 这秦真阳,竟然这么强? 他能三十出头便修到气血三变,除了有个宗师父亲的原因,自身的天赋同样不差,至少比他爹当年强太多。 气血三变就没有弱手,谢渊便当面领会过他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然而就算这样,在秦真阳面前,仅仅几剑他就险象环生,要是再多来几个回合,怕不是直接被斩于剑下? 卢天勇心中一紧,正感觉不能跟秦真阳硬碰,就神色一凛,看向房内的楼梯口。 秦真阳同样如此,还比他早一步对着那边,如临大敌。 一道黑色的魁梧影子跃了上来,赤着的大脚踩在地面,透过门窗看向外面对峙的二人,咧嘴一笑: “秦真阳,原来你躲在这里来了!” 秦真阳容色一肃,卢天勇虽然实力平平,罗托却是个劲敌,两人一起,自己便要提起警惕。 然而自罗托之后,一个又一个的高手走了上来,竟然全都是西域人,刹那间就挤满了石屋,涌出了门外,眨眼间将秦真阳围了起来。 以秦真阳的沉稳,看着周围聚集起来的西域高手,面色也微微一变。 罗托咧开大嘴: “秦真阳,你猜是我们先打死你,还是你的同伴先赶到呢?呵呵,就算他们赶到,我就在这楼梯口一守,又有谁敢上来?” 秦真阳吸了口气,面色重归平静,眼神透露出坚定。 可惜还没找到师弟师妹他们…… 他望着罗托,又望着卢天勇,眼神在这两名最强的西域强者身上打转,似乎正在点名。 卢天勇心中自是一紧,以罗托勇武却也心中一突,眉头微皱,露出警惕神色。 这家伙要拼命了。 周围的西域高手皆是明悟,心中擂鼓,慢慢往后退去,不想当别人的替死鬼。 “哼,一群懦夫。” 罗托呸了一口,当仁不让走到最前,举起巨大的拳头,身上腾起黑色的血气,暴喝道: “都跟我上,打死——”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顿,唰的转头。 不少西域人同时偏过头去,便连秦真阳也忍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眼神大睁。 那些静悄悄矗立、若无人上前不应动作的练功假人,竟然如同军阵,迈开了毫无生气的步伐,直接朝这边迅速冲来! (本章完) 第203章 鹬蚌相争 第203章 鹬蚌相争 看着如同军队般冲过来的练功假人,西域强者都有些傻眼。 这东西不该自己动啊? 他们已经路过了第二层,只要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并且不要手贱去碰,这些假人是不会自己冲上来拦截他们的。 可是这才刚到第三层,他们不过还在楼梯口外,离着中间的练功假人们还有十万八千里,怎么这些玩意儿就自己气势汹汹的冲上来了? 难道是第三层的假人比前两层更厉害,警戒区域也更广? 妈的,卢老三又误我! 许多西域强者都如此想着,看着面前扑过来的假人群,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第三层已是气血蜕变境的层次,这些假人看似木桩,然而气势冲天,最弱的也是气血一变,更有为数不少的气血二变境和三变境层次的人偶,数量远比西域强者还多——毕竟这里的假人,就算不是一比一配额,也得满足如此广阔区域的弟子修炼需要。 如此规模的气血蜕变境冲上前来,哪怕都是沉默的假人,气势也是升腾而起,充斥着整片空间。 西域强者们寒毛直竖,即便是罗托和卢天勇看着里面那些木色深沉的三变境假人也大皱眉头,提起一百二十个小心。 秦真阳同样面色沉凝,看似西域强者们自顾不暇,无法再包围自己,然而这些练功假人如同潮水,涌上来不比西域人包围好到哪去。 毕竟在假人眼中,自己也跟西域强者一样,都是入侵者,恐怕是一视同仁—— 这样想着,看到迎面而来的假人,秦真阳谨慎的递出一剑,试探假人实力。 结果那假人根本不为所动,任由他犀利的剑锋穿透了木头身躯,继续往前,根本没有还击的打算。 嗯? 秦真阳眼神中闪过疑惑,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这假人这么假么? 看其气势,不应该啊。 这些假人朝着这边过来,明明气势凶猛,冲在前面的许多已经举起木手,蓄势待发。 只是,好像没有一个是冲着自己来的? 秦真阳眼睛大睁,终于感觉这些假人似乎都朝着自己身后,气势根本没有锁定自己! 他试探着朝旁边侧跨几步,和最前面的假人擦肩而过,果然见到这些假人根本不理自己,抛下于劲风中凌乱的他后,和西域强者战作一团。 这…… 秦真阳眼神一凝,差点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难道这塔的主人,真是个大离人不成? 远处的西域人也发现了这点,顿时响起惊呼,破口大骂: “秦真阳,你又干了什么!” “你们这些狡诈的中原人,难道早就掌握了此地的情报?” “卢天勇,你们爷俩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消息?” “妈的,这卢家人本来就是中原人,逃到西漠当匪才落了根,本质还是大离的狗,我看先把他弄死算了!” 卢天勇听着周围人的质疑,甚至罗托都怀疑的瞥了他几眼,面色黑沉。 没办法,作为唯一一个明确进入过这里的人,卢老三按理说也该是唯一对这里了若指掌的人。 然而进来之后,大离强者在谢渊的帮助下,竟显得对这里了解不比西域众人差,甚至还屡有莫名助力,真像是得到了浮屠塔灵的眷顾一般! 毕竟这是佛塔,甚至不少人真的怀疑这里是残存大离强者的英灵,冥冥中在帮助着中原强者! 而哪怕不信鬼神的那些,也觉得是大离人掌握了这里的某种机关,可明明卢老三才是进来的那一个,也就不怪他们怀疑起卢家父子的成分。 卢天勇见其他人蠢蠢欲动,大声骂道: “蠢货,我要真要投靠他们,现在直接跳出来和他们联手,便是罗托尊者也挡不住,何必还和你们在这受傀儡围攻之苦!” 众人一听,是这个道理,这才消去怀疑,但看他仍然十分不安逸。 明明你们掌握着攻略,结果进来处处掣肘,真是没用的废物! 罗托一拳打飞一个假人,冷哼一声: “你就算反水叛变,也奈何不得我。” 卢天勇懒得去和狂妄的罗托争辩,只是对付着面前一波又一波涌来的假人。 这些假人实力强劲,没有畏惧,不知疼痛,十分难缠;不过毕竟是假人,除了拳脚刀枪,手段不多。 虽然这假人都不知是上古秘艺制造、还是得了玄妙力量,动作敏捷,行动灵活,几如活人,但木桩的本质并没改变,气血蜕变境的西域强者们彼此联手,虽然有些伤损,在罗托和卢天勇两大三变境强者的带领下,倒还能支撑得住。 毕竟气血蜕变境的强者掌握功法、能力、经验和应变都已十分充足,无形之中对同境的假人优势拉大; 若是外练的武者,处于同等情况,恐怕就难以对付这样的假人冲击。 而以此类推,若是宗师级的一堆强者,面对干巴巴空有修为力气的假人冲击,恐怕人数再少一半,也能轻松抵御。 或许这就是第四层以上不再设有练功假人的原因吧。 宗师往上,更多的是感悟,技巧或有高低,但都是已经达到极高的水平。 谢渊在远处看着假人大军冲击西域强者,默默想着。 他在兵器库里找到虎符,再拿到手上催动,果然和之前不一样。 凭此虎符,他就是第三层的练功假人总管,可以调动它们,攻击他人。 谢渊想这或许是给护卫与杂役总管准备的,方便挪动假人位置,或者抗击敌人,但此时的他拿下了这个职责,在第三层相当于拥有了如此多的气血蜕变境手下,哪怕只是战力打折扣的假人,也让气血三变境不得忽视! 看着中央的假人慢慢都涌去了楼梯口处,而那个石台终于空了出来,谢渊眼睛一眯。 他敛去身形气息,迅速从旁边往中间走去,一边分神注意西域强者们的动静,一边望着那根原型是短棍的玄兵,逐渐接近。 快了,快拿到了…… 看着就在眼前的短棍,谢渊眼睛一亮,正要迈开步子直接拿走,忽然心神一动,唰的转头,看向楼梯口处。 只见假人阵依然在冲击着西域强者,而秦真阳得了空闲,虽然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但仍然趁此机会远离,开始小心的在周围的屋子避开机关、仔细搜寻,想要找到同门的踪迹,倒连宝贝也不能吸引他分毫注意; 卢天勇本来正和罗托并肩抗击假人,忽然往旁边瞥了一眼,见罗托被一群三变假人围攻,怒吼连连,铁拳轰鸣,眼神瞬间一闪。 他身形微微闪烁,猛地朝前冲去,竟然瞬间达到极速,直直的冲往中间的石台! 在谢渊眼中,卢天勇也许没看到自己,然而他就是朝着自己正正撞来! 谢渊面皮一紧,气血三变境全力冲锋的气势无比惊人,他不敢挡在前面,只得迅速横跨一步,拉开和石台的距离。 卢天勇趁着罗托不注意,出乎意料的直接冲锋,逼近了石台上的玄兵。 他眼神热切,眼看着就要摸到那短棍了,突然感觉头上一暗,墙壁上的长明灯投来的光线似乎被什么遮住。 卢天勇心中一凛,下意识的顿住身形,就听咚的一声,罗托高壮的身影落在了自己的面前,他若是继续往前冲,肯定直接被压在其身下。 黑夜叉般的罗托龇着牙,喝道: “卢天勇,你在做什么?” 卢天勇眼神一沉,冷冷道: “罗托,我还不归你管,你自去管后面那些人。” 他试探着往旁边走了一步,就要绕开罗托,直取后面的短棍,却见罗托竟然毫不犹豫,直接一拳砸来! 卢天勇一惊,肉掌挥出,抵住重拳,瞬间感觉到一股大力传来,让他胸口一闷,身姿直接滑退数步。 他暴喝一声: “罗托,你干什么?中原人在外面,你还要跟我先打起来么?” 罗托冷冷道: “你本也没有认真对付中原人,我进来之前就说过了,谁不听我命令,我就先对付谁,你也一样。” “蠢货,你是不是把我当你们佛国的那些狂信奴隶了?老子为什么要听你的。” 卢天勇眼神阴沉: “你带进来的这些人,已经要抵抗不住了,再不管我看你别想奈何这些中原人。” 两名气血三变脱离战阵,后面的西域强者顿时吃力。他们人数本就不及练功假人,更何况里面还有许多三练假人,此时潮水般前冲,须臾间就要抵御不住。 好在那三练假人失了对手,似乎就认定了卢天勇和罗托,转了个身就又往中间来追,让其他西域强者松了口气,暗道幸好这些假人没脑子。 罗托眼神微眯,哼道: “他们自己能抵御。至于我么……” 他冷笑一声,反手一伸,就摸向了背后的短棍。 罗托身高臂长,虽然还没站到石台前,这一伸手就几乎要够到那玄兵。 他正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让卢天勇费尽心机只为此而来,就见一道巨大的刀光呼的一声,悍然朝他斩来。 罗托眼睛一瞪,拳头上燃起黒炎,直接一拳击向斩马刀,怒吼道: “卢天勇,你竟敢对我动手!” “怎么,只许你出拳么?既然你不想联手,那今天大家都别好过。” 卢天勇冷冷道,毫不留情,再是一刀斩去。 罗托怒喝连连,直接挥动铁拳,燃起黒炎,朝着卢天勇重拳砸下。 拳刀相交,卢天勇闷哼一声,吃了暗亏。 然而他竟然寸步不让,抬起大刀,舞动如风,舞出漫天刀影,朝着罗托当头连斩! 罗托脸色难看至极,举起拳头同样一步不退,悍然与卢天勇对攻。 两名西域这方的三变境高手,莫名就在石台边先斗了起来。 西域强者们面面相觑,既要应对着假人的冲击,又要分出强者,占据楼梯地利,不让下面的大离强者冲上来,还要看着两名领头人内斗,一时只觉头大如斗,分分钟就要溃散开来,开始各凭本事了。 二层上楼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中原强者,袁真瑛在此领头,想要当先往上冲锋。 只不过西域强者也不个个都是目光短浅之辈,比如黑风老人的弟子邱铭,就组织了几名高手死死守住楼梯口,居高临下,让袁真瑛饶是实力高强,却也不敢贸然闷头往上冲。 邱铭知道,前面领头内讧,秦真阳不知所踪,假人围着他们杀红了眼,若是再让中原人冲上来,那他们就大势已去,恐怕一个都跑不掉。 “诸位,咱们守在这里,一定不能让这女人冲上来了!” “各位兄弟,千万顶住假人……左边再去两个!若是让这些奸诈的中原人里应外合,咱们别说夺宝,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还有希望,等两位大人腾出手来,我们定可以逆转局势。” 这邱铭是个能人,几句话的功夫,就稳住了西域强者的阵脚,甚至感觉比卢天勇和罗托在时还要守得稳当点。 石桌旁边,罗托和卢天勇绕着短棍不断打斗,觑着空就要去拿那宝贝,然而另外一人就拼死不让对手如愿。 谢渊隔着距离,看得眉头大皱: “这两人也看上这个了……卢天勇肯定是得了他老爹的指使,知道这是个宝贝,上次只拿了一样,这次就想将其收走,故而一来就冲着这儿来。罗托看着就霸道,绝不运行卢天勇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行动去收宝贝——更何况这第三层中央摆着的,不用想都知道是好东西,他不会让卢天勇拿走。 “两人在这打的火热,倒让我都没法接近……” 他调动了三变境的假人过来,然而在出了全力的罗托和卢天勇面前,这些只是练功用的假人便显得不太够看,几乎连近身都不得,只能略作干扰。 卢天勇出手毫不留情,就为了将罗托赶走好霸占这玄兵。 别人不知道,但是卢老三跟他讲过,当年他历经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闯到这里,又触动了机关,被假人追杀,只来得及胡乱薅走一样,然后才想办法避开假人,将那能助武者通天地桥、感悟天地的神丹服下,瞬间就实力大进。 这神丹已经不是玄妙二字可以形容,让资质平平的他一瞬间就掌握了宗师的奥妙,只待出去就能觅地闭关潜修,以期突破宗师。 那另外一样,竟然能和如此天材地宝相媲美,不用想,也必定是气血蜕变境能用得上的顶尖宝贝,哪怕是宗师也会觉得不凡。 那时的卢老三不死心,远远的看着那玄兵,想凭借着刚刚突破的实力硬闯,结果闯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被打个半死,差点就出不去。 他咬牙坚持,直接退到一层,好不容易利用这里的神丹妙药保住了性命,然后便看到中央石碑,也是莫名领悟了关于这塔的信息,并且运气不错,还领悟不少。这时他就知道了兵器库里原有号令假人的虎符,几乎拍断大腿,正说恢复之后再去尝试,结果大概是时辰已到,就莫名出了遗迹。 卢天勇说不上这玄兵具体多厉害,但既然和那让人突破宗师的神丹放在一起,必定也是等价的宝贝。此时光看那玄兵材质,就知道不是宗师以下的兵器能够媲美。 既然放在这里,就肯定是气血蜕变境能够使用。 而气血蜕变境能够使用的玄兵,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疯狂。 至于罗托,他的想法就很简单。 摆在这中间的,肯定最好的; 来过一次的卢老三,让自己儿子拼命来拿的,肯定是最好的。 既然是最好的,那他就必须要抢到手里。 故而卢天勇越拼命,罗托就同样越力气。 两人砰砰砰的连续猛攻,不断的碰撞出狂猛的劲风,整个第三层的空间都仿佛在震动,让谢渊小心避开,不敢挨上,尽显气血三变的强悍实力。 不过卢天勇终究实力要弱上一层,和罗托连续对攻,嘴边都溢出血来。 他脸色阴沉,后退两步,一刀将一个欺到近前的练功人偶斩成两段,阴冷的盯着罗托: “罗托尊者,难道你和我真要在这不死不休?” 罗托冷哼了一声,黑黢黢的脸也看不出表情: “你既然要动手,我就奉陪到底,把这里打个稀巴烂!” 卢天勇脸色沉凝: “罗托尊者,你肉身金刚不败,外物兵器对你没什么作用,何不让给我?这次我只求这件东西,只要到手,立即随你冲锋在前,杀光大离的狗,岂不是两全其美?” 罗托不屑道: “没你我也能杀光他们。至于东西,我自己是用不上,老师拿着或许有用,这里面的宝贝,我自然要献给他。” 卢天勇见罗托嚣张霸道之极,心中怒火冲天。 罗托和明王出自西域中的大金刚寺,而这大金刚寺几乎便是西域的圣地。灶教的前身,西域的神火教在漫长的历史中,早就变成了吉祥物一般的存在,除了象征着无上的光明,接受其他国家和势力的供奉,对下已无统治力。 而这大金刚寺则统合了大半西域,将治下皆变成佛国,佛国中只有信众,没有无信者。 在佛国之中,僧侣就是高高在上,而普通民众则要倾其一生供奉大金刚寺的僧侣,任劳任怨,甘之如饴,甚至将其视作福报,以期下辈子可以投生成为一名僧侣。 这些民众几乎和奴隶无异,而佛国之中也有真正的奴隶。 罗托就是奴隶出身,但是凭借天资,被选入了大金刚寺中,成为明王座下弟子。 他天资惊人,迅速成长为一名强大的武僧,享受着不少人的崇敬和供奉。 然而他虽然出身奴隶,却没有一丝一毫怜悯曾经同伴的心意,反而比其他僧侣更加变本加厉,哪怕已经是予取予求,他仍然肆意虐待侍从,沾染无数鲜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他曾经经历过的日子,又或者永远也弥补不了。 享受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罗托哪怕在外面或者其他国度,也无法忍受有人敢于违抗自己的命令,也没法接受好东西不是自己的。纵然他嚣张霸道,然而他实力高强,老师又是西域万人膜拜的大金刚寺明王,无人能把他奈何,更加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卢天勇看着罗托的霸道,心中已然气急,几乎都生出跟他拼命的念头。 然而不成,他还是要想办法拿到那玄兵…… 卢天勇的眼睛往后瞟着,突然一顿,瞪大眼睛,伸出手指不可思议的指了指。 罗托见状,不屑的一笑: “我在奴隶堆里打架的时候,这招都被人用烂了。” 卢天勇张了张嘴,懒得跟他多说,就要绕过他往后跑去,结果被硕大的黑拳直接拦下。 他身形一顿,躲开了拳头,气急败坏的骂道: “蠢货,你也不看看,东西跑了!” 罗托脸一沉,嘲讽道: “如此天真,你连佛国的奴隶都不如!” 他修为如此高,站在石台前,有谁能悄无声息的将东西带走? 卢天勇大急,干脆往后退了三步,喝道: “蠢黑鬼,你自己看!” 罗托见他这个样子,才半信半疑的扭头一看,黑如锅底的脸上,两个白色的大眼珠顿时瞪大,几乎都要瞪了出来。在他眼中,那短棍飘在空中,正迅速的远离他们! 谢渊见两人都看了过来,心中暗骂: “这玄兵太招眼,两人一直看着,竟然还没法用天隐术遮蔽!” 一来玄兵一直被卢天勇时时注意,没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敛去; 二来玄兵材质特殊,如果不将其祭炼,便不是真正的主人,谢渊也没法完美的隐藏。 两名气血三变的高手都看向自己这个方向,玄兵半空漂浮,就将他的踪迹完全暴露。 谢渊头皮一紧,干脆拔足狂奔。 “站住!” 卢天勇一声暴喝,已然猜到不是什么小鬼搬运,而是有不知名的敛踪强手偷偷拿走了他的东西! 他一个闪身,极速的身影穿过空气发出了呼啸,直追谢渊后背! 而罗托见竟然真有人在自己背后将他预定的东西偷走,瞪着眼睛,怒哼出声。随后他微微下顿,一个弹跳,竟然直接还跃到了卢天勇之前! 他的速度与灵巧都不及卢天勇,但是绝对力量超出太多,瞬间的爆发力还要胜过卢天勇,一下就拉近了距离! 谢渊感觉两名三变的高手都到了近前,一咬牙,云龙步猛地一错,如同在空中踏云一般划过一道妙到毫巅的弧线,骤然转向而不降速,将后面提起速度的两人突然甩开。 两人都没想到这个半空漂浮的玄兵竟然会划过如此玄妙的轨迹,一时都追过了头,连忙调转身姿。 他们绝对速度胜过谢渊,然而将要追到,谢渊故技重施,又是折线,拉开了距离。 云龙步是飞龙榜宗师的毕生绝学,十分高深,速度虽然凭借修为可以追上,精妙处不是二人可以比肩。 二人见那玄兵的轨迹竟然如此难测,一时都是惊疑不定,难道真是宝物有灵,自己飘走? 要不是离得近了,气机锁定,二人都察觉的确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在那儿,恐怕便是他们也真以为有塔灵和他们作对。 不过既然已经锁定了,如此距离、如此修为差距,二人便不再犹豫,一个在这巨大的空间内来回纵跃,一个凭借不俗的步法和速度紧追其后,二人共同围追堵截,越发缩小着谢渊的活动范围。 谢渊已经无法分心去控制练功假人,西域高手失了压力,正松一口气,却听一声娇喝,一声佛号,袁真瑛和慧觉从楼梯上当先跃了出去,长枪肉拳连出,将守军逼退。 见大离高手已经上楼,邱铭等人无奈暂退,好在假人都已暂停,只要拉开距离,就不会刺激到。 于是东西高手分成两边,又以假人天然为界,互相警惕,同时注意着场中局势。 “怎么这两个三变高手都在追一个棒子……哦?那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袁真瑛看着场间,初时不解其意,不过有了玄兵标识,以她修为,定睛一看,总算半猜半看的发现那是一个人影。 慧觉捻动佛珠,眼睛微睁: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的潜踪匿行好生了得,让小僧也看不真切。” 袁真瑛斜眼看着慧觉: “和尚,总感觉你有些狂呢?不过你实力的确不错。” 袁真瑛和他并肩战斗一路,自然发现这和尚的实力强得离谱,简直不像个二变境,警惕的同时又微微兴奋,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当即就要和他切磋切磋。 “阿弥陀佛,袁施主,你这样说出家人,是要进拔舌地狱的。” 慧觉飞快的转动着捻珠,而捻珠上还染着血。除魔卫道过后的他,眼神微亮,似乎露出点点本心佛性。 袁真瑛嘁了一声,伸手拍了一下慧觉的光头: “牙尖嘴利的小和尚,出去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慧觉嘶了一声,捂着脑袋,嘀咕道: “袁施主,动口不动手。” 他又看向场间,眼神微亮: “这位施主……好像只是气血一变境?” 袁真瑛也看了出来,诧异的点着头: “不错,行进间的血气暴露了他的真实实力,做不得假。可是……一变境怎么在卢天勇和罗托两个人的追击下躲了这么久?” 旁边的中原和西域强者都是议论纷纷,看着那道模糊的影子在两大三变强者的追击下闪转腾挪,就在中间石桌石柱周围打转儿,竟然一直没被抓到! 两个三变境抓不到一个一变境? 众人的眼神不由有些诡异,要说是卢天勇和罗托太笨,那自然也不可能。 两人的腾挪速度,众人看在眼里,自忖自己上去,早就被当场逮捕; 然而这名身形模糊的一变境神秘人,虽然活动空间被越压越小,可仍然坚持了这么久? “秦师兄,你认识这人么?” 袁真瑛嘴皮飞快的问着跟他们汇合过来的秦真阳。 秦真阳摇摇头: “未认出是哪位仁兄,说不定是西域的强手也不一定。” 众人默默点头,反正他们那有内讧传统;然而西域强者在那边一听,面面相觑,却也没人认出那人是谁。 就在此时,卢天勇一声暴喝,长刀骤然斩出,而罗托在侧面和他如心有灵犀一般,同时轰出一击重拳,一道黑色的拳炎直奔那飘荡的玄兵而去! 两人绕了这么久,总算看到一个机会,谢渊左右两边都是石柱,躲闪不得,只能接下两人合击! 总算结束了。 被一变境带着兜了这么久的圈子,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旁观的众人都有些遗憾,哪怕是西域强者也一样。 凭一变境的修为拖住两名三变境如此久,这神秘人的实力和天赋简直超出想象。 只可惜在硬实力的对比下,他终究是难逃一……死? 观众们刚这样想着,突然都是一愣,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一幕。 那飘在空中的玄兵骤然变形,成了一柄气势狂烈的宣大斧; 然后那影子这么久第一次露出了完整的身形,双手持斧,爆喝一声,斩出了一道黑得让人心惊肉跳的斧芒,悍然和卢天勇的长刀与罗托的拳影对撞! 一道令在场所有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大厅中央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让许多人微微闭眼。 再睁眼时,那神秘人已然倒飞而出,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空中狂喷的血迹就是那道断了的线。 果然还是死了……吧? 众人正这样想着,又愣住了。 只见那神秘人一个倒翻,稳稳落地,又吐了口血沫,然后撒丫子拔腿就跑,动作好像没慢太多? 卢天勇和罗托都在原地发愣,前者甚至微微晃了晃手臂,似乎握刀的手有些发麻。 这动作被旁边的人敏锐的注意到,顿时张大了嘴。 这个神秘人,一人硬抗了两个三变境的联手,落地竟然还能滋溜一下跑出去,而他的反击甚至震得三变都有些吃不住力! 这他妈是一变? 到底是这个一变境怪物,还是卢天勇和罗托太废物? 看着卢天勇的大砍刀和罗托缠绕着黒炎的铁拳,众人心中有了答案。 袁真瑛一脸震惊,大张着红唇,喃喃道: “好猛!简直是绝世猛将!” 秦真阳也罕见的露出震动之色,眼睛圆睁,沉声道: “以一变境做到这种地步,这位朋友的实力和天赋,难以想象。” 便是一直谦逊平静、偶尔蔫儿坏的白面和尚慧觉,也大大张嘴,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一斧,这一斧……竟有此斧技!” 慧觉自到此以来头一次失态,不过众人都感同身受。 能进来的高手,无论中原还是西域,无论实力高低,哪怕只是一变境,也是一时之选,各自宗门势力的佼佼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是众人瞩目的天才。 然而这一斧的风姿,让在场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众人不禁想着,若是自己上去接这一斧,能不能接得住? 而若是这个神秘人修为再高一层,是二变境,罗托和卢天勇还接不接得住? 对,在他们心中,已经不是想着谢渊能否接住二人的攻击,而是二人能否接得住谢渊的斧。 “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大离高手中有人皱眉说道。 “我也觉得……是不是那个通缉令上的谢渊?” “对!就是他!” 人群中响起低呼,谢渊在云州小有名气——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也让人有些印象。 刚刚谢渊全力应对二人攻击,无力维持天隐术,露出了真容,这一下竟被认出。 “谢渊?” 秦真阳沉吟一下,记起这名名噪一时的通缉犯,有些惊叹: “难怪有如此实力,传言他甚至能插手宗师之争,敛踪术连春雨楼神捕也难以堪破,这下看来就是本人。斧技无可匹敌,潜行匿踪也神妙无比……” 说到这里,秦真阳愣了一下,陷入思索。 “云州草莽中竟还有如此豪杰?” 袁真瑛听得眉头一扬,露出兴趣: “能插手宗师战斗?听起来离谱,但若是他刚刚展现的实力,倒也不无可能。” 慧觉也口颂佛号,微微点头: “我听旁的施主称他盖世凶徒……这诨号气焰不浅,倒也配得起这样的高手。” 谢渊借着两名三变高手攻击,虽然受了不轻的伤,却也趁势拉开距离。 卢天勇和罗托两人则完全没想到居然被谢渊逃脱,刚刚那一击甚至让他们隐隐心悸,心中直如翻江倒海: “枉我修到如今地步,竟然抓不住一个气血一变?” 特别是听到那边隐隐传来的议论惊叹,全都在夸赞对手,更让两人面色阵红阵黑。 罗托脸色阴沉,粗大的鼻孔中甚至喷出一团白雾,暴躁道: “该结束了!卢天勇,你左我右。” 卢天勇沉着脸点点头,两人脚步一动,各分了半边去路。 谢渊见两人彻底抛弃前嫌,还主动配合,用起战术,心中暗骂: “两个三变境追我还打配合,没有武者之心的东西!” 然而两名三变已经抛开所有,只为抓住谢渊,全力出手下,谢渊瞬间就少了腾挪空间,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被两人堵住。 “终究是实力差距太大了。” 有人感叹道。 两名气血三变境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堵一名一变,结果是注定的。 至于堵住谢渊之后,谢渊下场如何,看二人神情便不言而喻。 果然,过了片刻,谢渊就被二人一左一右,堵在一个石柱之前,封闭了他所有逃生路线。 许多围观强者露出惋惜之色,袁真瑛也是如此,就连慧觉也双手合十,口颂佛号。 秦真阳脚步一动,往前踏了一步,想到刚刚的猜测,眉头微蹙。 不过谢渊也是通缉犯,是名凶徒,就算被二人抓住,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罗托看着面前背靠石柱的谢渊,大声咆哮: “杂碎!跑!你接着跑啊!” 卢天勇则面色阴冷: “总算逮到你了。” 谢渊叹了口气,莫名来了句: “为什么要追我?” 卢天勇不解其意,不过还是阴沉沉道: “因为你手上的东西,还因为……呵呵,放心,我抓住你后,还会留你一命,带着出去。别想嘴硬,我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你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吐露出来。” 他眼神中藏着兴奋和渴望,那渴望比对谢渊手中的玄兵还盛。 听着这样的威胁,谢渊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收了放松的心思,淡淡看了卢天勇一眼。 卢天勇眉头一皱,被他看得莫名不舒服,正想问他还有什么遗言,却见谢渊朝着罗托,摆弄起手中的玄兵: “黑大个儿,给你看看这宝贝的效果。” 罗托瞬间提起警惕,却见谢渊就把那玄兵拿在手中,快速的转换着形状。 十八般兵器,瞬息之间一一变幻,好像就真只是展示效果。 然后谢渊又拿起捡来的佩刀,和玄兵一碰,佩刀应声而断,毫无滞涩,足见玄兵材质之坚硬,远超凡俗。 试完这一些,谢渊才微微笑道,如同一名推销员: “怎么样,黑大个儿,这东西是不是宝贝?想不想要?” 罗托见这玄兵竟然如此了得,眼睛一眯,起了志在必得之念。 不过他俯视着谢渊,睥睨道: “杀了你,我自会拿到这件珍宝。愚蠢的中原人,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指使我替你挡住旁边那个家伙,未免太过天真。” 他露出嘲讽的表情,虽然他狂暴嚣张,但是从奴隶堆里杀出来,人的小心思看得十分透彻。 远处围观的强者都是摇了摇头,谢渊的心思很明显,却也很粗浅,罗托都看得分明。 想要拿身上的筹码谈条件……可是他已陷入绝境,既然杀了他就能拿到一切,谢渊哪里还有谈条件的资格?强者自然分得清先后,不是短视的马匪。 只有寥寥数人若有所思,而慧觉则眼神澄净,透露出洞察一切的目光,颇为期待的看着谢渊。 谢渊淡淡一笑,将手中的玄兵晃了一晃,对着罗托咧嘴道: “不,你肯定会帮我的。” 说完,他盯着罗托,手腕一动,直接把玄兵抛向了卢天勇的方向。 (本章完) 第204章 驱虎吞狼,丰硕战果 第204章 驱虎吞狼,丰硕战果 罗托看着谢渊的动作,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顿时怒从心头起。 这个奸诈的中原人,竟然想要利用我! 他一瞬间起了先将谢渊弄死的念头,但是成为明王弟子之后,罗托毕竟眼界见识开拓许多,知道此时最应该做的选择是什么。 卢天勇是气血三变境,实力比自己弱上一筹,但若是得了这一柄玄兵,便是如虎添翼,自己不见得再能压制他! 相比让三变的卢天勇成为更强大的劲敌,一个气血一变境的敌人还不算什么。 若是以前,罗托肯定什么都不管就去找谢渊算账,然而现在的他已经学会了权衡。 他咬着牙,怒哼一声,脚步一转,便向卢天勇冲去。 卢天勇见到玄兵飞来,先是一惊,随后就是一喜,伸手抓去。 看着罗托冲来,他也顾不得了,沉着脸拼命伸长手,握住了玄兵,然后伸出另一掌格挡,硬挨了罗托一击狂暴的重拳,嘴角霎时间溢出血来。 不过他已经在空中握住了玄兵,直接顺势挥落,玄兵落下的途中就化作一把凶恶的斩马刀,悍然斩下! 谢渊站在一旁,就和罗托擦肩而过,却再也没不是两人的目标。 他微微一笑,施施然转入背后的石柱,然后身影便消失不见。 远处的高手们见罗托和卢天勇直接开始全力出手,生死相斗,三变境的交手声势震耳欲聋,在整个第三层空间回荡。 而本来已是死境的谢渊,竟然一举就脱开局面,引得二人为了宝物死斗不说,自己还逃出生天,不知所踪。 慧觉双掌合十,叹了一声: “阿弥陀佛,这位谢施主智计过人,极有决断,实力天赋还如此了得,看来江湖又要出一名奇人了。” 袁真瑛也没料到谢渊竟然轻易解开绝境,不过闻言还是不以为然道: “这一招有什么难的?我也想得到。” 慧觉摇摇头: “袁施主,若是你易地而处,真能舍得把这宝贝玄兵、这最后的依仗丢出去吗?就算要丢,又真能做到谢施主那样毫不犹豫、对局势人心判断精准么?要是丢给罗托,卢天勇可不见得会来拦。” 秦真阳也微微颔首: “这个法子事后谁都想得到,但有谢渊这样临阵果断的极少。特别是他对罗托心思的拿捏,直如观掌上纹一般清楚。临阵反应这么快,也是天赋。” 袁真瑛有些不服,不过还是勉强点头: “算是有几分道理,这谢渊确实不凡。” 其他的高手们也议论纷纷,没想到刚刚被他们判了死刑的谢渊,竟然只一个动作就活了过来,还飘然离去。 许多人自问换了自己,恐怕没那么舍得把到手的宝贝丢出去,哪怕知道那是一个烫手山芋,人为财死就是这般; 而谢渊不只一点没有犹豫,还要将其威能全盘展示给罗托,生怕他不去抢! 如此冷静理智,对宝物毫不留恋,让大部分人都自愧不如。 “竟然真让这谢渊跑掉了。” “一个一变境溜着两个三变境,耍得团团转,我是比不上他。” “嘁,最后还不是舍了宝贝才逃出生天?又不是拿着宝贝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真要让他在两个三变眼皮底下抢走这玄兵,我才对他服气!” “没有你服气可真是他的损失……不过这罗托和卢天勇是打出真火了。” “他们不是打出真火,他们是都不愿意放手。让他们打吧,两个西域人打出狗脑子,我们便轻松了。” “这卢天勇得了玄兵,战力大增,罗托金刚不坏身,都不敢去硬碰那大刀。两人这下战力倒是持平了。” “嘶,这玄兵威力果然不小,我都想去掺和一脚。” “就你那实力,算了吧!你又不是气血三变境,怎么插得进手?” 大厅中间,卢天勇和罗托动作快得舞出残影,速率极快的同时,威力还极大,交手的劲风一波波的震开去,在第三层刮起烈风,吹拂着观众的面颊。 卢天勇咬着牙,冷喝道: “罗托,你就非要跟我争是吧?” 罗托怒哼道: “进来之前我就说了,听我命令行事,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蠢货!刚刚那小子把你当狗一样耍得团团转,这玄兵就是勾引你的骨头,你怎么不去找他算账?” 卢天勇已经气急,再也不给罗托面子,辛辣的讽刺道。 罗托表情森然,怒哼道: “先杀了你,我自然会再去将他抓住,生生捶打至死。” 卢天勇呵了一声,正要再说,忽的眼睛一睁,一声痛呼: “啊——谁?谢渊!!!” 他一个趔趄,左腿一歪,膝盖窝连中三板斧,飙出血,已然站立不稳。 卢天勇根本没想到,谢渊竟然还敢再回来! 不只是他没想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场边的强者们看着这一幕,都是呆愣片刻,包括战斗中的罗托。 罗托愣了一下,却是眼睛发亮,顿时大喝一声,拳不留情,当头砸来。 卢天勇心里一沉,他一时不察,膝盖关节处被谢渊重伤,大为影响行动不说,力从地起,他的实力更是受到巨大影响。 谢渊一击伤敌,迅疾退开又隐在一旁,眸光微微一闪,看着卢天勇瞬间在罗托面前落入绝对下风,左支右绌,勉力抵御。 拿了他的东西还想跑? 谢渊冷笑,更何况卢老三一直对着自己虎视眈眈,连带着这卢小三也觊觎着他的秘密,让他心里起了杀意。 今天,他就要先向卢老三这个老对头收点利息。 奈何不了宗师,还奈何不了你儿子? 正面对抗确实打不过,但要在关键时刻骚扰,以谢渊的能力就太容易了。 罗托重拳不容情,一下又一下的往卢天勇身上砸去,让卢天勇只能依靠着宝刀勉力抵御。 然而他下盘不稳,力气不足,竟被连绵不断的重拳锤击逐渐打弯了腰,慢慢往地上跪去。 他知谢渊在附近徘徊,然而此时的他已经无暇他顾。 眼看罗托又一记双手重拳从上而下的砸来,如同泰山一般,卢天勇眼神一凝,双手高举长刀,如同托刀进献,就等罗托撞来。 谢渊眼睛一眯,就是现在。 他一个大踏步,双手持斧,看着卢天勇伸得直直的手,顺势横斩过去! 三板斧! 三记威力惊人的斧击被他如今妙到毫颠的控斧能力集中在了卢天勇右手肘的薄弱处,三斧如电,合而为一,咔嚓一声,将穷途末路的卢天勇护身血气斩开,直接斩断了他的手肘。 谢渊顺势伸手,将那断掉的小臂连同玄兵一同摘下,瞬间闪退。 “啊——” 一声惨叫响起,伴随着一声闷响戛然而止。 罗托的重拳锤下,被卢天勇险之又险的微微让开头,还是重重击打在他的右肩上,几乎将他的身体锤进了地里。 罗托也没想到是这样发展,愣了一瞬,忽然感觉手被猛地抓住。 他惊怒缩手,想要将手抽回,然而这已经是卢天勇最后的力气。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左手牢牢钳住罗托的右臂,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从九幽传来的恨意: “谢渊!” 也不知这一声是怨恨还是呼唤,不过谢渊眼神一闪,没有放弃这个机会。 看着如同被固定的木桩一般奋力挣扎的罗托,谢渊闪身到了他的侧面,吐气开声,显出身形,手持玄兵、化作巨斧,猛地斩出黑色的斧光。 罗托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浑身汗毛直竖,大喝一声,仓促间勉力伸出空着的左拳去挡那让人战栗的黑色斧芒。 拳劲斧芒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嘭的一声,震动着所有人的耳膜。 黑色斧芒凝滞一瞬,然后就毫无阻碍的穿透了拳劲,斩断罗托的拳头,撞入他腰间肌肉。 罗托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嚎,骤然爆发出力气,右手将卢天勇如同破布袋一般甩开,猛地一拳砸向谢渊。 谢渊提前有所预料,已然收势退开;然而罗托拳劲狂猛,仅是余波震到,谢渊就脸色一白,口吐鲜血,倒飞而回,伤上加伤。 罗托捂着断手,腰间肌肉一阵蠕动,止住了狰狞伤口飙出的血液。 他瞪着倒退的谢渊,看着那个方向的大离众人以及最前面沉稳如山的秦真阳,眼神一凝,骤然拔腿便走,直接撞过西域强者,冲下了二楼,不知所踪。 秦真阳微微收势,此时的罗托已经身受重伤,然而他的金刚不灭功生命力极强,若是拼死抵抗,恐怕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将其杀死,于是便收了心思。 看着落在近处的谢渊,秦真阳眼神复杂,一时无言。 不只是他,大厅里无论大离高手还是西域强者,此时尽皆失声,默默望着谢渊喘气。 远处的卢天勇还躺在地上,胸口起伏,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而在他不远处,一个砂锅大的黑色拳头掉在地上,看起来还十分鲜活。 围观的强者们鸦雀无声,都在想办法让自己消化眼前的一幕。 谢渊,一个气血一变境的武者,把两个气血三变境溜得团团转,最后更是在他们面前夺走了玄兵宝物,然后驱虎吞狼,分别和二人配合,趁机杀死卢天勇、重伤罗托! 他跑掉已是出乎意料,结果他竟然还敢回来,回来还敢插手两个三变的战局,简直是让人意想不到! 原来丢玄兵只是他计划的一环么? 他早就计划好来这一出?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谢渊竟然真的凭借这一手以退为进,拿到了如此辉煌的战果! 他只是个气血一变境啊!在在场的人之中,他实力就是最弱的了! 许多强者面上都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们别说自己,甚至怀疑此间修为最高的秦真阳、传承最强的慧觉上去,也不可能做到谢渊这个地步。 他们默默咀嚼着谢渊这个名字,感觉似乎见证着一颗耀眼的新星升起—— 前提是他能活着离开这里。 看着谢渊手上的那把玄兵,许多人脸上的震惊慢慢褪去,代之以贪婪之色。 这宝贝的神妙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而谢渊虽然神奇,此时已经是重伤在身…… 不少人心里都打起了小九九,只不过没人敢率先出手,都是默默等人来起头。 一阵微妙的沉默中,忽然大离高手阵中有一人越阵而出,跳向了谢渊: “这谢渊是官府的通缉犯,也不知他怎么混进来的,我先拿着他再说!” 他如同一只苍鹰,一下跃起,当空扑向了谢渊。 谢渊静静看着来人,深邃的双眼倒映着来人的身影。 不过他还没动作,旁边一把长剑不知从哪里递出,将那名凌空扑来的高手拦截。 那人一惊,只得勉强转向,在旁边落下,神色微变的看着秦真阳: “秦兄,你拦我干什么?难道要助这朝廷的通缉犯?还是说,你堂堂云山剑宗的首席大弟子,潜龙榜第九,也看上了这人的东西?” 他一来就拿话将住秦真阳,就怕他也下场争夺。 秦真阳面色平静,沉声道: “谢兄弟刚刚替我们解决了两个大敌,稳定了局面,是此次遗迹里我们大离的功臣,怎能趁人之危?” “哼,他又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他自己,算什么功臣?更何况,这人都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说不定是跟着西域那边,图谋不轨也说不定。” 那人眼神一闪,直接说道: “他本通缉犯,我拿他也是替大离做贡献,正是我辈武者应有之意。” 袁真瑛一听,不屑道: “不要脸不要皮的,明明就是贪心宝物、趁人之危,就这还武者应有之意,也说的出来。” 那人听了,面色不变,只是淡淡道: “我蒋琛起于微末,不比大家贵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识人间疾苦。” 袁真瑛听了,脸色一黑,一握手中长枪,就要上前,却被秦真阳伸手拦住。 秦真阳知道这蒋琛,是雁州边境的一名捉刀人,本就以揭榜为生。 不过他除了揭官府的通缉榜,似乎也接些其他雇佣,亦正亦邪,独来独往,行事向来不讲手段。 现下谢渊持宝受伤,就是一块安稳的肥肉,蒋琛这种孤狼,肯定不愿放过如此机会。 秦真阳摇头道: “蒋兄,一层大厅不少咱们同伴,都被所谓‘英灵’救过,你也得过其帮助,还记得吧?” 蒋琛神情一动,淡淡道: “是又如何?” “现下大家应该都明白,这里哪有什么英灵?不过是谢渊兄弟在暗自帮咱们罢了。” 秦真阳叹道。 不少人发出低呼,一路惊险到现在,倒有些后知后觉。 谢渊那隐匿藏踪的能力无双无对,要说这塔里有谁能做到,那多半也就是他了。 “谢渊……谢兄,真是你?” “还得谢过谢兄救命之恩!” 许多人反应过来,看着谢渊的目光瞬间变化,露出感激,悄然把其他心思按捺下去。 大离这边还是名门正派居多,虽然贪宝,但不至于恩将仇报。 然而蒋琛不为所动,冷冷道: “我自己应付得了,那需要他自作多情?说一千道一万,他是杀官的通缉犯,官府点名的狡诈凶徒,做这些是为了什么目的,还是两说。” 秦真阳听蒋琛如此说,眉头忍不住紧紧皱起。 他自然知道蒋琛实际上是为了谢渊身上的东西,不肯放弃;但是谢渊先后数次救了大离豪杰,更是除掉西域两个顶尖高手,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万万不是蒋琛的敌手。他立下如此功劳,怎能让他受欺负? 秦真阳沉声道: “出去之后,蒋兄是捉刀人,如何对待通缉犯人我不管。但在这里,谢渊小兄弟立下了汗马功劳,任何人要是想要趁人之危,我都不会置之不理。”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旁边的人们听了,都是心头一震,默默收起了最后的小心思。 蒋琛眼皮一跳,看着秦真阳,见他态度坚决,嘿了一声,将刀收回。 他看着谢渊,有些不甘心道: “今天就放你一马。要不是秦大首席非要保你,你今天便跑不掉。罢了,等到了外面,我必将你抓……捉拿归案。” 说罢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一直默默疗伤的谢渊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微眯。 此时他见蒋琛准备离开,吸了一口气,忽然从原地消失。 蒋琛似有所觉,陡然转身抽刀,然而他还才将刀拔出一半,忽然浑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脖子上架着一把锋寒的长刀,而谢渊已经在他身后露出了身形。 蒋琛咽了一口唾沫,喝骂道: “谢渊,我已放你一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竟然敢率先偷袭!” 秦真阳也眉头一皱,踏前一步: “谢兄弟,你冷静些。” 周围的人见谢渊竟然还有余力,而且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犹豫,一下就制住了二变的蒋琛,虽然有偷袭之嫌,但那速度身法和敛踪法门,还有果决的手段,让任何二变境都有些警惕。 谢渊淡淡道: “秦兄,我很冷静,只是这名蒋兄似乎对我图谋不轨,我不知道该不该冷静。” 蒋琛微微动了动,然而脖颈上的刀立马压深了一分,刀锋割破了他的皮肤,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线,让他彻底不敢再乱动。 他感受到了刀上传来的杀气,于是知道了谢渊的杀心不是说笑。 秦真阳也看出了这点,沉声道: “谢兄弟,我已经担保蒋琛不会在这塔里对你动手。如今虽然西域人群龙无首,然而他们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罗托也不知所踪,我们大离人应该同仇敌忾。谢兄弟,还请放下刀来。” 谢渊和秦真阳对视一眼,见他诚挚的目光,以及周围人顺着他看过来的眼神,眼皮一垂。 “罢了,我就给秦首席一个面子。蒋琛,今天要不是秦大首席保你,你的小命现在肯定没了,到不了外面的。” 谢渊收回刀,将蒋琛刚刚放过的狠话平淡的复述了一遍,然后瞧了秦真阳一样,忽而身形黯淡,化作一团模糊的影子,迅速倒退开来。 众人只见一道幽暗的影子带着飘在半空中的玄兵离去,稍远些便难见其踪影,不由感叹这门敛踪功法的神奇。 秦真阳扫了一眼面色难看至极的蒋琛,然后越过了他,看往另外一边和他们遥遥对峙的西域众人。 西域强者见秦真阳望了过来,皆是心中一紧。 他们此时群龙无首,没有三变境的高手,面对阵容齐整的秦真阳等人,恐怕再难抵御。 正在此时,黑风老人的弟子邱铭走到前面,对着秦真阳作了一揖,道: “秦兄,进了遗迹这么久,大家都争来斗去,没能好好探索,不知什么时候就到了时间被送出去,若是空手而归,岂不是得不偿失?不如现在就握手言和,大伙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找宝贝去。” 秦真阳淡淡道: “你们西域人一进来就仗着地利咄咄逼人,现下领头的一死一伤,就要握手言和了?” “没办法,他们的命令,我们也不敢不听。现在他们不在了,自然可以换换法子。秦兄,你觉得如何?”“不如何,我看趁现在就把你们这些西域人一网打尽,才是最好的。” 袁真瑛接过话头,长枪一指,遥遥指着开始将她堵在楼下半晌的邱铭,心头咽不下这口气。 邱铭看着袁真瑛,微笑道: “袁姑娘,虽然你们占着优势,可是不是谁都想和你们一样为了屠戮我等而来。我看现在,已经有不少中原的朋友按捺不住了吧?还是让大伙回归初心,各自探索吧。就算真要打一架……” 邱铭幽幽道: “我们奈何不了秦兄袁姑娘,奈何不了慧觉大师,但是其他的大离同仁,至少会死一半,这点我可以保证。” 邱铭的话就如同鬼怪的呓语,直钻人心里去,让许多大离强者眼神闪烁。 是啊,秦真阳这三人实力强背景深,对付西域人自有手段; 但他们可不是个个都是顶尖宗门的弟子,碰上同等实力、拼命抵抗的西域强者,心里并不是十分有把握。 秦真阳知道邱铭说到了痛点,他们再不济,也是那么多高手聚在一起,真想将他们一网打尽,逼急了的话,没有大量牺牲是不可能的。 袁真瑛柳眉倒竖,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冷哼一声。 秦真阳见大离强者这边都眼神游移,呼了口气,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划清界限,各自探索,互不打扰。” “秦兄英明!” 邱铭拱拱手,三言两语打消了大离人进攻的念想,带着人去了另外一边。 秦真阳深深看了邱铭一眼,暗道西域亦不少豪杰。 他倒是想趁机将西域的苗子拔干净,宁愿不要这里的宝贝,可惜不是每个武者都如他一般有大格局大担当,边缘的一些大离武者,甚至已经悄悄离队,开始探索。 秦真阳吁了口气,对着旁边的袁真瑛和慧觉说着: “我们也去转转。” 一处兵器库门口。 蒋琛面无表情,出现在这里,仔细辨认着屋里的地砖,露出冷笑: “这里机关说凶险也凶险,说多么了得,也不见得。” 第三层的机关不少已是能杀伤气血蜕变境的布置,如门前陷坑、门后暗箭等等,如果处理不当,很容易栽跟头。 但进来的豪杰绝大多数都是有师承有见识的,对此道多有了解,并且修到气血蜕变境,基本都是老江湖。 特别是蒋琛,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历经生死,这里的机关对气血二变中也算强手的他来说,小心应付便能畅通无阻。 他走了几个歪歪斜斜的步子,避开正中,稳稳当当的进了兵器库。 见着里面如此多的锋寒利器,大部分都比自己的佩刀好,他眼神露出热切的同时,一直留着心思注意周围。 嘎吱一声轻响。 蒋琛瞬间转身朝着门口,冷笑道: “出来吧,我知道你肯定会来。” 谢渊在门口勾勒出身形,静静注视着蒋琛。 蒋琛冷哼一声,眼神微暗: “秦首席的面子你都不给,不愧是通缉榜上的凶徒。” “就是给了秦师兄面子,不然不会让你活着到这。” 谢渊平静的说道。 他踏前一步,走到门口的一块砖上,看得蒋琛眼皮一跳,却奇怪的发现什么也没发生。 他微露疑惑,不过旋即眼神热切: “你真以为偷袭得手就是你的实力了?竟然敢和我当面对质,看来我要谢谢你的狂妄,哈哈——” “这里的机关很巧妙,若不是拿多了东西,够一定的重量,便不会触发;但要是触发了,兵器库的机关,便是这一层最凶险的。” 谢渊自顾自的说话打断了他,脚在青砖上微点。 蒋琛看着谢渊的模样,泛起不祥预感: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想这机关应该专门是惩戒贪心之人的,正是适合你的埋骨之地。” 谢渊说完这句,脚重重跺下,倒跳而出,顺手将门关上。 蒋琛眼神顿时一变,听着周围墙壁里令人心寒的机括声,他猛地往门口冲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啊——谢渊!!!” 猛恶的破风声伴随着高声惨叫在房内响起,谢渊抵住石门,借着石门本身的重量和门闩将其锁死。 感受着里面越来越弱的拍击,谢渊耳朵一动,摇了摇头,敛去行迹,从原地消失。 片刻之后,秦真阳和袁真瑛闻声而来,听见里面微弱的声息,连忙打开石门。 蒋琛浑身插满标枪利箭,倒在地上,血流如泊。而石门后留下了数不清的血掌印,杂乱而绝望。 秦真阳见蒋琛已经意识涣散,只剩最后半口气儿,嘴里还不断念叨着“谢渊”二字,沉默一下,沉声道: “这谢渊睚眦必报,气焰冲天,手段残忍,也不是善类,盖世凶徒的评价果然得当。我若下次见到,须将他擒到山门里关押,不得再害他人。” 袁真瑛倒是不以为然: “这姓蒋的先动手,怪不得谢渊反击,我看他这性子不错。” 第三层,一处药房。 谢渊在里面露出身影,头一矮,躲过一支横来的暗箭,然后拿起一把蒲扇,对着一个小孔猛扇几下,将毒烟倒灌而回,随便找了个瓷瓶将瓶塞取下,塞住小孔,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咳了两声,脸色惨白,精神萎靡。气血三变的攻击可不是那么好挨的,若不是横扫千军的庞然威力可以抵消一二,此时他怕连路都走不动。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受了严重的内伤,再加上消耗巨大,此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面对蒋琛时,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不然也不会被察觉行踪。 但这蒋琛要不是秦真阳拦下来,竟然当场就要对他动手,这谢渊可忍不了。 依谢渊的性子,要是在旁边暗自觊觎,只要没有付诸行动,那他也懒得计较,就让人想得美去。 但要是敢真正伸手的,绝不姑息,斧头剁手正是恰当。 “这回出去,恐怕我身上有宝贝有秘法的事情就要传开来了。” 不只是蒋琛,其实许多人都多多少少的将目光放在谢渊的身上打转。 这次遗迹里的事情如此多人目睹,谢渊这个名字肯定会传扬出去,不只限于云州一地。 谢渊摇摇头,倒也不以为意: “还好我只是云山剑宗的一名普通弟子,刻苦修行,与人为善,和那通缉犯谢渊没什么关系。” 他在药房里找了几味上好的疗伤丹药,就地疗起伤来。第三层的面积仍然十分广大,房间几乎数也数不清,这个药房在偏僻处,暂时不愁有人前来打扰。 伤势初步稳定之后,谢渊面色恢复少许,看着满满数药架的珍稀药材、丹药,谢渊眼神都忍不住闪动: “这么多宝药,要是全部装走就好了……” 光是这一个药房,在外面恐怕就要引起轰动。里面的药材,不少对气血蜕变境来说都是顶尖的宝贝,不乏地宝等级,就那样齐齐的码在那里。 可惜谢渊就一个人两只手,想要兜都兜不走这么多。 “拣药了! “血灵芝?小的不要,就要那最大的…… “山王参,百年以下的不要…… “血纹紫龙藤?占地方,不要…… “佛门上品小还丹,先揣五瓶、不,三瓶吧,还得装其他的……” 谢渊装了满满一兜,扛在肩上,叹道: “要是有空间手镯什么的就好了。” 可惜他还没有这种等级的东西,也没听说这里有,只得将自己精心挑选搭配的宝药装好,满足的离开这里。 这些宝药不求多只求精,个个都是罕见的奇物。 回去之后好好利用,当可让他实力大进,加速修到二变境也不会再缺辅助药物补充。 再加上手上的这把玄兵…… 谢渊心思一动,默想云山剑宗佩剑的形状,便见那玄兵如同变软的,表面就似化了一般变形,随后成了剑宗弟子佩剑,分毫不差。 然而实际上它的材质,比弟子的佩剑高出不知多少层次,锋寒坚固,无可阻挡。 谢渊心中兴奋: “光是这把玄兵就值回票价,更不用说还有那么多宝药!这次真是丰收了,真是谢谢卢老三。” 玄兵执掌变幻了许多次,渐渐已经为他所用,再用天隐术时,不细看也只是一道淡淡的影子。 谢渊感觉在这第三层呆的差不多了,看了一眼通往第四层的路,感觉那里应是畅通。 第三层都是玄兵这等奇物,第四层的库房里,可不乏真正的玄兵…… 但谢渊冷静的摇了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就算上面的宝物再多,没命拿也是无用。 于是他知足的离开,直接下到二层。 绕着外圈的石屋转了半圈,谢渊远远看到了黄子峰几人正贴着石墙小心的探索,林真还低声的呼唤: “张师弟,张师弟……” 谢渊神情微松,二层的东西对蜕变境来说用处有限,虽然也有人退而求其次的下来,但并不多。 林真几人都是云山剑宗的优秀弟子,在气血蜕变境的黄子峰带领下,倒在这一层有惊无险的呆了这么久。 谢渊心思一动,趁着几人进了一间房屋探索,暗自潜入离得不远处的一间药房,稍作布置一番,换回衣服的他便装作一直呆在这里的样子,静静等几名同门汇合。 “张师弟,张师弟……” 林真娇柔的呼唤又在外面响起,谢渊“精神一振”,回应道: “林师姐,我在这里!” 门外响起急急的脚步声,然后黄子峰小心的打开房门,露出身后林真几人。 见着里面一脸激动的张山,几人都是松了口气,脸露喜意。 不过他们先查探了房门周围,低声问道: “张师弟,这里可有机关吗?” “我就见房门顶有暗箭孔,又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不敢出门。” 谢渊低声道。 几人得了谢渊提醒,抬头看去,果然发现机关,于是小心避开,终于和谢渊汇合。 林成喜道: “张师弟,可算找到你了!我们连一层都去过了,就怕、就怕……” 谢渊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听了他们的讲述,装出震惊的模样: “此地竟然如此诡异?” “是啊。不少机关十分凶险,还好有黄师兄带领。张师弟果然稳重,一个人呆着不动是对的。” 林真柔柔说道,一句话夸出去,黄子峰立马挺胸抬头。 “对啊,我就是不敢乱跑。” 几人好不容易重逢,交流一阵,谢渊不经意间道: “这里的宝物丹药不少,我看好像还有清灵丹呢。” “清灵丹!” 几人一惊,在药房内转了几圈,都是大喜: “开始有血龙丹就让人惊喜,没想到这里更有清灵丹!不愧是上古遗迹。张师弟,你找的好啊!” 谢渊憨憨一笑,他的东西都要装不下了,清灵丹对他没有那么重要,便分了出去。 林成拿着几个瓷瓶走过来,一脸兴奋。见到谢渊,他想起什么,又送出一个瓶子来,一脸神秘的说着: “张师弟,这有个宝贝,你先收一瓶。” 谢渊接过一看,倒是怔了一下。 竟然是血龙丹?这……还是他送几人去那有着血龙丹的药房的。 他表情意外: “林师兄,这是你探索收获,这如何使得……” “拿着!我都用不完,还要上交给宗门,这瓶匀给你了。你不是看到清灵丹这些宝贝也没藏私?” 谢渊拿着血龙丹,默然无语。 突然,房门传来动静,秦真阳突然现出身形,看着房内的同门,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太好了,太好了!可算找着你们了!” “秦师兄!” 几人看到秦真阳前来,都是露出惊喜之色。 黄子峰激动道: “我们远远看到不少高手活动,都不敢上前,避而远之,没想到秦师兄进来找我们了!” “你们陷了进来,宗门肯定要来找。” 秦真阳露出微笑: “一个都没少,很好很好。” “是啊,我们运气好,一开始就凑在一起……哦,除了张师弟,他跟我们失散了,但是人机灵,知道不乱跑,等着我们找到他。” “是吗?” 秦真阳打量了几眼谢渊,见他也安安稳稳,点头道: “你们处理得都很好,这试炼……如果还算试炼的话,都得评个甲上。” “哦?秦师兄,那我们是不是能入剑峰感悟了?” 林成有些期待。 秦真阳点点头: “我会与师父禀报的。” “太好了!” 几人都露出喜色,剑峰可是剑宗圣地,出过不知多少一朝悟剑的传说,没有剑宗弟子不期待入内感悟的。 谢渊也露出笑意,开始期待起回归剑宗。 这次收获极大,回去还另有奖励,当可好好修行一段时间,大大提升实力。 第三层的隐蔽楼梯处。 白净清澈的和尚慧觉立在这里,抬头看向上方黑黢黢的入口,眼中无悲无喜。 他双手合十,低头默诵,然后迈开步子、走上楼梯,一步一步的渐渐走上了四层,身影消失不见。 (本章完) 第205章 大丰收! 第205章 大丰收! 浮屠塔,第二层。 云山剑宗一行六人,由秦真阳领头,在四处房间、壁画探索观摩。 第二层不过是外练层次,而秦真阳哪怕在第三层也可以畅通无阻。 有秦真阳这样气血三变中的顶级高手带领,他这几个师弟师妹们在遗迹的探险便成了郊游一般,便是有其他高手看见,见到秦真阳也是退避三舍。 秦真阳本就为寻回谢渊一行人而来,现下既然找到了,任务也便完成。 这浮屠塔里还是颇多凶险,而更凶险的则是高手处处,四处探索,特别是一个罗托不知所踪,秦真阳不放心将几人安在某处自己离开,万一发生意外,那就是他这个师兄的千古恨事。 故而秦真阳宁愿放弃在三层寻宝,也要当谢渊几人的伴游。这大师兄一向以宗门、同门为重,心细如发,沉稳可靠,深受爱戴自是有理由的。 不过这样一来,秦真阳领头,黄子峰断后,四名本是来试炼的外门弟子,在遗迹中就有了豪华待遇,探险丰收,喜闻乐见,笑容就没停歇过。 当然,准确说是三名,毕竟谢渊其实对二层的东西也无什么念想。 “秦师兄,这次来的高手很多么?” 探索毕竟轻松,黄子峰不再承担领队之责,有了师兄依靠,一直绷着的弦也放了下来,好奇的问起高手们的消息。 秦真阳点点头,认真道: “不少。固北袁家的袁真瑛袁姑娘,般若寺的慧觉大师,实力都极为不弱。” “慧觉?是智灵大师的那个徒弟么?年纪轻轻就入了菩提院的那位?” 黄子峰一脸惊讶,旁边几人也都竖起耳朵,默默偷听这江湖掌故。 秦真阳点点头: “正是。慧觉师傅不愧是智灵大师的徒弟,这一路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风轻云淡,遗迹机关陷阱、西域三变强者,好像都没能让他拿出真正的实力,是我见过最强的气血二变境高手。” 众人一阵惊叹,皆道不愧是天龙榜高人的徒弟,般若寺菩提院的大师。 谢渊也回忆起慧觉的表现,暗暗点头,无愧是天下第一佛刹的门人,符合他从铁衣门以来就对般若寺抱有的想象。 “那西域那边呢?” 黄子峰见秦师兄都盛赞慧觉,感叹一阵,又问道。 秦真阳脸色稍稍严肃: “这次他们来了大金刚寺明王的弟子罗托,还有卢老三的儿子卢天勇,这两人都是气血三变境的高手。” 黄子峰几人的脸色都是凛然,即便他们都在大离,对这两名高手的名字也有所听闻。 “还有黑风老人的弟子邱铭,虽然实力是二变,但是心机深沉,手段高超,不是易予之辈。” 这个名字虽然他们没听说过,但黑风老人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进来之前还看到他和卢佩对阵,打得风云色变,料想他的弟子实力也不会差。 黄子峰神色微微一紧: “没想到西域这次来了这么多强者,秦师兄,离了你,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抵御?” 秦真阳摇了摇头: “无妨,两边的争斗已经告一段落,算是分出了胜负,现在都划明界限,互不干扰,不然我都不得空来寻你们。” “哦?看来是我们大离这边赢了?想来是秦师兄大发神威,震慑宵小。” 黄子峰佩服的笑道。 秦真阳却没有点头,只是声音放慢道: “赢是赢了,却不是靠我……” “嗯?那是那慧觉大师?还是袁家小姐?他们有这么强?” 黄子峰对三层的战阵极感兴趣,只可惜自己修为低掺和不了,一听不是秦真阳立首功,当即好奇不已,缠着秦真阳发问。 “都不是。” 秦真阳语气有些莫名: “这次还有一个高手,一个人便将局势搅得天翻地覆。卢天勇已经身死,罗托重伤逃遁,逼得邱铭只有以拼命威胁、保全自身,便只给他们划了一小片区域探索,咱们大离强者倒是大为丰收。” “什么?卢天勇死了?两名三变,一死一逃?” 黄子峰瞪着眼睛,林成等人也大为惊讶,原来分出胜负是这么个分法? 三变强者哪有那么好杀,结果被一个人杀一名伤一名? 黄子峰急急问道: “是哪位高手竟然如此厉害?” “此人是咱们云州的一名通缉犯,叫谢渊……” “谢渊?” “谢镖头?” 几人齐齐惊呼,倒是让秦真阳一愣,意外道: “你们认识他?” 黄子峰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将在云照县和谢渊的纠葛讲了,林成则也面色怪异的讲到自己还是得谢渊引入宗门。 秦真阳听了他们说的,才知道原来几人还和谢渊有这渊源。 特别是听说半年多前谢渊都还是外练,他脸上也露出复杂之色: “外练……三变……这谢渊的天赋当真不得了,简直是不世出的奇才。” 几人都是神色恍惚,能让稳重而强悍的秦真阳用出这样的形容词,足见他心中震动。 “谢渊虽然强……也不至于能杀死三变吧?” 黄子峰有些犹疑,他进来之前已经在卢老三的营地被谢渊的实力震惊,但要所他能说杀死三变,却也不至于。 林真几人都是下意识的点头。 秦真阳回过神来,缓缓道: “虽不是他直接杀死,但等于死在他手……” 于是他将第三层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给几名师弟师妹讲了,又是听得几人一阵恍惚。 黄子峰沉默了好半晌,才喟叹道: “没想到这谢渊不止实力出奇的高,心思也是灵活果决,竟然能掺和进三变的争斗,甚至赢到最后。这……” 他神色震惊不已,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将谢渊当作目标是否真的恰当? 林成和林真都是一脸崇拜,齐齐低声道: “不愧是谢镖头哇……” 竟然连三变都能耍得团团转,直如他手中的提线木偶一般! 特别是卢老三的儿子都死于谢渊之手,两人心中都是无比激动,无比快意,感觉似乎下一次就该是卢老三了。 虽然不能手刃仇敌,但要是谢镖头代他们报仇,好像也是可以的…… 林真脸上都飞起红霞,眼神中水波粼粼。 裴昱听得身临其境,似乎想象着是自己在东西两边高手的围观下,将声名远播的三变高手溜得在背后吃灰,最后还一死一重创,自己携着宝贝飘然离去……他的眼睛微眯,陶醉无比,半晌才叹了口气: “娘的,真过瘾!” “厉害厉害,这谢渊确实厉害哈。” 谢渊见众人反应热烈,抠了抠后脑勺,不得不敷衍的附和了两句,以免显得另类。 听着别人当面对自己大夸特夸,几乎要捧到天上,这感觉有些羞耻,但……也挺舒坦的。 嗨,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厉害……嘿嘿。 几人兴奋的在谢渊面前讨论起谢渊,都是一边吹捧一边叹服,林成更是拿出读书人的本事,将谢渊吹成天下第一义士一般,让谢渊都逐渐听得害臊,露出几分尴尬来。 秦真阳听了林成的描述,都不禁怀疑起这么一个正义化身一般的武者,怎么成了通缉犯。不过又听林家兄妹描述了于春生在当地的事迹和名声,便对谢渊杀官这事有了新的看法。 但他的手段大可商榷……联想谢渊杀蒋琛的果断,秦真阳暗道: “确实是一个侠士,但也的确目无法纪规矩,做事自有性子。与他为友则得他两肋插刀,与他为敌则得一大患。” 秦真阳对这横空出世的谢渊认识多了几分,生出和他结识交谈的兴趣来。 而就在他身边的谢渊,见几人越聊越多,兴趣愈浓,尽围着他打转,一时只显得愈发沉默。 “张师弟,你不觉得谢镖头真的很厉害吗?” 林真见谢渊没怎么说话,目光流转,看向了他。 谢渊额了一声,不尴不尬的笑道: “厉害,我也觉得他挺厉害。” “不是挺厉害,是十分厉害。” 林真认真的纠正,那表情还有些不满,仿佛在跟不识抬举的人安利偶像一般。 谢渊只能应和: “对对对,十分厉害……” ……当众夸自己的话实在是有点难以出口。 林真见他这样附和,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正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摇晃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塔身突然震颤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几人身形不稳,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发生什么事了?” “小心!几位师弟师妹,都到我身边来!” 塔内四处响起惊呼,所有人正不明其义间,就感觉眼前一阵光芒闪烁,景象变化,下意识闭上眼睛,然后就周身一热。 再睁开眼时,谢渊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沙漠里,便身处那个化作漏斗的盆地。 他回头望去,发现周围有不少人,都是进入遗迹探险的各名高手,此时皆是一脸茫然。 而在盆地的最低处,那个遗迹入口化作的大洞已然消失不见,沙粒一片平整,而上面的浮屠塔虚影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了,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 现在的盆地,除了偶尔能见的城市废墟痕迹,便没有任何特异,似乎遗迹探险只是一场海市蜃楼。 谢渊悄然摸了摸腰间佩剑,感受着身后行囊沉重的分量,心下稍定。 “东西还在,不是做梦……” 不过看着探索遗迹的年轻高手们皆是神情飘忽,显然一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咻咻—— 破空声极速接近,年轻高手们身边迅速出现了许多身影,各自警惕中,宗师们把自家的弟子后辈接回。 “怎么回事?浮屠塔遗迹呢?” 不少宗师急急发问,显然他们在外面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星拓和卢佩都赶到了谢渊几人的身边,看到几个人都全须全尾的完整出现,连连点头: “找回来了就好。真阳,里面发生了什么?遗迹为何消失了?” 原来在外面的宗师看来,遗迹一直都是正正常常的,浮屠塔虚影也很稳定,却就是刚刚突然开始闪烁震颤,然后一下连着大洞入口消失不见,而后弟子们就都凭空出现在了沙漠之中。 秦真阳简略的汇报一番,然后道: “……师父,我也不知发生何事,就和师弟师妹们一齐被传送了出来。” 李星拓眉头微挑,奇怪道: “不应该啊?” 还有宗师不甘心,拿着兵器在大洞的位置拼命攻击,将黄沙掘出数丈,然而发现下面除了沙粒还是沙粒。 众宗师都不意外,他们其实不用眼见,也能感觉得到下面就是黄沙,并无宝塔。那洞口开在那里,联通的却是另外的遗迹空间。 这上古遗迹就没了?突然就关闭了? 众宗师有点不甘心,但遗迹神秘,发生什么都不稀奇,众人也只能无奈接受。 卢老三在盆地里转了一圈,脸色数变,忍不住拉住一名西域弟子喝问: “天勇呢?你见到天勇没!” 那弟子被卢老三的狂暴气势吓得脸色一白,吞吞吐吐道: “卢……卢宗师……” 那弟子也不是没有师长,他师长同样也是一名宗师。他一把拍开卢老三的手,冷冷道: “卢老三,你找不到儿子,凶我弟子干什么?” 卢老三按捺住胸中不安,强行吸了一口气,盯着那弟子: “你继续说。” “卢宗师,卢兄已经不幸遇难了。” “什么?!” 卢老三眼睛发红: “怎么可能?他已经是气血三变境,谁杀的了他?” “是……是罗托。” “罗托?” 卢老三猛然回头,看着明王和身边那个断了手的黑壮僧侣,眼中燃起怒火与不解。 的确,进去的那么多人,能奈何卢天勇的,也只有罗托和秦真阳两人。 可是为什么? 然而他不敢直接去找明王麻烦,回头死死盯着那名弟子: “罗托为什么要杀天勇?” “罗托和卢兄争一柄玄兵,起了冲突,失手被杀。” 卢老三眼睛里全是血丝: “罗托就算厉害,天勇为人机警,身法也比那笨牛好的多,哪怕敌不过,也不会身死当场……你把具体过程说给我听。” “……” 卢老三听完,眼睛逐渐瞪起,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谢渊?你说什么!谢渊?就他的实力,他怎么可能伤的了天勇?” “卢宗师,我一切所言都是亲眼所见,在场之人都是目睹,您可以去询问他人。” 卢老三怔了一下,神情逐渐扭曲,表情十分可怖,喃喃自语道: “谢渊?谢渊……谢渊!敢杀天勇,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 他不可能去找罗托和明王算账,只能把这锅全部算在谢渊身上。不过没有谢渊,卢天勇保命本是不成问题。 卢天勇是卢老三最成器的一个儿子,也是他的得力助手,他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和资源,对其寄予厚望,结果进一次遗迹,竟然就死无全尸。 他愤怒的仰天咆哮,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明王看着罗托的断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说你被人伤了,没杀几个中原人,倒是就杀了个卢天勇?” 罗托额头渗出汗珠,狂妄的他在明王面前无比惶恐: “都是、都是中原人奸滑……” “够了。” 明王淡淡的说着: “那个人叫什么?谢渊?” “听他们这样称呼他……” “谢渊……” 明王露出和善的微笑,一个闪身,到了大离强者们之前。 李星拓见状,飘身而上,迎在明王之前,微笑道: “明王又有何指教?” 这次遗迹之争,虽然宗师们没能进去,但找回了弟子不说,西域的年轻强者死伤惨重,连三变强者都一死一重伤;而反观大离这边,却没折损多少人,显然是大获全胜。 明王依然笑呵呵,看起来就像个笑面佛,然而眼神中却是一片冷意: “李宗主,敢问你们这边有个叫谢渊的弟子,是哪一家的后辈?” 李星拓微微笑着,表情不变: “明王找这位谢渊,有何要事?” 李星拓是明知故问,身为顶尖宗师强者,周围的动静和交谈都收入耳中,提到最多的就是“谢渊”二字,他早已将过程了解得七七八八。 明王笑呵呵道: “本座就想看看是哪家的俊杰天骄,竟然如此了得,此前却没听说过。” 这时卢老三也在旁边冒出来,眼神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吼道: “谢渊呢!谢渊在哪,给我滚出来!” 林家兄妹俩在人群中充满仇恨的看着狂怒的卢老三,见他这样,眼神中十足快意。 “哼,这恶贼还想找谢镖头!谢镖头神龙见首不见尾,岂是他想见就见?下一次见他,直接斩下他的人头!” 林真声音柔柔,语气恨恨道。 谢渊在旁边附和的点点头: “不错,就他还想找到那十分厉害的谢镖头?” 林真本来心情愉悦,听到谢渊附和,总觉得他在揶揄,脸皮一烫,瞪了他一眼。 不过无论是卢老三还是明王都没看到谢渊在哪,只能不甘心的看向李星拓。 李星拓仍是平平淡淡的表情,看着二人开口道: “明王,你是不是以为李某的剑只是装饰?竟然到我面前要人来了。” 明王眼神一凝,看着强硬的李星拓,淡淡道: “本座只是想看一眼什么样的年轻人,能凭一变境的修为伤我那废物弟子,如何?” 李星拓扫了一眼他,又瞟了一眼卢老三,平静道: “谢渊是我大离的武者,还轮不到你们来发号施令。” 卢老三被李星拓有若剑光般的目光一看,眼神顿时冷静了许多,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明王看着李星拓,沉默一会儿,扫过大离众人,突然呵呵笑道: “恐怕你也不知这谢渊,到底是哪家弟子吧?” 李星拓只是看着明王,并不回答。 明王笑眯眯的,悠悠转身,飘然离去: “我听说这位谢渊敛踪法门了得,还是你们那边的通缉犯,恐怕你们都不知他何时混入。也许他潜了进去,本也没安好心呢?说不定你们哪位弟子早已被他顶替,潜入宗门,当起卧底!呵呵,这谢渊真是个了得的后生,大离竟把这样的年轻人当作通缉犯。罢了,谢渊呐,你若哪日在大离待不下去了,我西域必有你的一席之地!呵呵呵呵……” 明王胖大的身躯逐渐远去,西域众强者见状,也倍感无趣的各自离开,留下大离众人振奋雀跃,赢下了这场遗迹之争。 虽然明王最后说的那些话,多少有些煞风景,不过众宗师不相信谢渊竟可能瞒过自己的目光假扮弟子,明王纯粹输阵不输嘴,便也不以为然。 而谢渊则在人堆不起眼处,汗流浃背,心中暗骂: “这胖喇嘛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竟然猜得这么准!” 也许他只是想恶心一手各位宗师,结果还真被他说中了,幸好大伙众志成城,都十分相信自己人,不中他这离间计! 李星拓回过身来,眼睛在几名弟子身上一扫而过,如有实质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众人,让他们感觉身上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谢渊也心中一凛,暗道: “若是天隐术的敛息潜踪,决计不可能在他的目光下躲过。好在我这是转接气运,此时我就是张山,根本不算假扮。” 虽是如此,谢渊还是心中一紧,眼观鼻鼻观心,不让自己露出任何不恰当的反应。 李星拓就看了一眼弟子,微微颔首: “这次你们做的都不错,试炼到这就圆满完成了。呵呵,你们这外门弟子试炼,恐怕是这么多年来最特别的一次,算是好好给你们长了见识。走吧,回山了。” 李星拓和其他宗师一一道别,领着众人往西关葫芦口的方向行去。 宗师们目送云山剑宗的人离开,彼此间又开始议论起来。 这次李星拓和西域久负盛名的强者明王对峙,分毫不落下风,强大传言果然不虚,其弟子秦真阳也是进出遗迹风轻云淡,成了唯一健全的气血三变境高手,不像另外两人一死一伤。云山剑宗果然实力不俗。 除了云山剑宗之外,他们讨论更多的,自然就是这神秘的谢渊。 身为气血一变境,他在一群比自己修为高的多的人面前来去自如,还拿走了前三层最珍稀的宝物,成了这次遗迹的最大赢家。 以他的实力他的修为,竟然做到如此地步,达成的战果简直不可思议。 便是许多宗师都对此惊叹,暗暗把这个年轻人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在场宗师虽然大部分来自云、雁两州,但涉及西域与大离顶尖宗师参与遗迹之争,想来这一战的结果,很快就会传遍天下,而谢渊这个此次最扎眼的名字同样如此。 袁真瑛跟在自家长辈身后,正眉飞色舞的讲着里面发生的事情,路过一脸澄澈的慧觉,笑着招呼一声: “慧觉和尚,我走了。今天就算了,下次见面,可得切磋一番。” 慧觉一脸谦逊: “阿弥陀佛,小僧恐不是袁姑娘的对手。” 袁真瑛一脸嫌弃: “一到人前,又开始装了。” 人群逐渐散去,有不死心的宗师暗自在原地探查一番,可惜终是没有结果,只得遗憾的离去。 沙漠里变得安静起来,除了许多没被收敛的马匪尸体暴露在风沙之中,很快就被掩埋,便只有残存于外的废墟断石默默见证了这段时日的争端。 一场宗师参与的大战落幕,前前后后卷入了不知道多少人,但参与最深的只有谢渊几人与卢老三。 有人丰收,有人却输得精光。谢渊自是收获丰厚,而卢老三了这么大心思,最终还是没把遗迹独吞不说,手下马匪损失惨重,甚至最出色的儿子也死不见尸,连遗迹他都没进去得了,乃至连个补血丹都没捡到,损失简直是最大化。 多少年来,卢老三感觉自己都没有如此吃瘪过,甚至如此损失之下,连绿洲城的统治都要收到冲击,恐怕还要收缩势力。 他心中的怒火与恨意已经滔天而起,恨不得将谢渊碎尸万段。 然而他倒是想找到谢渊,谢渊却已经销声匿迹,他又如何找得到已经一溜烟溜回云山的剑宗外门弟子张山? 纵然已是冬日,云山外门溪水蜿蜒,其声淙淙,空气润泽,绿草如茵,胜过塞外风沙苦寒千万倍。 终于回到宗门的几名年轻弟子,这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一时只感觉疲累涌上心头。 这一连日来的冒险经历,虽然时日也没多长,实在是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苦修,此时总算到了结束的时候。 李星拓和卢佩也体谅几人,毕竟他们这本是外门弟子下山的第一次试炼,结果后面的麻烦越来越大,竟然都涉及到他要出面,还需要去上古遗迹里捞人。这浮屠塔遗迹,论神异和级别之高,在众多上古遗迹里也算少有的,好在凶险程度还不算顶尖。 初次下山闹成这样,恐怕心情已经疲惫非常,李星拓便让他们先回去休息,有事回头再说。 反正一路上该了解的,基本都已了解了。 众人如释重负,各自简单告别。黄子峰倒是还想和林真多说两句话,结果师妹是头也不回的便走了,留下他在其背后伸了伸手,一句“师妹好好休息”卡在喉咙里,随后颓然放下,寂寞的离开。 众人各回到自己的住处,林成虽然疲累,可是同样兴奋异常: “张师弟,这次试炼,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的确,还得多亏了卢老三那恶贼。” 谢渊笑呵呵道。 林成眸光一闪,抚掌道: “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止让他霸占遗迹的想法泡汤,还让他什么都没得到,倒赔了一个儿子和许多精干马匪!哈哈哈,快哉快哉,恶人自有天收!不!恶人自有谢镖头来收!” 谢渊点了点头: “让仇人计划泡汤,筹谋落空,捶胸顿足,那谢渊是干这些事的好手。” “好!哎,只可惜谢镖头神龙见首不见尾,又不知所踪,不然我定要请他吃席,好好敬他一杯,浮一大白!” 林成击掌叹道,出去一趟,他的读书人气质未散,豪侠气质却增了几分,谢渊见他,已有其父的三分神色。 谢渊微笑道: “请不了谢镖头,不如请我,也是一样。” “呵呵呵,好!我这便申请厨房加两样菜,给咱们庆祝庆祝!” 林成大笑道,匆匆出门去了外门的食堂。食堂师傅见他们才试炼回来的份上,又听说他们经过一场大战,还是宗主亲自接他们回来,便也给面的做了几个小炒,让他提溜了回来。 两人啃了不知多久的干粮,终于吃上热菜,顿时大快朵颐。 林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囫囵着说话,也不顾及读书人的形象: “张师弟,感觉你这次出去的表现,都让人刮目相看!” “林师兄过奖了,你的表现才是让人佩服。” 谢渊随口回道。 林成放下筷子,认真道: “我说真的。张师弟你的剑法几乎一次战斗便蜕变一次,都说战斗是突破的最好手段,你这突破的频率也忒快了一点!现下云山剑式的造诣,肯定已经不输咱们大部分外门同仁了。 “还有你遇事的果决判断,简直不像平时憨厚老实的张师弟!几次战斗下来,如同变了个人一般。你说……” 林成顿了顿,让谢渊眼皮一抬,看着他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天生的战斗体质,最适合与人争斗,进步最快!” 谢渊呵呵一笑: “我哪里知道?不过林师兄你不也是吗?斗马匪时临阵领悟,遇强越强,恐怕就算什么都不用,也马上就要突破到四练了……更何况这次的收获,那么丰厚。” 一说到收获,林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确实,我这次的收获除了出门在外长见识——特别是体验了一遭上古遗迹,恐怕大部分师兄师姐都没有体验过; “除此之外,一来是战斗杀人,感觉已经能够应付,临敌的反应爆发都大有领悟,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了; “二来,便是如此多的收获!光是血龙丹都有好多粒,更不用说清灵丹,感觉到气血蜕变前都用不完!这么多宝贝装回来,自己用不了,上交给宗门,又可换来不少贡献,门内待遇也有提升。呵呵我感觉我们这次,说不定都可以直入内门了吧?毕竟宗主都说我们表现好了。而且……” 林成声音放低,眼睛发光: “我们是不是能有机会入剑峰一观?毕竟秦师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觉得我们立的功足够去一次了。” 谢渊眼神一闪,回答道: “谁知道呢?能去自然最好。” 内门不内门的,他并不是十分渴求;但是如果能去剑峰里体悟,那谢渊可是十分乐意,或者说是十分期待了。 他的黑天书下一次进阶要多达500点,以他往返剑穴的麻烦,再加上黑天书进度本就增长得慢,还不知需要多久才能突破。 若是能去剑峰……他没去过也不知那里到底是什么奇地,效果又是如何,但想来比剑穴应当灵光一些! 希望秦师兄说的甲上评价,能有点用吧。 谢渊和林成饱餐一顿,回到宗门吃饱喝足,瞬间都有了困意。 毕竟这一路走来,便是谢渊也觉疲累,如今可算是如释重负。 他本就是暗地里承担最多、消耗最多,特别是和罗托和卢天勇硬碰那几下,早就受了沉重伤势,而后面反杀两人、夺得宝物,更是如刀锋上跳舞,消耗心力体力极大。 好在三层宝物多多,疗伤丹药灵验得很,许多称为蜕变境的圣药也不为过。 谢渊逃离之后,在药房靠着那些顶尖的疗伤药物,迅速止住了伤势。虽然仍然虚弱,后面至少行动无碍,一直慢慢的恢复,到现在也就是需要休息而已。 能硬抗三变的攻击而最终没有大碍,最大的功臣得是两样。 一是他的横扫千军威力无匹,抵御了大半两名三变境的攻击力度;二来他的体质经天青果改造,结实得如同顽石,本身又是修硬功出身,金钟罩蕴于体表,比一般的一变境抗造得多。 若还有其他优势,便是养身功绵长醇厚,韧性十足,既能帮他抵御,还能帮他恢复。 天材地宝、神功妙法齐相助,谢渊震惊众人的战果不是空穴来风。 那么别了林成回到房中,就到了清点这战果的时候了。 将门关好闩死,谢渊本有些倦意的眼神顿时发亮,人都精神了。 将那个行囊摊开,里面根本连一样行囊该有的东西、如衣服什么的,全都没有,早被谢渊丢掉了,免得占地方。 满满一兜,全都是蜕变境的神丹妙药,地宝灵材。 脑袋大的血灵芝,顶级的补血地宝,就算生啃效果都比血龙丹好,而且助益的还是他蜕变的血气。 光是这一株,在外面就是无价之宝,便是司徒琴也得多看两眼。 三百年份的山王参,根须长过参身,人形明显得很,左右完全对称。这样的品相,无愧山参之王的美称,激气血,补内息,助长内功的效果拔群。 大力金刚丸,佛门的战斗秘药,据说配方都已失传,现在般若寺虽然仍有,跟上古流传的大力金刚丸效果不是一个级别,却仍然被当作秘药珍而重之。 这药丸吃了之后,身如金刚不坏,劲如大力神仙,特别是配上金钟罩,实力翻番都不为过。据说以前的佛门武僧特别难缠,便有这药的功劳。十八罗汉摆出阵法,再服用上大力金刚丸,十八罗汉阵便成十八金身菩萨了。 还有小还丹这样的疗伤圣药,一颗下去,兼具稳伤势、回血气、补内息三重功效,重伤变轻伤,轻伤变无伤,续航力大增。 “佛门的东西,就是硬!” 谢渊看着铺了一床的各色宝药,喜笑颜开。 辅助战斗的秘药不说,光是那些修行辅药,就让人心动难耐。摆在床上的这些,可以让他本就快得飞起的修行速度,再度加速,进阶气血二变的时间大大缩短。 而除了这些…… 谢渊取出看似平平无奇的佩剑,拿到手上,露出笑容。 他心念闪动,这把佩剑就在长刀、萱大斧、劈柴小斧和弟子佩剑之间来回变幻,毫无滞涩,顺畅之极。 随着他用的越多,血气和内息灌注的越频繁,这玄兵的变化就越快越敏感,可以说越来越是他的形状了。 要不了多久,谢渊就可以带着这柄锋寒坚固到了极致的百变玄兵完全天隐,到时候他的真实战力,再上一个台阶。 天隐术不愧是顶尖秘术,是八卦莲万般秘法中居于最上层的秘术,其妙用无穷,神奇莫测,战斗时大大提升战力不说,战斗外的作用分毫不比战斗时稍小,令谢渊无时无刻不在受益。 “一切都是从那枚天青果开始……不知慕姑娘如今如何了?这次我的名字传了出去,她会不会也听到我呢?” 谢渊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意识渐渐昏沉,陷入了无梦的安眠。 西漠一场中原西域两边的遗迹争夺战,很快以云州、雁州两州为起点,向着整个大离全境辐射开去。 新任飞龙榜第六、云山剑宗宗主李星拓和西域顶尖高手、大金刚寺明王交了手,丝毫不落下风! 如此劲爆又提气的消息,自然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了出去。 武者也讲究个名人效应,这样的噱头,天然就能激起大街小巷闲人们的谈资。 而一要细说,那么秦真阳、慧觉、袁真瑛、卢天勇、罗托、邱铭等等年青一代强者的名字,就纷纷冒了出来。 然而这一次,在所有这些背景深厚、早有名气的名字之前,被提及最多的,却是另外一个许多人第一次听说的名字。 “谢渊……” 从天京到江南,但凡有武者的地方,都不住的念叨着这个名字,许多消息灵通的说书人,已经把他当街杀县尉、灭杀金刚门乃至只斧镇盘龙的事迹全部挖出来,大说特说。一时之间,谢渊仿佛成了明星一般,要是有人不知道,肯定是要被朋友埋汰一句“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 金陵府,一处十分红火的酒楼。 “话说那谢渊呐,拿着百变玄兵,稳稳立在黑金刚罗托和西漠狂刀卢天勇之间,一手背在身后,单手就把两人的绝招接了下来,还把两人震得吐血倒飞……” 酒客们围着说书人,听得津津有味。 角落里一张桌子,一个样貌普通的妇人独自坐着,听到说书人如此夸张,不禁莞尔。 “谢渊……这次应该也颇多凶险吧?只可惜这次没能和你并肩。好在以你的本事,应付这些都不成问题。” 女子低低自语,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她静静坐了一会儿,看着远处的宅子,目光微微一闪,然后起身结账,出了酒楼,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云山,半山外院。 谢渊正迎着朝日挥剑,没有理会许多偷偷瞧向他的目光,暗自想着: “恢复的差不多,该送宝药们入我五脏庙了。哎,先吃哪个呢?选择多真是令人头疼。” 突然,有两名主峰弟子走过来,冲着他唤道: “张山,与我们来一趟,宗主要见你。” (本章完) 第206章 剑峰! 第206章 剑峰! 听到主峰来人直接点谢渊的名,晨训的弟子们唰唰唰的将目光投了过来。 谢渊一听,先是心里莫名一紧,然后便听到那两名弟子又唤了林成的名字,再去旁边四练弟子的阵中找到林真和裴昱。 四人一齐出列,谢渊这才对宗主唤他们所为何事大致有数了,松了口气。 而其他人以及所有晨训的外门弟子,见是这四名刚刚试炼完成的弟子被唤出来,同样有所猜测,脸上流露出了无比羡慕的神情。 特别是那些在外门待了一段时日的老弟子,见是这四名今年的新人都即将升入内门,眼中除了艳羡,更是五味杂陈。 虽然还没正式说,但此时来召,多半便是了。 听说这四人的试炼出了些意外,竟然惹到宗师、进了遗迹,最后还安然无恙,大大丰收不说,回来肯定是立功升迁。 上古遗迹啊,就是内门乃至各峰的亲传弟子,也没几个人碰到过的。 这几人第一次下山,就碰到这么大的事情,运气说不好吧,这个机会别人想求也求不来;说好吧,对刚下山的外门弟子来说又太危险了,这开门红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招的事情,以后说不定是个惹事精,得离远点…… 但看结果来说,终归是好。 外门弟子们羡慕的满肚子酸气,就像啃了一百个柠檬一般,眼神幽幽的盯着谢渊四人背后,让他们颇不自在。 没办法,这次运气确实不错,有惊而无险。 别人恐怕想不到,他们真正危险的反而是之前和马匪厮杀,到了进遗迹,额,说实话,几人根本没干什么,醒来就在安全的地儿,周围全是宝贝,然后探了没多久就是大师兄来护航,那就更在第二层横着走了。 别人进遗迹都是九死一生,他们这一次遗迹探索得跟郊游一般,体验极佳,林真三人不由感叹自己运气真好。 至于为什么就他们运气好,马匪凭什么运气就不好,就得长在石头里……他们和谢渊都解释不来,运气就是运气。 谢渊走在几人最后,老老实实的跟着师兄师姐们,沿着登峰的石阶,踩着云雾,一步一步的走上了云山主峰。 上到主峰大殿广场,任何人的第一眼都会被大殿后那异峰突起的犀利山峰所吸引。 剑峰不管如何看,都真如一把利剑般直指天空,斩向无穷高处,就像代表了云山历代的剑道求索之心。 几人目露崇敬、庄重和一丝期待的看着这云山的圣地,然后走向了剑峰下的雄伟大殿。 主峰众人还是来过几次的,不过除了谢渊对大殿外面一圈的木板十分亲近之外,其他几人都没真正进入过大殿。 跟随两名弟子走入宏伟的正殿,在这象征着云山剑宗根本的殿堂中,便是谢渊都稍微放轻了呼吸。 正殿的穹顶极高,配上宽阔至极的厅堂,两排整整齐齐、完全对正的椅子,显得极为肃穆。 宗门若有大事,往往会在这里商讨,不知多少次影响剑宗百年的决议,都是在这里定出来的。 大殿的墙上挂着一排历代祖师画像,几人充满敬意的眼神望去,那画像倒是各不相同,不是单纯的半身人像。有舞剑的、讲道的、擒虎的、乃至浇的,看来历代祖师各有喜好,倒显得没有那么严肃,压的人喘不过气。 不过谢渊一眼就看到了挂在第二幅的画像,那画像绘着一名独臂剑客在崖边挥剑,其神情认真平静,心意纯粹,便是画外人也感受得到。 这就是云山剑宗的二代祖师,真正将云山剑宗发扬光大的大宗师剑客,也曾是被断定为不能修行的天生独臂。但他靠着毅力,挥剑三十载,终于在剑峰悟道,而后名震天下。 “现在才知道,祖师能够悟道,还是有宝贝相助。如果没有黑天书,也许这位祖师也不能得偿所愿……” 谢渊有些莫名的想着,忽然又觉自己似乎有些不敬前人,也不能如此说。 “黑天书一直在这,可是又有几人成为了大宗师?二代祖师挥剑之时,多半是不知道有这东西的。可他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单臂挥剑,终有所成……黑天书不是他的外挂,黑天书是他的奖励。自助者,天助之。” 想到这里,谢渊突然心思一动,自问起来。 若是没有面板,他还愿意如此刻苦的练功吗? 如果是他自己,愿意为看不到结果的事情一直倾其所有吗? 谢渊一时没有答案。 他默默吐了口气: “如果没有这东西,我就是个普通大学生,穿越过来说不定活不过三集,李麻子都把我弄死了。 “好在我有。怎么说?小开不算开,这本就是我的天赋。 “可是……假设有一天,我再也看不到眼前这些了呢?我还能信心十足的练武吗?我还能觉得成为宗师,不过是时间问题吗? “我还会踏上修行之路么?” 谢渊眉头微皱,脚步渐渐放缓。 他有些犹豫,有些怀疑,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练武。 也许,自己只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外挂,有枣没枣,打两杆试试而已? 若是没有了,自己不过是个最普通最普通的普通人? 也许他根本不适合练武? 谢渊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又看到二代祖师的画像,看见画像里他专注挥剑的神情。 谢渊的眉头渐渐松开。 “会。” 他轻声道,引得旁边的同门诧异的看了过来。 谢渊摇摇头,没有解释。 就算从现在开始,没有了面板,没有了金手指,他还是会练武的。 也许他再难以水到渠成的突破每一个瓶颈,而没有了数据的标明,他再难以评估自己的每一次动作是否正确。 也许他的成就终身有限。 但谢渊还是会一直练武,一直修行。 他已经踏上了这条路,看见了这条路沿途的风景。 真的很好看……他还想去更高处看看。 就算给他关了,他只能靠自己修行,修行得十分缓慢。 但如果不试试,一直试,他怎么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呢? 谢渊看着二代祖师的画像,神情认真而肃穆。 他已经不是那个惶恐的大学生了,他已经是上了路的武者,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止步。 在这云山剑宗的祖师殿堂中,谢渊忽然明了自己的心意,明了自己的武者之心。 大殿侧门,满头银发、面容年轻的李星拓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正在大殿中对着祖师画像庄重行礼的几名年轻人,目光慢慢扫过几人,最终停在了谢渊身上。 他看了半晌,开口道: “都来了?引到书房来。” 几人这才发现李星拓就站在一侧,连忙行礼。 两名弟子带着四人走入侧殿,绕过回廊,进了一间宽大好似演武场的书房。 这便是宗主的书房了。 谢渊暗自惊叹这书房的宽敞,恐怕真有供宗主一时兴起便练套剑法的功用,毕竟就算需要会客,这里也太大了。 当宗主就是好啊。 谢渊刚刚在祖师画像前受了启发,有些感悟,心境开阔而轻松,还有闲心暗暗打量宗主书房的陈设,另外三人可没他那般不在意,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在李星拓面前大气也不敢喘。 李星拓坐在书桌后面,目光再扫过面前四名外门弟子,又在谢渊身上停了停,开口道: “几位,知道我为何唤你们前来么?” 几人心里大概知道,但是又哪好说出来,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见他们都不说,李星拓微微一笑: “你们的初次下山试炼,历经波折,跌宕起伏,在宗门这么多年里,就属你们的试炼最为特别。我当年初次下山,就是砍了几个大盗,平平无奇,远不如你们这般值得回味。但毕竟是第一次,我直到现在都还偶尔会回想起那时的场景。 “想必这几日里,你们自己都回想了不止一遍,说不定做梦都还是沙漠里的风、浮屠塔的影?” 几人都露出被说中的神情,李星拓呵呵笑道: “既然印象如此深刻,那你们自己说说,觉着自己表现如何?” 四人都一阵沉吟,谢渊离了战阵,又恢复了憨憨厚厚、甘于人后的模样,绝不会当出头鸟。 特别是在李星拓面前,他打算问什么答什么,一句话也不多说。在这目光如剑的顶尖宗师眼下,谢渊生怕露出马脚。 林成见裴昱虽不敢在宗主面前做高冷模样,但也面皮绷紧、紧张得不敢说话,大概是另一种高冷; 而张师弟呆呆愣愣,自家妹妹有些怯场,只能他这个兄长先来。 于是林成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倒还挺胸抬头道: “回宗主,我觉得自己的表现……还成。” “哦,林成觉得自己还成。” 李星拓笑了笑,饶有兴致的说着: “展开说说。” 林成老老实实道: “第一次下山试炼,主要为了长见识,以及经历真正的战阵。而这次我们长的见识,实是不小。不论是西漠真正的大马匪队,还是后面的上古遗迹,都是之前没有想过的。 “而我们从风沙集开始,屡次和马匪战斗,逐渐从小股马匪到马队追杀,再到经历真正的大堆马匪围剿,不断升格的危险,在师兄和众位同门的帮助下都应付了下来。我也从一开始杀人会手抖,变得知道怎么握剑才不会让血把剑柄打滑,临战之时也有所领悟。 “我相信他们也是一样,几天之内收获这么多,确实还成。” 林成面对李星拓,话讲得不卑不亢,倒是让谢渊有些刮目相看。 李星拓点了点头,又看向另外几人。 有了林成打样,他们就顺畅了许多,说着类似的感悟和收获,倒也没什么纰漏。 李星拓听完他们自评,微笑着道: “不错。初次下山能有这样的收获,确实不错。 “其实你们的表现,我已经好好询问过子峰和真阳了。子峰对你们都赞誉有加,特别是林真,他话里话外都盛赞你的天赋,看来你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林真矜持道: “是黄师兄过誉了。” “嗯,除了林真之外,子峰还特别夸了你们一人,就是张山。” 李星拓说道: “他说张山修为本来最浅,但是实战毫不怯场,每次战斗都有收获,成长的十分迅速,还是个难得的战斗苗子。 “张山,你说说看,你为何战斗时的表现比其他几人好那么多呀?” 见李星拓把目光投了过来,谢渊一脸憨厚: “宗主,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看到敌人要砍我时,脑袋都清醒了许多,动作也变麻利了。” “哦?是这样吗?” 李星拓微笑道: “那你确实是天生适合战斗了。” 他略过这一节,继续道: “光是子峰的描述,你们面对马匪时的表现就可圈可点,特别是你们这是第一次下山,第一次战斗杀敌,能有这样的表现,殊为不易。 “而你们后面在遗迹时的抉择,和子峰配合的就更是不错。虽然你们没有经历什么战斗,但在那样的地方,以你们的实力,做出稳重的决策,没有被贪心所蒙蔽,就已经是最佳选择。 “并且,无论是面对马匪还是遗迹之中,你们两次都没有放弃落单的同伴……哦,都是张山。 “嗯,没有放弃张山,很不错。同门之义,是最为珍贵的东西。当然,真到了那时候,还是得好好评估一下敌我实力,该求助宗门,就求助宗门。在外面受了欺负,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报告宗门寻求帮助,我和其他长老、乃至任何一位师长,师兄师姐,都是你们的后盾。云山剑宗上下一心,不会弃门人不顾。” 李星拓说了许多,然后打了个总结: “所以,作为你们第一次下山试炼,完成得虽不说完美,但在如此复杂、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你们都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和潜力,试炼十分成功。我认为,你们可以直接进入内门修行,这两天就收拾东西去认门吧。” 终于听到这句话,谢渊和其他三人一样,适时的露出雀跃和兴奋的表情。 内门么,条件和待遇自然要好些,相比外门,吃得更好住得更好,所在的入云峰灵气更足,对修行自然是有很大帮助的。 不过,如果光是入内门,应该也不用专程让李星拓来说吧? 谢渊暗自想着,有些期待。 其他三人高兴一阵,也稍稍收敛了表情,静静的看着李星拓,见他似乎还有下文的样子,不由心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 李星拓看了,露出淡淡的笑容: “还有这次遗迹之行,你们带回来许多丹药,对宗门的药房也是不小的补充。还有带回来的那些典籍,虽无我剑宗适用的修行法门,但是里面记载的东西,事涉上古,都很值得探究。 “从遇上卢氏马队到最后揭露他发现的秘境——虽然主要是那谢渊的功劳,但你们起到的作用也非同小可,让卢长老和我第一时间赶到,占了先机,才有这次的收获。这对西域也是巨大的打击。有此结果,你们功不可没。 “宗门向来赏罚分明,我与卢师兄讨论了,你们这次立的功已经足够,可以入剑峰感悟一次。” 几人包括谢渊,闻言都是瞪大眼睛,露出激动的神色。 剑峰! 云山剑宗的无上圣地,祖师爷开宗立派之所。 之后云山剑宗历代出了无数天下闻名的顶尖剑客,无不在剑峰有悟道的故事传说。 而谢渊更是知道,那剑峰里有着什么。 剑峰在云山剑宗的地位太特殊,不只是领悟高妙剑法的圣地,进入其中便已经成了荣誉的象征。 大把大把的内门弟子都从未获得过进入剑峰参悟的机会,而几人还没正式转入内门呢,倒先有机会进剑峰! 有没有可能,自己在里面有所感悟,能带着宗门的顶尖剑法去内门? 林成几人已经开始畅想,到底是选云龙九式还是千山雾隐剑,或者干脆学浮光掠影剑? 林成忍不住问道: “宗主,我们现在就去吗?” 李星拓呵呵笑道: “现在去也不是不行,但为你们好,我劝你们先回去好好准备,调整状态。入剑峰的机会难得,你们须得以最好的状态去感悟,今日还是太仓促了些。” 林成几人听得有理,只得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准备等过几日身心准备完全,再进入剑峰,珍稀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谢渊倒是有些不想等了,凭他的天赋,进去吹风就可以,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剑峰上到底是何模样,以及黑天书到底在哪里。 不过既然李星拓都这样说了,众人都要回去整备,他自然不能表露意见。 “好了,你们回去好好准备吧。这几日也不要因为此事而激动得忘了修行。日积月累的苦功,胜过剑峰感悟千万倍。” 事情说完,四人便和李星拓行礼告辞,在弟子的引领下离开了书房。 李星拓坐在书桌后,目光扫过几人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四人回到半山外院,立即就有许多人叽叽喳喳的围上来,询问宗主召见他们是为何事。 直到他们亲口确认是入了内门,外门的弟子们才此起彼伏的恭喜,不少相熟的更是说着“苟富贵、勿相忘”。 虽然众人的心情都很复杂,但面上的功夫是不能省略的。 特别是谢渊和林成这一对拼命三郎,此时竟然真的卷入了内门,让许多人心里五味陈杂。 虽然一直想要他们走,但他们真这样走了,又觉得浑身都有蚂蚁在爬,想喊他们回来…… 这两人论天赋,在外门根本不算顶好的,结果却比谁都先入了内门,让人不服。难道像他们那样练,真的有用? 一时四人周围上演了众生相,让首次经历这些的林家兄妹和裴昱还不太适应,只感觉平日要好的同门,此时说话怎么这么别扭? 要么就是酸气四溢如同打翻了醋坛子,要么,就像隔了层可悲的厚障壁。 真能在面对这种情况好声好气、不卑不亢的道贺的,实在是寥寥无几,哪怕云山剑宗弟子的心性都是不错的。 毕竟看后来者居于己上,甚少有人还能笑得出来。 四人中有三人心情复杂的回了小院收拾东西,谢渊则经历得多了,不以为意。 他只是看着溪水蜿蜒,奔腾出崖,散作漫天水雾,想着也许以后会怀念这崖上的月夜。 不知内门所在入云峰的风景如何?他还从未去过。 只可惜无人同赏,良辰美景,只得自己消受。 谢渊感慨一阵,将自己的东西打包好——主要是各色灵药,藏在包裹的深处,然后等三人一起,在那边杂役的引领下,搬离了上山以来一直住的这处溪水瀑布。 入云峰离云山主峰不远。 云山主峰如剑,高入青冥,直出云层,而入云峰顶更像是一个大平台,比主峰大殿的位置矮了百丈,刚好就在云雾终年不散的位置,于是得名入云峰。 “内院不会潮吗?” 谢渊顺着浓浓的雾霭,一路这样想着。 云雾虽不至于厚重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即使以修行者的目力,也看不出数丈之外,视线大为受阻。 不过刚刚顺着石梯走到有房屋的位置,谢渊就感觉眼前一清,云雾薄了许多,只是朦朦胧胧;眼前几无阻碍不说,深吸一口,灵气似乎在这里更为充裕。 “这里从近山顶位置开始便设有云清聚灵大阵,直接从周围的云气中汲取灵气,聚于此处。” 引路弟子看出几人诧异,主动讲解道。 谢渊恍然大悟,原来这里还有聚灵阵,果然比外门待遇好多了。 倒是怪不得选入云峰作内门,内门规模比各峰各殿大,又需要聚灵阵,成本有些太高; 而若就选择立内门于云层中的入云峰,用这汲取云气的云清聚灵大阵,因地制宜、就地取材,效果最佳,大为合适。 还以为是祖师爷喜欢这里的氛围,原来考虑的都是钱的问题……要办一个宗门确实也不容易。 “从这里开始到山顶都有许多小院,空着的还有一些,你们可以自己选择。”独门独院,每人一间? 不愧是内门!舒服了。 谢渊也不说多嫌弃林成,但能自己住的,总归比和别人合住要好的多。 特别是他身上这么多秘密,有个独院,修行都方便不少。 谢渊选了一处临崖僻静的小院,一推门便能见到千山叠翠、万丈沟壑,视野极佳,大气磅礴。 而林成毫不意外的选了和他临近的一处,不过是靠着里面,出来是一片翠绿草坪与奇峻岩石,景色清秀文雅得多。 林真选了溪畔雅居,裴昱选了岩间幽墅,四名内门新人,便都有了新居。 “张师弟,真是遗憾不能和你同住了。咱们同吃同睡、共同论剑的这段时日,让我受益匪浅。诶,我看这小院也挺宽敞的……” “……林师兄,咱们住的这么近,常联系,进去了啊。” 嘭的一声,谢渊直接把门关上闩死,留林成在外摇头遗憾,而谢渊在内无奈摇头。 林成在他的帮助下,特别是这次下山之后,已经上路了,不再需要他天天去看。 这小院和外门的差不多,不大的院落,几间屋子,不过从两人换成了一个人居住。 谢渊将东西放好,然后把那些宝贝拿出来,仔细清点整理了一番,露出笑容。 没办法,每次看到这些收获就止不住的开心。 他沉吟一下,决定等剑峰回来之后就开始服用,专心修炼。这几日就如李星拓说的,调整状态以待入剑峰感悟。 这时要是吃了血灵芝等大补之物,说不定李星拓一眼就看得出来。 谢渊又回忆了一下今天的表现,确定在李星拓面前没露什么破绽,微微点了点头。 问题不大。 …… 三天后。 云山主峰,后殿。 谢渊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奋斗过的地方,一时有些感慨。 回首当年……嗯,也就几个月前,自己还在这里修天板。 现在则站在后殿入剑峰的门口,准备进入,终于不是只能吹点漏出来的风了。 那时就期待进去看看,总算等到现在。 他端端正正的和林成几人立在这里,等着师长过来交代,忽然觉得似乎隐隐有道目光在看自己。 谢渊瞬间扭头,却看到一名杂役弟子在窗外的长廊里,慌乱的低下头去。 田壮…..? 谢渊一愣,发现是当时在杂役大院的老熟人。 他还在这里做杂事啊……记得他当时很积极的,很有机会入外门。 不过名额好像被自己抢了…… 谢渊本有意去打招呼,可是见田壮低头的模样,脚步一顿,还是收了回来。 当初同样是杂役,自己还比他后进来,现在谢渊都成了可以入剑峰感悟的内门弟子,田壮还是在这里做杂事。 恐怕就算是好心招呼,也不见得是好事。 谢渊微微摇头,忽然见前面守着门的主峰弟子和善的问道: “张师弟,你碰到熟人了?” 谢渊回过头来,一副老实模样的点头: “师兄,你知道的,我之前也在这里干过杂活,那位是之前教我做事的师兄。” 那弟子笑着说: “当然,我们都对你有印象,做事又勤快又妥帖,那时就觉得你肯定能进外门,不过这么快升进内门,还能进剑峰……” 他露出一丝艳羡,虽然他是这里的守卫弟子,但却从来没进去过。 “不愧是张师弟。” 谢渊谦虚了两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状若无意的说着: “其实当时做事严谨仔细,还是田师兄教我的,不然我也没这么好上手。” 那弟子听了,若有所思道: “这么说起来,田壮在这里干活也挺久了,的确做得不错。嗯,按理不是该入外门了么?回头我问问管事。” 谢渊默默点头。 田壮人不错,也努力,理应获得机会。 云山剑宗向来不吝于擢升人才,培养弟子,但山上弟子众多,总不能全部照顾到。 若是杂役之间口碑好,上面不见得听得见;要是内门弟子夸一句,其他人都得多看两眼了。 谢渊之前在这里做事这么久,这名守卫弟子见过许多次,可没得过如此重视。不过这本是人之常情,无所谓好与不好。要想声音大,还得站得高。 而修为高了,自然站得就高,到了宗师甚至还能飞到天上。 不过谢渊已经明白,自己练武不是为了去天上俯瞰别人,他无所谓声音能不能让别人听见。 他就是想上去看看。 小插曲一晃而过,等了没多久,李星拓便到了后殿。 众弟子一齐行礼,李星拓摆了摆手,十分随和: “都来了?准备好了么?” 黄子峰带着四人沉声道: “宗主,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四人试炼完成得好,离不了黄子峰领队之功,于是他同样获得了入剑峰的机会。 李星拓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指着这个宽广的后殿,以及通往后山的那座守卫森严的大门: “子峰也是第一次来,或许你了解的比他们多点,但还是好好听听。 “剑峰独峰向天,险峻非常,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路。祖师爷发现了这处天然如剑的奇峰,其上剑气缭绕,遂在此悟道,开我云山剑宗一脉。 “二代祖师剑峰挥剑三十载,终至内外合一之境,将我云山剑宗发扬光大。 “而后第六代祖师再在剑峰悟道,成就剑道大宗师之境。他在剑峰上铸台九十九,又在剑峰周围布下禁阵,自那之后,只有后殿这一处可以进入剑峰。剑峰也从奇地宝地圣地,变成了禁地。 “祖师不让普通弟子进入,自不是将宝地纳为私用。而是自云山立派到六代祖师之时,无数弟子上剑峰悟剑,最终太过勉强,轻则根基受损,中则走火入魔,重则剑气穿心、殒命当场。 “剑峰是剑修宝地,然而也是剑修最大的陷阱。许多弟子明明感受到了力不从心,可是无上剑意在前,不忍离去,最终却落个再也握不了剑的下场。 “于是六代祖师痛定思痛,定下剑峰悟剑的规矩,非修为有成、师长认可者,不得入内。这个规矩,沿用至今。 “剑峰从下至上有石台九十九座,越靠近山巅剑意越强。除剑意外,每一座石台上都有历代前人有所领悟,留下的剑痕,乃至佩剑,同样是前代剑客毕生精要所得。上石台感悟,无论剑意还是剑痕,自是于剑道进益收获极大。 “你们这次入内,子峰不得上到二十九阶以上,你们四个不得越过十九阶,在这范围内走多远、悟多久,全看你们自己。但只记住一点,若有勉强,立即退下,明白我的意思么?” 李星拓神色严肃,露出宗主的威严,几人立即低头应是: “宗主,我记住了。” “既如此,那么最后再确认一遍,是否准备好了?如果没有准备好,再过几日也可以,并不会责怪你们,千万勿要勉强。” 李星拓耐心的问道。 几人对视一眼,眼神都是坚定,他们这几天斋戒沐浴、静心养气,早已经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好,那就进去吧。” 李星拓轻轻挥手,一道无形剑气飙射到后殿那座大门上。 大门表面光华一闪,似有剑光沿着奇异的纹路如水荡漾,然后高大的殿门缓缓打开。 一股猛烈的旋风夹杂着丝丝刺痛皮肤的剑意吹入后殿,门后青山顿时映入众人眼前。 呼吸着剑峰上吹下来的风,众人只觉精神一震,头脑清灵,看着那沿险峰环绕而上如浮空石般的石台,跃跃欲试。 “去吧。” 李星拓微笑着说道,五人一齐行礼,踏出了后殿,入了剑峰范围。 几人走后,李星拓手一挥,关掉了后殿的大门。 然后他转入侧边,上了二楼,在栏边负手眺望,看着几名年轻人开始在剑峰上攀登。 不多时,秦真阳赶到二楼,向师父行了一礼,同样望着剑峰,有些不解道: “师父,您这次为何给几位师弟师妹批准这么多层?” “多了吗?你觉得他们能到哪里。” 李星拓淡淡笑道。 秦真阳沉吟片刻,说道: “十到二十九是气血一变的范畴,黄师弟天赋很好,但毕竟突破不久,大概在二十二层左右止步。另外几位师弟师妹……虽然入了遗迹,用过血龙丹,毕竟未破外练。林真师妹大概能到十一层,另外三位不会出外练范围。师父你给他们准到十九层,会不会让他们有所误解?” 秦真阳对自家师父是直言不讳,只要说得对,师父是从来不会拉不下面子的。 十九层远远超出几人的实力,可李星拓给了十九层,就怕初生牛犊不怕虎,估计不清,强行攀登,有所伤损。 李星拓听了,只是呵呵一笑,有些模棱两可道: “这样才看得清楚些。” 秦真阳听了,微微思索,慢慢点了点头。 他一拱手: “师父,我早课做完了,您去休息吧,我来盯着师弟师妹们便是。” “无妨。” 李星拓摆摆手,拉了张椅子坐下,竟然一副要在这一直看着的意思。 秦真阳愣了一下,李星拓身为一宗之主、顶尖宗师,不管是修炼还是宗门事务,要忙的太多了,哪有多少闲工夫来看几名小弟子登峰? “左右不过一日的功夫。真阳,泡壶茶来陪我坐坐,咱们师徒难偷得半日闲暇。” 李星拓看出大徒弟的心思,笑着吩咐道。 就算料这些师弟师妹待不了多久,也足以说明师父出奇的重视了…… 秦真阳手脚麻利的去泡了壶云顶尖,心里暗道。 谢渊踏出后殿,头顶青冥,面朝险峰,周身沐浴着剑风,感觉……跟回到了家一样。 他深吸一口,雀跃的往前行去,却见几名同伴都在门口止步,不由回头好奇道: “师兄师姐,为何不走?” “师弟,不痛吗……” 林真俏脸上秀眉微蹙,咬着嘴皮道。 谢渊扫了一眼,发现四人包括黄子峰尽皆流露出艰难之色,这才骤然惊醒。 自己修炼的金钟罩,加上天青果改善了体质,沐浴剑风如春风扑面,更不用说他早在剑穴里习惯,而其他人跟他就不一样了,初次体验,都有些刹那不适。 谢渊瞬间露出扭曲之色,怪道: “哎呀,你们一说,我才感觉……” “真是个迟钝的木头。” 林真好气又好笑的摇头。 黄子峰比另外几人表现好些,见林真脸现苦楚,关切揪心道: “师妹,要是没准备好,不如下次再来。” “谢过黄师兄关心,我还坚持得住。这样就下次,那永远也不用攀登剑峰了。” 林真抿嘴道: “一齐走吧。” 几人顶着剑风往前走去,很快到了山脚下,第一个石台。 这石台上约摸能同时立十个人,上平下凸,如同从地里生生拔起,以大神通镶在了剑峰上。谢渊抬头望去,石台斜着向上环绕剑峰,直到顶端,一共九十九块大石,不由有些心惊。 “到了大宗师的境界,填海不知道,移山应当是真的了。” 剑峰脚下,剑意纵横,几人都有些皱眉,但还是坚定的跳上了第一阶石台。 这巨岩平台之上,密密麻麻的剑痕交叉,如同大战过后的战场一般。 谢渊看了一阵,见几乎每道痕路都有其可取之处,不由暗暗点头: “不愧是历代先辈所遗,料想若不是有所明悟,不敢在这上面刻痕。” 这些剑痕若仔细揣摩,当对剑道有所帮助。 不过五人只是稍作适应,就跃上了旁边高出一层的第二阶石台。 剑风隐隐更强烈了一些。 谢渊见这上面剑痕依旧繁多,似乎要比第一阶更精妙些许,若有所思: “领悟得好的,才敢往高处去刻。” 他下意识抬头,望着最高处,怦然心动。 不知那上面有何精妙剑法? 几人连上数阶,在第五层处,林成便稍微感觉吃力。 不过他咬牙坚持,众人确认他还成,便继续向上,直到第八层。 这一层上,除了黄子峰和谢渊,便都有些面色严肃了。 “宗主还给我们第十九层,我看十层都过不了。” 林成咬着牙,他到这里几乎已经是极限。 裴昱吸了口气,强行上到第九层,然后摇头: “我就在这里。” 说罢,他就在旁边盘膝而坐,用心感悟起来。 几人依次而上,林成在后面看着几人背影,眼神坚定,喃喃念叨: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他低喝一声,一跃而上,在劲风吹拂的第九层稳稳立足! 几人都看向他,林成抹了抹一把汗,面色苍白的挤出笑容: “第九层,我也能上。” 林真担心的问道: “哥,你还能行么?” “不行了。” 林成的回答出乎意料,他嘿道: “我只是证明我能上来。不过宗主说了,不能勉强。” 说罢,他转身就跳了下去,连跳两阶,一直到了第七层,才盘膝坐下。 后殿二层,李星拓和秦真阳正在喝茶,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意外。 李星拓笑着说: “这林成倒还有趣。” 随后他看向第九层的几人,目光隐隐有些期待,有些好奇。 黄子峰见几人都上了来,当先踏上第十层,然后面色微变: “这里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就像……到了风口一般。你们小心些。” 林真额头已经见汗,她闭目感受一会儿,再睁开眼,神情坚定,直接跳上了第十层。 谢渊见林真表情虽然艰难,但在第十层仍然立得住,不由暗自思忖: “第十层往上肯定和下面不一样。来都来了,若不上去感悟,有些浪费。但林成和我都是‘三练’,他在第七层,我若上去,唔……都是外练,差别不大,林真能上十层,我上去就不扎眼。既然宗主给了第十九层,就说明他认为我们这些外练都可以上十九层。” 谢渊思虑半晌,下定决心,低声道: “我也试试。” 说罢,他就艰难的跃上了第十层。 昨天最后名字笔误,已经改了 最近更新时间不稳定实在是日万太难我已经尽力了各位大大多担待orz (本章完) 第207章 出名了 第207章 出名了 黄子峰和林真见谢渊歪歪扭扭的上了第十阶石台,都露出惊异的神情。 林成心志坚定,也在第九阶就退却,直接退到了第七阶,这修为最低的张山,倒上了第十阶来了? 黄子峰沉吟一下,问道: “张师弟,你可不要勉强。就算能上得石台,等会静静感悟时又是另外一回事,太吃力恐怕适得其反。” “是呀师弟,宗主说了,你若拼尽全力才能上来,感悟时就没精力护住自己。你好好感受一下,是不是还有余力?” 林真也提醒道。 谢渊闻言,便装出一脸苦相,龇牙咧嘴的闭目感受了半天。 就在二人以为他要知难而退时,他张开眼睛,坚毅道: “师兄,师姐,我感觉在这里感悟刚刚好。” 黄子峰和林真听了,额了一声,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林真有些赞叹的说道: “看来张师弟的确天赋不凡。” 黄子峰本来也因为试炼以及现在的表现对谢渊有些侧目,不过一听林真惊叹,他莫名就把到嘴的话收回了口,变成了: “嗯,你们在这里挺合适,我先上去了。” 说罢,黄子峰直接一跃,轻轻松松的上了十一阶。 谢渊立在第十层,感觉这里的剑风确实比之前要强烈许多。 看来是每九阶一个层次,暗合极数。 不过……这真的是外练能够安稳立足并感悟剑意的地方吗?甚至还能上十九层? 谢渊有些怀疑。 但想到刚刚得出的九阶一层的结论,他微微点了点头。 毕竟林真也上来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只是实际上,他对剑风的感知比较迟钝,故而这里的剑意在他感觉,也没特别大不了; 而林真能上来,是因为回来已经迫不及待的服了遗迹里得的宝药,凭她天赋,修为大增,勉强能在这多攀两阶。 正常来讲,这第十阶石台,外练就算能上来,也很难立得住,更遑论坐下静心感悟了。 看着黄子峰在石台上连连纵跃,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了转角处,谢渊有些蠢蠢欲动。 算了,不能当出头鸟…… 但只要自己不出头就行了…… 于是谢渊看向林真,用充满鼓励的眼光看着她: “师姐,还上吗?我觉得你肯定能行!” 林真本来有些犹疑,对她来说,在这里确实就十分合适了。 然而被谢渊莫名的眼光一看,她就感觉自己似乎还上得不够,仿佛被什么卷动了一般,忍不住再多攀登几层。 林真按捺住心中的跃跃欲试,仔细评估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再上一阶。” 说罢,她吐气沉息,在烈烈风中轻盈的一跃,跳上第十一阶,面色微微一肃: “这就是我的极限了,我就在这里。” 说罢,她低头看向谢渊,发现他居然满眼都是失望,忍不住面皮一僵,有些恼羞成怒道: “张师弟,你是什么表情?” “哦,没什么,十一阶也已经很棒了。” “我看你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本以为师姐能更上几阶,说不定直接到十九阶去呢。” 谢渊憨憨道。 “十……十九?” 林真感受了一下刮骨剑风,咬牙道: “你行你上,不行少说!” 谢渊见林真是真的不行了,也就不再怂恿,免得适得其反,让她真的受伤。不过这姑娘相当有主意,不是会被自己三言两语激得逞强的那种。 他沉吟一下,试探着艰难的跳到十一层,有些不舍的往上看了看,然后在旁边盘膝坐下: “只能这里了……和师姐搭个伴。” 林真愣愣的看着张山在旁坐下,巴掌小脸上全是惊奇,忍不住问道: “师弟,真不勉强?” “和师姐一样,刚刚好。” 谢渊满脸坚定道,眼睛却随意的打量着周围的剑痕。 “彳亍口巴……” 林真见被憨憨的张山追平,心里有一丝不服,毕竟这真的是她的极限了。 她轻咳一声: “张师弟,若是坚持不住了,记得不要勉强,还有留足下去的体力。嗯,重要的是体验感悟,不是时间长短。” “好的,林师姐,我知道了。” 谢渊回答道,然后就在旁边盘膝打坐,闭上眼睛,感受着剑峰周围回旋呼啸的凛凛狂风。 林真看着谢渊的脸,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几眼,目光正有些奇异,就看谢渊突然睁开眼睛,不解道: “林师姐,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林真面皮一热,挪开目光,心扑通扑通快速跳动几下,莫名惊异: “他睁眼那一下,怎么……怎么不像平时那么呆了?有点,有点像……” 谢渊不知道林真的古怪心思,奇怪的看了她两眼,又重新闭上眼睛。 这次他心神很快沉了进去,感受着周围簌簌而来的犀利剑风。 【黑天书:(102/500)】 “这么快就增加了一点。” 谢渊心中一喜,这里果然不同! 剑峰之上,剑意比剑穴中浓烈许多。 若说剑穴里是风中带着剑意,这里就是剑意中夹杂着风! 毕竟剑穴里只是剑峰的剑气本体透过一丝进入岩缝,来回回荡,跟后殿里偶尔吹来的漏网之鱼本质差不多,只是效果更好些罢了。 然而在这剑峰之上,刮的就是剑意。 浓郁的剑风里包含着无上的剑道真义,任何一名握过剑的武者都该感受的出来。 沐浴在这样充斥周身的剑意之中,剑修对剑法的理解与体悟,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增长,让衷情于剑的人如何保持得住? 跟老鼠掉进米缸里差不多! 怪不得六代祖师要定下规矩,要有师长讲明利弊,并且监督,不然的话,恐怕大多数剑客,一头钻进来,就再也不愿意出去。 在第十一阶石台上,谢渊感受着浓烈的剑意,自己时时体悟,在面板上清晰反映了出来。 后殿二层。 李星拓和秦真阳遥遥看着剑峰上的石台,并不十分意外。 秦真阳沉吟一下,开口道: “张师弟竟也上了第十一阶……确实不错,但也还好。” 进入剑峰的五名弟子,最终所在的位置和他推测的几乎完全一致,黄子峰在二十二阶,林真在十一阶,另外两人就是接近十阶而已。 唯独对谢渊的判断出了些差池,但左右不过就是一两阶。 李星拓微微点头,目光越过百丈,清晰的在几名弟子身上一一转过,最后停留在谢渊的脸上。 “确实不错。” …… 剑峰奇异,剑峰上的风同样奇异。 独剑指天的青峰上,缠绕着这独峰的剑意如同旋风,终年不歇,绕着剑峰一直打转,就如同巨剑上回旋的剑气。 六代祖师也是参考了这样的剑意,才将九十九阶石台同样修的绕着剑峰,顺着剑意,斜斜攀登。 谢渊在这十一阶石台上静静盘坐,沐浴着斜向下刮来的旋风,皮肤微微刺痛。 相较林真的眉头紧皱,谢渊的眉头紧皱,皱得其实就不那么紧了。 毕竟这风再利,对他的金钟罩来说就是有点刺挠而已,还不如剑穴里夹杂着碎石的罡风威力磅礴。 然而风没那么大,剑意却更浓。谢渊在这里盘坐没有多久,黑天书进度已经上涨了两点。 “若是在这里呆个十天半个月的,不是直接再次进阶了?” 谢渊心里有些雀跃的想着,不过呆这么久不大现实。 就算他受得了,其他人也受不了。 但是无妨,能在这多久是多久,这的效率几是剑穴十倍,而且这浓郁的剑意,除了黑天书的进度,本身对他的剑道理解也有所启迪,这倒是剑穴里比不了的。 不只是黑天书,剑法窍要、握持方法、发力角度,劈斩削挑刺抹…… 谢渊都逐渐有所颖悟,云山剑式圆满,却不是剑法基础完全圆满,光是握剑都能找出四种不同的方法,适用不同情况…… 万丈高楼平地起,渐渐的,谢渊感觉对剑道的见解升上些许,云龙九式便多了几分理解,进度悄然上涨一点。 云龙九式极难,平素就是练半天,也不见得能涨一点,坐在这的进度,已然比自己练剑快了! 更不用说黑天书等其他收获。 谢渊眉头还在发皱,嘴角已微微翘起。 吹这剑风,真的是如沐春风! 让剑风来得更猛烈一些,不要让别人以为剑宗弟子吹不起! 于是谢渊坐在这石台上,沉入剑意的感悟里,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半天过去。 林真是第一个支撑不住的。 不是因为她的心志不坚或是女子娇弱等等,她负仇练武,至今小有成就、入了云山剑宗内门,心志和体魄都是同龄武者中上等的。 只是单纯因为林真已经越过了自身修为的界限,跑到了六代祖师本给初入气血一变境弟子划分的十阶以后的石台。 虽然有近期服用过宝药加持的修为,这对她来说还是勉强了点。而李星拓再三强调,也让心思细腻的林真分得清轻重,一但察觉身体坚持不住,尽管念念不舍,也当即出定。 只是…… 看着旁边面露恬淡笑意的谢渊,林真也几乎把自己气笑。 这风吹得你很惬意是吧? 明明那么痛的! 她磨了磨银牙,觉得这憨憨师弟真是刺眼! 也不知是什么天赋,肯定是以前天天干杂活皮糙肉厚练得…… 林真被师弟比了下去,心中不服,碎碎念叨。 明明这张师弟之前还要我们照顾,结果现在这么厉害了? 自己比他早入门那么久!唔,还好他修为还不如自己…… 林真看着谢渊,脸色复杂,难不成这师弟真是遇强越强、实战惊人的天资? 吹剑风也算实战么? 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其实坚持不住了再逞强? 对,很有可能! 林真弯着腰,将俏脸凑到谢渊脸上去看。 然后她咬了咬牙,发现他若有所悟的笑容更加的刺眼。 不过仔细看去,发现张师弟虽然憨憨呆呆的,但是五官还算周正,不是歪瓜裂枣。 要是不那么憨厚,凭他的天资,在门内也该有女孩儿喜欢。 嗯,气质不行,相貌尚可。 但还是比谢镖头差多了…… 林真对着谢渊的脸发了一会儿痴,忽然被悠长的鼻息惊醒,这才发现两人竟然是呼吸可闻。 她唰的直起身子,面颊一红,随后打了个冷战。 林真面色一肃,感悟半天对她消耗巨大,必须马上下山去了。 她又看了谢渊一眼,然后一蹦一跳的跳下两个石台,细心的看了看裴昱这位同门状态还成,微微点头; 她又蹦了两下,在第七层随便瞥了眼林成,确认老哥还没死,就懒得再看,径自跟只兔子一样蹦下山去。 虽然只是半天,收获却是不小,她得赶紧回去体悟。 不过林真完全忽视,怎么对着谢渊发了那么久的呆,他才吐息一次? 林真走之后不久,裴昱和林成依次起身。 只要心中理智尚存,不是盲目蛮干,便不怕在这剑风入定中便被吹伤身子。 到了体力血气下滑,身体自有反应,那时惊醒之后,识得轻重的剑客都知道该下山了。 两人起来之后,都看着上面的谢渊面露诧异之色,随后有一丝担心。 然而看着他轻松的样子,应该是没有问题?两人都有些惊疑不定。 张师弟竟在十一阶都能坚持那么久? 难道他真是天才? 天光昏黄,日头将落。 黄子峰一身疲惫的走下来。 不过当他看到谢渊时,明显怔住了。 他怎么还在这? 黄子峰赶忙奔到谢渊面前,检查一番,却发现他状态好得很,不由感到不可思议。 “这张师弟,不应该啊……难道又冒出一个天才来?” 黄子峰感觉自己都才是新星,才刚刚上路,这就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么? 莫名的紧迫感油然而生,黄子峰快步下山,准备回去消化此次收获。 于是这剑峰前三十层,就只剩下了谢渊一人。 李星拓和秦真阳仍在后殿二楼遥遥看着,见黄子峰都已下山,而谢渊还恬然自得的坐在那里,秦真阳微微睁大眼睛: “这张师弟,不简单。” “徒儿呐……” 李星拓品了口茶,慢慢道。 秦真阳连忙凑过来: “师父请指教。” 李星拓沉吟片刻,把杯子一推: “茶凉了。 “去换壶热的来。” “……好。” 秦真阳愣了一下,然后才老实换茶去。 还以为师父是对张师弟有什么点评一般。 李星拓靠在椅子上,遥望剑峰,露出闲适而饶有兴致的神情。 再看看,看看这小子能在这待多久。 日落月升,斗转星移,晨光微现。 李星拓和秦真阳就在这坐了整整一夜,吹了一宿的风,换了五六壶茶,还让厨房下了两碗阳春面。 结果谢渊仍然还是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一般。 直到金乌彻底从东方的山头上升起,李星拓才缓缓站起身。 秦真阳随即站起,忍不住暗自瞟了一眼石台上的谢渊,想道: “这张师弟的确有几分奇异。不过师父竟然整整守了一天一夜,这……” 师父是有多看好这张师弟?便是自己当初入剑峰,恐怕也没有这般关爱。 秦真阳不由多想了几分,陷入思索。 “真阳,我看的差不多了,你好好守着你这师弟吧。” 纵是一昼夜没休息,对李星拓这等顶尖宗师来说,神情也毫无疲惫,反而还带着微笑。 扫了一眼剑峰上下,他笑眯眯的负手离开,留下秦真阳在后殿二层的露台上,思考自家师父的真意。 他沉吟半晌,看着石台上的谢渊,暗自道: “多不过再半日!这等修为,耗干了也不该坚持这么久。” 秦真阳微微颔首,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泡了壶茶,然后从胸襟里掏出小本本和一支硬笔,勾勾写写,开始整理守到谢渊出来后,接下来要做的事务。 于是再过一天的清晨。 秦真阳的眼睛睁得老大,甚至专门开了门去到十一阶石台,面对面的查看谢渊的状态,发现他竟真的神完气足,没有一丝勉强的样子。 “这……” 秦真阳有些难以置信,不知不觉就又守了一整天,十二个时辰! “外练真能坚持这么久么?完全沉入剑意感悟之中了……?” 秦真阳眉头微微皱起,不过谢渊显然没有任何坚持不住的迹象,甚至感觉再来个三天又三天,也毫无问题。 他微微沉吟,还是耐着性子在椅子上坐下守着。 不过时间算错了,秦真阳只得将自己的小本本掏出来,连续杠掉了几项事务,重新排序。 想了一下,他在小本本那一页的最前面,写上了“等张山师弟下剑峰——”数个大字。 等到了第三天。 林成兄妹找了过来,还有裴昱和黄子峰。四人一齐上了后殿的二层,遥遥眺望那剑峰上的第十一阶石台。 “秦师兄,张师弟没事么?” 林成眉头紧皱,不无担心的问道。 另外三人一起将目光投过来,秦真阳摇了摇头: “我去石台上查看过,张师弟状态好得很,好得……都不像他这个水平该有。” 林真有些忧虑: “会不会是这剑峰上太过奇异,将他侵染之类?我听说之前与藏剑阁论剑时,咱们这还闹过剑灵……” 秦真阳咳嗽一声: “林师妹,我可以担保,云山上剑气冲天,正大光明,没有这种东西。” “剑灵也不见得是阴物……”林真喃喃道,看着谢渊的目光,有些复杂。 既担心他是出了岔子,又觉得他最好是出了岔子,不然这和他们差距也太大了……当然,出了问题就得赶紧让师兄把他带出来。 不过秦师兄说了,他的确是靠自己在里面感悟这么久的。 黄子峰也有些心思复杂,虽然自己是在上面的石台没坚持下去,比谢渊慢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这都三天了,就算是他自己,在第十一阶能神完气足的呆三天吗?他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没有试过。 但就算能呆三天,肯定也会比较吃力。 裴昱更是啧啧称奇,佩服道: “娘的,这张师弟不显山不露水,出去试炼一次,整个人都变了!” 整个人都变了…… 说者无心,旁边几人却都有些神情一动。 也许今天就该出来了,他们在内门都开始练功了,张师弟怎么还在剑峰上……他要把剑峰当自己的练功场吗? 第五天。 林家兄妹又来了一次: “秦师兄,张师弟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晌午才刚去确认过,他好得很。” 秦真阳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习以为常的说道。 林成和林真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震惊。 林真之前还想和谢渊比试一番,毕竟同时进剑峰的同门,彼此上到的石台阶数、体悟的时长,暗自都会做个比较,所谓武无第二,武者常常存着比较之心。 但现在林真彻底熄灭了这个心思,只是低声自语道: “张师弟好厉害……” 林成点头感叹道: “确实,我之前还指点他剑法来着呢,也许这次出来,就该换他指点我了。” 秦真阳听林成这样说,暗自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剑峰上有个刚入内门的弟子,已经坚持了五天还未下山的消息不胫而走。 守门弟子每日探着脖子往剑峰上望,暗自打赌谢渊什么时候下来,结果却一直没人赢过,心中已对这还没正式入内门的师弟佩服得五体投地,而这消息便逐渐从内院传开; 田壮见谢渊进去了就没出来,心思震动间,彻底化作佩服,怪不得别人能入内门呢?而田壮将这事回去一讲,杂役弟子们自然都对谢渊印象深刻,皆是相顾无言,消息又从杂役大院传出去。 于是一夜之间,整个云山都几乎知道了有个叫张山的弟子,已经在剑峰里面呆了五天。 到了第六天。 卢佩站在后殿二楼上,捋着三绺长须,点点头: “不错,不错。” 旁边的弟子都是神色一动,得竹剑峰首座称赞,这张山在内院的前途就光明了……不,他都在剑峰这么久了,只要下了山,前途就是大大光明。 没过多久,一道倩丽的身影步来,走到卢佩旁边。 洛霜妙目一转,看向剑峰: “有点意思。” “怎么,洛师妹也对这小子起了几分兴趣?” 卢佩笑道。 “这两日老听弟子在说,便来看看,果然很特别。” 洛霜和卢佩对视一眼,彼此之间大有深意。 守卫弟子见邀月峰首座也前来,低头不敢直视。 两位宗师长老为一名小小外练弟子前来,这事真是前所未有。 然而不止如此,又过不久,李星拓的身影忽然再度出现。 众人一一行礼,李星拓摆了摆手,问秦真阳道: “他就一直这样?” “师父,一直没动过。” 秦真阳沉声回答道。 李星拓陷入沉吟,目光中隐有光芒闪烁。 卢佩问道: “李师弟,这个小家伙,你看还有多久才会下来?” “不知道。” 李星拓摇摇头。 “你不知道?” 洛霜淡淡问道,似乎有些不相信。 “骗你们作甚?” 李星拓微笑道。 洛霜又和卢佩对视一眼,没再多说,各自离去。 李星拓望了一会儿剑峰,对秦真阳道: “真阳,这两日你不用在这守着了,另外有任务交予你去做。” 第九日。 张山这个名字,这两天已经传遍了云山上下。 宗门无不知道,有一个初入内门的外练弟子,第一次进剑峰,就呆了九天未出。 大多数初入剑峰弟子,向来连半天都待不住;即便是那些修为与地位到了一定地步的蜕变境精英弟子,也甚少呆超过三天的。 九天? 从来只有宗师长老们,或者秦真阳这等接近宗师的气血三变极限,才会在谋求突破时进去呆那么久。 普通的弟子,甭管外练还是气血蜕变,九天估计都被剑气扎成筛子了。 “不会是已经那什么在上面了吧?” 有人问道。 “不可能!宗师长老们轮流去看过了,便是宗主也常常守在那望着。大伙都传言说,这个张山,恐怕有几分奇特,天生剑体什么的……” “长老们轮流去看?这家伙,参观奇珍异兽么?” “我看架势也差不多,你不知道现在主峰后殿常常有多少人在那,那张山都快成了剑峰一景了。” 而许多人从一开始就关注着谢渊的人如林成林真、秦真阳等人,甚至已经麻木,觉得他再来九天也不稀奇。 谢渊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全宗上下的关注焦点,若是知道,他恐怕早就退出来了。 此时的他,沉浸在剑意的世界里,仿佛进到了黑天书在剑穴里突破时那虚幻的剑山之中。 在谢渊的视角里。 他仍然端坐在剑峰的石台上,然而周围刮的不是风,而全部是柄柄利剑。 利剑在整座剑峰周围漂浮旋转,每一柄剑上的剑意都有所不同,而每一股不同的剑意,就代表了一门剑法。 而剑峰周围,名剑如雨,何止万剑? 光是剑就罢了,剑锋石台上,每一个石台似乎都有无数虚影舞动,展示着高妙莫名的剑法,不断的在石台上留下刻痕。 九十九座石台上,刻痕密密麻麻,虚影层层叠叠,谢渊看都看不过来。 可是只要想看,却总能清晰看到对应的那一门剑法,那一股剑意。 这虚幻中的剑峰就是剑道的世界,似乎任一种剑法都能在这找到对应,谢渊甚至感觉峰顶那两道虚影,正各自使着“浮光掠影剑”和“镇海平潮剑诀”交手,仿佛就是李星拓和韦冬论剑的复刻。 若是揣摩透了,他便能掌握这两门当世神剑其一,甚至两门齐练,也无不可! 然而峰顶距离他实在是太高,看起来实在是太吃力,谢渊明智的观摩周围的剑法,不断汲取着各道虚影各道剑意的长处,化作源源不绝的养分,滋润着自己的剑道理解。 谢渊不知自己何时进入这样的境界之中,但每一刻每一秒他的剑道理解都在上升,剑法都在进步,每一个呼吸的时间都弥足珍贵。 他完全沉入了这真正的剑道圣地或者说源地之中,已经忘却了什么黑天书、剑宗剑峰,全身心的都投入到了这个世界。 “那好像是云龙九式……” 在高出许多的一个平台,谢渊偶然间注意到了一个虚影,演示的剑法正是自己苦练许久的云山剑宗顶尖剑法,云龙九式。 当他看到之后,视线自动拉近。 面前虚影长袍磊落,身姿飘逸,剑出如龙,剑隐入云,把一门云龙九式挥洒自如,如同创始人一般无比写意。 谢渊看了半天,默默点头: “原来应该是这样练的。” 他想要自己练习,突然发现手中无剑。 “我的玄兵呢?我刚得的宝贝不是该在身上么?” 谢渊起了一阵疑惑,忽然有所明悟: “我身处剑意的世界里……” 他头脑突然清醒,看着眼前的一行数字。 【黑天书:(500/500)】 最后一点进度加上,谢渊脑海中轰然鸣响,仿佛万柄名剑齐齐震动。 他似乎看到了无数剑法,也看过了无数剑法,心中对剑道已有自己见解,望见对手用剑,心中自生定气。 【阅遍万般剑法,变化存乎一心】 【剑心·初阶:料敌机先,眼见剑招便有破解之道】 谢渊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新收获是个什么,便又看到另外一项。 【云龙九式·小成:(1/5000)】 云龙九式这门宗师级的剑法,谢渊已经掌握到了小成境界。 他眼睛一眨,生出无穷喜悦。 云龙九式小成! 云龙九式这门剑法之高深,是让谢渊首次也感觉到了“难”的功法。 哪怕有着面板辅助、进度指正,他也往往习练半天都进展甚微。 练了也有许久,不过刚刚过了入门、到了熟练境界而已。要想继续破境,不知还要多少苦功、多少时日。 但在这门剑法的投入也是值得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威力奇大,论及他所有功法,仅次于横扫千军或三板斧这两招斧技之下。 而仅仅是从入门到了熟练,其提升的威力都不可小觑,完全对得起它的难度和谢渊的汗水。 但现在,刚刚熟练境界的云龙九式,直接跃了两级,到了小成境界! 小成境界的云龙九式,谢渊现在实验不了,但估摸威力也许还比不上横扫千军,却也胜过三板斧了。 并且云龙九式毕竟不是斧技那样的单纯杀招,它是一整套剑法,其剑招攻守一体,适用情形极广,寻常武者会这一套剑法,便足以傲视同侪、不需要其他。 但寻常武者是练不会云龙九式的,至少要于剑道极有天赋,方能在气血三变时学会个一鳞半爪。 这等宗师级剑法,如秦真阳和藏剑阁首席何晋这样的剑道天骄,已经距离宗师境界极近,也不过练到个“精而通之”的层次便顶天。 谢渊竟然于剑峰感悟感悟,或者说借着黑天书感悟感悟,直接就将其领悟到了小成境界。 “感谢剑峰,感谢黑天书,还要感谢我绝世的天资。” 谢渊有些感叹,外挂的确好用。 若是旁人,恐怕就算在剑峰上、在黑天书畔时时浸润,却不见得能够有所得。 但得益于进度的出现,谢渊只要不断努力,就可有所收获——吹吹剑风自然也是努力。 虽然谢渊明了心意,没有外挂仍然会潜心求武,但有了好工具好天资,自然也要加以利用。 这五百点的黑天书,破境了果然收获不凡,这云龙九式的跃升,将他战力完全拔高了一大截。 还有这奇妙的【剑心】…… 谢渊沉吟,对其作用若有所悟。 之前面对姚天川时,破除他绝招时那妙到毫巅的破解技艺,应当就是剑心偶有体现吧? 在剑法世界里看得多了,自己对剑法万般变化已经在心中有数,脱不了剑道樊笼。就算从没见过,对阵之时也总能找到其痕迹,而有了痕迹路数,就有办法破解。 这个能力……剑客克星? 谢渊有些无言,自己是来练剑,反倒得了克制剑法的能力。 剑心在身,恐怕以后他面对剑客,胜率先加三成。 或许了解越多,掌握越多,便越知其弱点吧。 这还只是初阶,也不知后面中阶高阶,又是什么效果? 【黑天书:(1/1000)】 看着面前刷新进度、上限又翻了一倍的黑天书,谢渊无声的吐了口气。 能从这上古奇物中稳定有所得的话,收获实在是太大了,胜过所有其他宝物。 不过目前,大概也只有他自己凭借这面板才能办到了,慕家掌握八卦莲不知多少年,要想从中领悟也只能靠得运气。 好用是好用,就是下一次便要一千,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得突破? 嗯,这次五百其实也没多久,毕竟在这剑峰里,大概也没用几天…… …… ……没用几天吧? 谢渊浑身一个激灵,陡然惊醒,睁开眼睛。 剑风环绕着青山吹啊吹,吹到谢渊的身上。 有些凉。 他左右看了看,身边早已没了人,目力可及的石台上就他一个。 谢渊一骨碌爬起来,茫然的望了望,正想着是不是该在别人发现前悄悄的下山,就发现远处的后殿上好像站了不少人。 嗯,那个白毛是李星拓,胡子老长的是卢佩,戴个面纱装嫩的是洛霜……还有好些人。 …… 谢渊宁愿自己目力没有那么好,那样就可以装成近视眼,什么都没看到,自己下山。 但他清晰的看到了几名宗师饶有兴致的眼神,和他们已经对视过了。 那样子,那眼神,仿佛剑峰是一座假山,禁阵就是栏杆,后殿就是动物园的观景台,一群游客来到这里就为看猴。 至于猴子是谁…… 谢渊面无表情,一纵一跃的下了剑峰。 刚进了后殿,就听守门弟子惊异的声音: “来了,他来了!” ……大可不必。 谢渊有些无奈,不过他看着周围弟子们的眼神齐刷刷的注视着自己,里面透露着好奇、佩服、震惊,乃至崇敬,只得客气的拱拱手: “劳烦各位师兄守峰。” “没事,本就是分内工作,天天在这赌你什么时候下来就更有趣了。” 那名相熟的守门弟子笑道: “看来张师弟是有了不俗的大收获。” “还好,还好。” 谢渊客套两句,正在想是不是要上去问候宗主长老,就见李星拓一行人走了下来。 后殿大厅的众人连忙行礼,李星拓挥挥手,望着谢渊,目光流转,面色平静道: “张山,这次收获不小?” “略有所得。” 谢渊不知如何回答,结果李星拓就说道: “如果九天只是略有所得,那就太可惜了。” 九……九天? 完了。 谢渊感觉眼前一黑,生出跑路的冲动。 不过李星拓就在面前,他想跑也跑不掉。 剑瘾害人呐…… 谢渊正想着要不要坦白从宽,就听李星拓有意无意的问道: “张山,怎么你的同窗第一天都走了,就你呆了这么久啊?这么些年,外练弟子都没有你这样能呆的。” 谢渊张了张嘴,嗫嚅半晌,然后习惯性的一脸茫然: “我不造啊。” 李星拓看着他,微微笑道: “也是,毕竟你只是一个外练弟子,说不明白也很正常。 “能以外练水平在剑峰上呆九天,足以证明你的天资惊人,在我们剑宗上下,也是数一数二的。” 谢渊听了,露出愧不敢当的神色: “弟子只是运气好罢了。” 李星拓和卢佩、洛霜三名宗师看着谢渊一脸谦虚,皆是神情莫名。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运气恐怕不能真的补充血气内息。” 李星拓意有所指: “张山,你在剑峰呆了九天,怎么还神完气足的,不累吗?” 谢渊闻言,脸色一垮,硬着头皮道: “宗主说的是,我的确有些累了。” 李星拓看着他,慢慢露出笑容: “现在知道累了? “嗯,有所领悟,兴奋之下察觉不到疲累,也是正常。不过剑峰之上,还是勉强不得。 “罢了,既然你累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啊? 谢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就放自己走了?都不问下领悟了什么? 这么贴心? 他愣了一会儿,直到李星拓挑眉道: “怎么,还有什么想跟我聊聊?” “没……不,不是,弟子确实疲累,先回去休息了。宗主,弟子告退。” 谢渊连忙行了一礼,又朝卢佩和洛霜各自告辞,一溜烟的离开了。 等谢渊走后,后殿逐渐清净。 闲人都已散去,然而又来了两名长老宗师,一齐聚在李星拓身边。 茶室里。 李星拓和几名宗师各自对视一眼,缓缓道: “诸位,关于这张山之事,你们如何作想?” 感谢珈零老板的打赏! 感谢书友20220824154928039的打赏! 感谢盈虚l的打赏! 感谢夏之絢爛的打赏! 谢谢各位老板orz 谢谢各位的推荐票、月票、订阅orz (本章完) 第208章 云里雾里,不许冒险! 第208章 云里雾里,不许冒险! 入云峰,内院。 谢渊回到自己的临崖小院,将门一关,平静了下心情,然后再给自己泡壶茶,压压惊。 “完了……吧?” 谢渊坐在窗边,皱眉思索。 林成他们第一天就下山了,哪怕黄一峰也是。 然后自己足足在上面呆了九天…… 谢渊叹了口气,是个人都知道不对劲了。 更遑论剑道宗师们的眼力,向来是无比犀利。 可是…… 谢渊微微犹疑。 怎么李星拓随便问了几句,就把自己打发了? 若是自己已经暴露,一个外面潜伏进来的卧底,入了云山剑宗最紧要的禁地剑峰,不该被当场拿下审问一番,看是不是发现了剑宗什么秘密么? 他还很贴心的让自己好好休息……就跟对自家弟子一般无二。 完全不该是对潜入者的态度。 难道说,其实…… 他们没有多想? 就觉得我是天纵奇才? 谢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好像这样也说得通? 天隐术是上古奇功,蔽天机、夺气运,当世武道闻所未闻。以小成境界的天隐术,谢渊有很大信心可以瞒过一般的宗师。 但是能否瞒过李星拓这样接近大宗师的顶尖宗师,他心里并不是十分确定。 现在看来,或许也能建功? 谢渊心里七上八下,一时被李星拓等一干宗师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不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要杀要剐,给个准话成不…… 算了,干脆跑路吧。 谢渊冒出这个念头,瞬间起身,想要将自己的细软全部收拾好,就从面前这个山崖翻下去好了。 然而他刚刚站起身,又慢慢坐回去,摇了摇头。 “若是这样能逃得掉,那才是真把李星拓当傻子。以浮光掠影的速度,他可以放我先跑下山,再在山门等我……” 既然拿不准剑宗高层的心思,跑又跑不掉。 还是先吃饭吧。 九天不吃不喝,再是武者蜕变身躯也刚不住,谢渊只觉虽然精神奇异的饱满,腹中饥肠却已要造反。 他忍不住先冲上入云峰顶食堂,以让厨子心惊手抖的食量和速度,吃下一盆面和一桶饭,外加十个鸡蛋与一大盆蔬菜烩肉。 虽然是第一次来,不得不说,内门的伙食果然比外门还是要好多了。简单的蔬菜烩肉,也比外门香的多。 也有可能是太饿的原因…… 谢渊埋头专心干饭,耳朵却隐隐听见周围有人说: “那就是张山吧?” “对,就是他。” “这么能吃?” “你在剑峰呆九天你也能吃……” 隐隐感觉周围不少窃窃私语,带着异样的眼神望过来,谢渊只是一言不发,吃完饭就走人,留下其他人的眼神整齐的随着他的背影而动。而等他离开食堂之后,后面更是响起了轰然议论。 刚刚已经有不少人想上来与谢渊搭讪,但毕竟跟他不熟,而且他对待食物的态度太过专注,故而留他一时清净。 不过听着后面的动静,谢渊无言的叹了口气,真的出名了。 成了全宗的焦点,实在是个坏消息。 回到小院,谢渊靠在椅子上,细细思索着自己的处境。 自己当初是和慕朝云躲避卢老三的追杀,一齐上山的; 然后两人发现剑峰竟是藏有黑天书,顿时动了心; 再加上这里灵气十足适宜修行,剑宗功法也高妙,正适合他这没有传承的散修,于是慕朝云离开后,他还留了下来,继续修行。 不得不说,假扮身份入了云山,目的还是不太纯粹的……说句为了偷师不为过,这可是任一宗门的大忌。 还是对黑天书、对剑峰太热切了,一遇到这个机会就忍不住想要进去一探,结果变成这样。 单说感悟黑天书,本来不至于让谢渊完全沉入、不知外物的,那向来是只有突破时才会有的情况,这次入内时黑天书还差近四百点,怎么也没想到会进入那种状态。 现在想来,不到十天便补足了四百点进度,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比将八卦莲捧在手心都快得多,可能也和这奇异的状态有关。 谢渊微微闭眼,回想起来。 他从刚一开始,就进入了那类似每一次黑天书突破时触碰到的、姑且称作天书世界。八卦莲是一朵蕴藏各式秘法的莲,这里是一座剑意呼啸的剑山。天书世界内里包含与这一页黑天书有关的森罗万象,功法几乎予取予求。 但之前都是突破时的刹那,为什么这次一开始就进入? 谢渊皱眉苦思,忽然想起来这一次似乎和上一次在剑穴里突破有所不同。 上一次感悟到的是纯粹的剑山,周围有剑风呼啸,内里全是剑法象征; 这次虽然也看到了剑山,而且看到了其具象化出来的剑风,周围也有缠绕不休的剑风,但似乎多了些东西—— 就是那漫天飞舞的利剑,夹杂在剑风之中,以及石台上的种种虚影,和展示剑法的人影并不相同,这些之前都是没有的。 这些利剑以及虚影每一个都代表了一种剑法、剑招或是剑意,并不完全是剑法的具象,反倒更像是……前人智慧。 谢渊眼睛一睁,若有所思。 这天书世界太抽象了,但谢渊的确感悟到了一些不同。 这些名剑与虚影,似乎不是这黑天书本来有的东西。 若说这一次和上一次有什么差别……那只能是他身处剑峰上了。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剑峰本身的特异,是所有前人在剑峰上悟剑、刻剑、留剑之后,融入了这一页黑天书造成的异象。 剑峰上终年不止的剑意旋风,除了黑天书所散发出来的强烈剑意,何尝没有云山剑宗历代前人所遗? 所以自己进入剑峰之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氛围,不一样的剑意,而后就进入了那剑意世界之中。 那么可以说,自己是先感受到了剑峰上的残存剑意,然后才凭借其与黑天书世界的融合,直接进入到了突破才有的天书世界中,于是感悟的效果出奇的好,黑天书的进度也是暴涨,十天就彻底突破。 前人剑意就像是一把钥匙、一个跳板,将他引入了真正的黑天书里去。 谢渊恍然大悟,终于弄清了这次为何直接失了对外界感知、进入了那奇异的剑意世界。 原来这次还真是靠自己的悟性了啊? 想来那残存剑意也不是轻易就可以感受得到、有所收获的,不然云山剑宗当真人人如龙。 谢渊连连点头,总算厘清了剑峰上下的奇异之源,除了没见到黑天书的本相。 怪不得相对慕朝云提过的八卦莲的感悟几率,云山剑宗每隔一段时间几乎就有一朝悟道的故事,几率似乎更大; 而且大部分剑宗门人进入之后,或许没有领悟到一门神妙剑法,但时间长了都或多或少的于剑道有所领悟,只看多少而已,并且也没有像八卦莲那样,常常领悟些歪法错门,练得走火入魔,真正如“黑”天书,最多就是自己逞强,结果为剑意所伤。 一切的缘由,原来都是历代前人剑意的遗留所致。也许这些前人剑意,无形中还在保护着后辈弟子。 谢渊弄明白了这次的异变,心里稍微安心,对剑峰的兴趣也更强烈了——这里无愧是剑道圣地的称呼,恐怕藏剑阁、不,藏剑阁内肯定也找不到这样的地方。 但弄明白了,好像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他要是早知道,可能还会防着一点,不至于完全沉醉。然而现在全宗都知道他一个“外练”弟子在里面赖了九天,说什么都晚了。 谢渊吁了口气,摇了摇头。 其实说起来,还是自己不够小心。 如果是在一个魔道宗门,灶教什么的,他肯定谨小慎微,一点破绽也不敢露。 但是自从进了云山剑宗,除了刚开始时处处注意,后面为了更好的资源,以及参悟黑天书的机会,谢渊也偶尔会表现自己。 这当然增加了暴露自己的概率,虽然前面都不大,但是日积月累下来,总有意外发生的时候——比如这次。 谢渊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在衡量之后,还是这样做了,并没有将一切察觉到的暴露风险都扼杀于微末之中。 实在是因为在云山剑宗呆的越久,越在这里呆的适应,并且明白了别人所说的“风清气正、正派宗门”是什么意思。 这里虽然也有竞争,也有眼红嫉妒,也有个人私心,但入了这里大半年,谢渊没有见过一次能称得上蝇营狗苟。 宗门从上到下,皆埋首于修行之中,一切资源分发、事务处理都公平公正,皆按规矩。师长教育弟子,向来是首重心性,次重技艺,并且常常给弟子灌输些惩恶扬善、锄强扶弱的观念,告诫弟子若在山下行走,一定要有大宗弟子的担当。 云州虽然是边境大州,民风彪悍,鱼龙混杂,北地匪患亦不浅;可云山周围千里,从来是海晏河清,实在是一有恶人酷吏冒头,就有剑宗弟子眼冒金光的赶到,又是宗门贡献到手。 连带着云山郡都成了官府清廉的典例,不是云山郡王多么爱理政,实是剑宗弟子虽不会对官吏动武,但却是最爱敲登闻鼓的那一类讨厌的热心人。而靠着剑宗弟子的身份,也没有官员敢将其奈何。 再加上谢渊切身体会,剑宗内平时修行,师长弟子几不藏私,乐于交流分享;出门试炼,遇到危机也是不离不弃,长老乃至宗主也是拍马来援。 “一个好宗门。” 谢渊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于是谢渊也渐渐有些放松“警惕”,该争取也就争取。 这便是潜意识里想着,就算真正暴露了,至少不会有生死之忧,危机感便不足。 按剑宗的处事习惯,只要他没作恶,最多会是关押起来。 若是他能交代出剑峰的秘密,对剑宗有所启发的话,说不定还能戴罪立功,落得个只是软禁的结局。 那在云山上慢慢练武,也挺好的,和现在差不多…… 谢渊摇了摇头,但事情真到了这一步,到底是如何发展,他也说不清楚。 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不定宗主眼神不好呢?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把沉思中的谢渊吓了一跳。 来了? 他吸了口气,仿佛等待宣判的犯人,庄而重之的打开了房门。 一名杂役弟子站在外面,恭敬的递给他一封信: “张师兄,你的信件。” 判决书?这么正式吗?不愧是讲规矩的云山剑宗…… 谢渊谢过杂役弟子,心思沉重的接过了那封信件,然后将其打开。 “谢镖头——” 开头三个字就让谢渊一愣,然后看着这娟秀中仿佛带着俏皮的字迹,心情一下放松了不少。 他坐到床边,静静的将这封信看完,看到那最后熟悉的古琴简笔画,又是一笑,然后舒了口气。 不用看到最后,光看那已经十分熟悉的字体,他就知道是司徒琴寄来的。 “原来我在西漠入遗迹闯荡的消息她都知道了,这都是好几天前的信了吧?” 谢渊思忖道。 司徒琴寄这封信来,倒是没有嚷嚷怎么不带她玩儿,她也知道这次谢渊是以张山的云山弟子身份凑巧碰上。 不过她已经对遗迹里发生的故事迫不及待的想听到细节,兼之两人各自苦修,也有阵没有见面,便邀他同过年节——司徒琴知道他也没地儿去。 云山剑宗的弟子,新年时给师长告假一声,也是可以回家的,云山剑宗颇讲孝义,没有上了山未到出师不得下山探亲的说法。只不过许多弟子住家遥远,乃至都不是云州人士,故而也就留在山上。 入名山大川访师学艺的弟子,若没到出师的水平,五年十年回不得家,都是常事。这期中若思念亲人,常常也只能对月遥寄相思。 不过谢渊这回山之后再入剑峰九日,已经把年节错过,要想赴司徒琴之约,恐怕只得元宵—— 前提是他还下得了山。 谢渊想了想,将信件收好,也不急回信。 若信件还能传得出去,那人也能出去;如果不能,那写信也无意义。 等结果出了再说吧。 忧虑亦是无用,谢渊便也不再多想,打水舒舒服服的洗漱一番,洗去九日的风尘,然后往床上大字状一躺,睡起大觉来。 第二日一早,又有人来将谢渊小院的门敲响。 这次谢渊打开门,发现是主峰来的弟子,心里便有了数。 宣判的时候到了。 “张师弟,你休息好了么?若是休息好了,便请随我到主峰上去,宗主有事问你。” 那名弟子抱拳道。 这么客气? 怎么一股断头饭的感觉……又有点不像。 谢渊心中有些古怪,但自然不可能耍赖不去。 现在是体面的请,若他真以为可以不去,那就多半要帮他体面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直接去看个结果。 “劳烦师兄引路。” 谢渊回了一礼。 两人一路行到主峰大殿,又进了侧殿的那座宗主书房,见到了白发青年模样的李星拓。 引路弟子行了一礼之后告退离去,宽得惊人的书房里,一时只有李星拓和谢渊两人。 “来了。” 李星拓从一堆卷宗里抬起头,看着谢渊。 宗主不只是修为高就行了,云山剑宗上下数千人,修行、吃喝、用度,乃至剑宗在其他地方的产业经营,都需要他来过目。要支撑一个庞大宗门,涉及的事项无数。 “见过宗主。” 谢渊先行了一礼,然后面不改色道: “不知宗主唤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休息的好点没?今日呈报的事项里,入云峰内门公厨申请增报预算,说有新弟子太能吃了,以往的配额不够。不会是你吧?” 李星拓笑道。 谢渊嘴角一扯,没想到他们效率郑这么高吗?昨日的事情今天就报上来了。 还是说,李星拓只是在用委婉的方式告诉自己,他什么都知道…… 本来就心虚,谢渊心中不禁东想西想起来,不过嘴上还是说道: “回宗主,弟子已经恢复好了。” “那就好。既然如此,剑峰上参悟了九天,你都有些什么收获啊?” 李星拓缓缓问道。 开始了。 谢渊精神一凛,心中早有腹稿,拱手回道: “回宗主,弟子领悟了云山剑式。” “云山剑式?” 李星拓微微愣了一下,似完全没想到他会回答这个。 他点了点头: “有何领悟?使出来看看吧。” 谢渊依言将剑拔出,就在这宽大如演武场般的书房里,将云山剑式从头到尾,只出招式,演示一遍。 李星拓看得眼神一闪,待谢渊演练完毕,颔首道: “竟然已是圆满之境,不错。虽然没领悟高深剑法,但这收获亦不小。便是内门的许多弟子,也达不到如此水平。基础的剑式圆满,对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在剑峰上有这样领悟,值得了。 “不过……” 谢渊听到李星拓开始没有质疑,而后便来转折,心中微微一紧。 “云山剑式半练半打,小有所成便该是四练初的境界了,你这圆满了,怎么还是三练?” 李星拓一脸有些疑惑的表情。 谢渊眼神猛地一凝。 忘了! 他这云山剑式老早就圆满了,之后一直是掩饰着剑法境界与修为境界,根本忘了这还是套练法。 此次只想着先交代这项收获,看后面还有什么说法,结果一来就露了个大尾巴! 这可咋办? 再嘴硬一下? 还是坦白算了? 想着那句经典老话,谢渊将心一横,正准备张口,又见李星拓道: “嗯,你刚刚领悟,只是剑法层次拔高了,还不及练到那去。想来凭借你对云山剑式的理解,后面修行事半功倍,过不了多久修为境界就能追上。” “额……” 还能这样解释? 好像没有毛病。 谢渊愣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咽了进去,轻咳一声: “宗主说的是,我最近感觉也快突破了。” “不错。” 李星拓赞了一句,又微微抬眸: “不过说起来,你现在才三练,竟然在十一阶石台呆了九天。按理说,你的血气水平,坚持不了那么久才对。” 谢渊神情顿时再度肃然,低头拱手解释道: “宗主,我之前在遗迹里跟师兄师姐们收获了血龙丹,服用之后状态大好,应当是这样方才坚持这么久。” “九天,那你是把血龙丹当豆吃了啊?” 李星拓似笑非笑道。 谢渊硬着头皮: “练功心切,没忍住多吃了点。” “哦,这样。第一次进遗迹收获宝物,情有可原。” 李星拓点点头,忍不住又慢慢笑道: “可是,石台第一阶到第九阶才是外练的境界,第十阶往上,那都是气血蜕变的层次了。你血龙丹吃再多,血气本质又没突破,怎么呆的了九天?” 什么? 第十阶往上就是气血蜕变境了? 谢渊一时呆住,他还以为十九阶才是。他忍不住道: “宗主你不是给我们批了第十九阶么?” “这不你就过了第十阶吗?真是一个惊喜。” 李星拓抚掌笑道。 谢渊顿时无言。 他的眼珠迅速转动,思考着怎么狡辩。 但是好像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了。 林真四练水平,天赋优秀,同样服用了血龙丹,才在第十一阶坚持了一天。 自己对外不过三练,哪怕本是外练的石台就算了,用天赋、毅力都可以强行解释,但那竟然是气血蜕变境的石台!一个三练,怎么越小境界越大境界吹九天的风? 怪自己太皮糙肉厚,根本感觉不出来…… 谢渊眼睛一闭,正待交待,落个从轻发落,又听李星拓道: “你是不是在遗迹里得了什么异宝?不然解释不通啊。” 嗯? 谢渊张开眼睛,看着李星拓探寻的眼神,灵光一闪。 对啊,我不是进了遗迹吗? 一切交给神秘的上古遗迹不就得了!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我在遗迹二层时偶然服用了一粒天青色的药丸,好像对体质增强极大!”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当时服用之后我就晕了,后来连番波折,遗迹又如幻境般消失,我自己都以为是做梦,竟然忘了此事。” “哦,这样啊,那怪不得你能在第十一阶待九天,原来是服用了不知名的宝药啊。” 李星拓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他摇头道: “话可以乱说,东西可不能乱吃,以后你探索遗迹,还得记住了。” “……好的。” 谢渊总觉得李星拓好像话里有话,可是看他模样好像又都是认真的。 死了又没死透,暴露了又没完全暴露,谢渊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只感觉身心备受折磨。 他这样又不可能主动交代,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装傻。 李星拓又上下打量了谢渊两眼,微笑道: “不管是遗迹还是剑峰,这也算是你的造化。特别是能在剑峰感悟这么久,说明你的剑道天赋不差。好好利用自己的天资,进了内门努力修行,不要浪费了。” 说罢,他摆了摆手: “下去吧。” 谢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难以置信道: “宗主,额,我下去了?” “不然你还有什么事吗?” 李星拓抬起眼皮问道。 “没、没有。” 谢渊行了一礼,下意识就想抬腿离开这个让他压力沉重的地方,他的背上几乎都湿了一片。 不过他想了一想,心里始终不踏实,试探着再问道: “宗主,我元宵节想告假两天,下山去过节,不知可不可以?” 李星拓一听,顿时放下手中的卷宗,一双看不出心思的平静眼眸,定定的看着谢渊。 谢渊头皮一紧,正想说当他没说,就见李星拓挑眉道: “这种事情,你给内门的师长说就行,还用给我讲?若弟子们的批假都要我来,这卷宗都堆哪里去了!” 他拍了拍面前的卷宗,似乎也有些不满。 看来宗主也不想干活…… 谢渊干笑一声,低声解释道: “我想着宗主关心弟子,故而想先请宗主批准。” “我批准?难不成,你不准备回来了?” 李星拓斜眼道。 “不、不是!自然要回来的。” 谢渊心中一颤,他刚刚确实这样想过。 “那不就得了,又不是退出宗门。剑峰我都看了你两天了,事情有一堆,请个假还要问我,怎么,宗门要围着你转啊?” 李星拓似笑非笑道: “干脆这把椅子你来坐,卷宗你来批,我也想放两天假去过元宵!” 谢渊摸了摸额头不存在的汗,这话怎么敢接? 他干笑道: “宗主说笑了,我哪有这本事。” “我看你么,本事是大得很。” 李星拓淡淡说道,挥了挥手: “还不快走?真想被我按在这里,再也不下山了么?” 谢渊一个激灵,连忙拱手施礼: “宗主,弟子告退!” 他小心翼翼的倒退出了书房,见李星拓埋首卷宗真不管他,立即转身快步离开。 “对了。” 谢渊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几乎将他吓得跳起来。 他转回头去,见李星拓头也不抬,若有所指的说道: “这几日,小心点其他长老……别被他们拿下了。” 啊? 什么意思? 谢渊面露不解,见李星拓不再搭理他,只得默默又行一礼,转身离开。 李星拓将头从卷宗里抬起来,看着谢渊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谢渊一路回到入云峰自己的小屋,路上除了时不时投来的好奇眼神,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异样。 没有刀斧手,没有黑衣人,没有宗门执法队将自己押走…… 一路无事,如同他是最正常不过的弟子。 但这样才不正常吧? 谢渊皱着眉头,给自己又烧水沏茶,边倒水边开始思索,连茶水满溢都没有察觉。 “宗主他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察觉还是没察觉? “要说看出来了,可是他为何不说破?一直表现的似是而非,好像根本没看出问题一样; “要说没看出来,嗯,不信。” 谢渊摇摇头。 李星拓明明看出他好几处破绽,然而自己转眼间又给补上了。 到底是真这样想?还是在教我呢? 谢渊简直一头莫名,只觉非要说李星拓仍被蒙在鼓里,好像也完全能说得过去。 但这可能吗? 谢渊陷入沉思。 而且,他最后又让我小心长老们是什么意思? 他们要将我拿下? 难道说……是自己已经暴露,但长老都一心保卫宗门。 而他作为宗主,准备保下我这个卧底? 宗主何故造反呐? 而且,如果长老真要动手…… 小心长老?我? 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隐藏是隐藏了,真实实力就是个一变境,还真能对抗宗师长老不成? 还是说长老可能要来试探,宗主是教我说话来着,免得落了口实? 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宗内党争? 谢渊只觉得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被李星拓的表现弄得发昏。 “玩不过玩不过,不愧是宗主,姜还是老的辣。” 谢渊叹了口气,只能说他头发白是有原因的。 论心眼子,自己不是这些老油条的对手。 不过…… 就这样放自己回来,也说了可以随意告假。 难道说,自己真的没事? 谢渊沉吟一下,掏出司徒琴的信件轻轻摩挲,然后干脆在书桌前坐下,拿出信纸,提笔回信。 过了片刻,信已写好,他唤来一名杂役弟子,让其以最快的速度帮自己寄出信件。 随后他呼了口气,在房内静下心神,开始练功。 当下也只能静观其变,既然还没事发生,那就当无事发生。 云山离云州府并不远,在谢渊的特别嘱托下,信件半日即到,而第二天晌午,他就收到了回信。 “约自己共赏元宵灯会?” 谢渊见信件果然寄出,而且收到了回信,一阵沉吟。 他并没有在信里多说,于是司徒琴欣然回信,约他共度元宵。 那便去告假试试,会不会是李星拓自己不说,但是已授意别人不同意,这也算上位者的常见手段了。 谢渊找到内门的一位管事师长,说了来意。 “元宵告假?张山,你来了内院一天课没上,现在就要请假?” 那师长皱着眉头,淡淡道: “不要以为自己天资惊人,就享有特权了,练功还是勤快点。 “这次先准你,没有下次了。回来得补上课程,我会考校你的功课。” 谢渊本来心中正道果然,还莫名得意自己猜对了心思。 结果听到最后一句时,他顿时愣住: “啊?真让我走?”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想去不想去?” 那师长蹙眉道。 “……谢谢吕教习。” 谢渊一脸怪异的拱拱手,然后回去收拾东西。 一定是在山门处拦我…… “内门,张山,元宵后两日回归。好了,你走吧。” 山门处,看守弟子做好登记,客气的说道。 “……不应该啊?” 谢渊一脸纳闷的踏出山门,喃喃自语,让看守弟子面面相觑,不知他在说什么。 等走到云山镇上,然后又出了云山镇,回首已经看不见云山的山门,谢渊一脸古怪: “不应该啊……也许,在前面。” …… “不应该啊?” 看着云州府的城门,谢渊一脸木然,不知道第几次说了这四个字。 一路他都想着会有人让他站住,可是一路上都没见到有人来找他。 疑神疑鬼间,每每看到有人看着他时,他心中甚至都生出莫名的期望; 然而最终对方也只是和他擦肩而过,让他的想法再次落空,竟然都失望起来。 “不应该啊……” 谢渊坐在那里,皱眉自语。 “谢镖头,你在说什么呢?哪里不对么?” 司徒琴的大宅里,宜嗔宜喜的少女一脸奇怪的问道。 谢渊许久没见司徒琴,今天见她穿着一身藕色长裙,外罩雪白的狐皮披肩,内里束着粉色腰带,显得清新俏皮,纤腰一握,楚楚动人。 数月不见,司徒琴看起来好像瘦了些许,下巴显得有些尖。配上如雪肌肤,如画眉目,她让人望之便心一颤,生出呵护之意。 不过司徒琴的气息也隐隐变得更强,一双杏眼更是灵动之极,盯着谢渊滴溜溜乱转,好奇的同时,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谢渊回过神来,看见几乎凑到眼前的司徒琴,眼神微动,挪开目光道: “唔,倒也没什么。” “哦~你有秘密瞒着我!” 司徒琴拖长语调,不满的娇声说道。 谢渊无奈一笑: “哪有什么秘密敢瞒琴小姐?只是想不明白罢了。” “说来听听,看我能否为你解惑。” 司徒琴一脸感兴趣道。 谢渊想了想,说着: “那就要从西漠开始说起了。” “那不是更好?我本来就想听这个!来人,给谢镖头泡茶!先泡三壶,不够再加。” 司徒琴眼睛弯弯,笑眯眯道。 谢渊失笑摇头,啜了一口司徒琴亲手倒出、亲手奉上的茗茶。 感觉不错。 “可以讲了吧?” 司徒琴见谢渊一脸享受的模样,白他一眼,推着他手催促道。 “行,便从领了任务下山,走到西关外的风沙集开始……” 谢渊想了想,慢慢讲述起来。 既然是讲给司徒琴听,自然是以谢渊而不是张山的视角,司徒琴便从他口里听出了全貌。 风沙集里没有强手,听到谢渊为了掩护同门,还要主动摔个狗啃沙装被逮住,司徒琴听得拍手大笑: “咯咯咯~谢镖头你也真是有创意,不过还是有些冒险了!” 虽然好笑,司徒琴还是委婉的担忧道。 “我是评估过的,你看,现在不好好的在你这蹭吃喝?” 谢渊微微一笑,继续讲起故事。 后面的发展便渐渐惊险起来,听到谢渊进了马匪营地,发现城市废墟,竟然还当面戏耍卢天勇、炸塌遗迹入口,司徒琴小手捂住嘴巴,显得尤为担心。 “你真跟那气血三变境的卢天勇过招啊?鲁莽!” 司徒琴又是惊讶,又是有些埋怨。 “这算什么鲁莽,后面还有更莽的。” 谢渊呵呵笑着,如同在心仪女子面前炫耀自己的愣头青一般,惹得司徒琴一记白眼赏给他。 后面便是地动、追杀,宗师接二连三的赶到,谢渊一行不得已跳入遗迹,死里求活,“侥幸”没有被卡入墙里——唯有黑天书,谢渊是未和司徒琴提及过也不好提及的。 听到遗迹里奇诡的景象和神秘的构造,以及各色机关皆被谢渊慧眼识破,司徒琴听得双眼亮晶晶、直勾勾的盯着谢渊,让谢渊不由得抬头挺胸,声音都变大了不少。 然后便是西域与大离的天才武者们纷纷进入,混战开始,谢渊凭借着天隐术在里面如游龙一边腾转,盘活大离强者的整个局面,最后甚至以一敌二,伤一死一,夺得宝物。 谢渊把佩剑取出,在司徒琴面前肆意变化,就像同朋友分享一个好玩的玩具一般兴致勃勃,让司徒琴眼神如水,不过却不是看着那玄兵。 “怎么样,厉害吧?” 谢渊不无得意的说着。 “确实厉害。便是我去,也做不到你这般地步。” 司徒琴低声道,俏脸上还残存着震动。 他真的是凭一己之力,瓦解了西域两名气血三变境,还找仇敌卢老三收了利息…… 司徒琴自忖天赋不弱旁人,毕竟身为平西王和魔教圣女的女儿,身上流着两位顶尖武者的血脉——一位不死几乎必定成为大宗师,一位已然是了。 她几乎就是大宗师的苗子,闭着眼睛修行下限都是宗师。但以她此时境界,想要拿到谢渊一样的战果,几无可能。 即便是她,也不得不对谢渊产生了一丝佩服之情。 能在武道上让司徒琴佩服的同龄人,此前从未有过。 而能让她担忧之情压过其他的,甚至让听闻有趣遗迹也觉不满的,也从未有。 司徒琴小脸一绷: “谢镖头,你出风头是出风头,以后不要再如此冒险了。” “不算冒险吧,都在我掌控之中……” “掌控掌控,哪里掌控了?你自己不是说被打得吐血倒飞么?外面还说你打得别人吐血,我就知道是吹牛!不要以为自己头脑冷静、秘法高强就小觑了旁人,你脑子再好使、功夫再高,碰到红姨、碰到泰伯这等高手,你看你有几条命逃?” 司徒琴一阵噼里啪啦,打断了谢渊,语气可谓前所未有的严厉。 看着谢渊张了张嘴,有些无所适从的模样,她又心生不忍,重重一跺脚: “这次就算了! “反正以后,我不许你再去冒险!” (本章完) 第209章 元宵 第209章 元宵 谢渊听着司徒琴罕见严厉的娇斥,而她一双本就极大的美目更是瞪得圆溜溜的,恶狠狠的看着谢渊。 向来享受着司徒琴的热情大气与俏皮,从未被她凶过的谢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看着那双灵动妙目里,怒火下藏着的全是担忧,他心中顿时有所触动。 谢渊呼了口气,装模作样的一拱手,低头道: “遵命!公主殿下!” 司徒琴本来十分严肃,见他这个样子,顿时在原地发呆,又想笑又想气,忍不住狠狠捶了他一下,嗔道: “好好跟你说话呢!还有,不准叫我公主!我永远不是公主!也不是郡主!” 若是宋清平的话,此时必定会来一句“你就是我的公主”…… 谢渊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想到了那个男人。 不过见司徒琴对这个称谓不太感冒,他笑呵呵道: “好的琴小姐,你的命令我已经收到!” 司徒琴又是一瞪眼: “认真点!我在与你说正经事。以你的实力,去对付两名越过你两个境界的对手,实在是太冒险了!虽然你最后赢了,可还是……太危险。你就没想过,万一你失手了,怎么办?” 她说到后来,声音微低。 谢渊神情柔和,阳光俊逸的真容上现出一丝诚挚: “我知道琴小姐是担心我,我也会听你的,以后能不冒险,尽量不去。不过浮屠塔内空间,西域人势大,我若躲在一旁,让他们得到宝物,掉转头来对付大离武者,后面会发生什么,谁又说得清?” 司徒琴默默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说法。 “但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希望你还是多多考虑自己的安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你不在了…… “没人听我的琴,我会伤心很久。” 司徒琴的美目定定的望着谢渊,仿佛里面还有许多未尽话语。 谢渊看着司徒琴仿佛能说话的眼睛,心神一颤,半晌无言。 “好,我记住了。” 谢渊吁了口气,郑重的回答道。 司徒琴这才展颜一笑,正月里仿佛春灿烂,瞬间亮了整屋。 她旋即又轻哼一声,嘀咕道: “不过你这个人,十分会耍赖!不成,万一你下次碰到了危险,说不定又耐不住性子要想上去拼杀。我得给你想个法子……” 她只沉吟一瞬,就直接一拍小手,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塞给谢渊: “这个你拿去戴着,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谢渊顿时张眼,这不是在剑穴里救下两人性命、能抵宗师一击的那防护玉佩么? 他当即将其推了回去: “不成的!坚决不成,这个玉佩太过珍贵,我决不能收!” “拿着!再珍贵也是外物,哪有性命重要?” 司徒琴眼睛一瞪,不满道。 谢渊连连摇头,司徒琴身家虽厚,这东西大概也只有一片。当初在剑穴里玉佩损毁,她当即就要回府补充,说明这等宝贝,她也没有多的在身上。 能抵宗师攻击、自动激发的宝贝,谢渊别说见,此前听也未听过。 这种东西,不像此世武道所有,大抵也是上古遗迹中得来的,用一片少一片,他哪能占司徒琴的保命玩意儿? 于是司徒琴坚决要送,谢渊坚决不收,两人手上齐握着玉佩,推推拉拉起来。 最后还是谢渊强行捏住司徒琴柔弱无骨的小手,给她使劲推了回去,万分坚决道: “绝对使不得!这是你保命的法宝,你给我了,我怎么放心的下?” 司徒琴听了他话,手上的力道这才小了下来,心中柔和,嘴上却硬: “这东西我还多的是……好吧,也不算很多,但你一个我一个肯定是够的。” 谢渊还是摇摇头: “你比我更需要。” 司徒琴噘噘嘴,轻哼了一声。 她眼睛一转,又解下脖子上一根红绳,上面系着一个翠玉佛像,竟又是一个防身法宝: “喏,那你把这个收着。这个不如那玉佩,但也能挡三变境的攻击数次,这你总可以收了吧?” 谢渊见司徒琴又掏出一件宝贝,既是无言,又觉意料之中。 不过他还是摇摇头: “不成,你少了这个,只有一件挡宗师的,也不……” “小瞧人了不是?” 司徒琴哎呀一声,把手伸出来在他面前晃: “这些指环,每一个都可挡三变全力一击; “这个金手链,能辟邪御毒,水火不侵;这个玉镯子,增强内息,抵御敌人内力。 “还有这耳环,凝神净心,不惧迷魂幻术。 “多你这个不多,少你这个不少,你给我好好收着,不然我就真生气了!” 谢渊看着她身上那些或精致或不起眼的饰品,琳琅满目,迷人眼睛。 沉甸甸的,全是金钱的分量和芬芳。 饶是谢渊和司徒琴是这般好关系,也有些咬牙,把她得意洋洋的手摁了下去: “行了行了,我看清楚了。身上什么宝贝就给人看,财不露白懂不懂?藏着的法宝才是最好的法宝懂不懂?” 司徒琴笑眯眯的: “给你看看又怎么了?你的百变玄兵不是也没对我藏着?” 她的宝贝不避着谢渊,谢渊之前讲述和展示的法宝,亦暴露了许多秘密,让她心里很满意。 虽然故事里还是有一点点模棱两可之处,被聪明绝顶的她一下就听了出来,但她选择变笨一点。 这样就是最好的,这样的谢镖头是对她绝不藏私的。 她笑得开心,一把将翠玉佛像吊坠塞给谢渊,然后直接收手背到背后,一副耍赖没长手的模样: “给你了啊!你收好。” 谢渊见她这副模样,大概不收就真要生气了,便叹了口气,拿着玉佛笑道: “那就谢谢女施主捐的香火,阿弥陀佛。” 他握着玉佛,感觉它触手还带着司徒琴的体温,鼻翼一动,忽然微微愣住。 似曾相识、不,更进一层…… 谢渊顿时觉得这玉佛烫手,特别的烫,甚至让他的心里也有些发烫。 他踌躇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 “琴小姐,要不你收回去……换一样?” 司徒琴正被他装和尚逗得一乐,闻言嘁了一声,想都没想就豪横说道: “说送你这个就送你这个,绝不收回,你拿着!” “……真的?” “诶,你哪那么多废话!” 司徒琴瞪着眼睛,欲要发作。 谢渊只得默默点头,将玉佛收好。 司徒琴皱皱眉头: “怎么啦?还不想要?你直接戴上呗。” 谢渊有些踌躇: “还是后面再戴吧。” “怎么你今天婆婆妈妈的,哪里不对劲一样!都送给你了,直接戴又怎么了?难不成你还嫌弃这件了?送你玉佩你又不要!” 司徒琴双手叉腰,十分不满。 谢渊叹了口气,幽幽道: “嫌弃倒是不嫌弃……是你让我直接戴的嗷。” “是又怎样?” “那我也戴胸口了嗷……” “……” “!!!” 司徒琴双手叉腰,呆在原地,瞬间变成了一座石像。 然后她的雪白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从浅红直到深红,就像虾子被高温烫熟一般,自脸到脖子根,现在已经是全熟。 看着谢渊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司徒琴猛地浑身一颤,“啊”了一声,双手将脸紧紧遮住,当起鸵鸟。 “不是,这个,不是……等等,你先别说话!让我想想!” “好的。” 谢渊摇摇头。 过了半晌,司徒琴的娇躯仍然微微发颤,除了喘气,一言不发,看来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谢渊轻咳一声,将玉佛递还回去: “琴小姐,你收回去吧,实在要送,换一件也行……” “你对它碰都碰了,摸都摸了,现在又跟我说不要,有什么用!” 司徒琴脸还藏在双手后面,气急败坏道: “轻浮!太轻浮了!” 谢渊面皮一僵,瞬间感觉到有两股杀气冲着自己而来! 他有些惶恐,谁轻浮谁啊! 大小姐,你说的话也太有歧义了! 好在司徒琴喘息一阵,就把手使劲放下,露出后面仍然通红似猴屁股的脸。 嫣红上脸,配上容月貌,倒是别样动人春色。 她盯着地面,不敢看谢渊,急急道: “算了!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要送,岂有收回之理!你把它收好吧——先别戴,也、也不准想些做些有的没的!” 别想些有的没的可以理解……什么叫做些有的没的? 你都看了些什么样式的话本? 谢渊神情诡异,将玉佛揣进兜里,默默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一阵,司徒琴坐在那里,连灌了好多杯茶,本来给谢渊准备润喉的茶水全进了她的腹中。 好不容易脸色平缓了些许,司徒琴闭着眼睛,心中默念: “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我没有送过玉佩,玉佩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我没有送过玉佩,玉佩从来没有出现过……” 连续念叨了好几遍,甚至都发出了声音,让谢渊听到耳中,哭笑不得。 片刻之后,司徒琴睁眼,好像已经忘了刚刚的事情一般,欲要张口,可是突然卡壳。 看着谢渊疑惑、探寻的眼神,司徒琴嗫嚅了一下,问道: “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你送我玉佩防……” “不是!没有!那之前呢?” “哦,讲浮屠塔呢。我答应你不要逞强。我也还想多听听你弹琴。真的很好听。” 谢渊微笑着说。 司徒琴的脸色这才恢复正常,感觉小脑袋又能思考了。 “这样子。后来呢?你说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了?” “后来……唔,你先看看这些个。我除了这把玄兵,还拿了不少宝药灵材回来。” 谢渊将行囊解开,就给司徒琴展示。 司徒琴听说是宝药灵材,本来兴致缺缺,她哪里会缺这个? 可是看到谢渊行囊里那赤红的灵芝,品相周正对称的老参,顿时一愣,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么大的血灵芝?还有……百年山王参?” 司徒琴露出惊异,说道: “没想到还真是有些宝贝!” 谢渊笑道: “既然琴小姐都说是宝贝,那就真是宝贝了。 “你挑一件。” “啊?” 司徒琴一脸讶异,指着自己: “让我拿吗?” “只要你不嫌弃,你就随便选,算是我从西漠给你带回来的伴手礼好了。” 谢渊笑呵呵道。 一直都是他从司徒琴那得东西,都没送过什么给她,这次难得遗迹里丰收,自然要有所回报。 不然只进不出,岂是与人交往之道? 司徒琴心中一动,这些可都是难得的宝材,每一样都对修为大有裨益。虽说还没到让她眼热的地步,但是最近修炼刻苦,东西耗得快,这补气的山王参,她这两天正缺,还在着人去买。 但这些东西对谢镖头也大有好处,他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才得来的,还要给我…… 司徒琴顿时又是开心,又是不舍得要,正要拒绝,便听谢渊捏着嗓子模仿她讲话: “让你拿着就拿着,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嗷!” 司徒琴噗嗤一笑,嗔道: “别阴阳怪气的,真难听!行了行了,既然谢镖头要请我一遭,我就不客气啦!正好最近需要这山王参。” 她拿了一株山王参,还是最小的一根。 谢渊猜测她都会拿参,因为她主修内功,而山王参便是补气圣药。 不过见她挑挑拣拣的模样,谢渊摇头道: “山王参都给你。” “不要!我又不是没有,你也要练练内功!” “唔,好吧,那血灵芝你切一半……” “别,我库房里还有更大的,没来得及吃,你要可以给你带走。” “……行吧。” 谢渊叹了口气,送富婆件有用东西真难,还好她还是挑了一件,勉强算是有来有回。 但是相比这个能防三变境攻击、还不止一次的玉佛吊坠,这宝药实在是不算什么。 谢渊见她不再收更多,也只得放弃,顺便和她请教起这些宝药灵材如何服用最佳。 “血灵芝这等补血圣物,用温和中性的药液做辅,直接煮化服用便可,甚至直接啃也没关系,只要受得住。山王参我这有个好方子…… “……其他的也差不多。” 司徒琴一一讲解道,谢渊连连点头。 他以前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自然要向有经验的富婆问个清楚再说。 谢渊送了宝贝,司徒琴收了礼物,两人心里都有些开心。 这下回去就可以根据司徒琴说的方子好好调配服用,静心修行,消化收获,想来苦修几个月,实力便能大增,说不定直接摸到气血二变境的门槛,至少也会大大缩短突破的时间! 现在已是新的一年,本来按之前进度估计,规规矩矩的修行,想要突破境界,恐怕至少得是深秋乃至年尾的事情了。 虽然在气血蜕变这个大境界中,一年一境已是极为了不得的速度,若有内门弟子如此修行,几乎又是能引起云山剑宗上下讨论一番的话题。 但谢渊自然想着,能更快便更快。 现在好了,有了浮屠塔里的收获,配上司徒琴的方子指导,回去肯定进度大增。 不过,回去不回去这个问题……可以再看看。 谢渊正在思索,司徒琴刚好问道: “好啦,你的收获我也分享了,这下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你今天和我讲话,老是走神呢!” 她有些娇嗔、有些关切的问道,一双眼眸好奇的望着谢渊。 谢渊吐了口气,饮了口茶,慢慢讲道: “后来我化作张山莫名出了塔,西域吃了大瘪,宗师们自然对峙,结果那明王就没憋好话,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谢渊将明王煽动众位宗师的话一说,也许有意也许无意,反正就是无事也要生非、有事更是歪打正着,有枣没枣打两杆的意图。 结果这棒确确实实、正正好好,打在了他谢渊的头上。 别家有没有疑念,谢渊不知道,但若说云山剑宗的高层已经起疑,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回到剑宗,初时看似无恙,但李星拓那腹黑的批给他们十九阶石台,就大有可说道之处。 谢渊告诉司徒琴,自己悟了剑意,不小心多呆了几天,让司徒琴啧啧称奇: “你是多呆了几天?让全宗上下都把你当成焦点啦?” “也不是很多,谁知他们这么大惊小怪?连宗师都是。就九天。” 谢渊不无抱怨之意。 确实是其他弟子太弱,宗师太少见多怪,要是剑宗弟子人人都在那能呆个十天半个月的,他哪会惹人注目?司徒琴听得呆了一呆,绝美的小脸煞是可爱,关注的第一点倒是很符合她的性子: “九天?谢镖头,你不饿吗?” “唔,醉心剑道,倒是无心吃食。不过回来之后,我人都小了两圈,食量把大厨都给吓着了,还给宗主报条子。” 司徒琴噗嗤一笑,然后又是有些不可思议: “九天……我听说剑峰上剑气缭绕,寻常弟子待个一时三刻就受不了了,非得实力和天赋俱是顶尖,才能待得够久。听说以前不少剑宗弟子喜欢拿在上面攀高停久比试,伤了不少人。你这九天……估计宗内没几个弟子能比你更多吧?” 谢渊老实道: “我回来听说,只有秦真阳秦师兄可以稳定比我更久,其他宗师境以下,甚少能到九天以上,除非是偶有领悟、或者呆在比自己境界低的地方。” 内门里二变三变境的弟子若是在十一阶石台,自然有能待九天的,但是那未免浪费—— 进剑峰的机会难得,谁不想去高处领悟,更容易有所收获?故而弟子们都是冲高,到自己能力极限便坐下感悟,边缘之际才容易突破得多。 司徒琴赞道: “谢镖头刚刚入门,直追首席弟子,可以当个次首席也!” 谢渊苦笑: “琴小姐,别拿我开涮了,我都焦头烂额。” “哪里打趣你啦?真心夸你呢。我平时自己闭门修行九天都难得,你能在剑峰那样的奇地待九天……想也知道天赋不简单!我道谢镖头是人中龙凤,也没想到云山剑宗上下,怕是找不出几个比你更出挑的。” 司徒琴声音有些惊异,不过旋即笑盈盈道: “我要是宗师长老,肯定也要把眼睛长在你身上!” 谢渊闻言,更是一声哀叹: “我宁愿只是芸芸众生,不入他们法眼……琴小姐,怎么感觉你不为我担忧,还在那幸灾乐祸一般!真是损友,是谢某交友不慎!” 谢渊有些抱怨道。 司徒琴莞尔一笑: “我自是担心你的,你接着讲。” 后面也就没什么了,谢渊把出了剑峰,剑宗众人的种种反应全部讲出,重点自然是李星拓。谢渊把他的话语几乎原封不动的给司徒琴复述一遍,然后就全部分享完毕,捧起茶杯润润喉咙,顺便等司徒琴的看法。 司徒琴秀眉微蹙,也觉李星拓的反应有些奇异。 她微微一笑: “的确有些意思,怪不得谢镖头你一头雾水。” “对吧?” 谢渊见她认同,生出知音之感。 “先说一种可能,他所行所言,皆是表里如一,的确没有发现你的真实身份。这是说得通的,并且看起来没有一点问题。” 司徒琴慢条斯理道: “但是考虑到他是李星拓,是云山剑宗近百年来最年轻的宗主,进境最快的剑客,有望大宗师的剑仙,云山剑宗在他手下蒸蒸日上。这样的人,便是比我父亲当年也差不离,就在榜上落后几位而已。谁要把这等人当蠢货,那自己才是蠢货。” “所以他还是看出些什么了。” 谢渊感觉司徒琴跟自己的判断完全一致,吐了口长气。 “不只是看出些什么,你的真实身份他看了个十有八九。大概出于某种原因,他不想说破,也没跟你计较。” 司徒琴蹙起秀眉: “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了,一个宗主,最忍不了的就是你这种小耗子!怎么还放你继续啃云山的剑经呢?” 谢渊听她趁机打趣,啧了一声,笑道: “我想不通的也是这点,琴小姐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你可真是我肚里蛔虫!” “呸!蛔虫多难听,小耗子比较讨喜。” 司徒琴笑骂道。 她沉吟片刻,笑道: “既然他装没看出,你就当他没看出,继续回去修行便是。” “啊?还要顶风作案?” 谢渊心里有些打鼓。 司徒琴露出狡黠的微笑: “这样比较有趣不是?” “琴小姐,要出人命的……” “别宗可能会,云山剑宗可不会,不然我一早就让你下来了。” 司徒琴笑道: “最差的结果,不过你被关到山洞里去,面壁十年。到时候我便出面,帮你求求情……给你换个舒服点的院子!” 司徒琴自顾自笑了一阵,然后才稍稍认真: “想来谢镖头你也是这样想,不然不会轻易暴露。” 谢渊默默点头,不怪他,都怪云山剑宗太正派了! “依我看,李星拓这样态度,就是暗示你一切无事发生,还反倒教你遮掩,免得你太嫩。既然宗主大人都这样做了,你还不老老实实接招,回去当一个好好弟子?” 司徒琴笑盈盈道,眼中闪着大为有趣的光。 谢渊还是犹疑: “你说的是有道理,李宗主大抵是善意的……大概吧。不过我既逃得下山,何必回去作赌?云山之外,也是天高任鸟飞的。” “谢镖头,你真的逃掉了吗?” 司徒琴简单的一句问话,让谢渊一个激灵,顿时陷入怀疑。 “我可不是故意吓你,只是‘浮光掠影剑’下,山里山外,对他又哪里有区别?还是那句话,不要小觑了他。 “依我看,兴许你老实回去,还能得他善意。要是你心生逃念,恐怕真没哪个宗主会放任偷师者跑掉吧?到时候谢镖头要靠自己的秘术,和飞龙榜第六竞速哦~” 司徒琴似笑非笑、半说笑半认真的点评道,让谢渊顿时汗流浃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谢渊自跟李星拓猜来猜去已经有些绕进去了,司徒琴倒是一句话点醒了他。 李星拓说的那些话,基本就是在告诉他该怎么做。 本身自己不占理的情况下,别人还这么体面,已经是难能可贵。 如果自己这都不想体面,那飞龙榜的顶级宗师就要提着大剑来帮他体面了…… 谢渊吐了口气,点了点头,又听司徒琴说道: “说不定不见得是坏事。” “细说。” 谢渊对司徒琴的聪明伶俐向来欣赏。 司徒琴靠在茶桌上以手支颐,思索道: “这种事情,开头不变坏,只要谢镖头你老实点儿,别再去惹人家,后面就坏不了了吧?李星拓这是善意来着。” 谢渊微微颔首,好像有点道理。 “那就不用担心啦!说不定以后还会成就一段佳话呢?云山剑宗第多少多少代宗主谢渊大宗师入门轶事云云?” 司徒琴拍掌笑道。 谢渊想了想李星拓面前堆积如山的卷宗,苦笑一声: “佳话不佳话的都无所谓,别成笑话就行。至于宗主,更不可能。” “但是大宗师谢镖头倒是信心十足!” 司徒琴笑眯眯道。 谢渊拱手作揖: “紧随司徒大宗师的步伐!” 司徒琴咯咯直笑,只觉跟谢渊聊天一直这么好玩。 要是天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司徒琴眼波流转,见谢渊脸色稍霁,笑盈盈道: “是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这样吧!这两天你在我这里好好休息,我这儿可不抓人。明天就是元宵,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灯会。云州府的元宵灯会,气氛向来不错。” “好,都依琴小姐。” 谢渊笑着说道。跟司徒琴聊完,他心里想通了不少,稍微定下。 确实,在司徒琴这儿,反倒是他现在唯一能真正放松的地方。 他又和司徒琴闲聊几句,便在侍女的引领下去了客院,好生休息。 从去西漠试炼开始,到回了云山上了剑峰再下来,谢渊感觉一根弦一直是绷着的,都没好好休息过。 等谢渊走后,司徒琴还在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点心,有些出神。 红姨悄无声息的出现,给她换了茶点,轻声问道: “小姐,在想什么呢?” 司徒琴回过神来,沉默一会儿,语气有些飘忽道: “红姨,我感觉自己有些奇怪。” 红姨静静的看着她,问道: “如何奇怪?” “今天谢镖头说他历险之时,我不觉得有趣了。” 司徒琴怔怔道: “往常我最喜欢听这些冒险故事了,可今天他讲的时候,我就一点也不感觉多有趣。我只觉得揪心、着急、甚至还有些生气,哪怕知道他最后安然无恙,也按捺不住这样的心绪。 “我还对他发火,让他不准这不准那。换作以往,别人要做什么我哪里会管?又不干我的事。但是想着他还会去冒险,我心里就堵得慌,担忧得紧,恨不得把防身宝贝都给他……红姨,我从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红姨一脸温和,看着未经世事的单纯少女,柔声道: “傻丫头,你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司徒琴颤了一下,半晌不语。 随后她轻轻一叹,绝美的小脸上现出几分惆怅,让红姨看了都心疼。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吗?哪怕他就在身边,我反而也会不开心。 “刚见的时候自然是雀跃的,可是想着他又要走,又要去独自面对危险,心情不自觉的就低落起来。 “红姨,有没有办法一直让他陪着我,我就可以和他一起面对这世上的危险呢?” 红姨摇摇头,语气深沉: “小姐,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男人就是关不住的鸟,你越想把他拴住,他越会扑腾的厉害,最后撞破笼子彻底飞走。像这种讲情义的男人,你就放手让他走,默默陪着他,他却会念着你的好,终究是会回来的。” 司徒琴思考一会儿,点了点头,低声自语道: “若不能让他一直陪着我,那我就一直陪着他,也是一样……” 她吸了口气,突然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那我就要抓紧练功!如果修为高了,就能保护他了!那时自不用再担心。” 红姨见司徒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哭笑不得,但肯用功终究是好事。 男人的出现会让女子成熟,而女人的离开会让男孩成长。 “红姨,帮我把那本琴谱拿来吧。” 司徒琴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红姨说道。 红姨刚刚还觉练功是好事,闻言一惊,有些犹豫道: “小姐,是不是太早了些?” 司徒琴连连摇头: “不早了。你和泰伯说得对,还有……她也说得对,我早该多用用功,不要浪费天赋。不然啊,这昏沉沉的世上,有的是让人后悔的事。” 她满腹少女情思,幽幽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向琴阁水榭走去。 红姨看着仿佛突然长大些许的司徒琴,满脸复杂之色。 此前的小姐,哪里知道愁是什么滋味? 她莫名对谢渊起了几分怒火,却也只是无可奈何的轻轻一叹。 小姐是早晚要过这一关的,若是遇到谢渊这等重情义的男子,还算良人,已是不错; 若是其他,恐怕就要尝尝昔日平西王手下第一密探的万般手段,那时便是求死,亦是解脱。 第二日清晨,谢渊神清气爽的起了床,伸个懒腰,浑不知自己昨夜已经被某女管家当作她老手艺的假想对象。 被侍女引领到琴台水榭,谢渊发现自己虽不算晚,司徒琴却已在这抚琴。悠扬的琴乐回荡在耳边,让谢渊吃早点的动作都下意识的放缓。 一曲毕,谢渊放下手中肉包,鼓掌赞道: “真是如闻仙乐耳暂明,听琴小姐一曲,我已不识肉味,包子都不想吃了。” 司徒琴抿嘴一笑,瞪眼道: “就你会拍马屁,大肉包都堵不住你的嘴!” 她今日已经神色如常,一袭柳色衣裙,披着黑色大氅,端端坐在栏边。 栏外湖面已经结冰,昨夜的大雪在冰上盖了一层白毯。在天地皆白的背景之下,少女静坐抚琴,便已是一副画。 谢渊看得失神片刻,只恨自己不会丹青,又觉就算会了,也画不出眼前此景此人万一,不如不会。 他笑叹道: “我可不说假话,一切都是真心实意。” 司徒琴莞尔一笑: “算你会说话。我看你要是去了朝堂上,肯定是一个大奸臣大佞臣!” “只要陛下喜欢,那我就是忠臣。” 谢渊笑眯眯道。 听琴论道,闲聊茶点,一个上午很快过去,又到了午膳时间。 看着司徒琴优雅而不失效率的大快朵颐,满满一桌子珍馐最后在两人努力下锅干碗净,谢渊不禁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少女平坦的小腹,那里难不成是通往小世界么? 说起来司徒琴向来爱吃好吃,零点不离嘴,正餐从不缺,一问有特别美食,都得问句是饭前吃还是饭后吃?但她看起来仍然窈窕动人,纤腰楚楚,除了隐晦的知道该有肉的地方是一点不缺之外,该瘦的地方也是真瘦。 不过谢渊只是想入非非了一瞬,便知这也不足为奇。 论起真实修为,司徒琴只怕比自己还要高不少,是个货真价实的蜕变境武者。 她只是没在自己面前练过桩功、打法之类,不代表她不会。看她身姿行止,基础无比扎实,一看就是没少流汗水的。这等武者,多吃一点完全不受影响。 不过谢渊严重怀疑,司徒琴说不定是为了吃,才努力练功的…… 午膳过去,便是下午茶,下午茶过去,便是毫不逊色午餐、却样样不同的晚饭。 谢渊在司徒琴这里,别的不说,吃是几个月来吃的最好的两天,山上不说餐风饮露,但口味比起大家私厨,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吃饱喝足,休息的也好,谢渊莫名想着,赖在司徒琴身边也不错。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若是赖在这里,只会成为她的下属食客,最多仍是朋友,却永远不可能成为和她并肩的人。 “走了走了,看灯会去咯!” 司徒琴见天色已暗,一拍小手,拉着谢渊便出门去。 谢渊尚是第一次身处元宵灯会的现场,只见长街人流如织,摩肩擦踵。两边的摊贩铺子上挂满了灯,灯谜处处,猜对有奖,惹不少行人驻足。 舞龙舞狮时时从长街中央穿过,每当此时便将已是挤在一起的人群更压得缩在一起。谢渊当然把司徒琴护在怀里,玄功暗运,格开周围人群,而司徒琴就在怀里,仰头看他,笑意盈盈。 舞龙舞狮队过去,人群重又流动起来。 谢渊和司徒琴随波逐流,东瞧西看。他们互相扯着袖子,如果不好好拉着,一不小心便被人流挤开去。 可是谢渊想要好好拉着,又突然有些不敢伸手。以前又不是没牵过,今天反倒害起羞。 他犹豫半天,被司徒琴察觉动静,转头笑道: “怎么啦?” 元宵夜寒,司徒琴说话便喷出白气,直接打到谢渊脸上。 两人离得太近,谢渊都能闻到少女身上的幽香。 “……冷吗?” 谢渊突然不会说话了。 司徒琴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镖头,怕你不知道,我是气血蜕变境呢。” “也、也是。” 谢渊只感觉司徒琴的笑容格外的美,而自己今天格外的木讷。 司徒琴笑得更是开心,看着谢渊,抿了抿嘴。 她继续往前走着,悄悄把手伸了出来,状若无意的放在旁边,轻轻晃荡。 谢渊感觉到了司徒琴的动作,顿时心跳加速,鼓起勇气,一把将司徒琴的手抓住。结果抓得太急,竟然还用上了力,好在司徒琴也是武者,不以为意,反倒更是想笑,却又脸红。 谢渊强行解释: “人太多了,我怕你走丢。” “我不会走丢的。” 司徒琴柔声道。 “咻——嘭——” 远处的天空陡然炸开了烟火,五彩斑斓的色彩映在司徒琴的小脸上,显得无比灿烂。 两人随着人群一起转头,一齐惊呼,一齐看着天空上绽放的烟火,双手紧紧的牵在一起。 等烟火过去,天空重归平静,只剩青烟寥寥。 周围的人群兴奋非常,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刚才的焰火。 谢渊和司徒琴站在人群之中,彼此对视,仿佛已经听不见其他声音。 司徒琴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 “谢渊,元宵快乐。” (本章完) 第210章 血灵芝,考校 第210章 血灵芝,考校 一直到第二天,离开了司徒府,出了云州府城,都快走到云山镇了。 谢渊的嘴角还是翘着的。 他一脸如沐春风的表情,不时突然就露出淡淡的笑容,若不是没有同路人,只当他出了毛病。 现在的谢渊扮演张山就正好,憨憨呆呆,已经是形神具备,本色出演。 “现在这算什么?” 谢渊不由想着,两人本就不是友人胜似友人,现在是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了吗? 想到她昨夜今朝表露出的亲近,谢渊就有些飘飘然,心里十成的开心,感觉回到了学生时期,暗恋的女孩也心仪自己一般让人雀跃激动。 不过他现在的年纪,本也算是在青春期?新年一过,虚岁十八而已。 他呼了口气,平复下心情,想到今朝分别时,司徒琴不舍的约定: “泰伯和红姨准我独自出门了!等你到二变境,到时候咱们也去试炼试炼,去看看江湖风景。” “二变,有什么难的?要不了多久!” 感受着行囊里沉甸甸的东西,谢渊胸有成竹。 不过雀跃的心情自看到云山剑宗山门时结束,谢渊满面春风霎时垮下,嘻嘻不起来。 感觉跟放完假回来上学上班差不多……而老板的心情高深莫测,他还捉摸不透。 谢渊调整下状态,又变回了张山——虽然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有自欺欺人之嫌,但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到的。 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入云峰内门,走进自己的那座小院,谢渊放下东西,呼了口气。 一切如常,真是大家就当无事发生过。 他正说休息一下,准备修炼,门就被砰砰砰的敲响。 “张师弟,张师弟!” 谢渊打开门,就见林家兄妹两人站在门外,一副“终于找到你”的模样。 “林师兄,林师姐,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说怎么了!” 林成自来熟的直接进门,嚷嚷道: “自剑峰下来就一直没见你人,我憋了满肚子话想问你呢!结果你一溜烟又下山去了,我还当你跑路。总算回来了!” 谢渊闻言恍然,几人一同上剑峰,最后就他呆了最久,恐怕几位同门已是好奇难耐。 不过听到跑路二字,谢渊干笑一声: “师兄真会说笑,我跑路干什么?爱宗门还来不及呢。” 不知道有没有人偷听,但是态度先拿出来。 “师兄师姐,进来坐。” 林成不用他招呼,两人当了几个月舍友,朝夕相处,自是相熟。不过林真站在门口,也不说话,谢渊便客气的招呼道。 不说谢渊本就和他们渊源匪浅,光是西漠一趟,可以算是同生共死过的伙伴,这情分已不一般。在盆地里看着几人在沙丘上出现的时候,谢渊就认下了这同门之谊。 林真略略客气一下,等谢渊转身带路,她在后面悄然打量起他的背影来。 林真已不是那个娇娇小姐,婉约动人的瓜子脸上,现在亦有几分坚定以及犀利。她的双眼大大的,映着谢渊的背影,若有所思。 带兄妹俩在客厅坐下,泡了壶茶,林成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张师弟,你是怎么在剑峰上呆那么久的?” 林真亦是神情一动,睁大着眼睛,不想错过谢渊说的每一个字。 谢渊暗自叹了口气,恐怕内门上下所有弟子,此时都在好奇这个问题,只是自己初来乍到,只有这几人与自己相熟,其他人不好问出口。 “好像是在遗迹里吃了无名灵丹,增强了体质……” 谢渊就把对李星拓说的、或者说李星拓教他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一切交给天赋和神奇的上古遗迹,其他的就罢了。 不过看着两人一头雾水的样子,谢渊沉吟一下,慢慢道: “剑峰上剑意浓烈,除了剑峰本身形如天地剑势,十分特异之外,还有宗门历代前人先贤汇聚的剑意传承。我这次就感悟到了前人剑意,沉浸其中,故而九日一晃而过。相较这天地剑势,我个人感觉多感悟周围剑痕,从前人遗留开始,更容易有所收获、触及剑峰里的大道。供二位参考。” 剑峰是天地剑势故而特异,这是云山剑宗自己总结的说法,倒也是差不离,毕竟这一页黑天书,多半就代表了天地剑法之宗。 谢渊想着二人以后可能还有入剑峰的机会,便启发二人一下,这剑峰里的剑意虽然已经合而为一,实际上也可以分为两项来源。他们日后再去感悟,从前人剑意着手,会更容易一些。 林家兄妹听得一呆,谢渊这九天肯定是有所领悟,他们早就想得到。 只是谢渊竟然初次进入,还总结出了一套方法,开始教导起二人,便让二人一愣一愣的。这……谁是师弟谁是师哥? 但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林成沉思一会儿,突然嘶了一声: “原来是剑意两分,一者易一者难,易者可作难者的阶梯……还能这样?张师弟,这你怎么想到的?真就悟性了得!怪不得第一次上剑峰,就能感悟这么久,大有收获!” 林真听了则若有所思,美目中光彩连连: “原来剑峰里还该这样划分,师长们倒未讲过。这样说来,前人剑意便也同那九十九阶石台一般,可以助我们感悟高深剑道?或许这才是剑峰攀登的正理!” 谢渊摇摇头,谦虚道: “也只是一家之言,到底有多大用,也很难说。只是一个方法吧。” 要说什么悟性绝顶恐怕也谈不上,只是他比旁人更了解这剑峰的本质而已,故而察觉出了里面的区别。 林成连连点头: “好,下次就去试试看!” 林真本来也有些跃跃欲试,闻言却叹了口气: “剑峰哪里有这么好进?下次积累功勋贡献进入,还不知什么时候去了。” “也是,可惜这次没有领悟到云龙九式、千山雾隐剑之类的,真是让人叹惋!” 林成一脸遗憾。 林真斜眼看着自家哥哥,忍不住道: “你连内门的剑法都没悟到吧,可惜个什么劲?” 剑峰领悟也没那么容易,两人都没能通悟一门完整剑法,遑论剑宗的高深绝学。 不过入了这样的剑道圣地,时时浸润在剑意之中,两人多少有些收获,或者说收获很大。 在剑道修行上,两人还算初学者,能入这样的圣地体悟,就像还在山脚时,就已在高峰之上眺望了一眼云上风景。 虽然只是一眼,却几乎重塑二人对剑道的理解,高屋建瓴,往下再看就是一览无余。 下了剑峰这不到一月的时光,两人的修为都是一日千里,剑法也是与日俱增。 林成已经突破到了四练,而林真更是已经摸到了气血蜕变境的门槛。 对一年前还是未练过武的两人来说,一年后到了这个境界,他们几乎做梦都从未想象过。 从孤苦无依的富家遗孤,变得至少有自保之力,再没有叔伯亲朋敢来吃他们的家产。 多亏云山剑宗如此大宗,起步就高,不然二人怎么也不可能修行的如此迅速。 而能入剑宗,林家兄妹至今也常常念叨起谢渊,无比感激。 嗯,林真念叨的更多点。 不过哪怕在剑宗内里,一年到此境界,也是十分优秀。特别是林真,据说已经引起邀月峰首座洛霜的注意,正在考察是否直接将她纳入邀月峰中去。 这样的进度,自然是天赋、努力和机遇使然,入一次上古遗迹的收获,直接让他们不止从去年的同期、而是从整个外门中都脱颖而出。要无宝药襄助,林真天赋虽然算得中上,恐怕也得不了洛霜的青睐。 在云山剑宗里,内门往大了说,入云峰弟子大习堂加上各峰各殿,都算内门; 但往小了说,也就是入云峰内院这一和外门类似的集体修行之所,才是内门。 而各峰各殿的长老亲传弟子与核心弟子,比起入云峰内院,地位和前途,自然要高出一筹,故而许多弟子,都会在宗师面前好好表现,以期被收入座下。 在内院里,除了入云峰本峰教习,各宗师长老是会轮流来讲道的,故而内门弟子接触到宗师、接触到高深剑法、修行大道的机会更多,往往也常有擢升至其他峰脉作核心弟子、乃至被长老收作亲传的机会。 如林真这般刚来内院,就已经被长老看重的苗子,不知多少人眼红羡慕。 自从遇到谢镖头,运气都变好了……两人皆是这样想着。 感怀一阵,林成问起: “张师弟,话说你在峰上那么久,不知可有什么高妙领悟?” “高妙谈不上,于云山剑式小有所得。” 谢渊打着哈哈道。 “云山剑式?” 这…… 兄妹俩面面相觑,从未听说过谁在剑峰上大悟九天,悟出的是云山剑式的。 林成迟疑道: “张师弟,你这云山剑式,有什么特别吗?” 他寻思可能是个变式、改版之类? “没有没有,就是咱们在外门学的云山剑式,人人都会的那种。” 林真忍不住问道: “九天真就领悟一项云山剑式么?这……” 谢渊叹了口气: “我也想领悟浮光掠影剑,可是修为和悟性不允许。” 林家兄妹一时无言。 他们听到谢渊的剑峰攻略,本来已经颇为激动,他连这方法论都摸清了,可不得多领会点高妙剑法? 正兴致勃勃的想听谢渊说出来领悟了什么高招,结果却是人人都会的云山剑式么? 林成沉默一下,安慰道: “没事,张师弟,剑法有所进步就是好事。光是在里面呆着,都能对剑道多上许多感悟,不一定非要学会什么高深剑法,以后再和师长去学便是。” “是的张师弟,师长说过了,相比剑峰,平日的每一次挥剑才更为重要。二代祖师若没三十年的基础,亦不可能一日通天。你勿要气馁,平时也抓紧练功。” 林真也劝解道。 谢渊有些啼笑皆非,他看起来很气馁吗? 可能在二人看来,在剑峰里沉浸式的感悟九天,结果只是云山剑式有些许进步,是人都会有些懊恼吧。 谢渊见兄妹俩情真意切的关心,便也没说他的云山剑式已到了圆满无缺的境界,老老实实应了下来,和二人再闲聊几句,便送他们离开。 以后这一段时间里,这样的疑问和探寻可能都会不少…… 不过该怎么说,都是李星拓示意过的,自己根据宗主的指示说话做事,简直就是模范弟子,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应该没有人来打扰自己了。 谢渊将院门闩好,门窗紧闭,做成一副无人在家的模样。 然后,他就将自己的灵药取出来,稍稍搓了搓手,乐呵呵的挑拣起来。 独门独院就是这点好,有隐私,无论练功还是炼药,没有人打扰。不然若还是在外门,就算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也怕药味飘到林成鼻子里去,只得下云山镇里去熬药。 “武道修行少不了药汤补充。武道发展至如今,当世的药理已经十分完善,基本可以做到照方服药、修行增速而不被药毒所扰。毕竟是药三分毒,若是胡乱服用,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都是两说。” 只要按着方子来,不要服药过多、过勤,基本上修炼的过程中药物的杂质都被炼化,副作用微乎其微,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而武道药理最基本的一条,便是不要一次服用超过一种性质不同的主药。 血灵芝和山王参显然就是两种能当主药的宝药奇珍,一主血一主气,同时服用药效太过霸道,于身体有隐患。 故而先用哪味做主,或者说先增进气血还是先增补内力,谢渊需要选择。 谢渊沉吟一下,并没有犹豫太久。 “我不是司徒琴那样主修内力的练法,于我而言,虽然内力一直提供了极大的助益,血气才是根本中的根本。现在内力境界也没有落后,那便还是先抓紧增补血气,提升修为。” 毕竟根本法是佛门硬功金钟罩,他向来是血气为先,内力随行的。 确定好之后,谢渊将其他宝药收起,好好贮存,然后将血灵芝比划了一下,干脆都懒得切,就用一整株去煮化,免得药效流失。 将司徒琴给他备好的辅药拿出,这些药已经被贴心的分为一副一副,谢渊将其按顺序分量全部倒入药锅之中,加水煮沸,等药液浑而为一,便将血灵芝整个丢进去,随后小火慢煮。 随后谢渊便提起百变玄兵化作的弟子佩剑,到了院中练起云龙九式,每隔一阵便进屋查看,调整火候,添柴加火,倒药注水。 但凡练武练过一段时间的人,基本都有熬药汤的手艺,便如传闻修仙者每个人都有一手基本的炼丹术一般。 好在这血灵芝药性霸烈,炼药也不需要多么精密的配比,谢渊也就不需要一直守着寸步不离,浪费许多功夫——毕竟是生啃都可以的地宝,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到得傍晚,谢渊添过三次水,加过两次柴,把一整套的云龙九式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以他现在小成的境界,自己也有些领悟。 血灵芝这时便彻底煮化熬开,变成一锅赤红如血、晶莹剔透的药液。 “这分量,当分出个四五副来间隔服用。” 谢渊看着那满满一锅,心下评估的同时,已经有些蠢蠢欲动。 拿出壶来装了刚刚好五副药,谢渊将其中四壶放在柜里放好,寻思: “虽然按理这种药没那么容易坏……明日还是去食堂要点山阴玄冰来冻着。” 收拾好之后,谢渊拿起那一壶血灵芝药汤,晃了一下,便见壶中如同血色琼浆翻滚起浪,霎是让人心动。 他在床上盘膝坐好,微微调息,一切妥当,便举起药壶,仰头一饮而尽。 嘶哈—— 烫! 一股滚烫的药液从喉咙直入腹中,谢渊感觉自己不是在喝药,而是在喝岩浆! 他忍不住张开嘴,打了一个饱嗝,喷出一股浓浓的红色雾气,温度极高,甚至让面前的空气都有些微扭曲。 谢渊立即将嘴紧紧闭上,不想再喷出这堪称精华的药气。 感受着腹中前所未有的灼烧感,谢渊眉头微拧,龇牙咧嘴的想着: “怪不得她说这玩意儿味道不行,库房里明明有她却不爱吃。原来这东西,滋味是真的冲!” 补气血的宝药,多少都有让气血沸腾、浑身滚烫的附带效果,自身热量也足,这再正常不过。 谢渊之前吃过的如血龙丹等补药,都有那样的效果,如同将开水饮入腹中,从喉咙食道直到胃里,都是被烫得通透爽快。 然而跟血灵芝相比,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巫见大巫。 这已经不是开水了,这真如烧红的碳入口咽下,简直是在行刑!血龙丹和这比起来,也就跟酷暑中的冷饮一般舒坦。 要不是谢渊气血蜕变过一次,又有醇厚的养身功护体,这药吞下来就是个内腑燃烧、变成人形火炬的下场。 这就不是给蜕变境以下服用的,甚至若是没有扎实内功的气血一变境,也服不得,服之便是毒药。 不过,强大的热力、难忍的痛苦,其后便是血灵芝霸道的药效。 一股精纯而猛烈的药气从丹田迸发,仿佛血气发了洪水,直接往经脉里涌去、冲去。 谢渊瞬间有了经脉鼓胀之感,连用内息护住周身经脉。血气冲刷的同时,也将其中精华浸润到了经脉之中;再加上内息在一旁扶持、借机滋养,经脉首先的便强韧起来。 随后血气过境,沿着经脉的内腑、肌肉和骨骼全都受到了这股霸道血气的浸染,变得血脉偾张、一片通红。 “哼……” 谢渊眉头紧缩、忍不住仰首向天,闷哼出声。他的肌肉全部充血,浑身仿佛胀大了一圈,连身上的衣物都有撑坏的迹象。 这药效,太霸道了! 这还只是五分之一的血灵芝,幸亏没生出一口吃成胖子的想法。 但霸道的不只是感受,还有实际收获。 这般血气入体,自身是肉眼可见的迅速增强,不然哪来如此多的苦楚?而眼前的面板上,金钟罩的数字更是不断跳动,其增长之迅速,说明哪怕不用罗汉桩去调动,血气已经自动循着功法的路径将肉身加强、金钟罩加固,汹涌的血气多得都要溢出来了。 看着这样的霸烈效果,谢渊的眉头顿时微微舒展,感觉身上也不怎么难受了。他向来不怕吃苦,就怕吃苦了没效果。而看着吃苦的效果如此好,他只想着再多来点,他还受得住。 这一副药液的效果,直持续到月上中天,又渐渐西斜,才逐渐平息下去。 谢渊缓缓吐了口气,这一口气悠长无比,灼热无比,隐隐泛着赤色。 直到十数息过后,他才将这口气吐完,面色酡红,如饮醇酒: “够劲!” 【金钟罩·第四层:(1573/5000)】 看着面前跳动的数字,谢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壶药汤,直上近五百进度,几乎便是一月之功!” 气血蜕变境提升所需血气庞大,进境十分缓慢。他苦修一月,恐怕也就比这一副药力吸收的效果好上一些。 而这只是药汤的初始效果,剩下几天他不断修行,还能不断消化残余药力,进境还能加速许多。 如此速度,不愧血灵芝地宝之名。然而这还只是血灵芝的五分之一,若是全部服用完毕,基本上离突破到金钟罩第五层,亦是气血二变境,就差不了多少了! 什么叫天材地宝啊!不枉他在西漠历险,刚刚吃的苦头也是值得! 修为窜出一截的谢渊心情喜悦,忍不住跑到院里打了一套拳法,虎虎生风。感受过提升的实力,谢渊这才收势,连连点头: “所以遗迹一出世,武者都是趋之若鹜。里面潜藏的宝贝灵药、功法兵器,随便得一样,可能都是对实力的巨大提升。 “我没有瓶颈,得到血灵芝的帮助尚且这么大;那些正是卡关的武者,若得这宝材襄助,说不定便一朝破关、一飞冲天,那这种灵药的吸引力更是让人难以抵御,无怪乎为求资源、打生打死。” 这些宝药对他来说是修行加速,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就是开未来道途,重要性不能同日而语。他现在都因这宝药眼热,若真是他也遇到瓶颈,不难想象那时的心情会是如何。 好在他一没遇到过瓶颈,二来在浮屠塔进了货,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必为辅修灵药担忧。 “还有四副,慢慢喝……喝完还有山王参,山王参吃完还有其他边角料。” 谢渊乐呵呵的想着。 即使是凑合的边角料,他既然腾出位置带出来,那在外面自也是不凡的。 看看天上的月牙,离天亮已经不远了,谢渊血气涌动、精神焕发,也就在床上盘坐调息,直待天明。 …… 天刚蒙蒙亮,谢渊洗漱妥当,换上一身雪白的云山剑宗弟子服。 与他之前的衣服不同,这衣服的胸襟、袖口上绣有两道云纹,比之前多一道,正是内门的标志。 穿着崭新的衣服上食堂饱餐一顿,由于修行几乎整夜,大厨又见证了谢渊的食量,寻思还好之前报了条子,加了预算,这新来的确实是个饭桶…… 然后,在早课集合时间之前,谢渊便立在了内院的大演武场中,默默热身。 辰时刚到,面容枯瘦、一脸严肃的吕教习准时出现在了演武场中。 他刚刚踏入场地,眼光一扫,正见人员齐整,便见到了一个从未出现在这里的身影,目光微微一顿。 看着周围的人注意力或多或少的都放在那张山身上,吕教习只轻轻咳了一声,所有人便都肃然而立,挺胸抬头,不敢有分毫出神。 吕良东,内院弟子的总教习,修为是气血三变境。 他的修为虽然还没到宗师之境,但是辈分地位极高,几乎不亚于宗师长老。 一来他在内院当了几十年教习,如今宗门内许多叫得出名字的人物,都曾在他指导下练剑。即便职位已经高过他,见他仍得尊称一声教习; 二来他年纪不小,入门甚早,按辈分,他还是如今的宗主李星拓和几位长老的师叔——当然他没教过他们,毕竟以这些宗师的资质,当年刚入门就已经被选入各峰各脉作亲传弟子。 故而吕良东虽然实力不到宗师,但众人见他都极为尊敬,不敢怠慢。 不过他的天赋稍微差了一筹,一直没能突破宗师,便专心教授弟子,在内院潜心育人数十载。 当然,天赋稍差一筹,也是相对而言。 气血三变境这个修为,其实放哪都已经是称得上高手。 宗师宗师,不是一方泰斗,不是万里挑一,哪能叫作宗师?便是云山剑宗现在阖宗上下,宗师也没过十指之数。 不要说云山剑宗,便是般若寺、玄真宗,所有一教二宗四派八家,也没说人人都有望宗师,乃至气血三变境。 多的是入门时看起来天赋异禀的弟子,最终在气血蜕变境的某一层卡住,再也不得寸进。 修行如登山,一山之后还有一山,永远也不知在哪个山头就翻不动了。 吕良东见所有人都肃静了,缓缓开口道: “云山剑式,起。” 演武场上响起整齐划一的拔剑呛啷声,所有弟子依言而行,拿起了云山剑式的起手式。 即使是内门,练剑也是从这云山最基础的剑法开始的。这剑法是前人智慧精华的凝聚,虽然基础,却为云山剑宗的所有高深剑法打下了坚实地基,值得一辈子好好练习。 吕良东负着手,在弟子间缓缓踱步,不时抬手或扶或打,纠正起弟子的动作。至于是温柔的微调,还是狠狠抽一下,全看弟子的偏差有多大。 他从队列前头一路走到队尾,手几乎没有停过,直到走到最末一尾,正要习惯性抬手,却突然顿住。 在他面前的,正是谢渊。 吕良东眉头一动,慢慢收回了手,背在背后。随后他缓缓前行,走到队列最后,仔细从背后看着谢渊的动作,眼神微微闪烁。 竟然没有可以纠正的地方…… 吕良东心中大为惊讶。 但凡是弟子,不过练得多好,总归会有一些瑕疵。甚至哪怕是已经练到接近圆满的境界,也要看使剑时的状态,毕竟是人就会犯错,不是说练到高处就再也不会有偏差了。 只是这个张山,看了好一会儿,竟然真的一丝一毫的偏离也无? 吕良东眼神微凝,等到弟子们集体练完一遍,他张开口,沉声道: “云山剑式,再起。” 众弟子微微发愣,一时似是没料到,动作便有些参差不齐。不过听到吕良东轻轻哼了一声,顿时便动作麻利起来,再练一遍。 只是他们心中疑惑,一般来说云山剑式练一遍做热身用,讲解一二,就开始习练其他功夫,怎么今天又来一遍? 谢渊倒是没觉异样,毕竟他第一次来,不知道以前的规矩。 这一遍他仍然沉心静气,一招一式的将剑法一一练过,可称一丝不苟。 虽然他这基础剑法早已无进步之处,但总能起到淬炼己身之效;只要是练功,他便不会应付了事,不然就是浪费时间。 至于在这上面要不要藏拙,谢渊就懒得去这心思了,那才真的是掩耳盗铃。毕竟李星拓明面上都已知道他这剑法练得圆满,没必要再去费那功夫遮掩。 于是吕良东再看一遍,这次都没去走动,就在谢渊背后细看,竟仍觉他使的毫无错漏,不由得目光震动。 在内门教弟子几十年,别说尚在外练阶段,便是气血一变二变的,将云山剑式练到这等地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天资,这手法,简直就是为了练剑而生! 真是个好苗子,怪不得能在剑峰上待九日之久……总不能悟的就是云山剑式? 吕良东摇摇头。 但凡有天赋的弟子都有些傲气怪癖,无怪乎这张山来了内门一段时日,不是请假就是不见人影,十分特立独行,的确有几分资本。 但这样不行,太骄傲是要吃大亏的。这么优秀的苗子,得早点给他纠正过来,让他长点记性。 老教习轻轻颔首,眼光一转,忽而开口道: “张山,你动作行进中气血勃发,神完气足,是有突破吗?” 周围人都将目光转过来,谢渊则转过身子,对着吕良东行了一礼: “吕教习,弟子刚刚突破到四练。” 血灵芝的药效太明显,藏也藏不住,就当他刚刚突破吧。反正林成都突破了,而李星拓钦点他不该是这个修为……云山剑式圆满,修行快点也正常。 吕良东点点头,并不奇怪: “我之前说等你回来要考校你的功课,看看你的功夫是不是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既然你已经到了四练的水平,正好,咱们这有几日没有实战切磋了。 “刘同,你来和张山切磋一场。” 谢渊听了他说,没想到考校功课是直接切磋,倒是有些意外。他本想着是使剑法给他看,还以为刚刚他站在后面看着就已经算了。 这教习好像有些严厉,刚入内门就溜号,应是让他不满意了…… 那高壮的刘同听吕良东点名,倒是愣了一下,指着自己: “吕教习,让我来吗?” “怎么,你还要准备?” 吕良东淡淡道。 “没、没有。” 刘同一听吕良东这样问,脖子一缩,立即走到演武场中央。 周围的弟子们早就让开位置,有些讶异的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让刘同上了?” “对啊,这张山不是昨天才刚刚突破吗?刘同都快气血蜕变境了,让他上不是欺负人?” “这张山是不是哪里惹到吕教习了?” “没听他说吗?这张师弟入门来这么久,今天还是头回早课,吕教习要‘考校考校’他。” “张山能在剑峰呆九天,肯定是天赋异禀的,有点性格也正常。” “巧了,吕教习最看不惯的就这种,这张山有苦头吃了。” “半步气血蜕变与刚刚突破的四练,有好戏看咯。” “什么好戏?多半几招就结束。” “我看不一定,这张山毕竟有些天赋,应该能多坚持一会儿。” 场上,刘同持剑,和谢渊相对而立。 刘同先行了一礼,看起来比较和善,不过嘴上悄然低声说道: “张师弟,你小心了,我不会放水的。在吕教习眼皮底下,我要是不攻击你,他就要攻击我了……你打不过及时认输,嗯,也别太早就行。” “这样子,我晓得了刘师兄,谢谢提醒。” 谢渊点头道。 “刘同,在嘀咕什么东西?” 吕良东冷冷的声音从场边传来,刘同又是一个激灵,大声道: “张师弟,请指教了!” “刘师兄,请指教。” 谢渊提剑前指,与刘同用同样的姿势遥遥相对。 场边逐渐安静了下来。 围观弟子十个有九个都看好刘同,包括林真、林成和裴昱,看着谢渊的目光不无担忧。 但两边起手式一出,众人隐隐感觉了一丝不对劲。 怎么感觉……这张师弟好像要更有气势一些? 是错觉吗? 场边弟子们感受有点不真切,刘同首当其冲,被那剑尖一指,忽然就背心一紧,被无形的气势锁定。 那感觉,对面的仿佛不是刚入内门的师弟,而是吕教习…… 用着同样的剑法,刘同只感觉这一起手就莫名的高下立判,心里直突,忍不住道: “张师弟,小心了。” 他没顾得上师兄的气度,竟然憋不住抢先出手! 观众都有些惊讶,刘同为人向来不错的,虽然不敢在教习面前放水,也不至于抢先吧? 他这一剑抢上,竟然分毫没留手,快得就像一团影子! 林家兄妹看着这一幕,瞬间就把心提到嗓子眼。 而谢渊拿着剑,见刘同慢吞吞的刺过来,刹那间就看出了数个破绽。 但考虑到自己初来乍到,都是同门切磋,谢渊便没有用太犀利的反击,只是稳扎稳打,挡下了这一剑,然后一板一眼的回击。 两人瞬间乒乒乓乓的打起来,一时似是平分秋色。 观众们看得一愣一愣,没想到刚刚突破的张山竟真跟刘同过起招来了。 这张山的剑法扎实,看样子刘同短时间内还没法击败对手,说不定要靠修为优势,拖到后面才能取胜…… 他们正这样想着,就见张山突然抓住了刘同不小心露出来的一个破绽,荡开长剑,直取胸口,然后将剑停在他胸前。 “啊?” 场边不少人一脸惊讶。 刘同怎么……突然暴毙了? 太不小心了,竟然露出这样的破绽。 不少人可惜的摇摇头,明明修为是占优势的,拖下去肯定赢,结果不知他那么急躁干什么。 换自己上去,随便都输不了。 不过这张山的剑法确实基础不错,竟然能抓住这样的机会…… “张山,谁让你留手的?” 突然,吕教习冷冷的声音出口。 众人一听,皆是愣住。 吕教习说什么? 张山……放水? 师弟给师兄放水? 刚刚这样赢的轻松,还是他放水的结果?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刘同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面露惭愧,拱手道: “张师弟,受教了。” 谢渊没想到教习眼光如此毒辣,还没想好借口,就听老教习重重哼了一声: “内门切磋,从不留手,不然有何意义?到外面等敌人会饶你一命么?再有留手之行为,你就别呆在内院! “侯震,你上,再跟张山切磋一场。” “是!” 围观的弟子还没回过神来,顿时又是一惊。 侯震,内院外练境界排名第一的天才,随时都可能突破到气血蜕变境。 “教习竟然让侯震上了,看来是真生气了。侯震可是个只知道挥剑的剑疯子,看到谁都从不留手,眼中只有胜利的。” “是啊,上次让他和三练的师弟切磋一下,结果两剑把人砍飞,一点也不讲情面。” “他脑子里没这个概念的。” “不过,张山竟然还留手了么?有点难以置信。如果他对刘同都能留手取胜,那他和侯震……” “别想了,刘同是刘同,侯震是侯震。你见侯震在外练中输过吗?刘同在他面前撑不过十招。” “也是,也许这张山能多撑几招……嘿,开始了,看看他能撑……” “啊?” (本章完) 第211章 轮番上阵 第211章 轮番上阵 “什么?” “啊?” 围观的内门弟子们纷纷发出诧异的惊呼。 在他们眼中,比试才刚刚开始,甚至不少人正在跟周围的人猜测比试的结果,然后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谢渊只用了两剑,或者说一剑半。 他一剑荡开对手的斩击,顺势两剑交错而过,直接架在了对手的脖子上,动作如行云流水间,对手完全反应不及,切磋便分出胜负。 这一切快得不可思议,就仿佛是闹着玩一般。 然而内门弟子知道,侯震从来不跟人闹着玩。 旁边响起几声短促的惊呼,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弟子们的嘴慢慢张大,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在内门外练境称无敌的侯震,一个照面就输了? 内门大部分还是气血蜕变境的弟子,外练弟子其实并不算多,但只要进来的,那便是天赋极佳的剑修苗子。 这天赋极佳,是以云山剑宗的标准而言,若是放在山下,那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而这侯震,在内门所有的优秀外练弟子中,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他眼中似乎只有修炼,只有剑法,独来独往,不善言谈,而正是这样,让他的剑法进境极为迅速,很快在同境界中几乎没有对手。 内门弟子们和侯震都没太多的交情,但不妨碍他们内心还是隐隐佩服侯震,认为他无论天赋实力,确实要高出旁人一筹。 结果,这样的侯震,竟然在一眨眼之间,就被刚入门、刚突破的师弟,给击败了? 弟子们都是满脸震惊,难以置信,忍不住揉揉眼睛,想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结果自是没错。谢渊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刚刚将剑收回,而瘦削的侯震浑身颤抖,双眼失神,似乎陷入了极大的震动之中。 谢渊心下有些无奈,这吕教习的眼力十分毒辣,直接就看出他第一场大大放水。 他又严肃的很,一番话语让谢渊不好留手,加上这名对手上来就是全力以赴,一点没有保留的模样,谢渊便也将自己掌握的云山剑式真正展示了七八分…..结果还是见面就结束。 虽然他依然没用出高出四练的修为,但是以他的剑道理解,光凭招式在外练就足以横行,这里自是没有对手。 说起来还是有些以强欺弱,谢渊有些心虚,只道形势使然,不是他心中本意。 吕良东目光在谢渊身上打转,同样一片沉默。 他本来是想让内门的优秀弟子给谢渊一个下马威,免得他年少骄矜,小觑了旁人,懈怠了修行。 结果现在,给他下马威是没给到,他倒是给了其他弟子一个十分深刻的印象。 也同样给他了深刻印象。 吕良东在这两场切磋之后,才算看明白,谢渊的云山剑式,到底是什么境界。 圆满无缺,看不出任何破绽,一举一动都符合剑理,分毫无差。 在战斗中有这样的表现,只能说明他已经将云山剑式练到了圆满。 吕良东半晌无言。 圆满之境,可遇而不可求。哪怕是基础剑法圆满,也代表剑客对剑之一道有了深刻理解,触摸到了剑道之韵。 这样的剑客,挥剑比别人威力都要高出不少,同样的剑招使出来,哪怕都是同样修为,前者就是比后者强。 可是这么些年来,都没几个弟子还在内门里时,便能将云山剑式练到圆满之境的。 更遑论他还只是个外练境界?他才练这剑法多久! 吕良东被深深震动,安静了许久。原本想让谢渊长记性的目的完全没达到,自己却是陷入沉思。 等周围的议论声都越来越大,吕良东才回过神来,目光深沉的开口道: “张山,你这云山剑式圆满……是剑峰上的收获吗?” 谢渊已经退到一旁,虽然没什么用,他仍然是全场目光的焦点。 听到吕良东问话,他抱拳行礼道: “是。这次在剑峰的收获,主要是这个。” 吕良东获得确认,点了点头。而周围的弟子听了,又变得安安静静,鸦雀无声。 圆满? 原来的他的剑法境界,竟是圆满。 怪不得侯震一招就败了,而刘同虽然被干脆利落的击溃,吕良东还是认为他在放水。 以圆满的剑法对阵刘同,谢渊还跟他旗鼓相当的打了一会儿,确实是大大放水了。恐怕以他眼力,刚开个头就该看出刘同的破绽。 不过身为外练弟子,竟然就能拥有圆满境界的剑法…… 一时众人又是佩服,又是羡慕,眼热得不得了。 圆满剑法意味着什么,在内门已久的他们最是了解。若是他们能把剑法练到圆满,不说实力同辈难敌,门内瞩目,大概不出几日就能拜入某位长老的座下了。 林家兄妹听了,大张着嘴,半天没回过神来。 原来他说在剑峰上领悟了些许云山剑式,竟是这个意思……都直接圆满了,好一个些许。 两人想到自己还去安慰他,又是气又是笑。 如果只是云山剑式进步一点,那确实需要安慰;可若是直接圆满,那需要安慰的就是他们俩了。 而且张师弟……现在变得这么厉害吗? 林真眼神里满是复杂,刚刚谢渊轻松击败的两人,她一个都不见得打得过。 侯震她肯定不是对手,刘同她最多也就和他伯仲之间,兴许能打个平局,但更可能的还是个输。毕竟她才刚入内门,而这些师兄都已练了许久。 想到西漠时还需要他们照顾的师弟,短短是内竟然成长得如此迅速,林真的神情就变得复杂,看着谢渊有些出神。 吕良东点点头,先是对着其他弟子、特别是刘同和侯震说道: “张山和你们的情况不同,他是机遇与天赋在身,所以才有这样的剑法。你们虽然没有他获得的机会,但是咱们一直都说,每日的苦功,胜过偶然上一次剑峰。好好修行,不要气馁,你们的剑法很快可以赶上来的。此战失利,不是你们的错。” 见两人精神恢复少许,只是侯震仍然有些失神,吕良东也微微摇头。 对这个一直眼中只有修行练剑的弟子来说,这样落败,恐怕打击极大。但他话已说透,再能做的就不多了。 吕良东又转向谢渊,神情放缓: “既然你的云山剑式已经到了这等地步,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除了每日习练保持熟练度,以免退步,你不用再在这上面多心思。嗯,后面便该习练其他的剑法。不过以你的天赋,或许可以尽快拜入哪位长老座下,会得到更好的培养。我最近便帮你问问。” 他已对谢渊的“傲气”意见小了许多,下马威没给到,倒是让他认同谢渊本不必非要跟内门的众多普通弟子一起合练,最好还是直接拜师某位长老。 其实我不必习练,倒是也不会退步……小开而已。 面板在身,不同大多数人的进步都是螺旋式的上升,他的是直线上升,速度便如同坐火箭一般。所谓“反者道之动”、“否定之否定”,在他这都不适用。 不过谢渊听了吕良东后面的话,顿生纠结。 李星拓莫名的让他小心其他长老,让他心生担忧。 虽然觉得在这宗内李星拓都默认的事情,其他长老应该也不会将他如何,可是他又不由得担心宗内还有其他山头,比如守旧派等等,要坚决将他这个居心不良的人拿下。 其实说到底,李星拓对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他也拿不准。看似没有细细追究,可正如司徒琴所说,让他下了山也不见得就是放他跑掉。 山里山外,不出云州范围,就算让他先走九百九十九步,对李星拓来说,要追上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所谓放他下山,也许只是根本不担心他翻出自己的五指山罢了。 但无论如何,既然其他长老可能对他心存歹念,谢渊还是避免接触。 正在想用个什么借口让吕良东不要去找那些长老推荐,谢渊几乎都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眼红时,就听到旁边楼上传来一道声音: “不错,外练弟子能练到这份上,实属难得。” 众人一听这声音,立即转过头去,发现旁边的二楼栏杆旁,站着一名容貌清癯、颌下三绺长髯的中年剑客,正是竹剑峰首座卢佩。 “见过卢长老!” 弟子们纷纷行礼,谢渊见卢佩突然出现,心中顿时微微忐忑。 正想着这事,这么巧就来了? 他正待卢佩有什么下文,却见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点评了一句,便继续道: “今日有闲,来给你们讲讲剑法。” 内门弟子们顿时十分雀跃,宗师长老来讲道,在内门虽然不罕见,也不是天天都有。特别是长老们都是轮着来,碰上他们特别崇敬的长老便需要很久。卢佩这次来,便让对飞剑术感兴趣的弟子们热情高涨。 不过卢佩自然不可能来讲飞剑术,讲了也没几个人学得会。对这些内门弟子,他还是以基础作引子,慢慢讲起云山剑宗的剑法精髓。 云山剑宗的剑法,向来以变化万千、招式精妙为特点。这样的剑法,对弟子的悟性与剑道天赋有所要求,上手难度极高。但在座的既然能入剑宗,还能进内门修行,天赋肯定是达标了。 故而卢佩所讲,比起吕良东注重基础底子,还要进阶一些,毕竟要论教弟子基础,吕良东可能比所有宗师教的都还好。 宗师所授,微言大义,说不定哪一句便让人醍醐灌顶,想明白之前的难处困处,于是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不时有人连连点头,面露兴奋,就等着实验一番。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讲道便结束。宗师讲剑,自然是字字珠玑,没有废话。所有人都面露思索,沉吟不语,便是谢渊也有所启发,连连颔首,心里想着: “剑道宗师就是剑道宗师,特别是他讲的运气御剑,虽是手中拿剑时的诀窍,再升级之后,不就是飞剑术的雏形?” 谢渊若有所思,其实卢佩看似不讲飞剑术,作为此道宗师,实际上讲的都有此高深剑术的影子。 不过剑法不是讲出来的,听完道理,还要实操。于是许多弟子自告奋勇,都想请宗师点评指正。 卢佩自然没有时间一一看过,就随机点了几个,让他们各自演练,指点其中不足,寥寥数语,也是切中要害,无愧宗师之名。 直到吕教习宣布结束,要送卢佩离开,众人才恋恋不舍的恭送长老。 谢渊见卢佩从最开始点评了他一句后,就没再关注他,心中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来找我的。” 这个念头刚一转完,就听卢佩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张山,你随我来一下。” 周围的目光唰唰唰如利剑射来,比刘同侯震的剑法都犀利的多。 不只是谢渊,其他弟子其实都默默注意着卢佩有没有关注他,毕竟今天他大出风头,还被卢长老看在眼里,称赞有加,而且吕教习之前也说过要替他往宗师那里推销。 本来沉寂了一早,众人还当无事,结果卢佩就找他来了。 难道说,真要才入内门、就入宗师座下? 或者说哪怕只是卢宗师欣赏弟子,随意单独指点一二,也是莫大福分! 众人眼中艳羡,皆是羡慕谢渊单独和宗师相处的机会,谢渊心里却是如同擂鼓,恨不得谁能帮他把这机会接过去。 别人都道他是受宗师青睐,他却知道,恐怕真相是另外一回事。 于是在弟子们的注目礼中,谢渊面色沉静、尽量不露异样的跟着卢佩走出演武场,结果还听到别人隐隐议论: “看这家伙想笑不敢笑的模样,真欠揍呐……” 谢渊随着卢佩转到内院一处僻静的茶室,有杂役来奉上清茶,便关门离去,只剩两人对面而坐。 今天卢佩没有把那威风凛凛的佩剑全部负在背上,身着长衫,三绺黑髯垂到胸前,倒是像一名秀士多过剑道宗师。 不过谢渊不敢在儒雅的卢佩面前有分毫马虎,虽然卢佩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上却是除了李星拓之外,剑宗最强的两三名宗师之一,只是出手不多。传言他已有上飞龙榜的实力,说不定就是长老中的最强者。 茶室里一片安静,谢渊捧着个茶杯,眼观鼻鼻观心,余光瞟见卢佩静静品茶,心里快速想着: “到底是要做什么?劝退?关禁闭?试探?还是干嘛。怎么这些个宗师都喜欢不说话,让人自己去猜?” 相比受刑,大抵是宣判前的时间最让人忐忑。 卢佩不说话,谢渊沉默一会儿,只得硬着头皮问道: “不知卢长老找弟子,是有何吩咐?” 卢佩这才放下茶杯,沉吟一下,道: “张山啊,你既在剑峰上领悟到云山剑式圆满,接下来就该修习更高深的剑法了。虽然咱们云山剑宗的剑法核心精要颇多类似,但还是有不同的类别,细微处差异不小。你天资不错,基础扎实,因此更因好好判断,选择适合自己的路,免得浪费了天分。你自己可有想法?” 谢渊听得一愣一愣,感觉卢佩的问题和自己想象的大不一样。 他一时不知所谓,只得小心道: “弟子还没想过。” “嗯,其实以你的天分,再从内门第二层的剑法开始修习,进度都有些慢了。这样的天资,就应该修行威力不俗、招式高妙的剑法。” 卢佩捋了捋自己的长髯,慢慢说道: “你觉得我竹剑峰的飞剑术如何?” 啊? 谢渊听得一愣,这是……几个意思? 若单说飞剑术如何,谢渊心里觉得,自然是十分潇洒。 高立空中,随手挥洒,飞剑于十丈之外伤敌,敌人尽皆不能近身,突出一个风轻云淡,是真正的剑仙风姿。 不过这个问题,可不是“你看我这剑法帅吗”的意思。 这是要把我关到竹剑峰去……? 不,看卢佩的表情,虽然含蓄,分明是问你想不想学啊? 要让他拜师? 谢渊脑袋里刹那间转过无数个念头,突然间有些混乱。 不是,李星拓说的小心别被其他宗师拿下,是这个意思吗? 跟他想象的完全是两码事啊! 谢渊心里惊疑不定,难道这就是剑宗内所谓“党争”的真相?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组织了下语言,斟酌道: “弟子觉得飞剑术很厉害,也很难。” “对其他弟子来说可能十分困难,对你来说却不见得。” 卢佩淡然说道: “以你的天资,只要想学,我肯定可以教得会你。” 来了,真是这个意思! 谢渊心神一动,卢佩身为宗师,如此说话可谓是十分直白,就是对他起了收徒之意! 这……真是让人意外。 莫非是卢佩见他资质不凡,飞剑术本就传承困难,所以动了这样的心思? 可是,他还以为自己在这些宗师的眼中已然透露出问题,大概率是要被审的! 结果完全不是这样。难道是李星拓帮他遮掩了?那天是跟他串供来着? 或者是什么其他原因? 谢渊见卢佩的态度和他的想象截然相反,没有要将他如何的意思,心下虽然轻松些许,却更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按理说,卢佩这样的剑道宗师、准飞龙榜高人抛来橄榄枝,那肯定是一个年轻武者的福分,多少人大喜过望都来不及。 有这样一个师父护道传承,未来的道途简直就是已然铺好,少去不知多少荆棘,正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若是以前,谢渊肯定愿意牢牢抓住机会,当即来一套“渊飘零半生,未逢名师,公若不弃……愿给您养老”云云。 但是,现在的自己身上秘密太多,而宗门里拜师又不是武馆求学、叫句师傅那么简单,亲传弟子就是半个儿子,师父不计成本的扶持培养之余,弟子也不可能有太多私藏。 卢佩虽然为人正直而不古板,在风清气正的剑宗内名声也是极佳,但他真能跟人做这师徒么?怕是没这个缘分。 而且不说自己愿不愿意,就是愿意,李星拓的意思,好像是别愿意…… 谢渊心里有些纠结,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拒绝。 卢佩身为宗师长老,如此主动亲善,亲自来问他意愿,他要是不识抬举,会不会下一秒就要清算他偷师之罪、将他捉拿归案? 但答应也是不可能答应的……谢渊心里叹了口气,不管了。 反正都是宗主的命令,自己在剑宗内呆着,自然只能听官最大的话。身为老实憨厚的好好弟子,按宗主的意思行事,自然没有毛病。 谢渊露出一脸诚恳的表情: “弟子也对飞剑术十分向往,若有上竹剑峰求道的机会,实在是弟子荣幸。只是宗主之前下了指令,让我先在内院好好呆着,夯实基础,再说其他。我也不知这要多久,只是宗主之命若此。” 反正都是李星拓的意思就完事了,不是自己不想拜师,是宗主不让……都是他的锅。 卢佩一听,果然眉头一竖,哼道: “这家伙,好大的威风!” 谢渊再度眼观鼻鼻观心,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到这话。 不过他知道卢佩还是李星拓的师兄,两人关系极近,果然见到卢佩作势便要起身,一副要去找李星拓算账的模样。 卢佩正要出门,突然回头,对谢渊语重心长的说道: “罢了,此事暂且按下,但你可以好好考虑。你是个好苗子,若是十分愿意学飞剑术,再来找我,我亲自去与宗主说。 “不过,这段时日你要小心其他长老,说不得会来言巧语哄骗你。嗯,特别是要小心李星拓,这家伙别看现在当了宗主,刚入门时便鬼精鬼精,最爱整人,每次惹是生非都有他,全宗上下谁没吃过他的亏?现在反倒摇身一变,成了大局为重的宗主了!哼,千万别轻易信他的鬼话。”卢佩说得痛心疾首,似乎想起了昔年的往事,见李星拓提前就以宗主之命断了他收徒念想,遂无情的揭露他的老底。 谢渊耳朵连忙竖起,这些宗师高层当年的轶事,这也是他能听的吗? 那一定要仔细听听。 不过卢佩显然只是小小吐槽一下,也没有多说的意思,摆了摆手,再次嘱咐谢渊好好思量,便离开了内院。 谢渊在茶室里又呆了好一会儿,开始思考起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处境。 李星拓先不说,其他宗师长老,到底是不知道他有问题,还是知道了但也同李星拓一样不计较? 不大可能吧?一个宗门的风气再开放,也不至于容忍别人随意偷学功法。 还是李星拓和他们交代了什么? 谢渊仍没想出结果,但心中隐隐轻松一些,感觉好像自己并不会因此而遭什么不好的下场。 他离开茶室,回到演武场,见集体早课已经散去,吕教习也不知去向,只有三三两两的弟子仍在练功。 谢渊一出现,其他人的目光瞬间就投了过来,眼神十分奇异,似乎很想知道他和卢佩到底聊了什么、他到底还是不是内院的人,却又不好来问。 谢渊也无心在这继续待着,见早课已毕,便自顾自回到自家临崖小院,将门一关,吐了口气。 罢了,就这样吧,反正在这里修行起来十分不错。 谢渊深吸一口入云峰充裕的灵气,精神一清,随后趁着昨日的血灵芝药效未尽,开始练起功来。 过了晌午,用过午饭,他让杂役弟子带来了山阴玄冰和一大堆粗柴火。 光看这个组合,又冰又火的,别人对他想做什么是完全想象不到。 将手掌一块大小的方冰放入柜子里,血灵芝药液和部分宝药便都降下温度来,不虞有变质之患。 山阴玄冰在这云山灵地冻了有千年万年,小小一块便寒气十足,足以支撑这里用度数年之久。 至于另外一些不需冻、不耐寒的药材,谢渊又放到另外一个屋子里去,反正这整个院里都是他的,家大业大就是好。 而那些未经处理的粗柴,堆在院里高高一摞,自是谢渊磨炼老本行之用。 虽然劈柴进阶看起来遥遥无期,但是只要持之以恒,不过十年也能突破……嗯,不过十年。 对一生的修行来说,十年也不算难以等待,特别是这劈柴的收获之大,值得回票价。 更何况,他另有手段加速。只是不知道八卦莲的主人,如今安好? 另外一个,修炼之余劈一劈柴,也是让谢渊放松身心、渐渐抛除杂念的过程。对他来说,从劈第一块柴开始入道,这么久以来,这已经不只是简单的动作,似乎已经成了磨炼道心的特定手段,其中不管面板还是收获,不管他练剑还是练刀,自有其大道。 劈着劈着,看着眼前数字一点一点的上涨,谢渊似乎也进入了某种境界,满心澄静。 门口的敲门声将他惊醒,他放下斧头,打开院门,门口不出意外来的又是老朋友林家兄妹。 见两人好奇宝宝一样来问他是不是已经拜入卢佩座下,谢渊又不好说拒绝了卢佩抛来的橄榄枝,未免显得驳了宗师面子以及他多么特立独行一般,便随口敷衍,只说随便指点了几句,也让两人一阵艳羡。 现下谢渊在山上能说得上话的也就这两人,便也乐得一壶清茶,两盘瓜果,三人坐于崖边小居,闲聊论剑。 云雾缥缈,仙禽远鸣,空谷回声。 此情此景,不无求道之韵。 谢渊送走两人,回屋继续修行,不过临入定前,他微微侧头,沉吟着: “感觉林姑娘最近好像老在偷瞄我……是错觉吗?还是被师弟超过了,心有不甘?毕竟她之前修为进展不慢,还是外门新星。” 谢渊只是稍微想了想,便没放在心上,继续修行练功,不负山居时光。 第二日,内院里。 许多人见谢渊仍出现在队列后方,不由得莫名松了口气。 才来一天就被宗师领走,那是最让人心里失衡的,尤其显得他们这些内门老人见了如此多次各宗师长老仍未被选中,实在是被比了下去。 还不如不来,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既然还在这,那大家都是好师兄弟。 云山剑式热身已毕,今天吕良东倒是没让众人练第二遍,正要说些什么,旁边又传来一道清冷而成熟的好听嗓音: “吕教习稍等,今天本座有暇,便来给弟子讲讲起手剑式。” 众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到旁边一袭窈窕倩影,罩着面纱,露出平静的双目,纷纷行礼: “见过洛长老!” 不要说弟子,便是吕良东也有些诧异,怎么邀月峰首座洛霜今天也来了? 一般来说,内门隔一段时间会请一位宗师长老来讲道,轮流过来,免得耽误宗师的时间。 但是吕良东这两天没有请人,卢佩来就罢了,结果第二天落霜也来,就跟商量好了一般。 而且其他长老就罢了,以洛霜的性子,是很难主动来给弟子讲法授课的…… 吕良东暗自瞥了一眼谢渊,隐有所悟。 原来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去给宗师们推销……诶,不对,邀月峰又不收男弟子。 那可能是为林真而来。 “任一功法,都有起手之式,剑法亦不例外。起手式,不只是为引出你接下来的招式,亦是为了凝聚你的气势。高手相争,是势之相争,从这里就开始了……” 洛霜洋洋洒洒,声音轻柔,听得众弟子如痴如醉。 洛霜虽然不是温柔可人的女性师长,但其实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冷淡,对弟子还算有耐心。 加上她绝代风华,声音悦耳,向来是内门弟子最欢迎的讲道宗师之一。 只不过众人听得开心、大有收获之余,也生出疑惑,怎么宗师们连着来,这么勤快么? 谢渊听完,若有所思。 高手重气势之争,让他不由想起那场剑宗宗主之战,两名宗主前半场一直在争夺战场的控制权,微微点头。 剑法一道,从第一招起手开始便是凝聚剑势,他瞬间回想起云龙九式的第一式云龙探首。 按说这一套剑法理应是云遮雾绕、藏龙头而露龙尾,不断积蓄优势,直到最后才放出绝招,长龙出云,一击必杀。 但云龙九式第一招便如杀招,云龙出首而迅猛绝伦,后面几式再不断蓄势,龙入云中,摇首摆尾,不见全貌,直到最后再是出云杀招。 是首尾兼顾,但却与谢渊理解的一直有些不一样,让他对这剑法有些不明。 但是洛霜这一讲,让他顿时明白起手之重要,亦明了这云龙九式剑法顺序之理,将之前的疑问瞬间想了通透,不住的点头。 这下回去练这高深剑法,当得长足进步。 谢渊正自有收获,便听洛霜唤道: “林真,张山,你们随我过来。” 唰唰唰,无数道目光射来,和昨天类似的一幕再度上演。 但这次谢渊十分意外,和周围的人同样想不通。 邀月峰只收女徒,她叫自己干什么? 难道说…… 谢渊瞬间又有些警惕起来,和身边的林真对视一眼,心里忐忑的跟着走去。 入了和昨天一样的茶室,谢渊心里的感受更是七上八下,不知洛霜意欲如何。 等杂役弟子泡好茶,洛霜不像卢佩那般矜持,直接开门见山。 直接得让谢渊和林真两人都呆若木鸡。 “林真,张山,你们俩是同门,又在西漠同生共死,情谊匪浅,不如我做主,给你们在门内成婚。” “???” 谢渊和林真两人都大张着嘴,一脸震惊,久久不能成言。 林真率先回过神来,瞟了谢渊一眼,低下头去,脸颊微红: “洛长老,弟子身负家仇,无心男女私事。” 洛霜看了她一眼,直接道: “你意有所属?” “……是。” 林真脸更红了,低声道。 洛霜看向林真,有些奇怪的摇了摇头,随后她又转目看着谢渊。 “啊,这个,弟子也有。” 谢渊一头雾水的答道。 才刚刚和大小姐看了灯会,拉拉小手,现在怎么还有师长要乱配婚的? 应是陈师妹吧…… 林真瞬间想到这许久不见的旧日友人,轻轻叹了口气。 洛霜面纱后的目光打量着谢渊,淡淡道: “没问你这个。 “我问你,你看本座如何?” 啊? 不只是谢渊,林真也唰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洛霜。 谢渊目瞪口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觉得洛长老也是风韵犹存,只是……” 洛霜愣了一下,喃喃道: “风韵……犹存?” 她反应过来,顿时晕红上脸,羞恼道: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问你,愿不愿意拜本座为师,是我当师傅如何!” 幸好洛霜带着面纱,不然此时脸上一片嫣红,娇媚难言,没了宗师的威严。 她忍不住啐了一口: “你个小家伙在想什么?我都说了没问你这些!” 谢渊和林真都是一脸尴尬,他俩的想法刚刚正是一致。 不过他们心下嘀咕,也不怪他们乱想,洛霜上一句刚要配婚,谁知道下一句就是这个? 洛霜见谢渊有些反应不及的模样,忍不住道: “昨天卢师兄来找你,难道没给你说过?” “哦哦,说过的……” 谢渊只道她指的是收徒之事,一脸讪讪道: “洛长老,只是邀月峰向来不收男徒,我没想到这去。” “所以我才让你们成婚,你若和邀月峰弟子成亲,自然也算我这一脉的传人。结果……” 洛霜看了看林真,摇了摇头。 两人一听,恍然大悟,又有些无言。这长老的思路实在是太清奇了…… “若你们不成,你在邀月峰另寻一名女弟子,只要两情相悦,我给你们主持,一月之内成婚。我邀月峰的弟子个个婀娜多姿,性情淑静,当是良配。” 洛霜继续说道。 林真听了,内心已经震惊不已。 原来昨天卢长老就是来收张师弟为徒的,结果他没答应不说,今天洛长老竟然哪怕拉皮条,都要将他收下? 诶,刚刚洛长老的意思,是不是我和他成婚就可以一起入邀月峰?这…… 林真心情顿时无比复杂,发起呆来。 谢渊则满头大汗: “这,洛长老,就算我属意贵峰弟子,她们也不见得看得上我……” “哪里看不上?冬天要过去了,这群小妮子天天呆在女子堆里,嚷着要和其他峰的师兄联谊论剑。而且你最近从剑峰下来,不少弟子都叽叽喳喳的讨论你,对你十分好奇。你若是有意,肯定能找到良伴。如何?要不要来邀月峰与我学艺、顺便解决终身大事?我门下的绝代佳人,可不止一位。” 洛霜循循善诱,料想二十不到的毛头小子,心里无外乎想着这些。 别说二十不到,就是四五十的,一样如此……她突然有些走神。 谢渊目瞪口呆,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个……” 洛霜见他犹豫,干脆横下心来: “罢了,你若暂时不想困于枷锁,先拜师再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邀月峰第一位男弟子、小师弟,满峰师姐,必定对你百般关爱,如何?” 谢渊无言以对,只得苦笑道: “洛长老,这个条件十分动人……但是宗主已经说了,让我呆在内门。” 他把昨天的话复述了一遍,当作借口。 洛霜听了,果然柳眉倒竖,冷哼道: “这个李星拓,竟然拿宗主权威说事,哼!罢了!” 她不高兴的起身,想了想,气不过道: “你道当年想做邀月峰第一位男弟子、差点被上代掌门门规伺候的是谁?天天缠着我叫师姐、见我不理他马上又去缠别人的又是谁?自己走不通,竟然就堵后人的路,当宗主当成这样,真是无耻之尤!” 不能听不能听……谢渊的一只耳朵立马竖起。 “小心点这个鬼宗主,他对你没安好心!” 洛霜嘱托道。 她袍袖轻舞,身姿婀娜,一扭纤腰正要出门,忽然回过头来,语气奇异道: “风韵犹存……难道在你眼中,我是半老徐娘?” 啊? 谢渊顿时背心一紧,这个问题十分难以回答,事关生死。 实事求是,洛霜乃武道宗师,本身年纪也就四十许,配上她的修为,无论容貌气质还是肌肤身段,想来比九成九的年轻姑娘都好得多。 一个心理年龄上去了、生理年龄正当风华的绝代佳人,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不过谢渊没这爱好。 但他话自然不能乱说,立即诚心实意道: “洛长老风华绝代,天下闻名,便连秋水神剑都拜倒于您石榴裙下,不知多少少女嫉妒如狂。咳,如果我不知道是洛长老,见面肯定是只会叫师姐的。” 洛霜听了,大为满意,点了点头。 不过她还是扫了眼谢渊,淡淡道: “你这个小家伙,看着老实,倒是会哄人。呵,这样的最危险,比那谁危险多了……以后离我的弟子远些。” 刚刚还说峰内弟子随便挑、一批不行换一批呢,一不拜师就这样,真现实…… 见洛霜隐隐对他有些警惕,谢渊大为无奈。 说真话也不是,说假话也不是,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洛霜走后,林真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渊,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谢渊微微一笑,拱手道: “恭喜林师姐,得入邀月峰。” “哪里……” 林真喃喃道。 往后几天,内门每日都有宗师来此,每次都把谢渊叫到小房间“威逼利诱”一番,然而谢渊纵然再心动,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搬出宗主之命,让其他长老直跳脚。 直到几乎长老们都走过一轮,内门才消停下来,而其他弟子看着谢渊的眼神从羡慕、眼热、惊诧、不可思议,最后到了麻木。特别是发现他竟还留下之后,更是窃窃私语,有了更大的猜测。 而谢渊这才知道,剑峰九日体现的天赋,让这些剑道宗师们多么心动,恨不得轮番上阵拐跑了他。 但那还不是自己真正的天赋,或者说只是一角。 事情告一段落,谢渊终于定下心来,无人打扰之后,感觉在内门修行果然不错。 入云峰的灵气,让他修行事半功倍,精神焕发。 剩下的血灵芝一吃,配上其他灵药,一晃之间,进度蹭蹭上涨,时间便在修行中悄然过去。 (本章完) 212.第212章 气血二变 第212章 气血二变 寒冬已过,云山处处开。 不同于“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始盛开”的参差景象,云山上由于灵气凝聚,气候大抵是和山下气候宜人处更相似的,并且还能更宜人一点。 四季如春的山脉里,到了真正的春天,漫山遍野都是鲜盛开之景,望之令人心醉。 不过修行宗门,不可太过艳俗,剑宗所在的几处山峰经过多年打整筛选,多是清新怡人的梨、白玉兰等为主,间或夹杂些夹竹桃、紫叶李作为点缀,整体看起来白而不素,庄正之中,亦有活泼气象。 入云峰上浓云笼罩,终年难见阳光,朵要更少些,倒是绿意盎然,处处生机,一眼知春。 谢渊打开临崖小院的院门,望眼处便是万丈悬崖,白雾飘荡间,偶露群山叠翠,山遍野,令人心阔。 如此壮丽景色,每当谢渊修炼疲累之余,只要推开门看一看,就觉得心开气阔,疲倦顿消。 选屋子的位置大概也能反应出各人的性格。当初外门一同入内门的四个人,林成选了靠后处地势更平缓的草甸小院,林真选了更后面的溪边小居,大抵和两人富家出身、虽然遭逢大变,本性仍是平和有关;而裴昱选在岩间景色奇异、少有人来处,便符合他的高冷孤僻性子。 至于谢渊,直接把居处选在崖边,临渊而居,每日俯视千山万壑,练武时实能增大气魄。 这个选择未免和张山憨厚老实的人设不符,不过众人自然没有注意到如此细的地方。而如今就算注意到了,谢渊也不太在乎。 “几个月过去了,剑峰上的事情好像都被忘了。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修行,没人提及,哪有空关心他人轶事。” 谢渊沉吟道。 正所谓成熟,便是明白你九成九的事情,别人其实根本都不会在乎。 哪怕他当时闹得全宗沸沸扬扬,在上面有意无意的忽视之下,渐渐也就没人再提。 现在的谢渊,就是内门的一个普通弟子,每日签到习武,再也没有宗师问津。 月前曾有人就此窃窃私语,怎么宗师来了一圈,也没把他收走?但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对谢渊背地里议论也好、打趣也好、嘲讽也好,日子渐渐过去,事情也就渐渐被人忘到脑后。 弟子们关不关注还是其次,长老们似乎也没再拿他当作特殊的一个,这才让谢渊真正放下心来。 “不知道那些个长老们是不是都去找宗主理论了一番,反正个个都爆了他的黑料,看来宗主以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大概省油的也当不了宗主了。不过自那之后,确实便一切如常,真是大家都当无事发生过。” 谢渊也不知道李星拓是不是和长老们交代了什么,或者大家伙都达成了共识,只是目前来看,他的的确确就是个内门弟子而已,人畜无害,老实本分,师长放心。 而谢渊自己也放心。 如此情境,他才沉下心来埋头苦练,勤修己身,配上浮屠塔中的收获,这一个冬天过去,他的修为进境速度也和悬崖下的风一样迅猛。 血灵芝不愧补血圣药的名头,山王参也是山参中的王者,两味宝药配上其他杂七杂八的收获,将谢渊的功法进度全面进阶。 而最根本的,自然是金钟罩即将突破到代表气血二变境的第五层。 【金钟罩·第四层:(4960/5000)】 闭门苦修,最多不过三日功夫便能突破。 而谢渊已经闭门苦修经日,现今出门,就是吹吹风,透透气,消除下疲倦。 “张师弟!” 熟悉的呼唤声从后面响起,谢渊不用回头都知道,应该是林成在后面的草坪上练剑,看到自己便来招呼。 果不其然,林成远远从草坪上跑下来,笑着摆手: “张师弟,练功累了,出来透气呢?” 就像谢渊这数月孜孜不倦的在院内埋首练功、然后出门透气一般,林成也几乎利用每分每秒的在门前草坪习练剑法。故而谢渊每次出门,几乎都看得见他。 林成走到崖边,和谢渊并肩而立,看着下方千山,不禁吟道: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入云峰在云山群峰中,仅次于主峰,高过其他山峰一头。 “张师弟,每次看见你这门前气魄,就觉得你这位置选的不错。” 林成感叹道。 谢渊微笑着说: “林师兄,另外一边还有空余,你喜欢何不搬家?” 林成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罢了罢了,站在这练剑,我怕山风将我吹下去……嗬,倒也不是不行,说不定下面找到个山洞遗迹的,得高人传承,向来是话本的经典桥段。” 谢渊莞尔一笑,还真别说,他闲暇时的确起了好奇念头,就当锻炼云龙步,下过面前山崖一探。 云龙步精妙无比,别说这下面还算不上绝壁,就算是主峰那千仞高峰,也能一攀。 不过溜达了几次,下了数十丈,幽胜风光看了不少,遗迹秘藏一个也无,料想这里就算真有前人遗留,也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 “林师兄,你都要摸着气血蜕变之境的门槛了,还怕这区区山风?” 不得不说世事奇妙,入宗一年,竟连林成都要到气血蜕变境了……这个,谢渊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 只是以他当初入宗都难的天资,一年内这个境界,当初谁也想不了。 有时候人的命运啊,既要考虑个人奋斗,也得看看历史的进程……嗯,这历史进程的名字,就叫谢渊。 林成笑道: “摸着门槛而已,还差得远呢。” 谢渊“好奇”问道: “林师兄,以你在浮屠塔里的收获,血龙丹咔咔整,想要突破气血蜕变境也不难吧?” 入上古遗迹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而入内毫发无损、全身而退并且大获丰收,那就更是罕见了。 这样的收获,足以将一个普通人堆到气血蜕变境,遑论林成兄妹等人本身都是有基础的剑宗弟子,平台已高。 林成负手望着山崖,面色平静道: “如果将我的存货全部服用,的确能够尝试突破。但那样走得太快,却走得不稳。修行一道,并不是比谁走得快,而是比谁走得更远。有时候慢一点,才走得稳一点。” 谢渊一怔之间,山风吹拂,将林成的袍袖吹得向后飘荡,配上他坚定的神情和颇具哲思的话语,竟让他莫名感觉林成也和当初认识的不大一样了。 正在沉思之间,林成转过头来,哈哈一笑: “张师弟,我这番话说得是不是有高人风范?” 谢渊见他瞬间破功,默默比了个大拇指: “师兄高见,师弟我醍醐灌顶。” 林成一拍谢渊,呵呵笑道: “这也不是我自己想的,是我妹妹给我说的,她也是转述的洛长老的见解。即便是邀月峰上的精英弟子,也有不少因为之前突破未能完全准备妥当,导致后面进展缓慢,卡在气血一变境上。这种事情在宗内屡见不鲜,也是二变境的师兄师姐数量相比之前那么少的一大原因,能突破的个个不凡。诶,修行真是关山重重……嗯,扯远了。我妹妹转述这话,嘱咐我不要操之过急。我听得有理,便记在心上。” 武者数量结构便如一个金字塔,修为越高处越少。内门里气血一变境不算少了,二变境数量却是骤减,三变境则更少,便是越到后面越难。能有气血二变的修为,也够在宗门当个执事管事之类的了。 原来林成是偷师的宗师之言,谢渊点了点头,林真已经正式拜入洛霜座下,并且近日就在准备突破气血蜕变境,初步展现了不俗的天资。 而得益于这个天才妹妹,林成偶尔也能听到些可以听的宗师指教,修行自是便利;再加上有了林真作为邀月峰亲传的这层关系,他在内门的日子过得是如鱼得水、十分滋润。 两兄妹在云山剑宗站稳了脚跟,修行进度亦是相当不慢,起步比谢渊当初顺畅多了。 不过人各有命,谢渊自认为初期的自己,论天资恐怕还比不得林成,都是后面不断的提升进步,连番际遇,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他可以有奇遇,林家兄妹入了剑宗亦有,各人都有各自的运道,以至于林真的境界看起来都要追上他了——当然,只是看起来。 谢渊数日内可以踏入气血二变境,而林真虽有宗师当师父了,入气血蜕变境大概也还要磨炼一阵。而再要跨入到二变境,若无天大奇遇,至少是数年的积累之功。看似境界差不多,但差距其实越来越大,直差了几年。蜕变境的境界,每一层都十分遥远。 奇遇都可以有,但最核心最奇特的天赋,还是谢渊自己的坚韧努力之心,和一点点金手指的帮助。 “张师弟,我刚刚说的你可要记住了,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啊!虽然你现在离气血蜕变境还有那么一些距离,但是先记在心里。” 林成认真告诫道。 明白了林师兄,我晋升二变境会尽量稳扎稳打的…… 谢渊见林成殷切关心的模样,收起玩笑心思,认真道: “我晓得了,林师兄。” 数日过后。 【金钟罩·第四层:(4995/5000)】 体会着体内血气汹涌澎湃,似乎已经到了一个界限,谢渊开始了气血一变境中的最后一次修炼。 谢渊盘坐于房中榻上,五心朝天,作盘腿罗汉状。 身体内的精纯气血浑厚汹涌,循着金钟罩的运转轨迹奔流不息,不断增强着他的体魄与防御,增强着他的护体金光。 4995……4997……5000。 半日过去,身上的劲气一点一点增强,眼前的数字也一点一点上涨,终于跨过了5000大关。 【金钟罩·第五层:(1/10000)】 谢渊陡然感觉自己跨过了无形的界限,身躯一震,血气狂涌,直如咆哮,顺着周身经脉奔腾不休。 从体表看去,甚至肉眼能看得到他青筋突起,如蛇一般不断鼓动,气势骇人。 谢渊皮肤变得赤红,肌肉也鼓胀起来,整个人大了一圈。 皮肤下的肌肉不断痉挛,颤动不止,直直持续了一炷香之久,这番动静才渐渐停歇下来,身上的血色也逐渐退散。 谢渊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精光一闪,露出迫人气势,然后才慢慢回归平和。 他挥了挥手,感觉到随手一击中蕴藏的庞然力道,慨叹道: “果真是一变一重山,每一次突破都是一次蜕变。” 谢渊感觉自己似乎又经历了一次从外练突破到气血一变境时的蜕变过程,体质再度暴增,力量速度皆与之前的自己不在同一层次,同场竞技,可以碾压。 体质上涨如此多,体内的血气上限也再度扩张,储存血气的中丹田似乎都变得广袤起来。 看着那下一层的突破点数直接翻倍,还没算第五层金钟罩本身修炼就更难,看来修行起来不只是翻倍那么简单了。 不过…… 谢渊微微挥手,身周陡然亮起灿烂金光,如同一个扣下的大钟,将其罩住。 这金光璀璨耀眼,稳固坚定,透露着一种坚不可摧之感,望着就让人心安。 谢渊伸指轻轻一弹,金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起了微微涟漪。一道钟罄之声在房内响起,佛音厚重,余韵悠长,小小崖边院落仿佛化身佛寺一般。 他将手一收,金光当即回收缩小,罩在他的周身皮肤之上,隐而不见。 然而仔细看去,仿佛能看到他的皮肤上内蕴金光,莫名神圣,几乎让人肃然起敬,若不是见他头发茂密,当即就要称作大师。 “能放于体外,这金钟罩才算登堂入室,防御力大增。” 谢渊满意的笑笑,刚刚稍一估算,便知这金钟罩防御力端的惊人,同境敌人要想破开,恐怕得一番手脚。而等对手想到办法,谢渊早就或是长剑或是大斧招呼过去。从练武初期定下的先站着再谈输出的目标,现在算是完美实现。 气血二变境的特点,便是气劲凝如实质,发乎体外,威力莫测。 谢渊心中一动,提剑走到院中,用力一激发,长剑上陡然吐出一道尺余长的金色剑芒,如同金焰燃烧,荡魔涤邪,威力惊人。 不过剑芒不可持久,谢渊只是激发一小会儿,就感觉控制不住,想要将其击出。他剑一收,将剑芒缩回,吁了口气: “剑芒威力果真非同小可!要是再学会激发的绝招,便如同当初宁紫师姐那一击长虹贯日一般,绝难抵御。” 他不敢在这轻易尝试,不然要是轰塌了院墙什么的,不好解释。 但即使不实验,光是刚刚剑峰吞吐的光芒,也足以体现其威力,少说让长剑杀伤力增加三成。 剑芒已是如此厉害,等到气血三变境时的剑罡,又时如何威风?剑罡已可稳定激发,配合剑招出剑时凶险无比。回想起当初两宗论剑的首席之战,谢渊心生期待。 谢渊又用养身功试试激发剑芒,吐出的便是青色剑光,看起来平和纯净,然而内里自蕴含着大威力。外功和内功催发是不同的感觉,现在看起来比金焰低调多了。只可惜剑气诀的修为还不够,到不了激发剑芒的程度。 试过了突破后的实力,谢渊心生满意。经过两次蜕变,他距离人身之极已经不远,只差最后一次。 “万点进度,练习两年半应当也就够了。那时不过刚二十岁,就是气血三变境的武者,想来在哪都不弱过旁人。” 【劈柴:(7761/100000)】 【金钟罩·第五层:(1/10000)】 【养身功·第五层】 【八卦撼山拳·小成:(588/3000)】 【斩月斧·小成:(739/3000)】 【天隐术·小成:(3017/5000)】 【黑天书:(107/1000)】 【云龙步·精通:(196/2000)】 【奔狼刀诀·圆满】 【云山剑式·圆满】 【云龙九式·小成:(563/5000)】 【云山剑气决·第四层:(899/2000)】 【入云剑诀·精通:(18/2000)】 这累日经月来的苦功,加上浮屠塔遗迹中的收获,全部消化用于己身,终于浇灌出绿芽,然后开结果。 金钟罩成功进阶第五层,让他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气血二变境武者,基础实力刚刚已经测验过,完全胜过以往层次。 养身功也到了第五层,这门默默援护全身、提供源源不断内力的高妙道诀终于突破到了最后,给他的实力提供了长足的进步。 只可惜道长传下的养身功就到这里,那本薄册子后面再無内容。而没有一点提示,谢渊的面板也无法解锁后面的区域,看来非得如当初的铁布衫和金钟罩一样,得有个引子,才能有机会领悟到后面的内容。甚至他不知道,道长说的随手改编的功法,到底还有没有后续。 但就算是现在的养身功,也足够强力,特别是它独特的转化万法的效果,可以开发出不同的用法。谢渊现在剑气诀不算高,若是等以后学到了更精深的功法,或许可以凭养身功来快速突破,亦或是战斗时不断补充。 八卦撼山拳、斩月斧这些高深打法,谢渊就算最近在剑宗全情练剑,也没有完全放下,始终保持着相当的熟练度,只不过不再当作主修,而只是手段的一种而已。 天隐术不必说,时时运用,刻刻练习,任其高深艰难还胜过云龙九式,进度也是在不断增长。 而黑天书虽然让他十分意动,但一来他近几月埋头苦修,没太多空闲,二来被李星拓盯上,不敢乱跑,故而只能隔三差五的去一去剑穴吹风,进展缓慢,聊胜于无。 云龙步也慢慢到了精通层次,不算太低。有这一高妙步法加持,谢渊昔日的短板,现在在同境中当算长处。 云龙九式艰深,但同样慢慢进步。这等宗师级剑法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必定见血封喉。 然后便是云山剑气诀,已经到了第四层,和养身功一主一辅,谢渊现在的内功也相当深厚。 只不过养身功到了顶,而剑气诀毕竟是入门,层次不那么高,一般剑宗弟子后面都是要换进阶内功的。 谢渊内功现在够用,但要想继续进步,已经得将此事提上日程。 不过这几月在内门,吕良东除了教他一门新的剑法,便再无其他。 入云剑诀,算是云山剑宗弟子在云山剑式之上的第二层剑法,威力与品级比云山剑式要高出一筹,算是相当不错。谢渊随便练练,倒也有了精通层次,算是增补剑法手段,磨炼血气境界,间接促进了修为突破。 但对已经掌握了云龙九式的他来说,这内门弟子开开心心习练的剑法,对他而言只能算鸡肋。 “下一步得要想办法找一门内功了啊……不然血气境界上去了,到了三变境就是长短腿,对未来突破极为不利。” 谢渊微微颔首,将此事记下,然后才梳理完自己的所有功夫。 他突然发现,同境中自己外功够硬立于不败之地,内功一醇厚一犀利互赠互补,深厚绵长,打法杀法一只手都数不清,手段多样,光是兵器都能用三种,自己可以随意切换——并且有神奇的百变玄兵,敌人战斗时绝对反应不及。 而且还有云龙九式这样同境碾压级的高深剑法,以及横扫千军这样的大杀器,再配上同样是飞龙榜宗师成名绝学的身法…… 这样的配置,这样的实力,称得上豪华了。周围人除了司徒琴的传承大概胜得过自己,其他的同辈料想在这个境界,都凑不齐这一身功法! 谢渊忽然好奇,自己若和那些潜龙榜上的天骄斗上一场,胜负会是几何? 虽然自己刚刚突破二变境,但感觉不见得会输? 谢渊长吐了一口气,心中略有感慨。 大概自己现在,也算是有一点点的实力了。 毕竟气血二变境,放在江湖上,也是绝对的一把好手。 而若是能入潜龙榜,则已经担得起高手之名。 现在的自己,应当算脱离新手村了吧? 毕竟便是李泰和红姨,都将气血二变定做司徒琴可以自己出去闯荡的一个门槛。 谢渊点了点头,回想起和司徒琴之前的约定,有些期待。 他当即去信一封,告知她自己已经突破,争取过几日就下山与她汇合。 又过了旬日,谢渊估摸着稳定了境界,最主要的是突破的气血波动已经平息,应该不会被看出来了。 于是他找到吕良东,声称自己要回去探亲,请个约摸小半月的长假。 身为内门弟子,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不过谢渊这几月间都有偷摸溜下山去几次与司徒琴见面,探亲的次数多少有些频繁。吕良东见他又来,冷冷道: “这么长的休假,你得找宗主去请。” “啊?弟子这点小事,不用麻烦宗主吧?” 谢渊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情愿。 李星拓高深莫测,他实在有些不想和他照面。 结果吕良东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我已经汇报过了,他说你下次再请假就直接找他。” ……这个不近人情的老头。 谢渊无奈,只得拱手告别老教习,硬着头皮上了主峰,求见宗主。 好在宗主兢兢业业,白天的时间仍然固定在书房里处理宗务,谢渊没等一会儿,就得到了这位精干宗主的召见。 “见过宗主!” 谢渊进了宽大书房,行了一礼,心道还好稳妥起见,等了十天才来请示,不然肯定被李星拓看出来气血涌动,是刚刚突破之兆。 听到谢渊的问候声,李星拓从书桌上抬起头,然后就埋首继续批阅,嘴里随口道: “突破了?” “……入云剑诀,小有所得。” 谢渊沉默一下,做着最后的努力。 书桌后面似乎传来一声嗤笑,让谢渊脸皮发烫。 李星拓放下笔,打量了几眼谢渊,似笑非笑道: “想要请假?是不是觉得差不多能携侣闯荡江湖了?” “……” 谢渊彻底沉默。 怎么这家伙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当然自己寄信也没特地掩人耳目,直接就让杂役弟子代交,有心便能查到来去。不过这等小事都被李星拓知道,也不知道他是太关注自己,还是宗内大事小事,其实他一览无余? 这浮光掠影剑不会被拿来到处偷窥了吧?一个特别喜欢站在后门偷瞄的宗主? 想到那些宗师的爆料,谢渊不禁有些怀疑。 不过对李星拓的洞察力又有了新的认识,想到之前自己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种种遮掩,恐怕早都被人堪破偷乐,谢渊脚趾都忍不住扣动了几下。 罢了,吃你的用你的,早晚把你宗的功法学光,那就扯平了! 李星拓呵呵一笑: “罢了,我们云山剑宗也不是囚牢,你要请假就请假。不过你准备告假几天,又是去哪里历练?现在外面可并不太平。” 谢渊沉吟一下,道: “禀宗主,弟子准备告假月半,我和……友人听说云雁边境处有妇女与孩童持续走失,影响甚广,便准备去调查一二。” 李星拓听了,赞赏的点头道: “很好!锄强扶弱、惩恶扬善正是我辈剑宗门人分内之事,你也不算天天在这吃白饭,吃得入云峰厨房叫苦不迭……等等。” 他似乎想起什么,在旁边一摞卷宗里翻了几下,抽出一张看了看,眉头微蹙: “这件事我们有弟子去探查过,不过……似乎和当地官府有关,没能继续下去。” 李星拓沉吟一下,缓缓道: “这事牵连甚广,恐怕不易一次查清。你若遇到难阻,不要蛮干,回来求援便是。这件事,可能不太简单。” 言下之意,这事在李星拓眼中也有些复杂,不看好两个年轻人就能理清千头万绪,顺利解决。 “是!弟子领命。” 谢渊拱手道。 李星拓点点头,挥手送客: “去吧。不过若是你查出点什么,给你记上一笔功勋,可以换换进阶功法什么的。” 他说的随意,却让谢渊又是一顿,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进阶功法……他才学会入云剑诀,显然不会是让他再换剑法。 那就只能是剑宗的内功了,自己刚刚才列为目标的东西。 怎么感觉,自己在李星拓面前就跟没穿衣服一样,早都被看穿底裤了……这个老偷窥狂。 不过没想到,只是请个假,竟然得了意外讯息。 谢渊突破之前就和司徒琴共同定下这次同游的目标,主要便是路过云雁边境,解决这个人口拐卖的大案。 涉及妇女儿童拐卖,不管是谢渊还是司徒琴,都是深恶痛绝。没想到办不下来的原因,竟然和当地官府有关…… 谢渊微微颔首,回去收拾妥当,和林成知会一声,便自己下山去了。 云州府城里好像永远不会少人,依旧是摩肩擦踵,车水马龙。 谢渊熟门熟路的走到那高门大巷,进了那占了半条街的大宅里,被侍女往水榭琴台引去。 还没走进水榭,谢渊便听到悠扬的琴声从里面传出,声声入耳,如同仙乐。 谢渊立在水榭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直到一曲奏毕,才听到司徒琴笑盈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谢镖头,立在门口偷听干嘛?还不进来!” 谢渊这才走进水榭,抚掌道: “一段时日不见,琴小姐的琴技又有精进,一曲弹出,听到就如中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感动得我都要落泪了!” “这马屁太过了,打回去重拍!” 司徒琴坐在临湖栏边,咯咯直笑。 今日的司徒琴着一身湖蓝色长裙,裙摆层叠委地,娉婷缱绻,尽显柔美,看得谢渊心中一动。 就是她的大眼睛仍是灵动之极,黑溜溜的眼珠看着谢渊,仿佛有许多话要说,最后还是眉眼一弯,笑眯眯的。 谢渊直接在琴旁边坐在,说道: “我已经气血二变境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收到你的信了,也准备好了。” 司徒琴拢了拢发丝,语气有些古怪: “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快……” 谢渊咳了一声: “换个说法,进境神速更好点。” 司徒琴眨了眨眼,疑惑道: “有什么区别?” “以后你……哈哈,没什么。我修为不是没你快吗?你早就突破了。” 谢渊强行刹车,生硬的调头。 司徒琴摇头叹道: “可我最早修为都比你高得多,没想到谢镖头你,竟真能慢慢追上来,虽然还差一点点……” 司徒琴语气又是惊异,又是赞叹,伸出纤纤小手,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谢渊听到佳人赞赏,心中不无得意,不过他也明白,一点点实是谦虚的说法,司徒琴真要修行,进度不会比他慢。 “既然妥当,我们稍作休整,便就出发?” 谢渊征询司徒琴的意见。 司徒琴小脑袋连点: “好啊好啊。” 两人都对这第一次“旅行”期待已久,如今即将出发,都是迫不及待,匆匆用过午饭,便一人牵了一匹马,出了云州府城,往东北方向而去。 时值春日,两人一路上并辔而行,吟诗赏景,指点山水,直如赏踏青,雀跃不已。 其实路上风景也不见得处处都好,但两人不管走到哪都惊喜开心的样子,便是一个小池塘都能看出大泽风光一般,只恨不能泛舟其上。 说起来两人前两月曾悄悄咪咪的商量着改换称呼一事,比如叫个哥哥阿妹的;然而两人一对生辰,陡然发现竟是同年,而司徒琴还要大上几月,把她气得够呛——特别是谢渊连着叫了许多声姐姐之后,惹得她生了好一阵闷气。 至于其他昵称,两人想了想,终究皮薄,感觉叫不出口,最后还是按原样称呼,反倒自然。称呼也只是代号,重要的还是两人的心境。 而且谢渊早已不是镖头,如今会这样叫的,也只有司徒琴一人,倒也能满足她的小小心思。 一路赏春光数日,赏到了靠近云州与雁州交界之处,到了这里的一座大县城,唤乌河县。 两人话语不停,正要入城,突见道旁有个伏地乞讨的老丐子,气息奄奄。 司徒琴眼现不忍,谢渊也叹息一声,见那丐子如此老了,便下马解下水囊和干粮,递给乞丐,倒是没给钱。 那乞丐虚弱的说了声: “谢过公子。” 说罢便接起水囊,咕咚咕咚的灌起来。 谢渊和司徒琴都有些惊异,这乞丐说话文质彬彬,竟然还像个读书人? 他好奇问道: “老丈,你也读过圣人之言?” “惭愧,圣人之言、三经四义,都曾读过。在下姓范,之前也当过秀才。” 老乞丐喝过水,精神恢复些许,一脸惨淡的说道。 谢渊闻言,更是惊异,秀才也是功名,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他想到就问,没成想听到范秀才答道: “老夫本来在城内教书,薄有田产,老来得女,疼如掌上明珠,生活过得还算惬意…… “然而前年小女走丢,结发妻子伤心过度,忧郁而死;我葬了妻子,为寻女儿散尽家财,却一无所获,最终只能守在这城门口,想着也许能碰见她……”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没想到还没进城,便碰到这事。 他的心情稍稍沉重些许,念头电转,问道: “范先生,你可有消息,女儿是如何走丢、或者被谁拐走的吗?” 范秀才一脸茫然,浑浊的眼珠变得湿润: “不知,不知!我就是不知道,一转眼她就不见了,不知被带到哪里去……” 谢渊见他这样,叹了口气,稍微试探道: “那范先生,你有没有听说本地的势力、或者官府……有这方面的传言?” “官府?不可能!” 范秀才愣了一下,斩钉截铁道: “我和县太爷姚知章曾同在书院求学,他得知此事之后还要助我,是我不愿受他人之禄。姚大人两袖清风,一心为民,本地的帮派势力、武馆门派也管理极佳,我猜是雁州那边来的人!” 谢渊听了,见无更多信息,暗暗摇头,给了范秀才一些碎银子,和声道: “范先生,你拿着钱先将养一下,这事急不得,我替你查。” “啊?你?敢问公子是……” 范秀才一脸呆滞。 “我是做好事不留名。” 谢渊摇了摇头,和司徒琴牵马入了乌河县城。 两人先在客栈安顿下来,司徒琴蹙眉问道: “谢镖头,怎么说?准备从何处着手?” 两人遇到范秀才,见之前殷实的家庭因为女儿走失家破人亡,心里都不好受,顿时从春光秀丽中脱离出来,来到了现实熔炉。 “既然宗主都说这里官府有问题,那当然是直接上门了。” 谢渊沉吟一下,便道: “我们就化作小门小派、古道热肠的年轻弟子,去县衙里探一探路!” 司徒琴眼睛一眨,道: “开门见山,倒也是个好方法!” 两人携手出门,走到县衙门口,直接敲起登闻鼓,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片刻后。 “堂下何人,何事敲鼓?” 面容清癯的县令高坐台上,脸色严肃冷峻。 谢渊拱了拱手,道: “在下石渊,这位是我师妹谢晴,我们来自云州南山县公道门。” 司徒琴一听,俏脸一红,悄悄捏了他一下。 “公道门?” 县令姚知章皱眉思索一下,看看左右,见都是摇摇头,看来是没听过的小门派。 名字倒是古怪。 “原来是来自公道门的高足,两位为何敲鼓?” 见不是平民百姓,县令和蔼了许多。 “我听说贵县不少女子孩童走失,心下不忍,故特来相问,不知县太爷有以教我?” 谢渊朗声道。 姚知章一听,脸色微变,沉声道: “石公子哪里听说的?本县虽不是路不拾遗,但也许久未发刑案,这鼓也很久没人敲过了。” “还用听说?城内酒肆茶馆,到处都有人讨论,这一月便走失三个孩童,不知所踪。县太爷,可有此事?” 姚知章面色发沉,轻哼道: “不知所谓,本官怎么没听说?石公子,公堂不是与你说笑的地方,莫要乱敲鼓,免得后果你承担不起。送客!” 谢渊和司徒琴被一堆衙役“送”了出来,回头一望,见衙役还没关好的门后,露出姚知章面无表情的脸。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果然有问题。” “这姚知章,基本都是明着威胁了,有些嚣张,莫非是看我们公道门不够大?我要是说云山剑宗,又怕他客气过头。” 司徒琴抿嘴道: “姚知章虽然也暴露了一些,但他不接招,这下又如何办呢?” 谢渊沉吟一下,忽听司徒琴低声说道: “我刚刚在客栈里听说,这里最大的帮派叫乌河船帮,按理说要是贩卖人口,这船帮……” 谢渊心领神会,当即一拉司徒琴,说道: “走,去船帮探一探!” 司徒琴乖乖被他拉着小手,两人一路小跑到了码头,看着码头旁气势不凡的三层高楼,正说怎么进去,谢渊就拉着司徒琴往旁边小巷子里钻。 “这这这,这僻静处要干什么……” 司徒琴正有些紧张,突见谢渊身姿一晃,似乎变了个人。 司徒琴眨了眨眼,感觉眼前的人瞬间变成了那县令姚知章,吓得就要松手。 “琴小姐,干嘛呢!” 谢渊笑了笑,对着她露出本容。 司徒琴这才反应过来,抱怨道: “变老了,不俊了,不想牵!” “那我就对你露出马脚好了。” 谢渊微微一笑,去拉她小手,天隐术一动,将两人罩上,只有司徒琴能见他真正相貌。 凭他现在的天隐术造诣,这都是雕虫小技。 司徒琴这才满意,娇声道: “那你记好了,以后都要这样!什么事都不准瞒我。” “没问题。” 谢渊嘿嘿笑道: “现在走了,县太爷带着小妾去找本地帮派首领,很合理!” 见司徒琴柳眉倒竖,谢渊赶忙一拽她,两人钻出小巷,冲进了乌河船帮。 (本章完) 第213章 假扮真,乌河水 第213章 假扮真,乌河水 “谁?” 乌河船帮总部,河边的三层高楼门口,值守的船帮弟子一看有一个人影要闯进来,立即伸手来拦。 谢渊一把将两人的手拍开,站在门口,一整衣襟,淡淡的哼了一声: “怎么,不认识我?” “县、县令大人?” 两名弟子这才看清楚冲来的人是谁,顿时愣在原地。 虽然大家都知道姚县令和帮主关系很好,常常在一起饮宴,但县令大人亲自来他们乌河船帮总部,这个…… 两人本能的觉得有些奇怪,但作为看门守卫自然拿不准主意,于是一个连忙去通报高层,一个立即引着谢渊进屋。 谢渊挺胸抬头的被请进了乌河船帮的总部,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司徒琴柔嫩的小手。 司徒琴见自己跟着谢渊,站在看门弟子的面前两人也视而不见,不由眼睛发亮,新奇有趣之余,又觉十分惊讶: “看来他这秘术又有进步,除了改头换面,竟然已经能到让同伴也被对面不识的境界,比当初在按察使府邸的时候厉害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高深妙法,简直闻所未闻。” 两人进了楼里,谢渊还要装模作样、拿腔拿调,司徒琴倒是肆无忌惮的到处打量,却见这船帮总部大厅极阔,中间不断有人穿行,热闹非凡,前面左右各一道楼梯伸向楼上。楼上的人显然要少一些,大概是高层办公之地。 引路人直接将谢渊两人往楼上去引,一楼已经有许多船帮弟子看见了谢渊,顿时面露惊讶,让在一旁,和同伴窃窃私语。 一名文质彬彬的儒生匆匆赶来,在二楼楼梯口看见谢渊,顿时面露热情的笑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县令怎会来此?而且他这手的动作怎么怪怪的……扭到了? 儒生上来行礼道: “见过县令大人!不知县令大人来此,是……” “你们帮主呢?” 谢渊直接打断道。 “帮主正在练功,劳烦您稍等片刻,我马上让他来见您!” 儒生面色一紧,见县令这么着急,心道恐怕是有什么大事,立即去找帮主。 不过他走的时候,心里感觉有些奇怪,明明在一起吃过那么多次酒,姚县令的表情怎么跟不认识自己一样? 也许是太着急了……想到这里,儒生脚步再度加快。 谢渊见儒生快步离开,船帮弟子皆投来目光,暗自议论纷纷,心里暗道: “还得搞快点,不然要是消息传出去,说不定把正主引过来。” 到了二楼一个大的茶室,引路弟子正让两人稍等,就看到先前那名儒生领着一个虬髯大汉进了屋。 大汉一进屋里,立即关上门,茶都没来得及泡给谢渊一杯,一脸严肃、压低声音道: “见过姚大人!姚大人,不知你这么着急前来,是出了什么事?” 谢渊单手摆了摆,同样压低声音: “孟帮主,最近那批货,送走了吗?” 在来的路上,谢渊和司徒琴已经打听到了船帮帮主的姓名,姓孟,叫孟河生。 “最近那批……” 孟河生怔了一下,皱眉道: “上次大人不是说,过了这月、凑足人数再运走么。” 谢渊微微偏头,和司徒琴对视一眼,两人眼睛都是一亮。 果然来对地方了! 孟河生自然看不到谢渊旁边的娇女,只当县令侧头思索,然后听他缓缓道: “没送走就好,这批货里面有个是不能抓的,你现在立即带我去看看。” “不能抓的?” 孟河生瞬间紧张,嘶了一声,急急道: “县令大人,当初抓人前不是都选过了吗?都是些平头百姓,抓了他们也发不了什么声音。怎么会抓到不该抓的人身上?” “大家族开枝散叶,枝繁叶茂,谁能理得清楚?你快带我去看,晚了怕来不及。” 谢渊糊弄道,直接站起身来。 司徒琴见谢渊满口胡诌,却应变得当,真从孟河生这里套得信息,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欣赏。 两人来前略作调查,却无从知道姚知章和孟河生是怎么合作的、怎么交流,只得按“随机应变”四字方略准备。 现在看来,谢渊完成得很好,反应机敏,这货物有问题的借口果然让孟河生紧张,应该马上就可以带二人直接去存货的地方,司徒琴不由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谢渊,露出灿烂光芒。 孟河生听了谢渊的话,显然想到什么,点了点头,不过他面色有些古怪,踌躇一下,问道: “姚大人,这事你跟钱先生提过了吗?您直接找他不就行了,我又在他那说不上话。” 谢渊迈开的脚步顿了一下,悄然和司徒琴对视一眼。 钱先生又是谁? 被抓来的女人小孩,不是关在船帮的吗? 按两人设想,若姚知章和孟河生合作在这乌河县拐卖人口,应当是姚知章总览全局、掩人耳目,然后孟河生负责具体实施,以及借水路这最好的方式转运。 可是现在看孟河生的意思,似乎是这位钱先生管着“货物”的看押,并且地位极高,孟河生根本够不着? 谢渊听到关键信息,正自心念电转,那边孟河生脸上渐渐显出疑色,悄然打量了几下谢渊,轻咳道: “姚大人,货要运走,我肯定会给您给钱先生汇报。您就算想知道,派个人来问就是,怎么这么直当当的走到我这小地方,人多眼杂,鱼腥味还这么重,未免失了您的身份。” 谢渊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哼道: “怎么,你在教我做事?” 孟河生脸色微变,连忙说道: “不敢不敢,姚大人,我只是不知您为何突然到我这里来……” “我也是急糊涂了,你根本不知道这事牵扯多广,还在这问东问西!事情要是捅出去了,都准备玩完!” 谢渊一挥袍袖,大步往外走去。 孟河生听了,顿时额头冒出汗来,一脸络腮胡的壮汉小跑两步,点头哈腰道: “姚大人,怪我多嘴。您能不能透个底,到底是抓到哪家了?” 谢渊瞥了他一眼,突然起了促狭心思,咳嗽一声,低声道: “你知不知道,当年平西王有个女儿……” “什么!我们把平西王的女儿抓了?” 孟河生脸色大变,虎躯一震,没控制住音量的吼了出来。 “小点声!” 谢渊感受着腰间软肉处伸来一只小手拧他,力道还不轻,龇牙咧嘴道: “就凭你……就凭我们,想抓她,可能吗?那可是天上的仙女一般的人物!” 感觉腰上的力道小了点,谢渊笑了笑,继续道: “只不过皇帝也有三门穷亲戚,平西王女,也有几个民间朋友,走镖的练剑的游侠儿什么的。这次抓的人,有一个便与她有旧,听说现在这位仙子见朋友不在,已经在过问追查了!” 孟河生额头渗出滚滚汗珠,苦涩道: “姚大人,这可咋办?真被她找到这来,您或许没事,我怕是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其实她现在已经在这了…… 谢渊淡淡道: “无妨,我已经通过我的渠道知晓此事了,我现在就去找钱先生。” 孟河生连连点头,忍不住催促道: “姚大人,您可要加紧呐!” “我知道。” 谢渊被孟河生恭送出门,和司徒琴两下转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好啊谢镖头,总感觉你现在老是趁机占我便宜呢?” 一处僻静的巷子,司徒琴轻轻捶了谢渊一下,娇嗔道。 谢渊嘿嘿一笑,也不反驳,见司徒琴白生生的俏脸微粉,也没见反感,反倒平添风情,不由心中一荡。 两人对视一眼,皆感气氛有些旖旎,不过时机地点都不对,各自转过视线。 谢渊轻咳一声,道: “虽然最后夸张一下,借王女威名将孟河生吓了一跳,面上没再起疑,但凭他和姚知章的隐秘合作,这事肯定不久就会暴露。” 司徒琴点了点头,蹙眉道: “竟然还有个神秘的钱先生,地位看似还在两人之上,说不定才是幕后主使。只可惜孟河生地位太低,看起来跟钱先生也不是直接联络,不然还能顺藤摸瓜。” “孟河生的实力不弱了,竟然都只是底下的执行者,看来这事牵连的确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广些。” 谢渊凝重的点点头。 乌河是云州和雁州交界处的大县,孟河生身为这里的地头蛇、最大势力的帮主,自然有气血一变的修为,并且不算弱。按谢渊看来,他极有可能还有相应的内功修为,比当初的总镖头要强上不少。 身为船帮这种交游广阔的帮主,又为县令以及幕后的大人物做事,这也不算意外。 司徒琴也赞同的颔首,眸光一闪,声音微冷: “县令和地头蛇勾结,这里百姓也不知遭了多久的罪。要是我父亲还在,让他知道了……” 平西王就是起于云州,从来将这里视为枌榆故里。他自少侠义,嫉恶如仇,惩恶扬善的事迹数不胜数;而他发迹后数次回到云州,只要有人拦驾告状,更是必定彻查到底。那时的云州,虽在边境,都成了大离数一数二清廉干净的地方。 她秀眉微蹙,看着谢渊: “谢镖头,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刚刚谢渊在里面的应对机智,机变很快,司徒琴十分欣赏,眨巴着大眼睛,看他还有什么主意。 谢渊笑了笑,身形微晃,突然长出了浓浓的络腮胡: “现在?自然是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故技重施。” 司徒琴眼睛大亮,谢渊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一拍小手,笑盈盈道: “正是!孟河生够不着钱先生,那就找够得着的去!” 两人一路疾走,很快又到了县衙之外。 县衙守卫见一名大汉过来,正要吆喝,却见那人抬起头来,露出满脸标志性的络腮胡,却是船帮帮主孟河生。 “孟河生”拱了拱手: “劳驾,我有急事求见姚大人,不知他在何处?” 两名衙役对视一眼,对本地龙头和县令的关系心照不宣,不过直接找到县衙来,还真是少见…… 一名衙役客气道: “孟帮主请随我来,姚大人正在书房。” 谢渊和司徒琴顺利的进到县衙里面,到了县令书房之外,见那衙役敲了敲门,禀告道: “县令大人,有客人求见!” “谁啊?” 姚知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船帮的孟帮主,他已经到了。” 衙役没有让孟河生在外面或者衙门等待,不然被县衙里来来去去的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门内响起脚步声,随后吱呀一声,姚知章打开房门,皱着眉头,看了后面的谢渊一眼,然后对着衙役点点头: “不错,你先下去吧。” 衙役拱拱手,随后告退。 姚知章不动声色,先让孟河生进了书房,然后在门口左右一看,见没有旁人,才把书房门一关,凝着眉头对孟河生问道: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不能在外面说?” 他面带探寻,看着谢渊。 谢渊牵着司徒琴,两人站在姚知章面前,不过显然姚知章的实力还不如孟河生,什么也看不出来。 谢渊一脸惊惶道: “姚大人呐,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 姚知章面色一沉,眉头皱得更紧。他跟孟河生合作这么久,知道他向来有分寸,既然如此反常的直接找到县衙来,肯定不是小事。现下一听,果然不错。 谢渊嘶了一声,急急道: “我收到钱先生让人来报的讯……” “钱先生?” 姚知章面露诧异,忍不住出声道。 “对啊,钱先生,直接都找我来了,实在是事情不小……” 谢渊点头如捣蒜,哀叹道: “他问我前两批货的事情,说是出了问题,出了大问题!哎……” “什么问题?你说快点,说关键!” 姚知章见谢渊吞吞吐吐,啰哩吧嗦,惶急不堪,不由心里生出不祥预感,逐渐急躁。 谢渊见姚知章果然也上钩,心下既是不屑,又是不忿,暗道这事果然对他们十分重要。 他哀叹道: “钱先生说,哦,钱先生的人说,最近的货里面,似乎有不该抓的人……” “不该抓的?怎么可能,目标本官都仔细审过了,家世清白,三代内都是普普通通,根里都是小民而已,至多就是个殷实,翻不起浪。” 姚知章沉声道: “除非是雁州那边来的……” “对对,姚大人办事细致,明察秋毫,可能是那边过来的!” 谢渊不知道雁州来的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这姚知章这番言论,这番态度,看来做这事比审案理政都上心得多。 这狗官。 谢渊和司徒琴握着的手都紧了紧。 姚知章沉吟一下,有些不解,不过眼前的孟河生做不得假,他没有多想,就问: “钱先生的人怎么先找到你那里去……算了,有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不该抓的人?” “钱先生想问我货送走没有,送到哪里,故而急急忙忙遣人来问,可是前面的都是按大人给的时间老实送走,又不会在我这!哎,那使者没和我多说,但是我隐约听到,好像跟什么、跟什么……” 谢渊放低声音,压着嗓子近乎耳语道: “跟平西王有关!我的个亲娘!” “平西王?平西王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等等,难道是那司徒琴?” 姚知章思索一会儿,忽然眼睛大睁,竟然准确的说出了司徒琴的名字。 谢渊两人皆微微意外,虽然大离朝境内有一定地位的,对司徒琴的身份心照不宣,但是普通人可根本听说不到。 区区一个县令对司徒琴这样的层次来说,自然也是普通人。 谢渊装作一脸茫然: “司徒琴?这是谁啊?” “这是平西王的女儿。难道把她抓了,不可……” 姚知章还没说完,谢渊就大叫道: “什么!我们把平西王的女儿抓了!” “小点声!” 姚知章皱眉喝道,这家伙还是这么吵。 谢渊兀自一脸震惊,喃喃道: “平西王的女儿?我的个亲娘嘞!嘶——” 他腰间软肉又是一痛,忍不住嘶了一声,不过姚知章只道他太过震动,摇头不满道: “自然不可能是她。要是真能抓到她,哼,那也倒好,悄悄押走,就是天大的功劳,比这两年所有其他东西都贵重得多……” 姚知章眼神闪烁,没发现眼前的人眼露寒光。 他沉吟一下,果断道: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找钱先生,问问情况。” 谢渊听了,心里一喜,面上拘谨道: “我也去吗?” “事已至此,自然一起。” 姚知章点点头,当即引着谢渊二人走出书房,让杂役在外面备好马车,便从侧门出去。 谢渊看到那没有标志的马车,和司徒琴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正要跨步上车,谢渊突然眼神一凝,步子一僵。 姚知章在车上,看着谢渊顿住,不由奇怪道: “你还在等什么?” 他话一说完,忽然感觉有些奇怪,扭头往前方看去。 只见前面巷口,一个高壮的络腮胡大汉正匆匆朝着侧门而来,见到自己看他,当即一喜,连忙冲过来: “姚大人,姚大人!” “站住!” 姚知章陡然一声暴喝,喝止了孟河生。随后他眉头紧皱着往旁边看去,却见刚刚还在旁边的人影,已经消失无踪,不由瞳孔猛缩。 人呢? 姚知章下意识绕着马车四处一看,发现杳无踪迹,那人仿佛凭空消失,或者是瞬移到了巷口,又朝自己奔来? 他心里一紧,皱眉问道前面站住不知所措的孟河生,急声问道: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额,就是刚刚您说的那个,我有点疑问……” 孟河生有些摸不着头脑,紧张兮兮道。 “刚刚?” 姚知章心里生出不祥预感。 “对啊,您刚刚到我船帮总部来……” 孟河生低声道,还往后面看了看,看有没有旁人。 这巷子里除了姚孟二人,就只有姚知章的车夫。县令的车夫,自然是他的心腹自己人。 姚知章眼睛一眯,刹那间想明白了许多: “我刚刚,没有去过船帮。” “什么?” 孟河生目瞪口呆,心里之前压下的疑问同时泛起。 姚知章已经猜到刚刚的是假冒的,恐怕已经先去过孟河生那里,而眼前这个则是被蒙蔽的真人。 不过他还是谨慎的和眼前人对过几件秘事,确认眼前这人的确是真的孟河生,才眼睛几乎要喷火一般: “这贼子!差点着了他的道!本官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不远处,谢渊和司徒琴携手看着里面的场景,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可惜了,就差一点。” “至少确认了他们的确勾连甚深,背后是大有文章。” 司徒琴遥遥谢渊的手臂,以示安慰: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看来假扮别人是有一手的。” 两人留在县衙外监视,不过发现孟河生和姚知章讨论一阵后,虽然各自因为被耍了一通怒火冲天,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一个回了县衙里,一个回了船帮。 县衙里衙役差官来来往往,谢渊也不知这其中哪个会是去给钱先生报信的,只得暂时和司徒琴回了客栈。 “今天虽然没直接找到那些被拐走的人,以及那所谓的钱先生,但是收获也不小。” 谢渊和司徒琴坐在大厅的角落里,等着上菜。 司徒琴微笑道: “一天就确认本地县令和龙头帮主勾结拐卖人口,还找到了幕后之人的线索,只是没有实证,这个进度,十分可观了。” 谢渊微微颔首,沉吟道: “只不过今天之后,两人肯定加强警惕,想从他们和周围人的动向找出线索,可能不易。” “我们找不到,让他们自己暴露吧。” 司徒琴微微一笑。 “怎么说?” 谢渊见司徒琴似乎有些想法,感兴趣的问道。 司徒琴抿了口茶: “现在相比我们,他们恐怕是更着急的,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谁在追查。” “所以……” 谢渊眼睛一亮。 “咱们公道门才去敲过登闻鼓,所以他们一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我们再根据他们的行动,做出相应对策便好。” 司徒琴笃定道。 谢渊点了点头: “不错,找不到人,他们才更着急。毕竟看样子,他们是绝对不能忍受走漏消息的。嗯,等到最后,等不住的一定是他们。琴小姐果然聪慧,我刚刚还想着实在不行就用强,绑了他们,反客为主,刑讯逼供。” 司徒琴莞尔一笑: “谢镖头明明胸有城府,结果这么喜欢用强。” 谢渊看着司徒琴清纯灵动的大眼睛,似乎没注意到话里的歧义,心里有些触动。 他还没说话,旁边掌柜的亲自端着几碟菜,送上了桌子。 “菜来咯!两位客官久等了。” 谢渊等菜摆好,客气的谢过掌柜,却见他不急着走,笑眯眯的说道: “两问尊客远道而来,还请尝尝我这儿的乌河特色烤鱼,既实惠、又美味,外地决然吃不到。” 谢渊果见几碟大菜里有一道烤鱼,但他们并没点这个,于是挑眉道: “掌柜的,这烤鱼我可没点。” 那掌柜的一脸微笑: “这菜算我送两位的,不收钱。” 司徒琴眼睛一亮,笑盈盈道: “那就谢谢掌柜的啦……” 谢渊一挥手制止了她,心里暗骂这个吃货,随便就被收买了。 要是生在这里,你最先被拐跑! 他心中微微警惕,笑道: “掌柜的,无功不受禄,怎么还送菜的?” 掌柜的抚着胡须,呵呵笑道: “两位从南山县远道而来,那地方我去过,山清水秀,遥看南山,秀丽非常,嗯,饭菜也好吃……”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略微尴尬,两人其实谁都没去过南山县,随便胡诌了个天远地远的地方报个假门派而已,也不知这掌柜说的真假。 掌柜的继续道: “我见二位客官从南山县好地方来,便心生亲近,再加上二位点菜慷慨,呵呵,还要了两间天字上房,自然要免费请二位尝尝我这儿的看家手艺。” 原来是看二人是大客户,送了点小礼品? 谢渊心下信了几分,不过还是继续观察。 司徒琴笑道: “天字号房我怎么感觉你还不想卖一般?入店问你,你开始还说只有一间,我们就说换一间地字号,你又说有了,真是奇怪!” 掌柜的微露尴尬,随后抚须笑道: “看来这位女侠是第一次出门?实不瞒你,按客店规矩,要是有年轻男女同来投店,看起来彼此投缘的话,咱们往往会说只剩一间……呵呵。” 谢渊一口茶几乎喷出,却见司徒琴眨巴眨巴眼睛,反应了一会儿,忽然俏脸绯红,瞟了谢渊一眼,轻哼一声。 她虽然面有娇色,但也经过易容。虽然比不及天隐术,但至少看不出本相,只是一名还算清秀的邻家女孩,故而并不扎眼。 司徒琴虽觉害羞,又觉这潜规则有趣,睁大眼睛问道: “那你平白少卖一间天字号房,岂不是大大损失?” “女侠有所不知,这事情成了之后,往往第二天男客春风满面,对客栈感激涕零。这时候的客人,是所有客人里最大方的,天字第一号的大方,比什么婚丧嫁娶、高升高中的客人都大方得多,稍微推销下吃食酒水,就捡店里最贵的卖,客人付钱绝对没有二话!呵呵,男人嘛……这样赚,赚得比天字号房多得多了。” 这下别说司徒琴,谢渊也听得目瞪口呆。 这些奸商,简直是将人心拿捏到位了。 他笑道: “掌柜的倒是敞亮。” 掌柜的直接在旁边坐下,摆了摆手: “呵呵,我看二位面善,多说几句罢了,也不是什么秘密。本来嘛,这事你情我愿,说不定就差小店来助力一番,捅破窗户纸,结成良缘。那话怎么说的?助人成婚,胜造七级浮屠!” 谢渊和司徒琴都是莞尔,这掌柜迎来送往,见多识广,说话有趣,十分健谈,倒是个好的谈伴。 两人想的行走江湖,内容之一也就是这般,见识不同处风光人文,故事饮食,与不同人萍水相逢,谈天说地。走到他处,便成难得回忆。 谢渊和掌柜的聊的高兴,又见他是本地人士,见识极多的模样,心中一动,低声问道: “掌柜的,问你个事。” “石少侠,但问无妨!” 掌柜的抚须笑道。 “关于乌河老是有年轻女子和幼童幼女走失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谢渊眸光一闪。 掌柜本来轻松的脸色突然消失,变得严肃。他左右看了一看,见大厅里没两个客人,然后才盯着谢渊: “石少侠,你是打听着玩儿,还是……就为此而来?” 谢渊微微一笑: “掌柜的何出此言?” “南山县都快到蜀州了,咱们这过去就是雁州,一北一南,相距何止千里?寻常旅人不会到这来,而且你们又叫什么,叫什么‘公道门’……” 掌柜的嘀咕道: “口气不小哦。” 谢渊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打听着玩儿又如何?为此而来又如何?” “如果是前者,我就和二位讲几个光怪陆离的假故事,大家笑一笑就过去,你们继续行你们的路,我继续做我的生意;如果是后者……” 掌柜的脸色无比严肃: “我劝二位不要初生牛犊不怕虎,自不量力,害了身家性命!” 本来言笑无忌的掌柜,话说的几乎变得难听起来。 忠言逆耳。 他不想这两个投缘的年轻人掺和进来。 谢渊神色一动,故意道: “我还不信,这里真有强人?能奈我何!” “石老弟,你听我一句。” 掌柜的十分认真: “这两年来了好些热心肠的想替咱们乌河出头的少侠,也有住在我这小店的。只是最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 “乌河水深,绑上石头,是浮不起来的。 “我不是吓你,小门小派我都不说了,云山剑宗,你当知道么?个个都是天骄,人人能成剑仙,咱云州的第一宗门,天下第二剑宗!” 掌柜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却十分压抑: “当时云山剑宗也来过一个少侠,那一次,我真的以为咱们有救了。可是,即便是云山剑宗的天骄高徒,虽然全身而退,却什么也没改变,只得黯然离开。至于其他人,许多已然永远留在了这里,喂了乌河的鱼…… “石老弟,如果你想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事情是真的,但你管不了,永远也管不了。这事情不是云州和雁州的事儿,你以为云州府的老爷们不知道么?只是乌河顺流而下,直通大江,一路过的是汉口、金陵,江南繁华,吸引了多少人去?多少人呐……” 掌柜的长叹一声,该说的已经说尽: “石老弟,你年纪轻,或许气盛,但不要盛在此处。除非你自认胜过云山剑宗的那名高徒,公道门背景也高过云山剑宗,不然不要自误。即使是宗师,这事也管不了……千万记住了。” 掌柜的有些郁郁,拍了拍谢渊,语重心长的再嘱咐两句,回身去了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打起算盘。 只不过听那声音,有些杂乱。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也无心闲谈,匆匆将一桌饭菜扫尽,只是再没动那乌河烤鱼。 两人回了房间。 “看来乌河百姓苦此事久矣。” 谢渊摇头轻叹,显然想起了云照的于春生和金刚门,渐渐抿起嘴。 但哪怕是于春生和金刚门,似乎也远远不及乌河这里黑手嚣张。 “云州府也知道,但是管不了。如果掌柜的不是夸大其词,那这水深不是乌河之水深,而是大江之深。还连着江南么……” 司徒琴眉头微蹙,不同于大多数的姑娘,她可不喜欢江南,那里有她最讨厌的东西。 谢渊也轻哼一声: “官府管不了,我来管!我还不信了,治不了这群官匪勾结、蝇营狗苟的东西。” 司徒琴美目流转,微笑道: “谢镖头准备怎么管?” 谢渊眼中煞气一现: “实在不行,那就用强!反正我是通缉犯,一回生二回熟了。” 司徒琴听了,饶是心情不算轻松,也有些忍俊不禁: “审贪除恶是妙手,百姓青天谢镖头!我看皇帝该给你一把尚方宝剑,大大嘉奖才对。” “那不如给你大伯写封信,要点赞助?嗯,若是你请他遣御使来查,这里的事情不迎刃而解?” 谢渊半开玩笑道。 司徒琴摇摇头: “或许吧,不过我不愿和薛家再多联系,现在就是白身。而且这里的事情要是真的连到了江南去,就是他派人恐怕也不好解决……” 两人都是有些肃然,如果这里还牵扯到了八大世家,幕后黑手竟是这等势力的话,那两人也要小心了。 “这掌柜的心善,说了许多不该说的,我初时不以为意,现在觉得也该警惕。如果事有不谐,咱们尽快离去,反正咱们后面有人。” 谢渊认真道。 李星拓说了让他随时回去求援,有靠山不用,那是白痴。 宗师也不够看,那飞龙榜宗师够否? 两人商议一阵,都对乌河拐卖案提高了警惕,不再当成普通的历练。 聊了一阵,天色渐晚,望着窗外银月高悬,谢渊有些犹豫。 司徒琴见谢渊这副模样,瞬间警惕,她本坐在床上,登时拉了拉被子,声音都变调: “喂,谢镖头,咱们可是订了两间房的。天字房,很大……嗯,我这间很小。” 谢渊迟疑道: “是啊,可是……” “没有可是!一张床只能睡一个人!” 司徒琴脸有些红: “掌柜的都说过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哼,男人。” 谢渊失笑,摇头道: “我可没想这些,我只是在想,或许今夜会有人找上门来,咱俩最好就在一个屋子里。” “今夜就会有人上门?” 司徒琴秀眉顿时一蹙: “我还道会是明天有人前来问询。” “如果这里的黑幕真有那么广的话,那他们的手段就不能小觑了。出门在外,不得不防,多一手并不损失什么。” 谢渊解释道。 他镖头不是白当,数月行镖生涯,虽然不算太久,但许多腌臜手段都见识过了。 镖客明晃晃的拉着宝贝走,见过的风波麻烦是普通武者的十倍,谢渊的江湖经验,不说比初出茅庐的司徒琴,比许多老油条都不差。 司徒琴聪慧非常,从善如流,当即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确实该小心为上,咱们刚刚才说过的。” 谢渊见她认可,便起身去隔壁收拾东西,布置了一番,然后回到司徒琴的房间,见司徒琴已经把她带来的古琴取出摆好。 这琴比她在家里弹奏的那把千年古琴似乎要小些,看起来轻便不少,置在膝上也不费力,平时装在盒子里背在背后或放在马上,也不算太占地方。 见司徒琴按他所说已经全副武装,谢渊欣慰的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颔首,然后谢渊就将蜡烛吹灭。 一片寂静中,谢渊坐在桌旁,司徒琴盘膝榻上。 借着透窗而过的些微月光,谢渊能看到司徒琴朦朦胧胧的美好身影。看不真切、半遮半掩,却平添神秘与诱惑。 屋内无声无光,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互相可闻。 黑暗中,司徒琴忽然开口: “谢镖头,你真不是找借口来跟我挤一屋?” “这房间也挺大的……不是,你当然知我真意。” 谢渊低声道。 “哦……” 司徒琴长长的哦了一声,房间内恢复了寂静。 突然,司徒琴又问道: “原来你不想跟我一间房?怪不得一说没房,你立即就说来一间地字号。” 啊这…… 谢渊见司徒琴语气飘飘忽忽,模棱两可,突然大为伤脑筋。 这该怎么说?我是想和你亲近的?这话真能对贵胄王女说出口吗?怕不是又得轻浮之名? 可是要说不想,没有从心不说,司徒琴语气好像也是不满? 他突然想起圣人前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还是练功简单啊…… 正头脑快速转动、思考该怎么回答时,谢渊突然耳朵一动。 他和司徒琴同时动了动脑袋,在黑暗的房间中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真来了。 人不少,有高手。 (本章完) 第214章 剑和琴 第214章 剑和琴 万籁俱静,房间里只余呼吸之声。 当此子夜,除了虫鸣更音,本应无其他动静。 但谢渊和司徒琴同时听到客栈的楼下传来细微的嗒嗒声,而窗外的树林的树枝似乎也无风自动,晃得树叶发出轻微的声响。 咔嚓一声,楼顶的瓦片似乎被什么压住。 夜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危险,空气里飘起了微不可查的鱼腥味。 还有杀气。 司徒琴可爱的小鼻子抽了抽,眼睛发亮。她坐在榻上,看着对面墙边的谢渊,轻轻点头。 两人默数着心跳,听着极轻极细的脚步声慢慢上楼,贴近了走廊,逐渐到了两间天字号的客房门外。 一阵微风吹过,楼下的烛火轻轻晃荡,将二楼走廊上的影子投在了窗户纸上。 谢渊和司徒琴看去,可以看见数道淡淡的模糊影子,沉默的立在门外。 呼—— 楼下的烛火熄了,门外的影子也变得黯淡,再也看不清。 嘭的一声,两间房的门被猛地踢开,有武者直接冲了进来; 另外一边的窗子也同时炸开,从房檐下荡进来口衔短刀的精瘦汉子,月光从其背后照来,面容隐在一片阴影之中。 谢渊眼睛陡然闪过寒光,看着左右两边同时冲进来的杀手,正要先往门口近处杀去,忽然耳朵轻轻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房间内响起不可闻之声,心中猛地抽动一下。 一道无形劲气陡然从面前的榻上飙射而出,门口冲进来的两名武者还没说话,喉咙上便冒出血,呜咽着倒地;于此同时,窗口荡进来的杀手刚刚落地,胸口便猛然炸开,一声惨叫,又从原路倒飞出去,一息过后,发出重物坠地之声。 “啊——” 短促的惨叫撕破了夜的寂静。 谢渊眼睛一瞪,没想到司徒琴的杀敌效率如此高,出手如此果决,都没给他留下敌人。 他尚是第一次见到司徒琴出手,除了削了一次苹果,他这才真正见识到了司徒琴的功夫。奏出天籁的琴,在她手里亦是杀人利器。 不过这当先闯入的三人显然只是开胃菜,大批船帮弟子,这时已从门口与窗户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房间瞬间变得湿润起来。 谢渊一步跨到门口,光芒黯淡的房内瞬间亮起耀眼的剑光。门口刚刚冲进来的数名船帮杀手,被这一道如同弦月般的华斩直接劈得倒飞出去,惨叫声中撞破二楼栏杆,掉到了一楼大厅里,同时气绝。 门外的杀手一愣,脚步下意识的一顿,才在身后头目的催促下,瞪着眼睛又杀进这个黑洞洞的房间。只不过杀手刚刚入内,迎面便是一点寒光,刺破了自己的喉咙,让他缓缓软倒在地。 谢渊站在门口一夫当关,无人能够闯入半步! 另外一边,天字号房是个套间,里外数扇窗户,同时有黑影借助房檐和大树想要荡进屋来。 然而司徒琴素手轻挥,道道无形劲气从手中古琴发出,快过利箭,几乎是杀手身子刚刚探入窗户,便被琴箭又射得倒飞而回,栽倒在地上。她效率之高,竟没几人能将脚放在房间内的地板上,全是半空便被拦截,无论几面窗户,都是如此。 窗外的土地上响起连绵不绝的扑通声,船帮杀手原本编好队伍要从窗户突入,然而数息之间如同配合司徒琴的演奏一般,一个接一个的从楼上无力坠下,就像被箭雨射下的鸟群,在地上如落叶层层叠叠。 客栈外的杀手都是眼神一缩,瞬间胆寒,再也不敢从那仿佛通往阎罗地狱的窗户进入,这个方向变得安静起来。 谢渊又是一刀劈翻眼前闯入的船帮高手,虽然这些都是些外练的杀手,但谢渊还是感觉此时用刀更加方便,便将百变玄兵换了换形状。 他察觉到后面的清净,抽空悄然给司徒琴竖了个大拇指,看得司徒琴小脑袋一扬。 虽然是第一次没有护卫的情况下外出闯荡,但司徒琴显然不是没见过血的,出手冷静果断,丝毫没有动摇。 自小到大,特别是父亲死后、母亲暴走的那些年,司徒琴经历的刺杀简直不计其数。 那时她尚是一个总角丫头,就常常见到护卫与杀手在眼前飙血倒下,血泊染湿她的绣鞋。 也就是后来圣女销声匿迹,八门之乱渐渐平息,近几年司徒琴身边逐渐风平浪静,她也敢在云州府周围自由行动,只偶尔不知哪来的小毛贼不知所谓。 这便是谢渊最佩服她的地方,换作任一个小姑娘,有了她的经历,要么早就歇斯底里、大杀四方,真成了魔教妖女第二;要么就阴郁非常,如履薄冰,绝不会如此开朗豪爽,总是觉得世界仍然有趣。 也许她继承了平西王的豪迈……但更是因为她就是独一无二的司徒琴。 谢渊默默想着,一道月下狼奔般的横斩,将门口的位置清了个空。 转瞬间船帮就死了十来名好手,大部分皆是三练乃至四练,而门外更还有不少杀手包围,这实力几乎超出了普通小县城势力该有的限度。 但如果只是外练,显然对不起这个阵仗,也无法奈何他们俩任意一人。 杀手们一时踌躇不前,对谢渊和司徒琴的实力震惊非常。这两人的战力,远远超出他们的预估。 房间内泛起润意,船帮弟子身上的鱼腥味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几欲呕吐。 谢渊执刀在手,立于门前,让一干杀手不敢逾越雷池;而司徒琴仍然坐在榻上,琴横腿前,身姿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两人初次配合,默契无间,一人看着一边,整楼杀手顿时噤若寒蝉。 领头的该出来了…… 谢渊目光微闪,耳朵一动,听到了另外一边套房的细微动静。 他陡然后撤一步,旁边的薄墙瞬间被撞了开来,一个络腮胡巨汉显出身形,甩甩脑袋,手提短柄鱼叉,暴喝道: “都闪开!两个小杂种,竟然敢到乌河来闹事,是嫌乌河水里的鱼儿不够肥了!” 孟河生环眼一瞪,指着谢渊,暴喝道: “说!白日里装神弄鬼、戏弄爷爷的是不是你这个小白脸!” 谢渊此时露出本相,在孟河生眼里自然是一等一的小白脸,看起来还莫名的眼熟,只不过没来得及细想。 谢渊回头,往窗外瞥了一眼,看得孟河生煞气一闪。跟他对阵,竟然还敢分神! 他冷哼一声,提起钢叉,闪电般出手,直刺谢渊脑袋! 气血一变境的深厚血气露出端倪,这一叉几乎是电光闪过,任再滑溜的鱼儿,也休想从孟河生手中溜掉! 但鱼儿不想溜,甚至没把他放在心上。 谢渊头也不回,手中刀猛地直刺而出。 孟河生本能的有些诧异,刀不是不能刺,只是效果没那么好,他这是病急乱投医么……怎么这么快?! 他还没反应过来,长刀已经以他看不懂的速度到了胸前,途中更是瞬息之间变成了一把修长的利剑,直接破其护体血气,将其刺作对穿! 孟河生刹那感觉胸口一痛,浑身力气都从胸口流失。但他眼神发狠,露出疯狂之色,不管不顾,将手中的鱼叉再度加速,几乎是砸向谢渊! 胸口中剑,不见得就死;脑袋挨叉,看你有几条命! 然而眼看着钢叉就要刺中谢渊,孟河生仿佛突然听到了一声琴音,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他只是感觉手上的钢叉突然传来一道无形大力,直接被打飞出去,而后喉咙一痛,仿佛又中了谢渊一剑,封喉毙命。 可是他的剑不是在手上么…… 孟河生意识模糊,眼前一黑,乌河县的地下霸主、气血一变境的高手眨眼间就陷入了永眠。 谢渊朝旁边笑了一下,其实就是司徒琴不出手,孟河生也奈何不得他的金钟罩。不过他知道,司徒琴肯定不会让他挨这一招。 一人一招便解决了敌人,他并不将长剑抽出,而是直接挑起孟河生的高大身躯,喝了一声,从窗户丢了出去。 “走这边。” 谢渊低声道,手指门口。司徒琴心领神会,身形一闪,就到了他的身边。 谢渊长剑朝前一挥,仿佛一股浓浓云雾中突然探出苍龙一击,门外杀手本就见帮主见面即死目瞪口呆,现下更是目眩神迷,心胆俱丧,瞬间就一片惨呼,纷纷倒飞到大厅中去。 幸存的船帮杀手惊叫连连,下意识往走廊两边退去,不敢接近这住着杀神的屋子,两股战战,心如擂鼓,已经忍不住想要开溜。 不过半晌过去,房间内再没动静传来,那两个杀神不知为何,既不出门,也不发声。 有胆大的踏着尸体和血泊挪动几步,往门里一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早就不见目标踪影。 二楼窗户下面,是一片小树林,此时亦是扑倒着许多具尸体。 孟河生庞大的身躯被直接甩下,一道身影忽然露出身形,将其接住。 那人见手中的孟河生双目圆睁,已经气绝,眉头一皱,将其放在地上,死死盯着二楼那个房间。 片刻过后,楼上一阵骚乱,随后一名船帮头目从窗户上探出头颅,有些结巴道: “大、大人,那两人不见了!” “不见了?” 这名中年男人眉头一皱,轻轻顿足,直接跃上了二楼,飘进了房间。 这一手云淡风轻的轻功,让不少船帮弟子目露敬畏。他们不知道这个帮主还客气非常的神秘人是什么实力、什么背景,但这一手至少帮主是做不出来的。 中年男子在房内四处一看,再看看门口一地尸体,瞬间推测出了大致过程,冷冷道: “你们就让他们这么从门口冲出去了?” 那头目额头见汗: “这……大人,我们其实根本没看到他们冲出去的身影。这边弟兄倒了一片,然后房里就没人了……” 周围的船帮帮众都是连连点头,男子眉头一挑,看着头目: “你就守在门口,你们帮主都死了,你怎么没死?” 那头目本是副帮主,是船帮另一名气血蜕变境,闻言脸色登时一变: “我、我也不知他们实力这么强,只想着堵着不让他们出来,结果就像小的刚刚所说,我们根本没人看见他们是从哪边溜的……” “难不成还是从我这边跑的么?” 男子冷哼道。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小的无能,没能在这边堵住他们。” 那副帮主连连道歉,看着一地尸体,心惊胆战。 还好摸都摸不到两人影子,不然今天没命的也有他一个。 副帮主现在无比后怕,无比庆幸,特别是帮主都死了,他……更加庆幸了。 男子走出房间,看着大厅里也有好几具船帮帮众的尸体,而被惊醒的店家和客人都在大厅一角瑟瑟发抖。 他们倒是早想离开这个突然变成炼狱一般的客栈,然而门外同样守着船帮弟子,不让人走。 掌柜的面色煞白,看着二楼明显气势不凡的中年人,嘴唇一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位船帮的大人,小的开门做正经生意,每季给贵帮的辛苦费可从没落下呀!” 掌柜的隐隐听到喧闹中不少人说孟河生已经死了,眼皮连跳,心道不知道什么大阵仗,这么倒霉,发生在自己店里! 他瞬间想到那两个公道门的年轻人,估计是来找他们的,没想到这么快……只希望他们跑出去了。 那中年人面无表情,指了指后面,问道: “住在这里面的客人是谁,你了解多少?” 果然…… 掌柜的心里一叹,有些紧张道: “那两个客人昨儿才投店,说是从云州南边的南山县过来。他们第一次来,小的跟他们也不熟!不认识他们!” “是么?可是有人看到你和他们同桌吃饭,聊得十分投缘。” 中年人淡淡道。 掌柜的面皮一紧,赶忙道: “小的见两人面生,看起来像初出茅庐的又不差钱,便想多卖几样吃食酒水给他们。那乌河大烤鱼,成本二十文,我卖他们八两八!” 掌柜的迎来送往,见过的人不知多少,可是甚少见到压迫感像这名中年人一般的。 他心里有些紧张,不知这人是谁,从没在船帮里或者乌河县里看到过他,可是看其气势,简直比孟河生都要强多了。 中年人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那他们嘴里有没有说过什么值得注意的话?有没有……打探不该打听的?” 掌柜的面色发白,嗫嚅道: “小的以为两人就是个正常的少年游侠,就想着赚他们的钱,没听到也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 中年人盯着掌柜,淡淡道: “你在撒谎。” 掌柜的瞬间感受到沉重的压力,面色大变,赶忙道: “他们是问过、是问过咱们县有没有什么案子,什么要锄强扶弱的……小的可什么都没敢说,只让他们赶紧离开,不要在这捣乱!” 他隐隐猜到,眼前这人就是乌河深水的源头之一,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不敢乱提。 与此同时,他心中想着,看来那两人竟然逃掉了,在眼前这个一看就高深莫测的男子手里逃掉! 也许石老弟两人,真有几分实力? 掌柜的心中起了几分希冀,说话更加小心翼翼。 他尚想着自己说的也是实话,两边都不得罪,谁也不为难,却听中年人幽幽的说: “真是个热心肠的掌柜,那两人,莫不是为咱们乌河县的走失案来的?” 掌柜的一听这话,忽然心慢慢沉了下去,面色变得比墙都白,颤抖着说: “什么、什么走失案,小的不清楚。” 中年人看着他,不再说话,挥挥手,船帮弟子们沉默着将尸体都搬了出去,在店外站好,静静注视着客栈。 掌柜的看着中年人从柜台后拿起油灯,慢慢往外走去,身子都颤抖起来。 他嗫嚅着说: “大人,如果没事,小的就先走了?” 中年人站在门口,回过头笑道: “这是你的店,你还想走哪去?” 掌柜面如死灰,见船帮弟子默默的往店外倒着什么东西。店外的天际隐隐泛白,而现在是黎明前最深沉的夜。 他咬着嘴唇,抖得都快站不稳,但还是强行挤出一句来: “大人,不然让、让我的客人们走吧,他们都是正经旅人,偶然路过,没什么复杂来路,也不知、不知县里的事情。” 中年人扶着一块门板,笑了笑: “你是在乌河做生意的,怎么这么天真?正因为他们没背景,那合该一起留在这。” 中年人说完这句,亲手将门板合上,封上了客栈通往外界最后的路。 客栈里的行商旅人早被一地尸体吓傻,看到这一幕有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缠着掌柜的问: “掌柜的,他们什么意思?是要查什么吗?” “这是本地帮派?我们懂规矩,要钱是么?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掌柜的嘴皮颤抖,不知如何解释,只是勉力带着方寸大乱的客人往里屋走去: “那里、那里有个地窖,可以躲几个人……” 忽然,窗外冒出火光,客人们顿时慌乱起来,无头苍蝇般的到处乱撞。 大批客人往门口冲去,然而门口被抵得死死的,他们根本撼动不了那门板分毫; 有人试图翻过窗子,然而客栈外墙一圈都燃起了大火,还有浓浓火油气味。 就算有人想要冒火跳窗,船帮帮众就提着兵器守在外面,见人冒头,就拿起长叉棍棒,将人捅了回去。 中年人站在客栈外,看着客栈燃起熊熊大火,确认无人逃出,眼睛倒映着火光。 他冷冷吩咐着周围的船帮帮众: “添油可以慢点,慢慢烧。” 船帮帮众不知这神秘大人物是什么心思,只道他心理扭曲,但见副帮主都乖乖听话,他们也无二话。 周围有居民被火势惊起,提着桶过来一边大喊“走水”一边欲要救火,却在层层叠叠的船帮弟子面前放慢了脚步。 “此处自有我船帮弟子救火,其他人赶紧散开!” 船帮帮众将闲人纷纷推开,众人遥遥往客栈门口一望,打了个寒战,不敢说话,纷纷回头。 中年人看着燃起大火的客栈,注意力却始终在周围游弋。 突然,他心神一动,看着从旁边楼上高高跃下的身影,微微一笑,尽是得意。 想管闲事的年轻人啊,永远是如此天真热血,以为谁都孟河生那般没有根底的小地方散修么? 中年男子望着飞速接近的身影,从袖中甩出软剑,眼神一闪。 居高临下?先断你双脚,看你如何逃跑! 他陡然递出一剑,斜斜向上,寂静无声。 然而面前的火势似乎都停滞了一瞬,仿佛这一剑能切开整个夜空。 眼看软剑抖直,即将削向面前身影的足底,然而那双腿竟奇妙的一缩,忽然空中一个停顿,随后猛然伸出,骤然加速,错过软剑直接踏向他的胸口! 这……怎么这样躲开的?! 中年人眼睛大睁,看着越来越大的鞋底,甚至看清了那上面的纹路。 轰的一声,谢渊从天而降,将中年人直接踏入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烟尘四溅。 这一切如电光火石,除了谢渊和中年人,周围的船帮帮众这时听到动静,才发现这里起了战斗,却已经结束。谢渊一剑抵住中年人咽喉,厉声道: “救火!” 那中年人眼中全是震动,失声道: “怎会如此!你什么小门小派,也能破我…..” “救火!” 谢渊提高声音,直接打断了他。 中年人咬着牙,面色仍是震惊,不过听着谢渊的呼唤,他冷冷一笑,偏过头去: “不可能。” 谢渊眉头一竖,直接唰唰两剑,斩断中年人两根胳膊。 一声惨叫响起,中年人双肩飙出血来,面色瞬间苍白。 “你怎敢!” 旁边的船帮副帮主愣愣看着如天神下凡的谢渊,瞬间把神秘强大、远胜帮主与自己的大人物踩在脚底,眼睛慢慢睁大,露出不可思议。 还没反应过来,他见谢渊瞬间转头盯着自己,双腿一抖,几乎已经发软。 帮主都被他杀了,大人在他脚下哀嚎,我不投降,更待何时…… 副帮主正转过念头,唰的一下,长剑已经搭在他脖子上,吓得他立即举起双手: “少侠,别出剑!” 谢渊也愣了一下,见他这么光棍,知他是个头目,当即吩咐道: “让人立即救火!” “好嘞!” 副帮主立即组织众船帮帮众救起火来,帮众们见刚刚放火,现又救火,皆有些不明所以,十分混乱。 不过副帮主感觉那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背心一紧,连踢带打,吆喝起帮众们奋力扑救。 在房中遇袭时,谢渊和司徒琴料定窗外有人埋伏,于是反倒从正门突出,借助天隐术遁走。 两人出了客栈,也没远离,绕去客栈后的树林,想要确认有几名高手压阵。 明面上就这中年人一名,但这人也是气血二变境里的高手了,此间的幕后实力果然不可小觑。 两人不敢大意,绕着周围一圈探查,没有找到其他高手的痕迹,却见这边已经火光冲天。 谢渊见中年人想要活活烧死客栈所有人,登时怒发冲冠,让司徒琴在后面掠阵,直接跃了出来,借助云龙步和灵光一闪的【剑心】,躲过中年人毫不留情的一剑,让他毫无反应的一击落败。 只不过此时他见船帮用的火油凶猛,半天扑不灭,眉峰拧起,回头朝着高处比了个手势,得司徒琴点头回应后,谢渊身周金光一闪,直接撞开大门,入了火场。 他展开云龙步,迅速在一层转了一圈。 然而许多无辜客人,已经成了焦尸。 谢渊面沉如水,经过厨房附近时,忽然听到轻微的动静。 他立即转过脚步,找到旁边一个小杂物间,将燃火的屋门直接扯开,顿时瞪大眼睛。 房间已经起火,几名客人呛了浓烟,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掌柜的坐倒在角落里,也已气绝。 他身下一个木板,似乎下有地窖。然而他鼻青脸肿,身上尽是伤痕,显然临死前还和人发生了搏斗,看样子就是周围这几名客人,因为有两人的手还牢牢抓着掌柜的衣襟。但他死死护住地窖门口,看起来至死未动。 谢渊静立片刻,无从知道这里争渡的最后过程是如何惨烈。但听到地窖里细微的动静,他回过神来,小心的将掌柜扶起,拍开旁边的手,挪到未燃火的空地,然后打开地窖,看到里面小小空间,竟然挤了十余人。 然而如此空间,外燃大火,里面的人也几乎耗尽氧气,个个气息奄奄,如同将要被闷熟的地瓜。 见到有人开门,他们几乎没有反应,谢渊只得一手一个,将云龙步运转到极致,全部送到店外。 几次回转,谢渊将店里所有人无论活着死的,全部带出,包括杂物间和掌柜扭打的那几名客人。 谢渊不知全貌,只叹也许那时并怪不得他们,他们只是想活。 谁也怪不了,只怪外面这些人。 谢渊盯着满头大汗的副帮主,指着地上躺着的无辜客人: “这些人都是普通旅客,什么都不知道。我要你把他们死的好好安葬,活的好好救治,听见了么?” 副帮主张着嘴,古怪道: “救人?我?” 谢渊冷冷道: “是救你自己。救不活他们,你跟这人下场一样。” 他踢了踢地上断臂的中年人,专门往他腿上血肉模糊的新伤踹了一脚,惹得中年人脸色一白,咬牙没有吭声。 谢渊看了出来,这腿上的伤,是司徒琴的琴剑所伤。 气血二变境武者体魄顽强,断了双臂尚能跑路。但有司徒琴看顾,自然不可能逃掉。 副帮主看着这一幕,莫名感觉腿一疼,连连点头: “大侠,小的明白!包治好这些无辜路人的。我船帮会免费提供船运送他们回家,还个个赔偿损失!包您满意!” 他知道眼前这人绝不能力敌,而他甚至还有一名不弱于他的帮手,于是十分老实。 谢渊看了这副帮主一眼,不再理会,低头望向中年人,冷冷道: “你就是钱先生?” “钱先生……” 中年人愣了一下,淡淡笑道: “你觉得呢?” 啪—— 谢渊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恨恨道: “老子最讨厌谜语人!” 中年人头一歪,吐出一口带牙的血沫,面色阴沉不定: “不是。” 不是? 谢渊眉头皱起,眼前这人实力强劲,不是普通的气血二变境。 自己若不是占了先机,还有神妙的剑心之能帮忙,恐怕要数招之内拿下他并不容易。 当然,当时就算没有秒杀敌人,身后还有司徒琴助力,两人合力,也就多费几招的功夫。 不过这样的高手都不是钱先生,那钱先生到底是什么地位?又是什么实力? 谢渊凝眉问道: “你是谁?钱先生又是谁?他是什么修为?” 中年人淡淡一笑,饶是双臂齐断,受制于人,当此绝境,他亦不慌不忙。 “你不会想知道我是谁的,更不想知道我为谁做事。” 谢渊眉头一挑,幽幽道: “看来你没听我说话。我说了,最讨厌谜语人。” 他又是反手一巴掌,再度扇掉中年人几颗牙齿。 中年人两边脸都肿了起来,终于淡定不起来,阴沉道: “你是想找钱先生?够胆我就引你去。” 谢渊眼睛一眯,淡淡道了声: “好。” 他直接一提男子,目光扫过周围战战兢兢的船帮帮众,陡然一跃,上了房顶,随后消失不见。 和司徒琴汇合,谢渊天隐术一转,和她低声商议起来。 “去!” 司徒琴坚定道: “就算是气血三变境,我们亦能全身而退。想要坑我们?怕他们吃不下!” 这地方不至于还能驻扎宗师,顶多就是三变境。 谢渊点点头,和司徒琴看法相同。 两人本就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更何况这些人灭口的狠辣果决,对无辜路人的残忍屠杀,都让两人心生怒火,义愤填膺。 再加上如此做派,背后所图恐怕不只是简单的人口贩卖而已。就在云州边上,若不查清,两人心里不安。 谢渊让中年人指路,中年人淡淡的指着方向,两人顺着他的手指,在乌河县的楼顶上纵跃如飞,逐渐出了县城。 中年人见两人身法,暗暗心惊,慢慢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我道你们只是擅长易容的下九流,小觑了你,不然你不见得是我对手。” “公道门,来向你们讨公道的。” 谢渊不中他激将法,淡淡道。 中年人不以为意,冷笑道: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只怕等你知道我背后势力,肠子都悔青了。” “那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不说呢,是不敢么?你也知道自己做的勾当见不得光,而背后之人更怕暴露?” 谢渊一针见血道。 中年人不说话,又听谢渊淡淡道: “无非就是世家,呵,世家……做这种事情,老子打得就是世家!” 司徒琴看了谢渊一眼,露出淡淡微笑。 中年人眼睛微睁,看着谢渊,有些惊疑不定。 这个小子……是吹牛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敢这样大放厥词的年轻人,向来都不长命。 谢渊和司徒琴带着中年人逐渐远离县城,来到乌河上游的一处大庄园外。 “到了。” 中年人轻笑道。 看着那隐于良田中平平无奇的农庄,谢渊目光一闪。 正思量着是挟人闯进去还是潜入暗查,那庄园大门忽然洞开,两道气息强悍的身影陡然冲出,直直朝着谢渊和司徒琴冲来,速度奇快! 被发现了? 前面两人,一人提着大刀,是名肥壮的汉子,而另一老者又矮又瘦,血气却蓬勃无比,气息还压过同伴一头! 谢渊和司徒琴都是神色微凛,这两人的实力分毫不比手上这名中年人差,甚至其中一人,明显更强! 气血二变境的高手,潜龙级的高手。 东方已经亮起,金乌露了半边。 金光普照的沃野之上,淡淡薄雾飘荡,四名武者正在快速接近。 谢渊将俘虏远远丢开,抽出长剑,舞出一团朦胧白光,仿佛云雾降于地面,对面两人骤然失了面前人的踪影。 两名高手微显意外,不过老者面不改色,手上的铁棍陡然扬起,重重砸下,如同砸下了一根千钧巨柱! 地面猛地裂开,掀起层层土浪,刮起平地狂风,直接扑向了谢渊。 谢渊剑光一凝,露出身形。他微微侧身,避开势不可挡的铁棍,手中剑却毫不相让,一剑如苍龙骤出云海,带着恐怖的威压,扫向面前老者。 那老者面色微变,完全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剑法竟然如此犀利,威力竟然如此大! 这剑法…… 他来不及细想,就要弃棍后退。 不过同伴壮汉的大刀及时赶来,侧击长剑,然后如同中了雷击一般,自己的刀猛地荡开,顿时面露震惊。 但这一击总归让谢渊的剑慢了几分,老者见状一回铁棍,将将格开谢渊的长剑,浑身一震,倒退一步。 两名高手体会了这剑威力,同时脸色沉凝。 他们来时怎么也没想到,这年轻人单人只剑,就要两人合力才能接下! 老者面露肃然,淡淡道: “你去对付后面那个,他交给我。” 肥壮汉子一点头,哪怕吃了谢渊的一记云龙九式,仍然对老者充满信心。 他看着后面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咧嘴狞笑: “我看抓了这个,爷必定欢喜!” 见她横起古琴,素手轻挥,汉子心中稍稍警惕,越冲越近,面上却大笑道: “小娘子,怎么还要弹琴助兴么!” 他高举大刀,要看就要够着司徒琴,突然见她手在琴弦上按了一下。 怎么没有声音? 汉子心里诧异一瞬,猛然察觉一团凌厉如剑的气息飙射而来,连忙横刀格挡。 嘭的一声,壮汉身形大震,噔噔噔倒退三步,面露骇然。 这一无形琴技,好大的威力! 他正要说话,面色突然陡变。 只见司徒琴微微一笑,将双手都放到了琴上。 忽如行云流水,琴弦狂舞。 壮汉只感觉面前有一团风暴袭来,而他就如风暴海上的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苦苦支撑。 大刀叮叮叮叮爆响不停,如同炒豆,足见风雨之密;他浑身衣衫骤然破出无数豁口,身上刹那间添伤无数,浑身浴血。 壮汉再也在狂风中站立不稳,如同被暴风裹挟般跌跌撞撞不断后退,连退十余步,逐渐接近了谢渊和老者的战团。 谢渊正全力施展云龙九式,和老者战作一团。 老者铁棒虽然威猛,同境武者挨上一下就是筋断骨摧;然而在白茫茫的一片云雾中,他却始终难以捕捉到谢渊的踪迹。 那把长剑就仿佛云中神龙,见头不见尾,刚击于左,又现于后,让他疲于应付。他明明有远高于谢渊的血气修为,功法内力亦是不俗,然而在这神妙的剑法之下,完全陷于被动,一身实力难以尽数发挥! 谢渊长剑将老者罩住,并不和他硬拼。他也不拦那壮汉,因为司徒琴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软柿子,娇柔身躯里隐藏着恐怖的实力。 果不其然,几乎一个照面,壮汉直接溃败,又到了自己身后。 谢渊长剑一抖,朝前直直刺击,仿佛带着龙吟! 云龙骤然从雾中探首,让老者面色严肃,全神回棍防守。 然而下一刻,谢渊将长剑抖了个圆,骤然回身刺向自顾不暇的壮汉。 这一剑,竟只是虚招! 壮汉本已要支撑不住,正待求援,却没想到背后援来了一把突如其来的利剑,破他护体防御,直入背心。 肥壮汉子全身陡然僵硬,低头望着胸口透出的剑尖,喃喃道: “你们……到底是谁?” 他没有得到回答,眼前一黑,软倒在地,气绝身亡。 老者见同伴眨眼间就从那女子手中溃败,而后竟然殒命当场,大惊失色,一棍如毒龙出海,捣向谢渊。 谢渊回剑一格,手臂一震,如遭雷亟,有些吃不住老者的大力。 不过他手臂金光一闪,金钟罩自动卸下这震劲,顿时稳住身形。 老者见谢渊轻松接下他全力一击,面色一变,厉声道: “金钟罩?你是哪一家弟子,为何要坏我们的事?” 断臂中年人在远处看着,脸上得救的轻松神色渐渐消失,代之以呆滞和震惊。 他本以为唤来同伴自己便高枕无忧,特别是这老者,是他们这里驻扎守卫的最强武者,真正的潜龙级强者。 然而先是不弱于自己的壮汉在那女子面前一招都坚持不住,眨眼间便被两人合力击杀,而后老者更是奈何不得这看起来并不壮实的少年,更不用说现下还要加上那实力深不可测的女子,以一敌二。 中年男子脸色瞬间惨白,原本还以为是诱敌深入,没想到是引狼入室! (本章完) 第215章 世家 第215章 世家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投在谢渊身上,在田埂上拉出斜斜长长的影子。 谢渊看着对面惊疑不定的持棍老者,冷哼道: “掳掠人口,欺压民众,致无辜者惨死,致无数家庭破灭!如此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那老者听了这一番话,面露可笑神色: “就为了这个理由,你们竟敢来招惹我们?天真!” “就这个理由!世上总有人看不惯你们作恶,管你背景如何。” 谢渊认真道。 本来他当初身在云照,就深刻体会到地方官和武馆帮派沆瀣一气,会给当地造成多大的危害,多少平民商户,早被金刚门强行吞并霸占;而云照的局势还远不如乌河这般糜烂,至少有县令和龙腾镖局制衡。 而乌河现在,上下皆是笼罩在一只黑手之下,想掳掠人口就掳掠人口,想放火灭口就放火灭口,当地百姓求告无门,逆来顺受。 更何况贩卖人口、拐卖妇女儿童这样的极恶,谢渊不管哪一世都看不得,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因此家破人亡! 这里都成了大气候,谢渊忍不了,管他后面是多大的世家撑腰,今天也得管上一管。 反正他已是通缉犯,得罪了官府,也不怕再得罪个世家,大不了做回张山回剑宗躲着。 既是惩奸除恶,料想李星拓绝对不会因此而不收留他,反倒还会赞许有加。 谢渊现在背后也算有靠山,再者说,旁边并肩的伙伴亦不怕世家,并且可以说是最不怕世家的少女了。 他指着老者,冷然喝道: “你就是那钱先生?藏头露尾,又不敢自报家门,明里暗里无非就说是哪一大家? “金陵姚,还是邕阳钱?千年世家,如今这么见不得人么!” 那老者面色微沉,缓缓道: “你了解这么多,就不该莽撞。这里的事情很关键,你坏了事,恐怕不管你是哪家的子弟,都要付出代价。” 谢渊冷笑一声: “云遮雾绕的,废话真多。罢了,等我抓住你,再问个水落石出,看看你们要做什么勾当!” 他长剑一抖,化作一片白光,如同浓浓云雾,罩向了老者。 几乎同时,司徒琴在后面拨动琴弦,无形气劲后发先至,击向钱先生。 老者面色凛然,举起铁棍。 他仿佛手中有万钧力,动作吃力无比,在平地带起狂风,挡住司徒琴的琴箭,亦吹开谢渊的云雾。 谢渊神色一肃,看这钱先生似乎要用绝招,金钟罩全力催发,身周如同一个金色大钟倒扣,将其完全护住。 老者将铁棍举过头顶,浑身血气如同旋风般缠绕,处处炸起涟漪,却始终没有破开,完全抵挡住了司徒琴连绵不绝的音波攻击。 他气势蓄到极限,暴喝一声,陡然将铁棒砸下,其势如同泰山压顶! 谢渊感觉这一棒避无可避,面色认真,手中长剑瞬间缩短变宽,化作一柄萱大斧,双手握持,嘿了一声,逆流而上,斩出一道黑色的光环,悍然迎击! 带着狂风的铁棒和闪着黑光的大斧交接在一起,而后并没有爆发惊天动地的动静出来,而是远远荡开。 谢渊顿感意外,结果却看到神威凛凛的钱先生竟然借势猛然爆退,瞬间加到极速,遁回庄园里去! 这看起来势不可挡的一记重棍,竟然只是撤退的虚招? 谢渊暗骂老贼奸滑,还没见谁这么大的气势是为逃跑的。他一抬腿,云龙步施展开来,猛地追过去。 司徒琴双手连挥,琴弦急动,挥洒出一道又一道的无形气箭,击向钱先生。 然而钱先生那一棍荡起的气劲,全部缠绕在自己身上,没有一丝灌入铁棍,成为了如同金钟罩般毫无死角的防御。 谁能想到,这竟是一手防护己身用来撤退的招式? 司徒琴秀眉一拧,把琴一收,跟在谢渊身后不远处,同样往庄园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缀着钱先生,虽然逐渐拉近距离,然而他这突如其来的借势逃跑,一息之间就遁出老远,在两人追近之前,便入了庄园。 庄园大门随后嘭的一声,紧紧闭上。 谢渊见状,脚步不停,猛地在门口台阶一踏,高高跃起,浑身金光闪烁,直接翻墙而过。 “咻咻咻——” 谢渊刚在墙头露出身形,下面就是一阵强劲的箭雨,攒射而来! 谢渊神色微动,这些利箭准头不低,劲力十足,皆是重弓射出,封锁他身周与前进路线,让他避无可避。 显然下面这队持弓护卫,不弱于军中精锐!这蓬箭雨,可以直接要了寻常高手的命。 但谢渊自是不怕。 箭雨难避,然而他本也没准备闪避,身周金光大亮,将所有长箭尽数挡在金钟罩外,发出叮叮叮的回响。 谢渊稳稳落在弓箭手之中,手中百变玄兵又化为斩月大斧的模样,直接回旋一斩,荡了一整圈。 周围顿时惨呼连连,血浆断肢横飞,弓箭手瞬间死伤大半,空出一片空地。 斩月猛恶,正适合群战! 谢渊见钱先生穿过前面回廊,去得远了,眼神一凝,直冲而去;身后司徒琴轻盈的立在墙檐上,莲步一顿,微微侧身,素手一抬,便摘下一支利箭,看也不看就掷了回去。 咻的一声,角落里传出一声闷哼,再没动静。 她居高临下,看着谢渊追杀钱先生的身影,默默的在屋顶间纵跃跟随。 她此时用的步法又不像云龙步,却同样高妙迅捷,灵活轻盈,优雅无比,在高矮不一的屋顶间飘飘荡荡,如履平地,紧紧追着两人。 司徒琴眼观六路,时见有护卫队伍想要截杀谢渊,拦他去路,干脆立在庄园正中高处,取出古琴,奏响杀伐之音。 于是但凡要靠近谢渊的护卫,皆浑身巨震,眼中发红而耳朵嗡鸣,捂住耳朵也全无用处,随后直接一片一片的软倒在地,满地打滚,丧失战力。 谢渊见拦路的障碍都被司徒琴制伏,精神一振,吐气开声,再度加速,直追钱先生后背。 老者见满庄护卫也拦不住谢渊二人分毫,怒目圆睁,疾行中陡然回棍: “欺人太甚!” 这一棍突如其来,迅猛无俦,直接扫断回廊梁柱,回廊霎时倾斜而下,压向谢渊。 谢渊见廊顶和铁棍一同袭来,往旁边一闪,出了廊外,又见老者跃了出来,双手举棍过顶,朝自己以泰山之势劈来! 谢渊不打算跟老者硬拼,再度闪身,躲开这一棍,随后手中斧化长剑,舞出云遮雾绕、神龙潜藏之势,将老者全身罩住。 钱先生陷入云龙九式之中,一时目之所见尽皆为白,一道威压极大的寒光在云层穿行,不知何时便会探首,却含而不发,绕而不击,忽左忽右,见首而不得尾,给了他极为沉重的压力。 他明明一身修为远高对手,便是气血二变境后期与刚突破的差距,在这番剑招之下却全无用处,磅礴血气分毫奈何不得谢渊,只能径取守势。 老者铁棍勉力抵御了几次云龙探爪的试探,感受着那难以匹敌的威力,手臂微麻,脑海中灵光一闪,喝道: “云龙九式!你这是云龙九式……怎么可能!” 谢渊不答,只是手上剑光再度转疾,准备尽快拿下钱先生。 老者面目惊疑不定,云龙九式是云山剑宗的宗师级剑法,名声远扬,变幻莫测,威力极大,正符合眼前人剑招特点。 然而他明显是刚刚突破二变境的血气,怎么可能会这宗师剑法,还练得如此熟练,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云山剑宗的人察觉这里不对,前来调查?可是这小子也一直不报身份…… 老者又惊又疑,然而在谢渊如潮攻势下逐渐败退,后背都抵到墙上。 这庄园广大,内里构造却是横通竖直,泾渭分明,如同监牢,守卫森严,驻满护卫。 但司徒琴驻在高处,压制全庄,浑然不惧自己目标显眼。 打了这么久,老者身边一直没有援手,于是他知道,这里没人会来救他。 想明白这点,他面色逐渐沉凝。 要是落到对面手上,同样活不了命,若是说了不该说的,下场只会更惨。 老者脸色逐渐惨然,忽而一声长笑,铁棍如奇峰突起,钻出谢渊剑光营造的云层: “云龙九式声名远扬,老夫死前能够领教,也是幸事!” 谢渊见老者不顾己身,杀招往自己身上招呼,饶是有金钟罩护体,也不想硬接。 他云龙步一错,微微闪身,手上长剑却不停,继续压制老者,在他胸口留下一道浅伤,划出一溜血。 老者勉力退开,只受轻伤。 他要是慢一分短一寸,便是开膛破腹之祸。 然而和死亡擦肩而过,他浑然不惧,铁棒再挥,重重砸下! 谢渊往旁边跃起,避开这一棍,刚刚站立的地面霎时砸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趁着钱先生铁棍没能收回,他于空中陡然出剑,如神龙探爪,居高临下,直刺老者胸腹! 老者勉力用棍尾来格,却抵挡不及,腹部顿时中剑。 谢渊长剑一探即收,留下一个血窟窿,站在老者对面,道: “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老者捂着肚子,指间有鲜血汨汨渗出,淡笑道: “阁下功法多变,剑法犀利,兵器玄奇,老夫自愧不如。” 谢渊神色微松,点头道: “好,那你……” “但要老夫投降,那是绝无可能!” 老者手一抖,铁棍如毒蛇探头,陡然翘起,刺向谢渊! 谢渊眉目一凝,长剑瞬间斩下,和铁棍硬撼一记,手臂大震! 两道无形气劲袭来,一者和谢渊同力压下铁棍,另一记直接刺向老者胸膛。 老者胸口顿时破开,鲜血狂喷而出;他怒目圆睁,还想要甩动铁棍,然而再也使不起力气,只得拄着兵器,口唇溢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慢慢垂首,没了气息。 老者的身躯虽然又瘦又矮,然而死后兀自矗立,气势冲天不倒。 司徒琴落到谢渊身边,低声道: “一时着急……” 谢渊摇摇头: “是这对手厉害,这钱先生,是那邕阳钱氏的么?” 司徒琴眉头微蹙: “不好说,不过这般宁死不屈,不像钱氏的风格……” 谢渊听她评价,沉重的心绪都忍不住有些莞尔。 司徒琴以前说过,邕阳钱氏轻功传家,遇事跑得最快。 这老者宁死不降,最后拼命更是存了死志,求死一般,让两人都有些不解,同时心中沉重。 到底是多大秘密,让他宁愿一死也不吐露一个字? 谢渊吁了口气: “庄园在这,只有自己去看了。” 司徒琴点点头,两人如旋风般在庄园搜寻起来。 然而早在两人和钱先生缠斗时,偌大庄园就处处起火,一片混乱,看来是有护卫存着毁灭证据的心思。 除了庄园护卫,这里亦有不少仆妇杂役,此时四处奔逃惊叫。而许多房间里响起了呼救声,谢渊挨着扭开铁锁,里面纷纷逃出许多年轻女子乃至孩童,尽皆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谢渊和司徒琴面色沉凝,组织被抓起的受害者往庄园外跑去,路上若海还有护卫胆敢阻拦的,皆不是两人一合之敌,渐渐前路畅通,再无人敢拦路。 等到将人都带出庄园外,谢渊进去搜查一番,再没找到他人,而该有的账目、名册等等,更是一本也没见到,恐怕早就付之一炬。 他眉头微蹙,再出到庄外,见司徒琴正将那些女人小孩聚在一起,细细询问。 这些人惊魂未定,此时见逃出生天,哭声一片。谢渊粗略数去,竟然不下百人! 一个乌河县,不至于能走失这么多人? 谢渊正眉峰聚起,司徒琴走过来,低声道: “我问了几个,这里不止乌河本地人士,云州各地以及雁州那边,乃至关外都有!” 谢渊已经看到里面有几个色目人种,曼妙多姿,一看便是西域美人。 他挨个看去,发现这里面形形色色的女子都有,大部分都清秀可人,极个别的已可称得上倾城佳人,还有几人面貌肖似,似乎是一母同胞。 至于小孩,大部分看起聪慧伶俐,部分额头还有刺字,部分却又没有,但也虎头虎脑,不知是何分类。 这幅场景,就如同人口贩卖市场,各色“货物”皆有,尽皆都是上等,让谢渊和司徒琴都面沉如水。 庄园的动静和火光早就引起了周围村民的注意,而这跑出来的大批女子小孩,更是让乌河本地的村民想到什么,惊声四起,奔走相告,消息逐渐传开。 于是不多时的功夫,县城里就有许多人急急忙忙的涌到庄园这边,凑到这些女子小孩面前,带着充满希冀的目光,一个一个的寻找。 只是可惜,这些百姓的家人都走失许久,早就不在此处,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百来号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会儿也就该看个遍,知道自己家人在不在。 但他们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不死心,直到再三确认自家妻女小孩不在这里,眼里的神光才一点一滴的黯淡下去。 突然,有人惊叫一声: “莲儿!” 然后老两口便抱着一名少女,激动非常。这正是最近才走失女儿的乌河居民,此时一家团圆,三人凑在一起,欣喜若狂。 “虎娃儿!” “翠翠!” 又有两家寻觅到自家的女儿小孩,还没被转运走的乌河本地受害者顿时找到亲人。 劫后余生,悲喜交集,又哭又笑,让周围亲人走失或者远离家乡的受害者们百感交集,感同身受,默默垂泪,却不知自己的亲人在何方。 “姑娘,你也是被拐的?你是哪儿人?没地儿去就先到大娘家呆着,我看你和我女儿真像……我会帮你回家的。” 也有乌河百姓找不到自家亲人,对其他被拐至此的受害者怜爱非常,准备竭尽所能的帮助。 他们也许本不是多有爱心多么宽裕的家庭,只是希望这样做了,有朝一日自家儿女在外也能受到善待。 人群之中,一名头发白、浑身脏兮兮的老乞丐正在一个一个的拉着那群女子看,口中还不断念叨: “玉儿,玉儿你在哪里?” 那些女子本自惶恐,看到这老乞丐凑近都纷纷后退。 可是听他叫的凄苦焦急,众被拐女子都心生难过,不少人心想自家父亲是不是也成了如今模样?便都耐着性子让老乞丐细看,只是不住摇头,称不认识那位玉儿。看着老乞丐一次次泛起希望然后又失望的走开,许多女子甚至抽泣起来。 范秀才同样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自家女儿不在此处,面色惨白,一言不发。 他看着那团聚的几家,心里莫名生出嫉妒怨恨来,可是旋即又压下此念,只是喃喃道: “找回来好,找回来好啊……” 谢渊和司徒琴正在审问抓到的护卫,听到那边喧闹,悲声欢笑,喜极而泣,坐地大哭皆有。 他们转头望去,见那边几家欢喜,几多忧愁,是为众生相。 “你们背后到底是哪家?” 谢渊拎着一个护卫问道。 “我、我不知道。” 那护卫惶恐不堪。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皆是皱眉。 这些护卫十分精干,然而问了几个,皆不知道自己到底为谁服务。 他们许多都是在他处招揽,带到这里,封闭管理,只听命于几名头领,所知不多。 谢渊又问: “那钱先生有没有说过他的来路?但有虚言,下场和刚刚那几人一样。” 那护卫看着旁边倒在地上的几名同伴,咽了口唾沫,低声道: “钱先生地位崇高,十分神秘,我们甚少见到他,更没机会和他交谈。” 谢渊和司徒琴听得眉头一拧,感觉有些不对劲。 刚刚追杀钱先生,他一路指挥守卫,指名道姓,明显与这人说的不符! 谢渊凝眉道: “甚少见到?几无交流?刚刚我还见他调动你们十分娴熟,显然常常操练。你还想骗人,是不怕死么。” 那护卫愣了愣,道: “刚刚……?” 谢渊心里泛起古怪感觉: “我刚刚杀他时,你们岂没看到?” “刚刚……刚刚和你对阵的,那是刘老啊,不是钱先生。” 刘老? 不是钱先生? 谢渊和司徒琴愣了一下,面色顿时微变。 他们先入为主,那刘老不置可否,竟然认错人了! 那实力不俗的刘老之后,竟然还有高人? 两人背心一紧,霍然站起,环目四顾,然而什么也没发现。 受害者那边仍然喧闹,护卫这边仍然垂头丧气,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然而忽然,两人同时转头,盯着面前的护卫。 却见这名护卫脸色胀红,张口欲要吸气,却只是荷荷做声。他面色越来越难看,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然而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呼吸。 护卫鼻子突然流下两股黑血,慢慢倒在地上,然后七窍都流出污血来,扭曲两下,竟就气绝。 谢渊和司徒琴瞬间退后两步,眉头大皱。 “好厉害的毒!” 司徒琴脸色紧绷。这护卫只是一个开始,周围的护卫、杂役、仆妇接二连三的出现同样症状,皆是呼吸不得,七窍流血,从毒发到身亡,竟然只是短短数息之间。 两人面色难看,见周围的俘虏全部身亡,再无活口可以审问,有些懊恼。 “啊!” 一声惊呼在背后响起,两人同时转头,面色一变。 这毒,不只在这些护卫身上。 那边被拐女子孩童,同样接连面色乌青,纷纷七窍渗血,个个扣着自己嗓子脖子,却徒劳无功。 他们挣扎了一会儿,扑通扑通的连连倒地,如同没了线的木偶。 “不要!不要!” “莲儿!” “虎娃,虎娃!你别吓爹啊!” 好不容易找到亲人的几家人瞬间从天上跌落地下,看着至亲躺在怀里痛苦不堪,面色乌黑,七窍流血,荷荷做声,只能徒劳的握着他们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哭喊。 然而无论手握的多紧,手上捏出多深的红印,也再也留不住他们的孩子。 明明刚刚才久别重逢,现在却彻底的阴阳两隔,还是以如此痛苦的方式。 劫后余生的田埂上,突然变成了人间炼狱。 其他群众纷纷惊恐的散开,看着这一幕又怕又惧,心里更不知是何滋味。 谢渊和司徒琴看得眼睛瞪大,拳头紧握,冲天怒火从胸中燃起。然而这毒霸道非常,司徒琴看出是早就种入这些人体内,一旦发作顷刻毙命,他们就算想救都来不及。 她颤声问道: “要、要灭口明明在庄园内就可以,一个都留不住,为何要现在才催发?” 谢渊面黑如水,沉声道: “这是钱先生在给我们示威呢……” 显然这不知在何处的钱先生,早将一切收在眼里。 如此做派,潜台词不无嘲笑谢渊两人所作所为皆是徒劳,更有一切尽在他掌握、生死由心之意。 只是为了示威,竟然非要给人希望,然后再加破灭……看着那几名不顾毒素、抱着家人尸首撕心裂肺哭喊的乌河居民,这般感受,恐怕能让人发疯。 是示威,也是钱先生的恶趣味。 这就是真正的世家做派吗? 百姓在他们眼中,也许连人都算不上。 谢渊紧紧咬着牙,猛地转头,环顾四周,想找到那钱先生的踪迹,然而周围还立着的除了百姓,便是一地毒发身亡的惨烈尸首,一无所得。 也许早已不知哪里去了。 谢渊在田埂快速转了一圈,找到那被他斩断双臂的中年人,不出意料的见他双目圆睁,浑身僵硬,已经气绝。 他回到司徒琴身边,阴沉着脸,将玄兵缓缓收起,忽而灵光一闪。 不对! 刚刚他们审问的护卫,是最先毒发身亡的,而后其他人才几乎同时发作。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钱先生不愿这护卫再多说,才催发了毒药! 那么他必定在一个能听得到对话的近处! 也许这种人,本就喜欢在现场慢慢欣赏…… 谢渊微微转头,和司徒琴对视了一眼,眼神一动,瞟向面前一地护卫尸首。 司徒琴本自气得小脸煞白,看到谢渊的微妙神情,怔了一下,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缓慢后退,将琴取了出来。 谢渊看着面前一地护卫和杂役尸体,默默想着: “如果这个钱先生实力极高,该当直接联合陈老等人阻止我们,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个经营许久、横跨数州的人口转运地。他隐于暗处,让陈老最后绝望求死,等我们捣毁这里也不现身,说明他的实力不会超过太多……” 谢渊眼睛眯起,拔出长剑,直接变化成巨斧,浑身气势渐渐攀登。 场间气氛忽而微妙,一片安静。 数息之后,尸体堆里突然爬起一个满脸是血的杂役,瞬间冲出,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 谢渊蓄势一半的斧头直接斩出,一道微型半圆斧芒直追那人后背;同时司徒琴纤手重重一按,一道等待已久的爆裂琴劲含怒而发,瞬息间追上那道影子! 那影子被两道攻击合击,身上骤然爆出一团耀眼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 随后他一个趔趄,再度加速,眨眼间就只剩一个小小背影。 这么快? 谢渊眼睛一睁,气灌双足,暴喝道: “追!” 司徒琴分毫不比他慢,已经背好古琴直冲而出,急急道: “就是邕阳钱!这轻风步,是他们的家传绝学,遁速惊人!” 两人云龙步全力使出,急追而上,眨眼间就去的远了。 原地的百姓农汉茫然的看着几人化作黑点不见,他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范秀才晃眼一看,似乎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但他老眼昏,又没功力,看不真切,只得重新扫过一地尸首。见刚刚一一看过的受害者,本还鲜活的生命此时倒做一片,忽而头晕。 他本怨恨遗憾为什么自家女儿不在这里,但现在突又庆幸她不在这里。 但随后,范秀才的脸又慢慢变得煞白,看着这一地尸首,一言不发,失魂落魄的往乌河县回去。 他走到城门不远的酒肆,坐了进去,听到不少人正在议论着城外的事。消息向来传得飞快,已经城内人人皆知。 范秀才从胸口颤颤巍巍的掏出那几粒碎银,正是谢渊给他的。 “小二,劳烦来壶酒,一碟牛肉。” 范秀才挨家挨户的找女儿不止一次,早在城内出名了。店小二认出失神的他,正自不耐,却见他有钱,便转换笑脸,上了酒肉。 范秀才久违的饮酒吃肉,身上渐渐生出力气,然而心里却仍是一片冰寒。 他走路有了根,离了酒肆,步伐加快,走到县衙门口,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那面登闻鼓。 “咚——咚——咚——” 范秀才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仿佛想要将那鼓敲破砸烂。 衙役上来喝止阻拦,两个人合力竟然费了一番功夫才制服这瘦弱的老乞丐,押到堂里去。 姚知章匆忙的将官帽戴好,坐上高椅,面色阴晴不定。 他早已收到消息焦头烂额,然而这时还有人来敲鼓? 姚知章阴着个脸,准备底下的小民要是说不上一二三来,就要关两天让他醒醒。 结果他一看那白头发和清瘦的脸,怔了一下,皱眉道: “范兄,怎么是你?本官正忙,你若要钱……” “姚知章,我何时要过你的钱?” 范秀才仰望着“奉公为民”匾下的县令,戟指斥道: “姚知章,你信誓旦旦给我说拍子的都是雁州来的流串犯,怎么那些人就在城外五里不到的地方,你身为县令,竟然看不见?!” 姚知章听他为此而来,面色难看,眉头紧皱,缓缓道: “这事本官是刚刚才知道,正在彻查,你稍安勿躁……” “刚刚才知道!你身为父母官,本地有如此毒瘤,你竟然刚刚才知道!亏我还以为你能力出众,清明廉洁,结果眼皮底下都管不住!害了多少人,多少人呐!刚刚就死了一百多人,一百多户人家的掌上明珠!” 范秀才气得胡须直抖。 姚知章强压着性子: “我说了,我正在调查……” “你调查个屁!你在乌河这么些年了,船帮势力越来越大,普通的船民渔夫日子越来越难,百姓走失的孩子越来越多!枉我还帮你说话、为你着想,你外地来为官,平衡本地乡绅不易,结果你看看你都干成什么样了!” 范秀才须发张开,吼道: “我问你,他们都说你收了孟河生的银子,是不是真的!说你和船帮联手贩卖人口,是不是真的!” 姚知章面沉如水,看着唾沫横飞的范秀才,眼中冷色不断,一言不发。 范秀才见他这副模样,什么都明白了,悲愤欲绝道: “姚知章,你当初在书院意气风发,团结同学,说以后要当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姚知章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吼道: “你以为我……蠢货!天真!蠢货!” 他愤怒的指着范秀才,道: “咆哮公堂,给我打!杖责二十、不,五十!” 左右衙役将范秀才拖下去,开始执行杖刑。体弱的范秀才哪里挨得了几下?还不到十杖,便头一歪,气绝身亡。 然而他直到身死,都是双目圆睁,怒斥姚知章,没说过一句求饶的话。 “县令大人,他……” 一名衙役对着姚知章拱手低声说道。 姚知章快步走到庭下,看着死不瞑目的范秀才,死死咬着牙,低吼道: “贱民!抬走抬走!” 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然后唤过一名师爷: “船帮那边,处理好了么?” “已经安排了,都……” 师爷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让姚知章神色稍缓,点了点头。 他在衙里踱步,摇头道: “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来头,算了,一切都该抹干净。” 姚知章回到书房,将所有有猫腻的文件全部清点出来,直接付之一炬,烧了个干干净净。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明暗不定。 …… “竟然跟丢了……” 谢渊和司徒琴在一处山道前停步,两人已经追出数十里,然而竟然没有拉近和那钱先生的距离,反而越拉越远,被他遁入山里。 谢渊拳掌相击,十分懊恼: “怪我力气不够,不然不该跟丢!” 他连番战斗,冲在前面,多次运用云龙九式乃至横扫千军,消耗不可谓不大,到此狂奔数十里,有些后继无力。 谢渊本就是刚刚突破二变境,而那钱先生虽然没有交手,实力应当还在刘老之上,就算不是三变,肯定也是极为接近三变的水准。他不准备和二人交手,一心逃跑之下,司徒琴和他还真都追不上。 司徒琴摇摇头: “不怪你,钱家的轻风步流传自上古,是轻身绝学,绝不在云龙步之下。若不是你机敏发现,恐怕被他混在其中,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续。” 谢渊叹了口气,问道: “你认得出那人是钱家的谁么?” “看不出来……钱家高人不少,二三变境的高手太多了。” 司徒琴无奈道。 谢渊吁了口气,点头道: “钱家……记下了。罢了,我们先回乌河看看。” 两人既然追丢,就先往回赶。 这边线索丢了,县里还有个姚知章,钱先生已经从这边逃跑,总不至于赶在两人前头将其灭口。 两人一路赶回乌河,直接到了县衙侧门,正要进入,忽然看到几个衙役鬼鬼祟祟的抬着一具尸体走出,放到侧门的一个板车上。 谢渊看了一眼,忽然眼睛大睁,直接显出身形,闪身到板车旁边细看,发现正是之前见过的范秀才! 他又惊又怒,拎着一个衙役的衣襟,喝问道: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死在县衙?” “你、你是谁……” “快说!” “额,范秀才咆哮公堂,被县令大人下令杖责,结果还没挨几下……” 谢渊陡然起身,紧紧握着拳,面色紧绷。 乌河这天,实在是太黑了。 他一个闪身,突然从原地消失不见,留下几名衙役面面相觑。 有反应快的面色一变,就往衙门里冲,不过也有反应更快的神色闪烁,慢吞吞推着板车,往外走去。 书房里,姚知章正在和心腹幕僚确认还有什么手尾没有处理干净,再三确认道: “那些客栈的旅客,在船帮里都被处理好了吧?” “全部都沉了,一个都没少。还有船帮部分知情的。” 师爷阴阴道。 姚知章满意的点点头,正要再说,忽然见师爷眼睛一突,胸口冒出一截剑尖,软倒在地,露出后面的谢渊。 他大惊失色,倒退一步,喝道: “哪来的凶人,意欲何为!” “……你刚刚说,那些旅人还是被你们害了?” 谢渊此时是本相,看着姚知章,压抑道。 姚知章仔细看了看他,不确定道: “你是那公道门的石渊……?你竟然还敢回来!” “有何不敢?正是回来取你这狗官的命。” 谢渊面色沉凝,和司徒琴一前一后,堵住书房的出路。 姚知章神色变幻,语气放缓: “年轻人,有话好说,你不想这样做的。” “呸!这话你下去跟被你害了的人去说吧!” 谢渊想到那些好不容易救出火海来的无辜旅人,竟然又被沉入了河中,只感觉胸口发闷。 是怪自己救人不彻底么?可是农庄里还有那么多人,要是不快刀斩乱麻…… 可最后看来,全都是徒劳,什么也没救到。 哪怕一个都没救到。 他长剑指着姚知章,冷然道: “你们在这里,这番阵仗,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姚知章感受着谢渊的蓬勃杀意,脸色发白,沉默一下,淡淡道: “只有钱先生才知道细节和真正目的,我只负责居中协调。你们没问他么?” 谢渊看着姚知章,感觉他不像说假话,但他耐心也用到极限,吸气道: “既然你没用,那就去死吧。” “等等!” 看着谢渊缓缓举剑,姚知章有些慌神,抬手制止道: “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就敢对我动手!” 姚知章本想等谢渊来问,结果看谢渊不为所动,剑下一秒就要劈下来,连忙快速动着嘴皮: “我是金陵姚家子弟!” 谢渊剑顿了一顿,幽幽道: “原来还是个金陵姚家子。” 姚知章以为谢渊犹豫了,顿时生出气焰,挺起胸膛: “自我介绍一下—— “本官是金陵姚家分支、淇水姚家的子弟,姓姚,名知章,字胜文。 “你们若为难我,就是和金陵姚氏作对!想想后果! “年轻人气盛,本官可以理解。但此事牵扯甚大,现下被你们搅黄,本官可以不跟你们计较,但你们还是逃命去吧,不要再在这舞刀弄枪的,本官不和你们计较,但那些本家的大人物,可不见得,他们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你们年纪轻,见识浅,以为凭一腔热血,可以和千年的世家斗,我以前……呵,年轻人就是如此天真,你们不知道能延续千年的姓氏,水面下到底潜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快走吧,难不成你们还敢动我?难不成你们敢和金陵姚氏作对?也不看看自己姓什么!” 他一把去拍谢渊的手,想将长剑拍开,然而谢渊只是微微一动,将剑送上,姚知章的手就拍到了剑刃上。 啪嗒两声,姚知章断了两根手指,掉在地面。 (本章完) 第216章 刺客 第216章 刺客 长剑太利,姚知章的手毫无阻碍的拍过去。 他先愣了一下,随后剧痛才从手掌传来,让他大大惨叫一声。 “啊——你在做什么!!” 姚知章痛苦的捂着断了手指的手,怒目瞪着谢渊: “你敢伤我?你竟敢和金陵姚氏作对!我要让你……年轻人,我劝你还是好好冷静一下,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看着谢渊不动声色的表情,心中猛地一跳,一下强忍着发怒的心思,自己冷静了下来,并且想要让这两人也冷静。 最难搞的就是这些愣头青,气性上来了什么后果也顾不了,和他们斗气殊为不智……特别是这些小地方的武者,没什么见识,根本不懂何为世家。 姚知章自觉身份尊贵,和这些平民百姓不同,却也要耐着性子哄二人,实在是心下委屈。 他面上和声劝解,心里面恨得牙痒痒,想着等脱出此局,一定要禀报本家、让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得罪了世家,绝不能轻饶。 谢渊不用看也知道姚知章心里在想什么,道: “你真以为你这个姚姓能吓得住谁?” 姚知章面色阴晴不定: “石渊小兄弟,你听我说,姚家……” “不用多说,姚家我知道,那姚天川我还教训过。别说你只是一个分家,就是本家金陵姚,敢做这些事,今天也逃不过我手中剑。” 谢渊不再多说,剑指姚知章。 姚天川,本家年轻一代最负盛名的天才? 他还能与姚天川对阵,还说什么教训……怎么可能? 但姚知章见谢渊表情不似吹牛,一点寒光直直指着自己,释放着毫不遮掩的杀气,心里微微沉了下去。 他面色逐渐变得惨白,哆嗦着嘴唇道: “你、你到底是谁?怎么能不怕金陵姚家?不可能! “别、有事好好商量!我是世家中人,家族愿意重金赎我一命!你还是按规矩办事为好!不然后果自负! “你到底是谁!敢不敢报出姓名!谁家子弟如此大胆!” 谢渊长剑一顿,淡淡道: “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杀你的,云照小石村谢渊。而旁边这位……呵,你不是知道她的名字么?她叫司徒琴。 “你下去之后,尽可托梦让你的姚家来找我二人算账,可千万别忘了。” “!” 姚知章一听,眼睛陡然睁大,面无血色,再无一点侥幸之心。 怎么竟是这两个人? 他自然知道他们是谁,一个是那当着苏行面杀官的狂徒,云州为官的无人不知; 而另一个更就是世家大敌、平西王的遗女,自己昨天还说要拿下她…… 姚知章突然无比后悔,要是自己不是世家身份就好了,是不是还有机会活命? 但下一刻,他已经无法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谢渊长剑斩下,直接砍下他的头颅,鲜血喷溅而出,将梁柱染红。 看着姚知章身首异处,死得不能再死,谢渊却仍然不怎么解气,只恨不能杀他两遍。 他长剑一甩,将血珠甩落,收剑入鞘,叹道: “恶人死得太轻易,让人不爽利。” 司徒琴摇头道: “姚知章只是个小喽啰,他们后面站着的,才是真正的恶。” 世家之恶,她感受自然比谢渊深得多。那不只是立场的不同,而是这些年来她见得太多。 外面隐隐约约有大批衙役靠近的动静,两人不以为意,迅速的在书房搜了一遭,然而看到火盆里的纸屑,最终如同他们预料的那样,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被付之一炬。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一声。 想到这些世家子的作恶多端,想到那神秘强大的钱先生无情示威,谢渊面色沉凝。 他陡然挥剑,蘸起姚知章的血,笔走龙蛇。 嘭的一声,衙役将门撞开,却发现书房里空空如也—— 除了姚知章断头的尸体,以及一行龙飞凤舞的血色大字: “小石村谢渊,杀金陵姚知章于此。” …… 夕阳下的乌河波光粼粼,如同铺满一片碎金,灿烂无比。 谢渊和司徒琴携手沿着乌河漫步,看着这美丽的河景,想到的却是不知底下多少沉骨,心下皆有些郁郁。 谢渊叹了口气: “什么都没救到,什么都没查到,连线索都全部断了……” 从农庄到姚知章再到船帮,所有相关的地方要么是一把大火付之一炬,要么就是被人提前处理,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世家做事的反应之迅疾,让谢渊首次领教。 司徒琴听着他懊恼的语气,柔声安慰道: “谢镖头,不要这样想。至少咱们把乌河数年来人口走失的源头都查清,还他们以后一个青天。” 谢渊面色沉重的点点头,还是有些许懊恼: “但我若处理的更好,也许会少死无辜的人。” 司徒琴面色变得严肃,转过身子,看着谢渊: “谢镖头,我感觉你还没明白。 “这件事背后站着的,至少是金陵姚和邕阳钱两大世家。 “我虽然憎恶他们,但也要承认,世家做事,哪怕只是在千里之外布棋,也绝不会是小打小闹。 “两家在乌河合作,我想不只是做做贩卖人口的生意,那太小觑了他们。 “这事背后一定另有隐情,那钱先生能逃过我们合力追杀,绝对是钱家的精英子弟。 “而在这样的布置下,我们快刀斩乱麻,将这里魔氛扫清,而且摸到了他们的尾巴,确认了就是这两家,已经是极大的成功了。 “要不是你的秘法能力,要不是我们动作极快,要不是你机敏过人,恐怕我们连真正跟钱先生照面的机会都没有,而农庄就会人去楼空,到时候我们依然一无所知。 “谢镖头,虽然你天赋异禀,毕竟才刚刚起步,能在这个境界挫败世家图谋,足以自傲,但也要十分小心——我可以用我的亲身经历证明,世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千万千万勿要小觑了他们。” “至于无辜之人的牺牲……” 司徒琴沉默一下,淡淡道: “对付这样的庞然大物,谁都有可能牺牲。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波及到的无辜路人。即便是我父亲,该牺牲时一样会牺牲。” 谢渊听她这样说,手掌稍稍收紧,握住她的柔荑,吐了口气道: “好吧,是我太贪心了,你说的有理。” 谢渊的确因为自己的天赋和司徒琴的原因,对世家有天然的立场,也有些小觑。 毕竟号称姚家麒麟儿的姚天川,也是他手下败将,被他碎了剑心。 但姚天川再天才,也只是姚家的一个年轻弟子而已,并不能代表姚家真正的实力;而半残的姚家,俨然已是世家中倒数,更代表不了其他几大世家的真实水平。 谢渊现今身处如日中天的云山剑宗,自身和伙伴司徒琴都是绝世天资,就想要与世家为敌。剑宗到底多么强大,他最为了解。从轮流来上课的宗师以及随处可见的剑道英才同门上,谢渊便知这是毫无疑问的顶尖宗门。 然而他几乎忘了,即使是云山剑宗,实力底蕴却也不见得是世家的敌手。 现在得司徒琴肃然点醒,谢渊也丢了浮躁之心,端端正正的打量起这些庞然大物来。 若说之前只是因为司徒琴以及处处流传的故事,对这雄踞中原千年不倒的几大世家天然不喜之外,现下他是真的和其中至少两家对上了。 想必谢渊这个名字,会被呈上那些老爷们的书桌。 很危险。 但张山不怕。 其实是怕也没用,做便做了,再来一次,谢渊也会同样选择。 路遇不平,行有余力,谢渊无法置之不理。畏威而袖手,非是他所为。 司徒琴见谢渊神色清明,露出认真之色,也微微露出笑意。 她知道谢镖头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不需要多说。 这两日乌河风波,谢渊虽然常常主动来问,司徒琴几乎没发表太多自己的意见。 不是她没有主见,而是谢渊许多决定,就真跟她不谋而合。无论是路见不平,还是除凶屠恶,亦或潜入打探,两人甚少分歧,即使司徒琴也又觉惊异,又觉雀跃。 两人本就合拍,若非如此,也不会初见投缘,直到如今。 司徒琴看着谢渊,脸上露出柔情,忽而甜甜一笑,举起一拳,朝着谢渊可爱的挥了挥: “谢镖头,姚家死钱家逃,今天是我们的胜利,打起精神来呀!” 少女背对夕阳下闪亮的乌河,任金辉投射在她的娇躯上,连发丝都映出柔和的光。 谢渊看着河边的绝色佳人为自己加油打气,这一幕已成了一副板画,以他的心做画板,牢牢刻印。 他露出微笑,正要说话,忽然眼睛微微睁了睁。 一道淡淡的影子无声无息的从乌河中钻出,手上迅疾无比的朝着司徒琴后心递出一把短剑。 谢渊的眼睛清晰无误的倒映着司徒琴与她背后破水而出的影子,他看清了一切动作,每一个步骤,仿佛时间都放缓了。然而他的手只是微微抬了抬,那把剑就已经到了司徒琴的身上。 司徒琴似乎也察觉了什么,微微回头,然而已经来不及。 谢渊看得清,看到了一切,却阻止不了。这一切实在太快,快得超过人的反应。 影子手上的短剑刺到了司徒琴的后心,而后微微停顿一下。 一阵剧烈的强光从剑与司徒琴的衣服之间爆发,司徒琴猛地前扑,被谢渊稳稳接住,揽入怀中。 咔嚓两声,司徒琴手上的指环,直接碎了两个,碎片掉到地上,失去了光泽。 那影子见没有得手,身形一晃,眨眼就追到司徒琴背后,就要再刺。 一把长剑骤然探出,将影子罩入一片云雾之中。谢渊刚看到影子就开始动,此时已经等候多时。 影子眼前一,见面前如同云遮雾罩,让他也迷眼一瞬,似乎顿了一顿。 不过下一刻,他短剑一挥,将面前一切云雾全部劈散,与藏于其中的利剑对了一记。 谢渊如遭雷亟,感觉手中仿佛遭了千钧力,长剑瞬间荡开,露出空门。 影子短剑接着一闪,却没管谢渊的破绽,而是直接朝着旁边的司徒琴继续刺去。 司徒琴面色凝重,脚步一蹬,身形爆退,拿出全部实力,险之又险的避过这一刺击。 影子手上挥空,动作毫不停顿,身形闪烁间,就立即又要追上去。 然而他突然感觉身旁有一道磅礴犀利的气息,猛地冲了过来,以他千锤百炼的意志,竟然也微微战栗。 这一击,会受伤。 影子有些惊讶,猛地回剑,对上那道似乎能劈碎千军的斧芒。 轰的一声,场间炸起惊天巨响,地面被气劲一轰,骤然皴裂,烟尘四起。 影子用短剑一挥,竟然就挡住了谢渊的横扫千军! 不过他并不十分轻松,手忍不住甩了甩,瞥了谢渊一眼,随后才继续往司徒琴处追去。 谢渊站在原地,浑身巨震,数息之后才恢复过来,瞳孔一缩,尽是凝重。 气血三变……绝对是气血三变境! 司徒琴得谢渊这一阻拦,已经在不远处站定,架好古琴。 她长琴在手,气息宁定,见着冲来的淡淡影子,夷然不惧,双手轻轻拨动,一息之间由慢变快,陡然化作一团幻影。 如同龙卷风暴扑面而来,影子陡然顿住,似乎露出凝重之意。 他短剑轻舞,护住身前,一团幽暗的光芒发出,迎向琴音风暴。 “叮——” 一声悠长连绵的剑吟响起,在琴音面前毫不停歇,正是短剑和琴劲交击之声。 原来仔细听去,那根本不是一声,而是连绵不断、密集无比、毫无间隙的剑鸣,太过密集,反而像一道声音! 瞬息之间,短剑不知舞过多少次,抵挡了多少记琴音,而后一剑劈出,将琴音风暴最后的余波一剑劈散! 风暴散去,影子毫发无损,他将短剑一抖,斜斜指地,傲然而立。 司徒琴这摧枯拉朽的琴音风暴、能秒杀同境的凶猛攻击,连一丝一毫都没有侵入影子杀手的剑势之内! 影子趁司徒琴攻击间歇,身形一缩,又要欺上,忽然又感觉身后来了一股狂猛的气劲。 他霍然回头,发现谢渊气息莫名恢复到顶,甚至还有突破,身姿都隐隐大了一圈。 谢渊宝相庄严,手持巨斧,身形拔高一尺,如同降魔罗汉。 他盯着影子,巨斧似缓实快的举起,然后一道超出过往巅峰的横扫千军,悍然斩出! 影子面对那巨大的黑色斧芒,汗毛一竖,脚步轻点,陡然翻身跃起,一个筋斗,躲过这覆盖地面的死亡之光。 谢渊见这刺客终于知道怕了,喝了一声,再是一斧,如同不要血气一般,又朝空中逆斩而上! 浮屠塔里的收获,小还丹加大力金刚丸,效果超乎想象的好! 空中无处借力的刺客见到那荡灭千军的斧芒又笼罩了半空,面色也变得肃然。 他身形如同落叶,似乎马上就要被卷入斧芒之中,然而就在黑光及身之前,他仿佛真成了风过时的落叶,被气劲吹得再飘了一下,轻轻巧巧的从斧芒上空贴身飘过。 展示了这妙到毫巅的身法,影子头下脚上,脚步在空中重重一顿。 “轰——” 仿佛空中有一块踏板一般,他将半空踏得一声爆鸣,荡起阵阵涟漪! 影子骤然加到极速,司徒琴覆盖空中的琴箭被他完全躲过,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闪身到了谢渊面前,递出暗淡无光的短剑。 短剑刹那突破了自动激发的金钟罩,直接刺到谢渊胸口,陡然顿住。 一声隐约的佛唱响起,谢渊只感觉胸口一热,爆发出巨大的光芒,将眼前的杀手和短剑全部弹开。 于此同时,司徒琴赠与他的那翠玉佛像,瞬间变得黯淡失色,不复温润。 大概只要再来一次,这能防三变境全力数击的防身法宝,下场便和司徒琴那两枚戒指一般。 影子见谢渊竟也有如此高妙法宝,眼皮一跳。 不过他显是觉得仓促间难以杀死司徒琴,不如先解决谢渊这碍手碍脚的帮手,再全力刺杀目标。 不信他还有几次这样的防护,反正在自己手中,料对手也撑不过两个回合。 影子短剑再舞,化作一团微不可查的风,轻飘飘而迅疾无比的抹向谢渊咽喉。 谢渊得佛像一阻,已经反应过来,浑身血气一动,神圣庄严的金色光罩猛然爆发出来,罩住他身周一圈,甚至得益于大力金刚丸,比他自身平时催发的还要稳固的多。 短剑击在金钟罩上,发出一声悠扬的钟磬之音。金钟罩剧烈的晃荡起来,涟漪无数,几乎看不清里面谢渊的模样,但终究又稳定下来。 一股犀利的气息扑面而来,杀手下意识的想要躲避那让他挨着也非死即伤的斧芒,结果动作刚一做出,却发现刺出来的是一把犀利的长剑,威势绝伦! 怎么又换兵器了? 杀手有些讶异,这一下慢了半拍,只得后手扬起短剑阻那长剑。 短剑进了长剑晃出的白光,突然如同进了云雾失了目标的旅人,刹那间不知该往何处。 影子只怔了一下,然而他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瞬息挥剑,护住周身,恰好和谢渊果断出击的长剑与胸口交接,发出叮的一声。 谢渊知晓敌人前所未有的强大,已经不像往常那样妄想用云雾之势迷惑对手,而是稍微占得先机便是破云而出,长剑如龙,直取敌人,然而仍然被他于千钧一发之际挡下。 他心中凛然,知道这名杀手的战斗技艺几乎是生平仅见,不敢大意,长剑一抖,将云龙九式拼尽全力的使出,罩住杀手。 有遗迹里的上古丹药加持,谢渊不止回归巅峰,还突破极限,此时的云龙九式在占得先机的情况下,竟真勉力将杀手笼罩其中。 杀手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千锤百炼,毫无哨,横劈竖斩也有莫大威力;然而面对宗师级的高深剑法,他并无相应破招,只能以力破敌。但云龙九式最擅长不断变化、避实就虚,此时谢渊只是长剑化作云中龙,缠着杀手,让敌人明明修为高出他一个大境界,却有些有力无处使。 杀手心中惊讶,但若只是如此自然拦不住他,一时三刻他就能寻觅破绽冲出剑式去。 但每当这时,战局稍远处的司徒琴就恰到好处的用琴音拦敌,时机可称完美。 司徒琴目力高绝,心有琴韵。她用出的琴箭威力不见得多大,却正是曲谱转折之处,有四两拨千斤的巧妙,每每和谢渊配合,打在杀手正巧想要破局之时,乱其节奏,回到谢渊剑式正中。 如是数次下来,杀手发现自己竟然还不能轻易破局,心中一凛。 他迅速转变策略,短剑一抖,猛地爆发出比之前出招还快得多的速度,直取谢渊下腹。 偏偏他这一招速度威力倍增,还根本没有几分动静。威力绝大和声息全无原是矛盾两极,在他手中却完美结合,正是刺杀技艺的巅峰展现。 凭这瞬息爆发全部功力的杀招,杀手此前无数次刺杀目标,不乏修为还胜过他之人,就靠这手突如其来、无声无息的刺击杀招。 他不顾周围看不真切、杀机暗藏的长剑,果断的不顾自身,以命搏命。他有信心在对手的剑斩向自己之前,先取了对手的性命。 在如此修为差距下,谢渊本反应不及这一绝杀一剑。 他亦未能看清这一剑如同雷霆一般的轨迹,只是隐隐看到杀手的动作。 然而谢渊脑海中念头一闪,仿佛于哪见过这绝命杀招,然后福至心灵一般,突然有了破解之法。 他隐于云雾剑式中的长剑陡然一转,于胸口斜撩向上,刚好和刺客的短剑轻轻磕了一下。 原本以二变境对三变境,别说这么一磕,就是全力斩击,也不见得能使其剑偏分毫。 但就这么一下,就像打蛇打中了七寸,拿人拿中了麻筋,剑客的手陡然一偏,短剑几乎被带飞出去。 他面色骇然,完全想不通怎会如此! 然而还来不及惊骇,刺客就看到谢渊那磕歪他兵器的长剑不停,竟然顺势撩向他的脖颈。一撩一送之间,锋寒的刃口飞速的接近着他的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刺客身躯诡异的扭动一下,让开脖颈,微微侧身,胸口轻轻和谢渊的剑尖擦了一下,带出一溜血。 两人交错而过,刺客一个闪身,避开了司徒琴袭来的一团无形琴劲,仿佛背后长眼一般,让少女柳眉紧蹙。 影子站到了河边,轻轻抹了抹心口,看了看指尖的血迹。 他深深望了谢渊和司徒琴一眼,缓缓倒退一步,无声无息的没入了乌河的河面,只带起了微不可查的涟漪,然后迅速沉静下去。 乌河河面一片平静,斜阳如血,归鸟轻啼,一片静谧。 要不是河边处处是气劲爆发、激烈对战的痕迹,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刚刚的一切就如幻觉一般。 谢渊和司徒琴默默对视,紧绷的心情稍微松了一点。 “是秋风楼的天阶刺客。” 司徒琴蹙起秀眉道。 谢渊微微颔首,他也猜到了杀手的来历。 大离朝廷对民间江湖的掌握力度尚可,天下时局暂且平稳,故而邪教与灰色组织向来低调,并无特别招摇的门派。 但近几十年来,唯有一个杀手组织,实力强劲,做事张扬,几乎不把朝廷放在眼中,就连名字都取得“秋风楼”—— 既是取杀人如秋风扫落叶之意,亦是和六扇门总部里传奇的春雨楼遥遥相对。 如此明面挑衅,春雨楼组织了数次围捕,虽然有些效果,但从未让这个神秘强大的杀手组织伤到根本,总是隐匿一阵,死灰复燃。 如此数十年,秋风楼在大离朝地下世界的声望如日中天,而他们实力也的确强劲,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目标,成功率几乎在九成以上,甚至有数次刺杀宗师成功的事迹。 这个实力恐怖的刺客,看其路数,显然是声名远播、亦或者说臭名昭著的秋风楼的天阶刺客,也就是三变境杀手。 天阶刺客不只是达到气血三变境便可评上,而是还要至少刺杀了多名强大的三变境武者之后,方才有此称号。 按司徒琴的眼力,估计这名杀手多半便是秋风楼的天阶刺客,不然没有这种举重若轻、技艺绝伦的表现。 谢渊走到司徒琴身边,仍然保持着警惕的注视着河面,然后慢慢吁了口气: “三变境的对手,竟然如此难以对付。” 司徒琴有些哭笑不得: “谢镖头,就是我也不敢瞧不起气血三变境的武者,哪怕他再弱,也是蜕变了三次。同一境界亦有血气高低之差,前中后进度之别,已是难以逾越,更何况大境界?一重境界,一重关山,不是虚言。” 不过她美目旋即上下打量谢渊几眼,不无惊异: “不过谢镖头,你那斧技的威力,我这一遭是头一回目睹,确实有些看不明白……这也罢了,最后杀手那一剑,你是如何破解的?竟然还一对一伤到了天阶刺客。你才几多修为?刚刚突破二变境而已,说出去别人都不信!别说别人啦,就是我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信!” 谢渊没有瞒着司徒琴的打算: “我在剑峰有些领悟,面对剑招常有灵光一闪、反败为胜的时候。” 司徒琴听了,愣了一愣,似乎有些失神,喃喃道: “竟是剑心之能么?” 谢渊见司徒琴竟然精准的叫出这能力名字,有些意外: “你知道这东西么?我还以为只有……我以为并不多见。” “是不多见,只是听说一些传奇的大剑客有,然后……我父亲也会。不过当世除了你,尚未听说其他人具此能力。” 谢渊听了,又是微微意外。这……也算某种缘分吧? 司徒琴沉吟一下,露出笑容: “不过咱们俩联手,竟然打跑了天阶刺客,而且还是你伤到他,将他惊退!” 她一抚掌,亦显振奋: “天阶刺客出手,十次里有九次都不会失手,也折戟于此。这些人还真是舍得下血本……但来得也太快了。” 司徒琴微微蹙眉。 谢渊深刻的体会到了那天阶刺客的恐怖,能够将其击退,自是感到不易。 但他始终注意着水面,两人都默默的逐渐远离乌河河畔,走了好长一截,然后谢渊才道: “先回去再说吧,这一次,我确实知道世家不好惹了。” 司徒琴默默颔首: “那你后悔啦?” “所以下次我手会更重一点,绝不放人跑掉。” 谢渊笑道。 司徒琴微微一笑: “八大家里面,就钱家最会逃跑,最是惜命,所以要抓他们的人最不容易。当初我娘对付他们,也是钱家损失最小。” 谢渊点点头,渐渐感到一丝疲惫。 他消耗本大,还是靠小还丹和大力金刚丸恢复。虽然这两者都得自上古遗迹,神妙简直非此世所有,然而这么久过去,大力金刚丸的效果还是渐渐消散,谢渊只感觉体内有些空虚,脚步都慢了慢。 还是修为太低了……二变境的修为只是入场标准,真正要举足轻重,还得再练。 谢渊默默想着。 他走在官道上,耳边隐隐听到乌河的波涛,想起这两日经历的一切,眼神慢慢深沉。 突然,谢渊怔了一下,脚步顿住。 乌河风平浪静,何来波涛? 他陡然感觉水声似乎来自附近,似乎……就在自己脚下。 “小心!” 一声娇呼响起。 嘭的一声,官道上炸出一个大洞,一股泥水冲天而起,那淡淡的看不真切的影子混在其中。 他朝着谢渊递出无光的一剑,谢渊提前半拍预料,眼睛睁大,身周陡然亮起倒扣金钟! 然而仓促之间的金钟罩挡不住刺客的全力一击,只是凝了那剑一瞬,就陡然破碎成漫天金光,如梦似幻。 短剑刺向谢渊胸口,谢渊眼神一闪,低喝一声,不顾自身,同样一剑捅向刺客心窝。 刺客的剑先一步刺到,谢渊只感觉胸口一烫,那翠玉佛像直接炸碎,一道清光亮起,助他挡下这一击。 谢渊只感觉胸口一闷,并未受伤,然而他的长剑却被影子诡异的闪身扭过,仿佛无骨一般。 影子短剑微收,一息之间回手再刺,然而两人之间突然刮起狂风,让影子手顿了一下,忽而倒退,栽入官道上的大洞之中,瞬息不见。 “这地下有暗河!” 谢渊凛然道。 两人都防着杀手偷袭,远离乌河,没想到这里地势却如此奇特! 司徒琴微微咬唇,和谢渊一齐扫视着周遭地面,然而周围又陷入沉寂,哪里看得到地下的动静? 但他们能猜测得到,这天阶刺客仿佛一道阴影,就在地下不知何处游曳,随时准备再度出击。 谢渊面色沉凝,再度取出两粒药丸,准备送入口中。 三变境难敌,天阶刺客更难,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不然两人都危险了。 谢渊正伸出手,忽然听到司徒琴严肃的声音: “你不能再服药了。” “可是……” “你把我之前给你的东西戴上,屏息闭耳,然后蓄斧。” 谢渊怔了一下,看着司徒琴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没有犹豫,取出两粒白玉般的椭圆石子,如同耳塞,放入耳中。 瞬息之间,外界的一切他都听不见了。 司徒琴见他依言行事后变出大斧,点了点头,将手郑重的放在琴上。 之前她不愿用这个谱子,但现今看来也管不得了。 她的手轻轻按了一下。 谢渊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但看着司徒琴的动作,却感觉心里仿佛漏跳了一拍。 地面似乎微微震颤起来,远处的乌河水陡然起了浪,平地吹起了一股寒风。 一朵乌云刚好遮住了最后的夕阳。 天地骤然变色,司徒琴双手渐渐挥动起来,官道上顿时响起了血腥杀伐之音。 地下暗河猛地波涛汹涌,官道附近的地面猛地震动起来,仿佛地龙翻身一般。 随后是一道一道的水柱混合着泥浆冲天而起,四周不知炸起多少喷泉,而司徒琴在遮天蔽日的水柱中埋头抚琴,如痴如狂,发髻炸散,一头秀发随风狂舞。 谢渊从未见过这样的司徒琴,感觉她身上隐隐有一股慑人的气息散发,让他有些不适应。 突然,一道水柱喷出,弹出一道身影。然而那道影子浑身僵硬,双目圆睁,口鼻溢血,如遭雷亟,仿佛一时间中了定身术,又像被什么恐怖的事物震慑身心。 司徒琴猛地抬头,大喊一声。 谢渊虽然听不见,但看得出战机,顿时双目圆睁,踏步而上,将全身所有的血气、所有的内息,全部灌入这一斧之中,没有分毫保留。 一道恐怖的斧芒当空斩出,直接劈向那道影子。 杀手眼睁睁的看着斧芒接近,然而一动不能动,只能徒劳的动了动手脚。 斧芒毫不停滞的一闪而过,直到半空高处才渐渐消散,将许多冲天水柱腰斩,亦包括了杀手。 啪嗒两声,杀手化作两片,跌落地面,板动数下,一动不动。 那上半身还朝着这边,谢渊直到这时才看清,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人的脸,好像见过,又好像到处都是。 司徒琴慢慢收手,有些吃力。她确认杀手身亡,微微松了口气,忽然双腿朝外跌坐在地。 谢渊看着鸭子坐的司徒琴,想要将她扶起,结果刚一踏步,一个踉跄,自己也摔倒。 两人相顾无言,忽然同时苦笑两声。 谢渊叹道: “原来我一直碍着你发挥了?” 音波武道,最擅群战,最擅攻击周围潜藏敌人,亦是最不怕刺客。 但与此同时,也是最不需要同伴的。 虽然提前给了他特制耳塞,谢渊本以为司徒琴精准无比、几能绣的琴箭气劲便已足够,结果看来还是需要来首够劲的曲子。 司徒琴面色苍白,摇了摇头: “这谱子……是我娘给的,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练,也第一次用。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这招。” 她看着周围渐渐消散的水柱,许多都带着暗红色。那不止是杀手的血,也有许多暗河里的鱼与周围的动物。 “这曲子杀伐太重……八大世家肯定听不得。不过我只能伤到这天阶刺客,最后还得你这无双斧技终结他。” 谢渊呼了口气: “你制敌我杀敌,咱俩也是配合无间。”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眼露兴奋。 秋风楼天阶刺客,气血三变境强者。 这样的敌人,竟然倒在两名年轻人联手之下。 谢渊和司徒琴一时只觉得彼此携手,再强的敌人也可匹敌。 谢渊悄然伸手,而司徒琴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来,两人轻轻的握在一起。 水波荡漾,这一幕缓缓消散。 一个穿着杂役服饰的俊逸青年抬起头来,随手将这玉盘里的水倒入河中,然后立在船舷边,回头看着上游的方向。 “竟然死了?” 他有些诧异的自语道: “本来还说两个三变境一起,兴许能拿下她……还好忍住了没出手,我早就料到,她司徒琴怎么可能藏得没有底牌?而且绝不止这一张!” 他赞叹了几句自己的谨慎和忍耐,心情有些得意,有几分庆幸。 哼了两句小曲,他又想起那个俊朗的年轻男子,面色又瞬间从愉悦变得沉默。 “这小子是什么来头?这点修为竟能和秋风楼的天阶刺客过招,那斧头更是、更是不知道怎么说。什么档次的二变能有这样实力的?回头得严查一下! “一个司徒琴已经够麻烦了,再来个这种帮手可不能行,得想想办法……” 距离乌河畔的官道十里外。 李泰和一道淡淡的影子正在对峙。 这影子和谢渊与司徒琴遭遇的杀手看起来十分类似,皆是身形幽暗,看不真切。 然而相比那名刺客,这道影子更显暗淡,气息也更为晦涩,哪怕李泰也看不清楚真容。 李泰阴沉着脸: “既然你秋风楼也要来掺和一脚,那平西王府就接下了。今天,我就先将你留在这里,看你见不得光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抽出长剑,刚刚抬起,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影子面前,悍然斩下! 影子骤然往后闪退十丈,拉开距离,见李泰再度冲来,忽而闪身,让开了路。 李泰怔了一下,凝眉道: “如何?” “任务失败,这一单算我们亏了,告辞。” 影子晃了一下,忽然化作肉眼不可查的幽光,瞬息消失在天边。 “任务失败?” 李泰皱眉,长剑一收,望着官道,陡然从原地消失。 (本章完) 第217章 绝世天骄谢渊,宗师之路打开 第217章 绝世天骄谢渊,宗师之路打开 遮蔽夕阳的乌云已经散去,只是那红彤彤的落日也只剩了小半边还在山尖,洒下最后的温暖光芒,照耀在携手的两人身上。 暖融融的。 司徒琴莫名慵懒的朝着谢渊一伸小手,晃了一晃。 谢渊看着眼前五指纤长、白玉也似的精致手掌,忽然觉得这手也值得细细欣赏。 虽然听过所谓的手是第二张脸,谢渊此前只是很懂足控,不懂手控。不过现在看到这凑在眼前的堪称完美的纤手,忽然对那些小众爱好者多了几分理解。此前不理解,显然是没看到好看的。 但他还是更爱看……咳。 谢渊发了会儿猪哥样,然后反应也有些迟钝,不解道: “做什么?” “小还丹呀!” 司徒琴手又晃了晃: “你我都没力气,此时不恢复实力,再遇危险怎么办?我今儿带的丹药倒还没你这上古小还丹好使。” 谢渊恍然,有些惭愧,这丹药他都忘了分司徒琴一些,毕竟在他眼中,司徒琴的包包里什么宝贝都有,下意识的感觉她不缺。 不过不缺也可以给,自己还是木讷了,还好司徒琴就欣赏自己的才华。 谢渊连忙掏出瓷瓶,整瓶递给司徒琴。 司徒琴满意的接过,正要倒出一粒来,忽然听到一道迅疾到极致的破空声从远处接近,几乎眨眼就到了近前。 谢渊瞬间脸色一变,就要开始往嘴里塞药,强行恢复战力,不过被司徒琴一把拉住。 “是泰伯来啦。” 司徒琴还没看,听这风声就知道是谁,既是开心,又微微噘嘴。 果不其然,李泰下一刻就从天而降,落到两人面前,赶忙蹲下查看: “小姐,我被人缠住,救驾来迟!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些脱力而已。” 司徒琴摇摇头。 李泰仔细检查了一下,见司徒琴确实没受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 他又看看谢渊,打量一下,发现他也没什么伤势,顿时微微挑眉。 李泰沉吟一下,回首瞥了眼那具被腰斩的尸体,随后又回头打量着两人,有些诧异道: “小姐,小谢,这个刺客,是……你们俩杀的?” 他在天上就看到了这名刺客的残躯,凭他眼力,从那还未消散殆尽的血气中,自然看清了刺客的实力。 气血三变境,极可能是天阶刺客。 不,连宗师级的刺客都出动了,这儿赶来的肯定是天阶刺客,而且说不定是其中的金牌! 若是真要动手,普通的刺客,岂会被派来刺杀小姐? 司徒琴点点头,指着谢渊: “还能是谁?谢镖头杀的,我打打下手!” 谢渊斜眼看她,打下手? 这下手打的可真重,把三变境如同地鼠一样打出来了。 “还是琴小姐的功劳,没有你,我摸都摸不到这滑溜的耗子。” 司徒琴笑眯眯的,李泰来了才彻底放松,又恢复了活泼的模样,挥了挥手道: “那就一半一半!” 李泰看着两人还谦让起来,无言的摇了摇头。 他微微感叹道: “我还道天阶刺客你们应对起来恐怕捉襟见肘,甚至要有伤损,只能靠着小姐的护身法宝硬撑。正待最快速度解决那宗师级的刺客,结果他缠着缠着,突然就让开了,原来是你们竟然直接将这家伙了账!” 两个二变境,越阶斩杀三变境强者,还是如此短的时间内,并且自身没什么伤势,只是损耗大而已。 即使其中一人是小姐,李泰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两个小姐还差不多…… 这个念头闪过,他突然一愣。 李泰突然想着,有没有一种可能,小谢和小姐的天赋也差不多?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饶是李泰,也心头震动,神色变幻不定起来。 司徒琴的天赋,李泰最是清楚。 那是两位大宗师级武者的血脉结合,并且完美继承了两人的优点,可谓青出于蓝。 也就是她一直没有全力以赴的修行,从来亦是隐于民间低调行事,没有让人知道她的惊世天赋。 不然八大世家恐怕早就坐不住了,也不会消停这么些年。 而谢渊什么档次,也能跟司徒琴一样的天赋? 也许就是小男女搭配得当,配合默契,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那还真是般配。 反正两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到这个理由,李泰心情稍稍平复一些。 但是,以他的判断力,自然知道,秋风楼的天阶刺客,不是两个二变境单单用配合默契这个理由就能杀死的。 光是三变境的血气总量,就比二变境高出多少?哪怕是两个接近突破的二变境强者,加一起也比不过刚突破的三变武者。 更不用说这血气质量,蜕变前后完全是巨大差距。 此消彼长,境界之间便成了一道鸿沟。气血蜕变境之后,甚少有越境杀敌之事发生,再是天骄也难得。 但若是两个天骄,的确有机会达成这等无损战果…… 李泰心情复杂,谢渊的天赋他看在眼里,的确极佳,当得起天才之名。 但要说能和司徒琴比肩,他总觉得不大现实。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似乎,大概,真有这个苗头? 用了许久,李泰才平息震动的心情,又瞟了几眼刺客的尸身,慢慢道: “隔空一斧两断。三变境乃是武者肉身之极,而秋风楼的刺客还有特殊法门锻体,以获得更好的刺杀能力,也算是体修。小谢,你这斧头的威力……” 他摸摸钢针般的短须,大有深意道: “那时都能伤到宗师,现在都过了多久了?水涨船高。” 谢渊谦虚几句,便听司徒琴有些嗔怪道: “泰伯,不说我单独出行吗?我一路都在和谢镖头猜你们到底跟不跟,最后果然还是来了!” 李泰叹了口气,指了指那天阶刺客: “小姐,你看看这样,怎么真让你自己出门?再修炼修炼吧,等突破到气血三变境再说……” “一境又一境,一境又一境,再修炼我都要成大宗师了!” 司徒琴撇嘴道: “这次只是偶然,随便选个地方就撞破了世家阴谋,也不知是什么运气,按理说我气运一直还算旺的……” 她脑袋一歪,现出狐疑神色,美目斜斜看着谢渊。 如果不是自己倒霉,那么…… 这家伙,好像出去试炼一趟都能撞到上古遗迹来着? 嗯,原来在镖局也是出门必撞匪,一次镖赶上别人半年的业绩…… 感受着司徒琴怀疑的目光,谢渊仰首望天,哼着小曲,当没看到。 我用的张山的气运,老是撞鬼关我谢渊何干? 李泰见司徒琴不满,摇头道: “秋风楼连宗师都出动了,我看是提前针对。” 司徒琴也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那钱先生前脚跑掉,后脚刺客就到。就算他们要找秋风楼来报复,应该也没这么快……但若是提前就想对我动手,嗯,说实话,这又有点不够看,除非知道我要自己出门?不然一个宗师一个天阶,区区两个人到云州是来送死么?” 对旁人来说这番话语气夸张,对她来说自然不是。只要她在府中,有李泰御敌,红姨布置兼贴身护卫,就是飞龙榜宗师也休想奈何她。 “但也毕竟出动这两人,所费不小,若只是以往那种惹人烦的小打小闹,却又不像……喂,谢镖头,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把我的行踪泄露了?” 司徒琴忽而笑盈盈的凑到谢渊面前,瞪大一双灵动眼睛上上下下看着谢渊的脸: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个坏蛋!” 谢渊苦笑一声: “可别开这种玩笑!我怕泰伯忍不住拿我到红姨那去审,到时候屈打成招,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司徒琴自是玩笑无忌,收回目光: “嗯,还是挺好看的,冲这张脸也应是好谢镖头!” 她就找个机会来欣赏谢渊的脸而已,此时一脸笑眯眯的。 谢渊无语,转过话头,提供了一个思路: “也许是秋风楼的人恰好在附近,被钱家联系上了?” 司徒琴摇摇头: “不是没可能,但这几率,未免太低。” 谢渊沉吟一下,忽然想到那么多被拐卖的女人小孩,灵光一闪: “那会不会,那些‘货物’里面,本来就有秋风楼欲要接收的?” 司徒琴闻言,陷入沉吟,忽而问道: “泰伯,秋风楼的杀手额头会刻字么?” 李泰脚步一动,在那名杀手尸身上检查一番,然后回来道: “额头上现在没有字迹。但我看其额纹,有几处断续,应的确是幼时在额头做过记号。我知道许多杀手组织,会做类似行径,以编号代替人名,然后养蛊式的培养杀手。”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同时想到那些小孩里面,便有一部分额头带有基本记号,也许便是准备交给秋风楼的“货物”。 “看来这件事还和秋风楼有关,钱家和姚家多半在给秋风楼输送种子。” 谢渊点头道。 司徒琴眉头微蹙,缓缓说着: “朝廷屡次围剿秋风楼不利,早就有人怀疑背后是有世家支持,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秋风楼近几十年突然冒出,若没有根底,怎么春风吹又生的? 而在大离境内,能和自立国起就集权相当成功的朝廷作对的,想也就只有那寥寥几家。 不过朝廷和世家向来有默契,只要表面过得去,就算底下互捅地再厉害,没有翻出来的事情一律当不知道。 数千年以来,中央王朝和大姓门阀,早已形成复杂的共生关系。 但是这一次,谢渊和司徒琴找到了邕阳钱和金陵姚两家和秋风楼有勾结的确实证据—— 也许算不上拿到证据,但司徒琴亲眼目睹了两家在这的巨大图谋,随后遇袭,肯定不能几句话就抵赖过去。 司徒琴一脸严肃道: “回去就把钱家在云州的管事叫过来,不来?不来我就亲自过去。 “姚家是不是在雁州有边境商队?不走西关、喜欢绕路,不就是怕我么?他们不敢过云州,我们却可以去雁州。泰伯,让下面的人去雁州看看,帮他们验验货,肯定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嗯,这事也要告诉郡王爷,不能让他天天守着云山喝茶钓鱼,当个安乐王爷。云州府衙里有多少人对这边的事情是知情默许的?让他去敲打敲打。” 司徒琴快速的念叨道,李泰将她的指令一一记下。 谢渊在旁边看着,似乎还是第一次看见郡主大小姐露出峥嵘。 她说了许多,还不忘给谢渊解释道: “我和郡王族叔的关系还不错,大多数时候我不愿意麻烦他们……但有时候也需要他在中间帮忙传话。” 谢渊明白她的意思,也明白他们是指的谁。 司徒琴地位特殊,但她向来和皇室保持着距离,不想回归薛家,也不会直接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影响官员士族。 但她的身份、她的血脉始终在那摆着,总有时候会遇到事情,脱不了这个姓氏,比如这次。 于是她就转达给云山郡王,让他去处理官面上的事情。 毕竟是横跨两州乃至边境的人口贩卖,竟然持续了这么久也没让人知道,很难说这里的地方主官到底牵连多深。 而云山郡王知道了,皇帝也就知道了。他当初金口玉言说要护佑司徒琴,无论她在民间还是哪里,绝不能受到伤害。 那这次的事情,想来后面仍会有不小风波。 李泰带着司徒琴和谢渊,就准备先回云州府。 谢渊一步三回头,看着天阶刺客的尸体,念念不舍,欲言又止。 司徒琴是大户人家,自己现在……虽然也还小有身家,但是山居清苦,存钱不易啊! “别看了,他身上什么有价值的都没有,我已经看过了。” 李泰看出谢渊的心思,摇头道: “秋风楼刺客身上,怎会有身外之物?” 谢渊有些窘迫,默默点头,感觉他说的有理。 飞将军带路,就算托着两个人,从云雁交界之地回到云州府也不过一夜功夫。 到家之时,天刚蒙蒙亮。 一回到司徒府中,李泰就带着司徒琴的指令四处布置。 伴随着熹微晨光,很快整座府邸就动了起来,如同苏醒过来的蛰伏巨兽。 谢渊来了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府邸里原来有那么多人。 精干的护卫、沉静的文士,被李泰纷纷动员起来,很快府门大开,奔向各方。 于是云州府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皆知道了平西王女罕见的有了大动作,一时满心惴惴,纷纷遣人来试探。 然而司徒琴一个也不理睬,保持沉默,让云州的大人物们坐立难安。 府邸里。 被许多人揣测正在大动干戈的司徒琴,懒洋洋的靠在水榭的临湖软塌上,一块一块的品尝着红姨给她专门准备、丰盛胜过以往的早点,一脸美滋滋。 回到家里吃到美食,她瞬间又恢复了活力,尽扫阴霾,忘却一路来的烦心事一般。 看着刚刚还指挥若定、四方布置的司徒琴瞬间又变回贪吃少女,谢渊也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什么,云州府城此时都快刮起风暴了,结果正主享用起美食来。 “快吃呀,谢镖头!这么多点心,不吃就放坏了!” 司徒琴还招呼着谢渊。 不吃就放坏了,多么朴素的理由。 谢渊失笑,拿起一块糯米糕,放入嘴里。 确实是好吃的点心。 还有些微补充气血的效果。 两人完全放松下来,临湖赏景,吃着茶点,欣赏着朝阳。 一顿丰盛早饭还没吃完,红姨突然显出身形,在司徒琴旁边说道: “小姐,邕阳钱氏在云州的大管事求见。” “哦?来得这么快,看来是想解释解释——不,是想狡辩狡辩。” 司徒琴笑了笑,淡淡道: “让他候着。” 红姨问道: “小姐准备让他等多久?” 司徒琴想了想,慢慢道: “我饭还没吃完,吃完后也要先补觉,这一趟可给我累坏了。” 红姨点了点头,瞬间便消失不见。 谢渊全程旁听,沉吟一下,问道: “琴小姐,平时没见府里还有这么多人?” “哦,这些好多都是原来王府里的老人,但都念着我父亲的旧情,人还没散。平时他们也不在府里,管着些其他产业什么的。不过回来路上,泰伯就给他们发了信了。” 司徒琴解释道。 谢渊恍然,这些人许多气息精悍,看着就不简单,原是平西王府的精锐。司徒琴手下还有这么多能人,身边还有两大强力宗师,整座司徒府算起来,其实都可以算是个大势力了。 怪不得她曾经对挖掘人才还蛮感兴趣来着,虽然行事低调,但也不是只会坐吃山空的二代少女。 今天谢渊也见识了她作为一府之主的能力,指挥若定,井井有条,冷静成熟,看来不只是平常那个阳光少女的模样……吧? 看着被点心塞成包子脸的绝色少女,一脸满足到眼睛都成了月牙,谢渊不确定的想着。 至少在自己面前,她一直是一样的。 谢渊满脸柔和。 陪司徒琴吃完早饭,两人正在休息间,谢渊想起一事,问道: “琴小姐,说起来这一次,总感觉你的琴音带着一股剑意呢?” 他是第一次和司徒琴并肩作战,也是第一次体会这种偏门的音波武道。不过以他的剑道修为和剑心,敏锐的察觉了司徒琴的琴劲中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我没给你说过吗?” 司徒琴眨了眨眼,想起好像真没提过,恍然道: “还真是!就那一次,咱们不是在那洞穴里探秘吗?我见那汹涌剑气如同海啸,声响震人心神,有所感悟,回来修行之后,融入了一丝锋锐剑意。还别说,这样就让琴劲的威力大了许多。琴曲主要靠内息伤人,琴劲威力次些,这下便是内外平衡了。” 音波如琴音功法伤人分两类,一类是琴劲攻杀,如同暗器,是外伤,如司徒琴现在融入了剑意的琴劲; 另一种是琴谱配合内息,奏出的曲乐攻敌,常常是造成内伤或者幻术困敌,如同司徒琴伤天阶刺客的曲子。 琴曲攻敌难以防范,威力极大,但也往往需要武者有极强的内力修为。 谢渊听了,微微赞叹: “你就看了那一次、就有感悟?不愧是你,天赋着实不一般。” 司徒琴听他夸赞,面露喜悦,微微得意道: “那是!不过谢镖头……” 她美目中眼波流转,轻声道: “你也不差,刚刚突破二变境,都能和秋风楼的三变境刺客过过招,甚至还能伤他。那斧技和隐匿法儿,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司徒琴发自心底的惊叹。 哪怕身具大宗师级别的传承,谢渊的天隐术和横扫千军,都让她也看得侧目。 谢渊笑呵呵道: “要商业互吹?你最后那曲子,我听是没听见,但气血二变境就能初有天地变色之效,还能越境制敌,才是让人难以想象。” “商业互吹……什么歪词,你们小石村俚语怎么这么多?” 司徒琴听得好笑,大致明白意思,捂着嘴咯咯咯的。 “不过,我这天隐术和横扫千军都是心有妙悟,无法诉诸于口,没办法教你。” 谢渊叹息道。 如果可以的话,也许横扫千军司徒琴不用也不想学,但是天隐术这妙用无穷的顶尖秘法,谢渊是愿意教给她的。 但这两样功夫,谢渊自己也颇有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教不了人的。 虽然他天隐术造诣已高,却是从八卦莲里悟得,缺了这关键道具,光用嘴是讲不明白的, 司徒琴一听,怔了一下,慢慢露出笑容: “谁要学你那功夫啦!我自己的都练不过来呢!真是的!” 她嘴上这样说,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灿烂,比吃了一顿大餐还开心。 两人又讨论了一阵这次的行动和战斗细节,战斗后的复盘可以反省自己的临阵抉择,查缺补漏,看看有无不妥之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下次则变得更好,是提升实力的重要部分。 善于总结复盘的武者,进步速度往往比同侪快出许多,不经意之间就拉出巨大的差距。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论武许久,谢渊和司徒琴各自收获良多。不提两人的情谊,就是战斗时的无间配合,如同心意相通一般,就让只是身为武者的二人十分舒畅。猪队友让人血压升高,神队友则让战斗全是享受。 更何况两人还不只是战友而已。 司徒琴看着谢渊,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而后忽然弯成两弯月牙: “谢镖头,和你并肩作战,我很开心。以后,还要更多多指教啦!” 水榭外微风骤起,湖面轻荡,映照着金色的晨阳,闪闪发光。 谢渊看着司徒琴的如笑颜,笑着点了点头。 …… 两人在乌河县几度追查、连番战斗,特别是最后携手大战秋风楼天阶刺客,回来后实是耗尽了全部精力。 若不是和彼此共渡的时光惬意而温暖,心里好似有甘泉慢慢涌出,滋润身心,恢复力气,早就蒙头睡觉休息。 但谢渊和司徒琴两人都不是只知一晌贪欢的小男女,早饭过后,各自回房间休憩,补充体力。 谢渊虽然没有受什么大伤,但耗光力气用了小还丹补充然后再度跟刺客硬拼耗光,再加上大力金刚丸的一点副作用,还是需要及时调整。 不过上古遗迹里的小还丹神妙无比,不只效果就跟第二条命一般,副作用也微乎其微,大力金刚丸也同样如此。这种增强实力的秘药,按理说效果过去后浑身脱力都是轻的,谢渊却也只是消耗过大,感觉疲累。 若非如此,当时天阶刺客抓机会抓得极准,就趁着谢渊的大力金刚丸刚刚失效最虚弱之时,若是常的秘药,恐怕谢渊就难以反应。只是上古秘药,这刺客只怕也想象不到。 谢渊拿出两个瓷瓶看了看,第一次在战斗中体会这神药之效,满心赞叹: “我猜般若寺的同类秘药效果也赶不上,毕竟是上古遗留……用一颗少一颗,省着点儿。” 他将药分了司徒琴几粒,剩下的就不多了,让他珍惜非常。 这次还得多亏了司徒琴给的护身法宝救命,不然他们早就敌不过刺客。 故而回来后司徒琴要再补他件类似的,他都没有推辞。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谢渊在床上仰头大睡,几乎刚沾枕头就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才睡了这么一会儿……不对,已经是第二天了?” 谢渊有些惊讶,竟然睡了整整一天? 唔,以他这次消耗,倒也正常。 他恢复力气,麻利的起床洗漱,出门在侍女的引领下,少见的在书房而不是水榭琴台找到司徒琴。 看着司徒琴像个女将军一般听着手下汇报,谢渊静静站在一旁,没有打扰。 司徒琴见他来,很快处理好事情,笑道: “总算睡醒啦?” 谢渊看着司徒琴如此勤劳,恐怕昨天都已经在处理许多事情了,颇有些不好意思: “还行,怪你这的床比云山上的软和。” “还是我的不是了?” 司徒琴好笑道。 “没事,原谅你了。” 谢渊皮里阳秋,司徒琴作势欲打。 两人又移步到水榭琴台,共进早餐后,听司徒琴弹奏一曲,谢渊便觉这一段时日来的疲惫全被洗净,状态如同刚刚下山那般好。 他吁了口气,拱手告辞: “琴小姐,我也差不多该回云山了。” “估计也是。” 司徒琴早已料到,也不挽留,这一曲便当送他: “什么时候再下来玩啊?” “怕不是要等到你气血三变境之后?” 谢渊半开玩笑道。 司徒琴一提起这个就来气,噘嘴道: “我才不等那么久!” 饶是以她天赋,也不敢说突破三变境会是很快的功夫——怎么也得个年许时光? 虽然对别人来说,一两年哪怕三五年,能突破三变境都是烧高香了。 谢渊告别司徒琴,往回山的方向走去。 这次钱、姚两家做的事情曝光,还让秋风楼来刺杀司徒琴,她以及原平西王的势力必须予以还击,而皇室也会在后面支持。 司徒琴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已经用雷霆手段开始对云、雁两州的两家势力动手,料想他们在这再多布置、水下再多实力,也不会好过。 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么大规模的转运人口所为何般——堂堂千年世家,总不可能千里迢迢的拐卖人口去江南的青楼?但无论如何,借这机会,司徒琴就要把早就看不顺眼的两家势力从附近清扫一遍。 本来不想和这些人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结果他们却愈发嚣张,那司徒琴自然不能忍让,不然就是让他们气焰更猖狂。平西王不在了,平西王府可没灭。 谢渊知道司徒琴还有的忙,便也自己回山,不再打扰。 入了云山山门,谢渊仿佛又入了另一个世界。 熟悉的轻雾与浸人心脾的灵气,世家大族的纠葛与黑暗好像也被隔离在了云外,谢渊迅速的静下心来。 山间清幽,没有红尘滋扰,让人只想求索。 谢渊想了想,还是先去主峰向李星拓汇报。 宽大到可称夸张的书房里。 “你是说,乌河县人口贩卖的源头都被你查到了,是金陵姚和邕阳钱两家,甚至他们的人都被你抓到尾巴、撞了面了?” 李星拓从案牍中抬起头来,挑眉问道。 他一头银发扎了个髻,年轻的面容看起来甚是斯文。 不过他那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陡然亮起,直直看着谢渊。 谢渊又感觉自己似乎上下都被李星拓看透,全无秘密一般。不过反正他在李星拓面前已经破罐破摔,有些无所谓道: “是的。乌河的走失案已经解决了,明面上的真凶我已正法,就是不知这两世家到底意欲何为。” “……你一共在乌河呆了几天?” 谢渊眼睛往上翻,回忆一下,道: “差不多就两天。” “两天……” 李星拓重复一下,微一沉默,有些诧异道: “你小子难道还有探案天赋?我看春雨楼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云山剑宗数次有弟子出任务去乌河欲要查明真相,去一次失败一次,失败一次便换更优秀的弟子再去,然而屡次徒劳无功。虽然靠着剑宗背景没有出事,但也被无形的阻力阻隔在外。 结果这小子告假几天携侣同游,去了区区几天,回来就跟自己说解决了?连幕后是哪几家都查到了? 谢渊一脸诚恳道: “弟子心里只有宗门,对为这朝廷办事毫无兴趣。” 李星拓自动忽略了他前半句话,听出他似乎对大离朝有些许意见,多半和他经历有关。 他沉吟一下,轻叹道: “纵观王朝更迭来去,大离朝廷算还不错的。若是读过史书,便觉满纸荒唐,全是吃人二字。” 谢渊沉默。 他知一个稳定富足、没有灾荒、皇帝不是白痴的朝廷,已经称得上百姓的造化。但就他亲眼所见,却觉进步空间还是巨大。 “金陵姚氏,邕阳钱氏,还有秋风楼……你说秋风楼的刺客被你击毙了?” 李星拓食指有节奏扣着桌子,似在思索,然后突然问道。 “是被我的同伴杀死的,我只是打打下手。” 谢渊一脸认真。 李星拓半信半疑,虽然这样说才合乎情理,但这小子说的话,总得先留个心眼。 能从天阶刺客手下全身而退、并且反杀么…… 不过他没多计较,只是微微沉声道: “都把手伸到云州来了,在云山脚底下竟犯如此极恶……是我们一时失察。” 李星拓眼中寒光一闪: “张山,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查到,恐怕宗门还不知多久才能察觉,竟然是这样规模的人口案!” 他呼了口气,看着谢渊,目光中尽是嘉许之意: “说实话,我本没料到你能将这事查清,更没想到这么快!不过你的确完成得不错,不只是惩奸除恶,还还了一地百姓朗朗乾坤,是我剑宗弟子该有的担当。” 谢渊轻咳一声,暗示道: “我这次行走,暗中探查,没有显露宗门弟子的身份,没能为宗门扬名。” 李星拓听了,不以为意,摆手说道: “只要你是行侠举、尽义事,报不报宗门名号又何妨?都是一样! “我此前说了,若你任务完成,会有相应奖励。这次你完成的简直超出我的预期,便也不费其他功夫了,我帮你选一门内功。” 他沉吟一下,拿下一张便笺,写了几个字,递给谢渊: “去藏书阁领《云山剑意经》。这心法适合你,虽然略有难度,但你看不懂问吕教习,或者直接来问我,都是可以。” 可以直接请教李星拓? 谢渊恭谨的接过带有李星拓宗主印记的便笺,看了看他桌上山一般的案牍,认真道: “谢宗主栽培!” 李星拓摆了摆手: “没什么好谢的,只要你记住自己是剑宗人,以后多行剑宗事,像你这次一般就成。” 谢渊听得触动,再次抱拳,告辞离去。 李星拓看着谢渊背影,深邃的眸子里露出丝丝欣赏,暗自道: “真是不错的小子。得多骗骗……不,得多教育教育,让他对宗门真正认同。 “那时不管他叫什么,就都是云山剑宗弟子。” 他又低下头,看着堆积如山的卷宗,脸色一下垮了下来。 李星拓长叹一声,生无可恋的一手抓着自己的银发,继续批阅。 …… 谢渊拿着便笺,去了藏书阁里。 管事一见宗主的标记,瞬间对谢渊十分客气,当即取出一册《云山剑意经》给他: “这心法犀利锋锐,千万要按说明与师长指教修炼,若不得法,极易反伤自身。呵呵,不过若是张师侄的话,倒是别无问题。” 谢渊客气的谢过管事,兴冲冲的回到自家小院,将门一闭,挂上认真修炼、谢绝访客的牌子,当即阅览起这本云山剑宗的中阶内功心法。 说是中阶,只是相对而言,这心法直可练到突破宗师,也就是覆盖了气血蜕变整个境界,并包含突破到天地二桥的法门,和他手中的金钟罩等同。这般功法,在外界可以算是神通级别了。 突破宗师非得内功外练齐力不可,谢渊现在有金钟罩和云山剑意经两大根本法门,通向宗师的路已经彻底畅通。 再配上一点点天赋,这只是时间问题。 李星拓问都没问他,就帮他选了这内功。 虽然的确适合,但看来他也是懒得演了…… 不过这样直达宗师级的内功,包括李星拓和藏书阁管事的提醒,说明这功法还是小有难度。 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谢渊兴致勃勃的将《云山剑意经》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的浏览了一遍,随后合上书册。 眼前视界一阵变动。 【云山剑意经·第一层:(1/1000)】 嗯,看完了,不算个事。 他笑眯眯的,其实哪怕没有面板,凭他如今对剑法的理解,修这内功也不会难到哪去。 当然,有了之后,就是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随后谢渊若有所思: “和云山剑气决有共通之处……嗯,剑宗的法门倒是一步一台阶,一脉相承的,不愧是背靠黑天书,传承有序。 “不过云山剑意经的运转路线别出心裁,练出的内息锋锐之意也更强,出手就自带剑意一般!这般养出的内息,威力就远胜剑气决了,难度自然也要大些,这些经脉可不好走……看其描述和破限进度,就知难度在那。” 谢渊正想说上手练练,忽然看到已没有更高进度的养身功,眉头一挑: “这不还有养身功么?练不会剑意经,我还练不会养身功?” 谢渊突然想起可以用养身功为剑意经“充能”,瞬间就能将其练到极高的层次,而后重修养身功,那真是倒着修、闭眼修都行。 如此操作,进度不知多快。 谢渊露出笑容,不过先稳了稳,不急速成: “先熟悉下剑意经,从头练练,稳稳基础。过两天,再来给自己‘灌顶’一番。呵呵,等宗主看到,恐怕也要想不明白了。” 没有自己修炼的过程,虽然养身功灌顶的功法不会虚浮,但他怕自己的心态和对功法的了解虚浮,谢渊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反正不着急。 等过几日熟悉了,那就是入云峰张山一朝悟剑经之时。 (本章完) 第218章 潜龙榜七十二 第218章 潜龙榜七十二 乌河县衙。 距离县令姚知章被于县衙中斩首已过去了数日。 新的县令还没有这么快上任,目前乌河县的事务都由县丞以及县尉代领,而那间凶案发生的书房则被封存起来。 虽然县丞趁这短暂的时间可以过过县令瘾,但他完全没有去那书房里当老爷的想法。 太惨烈了。 现在书房的梁柱都还是暗红色的。 基本上县衙里的人现在都绕着那间书房走,甚至有些衙役还传晚上书房里仍传出姚大人的哀嚎。 县衙里的绝大部分人不知道姚知章为什么会被杀。 虽然他们都听命于姚知章,也有几个心腹,但没有一个人是能真正掺和进去的。 这事情牵涉太广,哪怕姚知章也只是一个执行者、协调者而已,更多的时候都是听钱先生的指令办事,更不用说县衙里这些人了。 故而衙役、吏员们发现姚知章的尸体、看到那一行血字之后,只道“云照杀官狂徒”流窜到乌河作案,姚知章是倒霉。 死于任上,可谓为了百姓呕心沥血,死而后已,县衙还好好的为他操办了一场,上书要请上面嘉奖。 只是不知道怎么被云州府衙打下来了,倒让他们叹惋一番。 在无形的手操纵下,这庞大的人口走失案,真凶之名被掩盖在水面之下。 嘎吱一声。 被封起来的书房门被打开。 一名身穿捕快服、脚踏飞云履的男子踏入其中,仔细查看起书房里的痕迹来。 他在墙上那行未被擦去的字迹上凝视了半晌,然后又抬头,仔细的看着梁柱和天板上的暗红色血迹。 他慢慢低头,注意到了房间内从上到下每一处暗红色深浅不一的痕迹,轻易的判断出了当时的场景。 不复杂,谢渊闯入房间,先伤了姚知章,然后一刀断头,留字离开。 苏行在房间内静静思索。 外面县丞、县尉和一干捕快衙役站了一堆,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干扰了这位春雨楼最炽手可热、最年轻有为的神捕办案。 只不过底下的捕头们都有些疑惑,悄悄交换着眼色。 这案发现场并不复杂,县太爷被杀之后立即就有衙役赶到,甚至凶手还堂而皇之的留字,并且都有人证明看到那画像上的通缉犯谢渊在县衙侧门出现过。 可以说这是人证物证确凿、再简单不过的案子,苏神捕为何久久不发一言? 苏行在书房内静立半晌,挥了挥手,县丞立即走上前去,对书房似有些忌讳一般,就在门外躬身: “苏神捕有何吩咐?” “县丞大人,请问姚县令生前,可得罪了谁?” 苏行慢慢问道。 县丞一脸沉痛道: “苏大人,姚县令奉公为民、两袖清风,管理乌河县有方,在县衙是有口皆碑,百姓亦对其十分爱戴。下官属实是想不到,这恶徒为何要残杀姚县令呐!” 苏行点了点头,突然问道: “听说这里最近发生了一起特大的人口贩卖案,就是姚县令遇害那几日。会不会和这有关?” 县丞脸色微变,他隐隐知道县里有这些事情,但是他无根无底属墙头草的,从来不过问不掺和不吱声。 现下苏行发问,县丞额了一声,无辜道: “下官不知道,姚县令未曾和我们吩咐过。” 苏行转头,看了他一眼,让县丞突然有一股透心凉的感觉。 好在苏行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挪回了目光,点头道: “我知晓了,走吧。” 县丞松了口气,见苏行似乎已经没有再过问的意思,连忙小跑跟上: “苏神捕,下官几人在乌河最好的临河雅轩订了些本地特色菜式,为苏神捕接风洗尘,呵呵,还请苏神捕赏脸。” 这苏行近一年都在大离西北边境数州活动,大有驻扎此地的势头,乌河本地的官僚自然想要和他搞好关系。 不过苏行只是摇了摇头: “不用破费,我已经用过饭了,不饿。” 县丞啊了一声: “这、苏神捕远道而来,一路疲乏,若是不想用膳,不如让下官引苏大人去雅轩小酌几杯,赏赏风景,也让我等一闻京师风华,领略春雨楼神捕风采。” 苏行还是摇头,只道; “我的确吃过了,来县衙时在路边吃了面,喝不下酒。既然公事已毕,这便告辞。” 县丞和县尉等乌河县的官员见苏行拱了拱手,大步离开,挽留都不及,只得面面相觑,叹了口气。 “早听说这位苏神捕对人不假辞色,从不与人结交,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如此做派,怎么为官?怪不得从京师被派到这边来……” “诶,也不能这样说。我听说春雨楼独立于各级衙门,里面也和外面不同。苏行怎么也是武道宗师,年轻神捕,不至于被排挤。” “那就是瞧不上我等了,哼,吃面?这个理由都想得出来……” 苏行的确是吃了一大碗乌河辣拌面才来的。 也不知怎的,他近几个月来,每到一个地方办案,都先要到本地出名的面馆去吃一碗面。 顺道再默默观察面板食客,以及周围路人,对当地有了初步印象之后,特别是,确认面馆里没有通缉犯之后,再去衙门接洽。 本来这只是几次不甘的执念,苏行自己也觉得无趣。但数次之后,他发现这西北的面食着实不错,和京师是不一样的风味,故而渐渐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回到驿站,苏行在房间内盘膝于床,静坐调息。 过了没多久,一道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苏行睁开眼睛,下床打开门,见到外面一个穿着普通的中年男子,便微微侧身,示意他进来。 男子进屋,朝着苏行抱拳行礼: “属下见过苏神捕!” 苏行点点头,回身去给他倒了一杯茶,见他诚惶诚恐的接过,才道: “你的靴子没换,还是官靴。” 男子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一看,然后才道: “苏大人,卑职来得急,没及全身置换……” “有心人是看得到的。并且驿站里有混杂的红土,是外地马车带来,而本地绝无这样的土壤。你靴底沾了这泥土,回去县衙,有心人看得出来你到过哪里。” 苏行摇了摇头: “要当密探,就得方方面面都注意。你的功夫还需磨炼,就先在衙门里当当耳朵,宗门邪教之类,不用想了,去也是送命。” 中年男子满头大汗,惶恐道: “苏大人说的是,卑职回去定好好反省!” 苏行不再纠结这事,而是问道: “你在这这么久了,查出什么来?” 中年男人把头埋低,低声道: “苏大人,这乌河的人口走失,的确和县令姚知章有关。他与本地的船帮联络甚密,而我悄悄查了许多次,看见船帮会不定期的在深夜里开拨吃水极重大船,我想那便是他们转运人口的船只。有许多次姚知章刚和船帮帮主会过,晚上就有船只开动。” “有拿到证据么?” 苏行只是问道。 中年男子一脸惭愧: “他们守备甚严,极其小心,而且背后……似乎还有势力,我没拿到证据。” “背后还有势力?是谁知道么?” 苏行微微皱眉。 男子摇了摇头: “属下只是猜测。我仔细观察姚知章许久,蛛丝马迹之间,总感觉在这里他不似主导者,似乎仍受人指挥。并且以往有些江湖侠士来过,甚至是云山剑宗的人,但都无功而返,全是姚知章暗中阻拦。 “但我感觉姚知章手下没这份力量,毕竟他只是姚家的边缘人物。这次城外那处农庄,便应是他们之前的大本营,之前也从未暴露过异样,我想那里不是他管的。” 苏行缓缓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道: “那么姚知章是有问题的,基本可以确定。” “属下以为是的。” 苏行顿了一下,慢慢道: “我想谢渊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杀这姚知章。” “姚知章明面上很会笼络人心,但实际上小肚鸡肠、冷漠残暴,若有人行侠仗义找到他,并不意外。不过,他毕竟是朝廷的官,谢渊这厮……” 密探语气不善。 苏行摇头道: “不错。虽然谢渊两次犯案,除的都是恶官,但大离自有律法在,不需要这等犯禁侠客。他们自以为是为名请命,实际上自身亦是混乱之源!而且……” 想到血字,想到面馆,苏行沉声道: “这谢渊性格恶劣,喜欢挑衅,危害极大,我必亲手将其捉拿归案!” 苏行说完,又问道: “你之前还说,这次还有秋风楼的天阶刺客现身?” 提到秋风楼,两人面色都有些严肃。密探点点头: “在城外的河边发现了大战痕迹,应是谢渊和那位……联手击杀秋风楼天阶刺客,致命伤是利斧腰斩。” “带我去看。” 两人先到了义庄,苏行细细查看了天阶刺客的尸体,眉头一点一点的皱起。 随后他又同密探到了河边大战战场,看了那些还没有被抚平的痕迹,久久无言。 “天阶刺客,竟然也死于他的手下。” 苏行向来沉静的脸色有些波动,眼神深处有按捺不住的震惊。 密探有些纳闷,忍不住提醒道: “苏大人,还有那位……属下见这的痕迹,大部分应该都是那位的手笔,谢渊应该只是打打下手。” 苏行轻轻吸了口气: “那位的音律神功了得,但看这的痕迹,就知还杀不了天阶刺客。她就算制住了刺客,想要将其一击毙命也不易,三变境的秋风楼刺客体魄极为强悍。应当是两人齐心协力,由谢渊于关键时刻,一击斩杀敌人。” 他沉默一下,低声道: “外练时的他就能伤到宗师,现下一击腰斩三变境,也不算奇怪了。” 话虽如此说,苏行的语气里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既有震惊欣赏与讶异,可想到是这等恶人,又有了几分痛恨凝重。 密探听到苏行如此判断,愣了半晌,才嘶声道: “您的意思,还是这谢渊出的主力?” “没有谢渊,那位决计杀不了这刺客,至少也是五五分工。” 苏行笃定道。 密探倒吸一口凉气: “他竟能和那位小姐比肩么?那他的实力……” 苏行的语气十分复杂: “气血二变境。” 密探瞳孔一缩,不可思议道: “苏大人,您之前追踪他时,就是去年,他不是才外练么……” 作为苏行的直系下属,他自然知道苏行之前提交的报告,对这个让他顶头上司吃瘪的通缉犯印象深刻,还留意了许久。 只是没想到这次就和他擦肩而过,故而密探赶忙汇报,让苏行迅速来到了乌河县。 “不错。” 苏行看着波涛起伏的乌河,恰如他此时的心情。 密探得他确认,也是一时失神。 一年之内,两次破境。 饶是春雨楼的探员见多识广,在京中看多天骄,在楼中更是阅遍天下英杰卷宗,也数不出几个如此样人物。 他都不到一年便可以从外练突破到气血二变了,再给他一年、三年,五年十年…… 天下会不会要再多第二个薛明河? 苏行想着想着,心绪越发的难以平静。 他沉声道: “还得和楼里汇报此事,这谢渊的危险性,要再往上调一调。” 密探试探道: “您的意思是?” “必须引起重视,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尽早抓住他!不然恐就奈何他不得了。” 苏行说道。 身为春雨楼最年轻的宗师神捕,竟也担心谢渊成长得太过迅速么? 密探一时无言,没想到苏行给他的评价这么高。可是想到他刚刚说的那些,又觉有几分道理。 “那您……” “自然要上调他的通缉等级。另外,我还有个想法……” 苏行眼神一闪,暗下决心,不能再放任谢渊如此迅速成长下去。 密探见苏行不打算细说,踌躇一下,问道: “不过苏大人,谢渊既然和那位走得近,有同伴之谊,那……” 苏行面色一沉,冷哼一声: “那难道就不查了么?谢渊杀官不止一次,难道就因为他有靠山,便放他一马?别说还没人与我招呼,就算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让下属听得肃然,抱拳大声应是。 苏行没再多说,而是稍微平复下心情,沉默半晌,转而问道: “其实来此之前,楼里已经有人让我不要在这乌河案子上追查过多。你感觉背后还有隐情,是你嗅觉敏锐,看的不差。 “且和我说说,那个庄园,怎么回事?” 密探听了,一瞬恍然,露出苦笑道: “连楼里都有人施压么?难怪……当时我第一时间赶到,看到了少说一百多具被灭口的尸体,一百多人呐……但是当天就有州府的人过来,封住了每个人的口。 “我也暗自去探查过,但庄园被烧成一片白地,而且似乎又有专门的人来处理过,什么都看不到了。属下无能,只知道这么多。” 苏行听得面色沉凝,低语道: “一百多人……只是露出水面的数字。水下冤魂,又有多少,数得清么。” 他望着见不到底的乌河,看着这条河水越来越宽,越来越深,一直往东南流去,不知其归处。 “这件事,你继续查下去。” 苏行眺望东方,平静的说道。 密探重重点头,抱拳道: “属下必不负大人所托。” 苏行深深望了他一眼: “你放心,楼里的压力,我会给你抗下。只不过我在明处,没法亲自追查。以后,就要辛苦你当一个真正的密探了,哪怕是对楼里的同僚。” 密探灿然一笑: “苏大人说的哪里话?当年入春雨楼时我对老天爷发的誓,可没忘过。” 苏行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 你我没忘,许多弟兄没忘。 但有的人已经忘了。 …… “剑式,起!” 入云峰顶平台,吕教习背着手,站在石台上喊道。 轻雾之中,大队的云山剑宗内门弟子身穿白衣,排列齐整,用着统一的剑式,动作整齐划一,看起来赏心悦目。 内门弟子练云山剑式,自然是没什么大的差距,可以做到心意如一一般。 虽然在吕教习的眼中,每个人的水平与动作还是十分不同,千人千面。 他将目光瞟到队伍后排,瞟了几眼,微微点头。等弟子们练完一整遍,他又缓缓道: “剑诀,起!” 弟子们又统一起手,使出了比云山剑式犀利的多的入云剑诀。 上百弟子起手时尚能做到统一,不过几招过后,便慢慢有了些微差别,有快有慢,各不相同,便是外行也看得出来和刚刚不一样了。 毕竟入云剑诀已经是云山上偏中阶的剑法,尚在习练的弟子们很难说个个都掌握精要。 不过自有少量例外,刚练不久就脱颖而出,胜过同侪,让师长欣赏。 吕良东看着末排的谢渊,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捋着胡须,微微点头。 这张山,不愧是能在剑峰呆那么久的,天资过人,颖悟非常,一手入云剑诀已经初窥门径。 他才练几个月?满打满算,进内门都没几个月,甚至上山也就一年的时光——从杂役大院算起。 这天赋,在整个云山都是屈指可数,按理说早该被宗师们收走…… 可是宗师们轮流来看了一圈,却都摇着头走了。 看样子,难不成,这张山还有什么隐疾…… 吕良东初时不解其意,后来听弟子们也隐隐讨论,才听说一个传言。 宗主李星拓似乎想要亲自收张山为徒,对各脉长老威逼利诱,让他们对宗主口吐芬芳,纷纷爆了他年轻时候的大料。 吕良东在云山许久,感觉这倒挺像李星拓的风格。别看他现在一副好好宗主的模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过又是许久过去,张山还是好端端的在内门待着,除了隔段时间老是喜欢告假下山几日之外,晨晚练功,从不落下,倒是个模范弟子。 渐渐的,弟子们都不再讨论此事,张山要上主峰的传言也渐渐消散,仿佛就成了一个普通内门弟子。 但吕良东看得到,张山可一点不普通。 即使在精英荟萃的内门,他的剑法进度也是其中翘楚。特别是隔一段时间就陡然进步一截,隔一段时间就突然领悟,完全不像其他人循序渐进。 感觉就像……这家伙剑法早练会了,只是想起来感觉差不多了,才准备露一手? 吕良东摇摇头,驱散这个荒唐的想法。 既然宗师们出于这样那样的理由不想教,那他就好好教这个难得的苗子。 只不过其实也不需要他说什么,感觉张山自己也就练会了。 “很不错,剑招精准,劲气沛然,剑意十足!张山,你最近是又有领悟了么?再接再厉。” 吕良东走到队伍后面,语气中不无赞许。谢渊提剑行礼,恭敬道: “谢吕教习夸奖!都是吕教习教的好,弟子练起来才能常有领悟。” 吕良东闻言,露出一丝微笑。 这话要是练的差的弟子说,那就是拍马屁,心术不正; 但要是谢渊说,那就是谦虚礼貌,处事有方,做事灵秀。 人人都喜欢听好话,别看吕良东常常一脸严肃,督导弟子练功从来一丝不苟,他可不是古板不通世情的老头。 相反,身为入云峰总教习,吕良东还是相当通晓世事的。只是他辈分高了,见得多了,一般不看这些,而只关注弟子功夫。 要是有功夫不好的弟子想靠拉关系蒙混过关,那肯定是要挨加倍的收拾的。 但要是功夫好、态度端,那就是文武双全、人情练达,让人欣赏。 吕良东温和的勉励道: “还是靠你自己,继续练。” 他转过头,又板起脸: “其他人,都要学习张山的练功态度!看看他举剑多么认真,你们不要怕苦怕累,就知道偷懒!” “是……” 旁的弟子见吕良东又在夸奖这张山,甚至终年严肃的脸上还罕见的露出笑容,结果转头就又对他们老三样,都是暗自嘀嘀咕咕。 “卷笔!马屁精!天天就知道练剑讨师长欢心!” “早练晚练,白天还在自己练!从杂役院上来的家伙都这么不要命的吗?” “他在剑峰能待九日,我什么档次,跟他比啊?” “我剑峰都没去过,不然让我去试试也行……” 谢渊练剑时的认真还是值得称赞的,加上效果好,师长自然喜欢。大课教习,少不得要树几个典型,于是在外门和杂役大院发生过的场景就再度上演。 不少弟子还道他是从杂役院和外院带来的习性,却不知这些前辈早就身受谢渊之苦,盼天盼地终于将他盼上了入云峰。很难说谢渊上升得这么快,有没有同门的愿力在冥冥之中辅助。于是痛苦从半山溪瀑,转移到了入云峰顶,而笑容则反着来。 吕良东看着谢渊,越看越满意。 练剑又认真,功夫又好,态度又礼貌,长得也……嗯,憨厚老实,看起来板正,一看就是不会骗人的那种。 完美弟子的模板。 真不知道怎么没人收呢? 要不是吕良东自己将内门弟子全部视如自家门下,从不藏私,但也从不收徒,恐怕都要动起这样念头。 集体课毕,不少弟子都跑到吕教习面前请教自己的剑法问题,亦有三三两两的弟子围在一起,共同探讨。 闭门造车毕竟所思有限,集思广益常常能破解自身难题。 谢渊亦和林成交流几句。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名为交流、实为指点;但也有少数时候,林成的想法或者林成遇到的问题本身,都同样可以给谢渊启发,让他从中获益,正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趁着暗暗提点几句、让林成陷入思索之际,谢渊看似也在思索剑道难题,实际上却在看其他的东西。 【云山剑意经·第四层:(1991/4000)】 【养身功·第一层:(36/1000)】 吕良东的眼力没看错,谢渊最近是有提升。 不过不是剑法,而是云山剑意经。 他在熟悉云山剑意经的基本修行路径之后,直接拿了养身功,自己给自己灌顶,瞬间将养身功重回第一层,而剑意经升至第四层。 两门功夫自然不是一一对应的,但层次大致等同,第四层的剑意经,基本就匹配气血二变境的实力。 其实在武道通神之路的初期,气血武道才是为主;辅以内息能走得更远,都是后人改良探索而得。 故而这些养法,大部分都不是和武道境界一一对应的,内功也没有特别明确的境界划分,直到宗师时合而为一,圆融如意,才算完全匹配。 但武道发展至今,基本存世的功法,每个层次会和武道境界大致对应上。 这云山剑意经,前两层就对应了外练四关,而后三层,就对应了气血三变。 于是现在谢渊的内息,在养身功拿来充能之后,彻底的覆盖了云山剑气诀、以云山剑意经为主,并且是匹配他的气血二变境界。 这第四层的云山剑意经,已经让他的内息全部自带十分锋锐之意,哪怕出拳招都能带着丝丝剑意,穿透敌人防御,更不用说挥出剑招,剑气都要长出三寸。 这内力难修是难修,修出来在攻敌上的威力,胜过养身功许多! 特别是主修了和云山一脉完美适配的内功功法,谢渊现在若是用剑,比如云龙九式,论耐力论威力,都比之前更强出三分,哪怕用剑芒都能多支撑许久。 于剑道上的实力,他可谓全面提升,焕然一新。 在不用大斧头的时候,谢渊已经完全是气血二变境顶尖剑修的形状了。 而若是用了大斧,飘逸的剑仙形象肯定会被破坏,但敌人多半没机会能再张口说。 就是这身内息太过锋利,就算他已经尽力克制,吕良东还是有所察觉,以为他是剑法突破——实则自然不是,只是他现在举手投足,挥剑练功,都有无形无质的点点剑意散发。 倒也不怪吕良东眼力不佳,他知道谢渊在修行云山剑意经了。可是自他上次下山又立功回来,领了剑意经开始修行,满打满算不超过一个月吧? 这点时间,对难度不低的中阶心法来说,能入门就算不错。 就算谢渊天赋再好,顶天步入正轨,个几月功夫,兴许能突破第一层。 而到能收不住剑意的中高层次?没个数年潜心苦修,想都不要想。 至少吕良东是没往这上面想的。 内门里有些弟子是在修这门内功心法的,但大多数修了数年,都只在第二层、第三层打转,还没将自己多年的剑气诀转换过来。 若是被吕良东知道谢渊的剑意经已经修到了第四层,恐怕老教习就要怀疑自己的一生教习常识,然后在认清谢渊的天资之后,冲到主峰上用前辈师叔的态度找李星拓: “宗主,你跪下,师叔求你收个徒弟。” 谢渊已经在自家小院试过了剑意经的威力。 他现在出手,杀伤力比之前都大了不少,但要说能匹敌三变,还差距遥远。 想到那技艺完美、速度力量都是巅峰的天阶刺客,谢渊自忖现在过去,也只是多支撑一些时间而已。 “还得练。” 谢渊摇摇头,感觉早课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准备去饭堂大吃一顿,填饱肚子,然后回去继续修行。 他觉得自己谈不上卷,但是看得到的进步就在眼前跳动,突破的欢欣时时在心湖泛起,谢渊实在不忍顿步。 现在谢渊的目标就是早日突破气血三变境,然后能打倒三变境的强者——就是天阶刺客,秋风楼早被他记在小本本上了; 但等他到达那个实力,他肯定就想着宗师气象是什么感觉? 而若能到宗师,通了天之桥、地之桥,还有更深更远更高渺的道,大宗师之上,是不是还有风景? 修行不能停啊。 谢渊在这上面,有些许贪得无厌。 却不是坏事。 若无永不止歇心,如何求无上大道? 谢渊正准备先回自己的崖边小院,耳里忽而窜进了旁边弟子的几句闲聊。 “听说山下最近闹得很凶哦?那些当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鸡飞狗跳。” “我也听说了,好像有平时静于水下的大人物被激怒,一手翻江、两手覆雨,让云雁两州的大官们都坐不住了。” “什么大人物,这么威风?” “好像是云山郡王吧?” “嘁,那个胖子?平时来找宗主喝茶,看起来没什么气势。” “拜托,那也是武道宗师好吧?而且历代云山郡王,武力都是不低。这个具体说起倒是有些不好听了……好在咱们宗门向来低调,和官府关系还行。” “还没说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呢?” “我听说,是平西王……” “什么?平西王真被魔教圣女复活了?” “你失心疯吗?叫这么大声!我还没说完。是平西王的女儿!就上次两宗论剑时来观礼的那个女子!” “哪个女子?不是来了些小姐?” “哎呀,就最漂亮的那个!” 旁边弟子齐齐“哦”了一声: “原来那是平西王女啊,怪不得怪不得。” “不愧是当年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儿,嘶,怕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什么?平西王女功力已经胜过魔教圣女了?” “.你是哪里不对劲?” “不是在讨论功力吗?女人漂亮跟我一天练三次剑有什么关系?” “其实有点关系,会影响练剑速度的……但对你这个恨不得抱着佩剑把剑变成剑灵姑娘的人说不通。罢了,我本来是说,师长提醒近日下山的人,稍微注意点,不要卷入山下的神仙打架了。” “这样吗?每次下去都觉得,山下太复杂,我要回云山。” 有一心剑道的简单弟子感叹道。 不过也有人好奇: “为什么突然就乱起来了?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 “我是听说,是一个县令人头引发的血案……” “县令……人头?是乌河县令被于县衙斩首的事情吗?” “不错,就是那件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呐,听说涉及党争、世家和要案。云州官场复杂的很,具体就不是我们这些山上之人所能得知。” “又是那个谢渊……杀官狂徒,杀上瘾了,春雨楼都奈何不得他。” 这事情日前就传开了,好事的弟子都知道。 “这等狂徒于云山流窜,是为百姓之忧患,不如我去把他除掉好了!” “除谢渊?你?” 一人不信道。 另一名弟子当即不服气: “我怎么了?” “看来你是不知道最新的消息呀。” 前一名弟子幽幽道。 “什么消息?他证道宗师了?” 后一名弟子阴阳怪气的不满道。 “宗师倒没有,不过兴许快了。” 那弟子顿了顿: “最新一期的潜龙榜,谢渊名列第七十二名。” “什么?” “真的假的?” “卧槽?” 最后一句是谢渊发出的。 他本来百无聊赖的边走边听,脚都踩到下山的石阶了,结果顿时呆住,噔噔噔的跑回来,凑到那人面前: “师兄,真的假的啊?” 几人见这从不掺和闲谈的张山都来了,有些意外。那师兄还是好意道: “真的啊,我亲眼看见了最新一期的潜龙榜,秦师兄没变,最后一名是谢渊,上榜理由是‘与人联手斩杀秋风楼天阶刺客’……” “什么???” “谢渊斩杀天阶刺客?” “嘶……” “那个,天阶刺客是气血三变境吧?” 那弟子严肃道: “对,而且不是一般的三变境。” 几人面面相觑,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潜龙榜向来有效力,哪怕理由再荒唐,事后都总会证明是真的。 但这一次,他们还是忍不住要质疑春雨楼的权威。 “二变境杀三变境,是我疯了还是春雨楼疯了?” “谁说谢渊是二变境了?” 有人幽幽道: “他不久前才是外练呢。” “那你说他是一变境?越两境杀敌?还是三变境,没有越境,就是一年内连破三境而已?” 几人都不说话了,感觉哪个都不好接受。 “也许是同伴强力,没看说是携手么?我听传言说,就是平西王女。” “那就难怪了……但这两人走在一起了?为什么是携手!可恶!” “我真恨呐,那么漂亮的姑娘,跟一个通缉犯携手……” “坏男人招小姑娘喜欢嘛。不过我听说,谢渊两次杀官,杀的都是坏官。也许,他也有理由的……” 几人歪了一阵话题,又转了回来: “所以,谢渊看来是二变境了……真的假的啊?” 有弟子再次发出感叹。 稍微关注谢渊的人,就会知道他的修炼速度,实在是太让人惊诧。 众人一阵沉默,那师兄看着旁边失神的谢渊,问道: “张师弟,你也对谢渊感兴趣?” “啊……啊?啊,这个……” “……张师弟嗓子怎么了?” “……没事,我家里有事,先走了。” 几人看谢渊急匆匆的又离开了,面面相觑。 “看来这谢渊的优秀,也刺激了张师弟。” “别,他够刻苦了,再刻苦我受不了了。” “俺也一样。” “都怪谢渊!” “为什么不直接怪张师弟?” “怎么能责怪努力的人……那就一起怪吧。” “喂,你还去除掉谢渊、还云州官场朗朗乾坤么?” “算了吧,潜龙榜高手,我打不过;别说谢渊,我连张师弟都打不过。” “不过若是我修为够二变境了,倒是想挑战挑战……” 谢渊有些发愣的下了峰顶,先去藏书阁,在那里看到最新一期的潜龙榜,果然看到自己的名字。 他目光复杂,放下潜龙榜,叹息道: “肯定是苏行的手笔,真是害苦了我啊!” 潜龙榜上的武者,天下瞩目。 武者大多有扬名立万之心,正所谓武无第二,看到榜上有名之人,多多少少都想过过手。 别人能扬名,自己为何不能? 故而潜龙榜上的武者,常常被下面的人挑战,就希望取而代之。 而最容易被挑战的,自然就是第七十二名这最后一名,因为这是最容易上榜的位置。 同时,却也是最容易下去的位置。 几乎每一期的第七十二名,名字都不一样。 谢渊面色复杂: “这家伙的心思,简直太明显了。” 就是想要天下武者都注意自己、寻找自己,来找自己的茬以暴露。 骤然成了这样的香饽饽,若是普通的武者恐怕真的是偌大江湖无立锥之地。 好在自己现在是张山…… 谢渊摇了摇头,打定主意等新的潜龙榜出来之前,自己绝不能以谢渊身份露面,不然可能就麻烦不断了。 反正第七十二名,只要上面有变动,自己都很容易下去…… 等等,潜龙榜就是他们排的,不会把我钉在那上面了吧? 谢渊本来觉得就是一段时间,现在突然反应过来,越想越有可能。 这…… 他面色阴晴不定,有些无奈。 罢了罢了,当张山就当张山。 但若是有朝一日,需要应对接连不断的挑战…… 谢渊心里忽然有些悸动。 好像也不错。 虽然被“坑”上榜让他有些无奈,但微不可查的,谢渊心里也腾起了一丝火苗。 潜龙榜他老早就听闻,无数武者为了这个榜前赴后继,就为了扬名立万、列名其中。 上了就是天骄,下去就是还不够格,几乎可称是大离年轻高手的封神榜。 谢渊很久以前也曾经想过,要和榜上高手过招,列名榜上而不下,以证自己武道。 结果现在自己突然就上了榜,虽然是春雨楼的恶意昭然若揭,但既然想让我上就上去了…… 那我就呆在上面又如何? 谢渊看着这个榜单,看着自己上面的七十一个名字,渐渐眯起了眼睛。 你让我上,我上来了; 想让我下,可能没那么容易。 (本章完) 第219章 李星拓的震惊 第219章 李星拓的震惊 新鲜的潜龙榜刚刚出炉,谢渊这边被激起脾气,立下武志,而旁的讨论也是愈演愈烈。 本来每一期榜单发布,都会引起武者们的激烈讨论,云山上的弟子们自然也不例外。 而这次就更是如此了。 收人爱戴敬仰的大师兄是没有什么变化,但这第七十二名,着实让弟子们兴奋了好一阵。 或许其他州地的大多数武者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除了参与浮屠塔遗迹之争的那些宗师高人及其背后的高层,都是少数; 但云山剑宗的弟子许多都对谢渊有一定了解。 毕竟就在云州地头犯下当街杀官的恶案,然后连春雨楼神捕苏行都追而不得的通缉犯、传闻能击伤宗师的凶徒,早早就引起了剑宗门人的注意。 也曾有弟子下山想要追击这鼎鼎有名的通缉犯,但自然是捉不到,毕竟苏行都追不到。 而且……下山去找,实在是南辕北辙。 本来一段时日过后,这被冠以“盖世凶徒”之名的恶人销声匿迹,剑宗弟子也就不再注意; 结果前不久,谢渊再度现身乌河,县令被于县衙中直接斩杀,而谢渊还是孤鸿渺渺,不知去向。 由此引发了一场内幕不为人知的云州官场地震,连云山上的弟子们都微微感受得到,也就罢了。 这新一期的潜龙榜单一出,弟子们才是炸开了锅。 去年扬名时据说还是外练的谢渊,今年就直接上了潜龙榜了? 便是真正的乘龙而上、一飞冲天,也不过就是这个速度了吧? 就连云山剑宗二变境的翘楚宁紫,都还没登上这个榜单。 于是谢渊这几天在内门修行,峰顶大平台、弟子饭堂,乃至山道和院落,不管走到哪里,他都听得到旁边弟子的讨论。 众人打招呼的内容也从“吃了吗”、“突破了吗”变成“诶,你知不知道那个潜龙榜”…… “八卦之心真是人皆有之。无论市井小民,还是仙山弟子。” 谢渊撇撇嘴: “苏行这招说有用也有用,便是在剑宗里我都听了不知多少次有师兄要挑战这德不配位的‘谢渊’了……” 便是一路稳扎稳打、先在地区扬名而后登上潜龙榜的武者,也会受到诸多质疑、挑战,更不用说这一朝突然登榜的谢渊。 况且,潜龙榜还有一些潜规则。 榜单一般不会列名左道高手、反派天骄,不然一来七十二名可能不够排,二来未免有助长恶人气焰的嫌疑,不符春雨楼的目的。 但偶尔也有凶徒上榜,多半是实力实在无可争议,或者是在众人皆知的场合大放光芒,遮也遮不住。 不过这样的凶人,往往在榜上待了一段时间后,下场都不会太好,毕竟实在是太扎眼了。 而这次谢渊身为通缉犯,竟然登上榜末,自然让自诩正派的武者们摩拳擦掌。 既能惩奸除恶,又能扬名立万,何乐而不为? 击败谢渊,那就是双赢——正派弟子赢两次。 不过除了这个潜规则,还有另外一个,那就是皇室高手一般同样不上榜,除非也是太过扎眼——如当初东海论剑夺魁的薛明河。 春雨楼给的理由自然是为尊者讳,实际上自然是要给皇室隐藏实力,以制衡世家。 各大世家明面上的高手基本都有榜单记录,而皇室到底多少宗师、多少高人,没人说得清,哪怕春雨楼里也有各大世家的人,能看里面的真榜单、真情报,也是一知半解。 但是皇室现今没有大宗师,这是可以确定的。 大宗师出世,天下的武道高人多半都有些感应。 而八大世家虽然不是家家都有大宗师,也还有那么两位。 这近几十年来,皇室最接近大宗师之境的也就是薛明河。 只可惜他锋芒太过耀眼,哪怕在京城蛰伏,也被八大世家一直关注。 感觉着这绝世的统帅亦要获得绝世的武力,八大世家如坐针毡,最终决定联手,以天下为要挟,将平西王扼杀在无敌前夜。 世家不管多么腐朽、黑暗、臃肿,但是在真正的危机之前,总会展现他们绵延千年的真正实力与决断。 这番以天下大乱、中原倾覆作筹码的豪赌,最终是世家赢了——虽然结果赢得也很惨烈,近二十年过去,金陵钱到现在都没缓过气来,而其他许多家也各有损失,各自将养生息。 武道榜单自设立之初,自然是朝廷控制江湖武者的一个手段。但发展到现在,已经愈发受到认可,便是春雨楼除了一些小小动作,也不敢乱排。至少上面的顺序,发布时是绝无问题的。 只要上榜,就是强者。 谢渊忝陪末座,下要镇压不知道多少想往上伸的拳头,往上望去,也尽是他的目标。 也许有一天,春雨楼会觉得把谢渊排上去,实在是一个错误决定。 但至少现在…… “谢镖头真厉害啊!” 谢渊的小院中,林成夸了一大通,喝了一大口茶,总结道。 “不愧是谢镖头……那乌河县令,肯定是跟于春生一样的狗官。谢镖头杀他,一定是他犯错了。” 林真嗓音柔柔,语气凶狠。 “这谢渊确实了得,比上次在西漠见又有精进。斩杀天阶刺客……娘的!真想跟他好好认识一番!” 裴昱少见的同来谢渊的小院,甚至还有黄子峰。 后者凝重的点点头,微微叹道: “我和他的差距又变大了……” 一番西漠历险的同伴约在一起,饮茶论剑,共聚一堂。 毕竟四人同从外门升上来,还有黄子峰带着试炼闯荡、共入遗迹,也算同生共死,情谊匪浅。 只不过修行日忙,林真更是去了邀月峰,见面的时间都少。 谢渊沉默的听着几人当面夸着自己,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 “各位师兄师姐,今日怎么到我这院里来共聚了?” “我这和林师妹的地方不好去,裴师弟和林师弟的院子,没你这景致大气,望之心阔,看出去直如胸怀天地一般。” 黄子峰指着外面,透过开着的院门,他们都可以看到崖外风光,千山低伏,云飞脚下,只有对面主峰突起,直指天门,仿佛指的是前路所在。 “确实不错。” 林成也附和道。 林真则把目光投来,水润的眼睛看着谢渊,上下打转。 谢渊明智的感觉还得再换个话题,就听林真又道: “张师弟,这潜龙榜单你也看了吧?怎么对谢镖头的排名兴致缺缺的模样?” “啊?没有,我对他还是挺佩服的……主要听师兄师姐们说。” 谢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为免太过沉默,类似场合自然屡有附和。只是这潜龙榜话题热度太高,频率太频,谢渊附和几句,实在不忍再自夸下去。 谢渊自认不是皮薄面浅之人,但是这个当别人面对自己疯狂夸夸,多少有点说不出口。 而且,自己也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张山,早晚有露相之时。到时候这些昔日同门,想起他如何顶着一张他人面孔滔滔不绝,自己当自己的头号拥趸,传出去名声都烂了……这个年代,更容易社死。 林真妙目在他身上转了几圈,没有再多说。 谢渊见状,赶忙扯到其他话题,回归论剑。众人一听剑道,倒也是热情高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这里面两个各是长老亲传,另外三个也是内门弟子,三个内门里面有一个还云山剑式圆满、练着云龙九式,只有两个是实打实的内门而已。交流起来,虽然是弟子,也是高见频出,妙语连珠,各有其后宗师长老的剑道真解。 谢渊吸收他人之法,心中亦有体悟,暗暗思索之余,看着几人神情,对今日聚会也是若有所悟。 这一场再聚是黄子峰牵头的,看他目光不时瞟向林真,便知其醉翁之意到底如何。 以往林真尚在内门时,黄子峰还借口探望他们这些师弟师妹常常前来,虽然几人心底都知道,探望师弟就是附带的而已。 但现在林真去了邀月峰,练功刻苦,不常露面,黄子峰又不好去只收女弟子的邀月峰,只得想出这个办法。 “不过林姑娘对黄子峰好像并无那个意思……态度都不如以前亲密,黄师兄长黄师兄短的。” 谢渊默默八卦着。 虽然他经常心中痛斥剑宗弟子不务正业,从杂役院到内门就爱八卦。 但他只是不爱听自己的八卦,别人的八卦还是爱的。 尤记当初林家兄妹刚上山尚在外门时,黄子峰常常照顾林真、对其示好,林真温温柔柔,从无抗意,一声声师哥叫得黄子峰魂都要飞了。 到得后来共同历险,几人情谊也笃,黄子峰大概都以为和林真更进一步了,然而林真回来之后入内门、上邀月峰,渐渐却和黄子峰见得少了。 现在偶尔相聚,林真对黄子峰客客气气,虽然还是师兄师妹,但看黄子峰见林真时既欢喜又怅然若失的模样,便知两人没什么戏。 这林姑娘,一开始应该就对黄子峰没那意思,只是碍着他亲传弟子、内门师兄的份上,没有也不敢拒绝他。 但现在她也是宗师长老的亲传了,地位不比黄子峰差,真正的态度这才表露出来。 谢渊暗戳戳的想着。 他之前就看出来,林真是颇有心思的姑娘。毕竟家里遭逢这样的大变,就算再是天真的富家千金,心里也该生出计较来。 虽然不至于主动对黄子峰示好,但亦没严词拒绝,多多少少借了点他的便利去。 当然刚入门时地位殊异,林真不可能拒绝。借势而上,也是平常女子抓住机会的典型精明了。 谢渊倒没太多看法,毕竟林真一没虚与委蛇、主动去骗去谋利,二来说得上话之后,态度便直接摆明,不耽误黄子峰也不给他其他希望,算得上是行事颇为干脆了。要是再有心计、底线再低点的,完全可以将黄子峰一直吊着,拿点竹剑峰的好东西供养自身,一人独占两名亲传弟子的资源修炼,一日千里,岂不快哉?这事在许多地方,再正常不过。 舔狗向来是不得好死的。 只不过林真不是这样的人,一心靠自己练武复仇,内心颇为坚毅,不似面上柔弱如水。 “张师弟,今日叨扰了,这便告辞,你多保重。” “哪里话,师兄师姐慢去,下次再聚。” “下次……再议日期吧。” 论剑半日,一干同门纷纷告辞离去,谢渊看得出,黄子峰望着林真步履坚定的背影,多少有些失落。 “年轻人呐。” 谢渊颇为老成的摇了摇头。 虽然前世也就是个没什么经验的键盘侠,但不妨碍旁观的时候化身情感大师,最喜欢给人出看似有理的狗屁主意。 但潜龙榜的热度着实高了点儿…… 谢渊之前虽然也知道,前几次也偶尔跟人讨论,但只有真正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这东西到底多么引人注目。 还好自己的潜藏,和苏行预料的大概不一样。 许多和谢渊打过交道的人知道他要么隐匿无双、要么能作他人,但知道他秘术两者皆可、皆是顶尖的,就只有最亲近的人了。 这风波起了一段时日,谢渊还在处处听到自己的名字,跟人装聋作哑,倒也没什么实质影响。 这一日他正在自家院里修行,突然来了个主峰弟子,敲响他的门。 “张师弟,且去主峰一趟,宗主唤你。” 谢渊见那弟子说道,应了一声,略作收拾,便跟他离开。 路上他还有些纳闷: “最近宗主也没找我了,我安安分分,又有什么事?” 谢渊略有好奇,问向主峰弟子: “师兄,不知宗主找我,所为何事?” “张师弟,我也不知,就是带路。” 那弟子答道。 谢渊沉吟一下,试探道: “那宗主心情看起来如何?” “宗主的心情?嗯,看起来还行。你也知道,咱们宗主向来和颜悦色,从不和人急眼,实在是天底下最温和最好的宗主!” 谢渊听了这话,额了一声,暗自嘀咕: “那是你没被他整过。其他那些长老们,肯定不赞同你的看法……” 谈话间两人绕过山林,顺着崖边小路,踩着石梯,一步一步的登上了云山主峰。 进了那已渐渐熟悉的大殿,走到侧殿里的宽大书房,带路弟子朝里面行礼离去,而谢渊便向着书桌后的李星拓行礼道: “见过宗主!唔,见过秦师兄!” 李星拓仍然埋首于书桌上那些永远不少的案牍里,简直和米山面山一样从来不见少的…… 谢渊腹诽也感叹道,当个大宗门的宗主也是真不容易。除了云山上下这么多人、这么大的摊子,剑宗要养活自身,在其他地方也有许多产业。宗主就是大掌柜大东家,这些哪怕有专人专管,他都得过目。今天东边来点提议,明天西边来点意外,每一天就都填满了。 也不知道这么忙他怎么修到这等修为的,可能大人物的时间和精力都是别人的两份? 还是专心练功好…… 不过今日除了雷打不动批示文件的李星拓,秦真阳也在旁边打着下手。他见谢渊招呼,和善的点了点头,继续帮着自家师父整理案牍。 李星拓又拿着笔快速的在面前的卷宗上写下意见,谢渊见那笔都带出幻影了,怕不是已经用上浮光掠影剑…… 随后李星拓才抬头,道了句: “来了……” 说完,他突然就顿了一下。 下一刻,李星拓挑挑眉头,眨了眨眼睛,然后往窗外看了看,似乎觉得批阅太久,眼睛了。 随后他又转回头来,再仔细看看谢渊,渐渐露出古怪神情。 李星拓试探着问道: “张山……你这心法,突破了?” 谢渊愣了一下,才想起他问的是云山剑意经,不由点了点头,十分谦虚道: “略有领悟。” 吕良东都看得出些许端倪,更不用说李星拓。 而且他洞察一切的双目一扫,肯定看得出是内功突破。 至于什么内功……那是李星拓亲手批准的,还不至于忘怀。 于是李星拓有些不可思议道: “当真?这才多久?” “应该有段时日了。” 谢渊含糊道。 秦真阳听见这番对话,诧异的抬起头,看了看谢渊。 师尊之前好像提过让张师弟开始修行云山剑意经,这突破难道说的是这个? 不可能吧?这才多久! 秦真阳眼神中露出怀疑之色。 云山剑意经他不是没有修过,难度尚可,就算基础扎实、天资过人,要想突破第一层,怎么也得个数月、大半年的。 他一共进内门都没那么久呢…… 结果李星拓下一句话更是让他愣住: “具体是第几层?” 谢渊犹豫了下,想着在李星拓面前恐怕藏不住什么,不如坦白点,于是老实道: “弟子现在修行到第四层了。” 李星拓瞬间一个后仰,将背牢牢贴在他的大椅上,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谢渊。 第四层!? 我云山剑意经才交给你多久? 这功夫我没记错的话,不是从第三层开始吧?是有第一层第二层的吧? 难道这小子早就开始偷学了…… 李星拓的神色变幻不定,即使是身为顶尖宗师、一宗之主,也罕见的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 相比李星拓,秦真阳的表现就要直接多了。 他的嘴慢慢张大,大的来能塞下两个鸡蛋。 啪嗒一声,他手上的案牍直接掉在地上,也没让他反应过来。 师父是不是又在诓人? 秦真阳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不同于许多弟子对李星拓的印象,身为宗主亲传大弟子,秦真阳对自家师父偶尔的跳脱还是有所了解的。 虽然年龄上来、当了宗主,李星拓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把宗门弄个鸡飞狗跳,但是本性在那,偶尔的表现常常让身为首席弟子的秦真阳无语。 秦真阳如此兢兢业业、辅助管理宗门巨细无遗,心细如发,可不是言传身教得来的……往往上一代若不靠谱,下一代就靠谱的多。 故而秦真阳听到谢渊说突破到第四层,第一反应不是谢渊在撒谎,而是师父又在搞什么东西? 可是看到自家师父的表情,看着谢渊一脸无辜的表情,秦真阳慢慢回过神来。 他知道,张山这位师弟,应该是宁可说少,不可能说多的…… 他不会已经修炼到第五层了吧?那不是跟自己之前都差不多了? 秦真阳下意识的摇摇头,虽然他已经转修更高深的内功心法、宗主一脉的秘传,但也知道云山剑意经是什么等级的内功,这张师弟再天才,总不至于越境修到等同于气血三变境的第五层去。 可是刚一上手,短短时间内突破到第四层…… 秦真阳的表情是按捺不住的震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谢渊,如同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忍不住问道: “张师弟,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没啊,我神智很清楚。” “那你是服了什么天材地宝?” “好久没吃了,山上也没有……” “那你是掉到什么山洞里,被剑宗前人附体了吗?装在戒子里那种?” 秦真阳这话一出,谢渊和李星拓都忍不住看向他。 秦真阳愣了一下,咳了一声: “我没看过,是听别人讲的。”谢渊面色古怪,原来天天忙碌非常的大师兄也会看这种话本。 这种早都过时了,不如让自己给他推荐几本。 李星拓也叹口气道: “真阳啊,不是让你少看些歪书吗?你看看你,师弟都看不下去了。” 秦真阳面皮一热,忍不住道: “师父,第一本还是你拿给我的,那时我才十二岁,里面还带那种……” “咳,卷宗掉地上了没看到吗?还不赶快捡起来!” 李星拓手握空心拳,轻咳一声,然后回头望着谢渊,眼睛似乎亮起光芒,打量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不过他的面色仍是难以平静: “真到了第四层了……你怎么修行的?” “就,突然就会了,也不算想象中的难。” 谢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模棱两可道。 突然就会? 不算想象中的难? 李星拓和秦真阳都陷入了沉默。 从打基础的剑气诀突然到中阶的剑意经,这个过程他们都经历过。 对他们来说,或许不算有多坎坷,但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反正无论如何没有谢渊这般顺利。 还不算想象中的难…… 李星拓暗自不满。 他记得当时把剑意经批给谢渊时,让他不懂就来问自己。 结果这么些日子过去,他根本就不来!自己还在想他难道是面皮薄——当然他也不像面皮薄的,但总不能真没问题? 结果不止是真没问题了,还给了这么一个惊喜……不,可以说是惊吓了! 李星拓修行几十年,在云山剑宗当这么久的宗主,不管是前一百年还是多久,从未听说有人一朝将剑意经领悟到这等层次的。 纵观剑宗历史,也许只有一朝悟道的二代祖师比他更快了……但那也是特殊情况,这家伙也没入剑峰呢? 剑峰? 李星拓表情略有恍然,会不会是前次入剑峰的后效? 有时候入剑峰的感悟,要到后面才完全体现出来,也是正常。 秦真阳显然也这样想,和自家师父对视一眼,似乎都给谢渊找了个好理由。 不然若是说他就靠自己一朝领悟剑意经第四层……那不要说秦真阳,便连李星拓自己都被比下去了! 那不合适。 李星拓面色恢复正常,招了招手,淡淡道: “你且过来,我看看你这有没有隐患。” 谢渊自知没有隐患,毕竟他这的确也是特殊情况,而且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他走到书桌前,让李星拓握着他的手腕,随后陡然感觉一把犀利锋锐的绝世宝剑顺着手上经脉,穿透了己身。 谢渊脑中瞬间就是一片空白,不过片刻之后,就回过神来,而李星拓也收回了手,微微沉吟。 这么快?不愧是宗主啊…… 李星拓想了想,点头道: “基础扎实,没有虚浮之感,就跟修炼了许多年一般,很稳当,很……难得。” 他点评之后,顿了一下,又道: “不过我感觉你体内还有一丝丝的醇厚内息,是你之前修行的功法?” 谢渊点点头: “是弟子之前修行的道家内功,中正醇厚,对我修行助益极大。” 李星拓缓缓点头: “看来你这次突破,和这功夫是有关了。” 他皱眉思索片刻,若有所思道: “这门功夫,十分不错,你可以继续修行。” 秦真阳抬了抬眼,有些意外。 师尊既然都说十分不错,那就是顶尖功法了。 张师弟之前在山下,哪来的这等功夫? 谢渊应了声是,但见李星拓果然也没过多追问,如他意料。 但他应该是看出了养身功的部分特异了,虽然现在只余一丝。 想到这神秘道士传他的功夫,谢渊心中感慨,自己当初还是靠这功夫,才能真正踏上快速修行的路的。直到今日,虽然这功夫走到尽头,却还在受益。 李星拓收敛神色,瞥了眼谢渊,淡淡道: “对了,张山,最近那潜龙榜单,你看过没?” ? 谢渊看着李星拓,额了一声。 自己是该看过还是没看过呢…… 他吸了口气,老实道: “弟子看过了。” “哦,那上面多了不少年轻俊杰的名字,让人印象深刻。比如那个谢渊……就是我们云州人士,对吧?” 李星拓淡淡笑道,还问旁边的秦真阳: “大徒弟,我没记错吧?” 秦真阳表情古怪,吭哧两声,挤了句: “师尊,你没错。” “哎,我们云州出俊杰啊,就是门内没出几个……” 李星拓遗憾的叹道,突然提高声音: “但是我们现在有了张山!你看看,是不是潜龙榜的苗子?” 他又看向秦真阳。 秦真阳紧紧抿着嘴,点了点头。 “短短时间内就修到剑意经的第四层!还不觉得多难!你看看你看看。张山,你嘛时候上潜龙榜啊?” 李星拓斜眼看着谢渊。 谢渊胀红着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总感觉宗主似乎有些不满意呢…… 李星拓调侃一阵,见谢渊露出尴尬神色,总算舒服些许。 他想了想,露出微笑: “张山,好好修行,该‘突破’就突破。我等着你上潜龙榜那一天。嗯,压过谢渊,排他上面,我很期待。” 李星拓挥了挥手,一脸笑意。 谢渊见李星拓示意自己离开,直到转身走出去,一时还有些茫然。 就让我走了? 这叫我来是干嘛的? 他想了想,忽然有所领悟。 不会本是想看看我剑意经练的如何吧?结果好像没什么可以看的,然后就…… 谢渊磨了磨牙,不无尴尬。 不过想到李星拓如此繁忙,还记挂着自己的修行。 谢渊呼了口气,暗暗握了握拳。 谢渊走后,书房里只剩师徒两人。 两人安静了会儿,秦真阳发声道: “师尊,您之前不是说过几月江南的小潜龙会,让张师弟去参加吗?” 李星拓放下笔,看着窗外: “之前是有这个想法,让他磨练磨练,剑意经颇为在意实战。不过他修行的这么快,倒也不用了……而且他和世家起了嫌隙,去那里要是上台露了实力,特别要是露了身份,倒也不妥。” 秦真阳见李星拓如此在意谢渊的修行,低声道: “师尊,我觉得张师弟心性是不错的,该看的也看了,您也看了那么久了,何不让他拜入主峰?您之前不是有此意向?”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李星拓瞥了眼秦真阳: “这么想多个师弟帮你干活?好去看话本是不?” 秦真阳一脸尴尬: “师尊,我哪有这个意思?” 李星拓摇了摇头,平静道: “他的心性品格没什么问题,可能做事果决了些,不太循规蹈矩,但不是大毛病。 “但是,他是不是真把自己当云山剑宗的弟子呢?还是一个过客?” 秦真阳沉吟一下,感觉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李星拓淡淡道: “这是必须确定的,若不是剑宗人,我可以教他几手功夫,大家结下善缘,日后江湖再见,也是一段渊源,他的天资心性,值得我如此。但若他不是一心剑宗,那自是不能收入主峰一脉。此乃其一。” “还有其他原因?” 秦真阳诧异道。 李星拓点点头,面色显得有些凝重: “其二,他身上的气运不太正常,过往经历一看就不似常人,另有际遇。我今天一查,才发现些许端倪。也不知他怎么会跟那边扯上关系……” 他看着窗外,目光似乎穿透层云,望到了极远处。 李星拓摇摇头,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案牍里: “再看看吧,你这张师弟,注定是不简单的。” …… 重云飘荡,不离云山主峰。日升月落,青山巍峨不动。 新的潜龙榜出来,被热烈讨论,然后渐渐失了热度; 而后隔段时间又出了更新一期榜单,谢渊果然还在第七十二名,又是讨论,然后再消了动静。 谢渊不管这些,只作云山上的勤奋弟子,这入云峰上练功不辍,除了悄悄下了两次山去听小郡主弹琴,便连入云峰都没出过了,而李星拓也没再找他。 如此便是三个月过去,山上气候总是宜人,谢渊不觉,但下山之时,已感觉些许秋意,始才发觉盛夏已过,修行不知时节。 【劈柴:(10010/100000)】 【金钟罩·第五层:(1316/10000)】 【养身功·第二层:(819/2000)】 【八卦撼山拳·小成:(1320/3000)】 【斩月斧·小成:(1188/3000)】 【天隐术·小成:(3895/5000)】 【黑天书:(459/1000)】 【云龙步·小成:(338/3000)】 【奔狼刀诀·圆满】 【云山剑式·圆满】 【云龙九式·小成:(1356/5000)】 【云山剑意经·第四层:(2201/4000)】 【入云剑诀·小成:(19/3000)】 【剑心·初阶】 一夏苦修,谢渊自然收获良多,大部分都体现在了眼前全面增长的数字上。 劈柴这最古早、最奇妙的能力,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十分之一。要靠自己一斧头一斧头的劈,恐怕还得小十年。 但只要往前走,路总是在脚下的,而目标在前方不动,只等他前往摘取。 金钟罩的进度则和预计的差不多,二变境要想再度蜕变,所需的血气不知凡几。上古遗迹里的宝药早就用完,只得自己一点一滴的修行。好在谢渊的天赋在这,就算靠自己修行,进度也不算慢。 只不过感受着进阶三变境的漫长征途——当然是针对他自己过往而言;他才愈发感受到每一境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更知道气血三变境不是易予的。虽然很想找秋风楼算账,但是在自己突破到三变境之前,单独碰到天阶刺客还是有多远跑多远为好。 重修养身功,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眼界和经验已经上来,这进度就如同飞一般。也就是之前的宝药都耗尽,也没有让功力暴涨的天青果,不然谢渊还有信心直接再进一层。 而后其他功夫都是进度大增,云龙步在着重修行下,更是直接又突破了一层,来到小成的境界。毕竟实战多了,谢渊逐渐发现,身法好比能抗打,有些时候更重要。 剩下的云龙九式和云山剑意经稳扎稳打的进步,两者配合,让他在同境剑客中的实力当为翘楚;虽然修为在二变境不算高,但战力不可小觑。 若是对上使剑的敌人,如那天阶刺客,甚至能靠招式周旋一二,而同阶剑客恐怕无有能撑许久的。对上谢渊,倒还不如不用剑法。 谢渊感觉实力稳扎稳打的增长,让人心里十分满足。 虽然没有服用天材地宝那般爆发性的突破,但修行如滴水穿石,哪能常常有瀑布洪流来? 若是习惯了天上的暴雨,恐怕就耐不住自己修行的寂寞了。 谢渊总结一番自己的进度之后,对自己接下来的修行做了一番规划,细微调整后,便迈入了下一步的修行。 江州。 金陵府。 秦淮河畔,一处不大不小的青楼之中。 一名戴着头巾面纱的女子上了楼。 虽然她遮住了面貌,露在外面的眼睛看起来也很普通,但窈窕身段仍显婀娜,让喝醉了的酒客手上领着一个,另一只手还想伸过去。 喀嚓一声。 那醉酒男子的手还没摸到,突然脱臼。他愣了一下,陡然发出惨叫,摔倒在地,引起大半青楼的骚乱。 女子不为所动,继续走到楼上长廊角落里一个隐蔽的房间,带着节奏感的敲响房门。 “请进。” 里面传来一道柔媚入骨的声音。 女子推门而入,将门轻轻带上。 房间里坐着一名老鸨,看起来徐娘半老,然而风韵盖过楼里所有女子,让男子望之就口干舌燥。 不过那妇人看着女子将门带上,露出浅浅笑容,问道: “客人何故如此暴躁?都影响咱家生意了。” 女子轻轻道: “你本也不是做这生意的。” 老鸨掩口娇笑: “不做这个我开什么青楼?” 女子静静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妇人笑了一阵,感觉没趣,叹道: “罢了,谁介绍你到这来的?想买什么?” 女子眼神平静,轻声道: “没人介绍,我自己算来的。” 那妇人眼神一凝,手悄然放下,面上仍然若无其事的笑道: “哦?那客人是想做什么生意呢?” “要你们的所有消息……” 那女子淡淡道: “还有你的命。” 妇人闻言,咯咯娇笑,张嘴正要说什么时,手掌陡然一翻,露出一把幽暗无光的短剑,朝前无声无息的一划;同时她踢翻案几,向后一仰,就朝着窗户倒飞而出,欲要逃离。 女子只是微微一错步,便躲开了那一剑,然后静静的看着妇人一头撞在窗棂上,被弹了回来。 窗棂上闪过一道黑色幽光,随后是整个房间,皆被暗淡的幽光锁住。 妇人看着这不知何时成型的阵法,面色陡变。 她看着女子,眼中厉色一闪,化作一团暗淡的影子,扑了上去。 女子静静的看着她,也不见动作,忽然身形模糊,竟然直接从原地消失不见。 妇人骤然凝停,而后面上露出惊惧的神色。 房门剧烈震颤,从外面看去,里面似隐隐有恐怖的劲气纵横。 然而青楼喧嚣混乱,无人注意这角落里房间的异状,直到房间的动静平息。 一切如常。 (本章完) 第220章 【浮光掠影剑:(??????)】 第220章 【浮光掠影剑:(??????)】 云山上稍稍降温了。 初秋的爽气蔓延到了入云峰上,虽然云山本也不怎么炎热,但秋天的氛围却渐渐显现出来。 有些山坡已经有了红叶,尽管还没到漫山遍野皆是秋的震撼,赤红的树叶仍然无比的扎眼,提醒着人们秋天的到来。 谢渊在这初秋的氛围中感觉怡人,秋天是安静的季节,却又不肃杀,让人心神沉静。 很适合修行。 谢渊在山上安稳度过了一个夏天,本想秋日和冬风也全在入云峰上躲过,当一个隐居仙山的清修之人。 但红尘似乎不愿放过他。 这一朝,入云峰上。 谢渊跟随吕教习练完剑,大伙正在三三两两的散开自己讨论。 他正边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练习,边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回到自家院子里进行下一步的修行,就隐隐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正在被讨论。 “听说了吗?金陵的小潜龙会,这次盛情邀请了咱们宗门!” “知道,这事都传开啦,听说人选都定了。” “往年可都是象征性的问我们参加不参加?自便即可。今年好像不一样了……” “那是当然!去年一场论剑,咱们宗主大发神威,彻底让其他宗门服了!什么一教二宗四派八家,有许多家的掌门都比不过咱们宗主呢!” “还有秦师兄,一下冲到潜龙榜前十,多少大宗门的首席自愧不如。这下那些东南繁盛之地的武者,总算正眼看待咱们了吧!” “的确,不过不知不觉,竟然都要一年了……” 谢渊听得微微点头。 那一场和藏剑阁的论剑,看似云山剑宗没占什么便宜,主场作战甚至输的场次还多。 但最关键的两场争斗上,剑宗的表现都让许多外人大吃一惊。 李星拓和韦冬平分秋色,秦真阳只输了何晋半招,这结果可谓让人始料未及,外界完全没想到云山剑宗在核心力量上,竟然已经达到了和藏剑阁差相仿佛的水准。 而且再联想藏剑阁的态度和春雨楼给出的排名,更是十分微妙,让外人细细琢磨之后,不得不好好审视云山剑宗的真正实力。 故而这一年来,云山剑宗名声大噪——虽然本来就是雄踞大离西部的大宗门,但这一年来的声望日隆,已经逐渐称得上天下大宗。 人的名树的影,而武道修行,有时候就争个名。 云山剑宗的名头响了,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这一年来和外界的交流从方方面面都看得出来。无论是尊重的更尊重,还是小心的更小心,无不说明云山剑宗如今的地位。 便是西域顶尖强者,大金刚寺明王,在西漠碰到李星拓,也多番忍让,一场遗迹之争完全没占到便宜,传出来之后更是坐实了李星拓和其领衔的剑宗所具备的实力。 于是这场江南世家举办的年轻俊杰秀场,今年也盛情邀请起云山剑宗来。 地位提升之后,不是你需要参加什么场合证明你的身份; 而是这个场合能不能请到你,来证明他的含金量。 当然,小潜龙会已经办了许多年,有几大世家背书的年轻武者盛会几乎有了“小东海论剑”之誉,含金量还是足的。 江南的世家们举办这小潜龙会,旨在为各家初出茅庐、还未登上舞台中央的年轻人们一个亮相切磋的机会,本是几大世家宗门小范围的交流会,后来越办越大,逐渐囊括整个江南,乃至影响大离全境内。 气血蜕变境以上,未入潜龙榜的三十岁以下武者,皆可参加,分为气血一变境和二变境两个层次。 三变境自然不包括在内,气血三变境已经算得上一方大人物,在许多地方都足以成为开宗立派的武道大师。未到三十岁就入气血三变境的,铁定在潜龙榜上。 由世家与大宗联合举办的盛会,夺得名次者的奖励自然丰厚,头名甚至有机会入秘境遗迹修炼一段时日; 不过奖励还是其次,许多年轻武者第一次扬名都是在这个擂台之上,甚至从小潜龙会上直接登榜,获得潜龙之名,亦是在所多有。 默默练武十年,一朝登台,天下闻名,无不是许多武者的夙愿。 故而这小潜龙会万人瞩目,竞争激烈,高手如云,年年排名前列者皆是一时人杰。 谢渊正好奇都有谁被选去了,就听到他们讨论: “你们听说了吗?竹剑峰的黄子峰要被派去参加一变境的角逐,二变境则是宁紫宁师姐。” “宁师姐?她要下山了啊。去年两宗论剑她的名声始传到外界,看来今年要正式代表剑宗去参加此等盛会,为宗门、为自己扬名了!” “哎,你们说宁师姐这么好看,去一趟金陵会不会又多不少追求者?哎……” “你哎什么?有没有也轮不到你啊!不过听说江南那边女子温润如水,娇小婀娜,可能那边都喜欢这款式。宁师姐这样的……” “宁师姐、宁师姐怎么了?” “你们知道的,宁师姐性格火爆,身段更是比性格还火爆……也许江南的男子受不得这种。” “宁师姐身段火辣是真,性格我觉得还好吧,我就喜欢这样的嘿嘿……” “你适合去蜀州,不该在云州呆着。宁师姐这般泼辣性子,谁娶到她这辈子就有了……” “你们几个,在说什么?” 一道有些风风火火、仿佛还带着盛夏味道的嗓音响起。 几名内门弟子都是背心一紧,齐刷刷的转过来,望着那个胸襟博大的美艳女子,紧张道: “宁师姐!我、我们……” “天天不好好练剑,就知道说些有的没的!一边儿去!” 宁紫横了他们一眼,斥责道。 这样说便是不怎么计较,几人如蒙大赦,纷纷胀红着脸快步离开了。 宁紫啐了一口。 这些个男弟子聚在一起,能聊的无非就是那些玩意儿,聊剑法比聊女人的时候都少得多了! 不过也就是些口的小男生,嘴上么都是老嫖客一般,经验么是一个小手都没牵过。 她摇摇头,看着一旁淡定的谢渊,眼睛一亮: “还是张师弟稳重,不像这些浮躁的师弟。诶,你这样子简直都不像才入门的!从小就是这苦瓜脸吗?” 谢渊看着宁紫快步走来,一荡一晃,眼皮一跳,赶忙挪开。 刚夸自己,要是又被逮住就不合适了……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宁紫这总是声势惊人,引人侧目。 其实以前在寝室里,谢渊和那几个室友聊天时的表现,也就和刚刚几名男弟子差不多。 只是这入云峰上,或者说这方世界,都再没有以前那般能插科打诨的人罢了。 宁紫是邀月峰亲传,地位比入云峰的内门弟子要高许多。谢渊低头向宁紫行了一礼: “见过宁师姐!不知宁师姐来入云峰有何事?有什么需要师弟帮忙的?” 宁紫摆摆手: “有什么事?就是来找你的,不然我跑你面前来干嘛!你不会跟那几个师弟一样,把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吧,呵呵!” 啊? 谢渊愣了一下,没跟上宁紫的节奏: “找……我?师姐找我做什么?” “也不是我找你,是宗主他们找你,我自告奋勇就来了,免得他们慢吞吞。张师弟,现在就跟我上主峰去吧!” 宁紫说完,一手就抓住谢渊的胳膊,开始往石阶上走。 谢渊被风风火火的宁紫差点拉个踉跄,还是不解道: “宗主……?宁师姐,敢问宗主找我是为何事?” “笨!这几天还能有什么事?就是小潜龙会呀!上去给你交代几句,赶快点就要下山了!别耽搁时间,错过日子!” 小潜龙会? 谢渊下意识挑起眉头。 这小潜龙会,跟他有什么关系? 毕竟他都已经是真正的潜龙了……甭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上榜就是上榜。 而且,就算李星拓想派他去为宗门扬名,也当知道他的情况不太合适。 现在“张山”的实力,属于刚刚突破气血一变境,气息都还不稳固。 这段时日的修行,谢渊几个同期纷纷突破。 林真早就摸着气血蜕变境的门槛,在邀月峰苦修一段时日,由洛霜引导,顺利成为气血一变境的武者,已有一段时间了。 一年半从普通人到了这个境界,不得不说天赋、气运都是顶尖的。前有上古遗迹,后有宗师收徒,中有谢渊暗中帮扶,也算是林家之后否极泰来。 林成则同样如此,得益于浮屠塔前两层的不少筑基神药,将他大龄修行的定型骨骼、闭合经脉纷纷再造,完全改善了他的天赋,再加上他超越常人的刻苦和毅力,配上那一大堆血龙丹,总算在入秋时节同样突破,成为气血一变境武者。 然后第二天装外练都装不耐烦的谢渊便跟着突破,与林成继续当烂兄烂弟,十分的合情合理,让李星拓听闻之后只想笑。 所以,谢渊现在就是个刚刚突破一变境的内门弟子,就算顶着天才的名头,也不够格代表宗门去参加小潜龙会。 再者说了,就算他的真实实力不止于此,又不可能在肯定有宗师旁观的小潜龙会上去卖弄。 平时是一回事,打斗时肯定少不得漏出自己的二变境血气,宗师一看便知。至于直接展露真正实力……那如何说得通去,一朝悟道,却是悟个二变境? 谢渊虽然和这位心思难测的宗主有些心照不宣,但既然还没说打开天窗的话,那自然就做好张山。 所以宁紫说李星拓找他是为小潜龙会之事,他就十分不解,找他有什么用? 上台是不成了,暗自下手去把竞争对手解决掉,下下泻药什么的,倒有可能…… 而且,就算要自己参加,不是提前好久就把日子人选定了吗?这都要出发了,才叫自己,有些奇怪。 谢渊皱眉思索许久,没想出所以然来,只是被宁紫拽着一步一步的飞快下了入云峰,又上去主峰。 等他抬眼一看,主峰大殿已经在眼前了。 谢渊舒展开眉头来,想那么多,还是直接等公布答案吧。 李星拓的书房之内。 咚的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打开,宁紫拖着谢渊大步进来,娇声道: “禀告宗主,弟子把张师弟带来了!” “来了啊,这么快?” 李星拓微笑道。 “张师弟的态度还是很积极的。” 宁紫笑嘻嘻的,松开了手。 谢渊一脸面无表情,这宁紫看着美艳,实则力气不小,二变境哪有没力气的娇女子?一路上手都给他拽出红印了。 他冲着李星拓行了一礼: “见过宗主。” 同时眼神往周围瞟去,一瞬之间就将书房的景象尽收眼底。 秦真阳和黄子峰不出意料的在,但是……林真怎么也在这? 谢渊有些奇怪,看了几眼黄子峰的表情,沉吟不语。 李星拓点点头: “既然都来了,知道是为什么事情吧?” 他也没等谢渊答话,自顾自道: “金陵小潜龙会,将于中秋之日召开,藏剑阁、金陵姚家同时给我们来信,邀请我宗年轻弟子参加。我拟定真阳带队,宁紫参加二变境的比试,子峰、林真参加一变境的擂台。 “比试为次,也不用太多压力。你们主要去长长见识,去看看江南风物,看看东南繁华地的武者是如何的,以武会友,有益修行。” 几人都是抱拳应是,谢渊沉默了一下,问道: “宗主,那弟子是去……干什么工作的?为诸位师兄师姐做后勤吗?还是也要参加这个气血一变境的擂台?” 李星拓听他问话,泛起笑意道: “怎么,你想参加吗?” 谢渊默然片刻,才道: “弟子觉得,我的实力不适合去上台比试。” “真是谦虚,不错不错。” 李星拓看似赞道。 “……” 谢渊有些无语。 这番对话在宁紫几人耳中十分正常,完全没想到实际上两人的意思,都和他们所理解的相反…… “你之前表现不错,在剑峰上也领悟颇多,故而让你去山下行走一番。如我刚刚所言,见识他处风光、他地武者,对自身修行有好处,能助你融合剑峰所得。金陵别院最近缺人手,你便去那里驻扎一段时日,顺带观礼小潜龙会。” 李星拓平静的说道。 谢渊一听,神情一动,行礼道: “弟子谢过宗主!谨遵宗主之令。” 李星拓摆摆手,再对几人各自交代一番,特别让林真不要有压力,毕竟才刚刚突破,以增长见识为主。 一番话让甚少跟李星拓交流的林真十分激动,心中直道宗主关爱弟子、体贴入微,实是天下最好最完美的宗主;自己何德何能能拜入云山剑宗,遇到如此师长,真全部都是谢镖头的功劳…… 这方面来说,李星拓担得起此名,但洛霜显然还没跟弟子讲过自家宗主差点成为同脉师叔的事情。 李星拓交代完毕,挥了挥手: “你们先去准备吧,明日就下山出行。张山稍等一下。” 其他几人除了秦真阳都行礼告退,各自看了谢渊一眼,只道宗主还有别院事务要交代。就林真的眼神多停留了一分,不过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其他人走后,关好书房的门,房内只剩下李星拓师徒二人与谢渊。 谢渊抱拳道: “宗主派我去,是另有任务?” 李星拓赞叹道: “你倒是机灵,此行的确是有其他任务交给你。既然如此敏锐,不如再猜一下,找你是为什么?” 谢渊听出李星拓有些许考校之意,沉吟一下,回忆他刚刚的交代,猜测道: “弟子拿不准……是和金陵别院的事务有关?别院最近有麻烦、正需要弟子去?” 大宗大派,往往在其他州地都有类似办事处、招生办一类的地方,一为协调自家在当地的生意产业,二来自然是为了笼络弟子人才。 云山剑宗在江南中心金陵府就设有别院,只不过剑宗在江南自然争不过世家大族与当地大派,别院规模不大,名声不显,但总是占着个地头。 李星拓赞赏的点点头: “看来任务交给你是没错的,你的确有几分洞察力,配上你这……呵呵,探案应该不错。” 谢渊看李星拓都快给他把窗户纸捅烂了,只得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 李星拓说完,收敛了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语气也趁了下去: “我昨天收到的汇报,宗门金陵别院的管事,王之义,被人刺杀了。” “什么?” 谢渊惊讶道。 宗门别院的管事被人刺杀? 他骤然皱起眉头,这可不是小事。 金陵别院虽然不大,但金陵毕竟是江南的中心,剑宗也是在那了些功夫的。 管事王之义便是精挑细选的能人,长袖善舞,为人机敏。修为虽然没到气血三变境,但也是气血二变境顶尖的,不输潜龙榜上的英杰,只是年龄超了,不在榜上。 这样的人竟然被人杀死了?那出手的必不是庸手。 谢渊紧紧皱着眉头,一宗别院的管事被杀,若是其他势力所为,基本形同挑衅,甚至是开战的信号。 李星拓沉重的点点头: “是的。并且没有凶手的线索,尚不知是为何,也不知道是哪家。” 谢渊慢慢颔首: “所以宗主是派我去查清真相?” 倒还挺看得起自己,应该是之前乌河案给李星拓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刻。 李星拓嗯了一声: “不错。这事尚没有眉目,若是派长老前去,金陵又是势力纷杂的敏感之地,可能有所影响。你之前表现的机警和敏锐,都是适合此次任务的人选,此乃其一。” 谢渊挑了挑眉,还有其他原因? 李星拓的面色飘忽,有些琢磨不透: “前段时日,王之义给我汇报过一次,说是江南那几大家族似乎有些异样,但他也没说具体,只说尚在追查。” 别院的负责人,自然也有些收集情报、观察大事动向的职责。 谢渊一时恍然,眉头微蹙,难道说是查到了点不该查的? 可就算是看到些秘辛,看在云山剑宗的份上,一般的势力也不会将他怎么样。除非这个秘密生死攸关,就算冒着和云山剑宗撕破脸皮的风险也不能暴露。毕竟以云山剑宗的实力,天下没有任何一家可以忽视。 那么会是什么秘辛呢? 谢渊一下想到在乌河查到的人口走失案,心中一动。 会不会就是一件事情? 宗主可能也这样怀疑。 李星拓证实了他的猜想: “你之前在乌河摸到了邕阳钱氏、金陵姚氏的尾巴,我怀疑王之义同样察觉到了金陵姚的一些异样,说不得就和乌河的事情有关。一事不烦二主,故而昨天接到消息后,我思虑一番,决定派你前去探查。” 谢渊这下便明白叫他来的始末。 果然跟小潜龙会其实没什么关系,却是还有这样的隐秘。要去江南查案么…… 想到乌河数日所见惨事,想起那接连的大火和震天的哭声,谢渊面色严肃,抱拳立正: “弟子遵命!” 谢渊答应的毫不犹豫。世家的雷霆手段,他在乌河已经亲身经历,又有司徒琴反复提醒,他心中已经有数。 任何一个能绵延千年的世家,暗中都潜藏着恐怖的力量,有让人窒息的手段和十分缜密的谋划,几乎无懈可击。 哪怕在云州去破坏他们的计划,谢渊和司徒琴联手都遇到了生死之危,更不用说深入世家盘踞千年的江南调查,其危险程度大大增加。 但谢渊还是没有犹豫。 乌河这个水路节点被破了,云州的势力被司徒琴拔除了,但若是不弄清楚,乌河的惨剧可能在其他地方再度上演。 现在连云山剑宗的管事都被害了,但他们又再露出了尾巴。如果自己不趁机抓住,查清事实,错过机会,恐怕难以再有下次机会能够阻止他们。 不过这种事情,肯定无比危险,必须无比小心,十二分的小心。 那就不是在剑宗过家家一般的扮演身份了,是一点破绽都不能露…… 谢渊正在沉思,李星拓忽然丢了个东西过来。 他下意识双手接住,却发现手上是一柄小剑,不足手掌长,并未开刃,如同孩童的玩具或是装饰。 “此行十分危险,自然不能让你毫无准备的前去。这柄小剑有我一丝浮光掠影剑的剑意,你若遇到生死危机,可以使用。切记切记,这东西用过就没,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若是耗尽,你就尽早撤退。” 李星拓认真的嘱咐道。 他说了一堆,见谢渊毫无反应,不由挑眉,嘀咕道: “怎么回事?又在琢磨跑路的事了?带着我的剑意?” 谢渊回过神来,没听到李星拓嘀嘀咕咕,只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道: “谢过宗主!弟子必定不辱使命!” 眼前的一行字体还若隐若现,让谢渊好不容易才回过精神,却始终难以凝聚注意力。 【浮光掠影剑:(???/???)】 这……是什么东西?! “也不用如此感动吧?都不能自已了。” 李星拓咧了咧嘴,然后沉声道: “此行也的确是磨砺你了,首要任务是保全自身,第二任务便是查清真相,不让宗门英灵死不瞑目! “当然,宗门有功必奖,不会让你白白流汗流血。若是真查有所得,按这秘辛等级,你可以再入剑峰感悟。嗯,待个九九八十一天也可以。” 谢渊一听,眼神微亮。 剑峰? 黑天书! 黑天书的每次进阶,都给他带来了堪称巨大的实力提升。 只不过现下黑天书进阶要一千点,虽然日积月累的也提了上来,但他练功也耗费大量时间,不可能全部拿去赌。 但是如果能入剑峰,想必这进度可以一日千里,下一次突破应当不成问题。 “是!” 谢渊大声应道。 李星拓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一下,只是道: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么?没有就回去准备吧,事不宜迟,明日便下山。” 谢渊摇头,和李星拓行礼告辞。 等谢渊走后,李星拓用食指轻轻扣击书桌,发出有规律的铎铎之声。 一直没说话的秦真阳见师父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正在思考。等了一会儿,便见李星拓停了下来,对他说道: “真阳,你辅助他查案,但你不用牵扯太深,让这小子发挥长处去吧!你的首要目标,还是见真湖遗迹。” 秦真阳点了点头,踌躇一下,问道: “见真湖遗迹,张师弟是不是也能一试?” 李星拓摇摇头: “我刚刚就是在想,却没给他想出个办法。他若要得名额,不展露全部实力去小潜龙会上一展身手,恐怕不行。但他估计也不想暴露,特别是招惹了那两家之后,就更不能暴露。” 秦真阳也点点头,想了想,道: “以张师弟的气运,说不定自有办法。” “但,那不见得是好事。” 李星拓缓缓道。 …… 谢渊回到小院中,赶忙将门锁起,拿出那把小剑。 小剑造型古朴,一股若有如无的缥缈剑意在里面回荡,极难感应到。 不是剑意多么微弱,相反,在能感受到时,谢渊觉得手中的小剑威力便是无穷。 只是……这股剑意莫名的感觉既在此又在彼,半真半假、若隐若现,让谢渊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谢渊还是坚持感悟许久,然后眼神盯着面前的面板,仔细观察。 可惜半晌过去,那面板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浮光掠影剑:(???/???)】 他叹了口气,看来这东西不是想感悟就感悟得到的。 功法后标注着“?”,这还是第二次见,第一次便是初次激活的黑天书。 而黑天书自出现在面板上,到后来真正激活,还经历了很久很久,并且是有特殊的契机才行。 “看来如这等绝世剑法,不是靠一丝剑意就能感悟得到的,恐怕也需要一个契机。” 谢渊默默点头,激动的心情稍稍收敛。 刚刚还以为靠着李星拓赠予的一缕剑意,自己也能一夕领悟浮光掠影剑这威力无穷的绝世剑法,不过事实证明没这么简单。 恐怕就算以他现在的实力,真正悟出来了,也根本没法使用。 但是,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好的预兆! 出现在自己面板上的东西,就没有最终不会的! 甭管这“?”什么时候能消掉,但肯定是迟早的事,迟早自己能学会这门绝世剑法! 想到这里,谢渊十分雀跃,拿着李星拓给的小剑温柔的抚摸,眼神中尽是渴望。 幸亏李星拓没有偷窥他,不然若是看到这一幕,恐怕连夜都要将谢渊逐出云山。 谢渊期待一会儿,然后就想到此次下山的任务,微微凝重。 要与世家作对,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不过,事情从来不该因为难便不去做。 谢渊看着眼前的面板,再度仔仔细细的评估自己的能力,细细思索,在脑海里做着各种情况的预案。 然后他一一收拾行李,打点行囊,将每一样有用的东西分门别类的装好。 小还丹,大力金刚丸,各种丹药伤药; 百变玄兵佩剑,翠绿玉佛吊坠——之前的已经损坏,然后司徒琴从库房里拿出了个一模一样的…… 谢渊只得叹服,这等宝贝,能抵三变境数次攻击的顶级法宝,居然都能是成对。 不过司徒琴那里,这样的玉佛也只有两个,都给了谢渊。 兵器和法宝也收好,最后便是李星拓给的小剑。 谢渊摸了摸,心里多出几分底气,将其郑重的贴身收藏。 第二日一早。 “张师弟,下~山~啦!” 宁紫砰砰砰的敲响着谢渊的院门,结果无人应当,让她抱臂不爽。 这个动作,又激起了千层浪。 “这么不准时吗?都等他一个!” “宁师姐,你早了足足一个时辰……” 黄子峰低声道。 秦真阳和林真都忍不住点了点头,他们都是被宁紫叫起,最后同来到谢渊的院外,准备叫他出门。 “都睡那么久干嘛?下山不兴奋吗!” 宁紫叽叽喳喳道,正要再度敲门,便听见旁边传来声音: “各位师兄师姐,早。” 几人一同望向旁边,发现谢渊手上提剑,从东边的一块大石上露出身形。 他额头见汗,面色微红,轻轻气喘,显然刚刚晨练完毕。 “这么早……” 宁紫诧异道,她说了一半,突然顿住。 天边刚刚有了霞光,大石之上是少年伫立,他背后红彤彤的日头才露出半边,将其刚刚巧的罩住,像是站在太阳里。 他看起来,就像……会与朝日一同升起。 几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愣住,憨厚朴实的少年面容平静而坚毅,并未露出异样,只是跃下巨岩,走到院门口对他们拱手一礼: “东西都收拾好了,师兄师姐稍等,我进去擦洗一下,马上就出发。” 宁紫等着谢渊进门,里面响起水声,好一会儿才道: “这小子,怎么感觉怪厉害的? “嗯,有个这家伙陪着下山,还挺有意思。” 秦真阳看看院门,又看了看那块巨岩,眼神闪烁,并不言语。 黄子峰默默算了算时辰,轻叹道: “向来闻张师弟刻苦之名,今日才发现比想象更甚。” 林真则不言语,只是目光望着院门里面,不知在想什么。 …… 冀州,彭山,般若寺。 一处佛殿之内,有一名气质澄澈、皮肤白净的年轻僧人盘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面对着巨大的佛像,闭着双目,嘴唇不断翕动,似在诵念。 佛殿门外走进一名老和尚,身穿七宝袈裟,手拿九环锡杖。 他一脸慈和,白眉白须,垂到胸前,却自然而然的看起来宝相庄严,动身间身周甚至隐隐有金光闪烁,佛音梵唱,如同是佛祖的凡间化身。 他看着面前盘坐的年轻和尚,轻声道: “阿弥陀佛!慧觉,时辰到了。” 慧觉恍若未闻,仍然闭目合十,口唇无声诵念,如同没有听到师父的呼唤。 这名行动间便有宝光相随、梵音绕耳的大师,便是般若寺的住持,慧觉的师父,天龙榜第三,武道大宗师,智灵大师。 然而他虽然看起来庄严神圣,如同行走人间的佛陀,慧觉却并没有理睬他,而智灵也不急不躁,静静的等待着慧觉做完功课,慢慢抬头。 慧觉睁开眼睛,仰头看着眼前高达十丈的大佛,眼睛里竟然没有瞳仁,而是一片金光,和这金身佛像一般的金光! 片刻之后,他眼中的光芒渐渐散去,重新现出眼瞳,双目纯净,如同赤子。 慧觉站起身来,朝着智灵大师微微躬身: “师父,我下山去了。” 智灵大师叹息道: “阿弥陀佛!去吧,望你此行诸佛保佑,心愿顺遂。” 慧觉一脸纯真道: “遂愿又如何?不遂又如何?弟子的缘法在那,始终是要去的。” 说罢,慧觉双掌合十,微微躬身,然后迈开小步,不疾不徐的朝寺外走去。 智灵大师一手持杖,一手竖掌,口宣佛号,看着慧觉的背影,脸现悲悯。 …… 越州,罗浮山顶,一座清净的小道观里。 “砰砰砰——” 一座静室的门被用力敲响,一个剑眉星目的小道士在外面不耐烦的不断扣着门扉,嚷嚷道: “老道,快点!我要下山了!” 房间里面传来苍老悠长而十分无奈的叹息: “你要下山就自己去,吵我干什么?我真不知前世做了什么孽,收了你这逆徒!” “那还不是你非要收,我又没求着你——我本来是要学剑练刀当大侠的,被你连坑带骗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山上来,你以为我想?” 小道士说到这就来气,又用力一拍门: “老道,快点!你答应我的,我今天可以下山了!” “没不让你下啊!” “那你倒是给些装备啊!你堂堂天龙榜第二,关门弟子下山不给点神兵利器吗?我看你那拂尘不错……” “想都别想!” 里面传来老道士压抑的咆哮: “那是祖师法器,岂是你这区区弟子能用的?” “那你那天师道袍……” 里面传来幽幽的声音: “我还没死呢。” “哦,要你死了我才能穿吗?” 小道士抠抠脑袋: “那你……” “张均一,我劝你谨言慎行。” 里面似乎隐隐起了雷霆霹雳之声。 小道士张均一竖起耳朵听见动静,赶忙收口,笑眯眯道: “师父啊,弟子自从被你骗……自从跟你上到山上来,头一回下山,总得给点宝物吧!不然传出去,不符合咱们的身份呀!” 里面沉默一阵,房门忽然无风自开,飘出来三张符纸和一枚铜钱。 “这三张是上皇金符、三清正符和神霄雷符,足够你应对天下任何困局。” 老道士淡淡道。 张均一见面前飘着的三张分别冒着金光、清光和紫光、上书神秘奥妙符文的符纸,笑眯眯的将符纸一把抓下,揣入怀中,又看着那悬浮的铜钱,好奇道: “谢谢师父!师父,这铜钱又是什么?” “铜钱就是铜钱,没事可以算命,遇事可以买命——反正你的命也就值这一枚铜钱了。让你学个斩妖斥魔倒是还算凑合,学天机卜算简直比登天还难,蠢笨如牛……” 老道士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张均一呵呵一笑,不以为意,一把又将铜钱抓住,在手上高高抛起后接住一按,翻开手后见其是正面朝上,大喜道: “我看这趟大吉大利,肯定是一路顺风!” “……快给我滚。” 老道士不忍再看,将门重重关上。 门关上后,张均一收拾妥当,看着木门,收起嬉皮笑脸,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弟子下山去了!” 说罢,他直起身子,昂首挺胸,眼睛炯炯有神,干脆利落的转身踏步,出了道观,往山下如风也似的冲去。 等张均一走后,道观的门无风自开,露出正堂里面盘坐于地、身穿天师道袍、手持拂尘的老道士。 老道士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看起来也是个精神矍铄的活泼老头。 他看着张均一下山的方向,手指掐动,随后白眉微蹙,长叹一声。 老道起身出门,走出道观,来到悬崖边上,慢慢仰头。 他仰望苍穹,静静凝视天上青冥、无穷高处,寂然不语。 (本章完) 第221章 宗师之道,金陵阻力 第221章 宗师之道,金陵阻力 云州地处大离西北,向来不是多水的地界。 这水既指的是天上水,也是地上的江河。 不过虽然如此,云州的寥寥几条水脉,却都不是小河。便是和雁州边境交接处的蜿蜒乌河,其宽多时也有十数丈。 这些河水,都是大江的支流。 贯穿整个中原、从西直入东海的“大江”,便是从云州而过,一路往东南行去,经过江南富饶地,而后入了无边的茫茫东海。 而云州的中心,云州府城,自然就坐落在大江的上游之畔,向来也只有大江大河边上才能有如此富饶庞大的城池。 云州府城外,河运码头。 绵延数里的庞大码头上,无数河工赤着膀子劳碌。饶是天气已经入秋,搬上搬下的他们都是满头大汗。 码头上的船只太多了。 舢板、乌篷渔船、两层小板、帆船,以及长达十丈高有三层的真正大船,在这里应有尽有,或在河中打转,正准备靠岸或离开,或在岸边载沉载浮,不断招呼人上船。 尽管江面宽阔,对岸的人都是小点,而码头也十分宽阔庞大,这整个西北的河运中心仍然显得拥挤不堪,似乎连大江都要被船堵住截流。 一艘刚刚离岸、扬帆起航的三层大船之上。 “秦师兄,我……觉得有些不舒服。要不还是换陆路吧?” 火辣的宁紫此时站在摇摇晃晃的甲板上,脸色有些发白。 秦真阳的面色就好看的多,虽然也微微蹙眉,但还是说道: “宁师妹,刚开始是这样的,坐着坐着就习惯了。” 虽然他这样说,也只是几次下山之时偶尔坐过,自己也并不算特别适应。 在少水的云州,大多数人都没怎么坐过船,纯纯的旱鸭子。 而旱鸭子第一次上船,往往会是一次让人印象深刻的经历。 “是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吧?” 宁紫紧紧抿着嘴,似乎来感觉了,但看师弟师妹表现的都还好,只能强撑着,免得丢脸。 今天风还挺大,船长说是好天气,船会快得多。但看这河浪起伏,船只左摇右晃,宁紫只想说信他个鬼,这天气再烂不过了。 实际上,在如此颠簸的船上,一行人中的另外几个并不比宁紫好太多。 黄子峰眼睛半开半闭,正在适应不断起伏摇摆的感觉,只是看他眉头越皱越紧,就知道适应的一般。 而林真同样面色难看,以前是大家小姐,几乎没有出门;而后上山修行,同样没有坐过船,她的感受就和宁紫也差不多,只是没有宁紫那么咋咋呼呼、大呼小叫的,但仍是紧紧抿着嘴,默默忍受。 也就谢渊稍微好点儿,这辈子虽然没坐过,上辈子还是坐过几次的,心里有些预期。 “按理说武者的适应能力应该挺好才对……” 谢渊默默体会着翻江倒海的感觉,他的心理虽然适应,身体却不这样想。 “……好像是船只在和脑子争夺控制权感觉?唔,本身晕船就是体感与平常的知觉不匹配产生的错乱,而武者对自身掌控极强、感受极其精准敏锐。越是如此,越在这样的情况下容易产生不适,就像敏感的人遇到疼痛反应更大,或者肌肉发达的人上高山更易缺氧一般……” 谢渊想明白了为何自己一干蜕变境的武者反而脸色更加难看,而旁边的许多百姓虽然也像是头回坐船,但反应便没他们这么大,至少没有刚刚离港就哀嚎着要回陆地上去。 微微点头,谢渊便刻意迟钝了自己的感知,身体随着甲板的晃动去轻轻晃动,随着它左右摇摆,放松着下肢,而不是始终想要稳住重心,用千锤百炼的马步去与它对抗。 再将目光投往船外,习惯了外面的风浪起伏之后,谢渊的感受就好了许多,很快神色如常。 “咦?” 宁紫一边叫苦不迭,一边敏锐的注意到谢渊的神色,看起来风轻云淡,瞅着外面就跟个老船客一样欣赏风景,不有啧啧称奇道: “张师弟,你是在耍帅吗?还是你不晕船的?” 谢渊转回头,见几位同门仍在苦苦支撑,便摇摇头道: “宁师姐,我感觉如此这般一番,就不太晕船了……” 他将自己的发现和同门一说,几人都是半信半疑,不过还是纷纷照做。 片刻过后,晕眩的感觉果然好了许多,几人都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谢渊。 宁紫用力的拍拍他,睁大着眼睛,兴奋的笑道: “张师弟,这法子不错嘛!我看你天生是个打渔的料子!” 风有多大,浪有多荡,宁紫的动作就有多晃。 谢渊挪开目光,轻咳道: “宁师姐,过誉了,我钓了几次鱼,都是空军的……” 一干人虽然都换了普通衣衫,略作平常打扮,没有露剑宗弟子的身份,免得引起关注;但宁紫的身周还是有许多目光不由自主的投来。 几人都谢过谢渊,只有秦真阳陷入沉吟,片刻之后,道: “张师弟,你这番见解的确不错,已经颇有宗师之韵。” “哈?” 不只是谢渊,宁紫和林真黄子峰都是大为诧异。 宁紫嘀咕道: “秦师兄,就算他想了个救大家一命的好法子,你也不用这样夸吧?” 秦真阳摇摇头: “我不是开玩笑。感悟天地,顺应自然,本就是宗师之路。” 宁紫听了,上上下下打量着秦真阳,见他真是一脸认真,又忍不住看了看谢渊,啧道: “张师弟,你要当宗师了?” 林真和黄子峰也觉得秦真阳多少有些夸张,坐个船而已,怎么还看出他会宗师之路了? 谢渊自己也觉得有些夸张,挠挠脑袋: “秦师兄,我也就是歪打正着。” 宗师之路什么的……的确自己才集齐能直通宗师的外练内养两大根本法门,真正打开了宗师之路。 但天地二桥境界的感悟,之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自己还全无头绪。 秦真阳看着谢渊,说道: “张师弟,为何就你歪打正着了,其他人都没有?因为你有这样的想法。内视己身、观察自我的法子,每个武者都会,而且越靠近气血三变便越熟练,渐渐融为本能。但相对应的,向外看、向外求,这样的能力就渐渐被武者忘却。 “武者大多相信自己,特别是做到人体蜕变极限之后,很难再全身心的观察外界天地,体悟自然万物,从中去寻找能融入自身的道。武者总是想着靠自己战天斗地,一遇困境就靠着一身血气搏斗,却少有退上半步、天地皆宽的念头。然而别说气血三变境,就算宗师、大宗师,又真能与天地去斗么?到了气血三变这个地步,便不是想着如何再使自己强大,而是该想着如何去从天地中发掘、感悟了。 “之前就是我,这些道理也只是听师尊讲过、记在心里,却从来没有彻底领悟。现在借这风浪船舶,张师弟的点拨,我才真正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张师弟,多谢了!” 秦真阳朝着谢渊认真的一抱拳,倒让听得一愣一愣的谢渊连连摆手,有些不好意思道: “秦师兄,你太客气了!我实际上根本没想到那么多。” 秦真阳摇摇头: “张师弟,不是这样的。我早觉得你不只是悟性,你的想法时而和旁人不同,总是能一针见血、抽丝剥茧的看待问题。譬如内视己身,武者都会,可没有几个人能像你这般看得精准,也不会像你这般去思考;至于观察自然、顺应天地,更是大多数宗师以下的武者没有的念头。 “这是你异于常人之处,也是你的宝藏。宗师以后的武道路途,更需要个人去思考感悟,而这对张师弟你来说,便容易得多。你的确是个宗练武的料子。” 几名同门见秦真阳如此认真,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大一堆,都是若有所思,用心记住。 秦真阳身为首席大弟子,剑宗内现在最接近宗师境界的弟子,天赋和见识自然是不一般的。对宗师境界一通剖析,几人都如奉圭臬,连连点头。 只是听到秦真阳如此盛赞谢渊,还庄而重之的感谢他,几人目光都有些呆呆愣愣。 什么防晕船小技巧,竟然还真的跟宗师境界挂上钩了? 小小张师弟,结果秦师兄亲口说他有宗师天分、天生练武的材料?宁紫的嘴都要张成圆形。 谢渊本来也觉得秦真阳说的太夸张,不过后面听着听着,面色渐渐认真,眼神中却也有几分古怪。 怎么感觉,秦师兄在讲世界观和方法论? 他听了半晌,若有所悟,这一番话,和大学时上马哲老师讲的东西颇多类似。 若说如何看待世界、分析问题,自己确实和这里的人们差异很大……许多时候自己有所察觉,但这么久也习惯了,并不去多想。没想到在善于观察、心细如发的秦真阳眼里,自己还是有些特异的。 武道通神,既是改变自己、追求至高的一条路,也可以说是不断认识自己、然后认识天地、直至认识大道的一条路。 要想达到宗师之境,武者就必须在锤炼自己已经到了极致的情况下,重新以这幅躯壳再审视天地,用这幅已经锻炼的堪称完美的身体去接纳天地之道,而后找到新的突破之路。 这样看来,能够分析自身、认识自然的思考方式和感知能力,的确至关重要。虽然谢渊几乎天天都在做,但是这里的其他武者,许多可没系统的上过学读过书,根本就没有这种思考路径,只能靠自己不断摸索感悟,不断的去试错。 但是,这些对自己来说,岂不是不成问题?那是过去十几二十年潜移默化都在做的事情,连自己对着面板练武都本能的在沿用。 宗师之路,好像真摆在自己眼前。 谢渊陷入思考一阵,渐渐雀跃。 原来过往的经历,都悄悄沉淀在了自己的脑海深处,只待开结果。 无论以前吐槽数学多么不会,中国人为什么要说英语,背古诗词能加工资么?但这些科目,都无形无质中,塑造了自己的整个人生。 集帅们,读书真的有用! 谢渊有所感悟,虽然觉得练武的路途这样分析都显得有些抽象起来,但不管干什么,都得思考不是么? 秦真阳说的他还不能完全有切身体会,毕竟他的修为还没到那个门槛上,但至少今天,他对宗师之路、对其后该怎么走,有了几分了解,亦多出许多信心。 “其实说起来,琴小姐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她只是让我多思考多感悟,并未说的那么透彻。” 谢渊想起和司徒琴闲聊、谈天说地、讨论武道时的只言片语,默默点头: “佳友相伴,受益匪浅……不过就算没这些受益,和她呆着便是开心的。” 几人从云山下来,路过云州府城来外面的大码头坐船,专程在府城里采买半日,做足准备,而谢渊也趁机脱离队伍——说是探望长辈。 嗯,李泰和红姨的确也算是长辈。 司徒琴得知他突然要去江南,自然动了念头,不过被李泰和红姨联手否决。在云州都能遇到危险了,去了世家的老巢,岂不是入龙潭虎穴?对任一武者,江南都没有那么危险,反而歌舞升平、繁华安定,但除了司徒琴。 故而司徒琴只能念念不舍的和谢渊告别,又是要送宝物送金银的,都被谢渊谢绝了。将那翠玉佛像时时戴在身上,谢渊已经十分心安。 时间不算多,于是司徒琴就鼓琴按弦,奏上一曲,送别谢渊,让他保重之余,有机会也得揍揍那些不把人当人的世家,而谢渊欣然答应。 相比陆路,水运只要适应,其实省事得多也舒服得多,毕竟没有车马那么折腾。 顺江而下,沿岸补给,靠着这个季节的西风,走水路也比陆上快都快得多。 众人得益于谢渊发现的小小技巧,倒是都很快度过了旱鸭子的痛苦阶段,在船上安安稳稳的呆了下来。 谢渊这一路上除了修行,便是默默看着江水思索。 武道如何与自然天地结合?宗师之路又是如何? 秦真阳说自己点拨他,实际上大师兄也给师弟师妹们细细讲了一课,谢渊借这点灵光,初识下一境界,不过还没真正的打通那座虚无的桥。 但如何沟通自己与天地,架上那座桥梁,谢渊似乎有了点点眉目,就像桥已经有了虚影,朦朦胧胧,等着自己夯实加固。 宁紫、林真等人同样受了点拨,默默思索之余,便是准备即将到来的小潜龙会,毕竟这次他们是主角。 但除此之外,他们也常常默默观察在船舷边静立的谢渊,感觉他的背影似乎真有几分韵味,和自己等人不同,简直像个道士。 不会真给这小子看出点什么来了? 宁紫默默想着,妩媚双眸里满是惊异。 林真自浮屠塔回来和剑峰之事之后,本就常常观察这个特别的师弟,最近就更常注视着他了。 而林真默默看着谢渊,黄子峰则在角落里默默看着她。 本来洛霜为弟子要了个名额涨涨见识,锻炼锻炼,最开心的就是他了。 但路上还是有几个大灯笼不说,林真对他也只以同门之礼相待,分毫不假以辞色。 年轻的剑客初识愁字滋味,有些茫然,只能寄情于剑,默默感悟。 大船载着云山剑宗的弟子们,顺流而下,一日千里,如是旬日,直到了金陵。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一行人终于上岸,都感觉自身还在摇摇晃晃。 不过毕竟是武者,经谢渊提醒之后,这方面的适应力都变得出奇的快,很快就找回了陆地生活的感觉。 谢渊看着规模还胜云州府码头的金陵渡,望着千帆经过,转头之后,远处楼宇栋栋,房屋鳞次栉比,城池一眼几乎望不到头,街道行人无不摩肩接踵,不由下意识吟了句诗。 虽然地方好像有点不一样,但意境却是相通。 “好诗,没想到张师弟还通诗文?” 甚少主动发话的黄子峰诧异道,他是诗书传家,走武道的反而少,故而他其实也是读过不少书的。 不过饶是少读诗书三百卷,也没听过他这一句?莫不是自创? 谢渊呵呵笑道: “也不知哪本地摊上买的诗集里看到的,就会这一句,想着应景。” 宁紫嘻嘻笑道: “不错不错,会治晕船,还会吟诗解闷,这师弟当真有用!” 谢渊听了还没什么,黄子峰听得脸一黑。 这个师弟有用,那是哪个师弟没用? 不过宁紫大喇喇的,也没这意思,但就算有,黄子峰也没办法对这宗内二变境称第一的师姐如何。 “走吧。” 秦真阳提起行李,沉声说道。 几人走出码头,排队入了金陵府高耸的城门,见到里面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更是深刻体会到了江南繁华。 拿着地图,一路上拒绝了许多带路的住店的邀请,一行人终于走到城西一位于巷陌里的云山剑宗别院。 别院不大,地段也不算顶好,但也算要道附近。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府,有这么一座清幽雅致的宅院,符合云山剑宗当前的地位。 若是以后剑宗再壮大了,把前街的邻居宅子买下来,也很合适。 谢渊正这样想着,别院的大门打开,一名身着剑宗白袍的中年人迎了过来,对着秦真阳拱手: “秦师侄,你们来啦?一路舟车辛苦,快进来歇息。” 这留着短须、面色有些黑的中年人便是别院现在的代管事,余文胜。 秦真阳抱拳回礼: “有劳余师叔。” 几人便在余文胜的带领下安顿下来,先饮过茶水,待余文胜吩咐厨房备下饭菜,又各自在杂役的带领下分了房间,秦真阳和谢渊对视一眼,前者说道: “余师叔,不知王师叔的遗体……” 余文胜的面色暗淡了下来: “还在偏房停着,就等你们来了,都没让他入土为安。” 秦真阳轻轻叹了口气: “事关重大,不得不委屈王师叔。” 余文胜摆摆手: “哪里话!这突遭意外,谁能想到……秦师侄,你可得给查出真凶,给王师兄报仇!” 秦真阳认真的点点头: “一定。” 说完,他就和谢渊起身,在余文胜的带领下一同前往偏房。 余文胜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没见过的弟子,竟然要一起去?他刚刚听了介绍,别人都是参赛,就正不知道谢渊是来干嘛的…… 余文胜正若有所思,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响起: “你们要去看王师叔?让我同去!” 却是宁紫从自己的房间匆匆赶来。 他们路上都听说了这边的事情,也知道谢渊和他们不同,就为这事儿来。 她瞥了眼谢渊,噘嘴道:“王师叔当年在山上的时候,还教过我几手剑法呢……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一个小小师弟,不一定看得出什么。” 谢渊自然当着本分的弟子,一直没发表意见,其他几人也无不可, 偏房内。 余文胜打开房门,一股寒气凝成的白雾飘荡出来。虽然是初秋,但为保王之义遗体不腐,房间内堆满了玄冰,温度极低。 几人朝着灵柩郑重鞠躬,各自上了香,而后便缄默的凑上前去看。 一个面容看起来十分精明的中年男子躺在棺材内,身体似乎已经有些收缩,显得小了一号。 他的脸颊看起来似乎还凝聚着凝重、谨慎、一丝防备,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太多争斗的痕迹,就胸口有一个细细的血洞,穿透而过,在胸襟前洒下大片血迹。 “我们发现王师兄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伏在书房的地上,背后一剑穿胸,震碎了心脉,当场身亡。” 余文胜沉痛的说道。 “没有任何动静?” 秦真阳低声问道。 “没有,我问遍了别院里所有人,没有人听到动静。杂役只看到王师兄进了书房,然而第二天也没出来。” 余文胜眉头紧蹙。 痕迹不难判断,谢渊几人都看得出来,情况正如余文胜所说。从王之义脸上凝聚的表情来看,正是他死前的表情,而一剑穿胸、直接毙命,没给他留任何反应的机会,也没有反抗。 以王之义二变境顶尖的实力,敌人得是什么样的高手?恐怕一般的三变境都做不到,至少也要秦真阳这样摸到宗师门槛的高手,却也不敢百分百保证能让王之义连反应都没有便毙命。 宗师?还是什么? 秦真阳下意识看向谢渊,却见他仍然盯着王之义的尸身扫视,沉吟了半晌,等余文胜和宁紫都悄然注视着他,才慢慢道: “凶手恐怕是个熟人。” 余文胜略有些失望道: “不错,我们当时也想到了,在书房内让王师兄背朝着他,毫无防备的倒地,应当是认识的人。” 这点大多数人都看得出来。 谢渊点点头: “但关系不见得多近,不然王师叔不会一脸戒备和紧张。” 余文胜和宁紫都微微蹙起眉头,宁紫有些纳闷道: “如果关系不近,不是和你前一段判断相悖了?普通的朋友深夜出现在书房里,恐怕以王师叔的精明,不会轻易将后背露给他人。但他确实这样做了,表情也确实不对……” 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有些想不通。 余文胜也皱着眉头,之前是觉得有哪里不对,谢渊一提,顿时发觉了矛盾之处。 他们还没细想,谢渊看了秦真阳一眼,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推测,这个‘朋友’是一个王师叔认识但不熟悉之人,或者觉得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之人,然后突然出现,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交流。” 至于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和秦真阳知道,多半是王之义正在追查的世家异样,其他人恐怕一知半解。 “而后王师叔就被那十分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心神,转身之际,没想到对方突发偷袭,一击害了王师叔。” 谢渊沉着嗓子道。 余文胜和宁紫想了想,觉得这样是说得通,但觉谢渊全是猜测,余文胜不由踏前一步,快速问道: “张师侄,你这样说,可有证据?” “证据谈不上,但你们看王师叔的手,我刚刚看了许久,应该是被人强行打开的。” 几人听了,定睛一看,见到王之义的手打开放松,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 “王师叔遇害前明显紧张而有防备,这个时候,他的手怎会完全放开?一般人至少应该是握拳,或者手指微曲,准备握剑,哪里是这样打直的模样?你们凑近看,有非常细微的按压痕迹,应该是凶手将其强行打开。” 几人闻言,仔仔细细看了看,果然发现和谢渊所说一样! 余文胜大睁着眼睛,他看了几次,从未发现这个细节! 宁紫也张着嘴,不可思议道: “之前秦师兄说你观察仔细,我还有些不服,结果你眼力真这么好啊?这样的痕迹都能看到?” 秦真阳也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赞许。 谢渊摇摇头: “这痕迹微乎其微,显然凶手十分注意,我一开始没看到痕迹的。但是那手指的状态总觉得不对,我细看之后,才发现端倪。凶手心思其实十分缜密,但这一招,是弄巧成拙了。” 余文胜目光中露出佩服,又有些不解,下意识问道: “那凶手为何非要将王师兄的手指打直?是……” “是为了拿出王师叔手里的东西。他一开始不是为了打直,应该是为了王师叔紧紧抓着的东西。恐怕是用这个东西,交给王师叔,分散了他的注意,才骗取信任,行凶得逞。然后他取出东西,怕被看出异样,还专门给王师叔的手做成放松姿态,免得被我们看出来之前握着个什么。” “但这一下,反倒让你注意到了!张师弟,你怎么这么厉害?” 宁紫一拍手,想通了整个过程,兴奋的道。 因为我看了七百多集柯南…… 谢渊摇摇头,这只是他恰好比别人多想了一点,而且提前猜测了王之义遇害的原因,所以有这些判断而已。 但是知道这些,还是对判断真凶帮助有限。 不过这不妨碍余文胜和宁紫都对他刮目相看,余文胜有些激动道: “好!张师侄观察细致入微,竟然一来就解决了我这么久的疑问!说来惭愧,我在这这么久,都没张师侄一眼看到的多。这么优秀的后辈,我之前怎么从未听闻?” 秦真阳解释道: “张师弟去年才入门,今年初立功入了剑峰,就待了九日。那时他还是外练,现在已经是气血一变境了。” 一年,气血蜕变?外练,剑峰九天? 余文胜听得愣了愣神,这些字都听得懂,可是和数字合在一起,怎么感觉哪不对劲?不应该这样组合的吧? 可是九天气血蜕变,外练剑峰一年好像更不对劲…… 他反应了一会儿,回来看着谢渊,眼神又变了许多,叹道: “宗门又得一天骄,实是云山之幸。” 谢渊谦虚几句,又看了眼王之义,叹道: “现场看得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再说吧。” 几人默默出门,将偏房关好,来到大厅。余文胜兴奋的问道; “张师侄,你知道凶手是哪个了么?” 谢渊默然,他又不是神仙,这哪里看得出来? 但他的确有些猜测,问道: “余师叔,王师叔最近都有和哪些人来往?” “王师兄代表剑宗驻扎此处,交游广阔,平时除了本地的世家,以金陵姚为首,还有江南宗门,金陵府的几个主政官,哦,还有宁国公。” 谢渊沉默,这等于是金陵附近有头有脸的人,王之义都有结交。 确实是宗门派驻此地的能人,专业对口了属于是,但是也给谢渊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见谢渊陷入沉吟,秦真阳三人都闭上了嘴,生怕打扰了他的思绪。 秦真阳得了李星拓嘱咐,再加上知道前情,对谢渊本就信任,另外两个则在偏房几句话中,就对谢渊佩服的五体投地,觉得他简直是个春雨楼的神捕化身,那苏行恐怕也不过如此。 谢渊想了想,吐了口气,道: “既然没有明显的方向,只能用笨办法了。” 秦真阳点点头: “你说。” “姚家作为东道主是不是请我们明日赴宴去?先从他们那开始找线索。” 翌日。 金陵府一处雅致的水榭楼台,谢渊等几名剑宗门人和姚家的代表相对而坐,各人案前几上都摆着各色珍馐,旁边还有丝竹阵阵,美人轻舞。 “腐败啊……” 谢渊看得十分感叹,这顶尖会所,前世的他也只能在网上看看了。 对面姚家请客的人是,一位外事长老,出自本家,修为是气血三变,叫姚庆来。他年轻时也是赫赫有名的武者,现在在姚家执掌外务,也算位高权重,专程接待云山剑宗,可以显得出相当重视。 不过剑宗几人都无心吃喝,酒过三巡之后,秦真阳微微瞟了谢渊一眼,见他喝了杯酒,稍稍点头,就瞅准时机,提起酒杯,向姚庆来敬酒: “姚长老,我敬你。” 姚庆来哈哈笑道: “能喝云山剑宗未来宗主敬的酒,幸甚。” 秦真阳敬过酒,却不干杯,而是定定看着姚庆来: “姚长老,晚辈有一事相问。” “秦贤侄有话但讲无妨。” 姚庆来见他这副模样,笑容微收,淡淡道。 秦真阳看着姚庆来,开门见山的问道: “姚长老,我剑宗别院的王管事,是怎么遇害的?” 姚家众人包括姚庆来都是面色一变,姚庆来面色一沉,耐着性子道: “秦贤侄,王管事遇害我深感痛心,但他出事与我姚家无关,我如何知道?” 秦真阳面色不变: “金陵姚氏,真的对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么?” 若说刚刚是面色微变,现在姚庆来就是面色大变,十分难看了,他黑着脸问道: “秦贤侄,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剑宗别院管事遇害,十分痛心,故求助姚长老,还望助我们找出真凶。” 姚庆来面色深沉: “贤侄,我十分愿意帮忙,但恕我无能为力。” 秦真阳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酒一饮而尽。 一顿宴席不欢而散,回到剑宗别院,谢渊低声问道: “秦师兄,这样……会不会太极端了?” 他虽然出了个开门见山、打草惊蛇的主意,但没想到看起来像保守派的大师兄,开的门也太猛了,几乎完全没给姚家面子。 秦真阳摇摇头: “这样才问得出东西。何况姚家在云州做那等事,本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就算王师叔不是他们害的,也不必虚以为蛇。更何况……” 他眸光一闪: “姚庆来明显知道什么。” 谢渊默默点头: “可惜他不会说的。” 两人各自蹙眉,正想着接下来如何,就见余文胜匆匆赶来,面色似乎有些喜气: “两位师侄,金陵府都统来请柬了!” “金陵府都统?” “牛都统和王师兄私交甚笃,还想把儿子送到剑宗学剑。之前他一直没说话,现在来请,说不定是有什么消息!” 谢渊和秦真阳听了,对视一眼,都是精神一振。 第二天,一处临江七层酒楼。 秦真阳静静看着那名戎装大汉,沉声问道: “牛大人,您是说……?” “哎,秦少侠,你不要如此严肃!我十分想你们查个水落石出,让王兄弟瞑目!可是,这地方太复杂了,你们查不出什么的。” 牛都统摇摇头,给秦真阳倒了杯酒: “秦少侠,我是想帮你的,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渊面色平静,默默的在盘子里用筷子扒拉,感觉这一桌子菜既没营养,又没味道。 也许就是在金陵,它才开得下去。 回到别院后,两人面色变得有些严肃。 “没想到压力来的这么快。” 秦真阳缓缓道。 谢渊点点头,又摇摇头: “可以想象,毕竟这里是金陵。” 秦真阳看向谢渊: “张师弟,接下来怎么做?” 谢渊呼了口气: “该问的都问一圈,先把功课做到。” 秦真阳点点头。 此后几天时间,宁紫三人安心在别院里练功备战,而谢渊和秦真阳就四处拜访,调查王之义之前的动向。 然而不出意外的,几乎所有之前和他交好的人,此时都是一问三不知,客气的还吃顿饭,不客气的甚至连饮杯茶水的时间都欠奉。 “砰——” 别院里,秦真阳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紧皱着眉头。 饶是以他的沉稳脾气和细腻心思,也有些一筹莫展。 “难道就这样断了方向?” 他眉头凝成川字,沉声问道。 谢渊呼了口气,看着名单,九成九的人都已经被划掉,只剩最后一个。 “我们再去试试拜访宁国公。” 谢渊沉声道。 秦真阳沉吟: “宁国公地位殊异,也许不见得会搭理我们几个宗门子弟。” “虽是如此,但宁国公在这,本就和云山郡王在云山脚下的理由差不多。” 谢渊眸光一闪: “如果真是世家作乱,那宁国公肯定愿意告诉点什么。” 秦真阳听了,缓缓点头。 两人当即让余文胜递上名剌。 而后三日过去,小潜龙会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宁国公府的回话才终于来了: “宁国公近日闭关修行,恕不见客。” 看到这样的回复,谢渊和秦真阳的心都沉了下去。 为何盯着世家的宁国公,也不愿意见他们? 难道是真正好在闭关? 两人都一时无策,笨办法若行不通,或许就只能用险办法了。 秦真阳看着谢渊,微微沉吟,轻轻摇头道: “张师弟,再等等吧,你还是不要轻易涉险,慎重点好。” 谢渊默默点头。 感受到世家这扑面而来的巨大阻力,谢渊吁了口气,决定自己出门散散心。 金陵繁华,行人如织,秦淮河上游船不断穿梭。 小潜龙会将近,本就繁盛无比的金陵,这下更是热闹。 但谢渊无心这份烟火气息,脑子里都是在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走着走着,便走到人流渐少的小巷陌里,正说终于清静。 前面一座街边小庙,庙门突然打开。 一个白净澄澈的和尚走出,看着望过来的谢渊,双掌合十: “佛言,世如衔尾蛇,一切皆在环中,不过虚影。” “?” 谢渊一头问号,正想说和尚自己没钱,忽然觉得这和尚有些眼熟。 下一刻,和尚对着谢渊微微一笑,说道: “谢施主,小僧慧觉,还请指教。” 感谢话不多先生的打赏! 感谢各位的月票、推荐票、收藏订阅! (本章完) 第222章 暴打谜语人 第222章 暴打谜语人 听到慧觉对自己的称呼,谢渊瞳孔猛的一缩。 他刚刚…… 叫的是谢施主吧? 这个和尚知道我的身份? 谢渊眼神变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看着慧觉一脸纯真淡然、智珠在握的模样,并无丝毫猜测之意,他略微沉默。 随后,谢渊平静道: “敢问慧觉师傅,你何以知我身份?我们并不熟识。” 骤然被叫破身份,谢渊自然有一刹那想下意识的掩饰一番,蒙混过关。 但慧觉出现的如此突然,在巷子里将自己截住,显然就是为自己而来。再做狡辩,不过是小觑了旁人,耍无赖而已。 虽不知他为何知道、又是为了什么,如此情景,抵赖不过是自欺,谢渊便也不浪费口舌,倒看慧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慧觉露出微笑,念了声佛号,说道: “施主岂不知佛门天眼通、天耳通之名?” 谢渊闻言,眉头一皱。 佛门神通之名如雷贯耳,他当然听说过。 不过,或许这些神通修行起来能让僧人耳聪目明,知觉敏锐,但要说真能隔着千万里之遥视如己见、听若己闻,谢渊一万个不信。 若是般若寺住持、天龙榜第三的大宗师……或许吧。 谢渊半信半疑,他完全不知大宗师到底有何等样的威能,是否真如陆地神仙一般? 但他看着慧觉,只是摇摇头道: “佛门五神通,在下是听过的,但慧觉师傅若说是因此得知,在下却不大信。”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谢施主怎的不信任小僧?” 慧觉一脸笑意: “小僧不只知道谢施主隐在云山学剑,还知当初是慕施主和你一起去的……” 谢渊眼神一凝,又听慧觉继续道: “不止如此,关于谢施主正在追查之事,王施主是如何遇害的,小僧也略知一二。” 谢渊瞬间浑身紧绷,感觉周身都被慧觉看透,仿佛在他面前毫无秘密一般! 这种感觉,哪怕在李星拓面前也从未有过。 这个和尚……佛门大宗师的弟子,竟然如此厉害么? 谢渊神色露出前所未有的郑重,连称谓都下意识的变了,缓缓道: “慧觉大师连这都知道,那不知大师能否有以教我?” 慧觉闻言,嘴角勾起,露出有着三分促狭的笑容: “谢施主不是不信小僧的天眼通、天耳通吗?怎么现在又来问?” 谢渊一滞,抿起嘴唇,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这个和尚,性格好像有些恶劣…… 谢渊还在想怎么说话,又听慧觉哎了一声: “罢了,反正谢施主不信任小僧,那小僧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此别过。” 说罢,慧觉转身,就往巷外迈步。 谢渊本不想中他这激将计,但奈何一来他确实想知道王之义遇害的线索,不管慧觉说的真的假的,总该一问;二来慧觉这来的不明不白,叫破他身份在这戏弄一番,若就让他这样走了,自己未免一头雾水。 虽然觉得慧觉也是假走,但谢渊神色变换一阵,还是先出口道: “慧觉大师,还请留步。” 慧觉闻声一个滑步转过身形,似乎早就知道谢渊会留他一般,满脸的笑意: “怎么,谢施主又觉得小僧这天眼通、天耳通值得一观了?” 谢渊眼皮一跳,见他揪着这个不放,只得沉着脸点头道: “慧觉大师神通惊人,在下佩服。” 慧觉笑眯眯的: “好说好说,看来你总算认可我用神通窥得诸般奥秘了。” 谢渊耐着性子点点头: “慧觉大师神通玄妙,手段高明,世事无不过眼,在下叹为观止。还请教大师……” “噗,所以你还真信天眼通能看千里外啊?” 慧觉伸出手指着他,脸朝着旁边,似在憋笑。 谢渊愣了一下,脸色黑如锅底: “慧觉师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连这都信,未免可乐。我才什么修为?咋可能一眼千里啊?呵呵呵。” 慧觉双手合十,连宣佛号,面色却是乐不可支。 谢渊脸色沉凝,强行耐着性子道: “所以慧觉师傅什么都不知道么?” “知道啊。” 慧觉收敛了笑容,淡淡道: “不知道怎么会找到你?” 谢渊眉头紧紧拧起: “那你……” “不是天眼通,也有其他法门。此世只如泡影,手一托便可观全貌,谢施主何必执着于一两个神通法门不放呢?” 慧觉微笑道。 谢渊觉得这和尚说得大有玄机,似乎隐藏着十分深意,却又不解其意,只得眉头越皱越紧。 谜语人是真的烦…… 他吸了一口气,问道: “那慧觉师傅既然知晓此间真相,可否麻烦告知一二?” “谢施主想知道?” 慧觉静静的看着谢渊。 谢渊见状,郑重的点点头: “固所愿也。” 慧觉缓缓颔首,然后微微笑道: “你想知道就知道?不告诉你!” 谢渊刹那间把砣子捏紧,冷冷道: “和尚,你是来消遣在下的么?” “呵呵,也算不上吧。” 慧觉笑眯眯道: “既是梦一场,何必如此沉迷呢?” 谢渊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听他说道: “你若是非要知道,也不是不行。” 谢渊眼神一闪: “慧觉师傅想要什么?” “小僧不是早就说过了?请谢施主指教。” 慧觉双手合十,笑呵呵的说着。 谢渊眉头又慢慢凝起: “慧觉师傅,你想要问什么?” “呵呵呵,谢施主莫不是在装傻?” 慧觉笑眯眯的: “谢镖头是武者,小僧虽然是个僧人,却也略通一些拳脚,勉勉强强算个武僧。你说,我能向你讨教什么?” 谢渊见慧觉真是这个意思,手轻轻放到剑柄上,看着这貌似纯净、实则恶劣的和尚: “原来如此。只是在下不明白,你我本不认识——最多是曾在西漠有一面之缘,为何慧觉师傅要来找我?指教从何而来?” 慧觉笑容淡淡道: “正因为不认识,所以才要打过。俗语云,不打不相识,不是么?” 这什么歪理? 世上那么多人都不认识,难道都去打过来结识一番么? 不过谢渊现在也彻底明白这和尚满嘴胡言,没两句靠谱的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慧觉见他没回应,叹了口气: “好吧,其实是因为上次见谢施主你竟然修行了金钟罩。众所周知,金钟罩是我佛门神通,而谢施主你却是个有头发的,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秘法。我佛慈悲,虽然欲要普度众生,佛寺却也是武道宗门。谢施主这样,可是犯了忌讳,故而来请谢施主指教了。” 谢渊听得他这一番话,眉头微皱,竟是为了这般么? 他沉声问道: “所以慧觉师傅是来……捉拿在下?” “指教,请教谢施主而已。不过要是谢施主没能指教到小僧,那就请和我回戒律院,喝喝彭山清茶。” 慧觉似乎不以为意,笑眯眯道,但话语内容可不客气。 谢渊轻轻摩挲着剑柄: “那要是打过了呢?” “那谢施主想知道的东西,小僧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慧觉淡淡笑道。 谢渊闻言,双眼盯着慧觉,逐渐变得深邃。 般若寺的传人,大宗师的弟子,跳脱恶劣却又有些神秘的和尚…… 不要说打赢他或能打开金陵的局面,还能狠揍一顿谜语人; 就是没有这样好处,谢渊碰见这样的高手,也有些技痒。 般若寺之名,自他刚开始踏足武道时,就如雷贯耳。 慧觉当是具有这世上最顶尖的传承之一了。 同是二变境,自己和这样的武者,实力相比之如何? 既然恰逢其会,何不一战? 谢渊眼神渐渐亮起,战意逐渐从心中升腾。 他慢慢的抛开杂念,不去想什么局势、身份、阴谋,纯粹的双眼里倒映着那个白净年轻的和尚,手慢慢的握紧了剑。 街边小庙门扉半掩,里面传来隐隐的木鱼声,而小巷里空无一人, 只有谢渊和慧觉。 带着些微凉意的风从巷口吹过,谢渊的白袍和慧觉的灰色僧服同时轻轻扬起。 当衣摆落下时,谢渊动了。 他陡然抽出玄兵,暴喝道: “和尚,看招了!” 一阵幽暗的呜咽声响起,仿佛有苍狼从巷子中奔过。 百变玄兵陡然化作长刀,谢渊久违的使出奔狼刀诀,拔刀一斩,快若闪电,直奔慧觉的喉咙而去! 对面的慧觉看似毫无反应,也不管这袭来的长刀,慢悠悠的举起拳头。 谢渊眼神一闪,这百变玄兵慧觉当是在浮屠塔内见过的,其威力和神妙他自知晓,既然不躲,那是何故? 自不会是送死。 感受着那刚刚抬起就带有沉重之势的拳头,谢渊冷哼一声,夷然不惧,长刀再度加速,直接斩向慧觉头颅! 你有底气,那又如何?想让自己退让,那是不可能! 谢渊的长刀悍然斩下,只是一瞬之间,就到了慧觉的脖颈之前。 “咚——” 一声沉重的巨响炸开,仿佛深山佛寺里千百口钟齐鸣,洪钟大吕震得谢渊几乎失聪。 一道灿烂无比的金光从慧觉面前亮起,罩住了这个穿着僧袍身影,稳稳抵住了谢渊的长刀。 谢渊只感觉自己锋利无比的玄兵不得寸进,仿佛砍在了亘古未变的巨岩上面,心里生出了无论如何也砍不动的预感。 他只和这金光僵持了一瞬,然后就脚步刹那间一转,躲开了慧觉那道似乎能降龙伏虎的铁拳。 轰的一声,拳劲打空,谢渊身后的巷子里都刮起狂风。 谢渊神色一动,云龙步刹那踏出,瞬间已经踩到慧觉的身后,同时长刀已在途中高高举起,而后正好在慧觉身后站定落下,砍向他那锃光瓦亮的后脑勺。 “咚——” 仍然是沉闷的巨响,金光纹丝不动,连一丝涟漪都没泛起。 慧觉头也不回,手一抬,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肘,直接向身后的谢渊肘来。 他刚刚抬手,谢渊就感觉到胸口一闷,口鼻一紧,知这肘击力大无穷,脚步轻巧的一转,避了开来。 这金钟罩,端的厉害。 谢渊面色不变,初一试探,便发觉这慧觉的实力确实不同凡响。 但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他脚步往前一踏,身姿骤然化作一团旋风,绕着慧觉不断狂奔,同时手上快刀连斩,每一下都带着隐隐狼嚎,狼王啸月的威势几乎让慧觉头顶都暗淡下来,不断有巨大的银狼从上扑击,欲要择人而噬。 奔狼刀诀如今看来,只是普通的刀法,然而在谢渊手里,这已经琢磨透彻圆满的刀诀自有韵味,简单的刀招也威力无穷。 但是慧觉也不是普通的武僧,他身周灿烂的金光不断,任凭狼群如何奔袭,就连一丝涟漪也不会泛起。 慧觉站在金钟倒扣的光罩里,一板一眼的打出记记直拳,虽然速度不快,角度不刁,但是每一下都让谢渊不愿硬接,恰好让他如潮攻势正到高峰之时,不得不暂时停滞,从头再来。 两人眨眼间交手数十回合,虽是谢渊绕着慧觉猛攻,但也一时没能奈何他,秋色两分。 “谢施主,这刀法太弱了。” 慧觉站在金钟光罩里,一拳又一拳的轰出,倒还饶有余力,呵呵笑道。 他看得出这刀法只是谢渊的初阶功法,话语里不无谢渊小瞧人、自己却也看不上这刀法之意。 谢渊呵了一声,微微收势,看着凝立不动、老神在在的慧觉,挑眉道: “慧觉师傅,你这金钟罩,好像和平常的不一样?” “自然,这乃我般若寺绝技之一,不灭金钟罩。不生不灭,不破不损,谢施主区区小刀,恐怕戳不破。” 慧觉双掌合十,笑眯眯道。 不灭金钟罩? 般若寺镇派绝学、不传之秘! 谢渊恍然,怪不得砍了半天这乌龟壳纹丝不动,原来是压箱底的绝学来着。 靠着一手龟缩还挺嘚瑟,这练金钟罩的佛门老乌龟! 谢渊长刀一举,指着慧觉,大笑道: “小刀戳不破这硬壳,再试试剑如何?” 他刀忽而一晃,舞出刀,晃了几下就变得修长,成了一把长剑。剑光闪烁,如同云雾般一片白茫茫,将慧觉的金光彻底笼罩。 小巷里好像变成了入云峰,周遭白蒙蒙的一片,尽是云遮雾绕,看不真切,只有一点金光在浓雾里静静闪耀,却只照出方寸之光。 突然,浓雾分开,一道如同神龙探首般的剑光突如其来,带着无可匹敌的剑势,当头袭来。 慧觉双眼望着那道云外长虹般的剑光,拳头上金光亮起,正正迎向长剑。 “叮——” 如同金铁交击的鸣响骤然穿透空气,谢渊感到一股沛然大力,和他的云龙九式相抵,竟然震得他的手臂微微发麻。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去接慧觉的铁拳,果然威力无穷。 不过,看着慧觉周围隐隐闪了两下的光罩,谢渊眼睛骤然亮起。 不灭?天下就没有不灭的东西! 他长剑再转,一收之后猛地一刺,将云雾和狂风全部穿透,剑锋和劲气高速摩擦间,响起了震耳的鸣响,如同龙吟。 慧觉脸色郑重,双拳往胸口一圈,而后陡然往前推去,胸前的金光霎时光芒大作,整个金钟罩似乎都收缩到了此处,让他双拳之前的金光亮得如同小小的太阳。 长剑和金光相撞,陡然爆发出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 一股狂风自这一点吹开,两人交手旁边的院墙轰然倒塌,碎石飞溅,整条小巷两边的墙都有些摇摇晃晃起来。 光芒过后,慧觉面色微微凝重,虽然抗下了这一击,但面前的光弧猛地闪烁了几下。 饶是他凝聚了不灭金钟罩到一起,这一下也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谢渊眼神微微一闪。 不灭金钟罩自然比金钟罩威力强大,但想来也更难修炼、更难控制,结果慧觉却还能自由掌握,随手将其化作光盾一般,没让功法遍布全身、浪费了威力。 这般任意由心的掌控力,体现的是佛法是禅意,更是慧觉的武道实力。 不过谢渊的实力,也不见得就差了。 这几招过去,云龙九式分明可以撼动这称作不灭的防御功法。 强大的宗师级剑法,配合上深湛的云山剑意经,一招一式之间都弥漫着无比犀利的剑气。 哪怕是化作云雾、掩人耳目的剑,任一下都是威力无穷的刺击,更可以瞬间化为出云长龙,杀招潜伏。 云龙九式不只变化完全、玄奥非常,威力亦是如神龙压顶,莫能抵御,若再配上云山剑意经,就更是如此,寻常武者哪能接下一招?非得不灭金钟罩这样的天下顶级横练功夫,方可抵挡。 谢渊剑挥得兴起,呵呵笑道: “和尚,小刀开不了你的眼,这剑又如何?” “阿弥陀佛,一般一般。” 慧觉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笑眯眯道。“嘴比这壳还硬。” 谢渊呵了一声,长剑再转,陡然加速,往慧觉身周罩去。 他自从有了这般血气修为,又转练云山剑意经、练到匹配境界的程度,尚是第一次毫不保留的将云龙九式使出。 云龙九式威力本就巨大,配上他现今修为,虽不是真正的宗师气象,亦是自身前所未有的巅峰。 一时之间,小巷里风云变色,云雾盘绕,仿佛置身仙山之中,白茫茫的一片里面,只偶有一道耀眼的寒光闪过,如同见首不见尾的神龙突兀出现,又骤然消失。 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若真是错过一次,等长剑如同神龙现身眼前,那便致命。 慧觉的金钟罩承受着谢渊剑法的狂突猛刺,明灭不断,如同狂风中奄奄一息的灯笼,下一刻就要熄灭。 然而每当谢渊觉得再一击就将彻底吹熄这风中坚韧的金色烛火时,那金钟罩又会温暖而坚定的亮起,任凭风暴扑面而来,也依然如故。无论如何摇晃,始终护佑着慧觉的四周。 这金光,就仿佛哪怕被无边罡风吹拂,亦能剩下火种;而哪怕只剩最后一丝,它也可涅槃重生,重新生成,大放光明,光照十方世界。 这便是不灭的真意? 谢渊微微凝重,不愧是般若寺闻名天下的顶尖功法,武道横练的无上神通。 这真正融合了佛韵禅意、蕴含着无穷奥妙的功夫,让武者哪怕修为弱于对手许多,只要不一击破功,那就能一直抵御,任敌人攻击再狂猛也破不了防,只能慢慢消耗,直到血气耗尽。 不过佛门武者向来是出了名的意志坚定、十分能耗,哪怕耗到油尽灯枯,恐怕谁先倒下也还不一定。 谢渊微微沉吟,不说这是不是一个好办法,光说血气境界,其实他在同境界中还是突破不久,并不以血气为长,恐怕他还不见得比得过修持不灭金钟罩为根本法的慧觉。 云龙九式起势招式奥妙,出招威力狂猛,配上剑意经更是犀利,一招一式、一片云一片雾都是锋锐难当,剑气纵横;但若论单点杀伤,极致突破,恐怕还差了一筹。 那么…… 谢渊正要转动思路,便听慧觉呵呵笑道: “谢施主,你攻了这么久,该轮到小僧了吧?” 谢渊听到这话,心中陡然警惕,猛地一退。 一个白生生的大拳头出现在他刚刚的位置,拳一出,而周围随后才刮起狂风,汹涌袭来。 慧觉显出身形,僧袍似乎忽然显得有些紧了,仿佛身形都大了一圈。 谢渊瞳孔一缩,感受着慧觉身上漫出的压迫感,面色变得凝重。 “金刚怒目,罗汉伏虎,这金身罗汉降魔拳,还请谢施主品鉴。” 慧觉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洪亮了几分,仿佛从跳脱的小沙弥变成了降龙伏虎的大罗汉,右拳微微往后一引,猛地往前暴轰而出! 谢渊感觉整个巷陌几乎都被罩住,口鼻一滞,呼吸不得,转开云龙步,陡然往慧觉的侧面转去。 然而他脚步刚一动,慧觉的脚步也随之一动,和谢渊的方向如出一辙。 两人成了相对静止之势,慧觉的拳头始终笼罩着谢渊,战斗刚开始时的策略竟完全失效! 这有些出乎谢渊意料,他面色一沉,身周金光猛地一闪,长剑同时挡向慧觉的拳头。 轰的一声,谢渊只觉这一拳如同真正的金刚轰来,难以抵御的沛然大力透过剑尖传来,让他周身一震,金钟罩疯狂闪烁,竟然一击就要破碎! 什么怪力和尚? 谢渊神情一变,身姿猛地倒退,避开了后续的拳劲。 然而慧觉骤然从被动转为主动,得势不饶人,一步踏上,看似狂猛笨重的身躯竟然难以预料的敏捷,几乎闪身就到了谢渊脸前。 他白净的脸庞仍然带着淡淡纯真温和的笑意,然而已经涨大一圈的身躯如同金刚下凡,还闪耀着纯金的光芒。 谢渊看过去,发现慧觉连一双眼眸,都变成了纯粹的灿金,没有了瞳孔。 他看起来,像真正的金身罗汉! “喝!” 慧觉大喝一声,一拳带着崩山之势,砸向谢渊。 谢渊面色沉凝,猛地将剑举起,汇聚全身力量于一点,刺向慧觉的金色拳头! 拳剑相交,刹那之间,谢渊感觉世界变得无声。 似乎一切声音都被拳剑相交的那一点吸收,一点耀眼无比的光芒爆发开来,坚韧无比、锋寒难当的玄兵长剑被拳头压回,猛地弯折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折。 不过玄兵的材质终究不同凡响,就算这样也没有损折,只是剑上的沛然大力让谢渊虎口剧痛,几乎持不住这把长剑,猛地倒飞出去。 谢渊在空中闷哼了一声,脚步一点,旋身落地,胸口微微一闷,感觉喉头有了腥甜味道。 一拳轰飞谢渊,慧觉站在原地,单手竖掌,口宣佛号,如同洪钟大吕: “阿弥陀佛!谢施主,你道本座跟不上你的步法么?雕虫小技耳。” 谢渊顺了口气,凝重的望着浑身金灿灿的慧觉,问道: “慧觉师傅,这又是什么功法?” “此乃金身罗汉法相,是金身罗汉降魔拳的大成境界,威力凡俗难敌。至于这步法,谢施主既然知道五神通,难道没想到本座也会其他神通么?” “神足通。” 谢渊点点头,将喉头的鲜血咽下,面色如常。 慧觉微微一笑,纯净的笑容配上灿金的双瞳,也变得神圣不可逼视: “谢施主,本座只是稍稍拿出点真本事,你这就坚持不住了么?这番指教,实在让人失望。若是不敌,不如束手就擒,和本座回般若寺戒律院去吧!倒也不用废了功夫,我佛慈悲,只要把你的头也剃了,皈依我佛,也可以保留一身修为,咱们做个师兄弟。” 谢渊呵呵一笑: “慧觉师傅实力高强,在下已经有所领教了。不过入般若寺就罢了,在下尘缘未了,并无此意。” 慧觉遗憾的摇摇头: “红粉骷髅,骷髅红粉,世间不过一场大梦,谢施主如何参不透? “而且,谢施主,你去不去般若寺,并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 他微微提拳,一个闪身,又从原地消失。 谢渊看着他化作一团金光冲来,突然轻声道: “慧觉师傅,谢某功夫不精,是人驽钝,而不是功夫不行。别人传授给我的功夫,都是当世绝学,绝不是什么雕虫小技,不可轻侮。” “那就证明给本座看!” 慧觉现出身形,几乎和谢渊脸贴着脸,拳头猛地砸来。 谢渊看着硕大的拳头,内息奔涌而出,脚步一点,突然以前所未有的高速倒退。 慧觉一拳落空,身形微微一凝,露出笑意: “原来谢施主还藏了几分实力。” 谢渊在离慧觉数丈外停住,身周仿佛有微风吹拂,助他随风而行。 刚练武时尚知道力出一半收一半,面对慧觉如此强敌,谢渊怎会不在试探时有所保留? 他的剑意经已经在刚刚的狂攻中全部使出,慧觉心里有底,然而谢渊并不止有一门内功。和其他武者不同,他修着云山剑意经的同时,养身功并无冲突,纵然现今层次不高,可在瞬息万变的战局里便如同奇兵,让他爆发出慧觉意料之外的实力。 云龙步本就是谢渊一直精研的唯一步法,境界早已小成,十分不俗。现今只要有内功助力,便可有飞将军纵横西域的三分风采。 慧觉捏了捏拳头,活动下肩膀,笑眯眯道: “但只是跑,又能跑到何处去呢?” 他话音刚落,脚步重重一踏,在地面踩出一个大坑,瞬间又闪向谢渊。 谢渊这次不再留力,两股内功混合血气,全部运转起云龙步,兜兜转转,又如刚开始一般,让慧觉的重拳摸不着他。 然而这番躲避十分危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慧觉的拳头威力狂猛无比,金身罗汉法相加持,光凭力道,几乎比得上天阶刺客的剑击!只要挨着一下,防护不及时,就是重伤。 但谢渊云龙步转开,速度如同电闪,精妙处却似起舞,绕着慧觉旋转。慧觉神足通速度同样不慢,但总是差了一丝灵动,想在挥拳时精准命中用着飞龙榜宗师成名功法,便有了一线之隔的距离。 不过一追一逃,总不是办法。慧觉拳出如雨的同时,嘴上还不停: “谢施主,你若只会逃,如何指教本座?” “步法跑得快,不如早点跑回彭山,去到般若寺里,省得我一番功夫。” “跑?跑得过我寺的五指山么?” “滑溜如鼠,滑溜如鼠!” “谢施主,你若只会跑,如何担得大任?这番功夫,如何让人放心得下!” 慧觉暴喝一声,金光凛凛,站在原地,不再追赶。 他胸腹沉气,拳头缓慢后引,如同凝聚着一座山峰。 谢渊感觉身后一股沉重至极、迫人至极的压力陡然袭来,回头一看,恰好看到高大威猛、金光闪闪的罗汉缓缓推出一拳。 恍惚间,谢渊仿佛看到一座五指山朝着自己飞来,随后五指捏拢成拳,遮天蔽日的拳头盖了过来,阴影完全笼罩了自己。 这竟然是气血蜕变境能有的攻击? 谢渊心中忍不住破口大骂,这秃驴指定是作弊。 然而指责怒骂已经没有意义,拳头当头砸来,谢渊感受到了山峦般的压力,浑身骨骼似乎都在咔咔作响。 拳未及身,便是这般,不用去想挨着会如何了。恐怕司徒琴送的护身法器,也难言必定保住他的命。 谢渊呼了口气,眼中闪过淡淡幽光,终于拿出了最后的手段。 他身形如同被橡皮擦擦掉一般,陡然从巷中消失,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这个人,慧觉也从来没有跟他战斗过,让金身罗汉微微一愣,似乎发了一瞬间的呆。 就这一刹那,拳头偏出,砸到旁边去,轰塌了一大片房屋。 慧觉瞬息之间回过神来,陡然转身,却看到谢渊现身于后,手上举着一把大斧。 他凝停一瞬,踏步而上,双手持斧,仿佛过去千百遍那般,看似轻巧的横挥而出。 一股浓厚的黑光斧芒陡然斩出,被谢渊凝聚在斧刃的小小区域内,那深沉的幽黑,黑得让人心惊,黑得让人胆颤。 慧觉脸色沉凝,身周金光全部亮起,聚于身前,形成一个半圆的光盾,刚刚好挡住斧刃。 没有任何风暴和光芒溢出,黑色和金色击在一起,威力全部浓缩在交接处。两人的压箱底功夫相互碰撞,展现了各自的顶尖控制力度。 黑光侵染上纯金的光盾,渐渐蔓延出黑色的裂纹。 慧觉眉头紧蹙,看着这面黑色的光盾前所未有的疯狂闪烁,而后仿佛玻璃般响起卡擦卡擦的碎裂声,任裂纹快速蔓延,似乎挡不住这道斧。 好在片刻之后,光盾嘣的一声碎裂开来的同时,黑光耗尽,只给慧觉留下了一道微不可查的金色火苗。 慧觉闷哼一声,倒退两步,嘴边溢出一丝血迹。 不过他旋即用手擦了擦,咧嘴道: “谢施主,这一斧才算有些样子,让人觉得不虚此行。只可惜,这一斧过后,你如何奈何本座的金身……” 他的声音渐渐放低,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渊。 “你、你干嘛?” 谢渊脸色发白,然而他再度举起斧头,斧刃上黑光隐现。 “等、等一下,你怎么还能再挥斧?咱们斗了这么久,消耗巨大,如此杀招,你岂能连用两次?” 谢渊不动声色,微微笑了一下: “像这样威力的斧头,我一共有三斧。” 慧觉听得面色一变,身形微晃,陡然矮小了几分,僧袍变得合身。 他高举双手,大声道: “谢施主!快快住手!小僧认输了!” 谢渊见慧觉脸色惨白,身周金光只剩一丝浅浅火种,心有所悟,顺势收了斧头,长长吐了口气。 慧觉看得一愣,指着谢渊,手指头抖来抖去: “你!你骗我!你也油尽灯枯,最多只有一斧头了!” 谢渊呵呵笑道: “一斧头就够了,你刚刚不也就是强撑着?” 慧觉面色明暗不定,轻哼道: “小僧若是维持罗汉金身,接你一斧不成问题。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谢渊不置可否。刚刚他才看出,其实慧觉也坚持不到多久。想来罗汉金身这样的功夫,还有那遮天蔽日的巨大拳头,消耗不比云龙九式和横扫千军小。毕竟他也只是二变,血气不是无穷无尽。 只不过这个二变境的压力,几乎比当初的天阶刺客给他的还要大。 慧觉看着谢渊,面色复杂道: “你这斧头挥出,就算胜了,也是透支己身。就算你胜负心如此重,何不服药用宝,比透支自己来的强。” “你既然也没用灵药宝贝,咱们自然公平一战。” 谢渊随口道。般若寺的嫡传,肯定不缺宝贝。 慧觉微微叹息: “阿弥陀佛,谢施主,你实在是着相了。” 谢渊额头一跳,忍不住道: “手下败将,现在还在装?喜欢神神叨叨,喜欢当谜语人?求饶的时候不也挺干脆的?呵呵,刚刚威风时就是本座,求饶时马上又是小僧,思之令人发笑。” 慧觉面色不变,淡淡道: “小僧只是和谢施主友好切磋,没拿出真实实力罢了。” 谢渊看他身周隐隐闪烁、随时都要熄灭的金光,摇头无语,不与和尚辩经: “现在你输了,不用拉我去当和尚了?” “本来你不愿去就不用去,我般若寺又不是什么淫祀,强行拉人头凑数。” 谢渊额角一跳: “你刚刚不是说金钟罩……” 慧觉一脸奇怪道: “金钟罩许多与佛门有缘的俗家居士都有修行,有什么大不了?谢施主你是从金河寺一脉得的传承,我既然知道你身份,自然看得出,合情合理,有什么好责怪的,又不是不灭金钟罩……噗,你不会这都想不到吧?” 谢渊的拳头渐渐捏紧,默默把斧头提了起来。 慧觉退了一步,踩在一块碎石上,向前举手: “阿弥陀佛,谢施主,以和为贵,不要动不动就想动粗。” 谢渊暗暗咬牙,对这和尚实在是有些无语。 不过看着巷陌里一地碎石,旁边的民居倒塌无数,虽然没听到人哀嚎,但他眉头渐渐皱起。 他有些严肃道: “和尚,为何非要挑这个地方跟我打?我之前还收着,但是你……” 慧觉轻轻摇头,双掌合十: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自然不会伤及无辜。” 他没多解释,只是手掌一摊,掌心多了一个光芒四射的虚影,似乎是一座佛塔。 谢渊感觉眼前微微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位置突然变了。 他仍在僻静的巷陌里,站在街边小庙旁边,而慧觉就在庙门前,双掌合十,微笑着看着他。 谢渊眼睛大睁,往身上摸索了一番,发现身周衣物完好无缺,就像根本没有经过战斗。 但是体内空虚,血气内息都是确实消耗了的…… 这是什么法宝?那东西……有些眼熟。 “谢施主,不该问的别问,现在知道的多了,对你没有好处。” 慧觉一脸高深莫测、十分贱兮兮的道。 谢渊暗自咬牙,虽然觉得他多半是又在诓人,但还是没有发问。 他吁了口气: “罢了,没伤着人就好。” “谢施主,你看,你还是颇有佛性的,不如跟我去般若寺……” 谢渊摆了摆手: “少说废话,你之前答应我的呢?还有,我们刚刚的战斗,是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吧?” 这条巷子行人稀少,但不是没有。谢渊在想两人站在这里半天,会不会有路人注意? 刚刚那时,是进了其他类似遗迹空间么?那时间也和外界是否一样? 谢渊十分好奇,但不管慧觉诓人也好如何也好,看样子是不会说的。谢渊不想让这个嘴贱和尚发挥,便忍住没有多问。 慧觉摇了摇头: “答应你的,自会做到,出家人不打诳语。至于刚刚的战斗么……刚刚是没人知道。” 刚刚没人知道? 谢渊皱起眉头,看着慧觉,泛起不详预感。 慧觉回望着他,微微一笑,而后吸了口气,猛地运足内息,以佛门狮吼功大喊,破音尖声道: “小僧慧觉不敌谢渊施主,甘拜下风!” 他声音如洪钟大吕,声调直插云霄,这一嗓子嚎出去,起码半个金陵城都听到。 慧觉吼完之后,清清嗓子,双掌合十,露出纯净的笑容,细声细气道: “现在有人知道了。” (本章完) 第223章 天骄聚首 第223章 天骄聚首 听到慧觉嗷的那一嗓子,谢渊起码在原地愣了三息的时间。 ……这个和尚到底是个什么奇葩? 谢渊面色一黑,沉声道: “你在干什么东西?” 慧觉一脸无辜: “不是谢施主让我叫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喊了?” 谢渊拳头捏的嘎嘎响。 “你刚刚不是说没人知道吗?我以为谢施主胜得不爽利,故而帮谢施主扬扬名。最近金陵盛会将开,无数武者就为扬名立万而来,谢施主难道没此兴致?哎,谢施主实力如此不凡,胜过小僧半招,小僧是甘拜下风呐,自然要让人知道。” 慧觉一脸奇怪的看着谢渊,好像反倒是他有问题一般。不过他嘴角忍不住的微微翘起,显然按捺不住心里的真正心思。 谢渊已经无言,这个死秃驴,感觉输的不是十分服气,分明是心存报复! 般若寺天下禅宗,怎么出了个如此心性的传人?不怕下地狱的吗? 他狠狠的看了一眼无辜的慧觉,呸了一口: “马上要有人来了,算你奸猾,今天我就先放过你!” 不说自己的通缉犯身份,就是才在乌河破了姚钱二家的谋划,肯定都被他们记在了心上。现下要是露了踪迹,恐怕后果难料。 谢渊说完,身形一转,直接施展身法,准备从巷口离去,融入人流之中。 结果他刚刚奔行数步,就感觉身后风声一动,下意识的转头,而后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谢渊站定脚步,凝眉道: “你跟着我干什么?” 慧觉一脸笑意道: “谢施主,你刚刚胜了,不是说要问小僧问题吗?既然这里不方便,小僧只有跟着你一起了。” 谢渊皱着眉头,不信他这么老实。 要是带着他,只感觉这光头就是身边的火药桶,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炸了。 谢渊呵了一声: “慧觉师傅竟然如此守信么?算了吧,今日就此别过,不过下一次,我们还会再见的。” 谢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提气轻身,运转所剩不多的内息,再度加速。 结果他迈了两步,发现慧觉竟然也随之加速,分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面色一沉,陡然站定,看着旁边没控制住惯性还冲出两步、手忙脚乱才停步的和尚,严肃道: “慧觉师傅,看来你今日是非要和在下分个高低了?”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另一个方向有人在赶过来,若是再和慧觉纠缠不清,等这里的官府、世家的高手围来,自己恐怕难以脱身! 见谢渊一言不合,直接提起了斧头,甚至已经开始凝聚力量,慧觉面色一愣,连连摆手道: “谢施主,怎的如此火爆……停停停!小僧是真的愿赌服输。咱们先寻个说话的地方。” 说罢,慧觉老老实实的当先往前走去,钻入旁边更小的巷弄。 谢渊皱着眉头,斧头也没收回,只踌躇了一瞬,便跟着慧觉往前走去。 两人走后不久,巷口突然冲过来一道迅疾的影子,在小庙门口站定,露出身形,正是姚家的外事长老姚庆来。 他目光迅速的扫过周围,然后看了看旁边,踏入了那庙宇之中。不过小庙不大,就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和尚,姚庆来一会儿功夫就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他踏出庙外,巷子里又来了几个姚家的高手,都是气血二变、三变境的,还有一名身着捕快袍服、腰佩制式长刀的捕头,却是金陵府的总捕,也姓姚。 几人对视一眼,各自摇头,说明周围都没发现。 姚庆来皱眉道: “那一声,真是智灵大师的徒弟慧觉喊的么?” 那捕头沉吟一下,道: “那声音是以佛门狮子吼的功夫喊出,内力精纯,是佛家正统。” 他没有说到底是不是慧觉,毕竟这周围几人都没法确定。 几人闻言都是默默点头,但没人见过慧觉,只是凝眉道: “暂且认为是般若寺的慧觉和尚。那他说的……谢渊,就是那个谢渊吧?” 几人眼神交流一阵,自然知道那个谢渊是哪个谢渊。 不是因为潜龙榜而为他们熟知的谢渊,而是因为乌河的事情。 这几个姚家人实力不俗,在家族的地位都不算低,至少也是执事以上。 故而分家在乌河做县令的姚知章被谢渊斩首、嚣张留字的事情,大部分姚家人最近都在议论,他们就更是知道的。 家族长老会为此都大发雷霆、大动干戈,让姚家在外的都注意云州谢渊,若有发现,便立即上报,派人捉拿,动了好一番脾气,让许多族人都噤若寒蝉。 消息灵通的人隐隐听说,只是姚知章被杀还不至于如此;据说更严重的,是家族在那边的布置全部被破坏。 虽然他们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家族在乌河具体是什么生意,但可以想象家族如此反应,在那边的事情肯定不简单,却被这谢渊完全捣毁了。 再加上谢渊随后登上潜龙榜,他们便愈发清晰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而姚庆来身为外事长老,自是对此事最清楚的。他默默点了点头,沉声道: “如果是那谢渊来了金陵,按长老会的意思,绝对不能放他走。” 另外几人默默点头,一个执法队的队长眉头紧张,慢慢说道: “不过……那慧觉是般若寺智灵大师的真传,是天龙榜第三的徒弟。结果他说,自己不是谢渊的对手……”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有些震动。 大宗师的威名,即使是世家也会给于尊重。 智灵大师成就大宗师近百年,许多人都是听着他降妖除魔的事迹长大的。 这样一个当世顶尖武者的徒弟,般若寺的嫡传,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天赋、什么实力。 听说那慧觉年纪轻轻就入了菩提院,如此佛法深湛,对佛门武者来说,就等于实力和潜力。 姚家几人中只有二变境的几个,自忖遇到慧觉是决计不可能是对手的,便是另外几个三变境,也不会忽视大宗师的徒弟,哪怕修为高出一层。 但这一个当世最顶尖的天骄武者,自言打不过谢渊么? 那谢渊……又是什么实力? 几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震惊,有些谨慎。 一人慢慢道: “如果这是真的,想要让我们捉到这谢渊,恐怕……” 他话没说完,但里面的意思很明显。 另一人附和道: “也许,还是得请族里的宗师长老牵头。” 那捕头面色一沉,斥道: “还没碰上,就这样长他人志气?这‘慧觉’是真的假的的都还没定,更不用说这句话是否属实!” “若是真的呢?凭我们几人,真能抓得住他么?” 另一人毫不退让的反问道。 “真的又怎样?不过一个气血二变境,还能翻天不成!” 那捕头重重哼了一声: “就这样还要劳动宗师长老,也不怕上面责罚下来!宗师不轻动!” 几人都是默然。 当年八门之乱,就姚家损失的最为惨重,宗师都死了不少,这些年来都没恢复过来。 故而姚家广为结盟、四处交好,好不容易靠底蕴维持住了局面,可惜想要撑住如此大的势力,剩下的几个宗师仍然不够用,只能靠千年世家之名勉力强撑。 若是姚家鼎盛之时,有这样的人胆敢闯到金陵来,肯定是宗师直接出面捉拿。但现在的姚家,说是宗师分身乏术也好、被杀怕了也好,一直都有“宗师不轻动”的规矩,大部分事情,都是由这些气血三变境的强者来做。靠着姚家的威名,基本上倒也够用。 不过这一次显然是例外。那句哈说的东西若是真的,那这谢渊几个人绝不敢保证能够抓住,特别是几个虽然修为在身、但实力并不见得多强、至少肯定不会强过般若寺传人的姚家族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没碰到还好,若是碰到了,自己是上还是不上? 不上,长老会的命令若是违抗可不是轻易能交代的;可若是上了…… 那谢渊都能战胜慧觉了,打自己还不是手拿把掐……或者慧觉其实是个水货? 算了吧,信天龙榜大宗师收水货徒弟,还不如信他们自己爆发一下或许能打过谢渊…… 姚庆来见几人都被慧觉一嗓子嚎得军心涣散,心思各异,面色沉凝道: “姑且不论这个慧觉是真是假,这样所为何般,但谢渊出现在金陵内,是极有可能的。毕竟他在云州就明着不和我们对付,再来找茬也不算意外。” 捕头哼了一声: “这小子目中无人,来到金陵,就是自投罗网!” 姚庆来缓缓点头,目光扫过众人: “这是金陵,是我们姚家的祖地,还用怕一个外姓小子么?他就算再有天赋,左右不过刚上潜龙榜,一个气血二变境而已。既然来了,绝不能放过他! “传我命令,执法队全部取消休假,全城戒严,彼此守望通信,确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几人神情一凛,知道是动真格的了。 那捕头缓缓道: “那官府那边……” “就说为了保障小潜龙会的顺利举行,也是为了协助官府抓通缉犯。你把金陵府衙的力量也动起来。” 姚庆来眼中寒光一闪: “猖狂的小子,竟然敢主动来金陵府。待我布下天罗地网,来了就不要走了!” 几人商定之后,又在周围不甘心的搜索一阵,自然一无所获,只得各自匆匆离开。 姚家人走后不久,一个布衣芒鞋的年轻道士突兀出现在巷子里。 他左右看了看,在小庙门口凝视许久,手上的铜钱一抛一抛,眼神渐渐亮起。 不过他雀跃了一阵,又拿出一块沁血的破布,面色陡然变得严肃,眉头拧成川字: “找人切磋的事情先放放,这世间,魑魅魍魉恁多!” …… 谢渊不知道慧觉一嚎将他暴露之后,姚家起了多么应激的反应。 但他可以想象,自己肯定是被人盯上了,不由盯着前面慧觉的后背,眼神不善。 这个家伙,刚刚看着壮得跟个金刚似的,现在又是白白净净,能让女儿国王动心的那种……妈的,这光头太贱太碍眼了,真想一拳给他砸烂! 两人绕了好远,几乎到了金陵府的另外一边,远远离开了那处小巷,才在一个僻静处停下脚步。 谢渊本就消耗巨大,这一番跑都快给他这个二变境的武者跑得气喘吁吁,见慧觉终于停步,心下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他吁了两口,问慧觉道: “和尚,为什么在这里停下?非要跑这么远么?” 慧觉老神在在道: “其实不用,我就想看看谢施主还剩多少体力。” 咯吱—— 谢渊把拳头捏紧,大步就往慧觉面前走去: “你马上就知道了。” “住手!谢施主,君子动口不动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慧觉双手连挥,往后躲闪,一副唐僧的窝囊样。 就只有嘴硬了……若是谢渊没见过那金身罗汉法相,恐怕会这样想。 就算现在,谢渊也不确定慧觉到底还剩多少实力,毕竟看他走了这么久也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似乎比自己状态要好点……明明开始不是的。 谢渊神情有些谨慎,就见慧觉瞥了他一眼,突然道: “不灭金钟罩金光不灭,气血不灭。只要人没死、功没破,这会儿功夫,小僧已经恢复了许多了。” 谢渊眼睛一眯: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还会他心通?” 慧觉面色古怪: “谢施主,感觉你对五神通比我还信呢?怎么可能有知道他人心声的功夫!不过就是看你表情,猜得到罢了。哎,有时候觉得施主颇具慧根,可入我佛门;有时候又觉得你在般若寺当个杂役也嫌驽钝,还是算了。” 谢渊有些沉默,半天过去,多少对这和尚的口臭有些习惯了。 不过这不灭金钟罩,不愧是天下顶尖的外练功法,不光是运转起来防御力惊人,特性效果也实在是强大,练出的血气,品质恐怕也不一般。光看可以支撑慧觉用起那显然不属于自身境界的金身罗汉法相,就可见一斑。 但慧觉既然恢复了,谢渊默默握紧了斧头,定定的凝视着这个调皮而神秘的和尚。 慧觉看着谢渊的动作,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谢施主不必紧张,出家人不打诳语,愿赌服输,今日不会再战了。” 今日不会再战…… 谢渊默默念叨,然后问道: “那慧觉师傅可以解答我的疑问了?” “但问无妨。” 慧觉双掌合十,露出微笑,如同等待解惑的高僧。 谢渊微微吸了口气,抛开其他念头,先问道: “剑宗别院管事王之义遇害一事,具体是怎么回事?” 慧觉保持着不变的微笑,轻声道: “与其听我说,不如自己去看。” “自己去看?” 谢渊眉头微蹙,有些不解。这和尚又打什么心眼? 慧觉不答,只是往旁边的高大院墙看了看。 谢渊随之望去,才发现这院墙尤其高大,显然是高门大户居所。而远处有几个护卫探头探脑,见自己两人在这巷子里逗留许久,似乎已经要过来赶人。 有些眼熟……是宁国公府? 在护卫正要走过来时,两人离开这个巷子,往旁边拐去。 谢渊皱眉问道: “你是说,跟宁国公有关?” “小僧可没这样说。不过,谢施主之前不是想见他么?” 慧觉微笑道。 谢渊已经对慧觉仿佛什么都知道不觉意外,懒得去多想,只是点点头: “可惜他闭门不见,不知为何。” 宁国公是朝廷的人,按理说不管是出于避免宗门和世家联合的目的、还是看在剑宗一向和朝廷关系和谐的份上,都不该如此。 “既然如此,小僧便引谢施主去见他便好。” 慧觉如此说道。 谢渊眉头一挑: “你有办法?” “宁国公近年来,对我佛是十分虔诚的。” 慧觉淡淡笑道。 哦? 谢渊看了慧觉一眼,感觉他的笑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有几分说不出的意味,似乎带着淡淡的讥嘲。 他沉吟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在僻静处换了身衣衫,跟着慧觉道: “慧觉师傅,走吧。” “你现在是……” “你路上结识的小门小派无名氏。” 谢渊自不可能露着真相去见宁国公,他还是通缉犯;也不可能化身张山,毕竟慧觉刚刚才嚎了一嗓子,大半个金陵府都听到他和自己打了一场。若是张山和他同时出现,少不得引起怀疑。 就来个一次性的身份,跟着和尚,用完就丢。 慧觉带着谢渊走到宁国公府门口,对这两个守卫合十行礼: “两位施主,再下般若寺慧觉,求见宁国公。” 两名守卫一听般若寺之名,顿时肃然起敬,一人连忙进去通传。 没过片刻,一个虎目生威、身穿华袍的雄壮老者倒穿着鞋冲出来,见到慧觉顿时又惊又喜,满脸笑意: “哎呀,慧觉大师,您终于来了!” 谢渊眉目低垂,不动声色的瞟了眼那拖在脚上的鞋履,腹诽道: “这个宁国公,不是闭关修炼么?听到慧觉上门,比什么来了都激动,竟然这般做派……” 看得出来,他真的对佛门很虔诚了。 慧觉微微躬身: “小僧见过国公大人。之前国公大人几次来信寺中,捐得香火不少,师父特地让我这次要来感谢国公大人。” 宁国公露出惊喜之色: “智灵大师竟然还挂念着我?哈哈哈,真是老夫之荣幸也!啊,瞧我这老糊涂了,竟在门口怠慢了您!慧觉大师,快快请进!” 宁国公说罢在前方亲自引路,将慧觉迎了进去,顺便还看了谢渊一眼,见他是慧觉同伴,和善的点头,态度极为和蔼,简直不是位高权重的国公,而是一名邻家老者一般。 不过就在不久之前,这位和善老者还晾了谢渊等剑宗门人几天,然后才说不见。 谢渊跟着慧觉和宁国公到了一间宽大的书房,面积在谢渊见过的书房中,也就仅次于李星拓那时而要演武的大书房了。 这间书房里布置豪奢,屏风瓶皆是名品,雅致非常,透露出国公府的格调。 宁国公热情到不像样的请慧觉上座,自己在旁边坐着,还让人拿了个小凳给谢渊,又让人奉上瓜果点心,皆是美味,又泡上贡茶,茶香遍布房内。 谢渊默默将宁国公的热情尽收眼底,感觉有几分古怪。开了眼了,般若寺的地位虽高,能高到这种地步么?就算是大宗师的亲传弟子,也不至于让一介国公如此放低姿态,他本身亦是成名多年的武道宗师! 慧觉和宁国公落座之后,宁国公便一脸虔诚的请教起佛法来。谢渊对此道不通,只觉问的问题都有些高深难测,不过慧觉面色平静,带着微笑,不疾不徐的一一解答起宁国公的问题。 看宁国公时而恍然大悟的神色,虽然谢渊是一知半解,却感觉慧觉应当是真给他讲透了,菩提院的年轻高僧,应当不是浪得虚名。 就是他的性子,绝不是现在看起来一副高僧大德的模样…… 两人深讨佛法许久,慧觉暂停一会儿,喝了口茶,才道: “国公大人,近日我见金陵府热闹异常,可是有大事发生么?” 头发白的宁国公主动给慧觉沏茶,笑道: “慧觉大师是方外之人,不知金陵府这些凡俗之事。近日便是金陵府一年一届的小潜龙会了,天下年轻俊杰都来府中,擂台比斗,争夺名次。哦,当然这些俊杰,自然不能和大师相比。慧觉大师虽然年岁轻,可佛法精湛,已不是年轻人们能够望及。” 他说了一半,又开始吹捧起慧觉来。不过看他言辞,对小潜龙会还是颇为得意的。 慧觉点点头,作恍然大悟状: “原来是小潜龙会,我在寺里是听过的,只不过每日礼佛修行,不知年月。没想到这么巧,盛会就在近日。” 装、接着装…… 谢渊腹诽道,这和尚分明什么都知道的。 宁国公笑呵呵道: “既然赶巧,慧觉大师可想凑这个热闹?我安排上好的主宾之座给大师,可将擂台一览无余。” 慧觉却是摇摇头: “小僧喜静,不爱拳脚,就谢过国公大人好意了。” 宁国公一拍大腿,惭愧道: “瞧我这……都忘了大师佛心深湛,不看重这些世俗之事。哎,我还是修行不够,修行不够啊!” 慧觉连连摇头: “宁国公身有夙慧,礼佛之心极诚,师父都是盛赞过的,不必妄自菲薄!” 宁国公十分高兴道: “慧觉大师,尊师真这样说过我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 慧觉一脸真诚道。 得,看来智灵大师根本不知道宁国公是谁…… 谢渊见宁国公笑得嘴都合不拢,默默感叹要不是慧觉那身修为做不得假,都怀疑他是哪来的江湖骗子。 慧觉静静的看着宁国公笑了一会儿,宣了声佛号,双掌合十道: “国公大人,小僧近日还听了金陵府上一件事,有些好奇。” “哦?慧觉大师但问无妨,只要是金陵府的事情,没有本国公不知道的!定为慧觉大师解惑。” 宁国公豪气道。 慧觉一脸纯真: “小僧听闻,那云山剑宗金陵别院的管事近日死了。云山剑宗之名如雷贯耳,小僧在寺里也常常听闻,特别是他们的弟子据说剑法犀利,小僧都向往已久了,呵呵。不过这样的大宗,别院管事,怎会突然就死了呢?” 宁国公听慧觉竟问起这事,眼神微微一闪,不动神色道: “这事竟都传到慧觉大师的耳中啦?哎,老夫与那王之义也有交情,没想到他突然就故去了,让人遗憾。” “哦?国公大人既然认识那王管事,可知他被何人杀死?” 宁国公摇了摇头: “具体细节,老夫不知。王之义交游广阔,关系复杂,云山剑宗又崛起迅速,不知得罪多少人,很难说得清到底是谁害的。” 和刚刚豪气干云的模样截然不同,宁国公瞬间一问三不知,而且……丝毫没有尴尬之意。 若是大话被当场揭穿,没能满足他的慧觉大师,怎么也该有一丝羞惭、迟疑,而不是这样斩钉截铁…… 谢渊心有明悟,默默的自己看着。 慧觉理解的点点头,又一脸纯真好奇道: “小僧初次下山,以往也听说过这许多江湖情仇……呵呵,还是佛法修的不到位,总有好奇心。我听说,这金陵是姚家天下,那这王管事,会不会……” 宁国公往后坐了坐身子,摇头道: “这事老夫确实不知情,倒未听闻姚家和云山剑宗有什么龃龉。” 慧觉点了点头,不动神色的又将话题引开,和宁国公聊起佛法来。 宁国公的兴致明显又涨了起来,一脸兴奋的和慧觉探讨着佛门著作,引经据典,显然所学极丰。 慧觉十分耐心的回答者宁国公的问题,从开始直到现在没有一下打顿的地方,这下哪怕谢渊不通佛言,也看得出来慧觉在这方面确实有些真东西,单以佛法来说,担得起大师之名。 这么年轻就入菩提院,被称作大师,这和尚莫不是真有宿慧? 谢渊看慧觉让宁国公十分叹服,满脸崇敬之色。他看了看天色,双掌合十: “阿弥陀佛!今日和国公大人探讨佛法,十分投机,小僧亦感悟良多。” 宁国公一脸感叹: “慧觉大师佛法精湛,老夫受益匪浅。我已吩咐厨房备下斋饭,还请大师用过晚膳,在这院里暂且住下。若不是怕大师舟车劳顿,我恨不得和您畅谈佛法、抵足而眠!” 慧觉婉拒道: “国公大人有心了,不过斋饭便是不必,小僧叨扰许久,这便该告辞了。” 宁国公一惊,连连道: “慧觉大师,斋饭绝不会铺张,还请赏脸。” 慧觉神色坚定道: “师父给了我盘缠,常让我勿受他人斋饭。寺里受信众香火已多,怎可再来讨食?” 宁国公见他搬出智灵大师,只得作罢。 他一路送慧觉和谢渊二人到了国公府的门口,一路几番张嘴,谢渊看见了,也看见慧觉看见了,却见他装没看见,有些好奇。 最后宁国公眼见都要到门口了,终于忍不住开口低声道: “慧觉大师,老夫之前给智灵神僧去的信,不知有没有答复了?” 慧觉闻言,转过身来,合十朗声道: “阿弥陀佛,宁国公想遁入空门、拜入我师门下,和小僧当师兄弟,自是心意虔诚。只是我寺收弟子规矩严苛,师父暂无此意。” 谢渊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宁国公要拜智灵大师为师? 他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周围不少侍从护卫,都是身形一僵,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而宁国公更是浑身如同石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色胀红道: “哦哦,这样……慧觉大师,还请慢走。” 一直对慧觉礼遇有加的宁国公语气变急,这慢走听在谢渊耳里,分明是快滚。 谢渊心里好笑,这和尚,绝对是故意大声的,旁人不识得他的真面目罢了。 慧觉一脸纯净的微笑,双掌合十,在门口和宁国公道别,然后和谢渊不疾不徐的离开,融入了人流。 “谢施主,你怎么看?” 慧觉淡淡道。 我成元芳了?怎么成这和尚带我探案了…… 谢渊腹诽道,沉吟一下,有些严肃: “这宁国公,有些古怪。” “谢施主,你说的是废话。” 谢渊脸皮一热,瞪了这嘴臭和尚一眼,然后有些犹疑道: “他……都不像是朝廷派来看着世家的。” 不管是以小潜龙会为傲还是若有若无的帮着姚家说话,宁国公的态度都有些奇怪。 虽然云山郡王和云山剑宗的关系也不错,常常上山消暑,但若遇事,绝不会是这般自己人似的态度——还是在云山剑宗对朝廷相当配合的情况下。 慧觉轻轻点头: “佛言不虚,这金陵府,也如衔尾蛇一般。” 谢渊见他又故态复萌,撇了撇嘴,而后若有所思道: “你是说,金陵府里的势力,都是一体的?” “善哉,谢施主还没蠢到家。” 谢渊无视了慧觉的话,不解道: “可是宁国公三代封爵,世受皇恩,分明是铁杆皇党,怎么会也……” 慧觉笑了笑,问: “谢施主,你觉得宁国公对我如何?” 谢渊摇头道: “奉为上宾,执礼甚恭。” “那谢施主以为,小僧配吗?” 谢渊瞥了他一眼,实话实说: “不配。” 他见慧觉一脸微笑,点头道: “所以,他是有求于你……想拜入般若寺?” 谢渊脸色有些古怪。 慧觉轻叹道: “想拜入我寺也只是手段,他真正想要的,是我师父的修行法门。” “为了更高的境界么。” 谢渊沉吟道,武者若有了瓶颈,为了突破确实会想尽一切办法。 慧觉又露出略带嘲讽的笑意: “若是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代宗师。” “不是?那是为了什么……” 谢渊微蹙眉头。 “谢施主,你觉得宁国公,还有几年阳寿?” 慧觉突兀的问道。 谢渊愣了一下: “啊?他是武道宗师,年龄我记得不算很大,按理说还能活……”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 今日见宁国公,虽然见他精神矍铄,血气蓬勃,可是身为武道宗师,却头发掩盖不住的白,有了颓相。按理来说,只有血气衰退的武者,才会有此现象…… 慧觉见他反应过来,微微颔首: “宁国公年轻时受过重伤,伤到根本,虽然突破了宗师,却落下病根,近几年已经每况愈下了。 “我师父成就大宗师近百年,仍是春秋鼎盛,既是大宗师的特异,也有我寺功法之故。故而宁国公治疗不得,已经来信几次,多言‘虔诚’。” 谢渊听了,恍然大悟,对宁国公对慧觉的态度了然于心。 原来是为了求长生法门,那装孙子也是应该的。只不过见他对佛法了解极深,还以为是真虔诚,结果只是下了真功夫。 想到这里,谢渊心思一动,凝神道: “所以,他暗暗背弃皇室,勾结世家,也是……” “不错。” 慧觉一脸淡然。 “世家还有这等法门?” 谢渊莫名道,不过旋即也觉正常。千年世家,什么秘术没有? 慧觉看着谢渊,似笑非笑道: “谢施主不是见过吗?” “什么意思?” 谢渊眉头皱起。 这和尚打谜语的时候是真的烦,但是他又真的知道不少,谢渊只得耐下性子。 慧觉看着远方,幽幽道: “谢施主,你是为何会来追查世家的呢?” “因为在云州,我……” 谢渊说到这里,话语陡然一顿。 他猛然看向慧觉,沉声道: “你是说,那些人……” “其中一部分吧。” 慧觉叹了口气。 谢渊拳头渐渐握紧,原来去边境大州掳掠人口,竟是为了此般么? 为了给世家的老爷延寿? 这是什么邪法? 谢渊还以为世家掌握的是服饵吞丹,炼化天地之精,如此延寿正法。可是需要借助其他人……那还能是什么法?而这些人被“用”过之后,是什么下场,也不必再说……光看乌河一地的世家布置,就可知他们的态度如何。 谢渊紧紧皱着眉头: “是哪一家?还是八大家都有参加?王管事之死,也是因为此么?凶手是谁?” 慧觉见谢渊有些激动,叹息一声: “谢施主,小僧不是真有佛陀之五神通,这些也只是因与我寺、与施主你有关才知晓。再多的内情,莫说小僧,便是我师父也不见得能尽闻尽知。” 谢渊听闻,稍稍平静下来,看着脸色悲悯的慧觉,心中一动: “慧觉师傅,你为何来找我?你与我切磋之时,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慧觉宣了声佛号,微微垂目: “谢施主,小僧是佛门沙弥,亦是习武之人,这一世不敢说渡尽众生,却怎忍得魑魅横行、百姓受苦?偶然察觉这江南世家背后之事后,小僧知谢施主也是侠义心肠,故而来寻你,一齐寻找真相。” 谢渊听了,看着慧觉,陷入沉吟。 虽然这番话说得过去,但总觉得他言有不尽,并不是全部真相…… 但无论如何,至少前半句,谢渊能感觉得到,这恶劣的和尚是发自内心的。 虽然鬼和尚满口胡言,十句里做不得一句真话,但谢渊莫名觉察得出他的玩笑和真心。也许是他没真想骗人罢。 谢渊缓缓点头: “慧觉师傅慈悲为怀,在下明白了。那下一步,你觉得该如何做?” 慧觉双掌合十,一脸微笑: “古语云,两人计短,三人计长,我们还需再等一人同行为好。” ……古语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谢渊摇了摇头,不去计较,只是好奇道: “还等谁同行?你在此还有同伴么?” “阿弥陀佛,若是行同一般路,谁人不是同伴?谢施主,何必纠结?” 慧觉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只是不答。 谢渊眼皮一跳,拳头再次捏紧,刚刚莫名升起的默契感觉,烟消云散。 他跟着慧觉站在长街不起眼处,默默看着宁国公府,也不知到底在等什么。 突然,远处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道士大步走到国公府门口,和守卫说了几句,片刻后有人将其迎进去。 不过没过多久,这个道士便被“请”了出来,看起了颇为狼狈。 他站在国公府门口,指着大门怒骂,周围路人尽皆侧目。 不过奇异的是,国公府护卫虽然一脸难堪,却没人上去动他,只当耳边风。 远处的慧觉侧耳倾听,露出好玩的笑容,笑呵呵道: “我们要等的人来了。” 谢渊神情一动,却见慧觉示意自己去找那道士。 谢渊一头雾水,连那人是谁、干嘛都不知道,难道上去就问要不要一起干世家? “谢施主,你就这样说…..” 慧觉耳语几句,谢渊一脸古怪,半信半疑的迈步上前。 少年道士正眉头倒竖,当街怒骂国公府,却觉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他陡然一惊,瞬间转头,看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 这人是谁?看长相如此普通,怎么能无声无息的接近自己? 谢渊看着这个少年道士,轻咳一声,道: “道士,你若想得真相,就随我来。” 见道士瞳孔一缩、莫名其妙又如临大敌的模样,谢渊默默想道: “原来这就是当谜语人的感觉……不错。” (本章完) 224.第224章 你往哪儿跑? 第224章 你往哪儿跑? “你是谁?” 少年道士看着眼前平平无奇却又透着几分神秘气息的谢渊,警惕的问道。 谢渊见他那样,总算体会到了几分慧觉的乐趣,心里暗笑之余,面上故作高深莫测、缓缓道: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的,我有你要的答案。” 说罢,他故意转身,不再跟道士交谈,自顾自的离去。 “三、二、一……” 谢渊默默数着,然后果然听到后面响起了脚步声,少年道士直接追了上来,低声道: “你都知道些什么?怎么才能告诉我?” “呵呵……跟我来。” 谢渊露出愉悦的笑意,在前面带路。 少年道士跟着谢渊在人流中穿行,绕着金陵城的大街小巷转来转去,只觉这引路的人目的神秘莫测,脚步飘忽不定,不知要把他往哪里引,默默的紧了紧身后的桃木剑。 实际上,谢渊脚步飘忽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他远远缀着前面的慧觉,跟着他弯来绕去,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不过路上的高手似乎不经意间增多了,这一段路,谢渊已经看到了几波姚家的高手快步穿行,目光四处扫射,显然在找人。 多半就是找的自己……谢渊又和一队姚家护卫擦肩而过,还和那领队对视一眼,不动神色的挪开目光,就如一个普通的路人一般,没有引起护卫的注意。 他如此想着,看着前面的慧觉,眼神又变得不善。 幸好天隐术在手,不然的话就被这和尚坑惨了。 七弯八绕,慧觉终于在一条接近城郊的僻静小河旁止步,而谢渊也带着道士跟了上去。 道士见谢渊这边还有同伴,竟是一个看起来颇为不俗的和尚。慧觉面相清秀,皮肤白净,气质澄澈通透,看起来就不像小庙出来的。不过奇异的是,他一路上也没引起路人注意,看起来自有独特功法在身。 道士在两人前数步之外停住,看着两人,警惕的道: “两位到底是谁,为何找上贫道?” 多么熟悉的一幕…… 谢渊看着满脸疑惑与警惕的少年道士,心中感叹。 慧觉双掌合十,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在下般若寺慧觉,这位是云州谢渊谢施主。” 谢渊见慧觉直接报出两人真实身份,微微瞥了他一眼,又看着对面的道士,沉吟不语。 少年道士听闻两人名字,明显的一愣,然后眼神半信半疑道: “你是般若寺住持智灵神僧的徒弟?你是潜龙榜第七十二谢渊?” 见两人各自点点头,道士有些不信道: “你们两个怎么凑在一起找我?我如何信你们?不会是有什么发现了什么秘密需要我一起探索,只要九百九十八两白银报名?” 谢渊和慧觉都有些沉默,这个少年是经历过什么? 慧觉双掌合十: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道长想要小僧怎么证明?” 那道士看了看慧觉,沉吟片刻,忽然抬头。 谢渊陡然觉得面前的少年道士爆发出冲天的气势,瞬间变得锋芒毕露。 他陡然抬手,将背后的桃木剑一把拔出,隔着老远悍然斩向慧觉! 一道清气从木剑上爆发而出,至正至纯,威力无匹,让谢渊即使站在旁边也心中一凛,同时莫名的觉得这股气息有些熟悉。 慧觉面色一动,身周陡然亮起灿烂的金光,将如狂龙袭来的青色剑气挡在外面。 青气和金光撞在一起,激荡起剧烈的劲气波浪,交界处的空气都被扭曲,景象完全看不真切。而旁边的河流被这溢散的劲气一激,顿时波涛起伏,炸出道道水浪,涌到了岸上。 数息之后,慧觉的金钟罩疯狂闪烁,眼看着竟然就要消散,清气却突然一收,少年收剑入鞘,静立不动。 谢渊神色震动,这慧觉的不灭金钟罩他是切身体会过的,在少年道士的剑下竟然初见就摇摇欲坠,就算慧觉现在只有不到全盛时的三成功力,这剑招的威力也难以估量,绝不比他的云龙九式差了。 那道士挑了挑眉头: “真是不灭金钟罩……不过怎的这么虚?哦,原来你开始说的是真的,你们俩已经打过一场了。” 他转目看向谢渊,目光有些波动: “不灭金钟罩名不虚传,在下已经见识过了。若是慧觉师傅状态正佳,我要破他功夫亦要费一番手脚。谢道兄竟然还胜过慧觉师傅,看来实力不凡,亦是名不虚传!” 道士的语气有些跃跃欲试,看着谢渊眼中燃起了战火。 谢渊神色一动,抱拳道: “道长认识在下?” “谢兄乃潜龙榜新秀,贫道此番下山,倒是颇多听闻道兄的事迹。嗯,斩杀贪官,救一方百姓,此番行侠仗义之事,让贫道心向往之!” 谢渊笑了笑: “现下我可是朝廷的通缉犯,不见得就是豪侠,道长怎知我杀的是贪官?” 道士摇摇头: “和谢渊说过这几句话,贫道就知谢兄肯定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何况大离的官,杀两个放一个,都嫌漏掉该杀之人,道兄杀的好!” 谢渊眼神一动,只觉自己身为杀官通缉犯,都没有这道士这么极端,不由问道: “道长对大离的官似乎有些意见?” 道士冷冷道: “我家人便为酷吏所害,若不是我师父路过,斩了那恶人,现下我也不在了!” 谢渊听得了然,点了点头,怪不得他这么憎恶大离的官。不过他的师父和自己竟然是同行,不知道是通缉榜上的哪个?他不由好奇道: “道长,敢问你师父是哪位前辈?既然杀官,怕不是处境和在下也差不多。” “是吧,他现在天天就在山上躲着,也不敢下山。” 谢渊叹了口气: “既有不公事,自有我等来鸣不平。只可惜终不合治世的规矩,落得个不便。尊师既敢除恶,想来不是一般人。” “老道确实还成,在天龙榜上排第二,皇帝倒也不敢拿他怎样。” “……原来是玄真宗掌教吗?那没事了。” 谢渊还在想是哪位高人敢不顾朝廷,听完顿时没有意见。 天龙榜第二杀个滥官酷吏,恐怕皇帝还要去给他解释;而自己做了,现在就是人人喊打的通缉犯…… 还是实力不够,要是真有了那样的地位,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替你说话的。 谢渊吁了口气,看着这道士,神情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玄真宗的嫡传!怪不得那一剑那么强,让和尚都有些吃力。 又一个大宗师的徒弟,今天还真是奇了…… “原来是玄真宗高足!在下谢渊,不知道长高姓大名?” “谢道兄客气,贫道玄真宗张均一。谢道兄行侠仗义、为民除害,贫道早就耳闻,有结识之心,没想到今日竟能撞到,实是缘分。” 张均一打了个稽首,神色雀跃道。 两人正聊得投机,旁边传来了慧觉的声音: “你们等一下!张施主,今天能你们能见面,全赖小僧牵线。但明明都是出家人,你怎的如此鲁莽,直接就往小僧头上招呼?” 慧觉一脸委屈道。 张均一挠了挠头,呵呵笑道: “我想若真是般若寺的高僧,这一剑肯定不能奈何;若不是,那我也收得住。” 慧觉听得不置可否,不忿的指着谢渊: “你要试探,为何不砍他?就算觉得我们是骗子,也是他把你骗到这来的,和小僧没有关系。” 谢渊听得一瞪眼睛,张均一组织了下语言: “贫道直觉以为,慧觉师傅应该是主谋。一听到‘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就想到之前遇到的骗子,下意识就拔剑了……” 谢渊一听,给张均一比了个大拇指,呵呵一笑。 不愧是天龙榜第二的高徒,果然见识不一般! 慧觉听得无言以对,连着念了几声佛号,才平息下来。 “既然张施主也到了,咱们就可以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张均一听得挑了挑眉头: “二位专程在等我?贫道现在其实都还不知道,两位找我所为何事。” 慧觉不答,而是问道: “张施主,你去找宁国公,又是所为何事呢?” 张均一面色微沉: “我在下山而来的一路上遇到许多不平事,出手不少。不过其中几件,便是贫道也觉得有些麻烦,似乎是跟这边的世家有关。我到了金陵,想帮人申冤,可惜官府推三阻四。见这里的地方官都和世家勾连一气,我想宁国公总该是和他们不一伙的,故而找上门来,结果这老东西一心礼佛,什么都不管,在这里完全是尸位素餐。大离朝廷尽是这些人,怪不得每况愈下!” 谢渊听得摇了摇头: “我和慧觉师傅刚刚才从宁国公府出来,发现他恐怕早就和世家成了一家人了。” 张均一愣了一下,哼道: “连自己封的公爵都离心离德,怪不得大离朝廷每况愈下!” 这愤青…… 谢渊有些好笑,和慧觉对视一眼,然后对着张均一道: “张道长,我和慧觉师傅找你,其实也是为了世家之事。我曾在云州见到世家掳掠人口,如此这般……慧觉师傅竟说,他们是为延寿!需要用到如此多人,不是邪法是什么?” 张均一听得面色越来越难看,猛地一拍大腿,拔出桃木剑,就要开冲: “妈的,还有这种事?我现在就去姚家问个说法!若是真的,今天张某定要斩妖除魔!” 谢渊赶忙拦住热血少年,说: “不急不急,世家绵延千年,不可小觑,我们先从长计议,自有计划。额,慧觉师傅,计划是什么来着?” 说实话,慧觉一直早有想法的模样,但又一直没有说清楚,谢渊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安排。 慧觉双掌合十,一脸纯真: “谢施主,能有什么计划?人齐了,自然是上门呀!” “上门?” 谢渊眉头一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张均一,陷入沉吟。 虽然三人都是实力不俗的年轻天才,另外两个更是有大背景的。可是毕竟年岁都不长,现下都是气血二变境的修为。就算给他们算成三个三变境高手,要去八大世家之一的姚家要说法,恐怕还是远远不够格。 不过他看了看慧觉微笑的表情,神情一动,缓缓道: “上门也不是非要从正门走吧?” “正是。” 慧觉叹了口气: “小僧一向都是光明正大的,只可惜咱们队伍里一个通缉犯,一个愣头青,正门恐怕进不去,只得被你们拐去做坏事了。阿弥陀佛,佛祖恕罪。” 谢渊懒得理他,只是思索,倒是张均一瞟了他几眼,似乎重新认识了下这个白净和尚。 嗯,看来开始砍的没错。 谢渊想了片刻,微微点头。 若是查案遇到瓶颈,到最后恐怕自己还是得入姚府一探。 如果自己独身前去,危险程度恐怕难说。 但是要是拐上慧觉和张均一一起……两个大宗师徒弟伴身,实力都差相仿佛,再加上他们肯定带着宝贝——毕竟天下最大两个宗门的嫡传出门,总得有点东西护身吧?这般阵容,宗师以下应该可以横着走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事有不谐,两个人搬出背景,再给姚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他们奈何。暗杀一个外院管事是一回事,杀大宗嫡传则又是另一回事了,特别是这两宗是般若寺和玄真宗,他们的师父分别这天龙榜上排第二、第三。 谢渊感觉带着他们颇有些像带着两个人质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两个嫡传一起走,被姚家发现了恐怕也是头疼万分,最多也就是请离?不要说姚家,就算八大世家排名第一的琅琊王家,也不敢同时招惹般若寺和玄真宗。 这样自己也安全多了……正该去探查。 谢渊下定决心,对着两人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今夜便一起入金陵姚家一探,看看这金玉其外的千年世家,内里又是如何。嗯,我有一法门,当可避过大多数强者探查。” 慧觉双掌合十: “阿弥陀佛,小僧的‘四大皆空’心法,也可助谢施主一臂之力。” 张均一沉默一下: “那我就跟着二位了。” 谢渊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慧觉却一脸纯真的道: “张施主,玄真宗应该也有高深法门,可避探查吧?” 张均一面皮微热: “有是有的……” “那张施主何不施展一二?免得谢施主压力太大。” “……咳,我还在学。” 张均一面皮胀红,有些尴尬道。 “哦,原来是没学会啊。” 慧觉笑眯眯的道。 “你这贼秃……” 眼看张均一好像要忍不住拔剑,谢渊叹了口气,打着圆场: “我和慧觉师傅有些消耗,先回去休息,调整状态,到午夜应该差不多了。咱们约定时间再来碰头。” 他和慧觉虽然损耗极大,但都没受什么有影响的大伤,回去服些补血益气的药,到夜间也就恢复。 另外两人都是点头,约好午夜还在此见面,便各自回自己的驻地休息。 谢渊回到剑宗别院,刚一进门就看到秦真阳迎了上来: “张师弟……你没事么?” 秦真阳眉头微皱道。 谢渊摇摇头,拉着秦真阳准备到房间里说话。 两人在走廊上正好看到林真和宁紫,见林真拉着宁紫有些激动,似乎想要出门。 “张师弟,你才回来?在外面看到热闹了么?” 宁紫见他,主动招呼道。 谢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热闹?什么热闹?小潜龙会不是还要几天?” “你没听到那一声吗?” 林真接过话: “谢镖头战胜般若寺的慧觉了!” “啊……” 谢渊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摇头道: “什么都没看到,可能是无聊的人乱叫。” 林真一听,抿起嘴唇,脸色一垮: “说不定是真的呢?宁师姐,我们出去看看吧!” “走吧走吧,散散心也好!” 宁紫瞪了谢渊一眼,似乎觉得他不解风情。 谢渊回过头,和眼神莫名的秦真阳对视一眼,轻咳一声,走到书房里去。 关好房门,秦真阳主动问道: “张……师弟,刚刚是怎么回事?” 谢渊组织了下语言,低声道: “我碰到慧觉了,然后……” 他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主要讲准备和慧觉、张均一夜探姚府,看能否查得王之义遇害之事的真相。 秦真阳听完之后,一阵恍惚,沉默了许久,神色都没有恢复过来。 他……竟然能战胜慧觉了? 天龙榜第三的徒弟、般若寺的真传、年纪轻轻就入了菩提院的慧觉? 秦真阳是见过慧觉的,就在西漠的浮屠塔遗迹里。虽然他没怎么见到慧觉出手,可是从那和尚从始至终的淡然、以及对面对三变境毫无惧色来看,便知他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对得起他的背景和天赋。 秦真阳对慧觉的印象相当深刻,可是这样的慧觉,竟然都被谢渊战而胜之? 剑宗大师兄一向沉稳的表情也难以掩饰的露出震惊之色,他沉默半晌,才缓缓道: “然后你们又碰到了张均一?” 又是一个大宗师的小弟子…… 谢渊不知该说是碰到的还是慧觉主动等到的,这和尚总有几分神秘。 但他还是点点头: “这道士也是个热血侠义之士,我和他还算投缘,便准备一起去探探,看能否找到姚家作恶的铁证。” 秦真阳微微沉默,眼神露出几分复杂。 他明明记得前不久来,这位师弟还是宗门里名不见经传的杂役弟子来着。 可是现在他不但自己实力提升迅速,在宗内也如坐火箭般的到了内门,要不是身份特殊肯定能拜入宗师门下,并且他身周交游结识的,都已经是如此等级的人物了么? 天龙榜第二第三名的亲传弟子,那就是大离境内顶尖的年轻武者,真正的武道天骄。虽说看样子两人好说话的很,可若是一般的武者,哪有能和他们交流的资格?若自身层次不一样,是不可能强行凑在一起的。 真龙不与蝼蚁为伍,能得到这二人的认可,足以说明谢渊自身也是同一层次的年轻人。 秦真阳缓缓叹了口气,这样的师弟,要真是自家的亲师弟就好了。 他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休养,务必养足精神。虽然有两名不俗的同伴,但是世家祖宅,绝对算得上龙潭虎穴了,你千万不得大意。我不便与你同去,但你自己小心,以保重自身为主。若是不行,便用师父给你的东西,先逃出来再说。”谢渊郑重的点点头,他也知道此行马虎不得,必须万分小心。 回到房中,谢渊服了颗回元丹,盘坐于床上,慢慢调息修行,恢复着体力。 直到夕阳西下,银月东起,渐渐上了中天。 谢渊睁开眼睛,将自身衣物鞋袜一丝不苟的整理好,再将武器丹药各归位置,然后便悄然出门,去到白天和慧觉、张均一定下的汇合地点。 小河边。 时值午夜,此等偏僻地,除了银月撒下辉光,让河水都染上朦胧的白,哗啦啦的奔腾中,反射出淡淡梦幻的波光。 谢渊见两人已经在这,和他们点点头招呼。 慧觉扫过二人,见都准备好了,便带路道: “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三人化作淡淡的影子,在月光下几乎不可看见,沿着小巷往金陵城潜去。 不需要行多远,谢渊就看到了那高高的院墙,看到了那在繁华金陵占据了整整数条街坊的城中之城。 金陵姚家,祖宅。 金陵姚家在前朝的前朝似是皇族,那时的朝廷就定都金陵,传言说姚家的祖宅那时还是皇宫。 不过朝代更迭数次,数千年过去,许多事情都不可考,但金陵姚家传承了千年,和城外波涛滚滚、永不止歇的大江一直都是金陵城的标志,仿佛亘古不变,屹立不倒。 但二十年前那场八门之乱,差一点就将千年姚家彻底打垮了。发了疯的大宗师,从黑暗中苏醒的天下第一大教,不计后果、不择手段起来便是千年世家也摇摇欲坠,直到如今仍然没有弥补回损失的元气来。 姚家近百年都没有大宗师,但飞龙榜的宗师还是有几位的,只是在八门之乱里全部身陨,甚至连普通的宗师都所剩不多,还不如一些次一级的势力。说起来,这大概是姚家历史上有数的虚弱时刻。 若非如此,三个年轻人应该是不敢往姚家的祖宅里钻的。 “从这里翻进去?” 谢渊看着高耸的院墙,看向慧觉。 慧觉双掌合十: “小僧感觉,这里是守卫与强者感应最为薄弱之处。” 感觉? 谢渊不置可否,张均一却问道: “你怎么知道?姚家人手可不少,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强者巡逻不断,岂会有死角?” 慧觉带着淡淡微笑: “平时自然是没有的,还得感谢谢施主。” 谢渊看着张均一望过来,有些莫名其妙的摇摇头,然后忽然心中一动,想到路上无处不在的那些姚家高手: “你是说白天那些抓我的人?” “不错,姚家的人总不是无穷无尽的。去找谢施主了,家里人就少了。当然,虽然晚上大部分都回来,但调动来去,便有了空当。” 慧觉笑道。 谢渊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中一动。 原来也不是乱嚎的……看来那时,他就想好晚上要来姚家“拜访”了。 几人小声商议一阵,各展轻身功法,从墙上越过。 期间慧觉还郑重提醒,有些地方不能落脚,不然恐怕整个宅子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人了。 三人翻了进去,落到一处园之中。 谢渊的天隐术已经最大限度的张开,如今的他可以将身周近处的人也覆盖,再加上慧觉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空灵之意,三人现在若不是宗师过来搜索,应当是无人能见。 但毕竟是世家祖地,内里巡逻密集、机关暗步,还不知有没有高手持着宝物警戒。 谢渊并看不清楚,看张均一更是一头雾水。 然而有慧觉在前面引路,手中不时捻动,口中更是暗暗念诵,也不知是什么手段,总能辨别出安全路径,如同在自家一般快速穿行,直往宅内深处走去。 谢渊感觉这和尚越发的高深莫测,不愧是般若寺的高僧大德、神僧传人,手段难料;相比之下张均一就纯粹得多,就是功法威力无畴,让高僧也有些吃力。 三人快速路过一个院落,谢渊往里面扫了一眼,忽然眼睛一张,停住脚步。 “怎么了?” 两人赶忙同时站定,围绕着谢渊,不敢出他天隐术,不然恐被宅内宗师借必定会有的宝物感知。 “看到个熟人……” 谢渊看着院内深夜仍在练剑的年轻人,眼神一动。 院内的年轻人持剑狂舞,眼神深邃,表情如痴如狂,仿佛心中只有剑法一般。 他旁边还有个中年人,看着他欲言又止,等他一套剑法舞完,才叹口气道: “天川,你休息一下吧,劳逸结合。” 姚天川摇摇头: “若是休息,怎能击败云山剑宗的人?” 中年男子哎道: “那肯定是那剑宗的前辈不要脸来着,同辈岂有人是你剑法敌手?更不用说你又苦修数月,这次小潜龙会,必定一变境夺魁!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姚天川眼神幽暗: “不是的……” 他不再说话,又猛地刺出数剑,将面前的假人纷纷斩成碎片,才闷声道: “不重新胜过此人,我练武何为?便从这次小潜龙会开始,我必定要一路以无敌之势拔得头筹,而后找到那人,将其斩于剑下,以正剑心!” 姚天川眼神寒光闪烁,冷冰冰道: “这次小潜龙会有剑宗的人来?我就先从他们开刀,剑宗的人坏我剑心,我也要让这云山剑宗的人见到我之后,再也握不了剑!” 谢渊在门外静静听完,看了姚天川一眼,低声道: “走吧。” 慧觉和张均一对视一眼,看着谢渊,都有些奇怪。 “阿弥陀佛,谢施主肯定在心里憋坏事了。” 慧觉小声道。 张均一横了他一眼: “你以为谁都是你这贼秃?” 这姚天川好不容易重新挥剑,但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些心魔,只想找自己报仇…… 听过那一番话,谢渊眸光一闪,暗道找个时机,让他如愿好了。 慧觉继续往前带路,愈发靠近核心处,见到前方宫殿似的群落,他正要踏入,忽然脚步一顿。 “这里有阵法……” 慧觉眉头微皱,看着月洞旁的隐隐波动说道。 谢渊凑近一看,自己并不通高深阵法,也无能为力。 要是慕姑娘在的话,肯定没有问题……说起来,都多久没见她了? 谢渊正在出神,张均一问慧觉: “和尚,你终于也没办法了?” “阿弥陀佛,小僧又不是真佛,还能满足你所有心愿不成?” 慧觉反唇相讥。 张均一皱着眉头: “没用的贼秃!那可咋办?” “张施主,你有用你上。” 慧觉呵道。 张均一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我试试。” 慧觉一愣,赶忙道: “你别冲动!试出问题,都走到这里面,咱们跑都跑不掉!” 谢渊也回过神来,看着张均一,想了想,问道: “张道长,你有把握?” “有一点。” 张均一点点头,在慧觉惊异的眼神中,拿起桃木剑,当空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 一道清光亮起,印在月洞上,仿佛水波荡漾。 三人莫名感觉这里通畅了,试探着迈步,果然正常进入。 慧觉上上下下打量着张均一: “张施主,你怎么还会五行八卦?” “贫道毕竟是道士。” 张均一老神在在的收起桃木剑。 不过在两人的注视下,他还是咳了一声,低声道: “但我平时不喜欢学这些,其他的都不太会。就是阵法师父说越到后面越必须要懂,强行让我记了个式子,只要不脱八卦樊笼的,大概都有机会破解……哎,那些玩意儿太难,学着费劲!” 谢渊一脸莫名,这是大宗师看徒弟太笨,干脆给了他把万能钥匙? 慧觉也斜眼看着张均一,连连摇头: “阿弥陀佛,傻人有傻福。” 几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到了这片核心区域的书房。 这里面的东西,大概是整个姚家的账目、秘辛,都在此有迹可循。 只不过三人不敢擅自闯入,里面又十分广大,翻也不知翻多久。 他们先绕着这片区域转了一圈,没见到其他异样,又回到书房,还是准备进入搜寻一番。 正研究门口是否有机关之时,远处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三人对视一眼,连忙跑到旁边的廊柱后躲藏。 片刻后,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走到书房门口,谢渊悄然探出一点头,看见两道男子身影正好进了书房。 他微微皱眉,怎么感觉其中一人有些眼熟? “钱兄,劳你从邕阳赶来。” 一人说话道。 另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那谢渊既然在金陵现身,我自然要来看看。” 钱兄? 为了我而来? 谢渊眉头紧皱,突然眼神一凝,想起那个身影为何眼熟。 钱先生! “般若寺慧觉应当是真的来了,宁国公白日已经见过他。但是说那谢渊胜过慧觉,这……” “我虽也觉难以置信,但那谢渊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短短时间再有进步,也不是不可能。” 钱先生的声音有些凝重,缓缓道。 “哎,这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来破坏我们的事情,而且还紧追不放,看来得早日除掉。” “你们派人了么?” “白日已经将高手尽数派出搜捕,可惜在城里一无所获,所以我才怀疑他到底在不在。” “你们在金陵城,都抓不住一个小辈么?” 听着钱先生口中的隐隐责怪之意,姚庆来沉默一下,道: “钱兄,没人真正见到他,谁知道他在哪?” “罢了,你们好好搜寻才是。” 姚庆来却忍不住继续道: “现下小潜龙会在即,城内鱼龙混杂,整个大离的势力都在这来了人。本来就够乱了,还有云山剑宗那一档子事,让他们的人不依不饶,李星拓的大徒弟天天到处问,还拿他没办法……钱兄,我就不明白,你非要对付他们干什么?杀了那王之义,你知道剑宗给我多大的压力么?” 谢渊一听,瞳孔猛地一缩。 王管事是这钱先生杀的? 钱先生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 “庆来兄,区区一个云山剑宗,就让你们金陵姚家都感觉到压力了么?不应该。” 姚庆来又沉默一会儿,压抑着怒火道: “钱兄,王之义是没死在邕阳,不然的话,若李星拓亲至,邕阳伯已是风烛残年,还对付得了李星拓的剑么?” 钱先生冷冷道: “只要四叔公还在一天,我钱家总归有此等高手。而你姚家就算想,哪有顶尖宗师坐镇?哼,找不到谢渊,说不定他偷偷溜进你家,你们也不知!” 姚庆来这次沉默了比之前更久的时间,久到谢渊三人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睡着了,才听他长出一口气道: “钱兄,你若是来此再为两家合作打压我姚家的,那不提也罢。” 钱先生淡然道: “我们两家交好已久,自然通力合作。不过现下本就是我钱家为主,毋庸置疑。” 姚庆来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道: “钱兄,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何要杀王之义?他根本查不到什么东西。” “具体的你不用知晓,本是和谢渊有关,但他现在既然来了……呵呵。” 钱先生忽然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让外面的谢渊皱起眉头。 “罢了,那你既然来此,打算如何做?” “今日已晚,我明天看看你们布置,再做计较。” “也罢,那钱兄便去客院歇息,我已让下人给你备好。” “不用劳烦,我回我家在金陵的别院便是。” 书房里的烛火闪了闪,钱先生和姚庆来走出来,往外面走去。 谢渊在旁边睁大眼睛,仔细的想看那钱先生的长相,然而始终是在背后,根本看不见。 三人在柱子后悄然对视一眼,等那两人稍微走远,张均一低声道: “你们说,怎么做?” 谢渊眼中光芒一闪: “跟着那钱先生,直接出去。” 慧觉和张均一都心下了然,纷纷点头,这次在谢渊的带领下远远缀着姚庆来和钱先生。 踩着两人后面的路径,一前一后两波人行得不慢,也耽搁了好一会儿才出了姚家的大门。 “看来这两家虽然合作,恐怕不算友好。” 谢渊暗自想到。 不管是钱先生咄咄逼人、想占主动权,还是不在此休息、宁愿绕来绕去的离开,都说明两家虽然有隐秘合作,实际上并不是亲如一家。 本来也是,八大世家实际上竞争极多,若不是之前薛明河和魔教圣女先后逼得他们联合,恐怕还没有如今这和谐局面。 等到姚庆来送走钱先生,面色微沉的回去,钱先生一个人在长街上往前走着,似乎还在思索。 他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顿,看到月光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钱先生抬头看去,发现前面有一个年轻人拦路。 年轻人眉目舒朗,身躯颀长,面相极佳,直如王孙公子一般,正是谢渊。 钱先生的脸上一怔,下意识的往他背后看了看,而后反应过来,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小谢是吧?你竟然来拦我的路。那姑娘肯定不敢来这,没有她,你一个人也敢挡我?” 谢渊看着面前这个俊朗男子,不得不说世家之人的皮相都还不错。 只是如此样貌之下,不知藏着多么龌龊残忍的灵魂。 想到那一百多个刚刚逃出生天就被毒死的受害者,想到那几个看着才找回的亲人死在怀中、哭的撕心裂肺的乌河百姓,谢渊面色一沉: “姓钱的,今天你还跑得掉么?” “跑?这是金陵,就凭你,我为何要跑?” 钱先生呵呵笑着,眼神发亮: “要跑的是你才对!我倒要看看,上次你狐假虎威追我那么久,今天,你还能不能跑得过我!”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说话行事如此霸道,小僧看得十分不惯。” 忽然,旁边的巷子里走出一个白净的僧人,他的身姿映照在银白的辉光下,双手合十,一脸纯真。 钱先生看着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慧觉,面色微变,正要说话,头陡然又转向另一边。 月光下,一个剑眉星目、背负木剑的少年道士堵住他另外一边的方向,朗声道: “这个就是世家的黑手么?今天贫道就要将他擒下!” 钱先生望着周围三个年轻人,面色陡然变化。 虽然感觉他们的修为都不如自己高,但是……这感觉,怎么如此危险? 谢渊慢慢拔出长剑,指着钱先生: “姓钱的,今天,你准备往哪儿跑?” (本章完) 225.第225章 天骄联手初展威 第225章 天骄联手初展威 钱先生看着谢渊直指自己的剑锋,神色变幻不定。 他微微偏头,看着旁边的白净和尚,沉声道: “般若寺、慧觉?” “阿弥陀佛。钱施主明鉴,正是小僧。” 慧觉双手合十,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钱先生见他承认,脸色沉凝几分。 他又看向右边的道士,慢慢问道: “敢问这位小道长又是哪位?总不会是玄真宗的弟子吧?呵呵——” “玄真宗,张均一。” 张均一干脆的自报家门,看着钱先生,眉头倒竖。 他已从谢渊那里听过此人恶行。勾结官府,危害一方,最为张均一所恨。 钱先生笑容一凝,卡在喉咙里。 他神色有些惊疑不定,还真是玄真宗的弟子? 张均一是初次下山,虽然钱先生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光凭玄真宗三个字,就足以让他大为忌惮。 “钱某何德何能,竟让玄真宗和般若寺的高足都联手。” 钱先生挤出笑容,大有深意道。 佛道之争,亘古便有。而玄真宗和般若寺同为“二宗”,天下齐名,彼此间的故事就更是源远流长。 大离朝立国时,太祖便曾利用两宗的纠葛,一手坐山观虎斗成功削弱两宗势力,顺利把持天下武道,又设六扇门春雨楼,自此奠定大离稳定千年的基础,不像前朝老是为民间武者强大所扰。 虽然两宗都是天下大宗、名门正派,但彼此间算不得友好,弟子间见了面,不说眼红厮杀,那肯定是要争一争高低的。 听了钱先生隐隐的离间计,慧觉只是微微一笑: “钱施主,凭你本人的确是不够,但凭你做的事,够了。” 张均一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和尚说的在理。” 钱先生见两人分毫不为所动,眼皮一抖,回过头看向谢渊,却是怪声怪气向旁边道: “两位莫不是对在下有所误解?钱某向来本分,未做什么恶事。倒是面前这位,杀害忠良,罪大恶极,证据确凿,还是官府的通缉犯,岂能听信恶人谗言?” “谗言?你这才是谗言,小僧都听到你亲口承认了。” 慧觉摇摇头,叹息道。 张均一更是冷哼一声: “狗官还妄称忠良,谢兄不惜污名也要为民除害,正是义士!” 他一副杀了官就是好兄弟的模样,让钱先生眼皮一跳。 谢渊打量着眼前这位世家子,平心而论,此人不止气质不凡,年纪也不甚大,大概都不到四十岁,正值青壮年纪。如此年轻,就有这般修为,假以时日成为宗师,亦是大有希望。 可是如此人杰,行事却那般残忍,实力越强,危害越大。 谢渊沉凝道: “妖言惑众有什么用?你和姚庆来说的话,我们都是亲耳听到。我问你,你为何杀害剑宗管事王之义?他掌握了你们什么秘密?” “亲耳听到?” 钱先生瞳孔一缩,听到后半句话,确认他们是真的就在书房外偷听到,不由心中暗骂: “这个姚家,竟让几个年轻人溜了进来一无所觉,真是废物!” 他见情势不妙,迅速冷静下来,掸了掸衣袍,微微笑道: “谢渊,勿要血口喷人,说我杀害别人,可有证据?可别说只是你们听到而已。” 谢渊长剑一展,淡淡道: “等逮住你,自然让你一五一十的全部招出来。” 说罢,他直接踏步而上,长剑舞出一片白光,陡然刺出! 钱先生确认他们没有证据,心下微松,两家做的事情,是决计不能在天下人面前曝光的。 但见谢渊一言不合,竟敢直接朝着自己动手,他眼神一冷,袖中滑出一柄短剑,迎了上去。 哼,就算传承再好,不过三个二变境,妄自尊大,自不量力! 以为有帮手就了不起?那就拿你这家伙开刀!只要杀了谢渊,麻烦自解。 钱先生一个闪身,化作淡淡的影子,短剑在月夜下几乎看不见形状,划过一个隐蔽刁钻的轨迹,从腋下往谢渊身上刺去。 就这一剑……嗯? 钱先生正以为要得手,却见谢渊的剑莫名划过一个弧线,端端正正的挡住自己的短剑,将其格住动弹不得。 他怎么破解得了? 自己这手引以为傲的隐蔽剑法不知一个照面便刺杀多少人,平常武者决计躲闪不得,最多仓促反应下可以避过要害,哪怕三变境的武者也不可能轻易避过。 可是这个谢渊,怎么长剑就像提前就知道自己如何出招一般,一剑就轻易挡下了? 钱先生有些惊讶,不及细想,正想回剑再斩,旁边有两道劲气已经冲来。 慧觉一个平平无奇的拳头砸向钱先生的左脸,而张均一大喝一声,闪耀着青色剑气的桃木剑同时劈向他的右臂! 钱先生寒毛竖起,感觉这两人虽是二变境,但这攻击绝不能硬挡,只得撤了剑微退两步。 然而他要退,谢渊岂会让他轻易如愿?长剑一兜,直接切向钱先生的右臂。 钱先生再快也快不过本就在面前的剑,只得先回剑一格,将谢渊的剑格开,然后顺势外划,和张均一的木剑对拼一记;同时左掌勉力回击,硬接慧觉的拳头。 嘭的一声,拳掌相交,钱先生身形一晃,感觉手掌都有些发麻,心头大震。 这和尚,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他比自己还低一境界! 钱先生使出浑身解数,挡下三人合击,已经吃了暗亏; 三人一一和钱先生过了一招,见这一下没奈何他,心中也是一凛。 气血三变境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这钱先生的仓促回击,澎湃的气血中也蕴含着沛然大力,让三人都是微微一震。 不过三名年轻人都不是平常之辈,张均一越是强敌,越是兴奋,慧觉始终带着纯净的微笑,不动声色,而谢渊遇敌已多,心志坚定,便是宗师也是战过,一个人也曾戏耍两名敌人三变境,更何况现在还有两个强援,哪里会怕? 三人身形一顿,又同时冲上,各朝钱先生发出攻势。 钱先生见三名年纪比自己小了一轮、境界低了一境的武者得势不饶人,气势汹汹又要欺上,顿时又惊又怒,平时哪有气血二变境敢朝三变境冲锋的?但看着三人各自招式不俗,他心里面又不由自主的打突。 这家伙,暂且放过他。要不是有帮手,今天定要让他好看! 他脚步一错,起了撤退的念头,却被谢渊当即叫破: “小心,这厮脚底滑得很,别让他跑了!” 另外两人也有防备,各自堵了个方向,慧觉笑道: “阿弥陀佛!钱家的步法以偷摸跑路闻名天下,小僧早有耳闻,刚一开战就要跑路,名不虚传!” 张均一从后面刺出一剑,冷笑道: “不会有三变境碰到二变境也要逃跑吧?” 钱先生见还没迈步就被识破,暗自咬牙,只得在小范围闪身扭过慧觉的拳、张均一的剑,反身又朝谢渊冲去。 如果轻易跑不掉,今天哪怕拼着受伤,也要先解决这恼人的家伙,然后再说离开! 他一剑含怒斩下,三变境的血气带着尺许幽光直接往前迸发,竟然已经动用罡气! 好强的剑斩! 剑罡一出,谢渊面前的空气都被扭曲,心中警铃大作。 他看着脸色冷峻的钱先生,目中幽光一闪,突然仿佛从原地消失。 钱先生骤失目标,一剑斩到谢渊站立的地面上,轰的一声,长街青砖爆碎,土浪向两边掀开,直蔓延十丈开外! 张均一和慧觉见这一剑威力,都是凛然;不过他们正替谢渊担忧,却发现他溜得极快,直接让开了? 钱先生见这一剑竟然落空,怔了一下,旋即冷哼一声,眼神一闪。 算你跑得快! 他短剑轻摆,朝后挥出一道剑气,罡气纵横,让张均一和慧觉眉头一皱,只得先行躲避。 于此同时,钱先生脚步一顿,立即向前冲去,就要展开钱家闻名天下的轻身步法离开。 然而他刚刚一迈步,谢渊就在他侧前方现出身形,蓄势已久的长剑往前一递,等着钱先生自己冲了上来! 钱先生完全没有察觉谢渊的身形,见他突兀消失又突兀出现,明晃晃的剑尖就对着自己,顿时亡魂大冒。 这步法冲起来速度快如闪电,自己往剑上扎去怕是直接一个大窟窿! 本来谢渊自己的剑法恐怕都不足以让他如此紧张,但现在等同他用他三变境的实力自己去往上撞,一来二去就是生死之危。 关键时刻,钱先生再次展现了实力和机变,一个矮身滑跪,如同水面滑行,就要从下方滑过谢渊的剑。 他又怕谢渊转刺为劈,心头一闪,恶狠狠的将短剑斜斜刺向谢渊下腹,再度展开那难以察觉的隐蔽剑法。 借着冲势,这一剑配上他的强横血气,二变境绝对难以抵御! 谢渊看着钱先生展现了神鬼莫测的身法,本来反应慢了一拍,眼看着就要让他冲过去; 可是感觉到这刁钻凶狠的一剑,他心头灵光一闪,长剑陡然转过一个浑然天成的弧度,当先刺到钱先生短剑的剑柄剑刃交接之处。 钱先生完全没想到这一剑还能如此刺过来,根本没有反应,就感觉手上的剑莫名一松,打着转飞了出去。 剑虽然没刺到钱先生身上,他亦受到巨大的反震之力,滑跪之势正好止住,正正好跪在谢渊面前。 谢渊就站在他的侧面,举着长剑,两人一时大眼瞪小眼,陷入诡异的寂静。 发生什么事了? 场中有三人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怎么钱先生一个闪身,举剑杀向谢渊,转瞬之间就变成赤手空拳的下跪了? 三变境的高手,兵器竟然一个照面间便被打飞出去么? 慧觉和张均一都是眼睛大睁,他们本就没看明白谢渊怎么身影闪烁间让钱先生自投罗网,而后的这一如同天外一刺的剑招更是让他们震动。 一击让钱先生兵器脱手,看境界是气血三变境和二变境的战斗,纯论剑招,几乎是宗师与学童之差! 钱先生更是心神巨震。 他的剑法千锤百炼,别无巧,效率极高,几无破绽;然而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这长剑怎么就脱手了? 眼前这人,实力真的比自己低一境吗? 不过场中的静谧只是一瞬,钱先生毕竟境界在那,瞬间就悍然起身。 然而谢渊一剑削向他的脖颈,让他只得扭头一闪,正要挥拳还击,身后一僧一道又已加入战团。 两把长剑交相刺出,虽是初次配合却也显天才之间的默契,轮流让钱先生不好硬接,只得闪身;而慧觉虽然只有一双肉拳,但在不灭金钟罩这样天下最顶尖的硬功加持下,便是玄兵铁锤也不过如此,更让钱先生忌惮不已。 钱先生虽然血气境界压过三人一头,但本身不是走横练路子的武者,面对三人围攻他本来就捉襟见肘,兵器一脱手更是战力大打折扣。 等他发现事有不谐之时,本想凭借修为强行突破一点,却已经被三人逐渐默契的联手压在原地施展不开,再过几个回合之后,就被谢渊长剑架在脖子上,而张均一的木剑和慧觉的拳头就在旁边,隐隐笼罩着他的要害。 钱先生面色难看至极,没想到自己身为世家天才,身为高出一境的前辈武者,竟然被三个小辈几个回合之间生擒! 几人交手虽然兔起鹘落、跌宕起伏,但是实际上就片刻的功夫,就已经结束。 哪怕是三个天才,毕竟都是二变境,他也落败的太快了……而且还是生擒。 战斗中要胜甚至要杀都容易,但是生擒敌人,难度就是倍增。 慧觉和张均一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他们以为本来该有一番恶战,结果慧觉甚至都不用动罗汉法身,张均一亦没用压箱底的绝技,轻轻松松就把敌人拿下。 他们悄然对视一眼,然后瞥了眼谢渊,却见他神色冷静,转向他们: “你们有手段制住他么?” 慧觉点了点头,伸出一指,点向钱先生腹部丹田位置,然后又拿住他的腰眼: “大金刚指加龙爪功,擒住他不成问题。” 钱先生瞬间感觉全身力气都如潮水般退去,眼神有些惊惶,沉声道: “我劝你们趁早放了……额。” 他话没说完,张均一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打得他两眼翻白,直接晕厥过去。 慧觉眉头一蹙: “道士,你干什么?” “什么这功那功的,还是大巴掌干脆,毕竟是三变境。” 张均一嗤之以鼻。 慧觉嘴角一扯: “玄真宗的莽夫,没有小僧的功夫,你巴掌能破得他的护身血气么?” 谢渊制止了两人的争吵,沉声道: “先离开这里。” 虽然几人的动作迅速,但再在这里耽搁,保不齐就被姚家的人发现了。 三人一同展开身形,化作影子,往城外掠去。 希望动静没有引起姚家高手的注意……至少也要慢一点。 谢渊默默想着。 他的动作已经相当快了,虽然三人都是当世天骄,但三变境本就没有俗手,而世家的三变境更是强悍,特别这钱先生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想必也曾是家族的希望之星。 这样的三变境,击败且不提,若是要想抓住,就算三人联手本也该费上好一番手脚,说不定还有些伤损,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谢渊打掉了钱先生的兵器,就像拔掉了老虎的牙,让他战力大为受损,此消彼长之下,再擒住人自然不费力。 如果不是他非要用剑,撞在了【剑心】发动之上,可能还没这么容易……除非是宗师剑客,不然面对谢渊,随时都有被识破的风险,战力先降三成。 而当时的那个场景,再往前推,也是谢渊用天隐术创造出的机会,让钱先生想着从看似缺口的地方逃跑,结果陷入了生死立现的局面。 运转天隐术的谢渊神出鬼没,宗师以下没有任何辨别踪迹的可能,配上大威力的杀招,才是谢渊真正的手段。 这一套组合拳,就是慧觉也抵挡不了,天隐术加上横扫千军,比大宗师的传承也不遑多让,都还没用在钱先生身上。 慧觉和张均一也知这场谁出力最大,都是悄然看着谢渊的身影。 慧觉的眼神饶有兴致,似觉有趣,而张均一则就有些跃跃欲试,战意盎然。 他看看谢渊,又看了看慧觉手上提着的钱先生,有些不屑道: “修为那么高,只知道一心逃跑。街头打架都知道不能雨露均沾,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若是他上来就拼命,我们可能还不见得活捉的了他。” 慧觉说道: “钱家的家风一向是保命为先,不然你以为步法为什么排在世家第一?他们的老太爷也是,大概是上上上辈的武者了,靠着命长混资历呢。” 张均一眼神一闪: “那要延寿的,是不是就是钱家这老太爷?” “阿弥陀佛,多半是这老不死。” 慧觉无悲无喜的道。 谢渊没有说话,打定注意要从钱先生嘴里问出这一系列事情的全部真相。为何要杀王之义、他查到了什么、这延寿邪法是真是假、有哪些人参与……等等。抓住这么一个关键角色,想必许多问题迎刃而解,不能让他死的太便宜了。 “慧觉师傅,严刑拷打、审讯犯人什么的,你应该也会吧?” 谢渊问道。 慧觉一脸无辜: “阿弥陀佛!谢施主你莫要血口喷人,小僧一介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怎么就应该会了?” 谢渊冷静分析道: “就凭你满口胡诌,就知道不是个正经和尚,这些东西多半难不倒你。” “谢施主你这样说一个僧人,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小心!” 谢渊一声惊呼突然响起,三人同时察觉到了一股狂猛的气劲袭来,猛地向旁边扑去。 轰! 一道锋锐的剑气直击三人刚刚立足的位置,将街道都炸出一个大坑。 三人狼狈的扑倒在旁,回头看去,看到远处房顶一道人影乘着月色迅疾无比的飞了过来。 几近满月的银轮之下,淡淡的人影如同月下飞仙,乘风而来,带着强大的威势。 宗师!谢渊三人脸色都是微变,看着明显来者不善的人影,都是瞬间提起一百二十分精神。 竟然有宗师追来了…… “何方狂徒,竟敢在金陵造次?” 带着凛凛寒意的声音响起,那身影眨眼间就到了近前,露出一个穿着华袍的老者身影。 谢渊一眼认出,这老者便是姚家的宗师之一,姚亦隆。 三人见宗师追上来,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各各拿起架势,谨慎万分的对着老者。 姚亦隆看三人姿态,不屑的哼了一声: “蜉蝣撼树,自不量力。” 他一眼看出,几人都是气血二变境的修为,竟然敢对着他这个宗师亮兵器! 姚亦隆心中起火,目光一扫就看到了慧觉手中的钱先生,微微诧异。 三个二变境将这家伙生擒了?钱家的晚辈未免不中用了些。 扫过这僧道齐聚的三人,姚亦隆心中一动,看着慧觉,淡淡道: “小辈自报身份,若是报得师承,老夫看在你家长辈的面上,或许不开杀戒。” 慧觉双掌合十,一脸纯真道: “阿弥陀佛!小僧慧觉,师从般若寺智灵大师修行,见过这位宗师前辈。” 姚亦隆神情一凝,竟然真是那个慧觉? 白天的一嚎他当然听见了,不然不会生出心思,发这一问。 换作其他年轻武者敢在金陵绑人,哪怕是四派八家的,他也先抓了再说。 但若是智灵神僧的徒弟,他自然要先打听清楚…… 姚亦隆面色微沉,不过瞬间神情一动,看着谢渊,眯眼道: “那你就是那个谢渊了?” 不是,我是张山…… 不过虽然宗师毫不掩饰的气势给人压力极大,谢渊也知道这时隐瞒身份已来不及,便飒然一笑: “晚辈云州谢渊,见过姚宗师。” 看到谢渊笑得洒脱,干脆承认了身份,姚亦隆眼中精光一闪,三名年轻人都感觉后背一凉,仿佛夜色中弥漫了杀意。 “好,你竟真敢来金陵,年轻人果然是胆气粗壮,初生牛犊不怕虎!” 老者淡淡说道,看似夸赞,实则语气里全是嘲讽。 他手上持剑,凝立空中,上下打量着谢渊,已经动了杀心。 三人都露出极为凝重的神情,若是气血三变境,三人联手自是不惧。 可眼前这人,却是宗师。 不要说他们只是气血二变境,就算三人此时都突破了修为,也不敢说能奈何宗师。 三个天骄二变境或可轻易擒下三变境,可是三个三变境的天才武者,联合也不见得是宗师的对手。 哪个宗师年轻时不是天骄?气血二变境到三变境的蜕变就已经巨大,而打通天地桥、在人体极限上再迈一步,就更跟之前不是一重天地。 慧觉将钱先生丢在一旁,已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另外两人同样如此。 面对着宗师的杀气,谢渊三人不敢有分毫分神。 姚亦隆看了眼几人,目露不屑。特别是看着谢渊,他的眼神更是危险。 不过虽然身上的压迫已经极大,他却没有出手,而是顿了一下,又看向张均一: “小道士,你又是哪一家的?” “玄真宗,张均一。” 张均一毫不畏惧的回答,他可不怕被人知道师承。 姚亦隆眼皮又是一跳,继续追问道: “你师父是谁?” “家师道号玉虚。” 张均一笑了笑,回答道。 姚亦隆瞳孔一缩,下意识道: “不可能!玉虚真人只有几位徒弟,都是名震天下的宗师。” “哦,我是老道前几年才收上山的,算是他的关门弟子。” 张均一不甚在意道。 听到“关门弟子”四个字,姚亦隆眼皮猛的跳了跳,心中生出荒唐之念。 这谢渊使了什么迷魂药,竟让天底下几乎是背景最强的年轻和尚和道士一齐来跟他捣乱? 一个玄真宗掌教的关门弟子,一个般若寺住持的得意徒弟……难道这是两位高人的意思? 姚亦隆惊疑不定,神情变幻半天,缓缓说道: “两位般若寺和玄真宗的高足,姚家向来对两宗心存敬意,以礼相待,你们为何前来金陵,深夜扰人清梦?” 他说得够委婉,本待指出两人之过,然后给个台阶让他们下去,结果慧觉双掌合十,笑呵呵道: “阿弥陀佛!家师听说姚家有延寿秘法,特意让小僧来看看。” 姚亦隆听到这一句,脸色骤然大变,在月光下甚至也是煞白: “这是、智灵神僧的意思?没、没有的事,慧觉小师傅还请不要胡言。” 慧觉笑眯眯道: “小僧还没说有没有呢,姚宗师请不要紧张。” 姚亦隆神色变幻不定,不敢再多说,直接道: “两位小师傅,今日一场误会,便请两位先回去吧。” 谢渊见两人这么轻易就被放过,钱先生甚至还躺在慧觉脚下,不由有些羡慕。背景大就是好,敌人看到了都得给你找理由,生怕招惹上来。 不过他看慧觉瞟了自己一眼,一脸似笑非笑,忽然觉得不对劲。 等等,自己本来拖这两人当挡箭牌,但是姚家根本不敢往靶子上射,把他们放走了…… 不得全力找自己的茬? 果然,慧觉悠悠说道: “谢过姚宗师,那小僧和这位谢施主便一起走了……” “他不行。” 姚亦隆脸色一沉: “这人和我们姚家有隙,曾当众杀我分家子弟。老夫今日有话要问他。慧觉师傅放心,只是请他回宅里喝杯茶水。” 他语气毋庸置疑,说得好听,言下之意自然是明显。谢渊要真跟他回了姚家,肯定再也出不来了。 慧觉笑了笑,叹道: “谢施主,看来你是走不掉了。” 谢渊点点头,笑道: “姚老鬼怕我给他把大事爆出来呢。” 张均一摇摇头: “欺软怕硬,我们都知道,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谢渊呵呵道: “柿子捡软的捏,这就是世家的生存之道。” 姚亦隆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脸色更是黑得要滴水。身为世家宗师,他这一辈子何曾受过这等礼遇? 但看着慧觉和张均一说话,他只能视如不见,而对着谢渊沉声道: “谢渊,你跟我走一趟吧。我我劝你识相点,不要让老夫来请。” 谢渊还没说话,慧觉又道: “姚宗师,谢施主和小僧不打不相识,我想请他去般若寺坐坐,还请你勿要带走他。” 谢渊看着慧觉,有些惊讶,他竟然愿意搬出般若寺的名头来拉自己? 可惜这样亦无用处,姚亦隆只是皱着眉头,冷冷道: “慧觉师傅,我敬智灵大师、敬般若寺天下禅祖,故而礼让你三分。但你亦当给我姚家尊重,不过区区小辈,如何来指使老夫做事?还是等你成为宗师再说吧!” 慧觉闻言,叹了口气,认真道: “好,既然姚宗师这样说,等小僧成为宗师,一定会来找你的。” 姚亦隆听得眉头一跳,忍不住看向慧觉,心道这应该只是年轻人抹不下面子放狠话吧?应该不会当真吧? 张均一这时也朗声道: “贫道亦和谢道兄投缘,准备邀他往罗浮山论道,现在就要走。” 谢渊又是心中微动,他和张均一接触的更少,也就对整治贪官颇有共同话题,没想到萍水相逢,道士却也十分义气。 姚亦隆见张均一又拿玄真宗来背书,天下两大宗门的真传都要保谢渊,他顿时压力巨大。 这个谢渊,小小年纪,交游如此广阔么?他现今已是这般实力、这般人脉,既然已经结仇,若放回去还得了? 特别是他在乌河听到的看到的,明显不愿放手,那就怪不得他…… 姚亦隆摇摇头,沉声道: “你们多说无益,我金陵姚家已不是无名小卒,在江水畔立了千年,如今虽然势弱,千年前也不是没有请你二宗祖师来金陵城讲道的时候!今天这谢渊,老夫必定拿下,小辈速速退去!” 他剑一横,指着谢渊,一股锋寒的剑意在夜空中散发出来,长街上顿时刮起了寒风。 慧觉和张均一都是神情一凛,脸色沉重,谢渊更是默默轻点起自己的底牌,准备动用。 慧觉叹了口气,踏前一步,站在谢渊身边: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小僧也只有再和谢施主联手一遭了。” “我也一样。” 张均一同样站在谢渊旁边。 谢渊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感动,面对难以匹敌的强敌,有同伴愿意挺身而出,并肩作战,这感觉让人热血奔涌。 姚亦隆脸色深沉,吸了口气,冷冷道: “小辈天真,螳臂当车,又能改变什么?” 他剑一举,身形闪过,骤然出现在谢渊面前,长剑轻巧的递出。 好快! 太快了! 三人都是心中大震,纵然都不是没见过宗师的小门小派弟子,但和宗师真真正正的为敌时,才能感受到这份压力。 谢渊提前有所准备,直接长剑福至心灵的一挡,神妙无比的剑心虽然看到了姚亦隆的剑法轨迹,却没能像之前一样破解。 宗师的剑法,哪里有许多破绽?而就算有破解的招式,可是谢渊的速率力度根本跟不上,也是无用。 但能看到这快如闪电的一剑,已经不易,谢渊长剑轻轻一格,浑身如遭雷亟,几乎脱力,但终归将这一剑带偏了一丝。 呲—— 长剑擦着谢渊的手臂而过,带起一溜血。 姚亦隆有些意外,看着谢渊的表情,看着那张俊逸的脸上一片凝重、严肃、认真、冷静,却不见一丝慌乱,甚至……还有一丝兴奋和战栗。 这个家伙……姚亦隆神色一沉,正要干脆将其拿下,却发现这是他看到谢渊的最后一眼。 下一刻,这个年轻人,竟然直接在他面前消失。 什么? 怎么回事,人呢? 姚亦隆神色大惊,这是什么功法? 宗师的感知和手段非比寻常,不要说气血蜕变境的小辈,就是同辈亦不见得能在他面前陡然脱身,而不被他察觉。 他陷入一瞬间的混乱,这完全违背常识。 不过宗师毕竟是宗师,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了周围的一丝不对劲,似乎看到身边的一道模糊人影。 谢渊若在不被注意的状态下,可以瞒过宗师感知。 但他已经被姚亦隆气机锁定,要想完全躲避,恐怕要天隐术再进一阶才能行。 绕是如此,谢渊却已夺得一丝生机,而就算姚亦隆发现了端倪,却也感知模模糊糊,甚至觉得一剑刺出都不确定能不能刺到谢渊身上。 他眉头大皱,心里生出些事情脱出掌控的不适之感,打定注意要快快将谢渊捉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姚亦隆正要往旁边模糊之处出剑,然而旁边一个白生生金灿灿的硕大拳头出现在了眼前。 他身形一顿,一掌拍开这个拳头,将僧袍撑裂的慧觉拍的倒飞出去,自己手掌还微微一麻。 诧异的看了一眼身形迥异、如同金刚的慧觉,他心中一凛,若是这和尚有三变境的修为,恐怕还能给自己造成麻烦。 但现在么……他念头只是电闪而过,正准备继续追上谢渊,旁边一道冲天的清气,又刹那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张均一将桃木剑高举过头,口中念念有词,身周清气环绕,木剑上电光闪烁,竟然显得神威凛凛,让姚亦隆眼神一缩。 看着头顶上隐隐飘过来的乌云,姚亦隆神色惊讶的同时,冷哼一声,一剑戳向少年道士。 张均一见状,不得已提前将桃木剑挥出,一道电光陡然射向姚亦隆,被他的剑气直接戳散。 闻着自己衣袖上传来的焦糊味,姚亦隆脸色一黑。 他堂堂一个宗师,面对三个气血二变境的武者,竟然两招都落空,没擒下敌人不说,还被打了一拳,挨了一剑,损了袍服! 若是说出去,那他老脸往哪里搁? 可是眼前这三人就是如此难缠,竟让姚亦隆都有些麻烦的感觉。 这两个家伙打又不敢下重手,不打又确确实实能影响到他,攻击还不能完全忽视! 气血二变境的招式,能对宗师产生威胁,也是奇谈。 但说起来,那个谢渊之前第一次小有名气,便是传言他外练时就能伤宗师了……等等,他现在在哪? 姚亦隆陡然发现,被两人一打岔,他的感知竟然跟丢了谢渊的踪迹! 他目光如电,在场间扫过,看向长街那一头,正在想谢渊是不是从这个方向逃之夭夭,忽然背心一寒,陡然转身。 背后的方向,谢渊浑身金光闪烁,肌肉隆起,血气蓬勃无比,如同也施展了金刚法相。 然而姚亦隆没在意这些,只是看着他手上不知何时来的一把大斧,上面凝聚着幽黑的光芒,压缩到了极致,只在斧刃上浓缩为一点,已经成型。 姚亦隆脸色大变,头一回露出紧张神色,看着谢渊吐气开声,将斧头朝自己斩来,长剑猛地荡起汹涌至极的劲气,往上一撩。 这一剑的狂猛劲气在平地直接刮起龙卷,连天上的乌云都吹散! 大斧和长剑撞在一起,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惊醒了整个金陵。 轰—— 劲气龙卷将谢渊直接轰飞出去,他在空中就吐出一口鲜血,精神瞬间就有些萎靡。 虽然占得先机,然而宗师的反应足以在这一剑上灌注六七分的实力,这一下谢渊一对一挨了宗师的重击,瞬间就受了重伤。 但姚亦隆也不是毫发无损。 他虽然阻止了这一斧,自己却连退三步,握剑的右手连连颤抖。 他抬起手看了看,虎口豁出了一个大口子,黑气还隐隐在上面破坏,片刻后才被自己的血气浇灭。 然而虎口上的口子传来疼痛感觉,鲜血汨汨流出,瞬间就将剑柄染红。 姚亦隆默默的将长剑换到左手,面无表情的看着谢渊,眼神却是难以掩饰的震动。 他受伤了。 身为宗师,在气血二变的谢渊面前,一对一的过了一招,然后他受伤了。 而若不是他发现及时,他甚至不只是受伤这么简单。 这一斧,已经可以斩杀宗师。 (本章完) 226.第226章 败宗师! 第226章 败宗师! 姚亦隆的眉头抖了抖。 虽然他受的伤不重,却也稍稍影响了惯用手的灵活性。但对宗师来说,左手握剑,对付几个小辈,影响也不大。 本来应该是如此的。 然而想到刚刚那仿佛无可匹敌的一斧,姚亦隆的心忽然颤了一下。 他竟感觉有些后怕。 谢渊能伤到宗师,不是谣言; 甚至不只是伤到宗师,这一传言,反而隐蔽了他真实的危险。 身为二变境,他真正掌握了能重伤乃至杀死宗师的能力! 虽然斧头沉重,招式狂猛,修为差距巨大的情况下根本不易命中,然而配上他那神鬼莫测、宗师难破的身法,危险程度顿时陡增。 刚刚那一下,自己但凡慢上一拍,恐怕现在就得拿出拼命的手段回祖宅治伤,才能保命! 姚亦隆左手紧了紧。 来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对付几个二变境的年轻人,自己竟然差点阴沟里翻船。 感受着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体验的老宗师觉得十分陌生,心中生出又羞又恼的感觉。 而在那感觉之下,还有一丝不能与人明说、甚至自己也不愿察觉的惧怕与忌惮。 既是因为刚刚差点翻船,更是对谢渊本身的忌惮。 他现在就有这般手段,若是等他成为气血三变境呢?岂不是真有可能杀死自己? 而再假以时日,等谢渊也成就宗师,以姚家如今状况,能有人敌他? 姚亦隆心思电转,想到这里,目光深沉,看着倒飞而出的谢渊,膝盖微动,就欲追上。 他改变了策略。 今天本来想着是将谢渊生擒回去,但现在他准备除非能轻易拿住他直接回府,不然就直接将其斩杀,绝不能留任何后患与机会! 姚亦隆刚刚迈动步子,然而没想到旁边忽然斩来一股犀利的清光剑气,至正至纯,威力磅礴,让他也无法忽视。 他左手挥剑,一击将那道清光击散,心思一动,便微微侧身,躲过了另一边打来的罗汉铁拳。 和金光灿烂的罗汉法身当面错过,姚亦隆身躯一晃,绕过两人,正要腾空,忽然一顿。 谢渊又不见了。 此时的谢渊,又沿着街边阴影,悄悄绕回战团不远处,脸上一片血红。 他尚在半空中,就将准备好的小还丹吞入了嘴里,用最快的速度炼化,此时药力都还没下去,面上故有通红的血色。 宗师一击虽然惨痛,但他早有预料,先有大力金刚丸增强自身力量与防御、后又提前准备了小还丹压制伤势,此时瞬间恢复了八成战力。 趁着慧觉和张均一阻拦姚亦隆片刻的时间,谢渊又隐入天机难察之处,仿佛从场间消失。 他的天隐术本就到了宗师也难觅踪迹的层次,姚亦隆只要稍微分心一点,没有一直锁住谢渊气机,那就又要重新搜寻。 而谢渊静静站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阴影之中,手提巨斧,微微侧头,用余光望着姚亦隆的身影,防止宗师的感知觉察到什么。 姚亦隆扫过一圈,又没看到谢渊的身影,心中顿时有些焦躁。 这个家伙,不会逃跑了吧? 姚亦隆心中沉重,他已经切身体会了谢渊到底有多么危险。 本来以为只是云州偏远之地的无知狂徒,稍加注意就能消灭,不值一提;没成想接触之后,发现这分明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场上还有般若寺最年轻的菩提院高僧、玄真宗掌教的关门弟子,然而便是这两人的威胁,也不如谢渊给自己的大。 姚亦隆成就宗师多年,上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威胁,恐怕几个小辈都还没出生…… 如果被这样潜力无限的敌人逃跑,那本已风雨飘摇的姚家真要寝食难安。 姚亦隆长剑一转,打退又攻上来的慧觉和张均一,差点让道士握不住剑,而慧觉更是倒飞而回,轰隆一声撞塌旁边的围墙。 他力道已经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心中极度不耐,厉声道: “两位,我敬你们背后宗门师长三分,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识好歹,我今日就是替你们师长教教晚辈,料想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慧觉咳了两声,从废墟中爬了起来,罗汉法相金灿灿的,让人难以逼视。 他单手竖掌,朗声大笑道: “阿弥陀佛!姚老头,这话等本座师父智灵来了,你若当面跟他说,我就算你是条好汉。” 张均一将剑挽了个剑,冷笑道: “和尚说得对,你既然有意见想请家长,回去我就让老道来金陵找你。” 姚亦隆眼皮一跳,没想到两个小辈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背靠大宗师,真是比什么都狂。 往常只有姚家仗势欺人的,没想到今天被更大的势欺负到头上,还是两个年轻人,他却没奈何,这感觉真不是滋味。 他只得沉着脸道: “天下不是只有你们二宗有大宗师,八大世家同气连枝,琅琊与清河亦有高人能与二位尊师论道。” 慧觉呵呵一笑: “同气连枝?这话你自己信吗?躺着的那个对你们好像就没怎么给你们好脸色,他家还只有一个风烛残年的飞龙榜宗师而已。” 姚亦隆听得面色深沉,不置可否。 他本意是让两个小辈不要再插手。若是普通的二变境,就算背景广大,他无视即可;偏偏这两人的攻击他还不能完全忽视,虽然不说多大威胁,但干扰他却足够了。 打又打不得,不管又不行,谢渊这厮哪找来的挡箭牌,烦死个人! 姚亦隆脸色黑得很,目光在场中游弋,不放过每一丝波动,生怕谢渊逃跑了。 慧觉和张均一又冲上来,姚亦隆头都不回,长剑轻挥,剑气扫过,便将两名年轻人又击退。 然而慧觉退去后,似乎有一丝金光拖得慢些,就像他金钟罩的焰尾,独独伸出来一截。 姚亦隆初时没有注意,等回过头来看到这一丝金光时,发现里面藏着一个幽暗的人影,散发着幽光的大斧已经举起。 ! 他瞳孔一缩,往后飘退的同时长剑一点,正正好点在斧刃黑光之上。 看似轻飘飘的一点蕴藏着千钧力道,谢渊只感觉斧头几乎都要被他压到地心。他暴喝一声,浑身肌肉隆起、血气狂涌,已经蓄力的横扫千军还是在最后时刻悍然斩出! 姚亦隆的佩剑瞬间被折到极弯,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折,让他正在飘退的身形仿佛被狂风吹拂,直接往旁边的屋子撞去。 谢渊亦承受了这股剑劲,虎口瞬间崩碎流血,手臂都微微发抖。不过看着姚亦隆撞入民居院里,轰隆一声不见踪影,他眼中光芒一闪,和慧觉和张均一两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再度隐去身形。 两人看着民居里烟尘四起,老宗师摔在其中一时不见,都微微默然。 谢渊的意思他们读明白了,继续给他创造机会,让他拿那把大斧头抽冷子去砍。 慧觉是体会过的,知道那斧招的威力无穷,但张均一却是神色惊诧莫名,不知道谢渊这到底什么招式,竟然偷袭宗师屡次得手! 按他所想,两人创造机会,谢渊趁机逃跑就得了,没想到他似乎不愿轻易放弃,还想着带走那个钱先生呢? 面对宗师都这么勇,一向很莽的张均一也觉得谢渊有些太莽了。 烟尘之中,姚亦隆冲天而起,脸色黑得几欲滴水。 谢渊的偷袭神鬼难测,但宗师毕竟是宗师,不会任斧头随便砍在身上。 但仓促之下,那一斧的劲气,姚亦隆还是吃满了,本来就在飘退之时,更直接被轰飞出去。 虽然这一下他没受什么伤,但侮辱性极强。便是同境交手,被打飞这么狼狈也是少有的,更何况是一个二变境的年轻武者,说出去不只是他,恐怕整个姚家都要被称作笑谈。 要不是这一僧一道都动不得,姚亦隆都生出灭口的念头……特别是看那金灿灿的大和尚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心头更是一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姚亦隆甚至不知道再纠缠下去还要出什么洋相。 他高高立在空中,随手将两人打来的劲气击散,目光笼罩周围数十丈范围,专程看向那些月光不见、模糊不清的地带。 突然,姚亦隆眼神一闪,朝着一个墙角猛然挥剑,一道剑气射出,顿时将那处轰出一个大坑。 见并没有动静传来,他冷哼一声,又转向另外一处似是而非的屋檐之下,随手一剑,又是一道剑气将那房屋轰出一个大坑。 然而两剑都不是谢渊所在位置,姚亦隆半蒙半猜,只是尝试。 见两剑落空,他并不气馁,谢渊肯定藏在附近,这个小子心大,竟然没想着跑。 那就不要跑了! 姚亦隆挥剑不停,道道剑气转往周围隐蔽处招呼,只要他觉得可能是谢渊藏匿之地,都先来上一道剑气。 刹那之间,周围民房就破了好几栋,里面隐隐传来惊呼乃至哀嚎! 慧觉和张均一均是眉头倒竖,张均一暴喝道: “贼老狗,你好胆!” 他一剑斩出,然而隔着天上地下的距离,对姚亦隆几乎没有了威胁。 老宗师随手一击打散张均一的剑气,淡淡道: “你们不束手就擒,连累了我金陵百姓,不知背后师长可会责怪?” 慧觉眼中金光大作,前所未有的怒喝道: “阿弥陀佛!姚亦隆,你这是什么歪理!身为金陵世家,你不庇佑百姓,反倒贼喊捉贼!” 姚亦隆呵呵笑道: “若不是你们捣乱,岂会有这一出?正因为身在金陵,必须尽早抓到谢渊这个朝廷的通缉犯,免得他继续作恶,方是庇佑百姓的正理。至于抓捕过程中的损伤,自然是你们阻拦引起!” 两人都是又惊又怒,然而姚亦隆彻底展现了宗师威能,凝立半空,两人阻拦不得,只得四处阻挡剑气肆虐,损坏民居。 然而补得东墙,便漏了西墙,姚亦隆高居空中,剑气四射,他们哪里挡的过来?只是片刻,半条街几乎都成了废墟。 两人惊怒交集,心中亦是深沉,知道姚亦隆动了真格。就算他占着歪理,姚家又掌控金陵,但善后也是一桩大麻烦。但哪怕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也铁了心要找出谢渊,绝不放他离开,其中决心一眼可知。 只是说来荒唐,身为金陵实际上的主人,姚家人四处破坏,两个小辈却到处救火,反倒像被以这里的百姓作人质威胁一般。 姚亦隆在空中剑气纵横,目光冷淡的四处巡视。虽然有些剑气被下面两人接下,但只是一击确认谢渊不在之后,他也不会再去破坏。 他不是为了伤害百姓,却也不太在乎。对他来说,这都并不重要。 在高高在上的世家眼里,百姓便和牛羊一样,虽然有价值,但现在的价值显然不比找出谢渊更大。 牛羊庄稼这种资产,割了一茬还有一茬;而谢渊这样的威胁,若不按死在微末之时,以后可能会影响他们收割庄稼。 世家也不过是农户,只不过是以天下为田,种的东西便是黎民百姓而已。 姚亦隆目光电闪,几乎将街区都犁过一遍,却没见动静。 他心中几乎都产生了怀疑,谢渊是不是已经走了? 但他面色深沉,不动声色,继续转向另一个方向,手中剑气又开始挥击。 正当他又开始破坏之时,姚亦隆眼角余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一道影子。 他霍然转头,看到谢渊从一处房顶高高跃起,腾空而来,双手将斧头举过头顶。 谢渊背后是一轮缺了一角的银月,大斧锋刃上映照着冷白的月光,仿佛从天而降,朝着姚亦隆斩去。 姚亦隆瞳孔一缩,嘴角却轻轻勾起,带着喜意大笑道: “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这等距离,提前让他察觉,谢渊的斧技威力再大,也奈何不得他! 谢渊双目圆睁,暴喝道: “老贼住手!” 他这一斧对空中的姚亦隆伤害有限,然而看着他四处破坏,无辜民众哀嚎,谢渊如何坐视? “蚍蜉撼树!” 姚亦隆冷笑一声,长剑如毒蛇般点出,后发先至,瞬间击向谢渊肋下! 谢渊只感觉时间都慢了一分,仿佛看清了姚亦隆向下的嘴角、眼角的深纹; 地上慧觉眼中金光大作,似乎正在慢慢睁大,而张均一也脸现焦急,伸手掏向怀里。 还有旁边民居,百姓大叫哀嚎,婴儿啼哭不休,呼救之声不绝于耳…… 一切纤毫毕现,谢渊仿佛刹那间将周围环境全部纳入心间,一阵风吹过,他似乎都感觉到了空气的细微起伏,他仿佛也成了周围的一部分。 谢渊突然走神,想起了来金陵的船上,自己和波涛合而为一,似乎也有类似感觉。他顺其自然,就像融入了天地。 而这天地之中,最显眼的便是那一把刺来的剑。 即使在放慢的时间中,这把剑也如此迅速,来势如此犀利。 但谢渊心中一动,完全觉察出剑锋的轨迹,仿佛看清上面的劲气流淌,何处强何处弱,一眼清晰可见。 宗师的剑招的确不凡,几乎没有什么缺陷。 但他终归不是圆满无缺,仍然有迹可循。 谢渊感觉自己的剑心仿佛和奇妙的感悟融为一体,这一瞬间连宗师的剑招也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手上福至心灵般微微一转,将斧刃从侧面磕向那把长剑。 时间重新回归正常,长剑电闪,谢渊的斧头却不快不慢的刚好击在剑刃中间处。 叮的一声,姚亦隆的必杀一剑陡然被荡开。 他感觉长剑上传来一股沛然大力,仿佛初练武时拿不住剑,差点脱手! 姚亦隆大惊失色,这一剑灌注他大半功力,怎会被区区气血二变境的的斧头荡开? 然而来不及细想,那一道带着幽光的斧刃,趁着他胸口空门大开,已经到了面前。 姚亦隆脸色凝重,神色变幻间,突然长吐一口气。 他面前的空气陡然变得厚重,谢渊感觉仿佛斩到了厚厚的气盾,仿佛当初斩杀邓万时,近身砍到那护体血气之上。 这是最后一道防护,只要砍破这一层,眼前宗师就是坦诚相见! 谢渊再喝一声,手上加力,全身血气都灌注到手中的大斧上,缓慢而艰难的斩开姚亦隆的护身劲气,终于到了他的胸膛。 一声闷响,姚亦隆的华袍被斩开,露出里面的金丝软甲,将强弩之末的斧头挡下。 姚亦隆脸色微白,重重哼了一声,一掌拍出,瞬间将谢渊击到地面,砸入深坑之中。 他长剑一挽,刚刚凝聚全身的劲气溢散出去,又砸塌脚下民居; 而后姚亦隆身体一缩,就要追上了结谢渊,却听到下面传来一道清朗的怒声: “他妈的,我忍不了了!” 他下意识转头,却看见张均一扯出一张紫色的符纸,当空一丢,然后用桃木剑直接刺穿。 轰隆! 夜空陡然响起霹雳之声,巨大电蛇在桃木剑上缠绕,仿佛雷部真神的法器。 “老道助我!” 张均一大喊一声,木剑朝空中一劈,一道雷霆电火穿越天地,直接击向半空的姚亦隆! 姚亦隆神色大变,正要躲避,身上却陡然出现宝塔虚影,让他身姿一凝。 慧觉高大身躯金光闪耀,瞳孔一片纯金,他手托一座光芒闪耀的浮屠宝塔,里面似乎还有一个小小人影,正是姚亦隆! 不过定住宗师,显然对慧觉消耗极大,金光笼罩下,他的脸色也微微发白,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但就是这一刻也足够了,张均一的雷光精准的击中了凝滞的姚亦隆,他身上瞬间燃起电火,如同半空中的火炬。 慧觉的宝塔瞬间消散,额头浸出金色的汗珠,紧紧盯着半空的火人。 “道士,你这剑靠谱吗?” “老道给的神霄雷符,总该有点作用。” 张均一手上的木剑仍然闪烁着电光,神威凛凛道。 “神霄雷符……那就好。” 慧觉有些疲惫,罗汉法身消耗巨大,用法宝困住宗师更是透支他全部精力,他现在几乎维持不住。 张均一正要说话,忽然眼神一凝,发现天上的火焰瞬间熄灭。 姚亦隆露出身形,浑身衣袍破损,处处焦黑,一头乌发已经炸散开来,末端还有点点火星,十分狼狈。 但他神色冷淡,浑身的气血几乎显化出来,映照得周围空气一片赤红,微微扭曲。 姚亦隆冰冷至极的目光瞥了一眼凝重的慧觉和张均一,透着彻骨寒意的声音响彻天地: “这就是你们压箱底的手段么?” 张均一和慧觉都是抿嘴不答,姚亦隆一声冷笑,目光转向下面的深坑: “若是这样,还救不得他。 “谢渊,今天你死定了!” 气势冲天的老者长剑一指,陡然就往下冲去。 张均一神色一肃,手上的桃木剑再挥,将剩余的雷霆电光全部激发出去,而慧觉也面色一白,手上浮屠塔虚影再现,罩向了姚亦隆。 但这一次姚亦隆已有准备,他手上一个扳指猛然炸碎,荡出一圈白光,将虚影和电光全部挡在外面。 法宝! 能挡住他们手段的高阶护身宝物! 慧觉和张均一脸色都是大变,没想到姚亦隆竟然宁愿将这等宝贝用掉,也要击杀谢渊。毕竟这种宝贝几乎是护命之用,而刚刚两人的攻击,姚亦隆想躲是肯定能躲的。 但他宁愿牺牲这宝贝,也要干脆利落的杀死谢渊,不留任何后患。 两人都是大急,这下他们手段尽出,没有任何办法帮谢渊了! 这姚亦隆含怒而发,拼尽全力,就是对待宗师也不过如此,谢渊如何抵挡?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姚亦隆持剑冲向地上深坑,感觉时间都变得缓慢。 突然,姚亦隆身形一顿,身上光芒一闪,似乎又有什么破碎之声响起,而后猛地横移,出了大坑范围。 谢渊一跃而出,站在大坑边缘,看向姚亦隆。 姚亦隆身周光芒闪烁,不断的变幻身形,速度比之前增加了不少,而后瞬间爆退,一眨眼就从长街上消失不见。 慧觉和张均一愣了一下,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怎么看起来,像谢渊跳出来,就把姚亦隆吓退了? 他长得也不难看啊? 谢渊手上拿着存着李星拓浮光掠影剑意的小剑,静静的看着姚亦隆离开的方向,并没松手。 正是这把小剑里面的若有若无剑意,吓退了已经损耗极大的姚亦隆。 不过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若无把握,他不愿轻用。 之前在天上阻止姚亦隆时,若不是剑心结合奇妙感悟荡开一剑,本是要动用这小剑的; 而刚刚姚亦隆袭来,他有意用这剑意终结战斗,却被姚亦隆察觉,直接用了似乎能增加速度的法器,瞬间避开小剑的锁定。 倒是把宝贝省了下来。 见姚亦隆退去,谢渊看了一眼身后的僧道二人,叹了口气: “走吧,这里都要成戏台了。” 剧烈的动静早引起了城中高手的注意,远远的似乎有几个浮空身影正在窥探。 不过看着来路明显的张均一和慧觉二人,看到姚亦隆退去,他们倒也没有接近。 谢渊安静的扫过那几个身影,见他们或感兴趣或暗藏深意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只是一一望过,而后不为所动的和两人一起迅速离开。 远处的宗师们打量一番,见三个年轻武者转着转着忽然就不见踪影,有些奇异。不过他们只是互相瞥了一眼,属于偌大金陵府中混杂的不同势力的众位宗师,就各自散去。 一座高楼之上,一道窈窕幽暗的影子站在几面旗帜之中,旗帜已经微微发光,互相之间连起了玄奥的光线,似乎下一刻就可以激发。 不过她只是静静看着远去的年轻人,嘴角微微一勾,露出带着一丝笑意和惊叹的声音: “这家伙,已经这么厉害了么?” 她目光一瞥,又精准的找到了正飞速遁逃回姚府的姚亦隆,眼神微微一眯,思索片刻,便将周围阵旗收起,从高楼上消失不见。 云山剑宗别院楼顶,秦真阳看着远处的大战痕迹,微微松了口气,随后目光有些复杂。 这小子,踏月斩宗师,自己都以为他真要成功了…… 秦真阳将长剑收回鞘中,让旁边翘首以盼的林真和大呼小叫的宁紫回去休息,又拍了拍目光复杂的黄子峰肩膀: “过几日就是小潜龙会了,你们不要耗费精神。” 将心思各异的师弟师妹们劝回去休息,秦真阳默默去厨房煮起药汤,让值守的杂役弟子有些奇怪,有哪位练功受伤了么? 金陵府城外。 僻静的农庄里,谢渊三人亮出身形,各各对视一眼,露出笑容。 不只是战斗的胜利与酣畅,不只是彼此配合的默契,更重要的是这战果。 他们,三个气血二变境的年轻武者,击败了宗师! 慧觉双掌合十,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今日小僧不忍杀生,便放那姚亦隆一马。” 张均一嗤笑一声: “和尚,你就是个肉盾,也没造成什么伤害,让你杀他也杀不了!还得看小爷的雷法!” 慧觉立即反唇相讥: “小僧可没哭着喊着叫师父助我。不过你第一次下山,可以理解,下次可不许哭鼻子了。” 张均一大怒拔剑道: “谁哭鼻子了?贫道那样是增加气势,你臭秃驴不懂!” 慧觉一脸揶揄道: “看,又急,被说中,恼羞成怒。” “行了行了,别把这儿的人吵醒了。” 谢渊见两人闹起来,赶忙劝道。 张均一听谢渊来劝,瞪了慧觉一眼: “我给谢道兄面子,不与贼秃计较。” “阿弥陀佛,小僧不稀罕。” 张均一打量着谢渊,嘶了一声,语气兴奋道: “谢道兄,真没想到你手段如此不凡,竟然可以让宗师都吃瘪!” 谢渊谦虚道: “还是二位出力的大,光靠我一人早就落败。特别是那神霄雷符,让姚亦隆彻底破胆。” 张均一摇摇头,公道的说着: “倒也有和尚定身之功,不然我的雷剑和道兄的斧头有些类似,却没你那神鬼莫测的身法,威力大但打不着。” “嗯,这下你知道小僧的厉害了?” 慧觉笑眯眯道。 张均一瞪了他一眼,又道: “最后还是谢道兄的手段吓退了他……呵呵,我不问。但是你那斧法……” 他犹豫一下,忍不住好奇道: “贫道修行的日子虽然不算久,但师父教导下也还算有几分眼光,竟从未见过如此高明、如此威力的功夫,竟然让宗师也忌惮非常,不知谢道兄从何学来?” 慧觉也转过目光,一双纯净眼眸静静的看着谢渊。 谢渊沉吟一下,只道: “这是在下砍柴的时候自己悟来的。” “自己领悟?” 张均一惊呼一声,喃喃道: “自己领悟竟得如此神技?谢道兄的天赋真是、真是让人敬佩!” 看张均一一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模样,谢渊有些不好意思,默默想着,这应该算是自己领悟的吧? 嗯,就是自己领悟的,问题不大。 张均一踌躇一下,又扭捏道: “谢道兄,我以前一直想学刚猛的功夫,当一代豪侠,只可惜被老道骗……被师父收上山学道去了。这功夫既然是你自创,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我能不能向你拜师学艺?就学这一手功夫?放心,我可以拿玄真宗的绝学来换,或者这两张神符。” 见张均一又掏出两张引起周围空气隐隐波动的神符,听到他说的话,谢渊和慧觉都有些目瞪口呆。 慧觉忍不住嘲讽道: “道士,你失心疯啦?” 谢渊也连连摆手: “张道兄,这不合适……” 玄真宗的东西他是想要,可看这道士拎不清的模样,自己怕被玄真宗的高人追杀下来,他们可不见得有剑宗人那么好说话…… 张均一见刚猛豪侠梦碎,遗憾的吐了口气,碎碎念道: “哎,这功夫根本没人要,老道误我……” 谢渊沉默片刻,看着慧觉和张均一,露出诚挚的笑容道: “幸得二位助拳,今日谢渊才得以从宗师剑下脱身,还跟他战了个酣畅淋漓!” 张均一摆摆手,兴奋道: “哪里话!和谢道兄、嗯,还有和尚联手,咱们竟然都胜过宗师了!好不畅快!哈哈,这姚亦隆回去怕不是要躺几个月。” 他一挥拳,显然哪怕耗了一张神符,这一战让他十分满意,极为符合他初次下山对江湖的想象。 “善哉!小僧也觉和二位联手,受益匪浅。” 慧觉双掌合十,笑呵呵道。不过他又叹了口气: “可惜最后波及太广,累得无辜。” 另外两人都是沉默,张均一狠狠道: “这些世家狗贼,不把人命当命!” 谢渊沉声道: “所以我们才要和他们打擂台,揭露他们的真面目。” 张均一叹了口气: “可惜姚亦隆追上,打了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钱先生逃掉了……” 谢渊眼睛一眯: “无妨,我已见他真容,回头让人调查一下到底是钱家哪一个,后面再做计较。” 另外两人都是点头,商议几句,便准备各自散去休整。 两人背有大靠山,自不怕人追踪,而谢渊用天隐术改头换面一番,又是剑宗高弟。 临要分别时,慧觉笑眯眯道: “谢施主,后会有期。呵呵,应该会很快的……” 谢渊正不解其意,又听张均一道: “谢道兄,贫道还有个不情之请。” …… 回到剑宗别院,谢渊刚刚在自己的房间躺下,就见房门打开,秦真阳端了一碗药汤进来。 “秦师兄……” 秦真阳挥挥手,打断了谢渊的话: “即便是上古佛门的小还丹,连续服用也有后患,你且将这药服下,缓解伤势。” 还是大师兄心细…… 谢渊默默点头,接过药汤,一饮而尽,果然觉得腹中隐痛好受许多。 和宗师对战,没有那么轻易。 他几乎每挨一下,就要靠小还丹回气,不然恐怕坚持不了第二击。 特别是最后被从天上打入地下的一掌,肋骨当场断了两根,还是靠小还丹续命。 谢渊见过不少宗师,也在慕朝云抗大旗时亲手参与过战斗,但那和自己面对的感觉完全不同。 只有真正直面宗师,才知道自己和宗师的差距有多大。 几乎是随手一击,就能要了他半条命。宗师之威,以至于斯。 若不是秘法丹药傍身、还有两个打不得的金牌辅助,他是无论如何没办法和宗师交手的。 哪怕是气血三变境的钱先生,谢渊一对一都不能正面硬抗,须得用天隐术游斗寻觅机会,再用横扫千军终结。 他的手段虽多,但能称得上杀招的就这一项,原因全在于血气境界上。 终究是境界低了,功法再强,就如无源之水,发挥不出威力。 “和慧觉战斗时就感觉到了,现在金钟罩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短板,这门功法养出的血气在面对大宗传承时并不占优,特别是自己境界本就低过他们。” 金钟罩在普通武者手中自然是不差的神通,但在谢渊如今一众云龙九式、横扫千军哪怕云山剑意经等功法面前,便成了木桶上最短的那一截,十分明显。 “要么尽快提升境界,要么干脆换功法……” 谢渊正自思索,想着如何弥补这处短板。 “张师弟,那姚亦隆……你把他击退了?” 秦真阳打断了谢渊的思绪,目光有些闪动。 谢渊有些沉默。 虽然自己的身份在李星拓和秦真阳面前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这样接话让我有些尴尬…… 他还是缓缓点头: “慧觉和张均一出力甚多。” 秦真阳听他亲口承认,一时怔然,而后长叹一声。 昨天胜慧觉,今天胜宗师,明天胜谁,他都不敢想…… 这师弟,实在是成长得太迅速了。 谢渊有些奇怪: “秦师兄,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 秦真阳摇摇头: “你的探查,有结果吗?” 谢渊顿时肃然,将在姚府书房里听到的对话转述一遍,然后可惜道: “最终没有生擒那钱先生,但是无妨,气血三变境必不是无名之辈,秦师兄查查这是钱家谁人,到时候上门要说法也好、我再暗着对付他也好,总要让他付出代价!” 谢渊将面貌等大致特点说了,秦真阳缓缓点头,平静道: “好,我天亮就派人去查。张师弟,你才来几天,就查到真凶,呵,还闹出这么大动静……回去师父肯定再给你记一功。” 谢渊露出笑容,还是装模作样的道: “这都是弟子应该做的!我一心为宗门,不要什么奖励……呵呵。” 秦真阳无言的摇摇头,嘱咐他道: “掳掠人口之事,两家近日肯定会收敛许多,只不过他们极为重视,想要拿到证据不易,我再派人留意。你好好休息,剩下的先不管了。” 谢渊沉默,看两家的应对,就知道重视程度如何。若无铁证,就算当众揭发,对两家也产生不了实质影响。 实际上,就算拿到证据,恐怕也不可能奈何这千年世家……但总归要去做,至少要让他们忌惮让他们怕,让他们不敢再随意害人。 而后数日,谢渊就在别院深居简出,修养伤势。 其他几位同门练功勤奋,不知详情,还以为谢渊甚至没有回来,在外面查案,心中颇为体贴他的辛苦。 只不过那一夜战之后,金陵府满城风雨。姚家全城搜捕自然是没有结果,反而让旁人的讨论愈演愈烈。 动静那么大,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姚家宗师姚亦隆,和三个二变境的小辈斗法,结果自己被打跑了! 宗师被气血蜕变境击退? 百年难遇的大笑话。 便是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第一反应都是嗤之以鼻,骂人吹牛吹大发了。 偏偏这事许多宗师与高手目睹,多方证实下却是真的,让人可谓目瞪口呆。 原来有时候越离谱的传言,却越是真的。 于是众人纷纷打听这三人的名字。 慧觉、张均一,分别是般若寺和玄真宗的真传,大宗师的得意弟子。 听到这两个名字,旁人便觉得好像有几分缘由; 但当听到第三个名字时,大街小巷、茶楼酒肆的人们便有些惊讶。 谢渊? 那个潜龙榜七十二名? 什么时候,潜龙榜的尾巴可以和宗师过招了?全新版本吗? 而且,听那传闻,好像还是谢渊出主力,吃最好的丹,挨最痛的打,连长街被打烂都没打死他,反倒把姚亦隆自己打得狼狈而逃,听说回府闭关养伤去了。 于是姚亦隆喜提新称号——那个打不过气血蜕变境的宗师。 而谢渊三人便是——打得过宗师的气血蜕变境。 这一次,谢渊名声远扬,被视为不输大宗师关门弟子的武道天骄。 而谢渊每被提及一次,姚家的脸就疼上一次。 便在这舆论的漩涡中,姚家主办的金陵小潜龙会拉开帷幕。 (本章完) 227.第227章 姚家计,小潜龙 第227章 姚家计,小潜龙 八月十五,中秋。 金陵城内外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虽然繁华富饶的金陵府一到节日,连马车都走不动了,堵在官道上动辄几个时辰,但这次的中秋还是格外的拥挤了些。 除了本来就从外地回金陵与家人团圆的游子,以及趁着节庆做生意的商贩,最多的,反倒是各地来的江湖客。 原因么,便是今年的小潜龙会,定在了中秋这一天。 这次小潜龙会日期选的妙,规模也是空前盛大。 姚家几乎给大离朝所有有名有姓的宗门世家都发了请柬,虽然不是每一家都会派人来,但就算只来两三成,也得把擂台踩踏了。 姚家一直在努力提升小潜龙会的影响力,以进一步提升自家在大离朝武界的话语权。他们从八门之乱实力大损开始,便一直想通过广为结盟、举办盛会的方式稳固自身的地位。 没有那么多武道高手,那就拓展人脉,联合其他家的宗师,从台前隐到幕后,也不失为大族的手段。 本来八大世家纯论武力,除了头里几家,其他的不见得比得上前面那些宗门。 但论及对世俗的影响、对民间的掌握,武道宗门又无论如何比不得世家。 今日的金陵,拥挤的却不是城内。 城外的大江之畔,有一座千古名楼,高五层,称作望江楼。 站在望江楼上,可见大江宽阔,九曲回环,江水滔滔,不住东流。 千年来无数文人骚客、武道豪侠在此留下诗篇与传说,金陵望江楼可称中原最有名的江畔高楼之一。 而在望江楼旁的江畔空地上,姚家提前就已经修好一座擂台,高到望江楼的一半处,面积更如一个点兵校场,给气血蜕变境的武者切磋也显宽敞至极。 这座擂台,自然就是为此次盛会准备的。 天还没亮之时,擂台旁就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既有江南各地的练武之人,亦有金陵本地的豪绅名流。当然,本地百姓、贩夫走卒也是挤满了台下,差点都没给参会的各家各派留位置。 擂台旁已经修好了许多木梯座椅,供参会武者休憩,此时已经全部入座。 从望江楼上一眼望去,江畔以擂台为中心,人头攒动,水泄不通,成千不止,当有上万。 谢渊站在楼上,看着这么多人挤在一起,都有些担忧。好在姚家子弟和官府的人尚在声嘶力竭的维持秩序,不然恐怕都得发生踩踏。 云山剑宗的人是在望江楼上列座的。 作为近年声望日隆、姚家重点邀请的大宗,自然有些特殊待遇。 谢渊和同门此时就在望江楼三层,已经不算低了,同层的都是其他州府的顶尖大派,地位和云山剑宗差不离。 至于再上面两层,听说一为和姚家交好的几个世家,而最上面就是宁国公等宗师大人物,据说还有贵客。 “这小潜龙会一点也不小啊!” 宁紫啧啧有声道。 秦真阳点点头: “越办越大了,恐怕姚家逐渐想将金陵小潜龙会,办成全大离朝的一场盛会。” “想挑战朝廷办的‘潜龙宴’么?” 宁紫笑盈盈道。 “他们的说法是配合朝廷、挖掘人才。” 秦真阳不置可否。 谢渊旁听一阵,微微点头。 看这规模,就知道姚家所图不小。 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真想举办超规格的大会,自家没有镇场子的实力恐怕也不成。现今姚家连个飞龙榜宗师都没有,至少明面上没有,也就举办下潜龙榜实力以下的年轻人盛会罢。 闲谈之间,望江楼上、擂台之旁都已坐满,甚至人满为患、还加了不少桌椅。 太阳渐渐升起,人们看到时辰已到,渐渐安静下来。 江水波涛起伏声中,一个姚家人从人群中跃上高台,团团作揖,正是姚家的外事长老姚庆来。 “诸位今日来到金陵,欢聚此处,参加这小潜龙会,我代表金陵姚氏,欢迎各位豪杰!” “好!” 许多观众给面子的鼓掌欢呼,让姚庆来露出笑容。 他洋洋洒洒念了一堆开场白,多有望江楼上的比武历史、姚家在此宴客的历史典故,看似介绍金陵介绍望江楼,实则暗里都是姚家的故事。 不过姚家在金陵千年,这里的历史,确实也绕不开这一望族。 只是姚庆来讲的太多了,如同老太太的裹脚布,一炷香都不带停的,哪怕那些第一次来、开始听得津津有味的观众们也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这人怎么话这么多?” “感觉他满嘴这啊那的,就说他那姚家厉害呢……” “世家本来就厉害,下辈子我也想投生到世家里,天天让名伶魁给我跳舞,还有高深的武道功法,岂不快哉?” “呵呵,为女人那没话说,如果是为练功,那不能去姚家。没听说么,他们的宗师都打不过气血蜕变境!” “确实有些荒唐。这人叫什么?他就是那个姚亦隆是不?” “姚亦隆哪还有脸出来?肯定还在园子里养伤呢。也不知道是真养假养,反正都挺丢人。” “那这个人都不是宗师?这么大的场面不派个宗师来镇场子,有些说不过去。” “姚家宗师不宗师不都一样?何况姚家宗师向来不动弹,但凡有多的,那一天也不该让三个年轻人跑掉。” “什么跑掉?跑掉的是姚亦隆好吧。” 一时之间,“姚亦隆”、“姚亦隆”的名字在整个擂台边上的窃窃私语中被无数次提及,渐渐都成了声浪,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这次盛会夺魁的热门人选。 但不知情的也没几个了。 本来宗师的名头虽大虽广,也不至于人人都了若指掌。 但这次之后,特别是赶在小潜龙会、还是前所未有盛大的小潜龙会之前出了夜战长街这档子事,那这名声传播可太广了。 除了谢渊三人的名字,最出名的便是姚亦隆,比飞龙榜第一都出名得多。 许多人来这小潜龙会的目的,已经从一睹年轻天才武者风采,变成了看看姚亦隆是何方神圣。 啥人呐,宗师打三个气血蜕变境都被反杀,会不会打? 不行还不如把那修为给咱,闭着眼睛也把气血蜕变境扬咯…… 许多外练都这样想。 台上的姚庆来讲着讲着,气血三变境的耳力也逐渐听到下面的窃窃私语,不需要知道具体在讲什么,只是听到姚亦隆三个字,猜便猜得到。 他语气顿了顿,努力没让神色波动,继续按照草稿演讲。 要说以前,也不至于将欢迎词搞得这么冗长,和家族开会一般让人昏昏欲睡。 但一是赶上这么盛大的场合,长老会觉得该宣传宣传姚家;二来,也同样是因为前段日子的事,长老们决定要多提提姚家的光辉事迹,而对姚亦隆的失利闭口不谈,希望人们尽快忘掉。 姚家人最近是十分难过的。本来投入全部精力准备了这次盛会,想要展现姚家的实力,结果却真在赛前展现了——只不过是以另类的方式。 姚家自己请了这么多人来,然后表演了个宗师被气血蜕变境打跑,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天下人见证他们的笑谈。要是这次小潜龙会没那么多人,这事还不一定就传播得人尽皆知! 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是晚了,姚家除了把谢渊恨得牙痒痒之外——另外两个他们又不敢恨,那就只能把锅全部给谢渊背,而且本来也是谢渊引发的一切; 除此之外,他们只得打碎牙往肚里咽,只想着这场盛会办好点,最好让旁人忘记之前的事。 只可惜长老的决定往往不接地气,他们一拍脑门想的主意,还不如人用屁股想的。 在等着看人切磋的武者面前念稿子,把人搞得不耐烦,纯粹适得其反,让他们愈发嘲弄起姚家这般做派、怪不得宗师都打不过人! 谢渊听到这层楼里都响起了些许窃笑声,聊得就是他之前的那场战斗,逐渐不顾及起旁边伺候的姚家门人来。这还是有头有脸、被列为上宾的门派,按理说都该给姚家面子的。 宁紫同样察觉到这副景象,笑眯眯道: “看来姚家要把这谢渊恨入骨髓了!” 林真听了,温柔坚定的脸上不无担忧,蹙眉道: “他们自己技不如人,干嘛去恨别人……” 秦真阳不动声色道: “人性如此。那谢渊……给姚家的打击不只是名声上的,关键是还暴露了姚家的实力。” 宁紫秀眉一扬,看着秦真阳: “秦师兄,怎么说?” “一个宗师没拿下几个年轻人,让人质疑姚家宗师的水平,这是其一;二来,就在金陵城内,姚家甚至都没派出第二名宗师来援,不管是大意也好、出于什么考虑也好,却总会让人怀疑姚家是不是已经败落至此了。你看,好多人都在说这个场合,姚家甚至都没来个宗师讲话——以往没有宗师出面,都没人说啥。” 秦真阳慢慢说道: “若真是因为这暴露了姚家的虚弱,让人觊觎而惹来麻烦,那姚家才要把谢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谢渊还得小心,姚家恐怕已经把他当作死仇。” 谢渊默默点头: “秦师兄说的有道理。” 宁紫没在乎谢渊的答话,一根鲜葱般的手指点着俏脸,思索道: “之前是听说姚家宗师不多。他们祖宅之内必定要有一个宗师坐镇不得出门,而后姚亦隆坐镇金陵城,听说还有一个在江南各地巡视产业……我怎么记得就这三个?不至于吧?” 秦真阳点了点头: “现在姚家叫得上名字的宗师,真就只有这三个。就算有低调的,旁人不得而知,但这次看来,恐怕就再多一两个。一个千年世家,最多五名宗师,如何不让人有想法?” 宁紫叹息道: “姚家还真是有些败落了,怪不得要在别处找存在感。” “当年的魔教圣女杀得太狠,也怪姚家当年跳得最凶。那时我还是十多岁的年纪,印象颇深,姚家被杀的宗师,叫得上名字的,也至少有五个了。” 秦真阳难得感叹道: “八门之乱,实在是影响整个大离局面的一场大乱。” 谢渊和林真、黄子峰等人皆是默默点头。 谢渊听司徒琴讲过,八大世家,每一家都有宗师陨落,武道强者从未显得那般脆弱,一场大战,便在灶教之前如同下雨般从空中栽落。 灶教力压般若寺、玄真宗被称为天下第一大教,名列“一教二宗四派八家”头名,不是为了押韵,而是实打实的实力。 如果不是魔教圣女的选择让人持保留意见,竟同时和八家一起开战,而是攻其一处的话,也许八大世家真会少上两个三个。 那时世家之人陨落如雨、死伤惨重,无数分支一夜覆灭、无人生还,杀得不少以自己姓氏为傲的世家族人甚至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主家尚且自顾不暇,哪还有空管分家? 那一场席卷世家、直至席卷大离的大乱,最后的高潮便是圣女在琅琊王、陈郡谢、清河崔三家大宗师围攻下击杀陈郡谢氏家主、彼时的天龙榜第六谢玄,扬长而去,天下震怖。 但所有人都以为圣女会在休整之后再度归来,逐个击破王氏与崔氏的大宗师,而后彻底剿灭八大世家之时,她却再也没有出现。 明明连王、崔两家的大宗师都确认,圣女没有受重伤,甚至上书朝廷求援。而朝廷见灶教一发不可收拾、逐渐控制不住,也准备和世家联合之时,八门之乱突然就自解了。 八门之乱本就是因为世家联合逼杀平西王而起,但最后皇室都准备再和世家联手,可见圣女与灶教的威胁有多大。 可是就在灶教似乎能掀起天下大乱、圣女如日中天之时,一切却戛然而止。 潜藏多年的灶教暴露了许多实力,事后又遭皇室和世家联手清算,而圣女依然不知所踪。 许多人猜测她彻底疯狂、想要突破大宗师之上的至高境界,走火入魔而死; 许多人猜测她不耐情伤,心如死灰,彻底追随平西王而去; 还有人猜测是智灵神僧和玉虚真人出手,阻止了圣女作乱,至今她还被关押在般若寺或者罗浮山中,但这个说法从没有般若寺与玄真宗门人证实。 便连司徒琴自己都不知道母亲身在何处,到底是生还是死; 但至少在八门之乱刚结束的一两年内,尚是小丫头的她还得到过母亲寄来的功法宝物。 按司徒琴的感觉,她娘应该还在,只是音讯全无,不知到底在做什么。 但那时的杀戮,哪怕司徒琴都觉有些怕了。 司徒琴的原话是: “虽然那时的我没了父亲,也和母亲一样恨不得八大世家全部灭种。但当她真的率人到处杀戮,人头滚滚、尸山血海,无论老幼全部斩尽杀绝,其中不乏和自己一样大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以及襁褓中的婴儿……我感觉这样不对,至少他们是无辜的吧?应该是吧…… “但当我听说只因为有一个村子收留了逃难的世家中人,便被她下令屠尽,连山溪都全部染红,山中桃源也成鬼蜮之时,我、我觉得她真的错了。 “她是真的疯了……再也不是那个记忆中的娘亲。” 此后许多年,司徒琴都觉得仇怨结不清,便不再去管。甚至想到那些本该和自己一样成长的孩童、只因为和从来没见过的主家一个姓氏便惨遭杀戮,心中都隐隐有愧。 司徒琴的本性是阳光、豪爽、善良乃至天真的,更像她的父亲,而不像她的母亲。 谢渊回过神来,想到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突然有些想念云州。 不过自八门之乱之后,本来想在八大世家中争上游而十分活跃、作为牵头主导逼杀平西王之一的姚家直接被打入深渊,实力在世家中排名最末。 但千年世家底蕴深厚,历史上更危机的时刻也不是没有,靠着积累和手腕,转变策略,倒也仍然站稳了位置。 台上的姚庆来洋洋洒洒,但见许多武者已经明着露出不满,额角一抽,心里暗道: “要是族叔别那么……哎。都怪谢渊那个小贼!” 他匆匆结尾,然后颁布了规则。 第一日先是“小小潜龙”会战,气血一变境的年轻高手们捉对厮杀,胜者为王; 第二日才是二变境的强者们,争夺小潜龙会的桂冠。 小潜龙会的头名除了丹药、利器和功法奖励之外,最主要的,便是见真湖遗迹的入内名额。 见真湖遗迹是大离几大家族和门派共同掌握、历练弟子的一个遗迹,已经比较稳定,特别适合优秀的弟子进去感悟修行,往常不乏有天赋气运皆佳者进去一趟便一飞冲天,打破瓶颈,直入宗师。 而小潜龙会的头名,无论出自哪一家、是散修还是有背景,姚家都赠送一个名额,十分大气,从未食言,倒颇有大世家的气魄。 当然,散修得了这个机会,自会无比感谢姚家,这份善缘便也结下了。 而能在一众世家子弟、大宗传承中拔得头筹的散修,天赋自然不必说,过去许多年也只有几个,其中一人已经成了宗师,向来和姚家十分亲近。这算是姚家颇为高明的投资,也是他们举办小潜龙会的意义之一。 不过今年有所不同。 除了二变境的头名获得机会,气血一变境的第一名,姚家竟然也给了入见真湖一观的名额! 这话一出,观众轰然议论。 遗迹名额,价值无可估量,毕竟这是一个可以培养宗师的途径。 而一个宗师,那分量肯定比什么丹药兵器,都大得太多太多了。 每一家获得名额都视若珍宝,就为了自家最优秀的弟子进去碰碰运气,再不济也可以提升不少实力,结果姚家又让出一个名额? 虽然他们因为靠近见真湖、本就是最大名额的占有者之一,但这样也太浪费了。 而且,一变境? 见真湖遗迹最让人垂涎的,便是里面有机会照见真我、融入天地,获得一丝突破宗师的玄机。 这向来都是气血三变境的高手们最向往的秘境,对气血三变境来说,甚至比许多更高一级的遗迹都有吸引力的多。 而气血二变境进去了,提前感悟,倒也有几分作用。 但气血一变境?离宗师太遥远,连能不能突破到三变境都是两说。说实话,多少有些浪费资源。 但既然姚家不知为何给了这个额外机会,许多气血一变境的武者便摩拳擦掌,甚至好些本来只是让弟子来开开眼界的门派,都在琢磨怎么才能获得这个机遇。 “姚家真是下了血本啊。” 宁紫眼神惊异道: “黄师弟,林师妹,你们有把握没?” 林真一脸遗憾的摇摇头: “我现今的修为差的太远,这次只能说试试。” 黄子峰严肃的点点头: “我会尽力。”秦真阳沉吟一下,不动声色的瞥了谢渊一眼,然后道: “姚家那个姚天川,应该还是气血一变境。如果他还有实力的话……” 宁紫没等他说完,接过话头: “那小子不是被打得剑心破碎了吗?对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大师兄,你说说看,到底是不是你?” 林真和黄子峰也颇为期待的看向秦真阳,让后者无言道: “我怎么会做这种藏头露尾的事情?” 他在藏头露尾上加了重音,让谢渊眼观鼻、鼻观心。 宁紫奇怪道: “那到底是谁?咱剑峰上还真有剑灵不成?” 秦真阳慢慢道: “可能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正义之士吧。” 交谈之间,下面已经开始了比试。 上台的是擂台边上两个江南本地中等门派的弟子,一者使刀,一者颇为少见,竟是用的斧头。 谢渊看得饶有兴致,少见自己的同行。 但只看了几眼,他就默默摇了摇头。 这使斧的汉子力道有余,但是技巧实在是太差了,完全被斧头领着走,笨重非常。 看起来坚持不了几个回合…… “这拿斧头的武者力道极猛,让对手根本不敢沾边。” 黄子峰和林真是看得最仔细的,他沉声点评道。 林真连连点头: “我看拿斧头的会赢。” 黄子峰见林真竟少见的附和他,怔了一下,又有些悸动道: “林师妹也看好这人斧技的威力?” “其实看起来有些笨重……但我喜欢斧头,我希望他能赢。” 林真莫名道。 黄子峰见林真不管如何,和自己看法一样,还有些高兴。这一路上林真对他一直都不假以辞色,这么久以来,他本来都要放弃了。 原来咱们的看法还是有默契的。 原本那持斧武者大斧连挥,仗着兵器优势,让拿刀的对手只能闪避,连一下反击都出不了,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 但是几招过后,对手一直退让,让他有些焦躁,手上的力道便一下比一下的着急,脚步渐渐就乱了起来。 再过了两招,他急着分胜负,全力一斧劈向对手,却被对手一个翻滚直接侧面躲开,踏步就到了大汉的近身处。 大汉这时想要回斧已经来不及,对手一刀砍出,他只能撒手弃了兵刃。于是赤手空拳对上锋锐长刀,不过五回合,胜负便分。 黄子峰和林真见持斧的输了,都有些失望,不过失望的缘由各不相同。 很快又是他人上场,两人抛开杂念,再度观看起来。毕竟上台的每一个人,之后都可能成为他们的对手,而哪怕不是,同为一变境,也可以学习观摩下其他人的打法。 不过对秦真阳和宁紫来说,这些气血一变境的战斗就没什么营养,只是凑热闹的看着。 谢渊自然也是如此,以他眼力,哪怕现在没有精研普通的斧技,刚刚也能一眼看出那人的薄弱之处。 而场下大多数人不是刀就是剑,就更是谢渊的擅长之处,几乎三招一过,他就能将胜负判断的八九不离十。 战过宗师、战过天阶刺客和钱先生,以及慧觉和尚,谢渊的眼光已经极高。 这面对强敌的高压之下,对他的数据或没什么提升,战技与战斗应变提升却大。 再看这些气血一变境的切磋,就有些兴致寥寥。 可他正有些百无聊赖,就被同样百无聊赖的宁紫发现了,风情妩媚的大眼睛顿时一瞪,拍桌子拍得抖了抖——包括桌子: “张师弟,虽然你不上台,也好好看看!这种天南海北的武者切磋,仔细观摩对你实力提升很大的!” “……” 谢渊和秦真阳同时瞥了她一眼,见她拿出师姐的派头,皆是默然。 不过谢渊知她是出于为自己好的目的,便笑了笑,老实道: “好的宁师姐。” 宁紫满意的点点头: “明年!以你的天赋,再修行修行,积累下功力,明年当可来这角逐了!师姐相信你!” 她大喇喇的拍了谢渊的肩膀两下,拍得抖了抖——包括谢渊。 剑宗几人就在楼上看着比武,各自点评,期间秦真阳和宁紫还要出题考校三个一变境的师弟师妹,看看他们眼力和基本功如何,答案自是让人满意。 这擂台旁九成九的武者,底蕴和传承比剑宗弟子都差远了。 在姚家颇有效率的组织下,擂台旁的参赛弟子很快就打过两轮,决出了八名胜者,然后让他们暂且休息。 一天就要分出胜负的话,对选手的硬实力、底蕴乃至运气,其实都是考验,并不算十分公平。 不过没人对此有异议,真正的江湖,比这样的擂台还不讲规矩。 擂台边的比试告一段落,便是楼上的各宗各家了。 这上面的基本都大派,许多其实是为了二变境的头名而来,但也顺便带了一变境的弟子见见世面,便如云山剑宗一般。 只是大多数人来之前都不知道一变境也有进见真湖的机会,此时就有些可惜,早知道便带最有竞争力的弟子来了。 属于这些种子选手的比试很快打响。 名门大派传承之间的切磋,和刚刚的战斗便有了差异。 虽然不是高下立判,但哪怕眼力不佳的外练观众来看,也能看出现在的选手出手精妙了许多。 这实是基本功的全面差距,大宗和小门小派毕竟是不一样的,不只是功法。 场边时时响起喝彩,引来台上台下许多人艳羡: “要是自己也能入这些大派就好了……” 气血一变境的战斗一般也不会太久,毕竟血气限制在那,碰上同阶敌人,消耗都不会小。除了少数极为谨慎的选手碰在一起,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以内结束。 不多时的功夫,几组切磋弟子都下去了,下一组正好轮到林真上场。 林真站起身来,神情坚定,但握剑的手还是有些紧。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多少让人有些紧张。 许多人面对几十个人的目光注视说话就打结,这在场成千上万人的注视,哪怕是心志坚定的武者亦不是人人都能稳住心神,之前就有不少因为紧张而发挥失常、尤其难看的,还迎来不少嘘声,就更让人压力山大。 好在林真虽然有些紧张,影响并不大。她毕竟是经过事的,这样的紧张程度倒是刚刚好让她进入状态。 对手是一名拿双刀的青年男子。拿刀的多,拿双刀的却是少见。 林真上台之后,清秀俏丽的面容让台下许多人眼神一亮,毕竟练武的女子身段气质好的多,但长相娇媚的其实很少。现下林真上台,本来就是小家碧玉的相貌配上灵气滋养、武道煅体,已经出落得极为出挑,让台下许多人瞬间就有了倾向。 听到台下不少人给对手加油的声音,双刀青年面色一黑,对林真哼道: “狂刀门,孟舫。” 显然,这是一个对女子不感兴趣的有为青年。 林真倒提长剑,拱手道: “云山剑宗,林真。” 她挽了个剑,指着对手,做好了准备。 “开始!” 裁判一声令下,挺拔站立的孟舫呛的一声同时拔出双刀,交叉一斩,先来了一道十字刀气,隔空斩向林真;而后他脚步一蹬,如同一头猎豹般直接冲了上来,攻势十分凶猛! 台下众人微微惊呼,甚至有人埋怨着孟舫不是君子,不懂怜香惜玉。这要是一招把林真打败了,他们还看什么?看他吗? 林真见对手来的勇猛,夷然不惧,长剑一个突刺,先将刀劲刺散,而后出乎众人意料,直接踏步向前,长剑划过一道弯钩般的弧线,如同月牙般迅速的切向孟舫胸口。 这一剑迅疾绝伦,角度刁钻,让孟舫心神一凛,双刀一齐架住这剑。 叮的一声,两人齐齐一震,而后孟舫倒退一步。 台下一片愕然,这一幕和他们想象的有些不同。 这个看起来勇猛的双刀男,是个绣枕头吗?直接被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一剑斩退! 孟舫如临大敌,只有他才知道林真这一剑多么巧妙、威力多么大。那一剑正好斩在自己破绽处不说,只能让他回防,而且弯月般的发力方式,极大的发挥了她的血气,力道十分不俗! 这是什么剑法? 林真不管他人想法,得势不饶人,一剑又一剑的劈向孟舫。她时而滑步如在云中飘行般,从侧面进击,角度刁钻,时而又转身回旋,裙裾飞扬,弯月斩威力磅礴。 不同于他人想象,林真拜入洛霜座下,是真正的宗师嫡传,短短数月进步就极大,无论剑招还是修为都有长足进步,邀月剑法犀利非常,根本不是外表那般水灵温柔。 洛霜派她前来,长见识是一方面,却也觉得自家这天赋不错的弟子应当也能给别人长长见识。 台下的众人看着林真用得曼妙剑法如痴如醉,楼上众人也有些惊讶,谢渊更是连连点头: “林姑娘也真的上路了。” 他有些感叹,想到当初灵堂那个俏丽无助的身影,再和眼前这个在小潜龙会上大放异彩的剑客对比,忽有沧海桑田之感——虽然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而已。 看着林真如今变化,他觉得自己还算做了一件正确之事。 那把宝刀谢渊虽然不再使用,却仍然好好珍藏。想必林员外泉下有知,见到自家子女如今模样,亦会欣慰。 孟舫在林真面前只有抵挡的份,但邀月峰的剑法曼妙中暗藏杀机,变化的招式绝难全部抵御,于是片刻后就败下阵来。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甚至还有口哨,大概是观众最齐心的一次。 “云山剑宗果真不凡!” “怪不得最近名头那么大,也许以后的顺口溜得改一改了……” 林真酣畅淋漓的赢过这一场,俏脸通红,胸口起伏几下,朝周围行了行礼,便回到楼上。 谢渊几人都笑呵呵的朝着她或是鼓掌或是竖大拇指,宁紫更是一把将她拽入怀里捏捏摸摸,其情其景,让她和周围的男子都脸上发热。 黄子峰欣赏而复杂的目光看着林真,不过恰好这一场又到他,便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子。 “我去了。” “黄师弟,放松些,凭你的功夫,这里少有对手。” 秦真阳温言勉励道。 黄子峰点点头,正要转身下楼。 “黄师兄,加油。” 林真的声音传来。 他身子一颤,微微点头,头也没回: “放心,我不会输。” 谢渊感觉黄子峰仿佛突然升了一阶,气势冲天的下楼上擂,默默想着对手怕有好果子吃了。 果然,谢渊都没记住对手叫什么名字,黄子峰直接一把竹剑舞出漫天绿光,把对手逼到偌大擂台边上,然后突然收势。 众人都有些不解,却见黄子峰将竹剑高高抛起,然后手陡然一指,那竹剑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飙射向对手。 “飞剑术!” 台下一片哗然,便是四楼五楼也隐隐传来惊呼。 云山剑宗竹剑峰的飞剑术,竟然在一个气血一变境的弟子手中出现了? 众人都觉大饱眼福,除了黄子峰的对手,绝望的看着那犀利无匹的竹剑冲来,干脆自己跳下了擂台。 黄子峰手一转,飞剑转了个弯,自己回到了背上的剑鞘里。如此潇洒飘逸,顿时引起冲天的喝彩。 “云山剑宗厉害了!” “剑仙!剑仙宗门!” “好俊!小郎君侬没婚配得伐?” 谢渊也默默鼓掌,这卖相确实不谈了。 只不过他悄悄瞥了一眼林真,虽然见她露出笑容,不过眼神平淡,还没台下那些妹妹激动。 喧哗不停,连续两个剑宗门人的表现让观众议论纷纷,满堂赞誉让谢渊都快不由自主的挺直腰杆——这时他又是与有荣焉的剑宗人了。 不过旋即,场上议论静了下来。 东道主的弟子上场了。 姚天川站在台上,对面是齐州最大宗门曲宁书院的弟子。 曲宁书院是一个儒家修行门派,门人各个都文武双全,多是身高七尺的昂藏男儿,最喜欢周游天下和人讲道理——文理讲不过就讲武理,还爱成群结队,一般人很难惹得过。 这个宗门实力极强,门主亦是飞龙榜宗师,来此的弟子自是不弱。 姚天川一脸冷厉,和对面一脸正气、肌肉虬结的书生见过礼之后,就静静的斜剑指地,不再说话。 “开始——” 裁判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过擂台,姚天川瞬间出现在书生的身后,姿势不变,剑尖斜指地面。 片刻过后,两人仍是没动,台下众人正不知发生何事了,就见书生忽然捂着肚子,缓缓倒地。 “姚天川胜!” 见书生倒在血泊之中,台下静了片刻,一片哗然。 一剑定胜负? 好快的剑! 对手甚至都没有反应、甚至观众都没有反应! 那好歹是曲宁书院的弟子,不输云山剑宗,怎么会如此脆弱? 刚刚才被云山剑宗两名弟子的表现惊住,以为他们是一变境头名的有力争夺者; 可是看了姚天川这完全没法破解的一剑,观众顿时动摇起来。 这一剑,哪有一变境挡得住? 高楼上,谢渊微微皱眉。 这姚天川不止再度拿起了剑,似乎还有些突破。 原本他实力就很强,离二变境不远了,现下怕是更进一步,距离突破只有一步之遥。 这个节点没有压制功力的必要,他不突破,是为什么? 谢渊想到那晚在姚府听到的话,面色微沉间,正好看到姚天川望了过来,望向旁边的林真和黄子峰。 观众们本来就一直注视着姚天川,这下看他抬头,都纷纷跟着抬头,看到了三楼上的剑宗门人。 江畔顿时变得安静,只有大江滔滔,不绝于耳。 感谢夏之絢爛老板的再度打赏!老板理性消费orz 感谢书友20231130113636089的打赏,感谢老板支持~ 9月日万满一个月,圆满收官,手都抖了。 祝大家国庆快乐! (本章完) 228.第228章 冠军张山! 第228章 冠军张山! 成千上万的观众都一会儿看着擂台上的姚天川,一会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望江楼上的云山剑宗门人,目光来回逡巡间,露出许多期待。 果然,场中只是安静了一下,姚天川就高声道: “藏剑阁弟子、金陵姚氏姚天川,还请云山剑宗同仁指教!” 他冷厉的声音穿透了江畔秋风,直直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来了! 众人顿时变得激动。 这姚天川,竟然指名道姓的要挑战云山剑宗! 本来这小潜龙会,抽签抓阄,打到后面厉害的对手总是会碰上的; 不过姚天川显然已经等不及了,直接就在擂台上挑战,都不用下去休息!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们窃窃私语,都十分期待这一场对战。 在姚天川出场之前,云山剑宗两名高弟的表现十分抢眼; 但在姚天川上台之后,许多人认为参赛气血一变境的最强者又有了毋庸置疑的新人选。 许多人顿时醒悟,怪不得姚家要给一变境也放出个见真湖的名额,原来是藏着一手姚天川,对此胸有成竹,左手转右手还能赚得一波名声。 只不过姚天川一来就要当面挑战剑宗弟子,也不怕消耗过大,后面反而被其他人掀翻? 还是说,他如此自信,把云山剑宗的人也不放在眼里! “这姚天川是跟云山剑宗有怨吗?这样做没道理啊?还是说就想以无敌之势拿下头筹?” “听说啊,听说。去年藏剑阁上云山论剑之时,姚天川输了个大的,心魔缠身,好长一段时间甚至都不敢练剑,后来求医问卜,好不容易才恢复的。” “真的假的?你咋知道?” “我舅姥爷的三媳妇的大嫂子就是个神婆,被请到姚府去施法除心魔来着。这么近的关系,你说我怎么不知道!” “真的吗?我二姑父的表侄女儿的小舅子是姚府的护卫,我让她去问问是不是真的。” “……别,别去问。” “呵呵,造谣都造到姚家去了,你也不怕死!” “但姚天川在云山吃了大亏,我也听说过,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见他这模样,是要一雪前耻呢!” “说不定还要趁机挽回点姚亦隆丢的名声……打不过气血蜕变境的宗师,噗嗤。” “不管怎样,姚天川不是瞎叫的,他是有备而来。云山剑宗恐怕要小心了。” 台下起了纷纷攘攘的议论声,汇成了一股股的声浪,显然都对这场龙争虎斗翘首以待。 不过前后的表现看在眼里,对比一下,再加上姚天川如此自信,许多人都不太看好云山剑宗。 三楼上。 谢渊几人已经成了楼上楼下瞩目的焦点,秦真阳微微蹙着眉头,暗道: “这姚天川实力不差,离气血二变境只有半步之遥,黄师弟恐怕不是对手。” 输倒没什么,云山剑宗向来输得起。 但看姚天川的样子,明显来者不善。 宁紫冷哼了一声,咬牙道: “这个小子,竟然还是如此嚣张?黄师弟……” 她本想说狠狠教训对手一顿,但张了张嘴,只是嘱咐: “你尽力而为,当心些!” 实事求是,去年时的姚天川就在两宗论剑上一变境无敌,今年实力明显又大有进步;而黄子峰的天赋虽然不错,突破的时日不算很长,现在都比不过去年败给姚天川的邢植,现下面对再进一步的姚天川,胜算就更为渺茫了。 黄子峰自己心里也清楚,光是看刚刚那一剑,他就并无把握能够应对。 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心里微沉。 若是自己输了,技不如人他并不怕;但看姚天川这不把自己几人放在眼里的样子,若是输得惨了,让师门蒙羞,那他难以接受。 金陵别院的王管事身死,秦师兄和姚家的长老更不愉快,两边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本来邀请剑宗时姚家是十分热情、颇为重视,现下却变了氛围。 这种情况下,自己更不能输…… 黄子峰轻轻吸了口气,先看了眼宁紫,点了点头。 去年两宗论剑,宁师姐纵然不敌,却拼了命也要争胜,差点就以弱胜强,自己也当效仿。 他身子一动,正要站起身来,却见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黄师兄,不如这一阵,让我先替你去吧?” 黄子峰怔了一下,看着旁边的林真,却见她认真道: “这姚天川有些张狂,但他实力的确不凡。虽说武者比擂,输赢皆该靠自己,方是磨炼。但在这里咱们也代表宗门,而他明显带着恶意。 “便让师妹先去会会他,看他有几多底气。” 林真一脸平淡、眼神却微微发亮。 黄子峰下意识的就摇摇头: “林师妹,怎可让你去涉险?刚刚那姚天川,对曲宁书院的弟子毫不留手,足见其心狠手辣……” “我乃修行之人,不是娇滴滴受不得伤的小姑娘。” 林真目光坚定道: “这等高手,能与其对阵也是难得的机会。” 旁边秦真阳和宁紫听得都有些沉吟,欲言又止。 按云山剑宗的行事风格,弟子切磋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技不如人再练就是,一般也不会用车轮战或是田忌赛马等技巧去试探; 但这次不一样,这姚天川的态度不加掩饰,而先有王管事遇害身亡、又有接风宴上的不愉快,这一场不只是弟子间的切磋,已经隐隐有云山剑宗和姚家较量之意。 在江畔边上万人、以及其他地方在意此次盛会的更多人的关注下,这次的结果一定会大书特书、广为传扬。 事关宗门,故而林真说要去当先锋,两人一时都有些不知该不该阻止,毕竟按林真才突破气血蜕变境没多久的修为,和姚天川就相当于两个境界。 黄子峰倒是仍然不愿同意,正待再摇头,旁边又响起一道声音: “黄师兄、林师姐,不如这一阵,让我先替你们去吧……” 几人唰的转过头来,看着谢渊,表情顿时各异。 张师弟? 另外三人瞬间都有些欲言又止。 若说林真好歹还是突破了一段时间,境界毕竟稳固。 “张山”是才在来金陵之前才突破的气血蜕变境——虽然对他来说已经很快了,但是要想和姚天川打擂台,恐怕连试探的作用都起不到。 几人不觉得他剑法不好,他的天赋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修为差距在这,新突破的一变境和距离二变境只有一层窗户纸的一变境,那中间其实都能再划分几个境界。 张师弟和姚天川都可以算有境界上的差距了,这怎么能让他上? 宁紫和另外两人正待劝阻,谢渊就轻咳一声,道: “反正林师姐都要帮黄师兄打打头阵,那我再帮林师姐去称称斤两,也是应当。咱们云山剑宗,团结一心,只要他们不觉得违反规则——反正他自己跳出来不按抓阄来的。” 宁紫皱着秀眉道: “张师弟,你别捣乱!都不说实力的差距了,你连名都没报呢!” 谢渊意有所指道: “虽然如此,恐怕这姚天川巴不得再多打我一个,肯定不介意这个。” 几人都不说话了,看姚天川这态度明显是如此。 黄子峰连连摇头: “张师弟,你的心意是好的,但这姚天川,你……还是不用去了。林师妹也不用去,我自去应战。放心,我会竭尽全力,不给宗门丢脸。” 林真抿着嘴: “没事,就让我去见识见识这世家子弟实力多强!本来师尊也让我多历练的,这是她的意思。嗯,张师弟,你刚刚突破,还是以观摩为主的好。” 谢渊有些无奈,想上场还得靠争抢。 刚刚他就想说话,结果被林真抢先,现在三个人争这一个名额…… 也是姚天川给剑宗几人的压力的确不小,不然谁去哪怕输赢,也无太大不同。 但谢渊除了宗门的面子名声,更主要的原因还是那夜在姚府听到的话。 这姚天川对剑宗是纯粹的恶意,黄子峰和林真若上了台,恐怕不是输阵那么简单。 他眼光一闪,见几人争执不下,把目光投向了秦真阳。 秦真阳本见他主动请缨,十分意外。 正若有所思间,他看到谢渊的眼神,沉吟一下,出声道: “那就让张师弟先打头阵吧。” “啊?” 宁紫夸张的叫了一声,直接反驳道: “秦师兄,你怎么想的?就算以宗门为重,也不能让张师弟上去挨打呀!张师弟还是个孩子!” 秦真阳和谢渊都是一脸黑线。 这孩子,面对宗师都能全身而退,也不知是个什么孩子…… 他一时无言,缓缓道: “张师弟性子向来稳重,既然主动请缨,想来有他自己的想法,对吧?” “你有什么天真想法?擂台虽然不见得死人,但也是会流血的!” 宁紫瞪眼道。 谢渊见秦真阳不好解释,把皮球踢给自己,只得道: “这个,我之前在剑峰上有些领悟,对这种擅使快剑的有些心得,说不定有用。” “剑峰领悟那么多吗?之前没听你说过。” 宁紫狐疑道。 “九天,我在上面呆了九天呢。” 谢渊一脸认真。 先打打预防针,不管发生什么,反正遇事不决,交给剑峰就是了。 宁紫有些无语: “行了行了,不用一直提,能耐!哼,我去十一层,也能呆九天!” 她说得微微心虚,以她的修为,在二十一层呆九天也没什么,但若换作同是外练之时,恐怕就不太行。 当然,其实谢渊那时也不是外练。 林真和黄子峰见谢渊如此说,都是微微一愣。 剑峰在云山剑宗弟子心中的地位是神圣的,谢渊既然把剑峰拿出来,他们不由自主的便信了几分。 只不过,两人还是有些怀疑谢渊只是抢着想打头阵而已,心中又是犹疑又是感动,但见秦真阳都同意了,他们便也只是嘱咐谢渊: “张师弟,小心呀!” “张师弟,宗门向来以人为本,若有不敌,及时认输便是。那姚天川心狠手辣,勿要强撑。” 谢渊点点头: “好的,师兄师姐,交给我吧。” 他说的平静而淡定,让宁紫三人怀疑他到底听进去没有。 不过想到张山平时就是憨憨的模样,他们便也没有多想。 此时秦真阳已经和旁边的姚家子弟说明过了,只见那弟子噔噔噔上楼去,过了片刻便下来,说没有问题。 于是谢渊站起身来,和几位同门微微点头,便下楼去了。 姚天川在擂台上等的早已有些不耐,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就是要让他们凝重,让他们商量,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自己体会过的痛苦和挣扎,若不返还回云山剑宗,那这一年的苦练就白费了! 只不过当看到下场的不是刚刚那两人之时,姚天川微微一怔,旋即眯起眼睛。 又来一个? 更好! 台下观众都是意外,没想到云山剑宗派来的弟子却不是刚刚那两个看起来实力不俗的年轻剑客。 “这是谁?是剑宗第三名参赛者么?我看明明只有两人。” “临时加的……难道是看姚天川实力强劲,他们把自己最强的又加上了?” “可是若是一变境弟子里最强的,来这肯定会参赛吧?为什么之前不报名?” “或许……他只是来观摩的?” “观摩?就是说他的实力还不如刚刚两人?那上来何为?” “可能是云山剑宗的耗材吧……消耗姚天川用的。没想到云山剑宗也搞这一出。” “嘁,没意思,一剑都接不了,有什么好看?赶紧上正菜!” 台下议论纷纷,得出结论后,甚至有人发出了嘘声。 望江楼五楼。 头发灰白的宁国公看着擂台上,摇头道: “云山剑宗这是何意?” 旁边一名威严老者淡淡道: “刚刚弟子来请示时,给我说了,剑宗几人在商量战术,要以弱者来试探天川。” 宁国公笑了笑: “看来剑宗也有些抹不下面子,还是天川贤侄太优秀,让他们压力极大。” “天川年少气盛,在云山受了辱,自然想着还回来。” 老者一脸淡然: “而且云山剑宗就死个管事而已,竟然对我们咄咄逼人,未免有些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宁国公一脸微笑,心下却是不以为然。 若真论武道实力,现下的云山剑宗,确实不是你姚家可以比的…… 不过正因为如此,恐怕姚家反应才这么激动,姚天川的表现也不无长辈授意。 越是虚弱的老虎,越得表现得不好欺负才行。 但姚天川确实实力不俗,压着境界没有突破,也是蓄谋已久了。 不要说在一变境一对一,哪怕刚刚那两个剑宗的年轻人一起上,也不见得是对手。 宁国公微微摇头,虽然对姚家的做法不以为然,但并没表现出来。 五楼是两位宗师的观战台,四楼就是几大世家。 除了金陵姚氏,已经与姚家走的最近的邕阳钱氏,琅琊王氏和范阳卢氏也派了年轻子弟过来。 此时他们见姚天川风头正盛,姚家的年轻人自然是士气大振: “四堂兄威武!定要一举败退云山剑宗几人!” “四堂兄如此实力,对面这个临时凑数的哪是敌手?我刚刚问过了,这家伙就是剑宗派来消耗四堂兄力气的。呵呵,不过实力就算到了曲宁书院弟子的地步,也不过一剑的事,这人恐怕连让四堂兄费力也做不到!” 另外几家的弟子吹捧姚天川就没这么狂热,但看着姚天川也颇为慎重。 姚家,确实出了个了不得的天才。 至于云山剑宗那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弟子,他们听过来由之后,自然连关注都欠奉。 擂台上。 谢渊和姚天川相对而立。 “云山剑宗,张山。” 谢渊一板一眼的报上名号。 姚天川看着他,冷冷道: “藏剑阁、金陵姚氏,姚天川。” 他顿了顿,突然自顾自道: “你不用怕我的快剑。” 谢渊听得一头雾水,又听他道: “对付你们剑宗弟子,我会慢一点的。你有什么功夫,尽可使出来。” 姚天川的眼神阴沉,语气看似平和,然而内里隐藏的意思,谢渊却听得很明白。 多大仇啊,怎么这么偏激? 好像是因为自己……那没事了。 谢渊目光微动,既然是因自己而起,那就因自己而终好了。 他把手放在剑上,认真道: “那你可以小心下我的快剑。” 姚天川愣了下,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小心?你?” 不要说眼前之人毫无显眼战绩,哪怕是个强手,姚天川也不认为一变境中自己还有敌手。 他之前本来就已经可以突破,但是压制功力到现在,就为了今天。 若是突破到二变境,姚天川怕自己还无能力找二变境的云山剑宗弟子报仇;但若是一变境,想必是手拿把攥。 换作以前,身为剑客,姚天川恐怕不会有这种念头;但去年之后,他虽然好不容易重拾宝剑,然而性子隐隐有些变化,内里的许多东西,他已经下意识不会去想。 反正都是那人的过错……只要一一打败云山剑宗的门人,再找到当初那人、彻底击败,方可弥补自己的剑心。 今天就是第一天。 谢渊没有回应姚天川的讥嘲,只是问道: “你准备好了吗?”姚天川怔了一下,忽然有些怒气。 这话岂能是对面来问?凭什么? 他哼了一声: “本来不打算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毕竟你只是一个小人物。但现在我换主意了。我会让你的师兄师姐们看着,你是如何败的,败的无力,败的绝望。” 姚天川说完,吸了一口气,看着裁判: “开始吧。” 裁判默默退到场边,将手高高举起,然后落下。 “开始!” 谢渊手放在剑柄上,听到裁判的一声开始,骤然拔剑在手,化作一团寒光,刺向姚天川。 姚天川的长剑随意的指着地面,看向谢渊,看到了他的动作。 太慢了。 他有些嗤之以鼻。 就这还敢说是快剑? 还敢让我小心? 自信得可笑。 若不是自己还想慢慢摧毁对手的剑心,都想给他示范一下快剑是如何使的! 姚天川长剑一竖,使出朝天一炷香这最简单的剑招,准备用剑尖三寸之处去挡谢渊的剑锋。 他要让对手体会每一招都被破解、每一个动作都被看穿的感觉,就像自己当初那样…… 他直直凝视着谢渊的眼睛,想看到他长剑被自己挡下时那一刹那的诧异和失望,心中已经十分期待。 那时候,你还敢如此大放厥词么? 姚天川眼神发亮,等待着开结果。 只不过片刻过去,事情好像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他手上的剑并没有传来剑锋交击的碰撞感,耳朵也没有听到那一声悦耳的“叮”。 他的剑挡空了。 怎么会? 姚天川目光一缩,心中浮起不妙预感,手上一抖,长剑直接左右晃了一下,想要挡住刺过来的剑。 然而还是没有,没有碰到剑锋。 他不知发生了何事,心中瞬间一紧,将竖起的剑一撤,正要先取守势观察局面,手却顿住了。 他的喉咙前,已经稳稳停住了一把利剑。 这景象,似曾相识…… 姚天川恍惚了一瞬,然后才变色道: “不可能!你……你的剑呢?” “在你喉咙之前。” 谢渊一脸憨厚道。 “……我是问刚刚!为什么、为什么我没看到你的剑!” 姚天川噎了一下,几乎控制不住的吼道。 谢渊收回长剑,摇头道: “也许是你我的差距太大了。” “……” 姚天川一时怔住,变得无言,就和台下楼上的万千观众一样。 在他们眼中,谢渊长剑轨迹清清楚楚,然而却更让他们如同见鬼。 他的“快剑”,一点也不快,就如刚刚突破气血蜕变境一般; 但这把剑,在姚天川竖剑去挡的同时,就稳稳停在他剑身之前,随后姚天川晃剑一次,这把剑也随之摇摆,贴着剑身,隐在剑光之中,竟让姚天川根本察觉不了。 等他慌乱收剑之时,这把剑就如隐在云中的长龙,随之而动,一剑封喉。 谢渊的长剑明明一直就在姚天川的眼底下,然而他却根本看不见;观众虽然看得见,却对这神乎其技的一手完全无言。 这是什么剑法? 他这“快剑”……真的一招就让姚天川败了? 不对,姚天川真的败了?! 观众这时才反应过来,一脸惊诧的消化着这个事实,慢慢的响起议论与喧哗,闹声逐渐冲天而起。 “快剑无敌的姚天川,真被那慢悠悠的‘快剑’一剑封喉了!” “那哪是快剑?叫……快慢剑还差不多。” “没想到啊,这姚天川也就是一剑的货,看起来厉害,实际上恐怕是那种一招鲜吃遍天。” 台下的观众兴奋的议论,纷纷忘了刚刚自己多么看好姚天川,转而吹捧起谢渊来。 “云山剑宗的弟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个的剑招也太神了!” “不是姚天川太拉了吗?自己的剑挡自己的眼睛。” “你不懂!这一招看似简单,涉及的可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他这剑法必定是八卦一脉的剑法!” “没听说云山剑宗还擅长八卦剑啊……这人叫张山是么?” “张山……” 台下观众议论不休,一脸惊讶的打量着谢渊。 虽然只是一招,修为似乎也不很高,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剑宗弟子,展现的剑法造诣实在是令人震惊。 而张山这个名字,也迅速的在各人口中传诵。 望江楼上,宁紫红唇张大得都能塞下鸡蛋,愣了好一会儿,才道: “这就是剑峰的领悟?我怎么没领悟到这种东西……” 秦真阳隐隐觉得这一招有些熟悉,似乎有些云龙九式的影子; 可是就算是这位师弟,按理说也不可能掌握云龙九式吧? 可能真是剑峰上的领悟,有些小云龙九式的意味。 他连连点头,露出一丝微笑。 这样好,纯凭剑法一招制敌,料是宗师也看不出什么,不愧是他。 而旁边的林真也是一脸惊异,完全没想到张师弟说是上去为大家试探,结果一招就把对面击败了! 最好的降低危险的方法,就是直接将危险消灭么…… 黄子峰同样一脸震动,看着谢渊使出的剑法,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思,而后突然后背起了冷汗。 换做自己,面对这一招似乎也无办法! 四楼上,一干世家子弟一片沉默,赛前豪言壮语的姚家子弟,赛后不言不语。 其他几家面面相觑,看着楼下的姚天川和谢渊,都是神色变幻。 “有趣。” 一名锦袍公子摇了摇折扇,目光凝视着谢渊,露出一丝微笑。 旁边的姚家子弟正要怒目而视,不过一看到被琅琊王家几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公子,顿时噤若寒蝉。 擂台上。 姚天川失魂落魄的看着地面,手上的剑不住颤抖。 怎么又是一招,对面只要认真,怎么又是一招就支撑不了…… 练了一年,结果还是这般? 他的眼神中有些混乱,一片茫然的四处环顾,看到谢渊欲要下台的背影,恍惚间和云山的那个夜晚重合。 姚天川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金陵。 但他凝视着谢渊,双目渐渐发红,气息也逐渐变粗,满头满脑都是那晚的剑光和刚刚的剑,一会儿重合一会儿分开,渐渐让他分不清。 他忍不住手一紧,一脸混乱的大喝道: “该死!不准走!再来大战三百回合!我今日一定要胜你!” 姚天川手握长剑,猛地窜向谢渊的背后,趁他毫无所觉间,一剑刺向他的后心! 台下顿时响起阵阵惊呼,然而惊呼声还没落地,高楼上就响起一道隐含怒意的声音: “姚天川!住手!” 姚天川感觉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清醒,一下摇晃,直接单膝跪倒在地。 裁判赶忙将其拖走,谢渊迅速转过身来,做出些微慌乱的模样,默默将剑松了松。 台下观众瞬间都伸长脖子,看向高楼之上,想看看是哪位高人,一声大喝就让疯魔了的姚天川瞬间清醒,失去行动能力。只不过望江楼五楼静悄悄的,再也没有传出动静。 五楼上,那名老者满脸黑气,微微闭了闭眼。 这种场合,姚家子弟输阵又要输人,要是真偷袭伤到乃至杀死云山剑宗的弟子,不说在天下人面前名声发臭,那李星拓恐怕就要亲至金陵了。 一个姚天川,一个姚亦隆,自己技不如人,丢了整个姚家的脸…… 老者只感觉有些头疼,喝了口清茶压下火气,才看向擂台上的谢渊。 从他露出的血气和刚刚的反应来看,确实是个刚突破的气血一变境。 可是他的剑法怎么那么高妙? 云山剑宗又得一剑法天才么? 而且见真湖的名额…… 老者面色沉凝,听到旁边宁国公叹息道: “天川贤侄可惜了,实力还是比对手强的。只是这剑宗小辈剑法奇异,占了先机。若是真刀真枪的打起来,差距没那么大,应当还是天川贤侄胜算多一些。” “技不如人,回去还得练。” 老者闷声道。 “姚家主太谦虚了。” 宁国公摸了摸胡子,呵呵笑道,心中不以为然。 听说之前这姚天川就剑心不稳,这下回去,还能不能练武都是两说…… 不过这个云山剑宗的年轻人,剑法倒是厉害,完全是用招式让姚天川抵抗不了。 遥想之前,姚天川刚刚横空出世,也是小潜龙会上靠一手剑法造诣,只论招式让二变境也敌不过; 现下这人却还胜过姚天川,刚刚气血蜕变境的修为对上即将二变境,而姚天川可没压制境界……真是称作天才都显得不够。 江湖就是这样,一浪拍过一浪,永远有后来人。 只是自己还想多在潮头立几年…… 宁国公理了理头发,双眼幽深。 谢渊在万众瞩目中回到了望江楼三楼,宁紫立即带头热烈鼓掌: “嗨呀张师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感觉剑法都不输师姐我了!” “师姐过誉了,我比宁师姐还差得远。” 谢渊一脸谦逊道。 秦真阳看着谢渊满脸真挚,嘴角微微扯了扯。 “张师弟,真厉害呀!” 林真柔柔的声音响起,看着谢渊,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黄子峰也叹息道: “本以为张师弟上台是胜算渺茫,没想到一招制敌,是我小觑你了。” “都是剑峰、都是剑峰,恰好有破解招式。” 谢渊将功劳全归给剑峰。 他坐在桌旁饮茶休息,见周围虽然多的是人偷偷看他,但没有其他异样,也没楼上的人找来,微微点头: “没被看出来就好。” 谢渊本不欲在这大众注目的场合露脸,但姚天川明显心理扭曲,今天更是确认,若不小心处理,恐怕要造成不好的后果。 反正都是他引起,便由他来结束,也是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只不过他心里定计,决定最快速度结束战斗,战斗的时间少些,暴露的东西就少。 反正纯以剑法,修行的是云龙九式这等宗师剑法的他,自不是一变境、二变境与绝大多数三变境剑客能够匹敌的。 擂台上又起比试,年轻武者们挥洒汗水乃至热血,却再也少有云山剑宗人这几场那么令人印象深刻。 毕竟曲宁书院的弟子被姚天川秒杀,而姚天川又被谢渊送走,剩下的大宗大派弟子就不算多了。 一教二宗四派自没有派年轻弟子来这一变境的比试,而八大世家也就是些小子弟来长长见识。 毕竟是小潜龙会,还做不到网罗天下大派俊彦的地步,主要是江南一地的年轻人。 于是剩下的战斗,精彩程度比得过云山剑宗参与战斗的没有,实力比得过的也没有。 几个轮次下来,林真和黄子峰又连胜几场,几乎没有费力; 谢渊既然已经参加,若是这时候说不干,看起来都有些像专程针对姚天川,自然是继续。 而他的每一场战斗,都是一击制敌,无论敌人实力如何,这点林真和黄子峰自是做不到, 问就是只会这快剑,全是剑峰教的。 渐渐的比到最后,前三竟然被云山剑宗包圆。 剩下的敌人,林真是靠着实力和一丢丢运气闯到这里,而姚天川、曲宁书院等强手都出局,黄子峰则纯凭实力。 两人对上谢渊,都是干脆认负,没有异议。 “小潜龙会第一日冠军,云山剑宗、张山!” 谢渊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欢呼和崇拜的眼神,许多认都不认识的人也叫着自己的名字,一脸莫名。 其实来之前根本没想着参加,也没想着这些奖励什么的; 但事情推着推着,也就推到了这一步。 所以有时候人啊,既要考虑个人的奋斗,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姚家外事长老姚庆来亲自宣布了首日的冠军之后,虽然他的心情十分糟糕,但面上还是露出了客气的笑容: “恭喜张少侠,这一瓶雪山参茸丸,当能助你血气生发、内息滋长,辅助修炼,一日千里。” 谢渊接过这一瓶丹药,拱手道: “谢过姚长老。” 姚家的手笔还是不错的,哪怕是外人夺冠,依然给了这堪称神药的雪山参茸丸。 补血益气两不耽误,内外兼修最是得宜,市面流通都是按粒卖,他这一瓶…… 谢渊悄然晃了晃,感觉至少有十粒。 价值不菲了!唯一的问题是,这是给气血一变境用的……能不能换点二变境的药? 罢了,谁叫自己喜欢演?有时候就得承受这有苦说不出的局面。 一变境的神药对自己多少也有点作用,聊胜于无。 谢渊正在出神,又听姚庆来道: “……小潜龙会后,等见真湖遗迹打开,张少侠可以前往探索。” 谢渊精神一振,相比什么丹药,这才是重头戏。 又是遗迹么……想起浮屠塔里的收获,自己现在都没用完,谢渊就有些期待起来。 虽然是开发过多次的遗迹,但这样危险反而少些,稳稳当当也不错。 姚庆来说完之后,又是勉励众年轻人、小小演讲一番,也许是吸取了开幕式的经验,也许是过程不尽如人意,他这次就简短许多。 等第一天的比试散场,太阳都已经落山,东方银月升起,照亮剑宗几人回别院的路。 不过之前金陵这边认识他们的或许不多,今天则是一路上都有人盯着他们,让谢渊几人有些不适。 好不容易回到别院,谢渊抽空给秦真阳补充了之前在姚府听到的姚天川的话,才让他明白为何谢渊冒着暴露在世家眼皮底下的风险主动请缨,面色不由温和的拍了拍谢渊的肩膀: “今日你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天给你讲讲这见真湖。” 谢渊点点头,虽然之前听说了,但并不知这里面详情,不由期待。 几名同门又给宁紫打气,让她好生休息,明天好生比试,然后便各自散去休息。 望江楼上,盛会后的饮宴还没结束,不过这里是世家为主,而云山剑宗自然也不想参加。 一间雅室内,姚庆来看着栏边眺望大江的男子,低声隐隐责备道: “按你建议,我好不容易说服家主在一变境设置了见真湖名额奖励,谁知是这样?虽然确实是天川技不如人,但就算让他得到,这样有何意义?现在更是白白送给了云山剑宗的人……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想做什么。” 进入遗迹的名额十分珍贵,若不是不可能反悔,姚庆来真的想要不管不顾的撤回。 那人微微侧头,露出俊逸中带着些许成熟的侧脸,笑了笑: “谁知道姚天川一剑就败了呢?败得好啊!” 姚庆来脸现怒意: “钱兄,这时候还要嘲讽我等么?” “我这可不是嘲讽。” 钱先生满脸深邃的笑意: “若是姚天川拿了,名额装回你姚家的兜里,那就没什么损失; “可若是他没拿到,进到云山剑宗的手里,那就更好了……” 见姚庆来一头雾水,钱先生又转回去,看着不尽东流的江水,眼睛微微发亮: “看着吧,这个名额,一定会值回票价的。张山,张山?呵呵呵呵……” (本章完) 229.第229章 见真湖,搅局者 第229章 见真湖,搅局者 小潜龙会第二日。 望江楼旁的擂台边上,人更多了些。 大江边的广阔空地几乎都已经挤满,用人山人海形容也毫不为过。 一来是第二天,本就是小潜龙会的正席,气血二变境的较量,拔得头筹者,方可叫做小潜龙会的魁首; 二来,则是昨天的比试结果连夜便在酒肆旅店传了开去。 云山剑宗包揽前三;姚天川一剑败敌而又被一剑击败,显出剑心不稳之相; 而此前从无名气的剑宗张山异军突起,从头到尾出了不到五剑,便夺得冠军,堪称小潜龙会史上最不费力的头名了。 如此富有戏剧性的比试,许多因人多兼之是一变境便没有前来的观众顿时有些后悔,加上姚家放出两个见真湖遗迹名额的大手笔,今日的人比昨天还多出不少,人群都挤到江边上去。 望江楼上。 宁紫看着楼下人头攒动,感叹道: “还是江南富庶,云州府人口已经不少了,但从未见过这般盛景。这里的人都有钱有闲么?我简直没见过如此多人聚在一起!” “一来金陵府的确繁华,人口稠密,二来小潜龙会在江南算是盛事,广受关注,外地赶来的人也许多,方才有这般景象。” 秦真阳略略解释道,然后带着微笑: “宁师妹,你紧张么?倒不像是你的风格。” 宁紫头一昂,长发在晨曦中飘荡起来,神采飞扬道: “我岂会怕?瞧好了,我不会让张师弟独美!” 谢渊当即道: “宁师姐剑法高绝,修为不凡,肯定能旗开得胜!” 宁紫点点头,笑眯眯道: “张师弟虽然憨憨的,但一直很懂事。哎,干脆来邀月峰也不错,师姐疼你!” 谢渊虽然素知宁紫胸怀甚广,但还是委婉拒绝: “谢谢师姐,只是邀月峰毕竟不收男弟子,没这个福分。” “宗门历史上有几次亦有与峰内弟子成婚的男弟子,算作邀月峰门人。这条捷径,张师弟可以考虑考虑。” 看宁紫挤眉弄眼,笑得不怀好意,谢渊眼观鼻、鼻观心,讷讷不言,贯彻着张山的憨厚人设。 宁紫本来就性子外向,今日或许是即将上阵,就更显活泼,又转向秦真阳: “诶,秦师兄,这里强手如云,你看我能拔得头筹吗?” 秦真阳勉励道: “凭宁师妹的修为,若是好好发挥,再加上一点点运道,可能性不小。” 宁紫的修为本就不凡,去年两宗论剑失利之后更是勤奋苦修,今年又有所进步。 她本离潜龙榜列名的水平不远,这次能发挥如何,众人都是相当期待。 宁紫笑盈盈的: “虽然现在就问颇有目中无人之嫌疑,不过我只是好奇,秦师兄,那见真湖遗迹,究竟是何模样?听过几次,却都不知全貌,让人心里痒痒。” 秦真阳点点头: “本来昨天就说要和张师弟好好分说一下,正好一起讲讲。呵呵,给你听了,说不定还能更加激励你去比试,发挥出多几分的实力,一举夺魁。” “不需要这来诱惑,我也会全力以赴!” 宁紫笑道: “但还是快讲快讲!” 谢渊和一旁的黄子峰、林真都是露出好奇的神情。 秦真阳见师弟师妹尽皆望过来,先喝了口茶,润润喉咙,然后才道: “这见真湖遗迹,你们知道,我前年去过一次。不过那时还不是凭小潜龙会的名额进的,而是师尊去‘换’得的。 “要从头说起有点长了,便大致说说。这见真湖,是真有其地,就在金陵府东的紫金山深处。 “本来这见真湖是一处风景名胜,湖平山幽,姚家人常去那里避暑——但不知多少年前,大概都是前朝之前朝时,姚家发现其水下竟然是一处遗迹。 “当然不是寻常的古迹,而是那种‘秘境’、‘洞天’之地。 “其后围绕见真湖发生的故事便不赘述,只说近几十年来,本来这见真湖一直是姚家掌控的禁地,可是随着八门之乱,姚家实力大损,已无力再将一个偌大秘境全部据为己有。 “他们亦有决断,在其他人明目张胆的觊觎之前,就提出了一个提议,那便是见真湖向其他大宗门大家族开放。 “以前姚家也曾这样做过,但那都是看他们自己心情送于交好势力的礼物一般,而现在他们将自己定位为遗迹的管理与维护者,只要其他势力用一笔‘入场费’交换,就可以让弟子进入其中。” 宁紫闻言,心直口快道: “这不就是看大门的?” 秦真阳沉吟一下,缓缓道: “虽也能如此说,但天下没有比其他人更了解见真湖遗迹的。其他势力见姚家如此果决且识相,便也不为难他们,还是尊重其对见真湖的所有权,缴纳宝物灵丹,兑换弟子入内的机会。” 谢渊若有所思的说: “所以这个遗迹,其实主要是能帮助弟子修炼,其他的价值也不见得多大?” 秦真阳赞许的点点头: “不然就算如此,恐怕当年风雨飘摇的姚家也保不住这个宝地。毕竟哪怕是八大世家,拥有遗迹的也寥寥无几。” “毕竟是前朝皇室,金陵也是中原龙脉所在,底下全是宝贝呢。” 宁紫感叹道: “然后呢?知道了来历,那见真湖里面又是什么境况?” 秦真阳微微严肃: “见真湖遗迹里,还是湖。” 谢渊和宁紫等人面面相觑,什么时候秦师兄也当起谜语人了? 秦真阳见状,轻叹一声,解释道: “这个遗迹,恐怕和大多数人理解的都不一样。没有上古宗门的建筑,没有大能的洞府,没有藏宝阁、藏经阁……或是其他什么建筑、痕迹,这就是一个湖。 “姚家会带人到此世的见真湖上去,而后给你一件护身符,等你跃入湖中,就进了湖中之湖的遗迹空间。 “那里就是一片湖水,奇异的是人在其中呼吸自如,并无窒息之感,乃至衣物也不会浸湿,当不是普通之水,姚家称为玄水。 “而若在玄水中修炼,可以不吃不喝而气血充盈,并且一日可当外界十日之功。” 宁紫听得点了点头,眼睛放光: “不错,在里面修行一年,岂不是等于十年?姚家没有设置时间限制吧?” “是这个理。没有时间限制,只有一次进入的人数限制。不过,若是这见真湖就这么简单,那姚家早就凭其培养出一批批的宗师,至不济也是海量的气血三变境了。” 秦真阳摇摇头: “没有时间限制,但是向来在里面能待足月的也不多,盖因见真湖的第二个特性。 “在里面呆的久了,渐渐会生出各种幻象。呆的越久,幻象越多。这些幻象各式各样皆有,全看武者自己的心思。” “修行中的幻象?那不是很容易走火入魔?” “不只是走火入魔。若是武者误以为这幻象是真,那这幻象就有可能变成真的。见真湖是因此得名,以前可不叫这个名字。” 秦真阳严肃道。 谢渊听得一怔,和几位同门都有些不解。 幻象成真?还有这种事情? 宁紫想了想,眨着眼睛道: “幻想成真?这岂不是好事,我想要绝世名剑、仙丹灵药,在见真湖里面也能成真啦?” “万物自有平衡之道,在见真湖里,若是幻象成真,便有东西变成假的。” 秦真阳认真道: “本来武者坚持不住,使动护身符便可回归;可若是将眼见作真,自身便会沉沦在湖水里,成为见真湖的一部分,再也回不来。见真湖自古有不少武者迷失其中,而其原地现出天材地宝、绝世兵器的虚影,随后和主人一起消散。 “便是姚家开放遗迹给天下的这十几年,哪怕再三叮嘱,也有些武者没能回归。故而要想进入,武者及师门还得自担风险。这是进入遗迹势力的共识。” 谢渊听得眉头微皱,这地方怎么听起来这么诡异? 果然上古遗迹没有简单的,按秦真阳所说,这见真湖实际上相当危险。 秦真阳吁了口气: “不过只要武者坚定心志,这里不失为一个极佳的修炼场所。虽然呆的时间不长,但呆够半月,也几乎是半年之功;节约的时间还是其次,玄水对修炼的加持、身体的滋养,有助于武者打破瓶颈、突破桎梏,乃至弥补旧伤,实是奇妙。只可惜水带不走捧不回,不然这玄水便是价值连城。 “但是对有志于宗师的武者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见真’二字,可通天地双桥之境。 “一来,融入玄水、修炼自身,便有感悟天地之意,极为贴近宗师大道。自身于自然之理、万物之道不得入门的,在这玄水里面,常常可以有所感悟,迈得出第一步。见自然之真,是为其一。 “第二,幻象问心,向来是考验武者心志。想成宗师,没有大毅力、大气魄是不成的,宗师之后,修行中更是会常常接受这幻象来袭,一不小心就是走火入魔。现在能先行体验,磨炼心志,对成为宗、乃至之后的路途,都大有好处。见本心之真,此乃其二。 “就凭这两点,见真湖就对气血三变境的武者尤为吸引,气血二变境提前体验亦是不错。我之前来此,回去后便收获颇多。不过对气血一变境来说,这重重幻象考验、以及玄水中的加速修行,压力都偏大了些,确实过早。” 秦真阳看了谢渊一眼,心道对他倒是合适。 他介绍完毕,再将茶水一饮而尽,说这么多喉咙都干了。 谢渊听得慢慢点头,眼神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这遗迹的确有些意思,若是利用得好了,甚至能提高自身前路上限。 但哪怕是基础的加速修行,对他来说也诱惑极大。 不说多,呆在里面半个月,便是差不多半年的进步。 对旁人虽然诱惑,可能还不见得有多大的帮助;但以谢渊的修行速度,半年之功,修为当大大进益,只需十来天就可完成,诱惑力十足。 而宁紫想的自然是宗师之道。 不同于谢渊这等天赋,宗师之路几乎是敞开的;宁紫虽然天赋不凡,但还难言必成宗师,若没一点机缘,那数十年苦修不得其果,也是极有可能。 修行之路,哪有一定之事?多少人修行十年三十年还在原地踏步,一个小小门槛终其一生也难以突破,都是在所多有。 除了少数幸运儿,修行没有顺风顺水的,更没听说过在修行一途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从无瓶颈之人……嗯,除了少数人。 这见真湖摆在眼前,很有可能助力自己突破宗师,自然让宁紫心向往之。 她眼睛微微放光,握拳道: “这小潜龙会的头名,我拿定了!” 见师妹果然更有动力,秦真阳微笑着点点头: “加油宁师妹,我相信你。” “加油呀宁师姐!” 同门纷纷鼓励,谢渊也希望这开朗热辣的师姐能得偿所愿,她向来是云山上的一道风景。 说了这么久,差不多到了比试开始的时辰。 姚庆来又上去讲了几句,然后第二日的真正的小潜龙会,便正式开始。 “第一场,云山剑宗宁紫对阵曲宁书院邵文生!请二位上台。” 宁紫见精神一振,和同门们挥了挥手,便在一片加油声中去了楼下的擂台。 曲宁书院的座位也在三楼,尚在下楼的路上,她就碰到了自己的对手,曲宁书院的二变境高手,邵文生。 邵文生看着文质彬彬,面庞白净秀气,一脸书卷气,哪怕不知道他是曲宁书院的弟子,一看脸也觉该是个书生。 但他脖子以下,身躯十分魁梧,一袭儒生袍撑得紧绷绷的,若不看脸,又觉该是个屠户。 纵观曲宁书院的弟子,皆是类似的气质,让人不禁怀疑这个宗门的修行宗旨到底是什么。 邵文生看到宁紫,双眼一亮,作揖道: “小生曲宁书院邵文生,见过宁姑娘。” 宁紫在外人面前十分冷淡,轻轻点了点头: “宁紫见过邵兄。” “呵呵,还望宁姑娘等会手下留情。” “邵兄客气。” 宁紫睁着大大的眼睛,径自走到擂台之上。 邵文生在她的对面站定,两人各自拱手施礼,同样的拔剑在手,便听裁判道了一声: “开始!” 台下的观众都翘首以待。 昨日的比试再精彩,也只是气血一变境的交锋。 虽然许多观众连外练都突破不了,但不妨碍他们指指点点,觉得一变境差了点意思,还得练。 但是气血二变境么,嗯,还算能入法眼了。 参赛的二变境高手就没有一变境那么多,许多小门小派以没有优秀的年轻弟子能够上台,而能上来的,基本都是大宗传承,修行自合法度,再加上修为上高出一境,出招想也会比昨天精妙许多。 果然,裁判刚刚发出一声口令,宁紫就踏步上前,一道轻巧的刺击直奔邵文生面门。 这刺击看似混不着力,然而其速度之快,比昨日姚天川技惊四座的起手快剑还要快得多,几乎是抬手就到了邵文生面门! 气血二变境和一变境的差距是巨大的,从这一招就可以看出来。姚天川已经是一变境中近乎极限的修为,然而跟宁紫试探性的一击相比,差距不可以道里计,更何况邀月峰的剑法还不以快闻名。 台下的观众近乎没有什么反应,便见长剑指向了邵文生的眉心。 但邵文生见这犀利的起手一剑,神情微微一凛,却根本不慌不忙,手中的宽剑一提,将面门全部罩住,完全封死了宁紫的这一剑。 叮—— 一声刺耳的高鸣响起,宁紫长剑再邵文生剑刃上一触即收,瞬息划过一道弧线,绕过那宽大的剑刃,剑锋的寒光如同秋日的弯月,直削向邵文生的脖颈。 邵文生微微变色,没想到宁紫起手直击之后是如此巧妙的一招,剑招衔接之间丝滑非常,想来是早有预料。 他面色沉凝,竖起的剑稍稍转过角度,朝旁边一磕,在脖颈之前挡住了宁紫的利剑。 手上传来了超乎预料的大力,虽然知道宁紫娇媚冷艳的外表下是气血二变境的高手,但如此修为还是让邵文生吃了一惊。 好在曲宁书院的弟子向来以气力见长,手上微微一抖便就稳住,双手猛地一紧,直接发力回推,发起了反击! 以邵文生的力气,这一下爆发大力,只要宁紫稍微反应慢半拍,恐怕就是长剑倒推切入自己咽喉的下场,极为凶险。 当然,邵文生是怜香惜玉的书生,肯定会在最后停下的…… 正这样想着,他预料中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宁紫在他发力的瞬间就将长剑撤回,而后邵文生感觉面前微微发冷。 他力道已出,手上的剑还来不及撤回,宁紫的剑便一收一放,趁着这个空当将利剑抵在他的胸口点了一下。 邵文生因着惯性一个踉跄前冲,宁紫只是微微一侧身便躲了过去。 而后他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长衫已破,胸口肌肉一个细小的血点,只是破皮之伤,无伤战力。 但邵文生面色变幻不定,随后长叹一声,转身对宁紫作揖道: “宁姑娘剑法出神入化,小生甘拜下风。” 刚刚宁紫若是不收剑,邵文生自己的冲势就会让长剑毫无滞涩的插入胸口,胜负自然分出。 而她还能收剑,体现的游刃有余,就让邵文生明白自己的实力和她有多大的差距,然而这还不止—— 收剑就罢了,这剑锋只在自己胸口点了一下,既真正的“伤”到了他,却连伤都不算。 刚刚好擦破皮,不用想也知道不是碰巧,宁紫的剑法精妙,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一瞬间看出这一切,邵文生不说已经知道自己输了,就算没有输,恐怕也无再战的心思。 他干脆的下台,让台下的观众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就结束了? 云山剑宗碰上曲宁书院,本来还以为有一场龙争虎斗,结果也就是数招便分出胜负。 而且底下的大多数观众修为和上面差距实在太远,许多人根本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摸不清门道,只知道云山剑宗这个艳丽火辣的女剑客抢攻几招,对面就招架不住。 感觉……除了比剑的人好看,切磋也不怎么好看? “云山剑宗、宁紫胜!”随着裁判的一声高喊,台下还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管得看的看不明白,看不清剑招,还有其他风景,亦值得庆贺。 宁紫下台休息,随后又是其他高手上场。 谢渊微微点头,今日的质量,果然比昨天高得多,不只是体现在修为方面。 功法精妙、招式凌厉,今天的大多数都是精英,基本都是世家与其他大门派子弟。 比如那琅琊王氏的少女,看起来极为年轻,然而功法几乎无人能够匹敌,三招之内就把不弱的对手打落擂台,效率跟宁紫也差不多了。 谢渊几人都是微微严肃,这个王家女当是宁紫的劲敌;好在她似乎突破的不太久,修为并不算高,宁紫在这方面倒占了优势。 一轮过后,台上台下的众人都对这次小潜龙会的参赛者有了印象与判断。 最强的两人,明显就是宁紫与王氏女子,她们对阵敌人都是数个回合之间就结束战斗,显得对面敌人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而今天的参赛者,可都不算弱。 见是两名女子出风头,一人明艳火辣,一人大家闺秀,皆是养眼的女侠; 虽然有许多人看得热闹,眼睛放光,却也有人觉得阴盛阳衰,对台上的男武者发出嘘声。 “女人都打不过,废物!” 虽然自己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但不妨碍他们混在人群中大放厥词,让上面的几名武者都是面色一黑。 谢渊在楼上将目光扫过台上那些高手,暗自想道: “的确都不是俗手,若能和他们交手,倒也能磨炼自己的武技。” 上台之人各有传承,交手切磋当有不同收获。 但真算起来,只有宁紫和王家女子够得到潜龙榜高手的门槛。 谢渊的修为虽然不见得超过这许多人,但战力却是超过修为,真要上台,那第二个见真湖的名额又要收下了。 “宁师妹的机会很大,那琅琊王氏的子弟虽然天赋极佳,底蕴深厚,但看起来是第一次出门,争斗经验差宁师妹许多,再加上修为差距,我看斗起来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秦真阳连连点头,露出几分期待。 这次要是宁师妹也夺魁,那小潜龙会最大赢家就成了他们云山剑宗了。到时候他带着师弟师妹同入见真湖,一宗占三个名额,盛景前所未有。 宗门在师尊的带领下确实是蒸蒸日上! 谢渊也颔首道: “秦师兄说得有理。” 如果没有其他人干扰的话…… 擂台上。 裁判正要让台上的选手第二轮抓阄,突然旁边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裁判,现在我再报个名,不知能不能行?” 唰唰唰,无数道目光射到擂台一旁,看到了说话的年轻人。 这年轻男子剑眉星目,神采奕奕,英气逼人,而看起来似乎对比武抱有极大的热情,显得他身上那身湛蓝的道袍有些格格不入,感觉更应该换成武者惯穿的劲装。 裁判愣了一下,蹙眉道: “这位小道长,不知你是哪家的?报名早已截止,若是想要参加,明年请你师长提前与我姚家联络。” “不行了吗?为啥?” 道士闻言,叹了口气: “昨天不是也有临时报名的?我还想着今天也能成。” 裁判被打断比试进程本有不满,见这年轻道士纠缠不放,有些不耐道: “昨天事出有因,是楼上的主家同意,若道长有特殊缘由,亦可向楼上去说……你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他说了一会儿,觉得这道士气质不凡,还是耐着性子再问了一嘴。 “贫道张均一,从玄真宗而来。” 张均一打了个稽首,叹气道: “你们不是给我宗发了请帖么?本来是没想着参加的,但来都来了……” 张均一?玄真宗张均一? 不只是裁判,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好像之前没听说玄真宗有这么个出名的弟子,那是在哪听闻的呢…… “你……你是不是前段时间在金陵跟……额。” 旁边的观众灵光一闪,想起了张均一的名字,在一片安静中大叫出声。 不过说了一半,他总算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可惜已经晚了。 经他这一提醒,擂台边的无数人都响起了这张均一是谁。 这是玄真宗掌教真人、天下第二大宗师玉虚真人的关门弟子! 但他更为出名的,显然不是出身,而是前段时间和般若寺慧觉、以及那个谢渊联手击败了姚家的宗师姚亦隆! 没想到今天见到正主了。 而且……还要参加姚家主办的小潜龙会? 顿时许多人露出了兴奋与古怪的表情,纷纷看向了台上的裁判。 裁判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怎么是这个家伙? 他有些无措的看向望江楼上,然后转回头慢慢道: “原来是玄真宗的张道长,久仰……了。” 他一声久仰说得难受无比,但玄真宗的传人又不可能得罪,只得等楼上传来指示。 五楼上,姚家主面无表情,看着旁边静静等候他指令的姚庆来,淡淡道: “玄真宗的高徒都来了,我小潜龙会岂不是蓬荜生辉?他要来比,就欢迎他上来。” 姚庆来犹豫一下: “家主,可是他才……” “这种时候,难道能拒绝吗?让玄真宗怎么看、让天下人怎么看?反倒说我们气量狭小,说我们怕了!” 姚家主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能不能动点脑子?敞开大门、办此盛会,别说是张均一要来,就是那谢渊要来,也让他上!哼,只是料他没有靠山也不敢来,不然让他走也走不了!” 擂台上的裁判很快就接到了家主的意思。等那个传话的弟子走后,他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张均一: “张道长,请上台来抓阄吧。” 观众们见姚家同意了张均一参加小潜龙会,顿时喧哗起来。 “真让他上啦?姚家也太有意思了!” “这才是大家族的气魄,不愧是金陵世家。” “大家族被人打了宗师屁都不敢放一个,还让人想上台比武就上台比武?还不是怕玄真宗罢了。若是以前,姚家断不会让区区小辈拿捏。” 一时观众们评价各异,说什么的都有。张均一出现在这里,本来就让姚家骑虎难下,不管是驱逐也好还是允许也好,都很为难。 究其原因,还是宗师被气血蜕变境击败,不管怎么说都是难看。 张均一看起来神色清澈,但当场发声,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他咧嘴一笑,一跃上了高台,然后才将心思全部放在比武上。 少年道士打了个稽首,朗声道: “也不必抓阄浪费时间。贫道就站在这里,欲与众位道友轮流切磋,这样快当些。” 什么? 听到这话,不只是观众一片哗然,台上的武者也是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难堪。 未免有些太嚣张了吧? 观众们自然都流露出兴奋的神色,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本来就是观众,这种事情越多越好。 但台上武者就不这样想了。 这玄真宗的传人,未免有些太过猖狂,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虽然听到玄真宗的名头时,他们都下意识的谨慎,但是身为武者,见对手竟然这样小瞧自己,那就管不了玄真宗还是般若寺了。 宁紫当先拧起眉头,呸道: “小道士口气这么大,等会可别被姐姐打的哭鼻子了!” 一脸温文尔雅模样的王家小姐也抿起红唇: “张道兄如此自负,小女子倒要讨教一二。” 其他参赛者皆是摩拳擦掌,纷纷想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张均一。 张均一看这般架势,露出爽朗的笑容: “贫道无意小瞧诸位同道,只不过我的战绩,你们也听过……” 他这样一说,台上诸位都是一怔,神色有些古怪,尽量控制住笑意,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散许多, 台下则就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纵然许多人不敢得罪姚家,但这种场合总有胆大的,人堆里笑笑,让姚家的人脸色都发黑。 张均一团团一礼: “贫道不敢说必胜,但见诸位功夫皆是不俗,便不由技痒,想领教每一位的功夫,以开眼界。若是下台,便是贫道学艺不精,敌不过高人。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台上的人听他这样说,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宁紫轻哼一声,头一仰,当先踏步而出: “那就让我来会会你。云山剑宗,宁紫!” 其他人见她抢先,目光都有些奇异。 既然张均一主动求车轮战,那肯定是越到后面的人越占便宜,说不定有机会击败这玄真宗高徒,一举扬名天下。 而这宁紫竟然主动求先,岂不是要面对一个全盛状态的张均一?那她的胜算恐怕极为渺茫,殊为不智。 其他人眼光闪烁,然而王家小姐却是本来挪动了脚步,见被宁紫抢先一步,只得无奈的退下。 楼上的秦真阳微笑道: “宁师妹还是这样不服输的性子。” 林真接话道: “宁师姐自然不想占别人便宜,能有对阵玄真宗传人的机会,她巴不得呢。” “剑宗从来争先,武者当如是也。” 秦真阳笑着点头。 旁边的谢渊默默注视,看着台上几人下意识的退了半步,只有最强的两名女子抢着机会,深以为然的轻轻颔首。 无关男女,强者从不落于人后。 张均一看着对面艳丽妩媚的女子,认真的打了个稽首: “玄真宗,张均一。” 其他人很快散开,留下两人在台上相对而立。 裁判面色沉凝,心里默默支持起剑宗弟子来,随后他也退到台边,手高高举起,猛地落下: “开始!” 张均一倒拔桃木剑,看着对面抢先冲来的宁紫,眼神一闪,一剑带着浓郁清光,横挥而出。 宁紫见状,心中一凛,试探性的一剑顿时快了三分,上面也亮起白色的光芒,和张均一的桃木剑重重撞在一起。 嘭的一声,两股光华如同焰火,四散开来,让台下观众下意识的闭眼。 剑芒! 他们响起阵阵惊呼,没想到这两人一来就动用了剑芒! 这是动真格的了。他们兴奋的看着台上,见两把光芒流转、劲气蒸腾的长剑舞成两团影子,眨眼间碰撞了无数次。 大白天的擂台显得无比耀眼,几乎让人看不真切,只能听到无尽轰鸣声。 观众们十分兴奋,两天来第一次看到如此高规格的战斗。 看着那曼妙的身影绕着对手不断飞旋,手中白光流转的利剑即使隔着老远也让人心惊,观众心中悸动。原来之前的宁紫都没出全力,这才是她真正的实力! 然而,即使她拿出这般实力,张均一也不移不动,站在原地,将清光笼罩的桃木剑挥舞得密不透风,根本不落下风。 这样一看,实力果然还是有差距。 就这样看似僵持了半晌,正当众人以为还能再多看片刻时,张均一突然踏步。 他桃木剑找到宁紫久攻不下之后剑法的空隙,只是一刹那就将清气化为长龙,直接将漫天白光击碎,倒卷而回。 光芒落下,两人都是持剑静立。 宁紫脸上阵红阵白,轻轻吸了口气: “受教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三楼上,剑宗门人都是叹惋。 爆发全部实力的宁紫十分强悍,竟比谢渊想象的还要强一些,应当是能入潜龙榜的水准。 只可惜碰到了张均一,完全没有任何机会。玄真宗的高徒无论功法还是修为,几乎没有任何短板,招式威力更是大的惊人,一把桃木剑挥出的威势所向睥睨,看到破绽,一招就让人难以抵御。 众人纷纷安慰回来的宁紫,宁紫只是摇摇头,眼神亮晶晶的: “没事,我感觉又有些明白努力的方向了。”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露出笑容。看来面对高手,宁紫又有启发。真正的武者,不一定非要秘宝遗迹才能突破,每一次机会抓住,都可以走得更远。 宁紫下场之后,王家小姐一跃而上,和张均一捉对厮杀。 张均一十分认真,和王小姐对战许久,又才一剑将其击败。 众人见最强的两人都败下阵来,心中都是凛然。不愧是玄真宗,这下山的弟子,真真是深不可测。 不过没这份实力,想来也不能击败宗师。 而后的对手,都不如前人,张均一仿佛没有消耗一般,越到后面越是轻易,最后两人甚至一招就结束,看来是没能入眼。 到得最后,张均一连扫八人,能够格站在台上的,除了他就只有裁判了。 见张均一将眼睛望过来,裁判陷入了沉默。 半晌过后,他才暗藏复杂道: “本次小潜龙会的冠军,玄真宗、张均一!” 谢渊看着台上那个一脸笑容的道士,有些无言: “这个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就为了恶心姚家?还是就像体验擂台切磋?亦或兼而有之……” 他微微摇头,知道张均一是初次下山,恐怕少年心性居多。 这见真湖的名额给他真是浪费了,他要想去,玄真宗随便给点丹药宝贝,恐怕姚家打折亏本都会送他进去的……可怜宁师姐,差了一丝运道。 看着姚庆来在张均一旁边连结束稿都省略了许多,台上台下的人都表情暧昧,谢渊知道这次小潜龙会,实在是有些和往常不一样,连同之前的三人联手战宗师,想必会被传颂很久。 小潜龙会告一段落,众人散场,但后续并没完全结束。 十日之后,见真湖开启,谢渊颇为期待。 没有参加宴会的剑宗众人回到别院,谢渊回到房间,还在回味白日的交战,忽然眼神一凝。 自己的桌子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封信? 感谢盈虚l老板的打赏,谢谢老板! (本章完) 230.第230章 异变,外卖 第230章 异变,外卖 信? 谢渊眉头下意识的一皱,哪来的信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如果是有外人寄信过来,当有杂役帮自己收着,等自己回来之后转交,而不是私自进来放在屋里。 这里的杂役若没有呼唤,是不会擅自进屋的,更何况是谢渊不在的时候。 他直觉有些不对劲,慢慢走到书桌旁边,先检查了一下。 信件看起来没有异常,屋里其他东西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谢渊沉吟一下,拿起信件,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话。 “见真湖之行,当心。” 他眉头一挑,下意识的又在房间环视一圈,然后重新看向这封信。 当心? 谢渊陷入沉思。 上古遗迹探索,哪怕再稳固、再成熟的,也需要当心,这毋庸置疑。 特别是见真湖的危险性,秦真阳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绝不是可以放松精神、随意修行的善地。 这封神秘来信,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想必不是为了提醒这个。 那么,是当心什么呢? 其他人? 掌控见真湖的姚家? 或者见真湖本身,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危险? 谢渊眉头微蹙,不得而知。 这人要提醒,也不说清楚些,神神叨叨像个谜语人…… 不会是慧觉吧? 谢渊瞬间就想起了这个似乎喜欢恶作剧、内里却透着丝丝神秘的般若寺和尚。 但不大应该。自己和慧觉已经不打不相识了,虽然慧觉心思难测,但他的戏弄也不是这般无聊而刻意。 若是还没认识,他来这一出还差不多。 那么,这会是谁送来的信? 谢渊看着这标标准准的正楷,普普通通的信笺,辨认不出任何特点,显然寄信之人不想让自己知道身份。 他走出房间,叫来一个杂役: “这两日有谁进过我的房间?” “回张师兄,没人。别院为了不打扰住客修行、不窥得住客隐私,只有客人召唤才会进房间打整,没您允许,是绝不会入内的。” 杂役诚惶诚恐的解释道,似乎担心谢渊是丢了什么东西。 谢渊点点头,又不经意的问道: “这两日有寄给我的信么?” “这……我去问问。” 片刻之后,杂役回来,摇头道: “张师兄,没有您的信,也没有客人找过您。” 谢渊缓缓点头: “辛苦了。” 他思索了一下,直接拿起信件,去找秦真阳。 “见真湖之行,当心?” 秦真阳的房间里,剑宗大师兄看着这封没头没尾的信件,眉头拧起。 谢渊并没有把这封信自己藏起来的意思。 这次下遗迹,秦真阳可是大靠山。 又不知道是谁送的,肯定给同伴先看看。莫名藏着掖着的,岂不是坑自己亦坑队友? “有眉目吗?” 秦真阳问道。 谢渊摇摇头: “就是不知道。” “你那两个朋友……应该也不会送这种信。” 秦真阳自己否定了猜测,然后缓缓道: “不过送信提示,当是是友非敌。也许此人知道些什么,却不便明说,故而提醒。” 谢渊颔首道: “我也这样猜测,故而请秦师兄参考指教。” 秦真阳知道谢渊是想分享信息,神色温和: “张师弟,这事我记下了。既然有人提示,此行说不定还有波折,咱们小心谨慎一些。到时候咱俩入湖时并肩而行,自不必说,进入湖中之湖是不会变换位置的,我们在里面有个照应。” 谢渊将信件收好,拱手道: “是,秦师兄。” 既然秦师兄都放在心上,那危险性便被削除很多。 秦真阳是潜龙榜排行前十的高手,真正离宗师境一线之隔的天骄,又是李星拓的大弟子,几乎内定的下一任云山剑宗宗主,身具云山剑宗的主峰嫡系真传。谢渊现在的修为和他比起来,还有十分大的差距。 去年时秦真阳就展示了到达三变境极限的修为,一年来潜心修行,有宗主老师的悉心指导、资源供给,虽然没有跟人动手,但实力的提升可想而知。 剑宗上下都在猜测,也许大师兄的实力可以在潜龙榜上再提升几个名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突破成为宗师了! 云山剑宗这一年来出尽风头,被视为极有可能挤进天下顶尖大宗之列的潜在之选,原因其实有两个。 一就是李星拓,以强劲之势迎战藏剑阁主韦冬,战了个平分秋色,列名飞龙榜第六。 这个名次,许多世家大族、顶尖门派的掌舵人,都在其之下,比如金陵姚家。虽是八大家之一,但元气大伤的姚家连一个飞龙榜实力的宗师都找不到——不是没有列名,天下自有不少没有列名但具有实力的高人,但姚家明面上确实没有了。 而李星拓的年纪却还轻,有着极大冲击大宗师之境的可能。 任何一个大宗师,单其自己就可以视为顶尖势力,更何况云山剑宗规模本就不小。 若是李星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这一代的云山剑宗,就是当之无愧的顶尖宗门了。 至于第二个,却是秦真阳。 去年一场两宗论剑,不止宗主之战被广为传扬,首席之战同样夺人耳目。 彼时排名潜龙榜二十六的秦真阳虽然优秀,但距离前十的真正天骄之境还有遥远的距离。 然而一战之后,秦真阳证明自己虽然名声不够大,但实力却已经挤入了年轻一辈强者中最顶尖的那一撮人之中,他亦能立在潮头之上,是有资格在宗师之下角逐最强之名的人选。 李星拓春秋正盛,而接班人竟同样如此优秀,在可见的未来里,云山剑宗都是传承有度,前景一派光明。故而许多人已经将云山剑宗和那四派八家相提并论,姚家之前的热情也可见一斑。 潜龙榜前十足以得到天下人承认,是真正的天骄之选。 秦真阳如此实力,自个儿将其护在身前,此行当安全的多…… 谢渊默默点了点头。 而且除了秦真阳,这一趟还有张均一同行。 这个热血道士实力极强,自己已经和他当过队友,体验极佳,而且他身上还有天龙榜第二玉虚真人给的底牌,到时候也可以团结这个队友。 回到房间,谢渊又把那封信看了看,脑子里冒出了几个人选,但并不能确定。 他呼了口气,一封信让这次遗迹之行瞬间笼罩上了神秘而危险的色彩,但若是就这样放弃却也不必。 谢渊亦是敢于直面挑战的武者,又做足了准备,轻易就被吓退的话,以后的修行恐怕就失了锐气。 况且,这寄信人也没说不能去?真要是那种无法抵御的危险,不该是这般语气来提醒。 旬日过去。 谢渊足不出户,就在剑宗金陵别院里闭门修行。 来金陵不算久,却接连经历前所未有的激烈战斗。 巷战慧觉、夜战宗师,这两场战斗给谢渊带来的印象,极为深刻,而收获也是巨大的。 直到这十日间无事,谢渊才能将这两场战斗好好从头到尾的总结一下,摘出长处继续发扬,而不足之处则不得再犯。 慧觉应当算是气血二变境修行者的顶配了,无论功法天赋传承,都是当世最顶尖,而战力也是这个境界的天板。 自己尚是第一次和此等高手对决,此前向来只有自己靠功法品级欺负人,这次却是倒着来。慧觉的修为比自己高出一筹,却由于不灭金钟罩和自己的普通金钟罩的差距,修为像差出一个境界一般。 谢渊复盘多次,觉得这场战斗自己的临阵表现可圈可点,除了没算到对手的神足通身法几乎不输自己之外,实力发挥和战术使用都是得当,方才取得最后的胜利。 虽然谢渊怀疑慧觉还藏得有东西,但自己也没有一开始就尽全力。 “虽是和尚奸猾,但还得吸取教训,不能再信别人表现出来的东西。” 谢渊缓缓点头。 至于宗师之战,那就更是让他体会颇多。 这是他头一回真真正正的和宗师面对面对战。姚亦隆虽然是老牌宗师,但实力并不算极强的那种,然而给他的压力,几乎是不可匹敌。 面对修为远胜自己的对手,就如在钢丝上跳舞,一个失误都不能犯。谢渊每挨上一下,都得靠小还丹能回力,不然早就失去战斗能力。 但与宗师过招的经验也极为宝贵,生死之间的体验让谢渊了悟极多,出招绝不能有冗余,一线之隔、一刹之慢,就是生死之别。 总结两场战斗的经验,谢渊感觉自己的战技有不小提升。 功法是功法,修为是修为,这两项是硬实力。但如何将其结合、将其运用到实战上,却考验个人技巧了,这是面板所不能体现的东西。同样的功法与修为,若是战技差异太大,对战起来很可能出现一边倒的情况。 好在谢渊从修行开始就重视实战、重视复盘,毕竟大能之言“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牢记在心。外练阶段几乎是一路拼杀过来的,后来也没少战斗与反思,战技不说千锤百炼、妙到毫巅,却也相当匹配自己的境界实力,不是短板,还常常进步。 除了自己打的,小潜龙会两日观摩那么多场,虽然会上英杰实力比得上他的不见得有多少,但不同流派、不同宗门的功夫,看了还是让他大有收获,至少开了眼界,多了经验。 于是这十日过后,将金陵来的战斗全部总结、收获全部融会贯通的谢渊,修为没提升多少,但是实力却又有不同。 “没有其他的动静了啊。” 谢渊看着窗外的园景,默默想着。 这十天之中,他还在想会不会有第二封信或者神秘人出现,不过除了那神秘莫测的第一封信件,后面再也没发生其他的事,连带他都怀疑这信只是谁的整蛊。 “张师弟,该出门了。” 秦真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谢渊早已收拾妥当,直接打开门出去,对着秦真阳行了一礼: “秦师兄,早。” 秦真阳看着神色内敛、双目沉静的谢渊,怔了一下,微微点头: “看来师弟最近又有收获。” “小潜龙盛会,见了如此多的年轻英杰,没有收获怎么行?” 谢渊微笑道。 秦真阳有些感慨,这个师弟进步的速度实在是有些快,自己能感觉到他现在的气质和十日之前有细微不同。 就像是见过高山,再自己攀爬过后,等闲的山丘便难不住他。 一股沉稳内敛的自信,用通俗的话说,叫高手气度。 能战宗师而败之,甭管是什么条件之下,的确用任何标准来看,都是高手。 算起来他进步的速度,比自己当年亦是快多了。 这样下去,不会有一天自己都被他追上了吧? 嗯,短时间内应该不至于,现下两人的修为差距还大着呢。 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尽知尽测。 秦真阳有些出神间,和谢渊两人出了剑宗别院,又跟随姚家来带路的下人出了金陵府,在东城门外和其他人集合。 路旁两行大树,叶片已经微黄,满道皆是秋。 路旁长亭,已经聚集了一批年轻俊彦。 谢渊目光扫过,微微凛然。 好多气血三变境…… 年轻俊彦们聚在一起,都多多少少有些攀比心理,自身的气势毫不收敛,让谢渊一眼就看出了长亭里蒸腾的血气属于什么等级。 甚少见到如此多的气血三变境聚在一起,也头一回感觉气血二变境的修为有些低了。 说的就是站在那的张均一。 不过虽然他是为数不多的二变境武者,也没有参与年轻人的暗斗,但站在那里旁人无敢轻视。 就凭他的玄真宗真传身份,再加上小潜龙会上一人八连胜夺魁,嗯,还得加上是打跑了姚亦隆的三人团成员…… 哪怕修为比他们低了一境,这些各宗各族的年轻高手们都不敢有分毫的小觑。 谢渊和秦真阳加入了这十来人组成的见真湖观光团,秦真阳代他和旁人一一招呼,沉稳得体,尽显大宗首席的风貌。 再过半晌,人陆续来齐,算上谢渊自己,一共有十三个人。 除了谢渊和张均一是靠小潜龙会得来的本是姚家的名额,其余人都属于各大宗门、家族,凭借自家的实力与其他家分配,然后从姚家换来的名额。 “琅琊王氏的这个公子哥实力极强,我怀疑都不比秦师兄差。他刚刚是若有若无的看我一眼,暂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春雨楼的榜单毕竟不是万能,有些人不出手战绩不显,实力却不见得弱。 “明心庵的三变境尼姑……嘶,明心庵招尼姑的要求都是大美女吗?可是出家了好看有什么用? “钱家的,又是个三变境,这么年轻,不比那个钱先生弱。 “曲宁书院的大块头书生,这身肌肉没有三变境打不下来……应该都是潜龙榜上有名的人物吧?大概都是来寻求宗师突破之机的。” 这十三人,皆是各宗各派的核心弟子、宗门天骄,若不是宗师有望,是不会大价钱买得名额来这里的。 一行十三人在姚庆来的带领下策马到了金陵府东边的紫金山。 时值中秋,紫金山红叶漫山,如同秋日烈火,只看一眼便受到感染,感觉心情都躁动了起来。 “好美。” 有人感叹道。 另外有几人纷纷赞同。 众人都对这趟旅程没什么戒心,直如真正的踏秋赏景一般。 姚家分享见真湖出来已经有十多年了,这套方案运作得已经十分成熟,这么些年从没出过岔子,这些大宗传承要么像秦真阳一样来过,要么就是了解得很清楚,并无忐忑之情。 姚庆来虽然是姚家的外事长老,但对这些大多数修为都不弱于他的明日之星——不,三变境已经是可以名镇一方的高手了。 只是对这些年轻俊杰来说,他们的前途还大有可为,明明修为已高,却仍可称作明日之星。 姚庆来对他们都相当客气,笑眯眯的等着他们随意赏景,在山林漫步一般,慢悠慢悠的深入了紫金山里,在一处群山环抱的谷地,看到了那座平静的大湖。 四面红黄的山坡之下,如同镶嵌着一颗明珠。明珠上飘荡着薄雾,微风吹拂,涟漪轻荡,朦朦胧胧,如同天公画作。 众人在山头上静立一会儿,俯视着这传奇的见真湖。 相传姚家有先祖在见真湖里窥见真我,不只是从气血蜕变境直接突破到天地双桥的宗师境,短短数年间更是势如破竹,一路直上大宗师的境界,威压天下,傲视群雄。 这是一个不输云山剑峰的地方。 谢渊微微点头,隐隐瞥见周围看似宁静的山峰里,似乎有潜伏的姚家守卫,为数不少。 这里不用想,肯定是姚家禁地中的禁地。谢渊潜入姚家祖屋感觉没费什么功夫,想要进入这里,恐怕还要难些。 姚庆来带着众人下了山头,走到湖边,早有人候在这里,准备了十三条小舟。 “诸位,等我分发护身玉佩。持着玉佩,等会你们直接跃入湖中,便进入了见真湖遗迹。而各位想要回归现世时,只需用心念触动玉佩,便可生效。” 姚庆来稍微解释一下,便拿出十三块玉佩,一一分发给个人。 谢渊自也领到了一块,低头看了看。 这圆形玉佩入手温润,毫无杂色,看起来是顶尖的玉石所制。 用心念感受,其中似乎有些微灵意,大概就是回归的钥匙。 他将玉佩揣好,又听姚庆来道: “诸位各挑一艘小舟,自往见真湖里去驶,想去哪告诉船夫便行。只要离岸十丈,准备好了就直接跃入湖中,便进入遗迹里面了。进入之后,危险老夫不再赘述,各位都是明理的天才,当拎得清轻重,如有不谐,千万立即回归。 “各位,这一季的见真湖遗迹,现在便开启,希望各位都有所收获,满载而归。” 姚庆来说完,年轻天才们兴致勃勃的跃上船只,争先恐后的往湖里划去。 谢渊和秦真阳对视一眼,秦真阳对着姚庆来沉声问道: “姚长老,我和师弟想两人同舟,是可以的吧?” 姚庆来怔了一下,看了两人一眼,随意道: “两位自便就是。” 谢渊便默默和秦真阳上了同一艘小舟。 其实姚庆来就是找借口不让,他们各自一舟还是可以靠近些入湖,没什么差别。 不过这样试探一下,看起来姚庆来没露什么异样。 两人不动声色的上船之后,让船夫驱船往前划去,目标…… “咳,劳驾老丈,跟着那个道士的船。” 谢渊轻咳一声,准备尾随张均一。 “好嘞。” 扑通、扑通…… 还没离岸多远,已经有人忍不住陆续入水,谢渊凝目看去,眼神微眯。 其时阳光明亮,湖水澄澈,深约莫两三丈,几可见底。 而那些跳入湖中的人,初时看起来正常,身形在荡漾的入水涟漪下有些扭曲,但片刻之后,身影就越来越淡,越来越看不清,等涟漪平息,他们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就仿佛被这大湖吞噬了一般。 谢渊晃晃头,甩出这莫名的联想。现在见真湖名义上是姚家的,是由姚家管、其他家要进入也是给姚家缴纳一笔费用。 但实际上名额分配,已经不是姚家说了算了。除了照顾他们,给他们两个自留的名额,其他都是各家商量着来,然后象征性的购买门票。 门票费用当然不菲,但相对名额来说却是划得来;而姚家也将烫手山芋用巧妙的方式让了出去,还能收回不菲资源,也算是高门大阀的政治智慧。 但这见真湖毕竟是让了出去,以后就是姚家真恢复了实力,除非能横压天下,恐怕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所以,虽然姚家现今仍名义上掌控着见真湖,但实力摆在那里,更像个代管人。 他们没有实力、也没有动机,更是不敢去坑害其他大宗派来此的传人。 这见真湖要是将今日的十三人全部吞了,各大宗门自然损失的是优秀传人一两名,而姚家恐怕就要被联手追责、遭受灭顶之灾了。 谢渊看着湖面微微的涟漪,抬头望着前面停下的张均一,拱手道: “张道长,大湖佳景,不如同游?” 张均一愣了一下,看着主动招呼的谢渊和旁边的秦真阳,淡淡道: “随意。” 他并不知道谢渊的这重身份,让谢渊有些偷乐。 前两天不是还要拜我为师学横扫千军吗?差点自个儿就跟玉虚真人一个辈分。 现在这么冷淡了。 不过无妨,谢渊不急表露身份,张均一是个侠义心肠,下去若有什么奇异,自能守望相助。 “秦师兄,下水么?” 谢渊看向旁边的秦真阳。 秦真阳凝视着湖水,点了点头: “随时都行。” 见张均一也在不远处准备跳舟,谢渊摸了摸胸襟中的玉佩,微微吸气: “那就这里吧。” 说罢,他和秦真阳站在船边上,同时往前踏了一步。 扑通。 完美的双人板,水压得很足…… 谢渊脑子里有些走神。 入湖了。 周围一下变得安静,仿佛世界都隔绝在外,只有咕嘟咕嘟的气泡声。 游泳时下水的那一刻,常常让人觉得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而谢渊现在的这种感觉,就更为明显。 他微微抬头,荡漾的波纹之上是一片亮光,天光仿佛在极为遥远之地,逐渐离他而去。 周围的水波气泡让他视线看不真切,秦真阳就在旁边,影子被水纹扭曲,显得十分虚幻。 胸襟里的玉佩微微发热,谢渊感觉自己似乎也被什么奇异的力量笼罩着,渐渐随着水波荡漾开来。 而后消失不见。 谢渊陡然睁眼,感觉周围有些黑暗。 自己似乎在极深的湖底,阳光几乎照不到这里。 抬头看去,天光只有小小一点,但凭借武者的目力,已经能够视物。 周围的水有些重,似乎有些奇妙……不会打湿衣服,还能呼吸?那岂不是能说话? 谢渊张开了嘴,吐出一串气泡,然后发出了声音: “秦师兄……” 他往旁边望去,正要询问这里怎么探索,然后停住。 旁边没有人。 谢渊环目四顾,瞬间转了一圈,然而周围幽暗无比,除了头顶的一点亮光,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鱼,没有水草,除了自己和湖水,什么也没有。 谢渊微微眯起眼睛。 秦师兄说,这里下来,是不会改变位置的…… 他尝试着在周围游动了一圈,活动并没有什么限制,只是周围看不见其他人。 “这玄水给我的压力不小,但又能坚持住。若是在这里面修行,的确可以事半功倍。” 谢渊沉吟道。 只是现今摸不清状况,自然不可能随意就开始修行。 他又抬头看了看。 感觉天光好高,这里距湖面的距离,都不知有几个见真湖的深度了。 见真湖不是极深的大湖,这湖中之湖的深度显然远远超过现世的见真湖。 谢渊于是又往下看,只见脚下是看不见一丝亮光的纯黑,一片幽深,如同最深沉的深渊。 看了两眼,他感觉自己似乎都要永无止境的往下坠去,顿时打了个突,抬起头来,不敢再看。 这地方果然有些邪乎。 谢渊皱起眉头,下一步该如何做呢? 若是不知道这里可能会有危险,就按之前说明的,不要乱想不要逞强,直接在湖水里适当的下沉,找到合适自己的压力和深度,一日千里的修行,还有窥见真我的机会。 可是现在得了神秘人提醒,而这里的确发生了异变,和秦师兄之前说的不同,那谢渊自不可能掩耳盗铃的修行。 他下意识的将手伸向胸襟,然后再次顿住。 玉佩,不见了。 谢渊双目一凝,往周围看了一圈,没有见到玉佩。 这暗袋完好无损,自己下水时特别注意,不可能弄丢。 被坑了么。 谢渊回忆起姚庆来分发玉佩时的场景,但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 不过若真要针对自己,这小伎俩倒也不会被他轻易看出。 很有可能,这次的异变,是因玉佩暗藏玄机。 不过,为什么呢?自己身份暴露了么?还是因为其他。 姚家这样做,又是什么目的,将自己彻底困在这里? 谢渊正冷静的分析着,忽然感觉旁边一阵波动,唰的一下抬头去看。 旁边水波涌动,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人游了过来,看见谢渊,露出笑容: “终于看到人了!原来是你在这里啊。” 谢渊看见张均一,也生起同样的“终于看到人”的念头。 这湖水幽幽静静,底下一片深渊,若看不到人还真有些心里发慌。 “张道长,真是巧了!这里有些奇特,我还以为碰不到其他人。” 谢渊迎了上去,露出一丝微笑。 张均一爽朗的笑道: “谢道兄,咱俩这便是并肩作战的缘分,即使在这里,也总能碰到一起。” 谢渊的身形陡然止住,看着面前的张均一,笑容一点点收起。 “张道长,你叫我什么?” “谢道兄啊,怎么了?” 张均一一脸莫名其妙道。 谢渊严肃的看着这面上完全看不出破绽的年轻道士,缓缓道: “你不是张均一。” 张均一身形顿时凝住,看着谢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后化作一团气泡,消散开来。 谢渊眼前一,好像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他目光一闪,喃喃道: “幻觉么……” 谢渊初次体会到见真湖的幻觉厉害。 刚刚的张均一,无论气息还是外貌,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与真人无异。 若不是他一张口就露了相,谢渊怎么也想不到是幻象。 可是自己才进来,还没开始修行呢,怎会遇到幻象? 谢渊心里愈发谨慎,只觉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 先往上游看看吧…… 谢渊正要动作,忽然旁边又起了一阵涟漪,一个身穿道袍的身影又钻了过来。 道士看到谢渊,露出笑容: “终于看到人了!原来是你在这里啊。” 谢渊目光凛然,静静的看着张均一靠近。 “这鬼地方不见个人,贫道心里还有些发慌……你是叫张山对吧?” 张均一靠近说道。 谢渊陡然抬手: “站住!” 张均一闻声止步,诧异道: “张道兄,这是何故?刚刚你不还让一起探索的吗?” 谢渊沉声道: “道长,你叫我什么?” “张道兄啊,怎么了?” 张均一一脸莫名其妙道。 谢渊感觉这一切似曾相识,更加警惕,慢慢试探道: “哦……那我们之前并肩作战的事情……” 张均一一头雾水: “我们?并肩作战?小潜龙会吗?咱俩也不是一个组的……” 谢渊皱了皱眉,忽然道: “你不是张均一!” 张均一怔了怔,也皱起眉头: “贫道就是张均一,如假包换。张道兄,你……是遇着幻象了?” 听了这话,谢渊见这道身影没有消散,前后对话也没有破绽,感觉这似乎是个真人。 但他依然不敢全信,只是戒备道: “不错,我和师兄失散,刚刚正遇到张道兄你的幻象,差点被骗。” “看到我?” 张均一脸色古怪,随后露出腼腆的笑意: “看来张道兄对我之前在小潜龙会上的表现记忆犹新呐。呵呵,过奖过奖!本少侠都没拿出全部实力,洒洒水呐。” “……” 谢渊忽然觉得这个家伙十有八九是真的。 张均一得意的笑了一阵,然后才收敛表情,略微严肃道: “张道兄,你是不是低头凝视湖底了……别看!” 听到张均一问,谢渊下意识的就想低头看去,就像听到“不要在心里想大象”这句话时,第一反应就是想了头大象一般。 还好他及时止住,皱眉道: “道长,你的意思是,这幻象……” “是从湖底而来。” 张均一沉声道: “我开始也经历过。不过我所修道法能堪破虚妄,不受其扰,没有被其欺骗。 “但这湖的奇特,应当还在底下,幻象之源也在其中。只要不去盯着看,一时半会儿应当无虞。” 谢渊缓缓点头,看着张均一,忽然问道: “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幻象?” 张均一笑了笑,直接拔出桃木剑,朝前面一劈。 一道清气水龙咆哮而出,轰过面前十丈,将周围的整片湖水都卷起气泡。 他一剑既出,耍帅的挽了个剑,然后收到后背: “幻象可做不到这一点。” 谢渊感受着真实无虚的玄真宗功法威力,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更高明的幻象同样可以将功法以假乱真,现在自己同样存在着不知何时已经入了幻境的可能性,但实在是不大。若是那样,那这里已经没法呆了。 这张均一的样子不像演的,谢渊信了九成,然后问道: “需要我自证么?” “不必,贫道看得出真假。” 张均一傲然道,悄悄背起了手。 谢渊点点头,蹙眉道: “张道长,你是玄真宗真传,天下顶尖名门正派的弟子,我信你。之前我师兄告诉我,下来之后,大家的位置应当是不变的,故而我和师兄结伴入这湖中之湖。但是下来之后……我却寻不见他。” 张均一皱起眉头: “我之前也听说过,怎会如此?但是……咱俩的位置好像又没变化?不对,刚刚好像也不是这个方向……” 谢渊见张均一也不知道答案,沉吟一下,问道: “张道长,你的玉佩还在么?” 张均一听他这样问,怔了一下,感觉去摸,然后松口气道: “还好,还在还在。诶,张道兄,你的玉佩……” 谢渊摇了摇头: “不见了。” “这……” 张均一瞳孔一缩。 姚家可从没说过,这里要是没有玉佩,该如何回去! 他手摸玉佩,感受了一下,摇头道: “这东西只能够一个人用,还分不得。” 谢渊感谢道: “谢过张道长好意了,这里果真没那么简单。” 张均一叹了口气: “道兄是不小心弄丢的么?” “不,我从一开始便十分注意,玉佩不是我自己遗失。” 谢渊摇头回答。 “不是你自己遗失……” 张均一缓缓皱起眉头: “那是姚家针对你?为何?因为你抢了那姚天川的名额么?” “或许吧。” 谢渊也并不知道到底是为何。 张均一倒是打抱不平: “哼,这个姚家,真是丑恶。等我出去,一定要跟他们再好好算一账!你放心,张道兄,我会帮你出去的!” 谢渊见张均一如此侠义,虽然自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而且其实两人已有交情,但作为张山的他跟张均一根本不熟,他却仍然愿意拔刀相助,不由感叹: “张道长真乃当世豪侠!” 张均一一听这话,顿时感觉三千六百毛孔齐张开,浑身舒泰,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玉佩拿给面前这会说话的家伙。 “哪里哪里……嘿嘿。” 张均一挠着脑袋笑了一阵,然后才转回正题: “张道兄,你若要找出口,恐怕……还只得往下去找。” “上不可行么?” “我刚刚已经往上试过,但是那亮光好像永远在天边,永远够不着水面。我想这里若有出口,还得在湖底核心。” 张均一沉声道。 谢渊缓缓点头,认同他的分析。 不过按他所说,幻象自湖底来,而整个见真湖奇异的根源可能就在湖底,那越是靠近,越是危险。 要直接潜下去么…… 谢渊正在思索,忽而感觉到远处的湖水有一阵波动传来。 他和张均一同时转头,看到那边有一道水龙正迅速的往这里狂涌而来。 那水龙头上立着一人,面色倨傲,威风凛凛,手上拿着一个蓝幽幽的珠子,一眼就看到这边的谢渊,远远就发出张狂的笑声: “哈哈哈,找到你了! “秦真阳被弄走了,没有人护着你,你今天必定……张均一?” 谢渊默默的移了个身位,那人这才看到他身后的张均一,脸色惊疑不定: “不可能!这你们怎么碰得到的?” 张均一露出头来,看着那人手上的珠子,眸光一闪: “定水珠?” 谢渊慢慢咧嘴道: “还有玉佩……这是外卖上门来了。” (本章完) 231.第231章 水晶 第231章 水晶 见真湖上。 所有获得名额进入遗迹的天骄都已经跳下小舟,缓缓沉入湖中之湖,不见了踪影。 十二艘小舟只剩船夫,纷纷调转船头,准备往岸边回转。 忽然之间。 天光变得有些暗了。 湖上好像起了风,瞬间吹起了层层波涛。 “这风来得邪乎……” 有老船夫正在嘀咕,可是话还没落,这浪就一波高过一波,渐渐让多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他们都站立不稳。 见真湖突然就像煮沸了一般,狂风呼号,波涛汹涌,不像山中湖泊,反而像是深海怒涛。 顷刻之间,道道惊呼响起,小舟倾覆,十二名船夫都不见踪影。 岸边剩余的那名船夫看得目瞪口呆,纵使水域周围的天气常常捉摸不透,但像这样剧烈变化的,他还是头一遭见。 可还没来得及呼救惊喊,这湖中怒涛又瞬间平息下来。 秋日的湖面风平浪静,像往常一样静谧平和,倒影里是满山的红枫黄叶,只有几只倒扣的小舟在上面静静飘泊。 岸边的老船夫看着这超出他理解的一幕,张大着嘴,随后一脸惊惶的转过头: “大、大人,这湖里是不是有龙王……” 他刚转头,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还在空中就口吐鲜血,然后一头扎入了湖中。 湖面起了一阵涟漪,将船夫的尸体沉了进去,再度变得安静。 姚庆来收回了胳膊,走到湖边,在清澈的湖水里洗了洗手,似乎嫌弃手上有脏东西。 然后,他在湖里捞了捞,站起身子,手上赫然拿着一枚玉佩。 身后的树丛里走出来一人,正是一脸笑意的钱先生: “看来是成功了。” 姚庆来沉声道: “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张山真是谢渊假扮?可是这么多人眼皮底下,还有家主和宁国公,怎么可能没看出分毫端倪?” “我从春雨楼来的消息,谢渊极擅伪装,宗师都不一定能发现。至于能不能在战斗中瞒过宗师……” 钱先生摊手: “我也不确定。” “你也不确定?” 姚庆来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要是错杀云山剑宗的优秀弟子,就彻底得罪李星拓了!他现在如日中天,别说我姚家,邕阳伯见他也要退避三舍!” “王之义死在金陵,你们本来就和云山剑宗好不到哪去。” 钱先生无所谓的笑道。 “那是你杀的!” 姚庆来低吼道。 “庆来兄,这话说的就生分了。咱们俩家,不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么。” 钱先生低笑道。 姚庆来看着他,忽然迅速冷静下来。 钱家的野心不小,他杀王之义,恐怕什么怕暴露秘密、引出谢渊不过都是添头借口。 真正的目的,说不定是不想姚家跟其他任何势力再走近了…… 但就算如此,现在的姚家却根本脱离不了钱家的支持。 早在十几年前最虚弱的时候,他们和钱家达成协议,就已经是引狼入室。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千年姚家,不是一口吃得下去的。 以后发生什么,犹未可知。 姚庆来看着湖水,双眼一片幽深。 他转过话题,问钱先生道: “阳晟有把握吗?如果那真是谢渊,可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七弟虽然比我年轻,但修为还胜过我。而且不是还有你给的定水珠么?在这湖里,他是如鱼得水。再加上你把所有人都从他旁边冲开,没了帮手,谢渊也不过如此。哼,他一直不过就是靠有人撑腰罢了,凭他自己,算的什么?” 钱先生淡淡道,随后瞟了姚庆来一眼: “不过你们对见真湖的掌控,都到了这地步么?” 又是定水珠,又是能控制他人位置,看来姚家的秘密还多得很呢。 姚庆来摇摇头: “姚家怎么也在这里经营千年了……不过也就到这一步。从未有人能够下到里面,知道那里真的是什么。” “真是可惜。” 钱先生不置可否道。 姚家历史上曾有不止一位宗师在见真湖里因为探索迷失,这不是秘密。 …… 湖水之中。 谢渊和张均一并肩而立,与对面那手握宝珠的男子对峙。 “定水珠么……” 谢渊低声道。 从刚刚对手驾水而来的势头看,应当是定水珠无疑了。 相传天下但凡水脉,小到池塘,中到江河,大到沧海,里面都有水泽精华凝成的一个珠子,得之可在这片水域纵横来去,如在自己的领域之中。 而这人手中拿到的,应该就是这见真湖的定水珠,想来早就被姚家收入囊中,这次专程给了面前这个猖狂桀骜的年轻男子。 钱阳晟,钱家的年轻三变境天才。 谢渊眼睛微微一眯,看来姚家和钱家是有备而来,难不成自己暴露了? 可是,在哪里暴露的呢? 但现在不是思索这个的时候。 钱阳晟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沉凝道: “你们两人,怎会碰在一起?” 张均一一听,呵了一声: “看来让你很失望了?所谓世家,丢个名额就受不了了,卑鄙无耻,可笑至极!” 钱阳晟冷笑一声: “装模作样,你们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我钱、姚两家从未得罪你玄真宗,向来礼让三分,为何你屡屡阻拦我等?” 张均一本来听得有些莫名其妙,随后哼道: “就凭你们做的那些事情,已经是死有余辜。贫道身为习武之人,看不过去,自然要管上一管!” “管?你管得了么。” 钱阳晟托着定水珠,傲然抬头道: “就算你们两人汇合也不碍事,靠着人数欺负姚家宗师老迈无力罢了。现今你们只两个人,在这里碰上我,只有死路一条!” 张均一听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他不是嘴上服软的人: “你也就靠着定水珠在这张狂,若没了珠子,我一个人也可以把你收拾了!” “狂妄自大!莫要以为你是玄真宗出身,就小觑了天下英雄。我修行到气血三变境,向来不弱于旁人!” 钱阳晟重重的哼了一声。 张均一见状,眼珠一转,桃木剑荡出一圈水: “好!那你有种就把珠子给我放下,咱俩一对一过过手,看你是不是说的那么厉害!” 钱阳晟看着张均一跃跃欲试的模样,眼睛一眯,发出冷笑: “我又不是傻子,你这激将法未免太儿戏了。今日不是时候,等我解决了这家伙,日后有的是机会向玄真宗的真传讨教!” 他说罢,看向旁边空处,嗤笑一声。 钱阳晟手中的珠子微微一亮,发出幽深的蓝光,照在那空处,刹那间就形成一个水牢,困住了里面突兀出现的人形,正是谢渊。 谢渊神情一凛,长剑一挥,在水牢刚刚成型之时将其斩碎,躲过了后面的水压攻击,然后立即退了回去,和张均一并肩。 天隐术头一回失效了。 刚刚他趁着两人打嘴仗的功夫,悄悄从旁边潜出去,想要偷袭钱阳晟。 结果这钱阳晟也是奸诈,明明看得到,却视而不见,等他接近了才用定水珠偷袭。 好在谢渊有所预料,时刻准备,不然这一手触不及防之下,恐怕直接就要受伤。 定水珠掌握周围水域,就算对面看不见自己,但通过水流的波动,却能察觉得到。 天隐术欺瞒感知、融入环境,却没法凭空消失,在水下遇到这种敌人,直接失效! 最强的手段真被限制住了,这下有些棘手。 张均一看着现身的谢渊,见他已经露出真容,面现古怪: “谢道兄,原来还真是你啊?” 他刚刚几次觉得有些不对劲,特别是这张道兄潜形之后,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谢渊点点头,抱歉的笑道: “张道长,又见面了。我身份特殊,非是有意。” “理解理解,有趣有趣!” 张均一眼睛微亮: “这门功夫也很厉害,老道都没教过。谢道兄,不知……” 谢渊苦笑一声: “道士,这也教不会的。而且……前面还有敌人。” 这道士说话都不看场合的吗? 钱阳晟见两人嘀嘀咕咕,似乎才相认出来,面色有些古怪。 谢渊看着这个实力不菲的敌人,从他的话语里知道他早就判断出了自己的身份——不,应该是钱先生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他们这次提前就做了准备。 他沉声问道: “你们怎么知道的?” 钱阳晟看着他,露出一丝笑意: “本来也不是十成十的肯定,但现在是确定了。” 谢渊面色一沉: “不确定便要对付我、对付云山剑宗么?” “如果是你的话,自然是宁杀错、不放过。长辈们对你,也是相当重视了。” 钱阳晟眼睛微微一眯: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这般重视吧。” 他手一挥,一道汹涌的暗流如同巨柱,陡然飙射向谢渊! 谢渊神色一凛,猛地踏水,险之又险的躲开这一击。 在这玄水之中,他的行动没有陆地上那么迅速,然而这钱阳晟的控水攻击却比刀枪箭矢快得多、威力也大得多! 又是一道暗流袭来,谢渊再度闪身,惊险的躲过。 钱阳晟眉头一挑,似乎有些诧异。 在这水压之下,他还如此滑溜? 他冷哼一声,双手连挥,道道潜流如同万箭齐发,绕着圈攒射向谢渊! 谢渊一脸肃然,他靠着玄妙非常的云龙步可以躲过刚才那两击,可是面对这数不清的箭矢,现在却是有些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使出浑身解数,忽然听到旁边一声大喝: “我来助你!” 张均一双手举起桃木剑,上面道道清气缠绕旋转,顿时带动周围水流。 他爆喝一声,猛地斩下,一道泛着清光的水龙咆哮而出,挡在谢渊的面前,将所有的水箭全部撕成碎片! “好道士!” 谢渊眼神一亮,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击。 本以为是个只会乱砍的道士,没想到还是懂点道法的,同样可以利用周围的水流! 现今天下,大部分宗门和传承都是纯粹的武道,若说还有以前上古仙神齐出、百齐放时的各种手段样的,也就是道家佛门,或者少数隐世宗门。 而这其中的翘楚,自然就是般若寺和玄真宗。这两家凭借源自上古的传承,一直是天下最顶尖宗门,任下面的势力如何变迁,都岿然不动。 道法自然,张均一作为玄真宗真传,显然身具玄妙的道法,超出普通的武道,一时竟凭借桃木剑搅动水流,和钱阳晟抢起水域的控制权来! 钱阳晟脸色一变,见张均一也能操控水流,双手握住定水珠,周围的玄水顿时飞速流动起来,围着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若没了定水珠的优势,面对这两人联手,他还真不敢说必胜。 必须要把周围的水域牢牢控制在手中…… 一条巨大的水龙迅速成型,绕着钱阳晟无声咆哮,游动不休,仿若活物。 张均一脸色微变,催动手中桃木剑,清气迸发,在这幽暗的水底世界大放光芒,照亮周围数十丈。 他长剑挥动,清气为核,剑气纵横,同样生出一条水龙来。 但张均一的剑气水龙核心还是自身的玄真宗功法,水形包裹下是那浓浓清光,在这玄水之中,相较钱阳晟定水珠呼唤出的水龙小了整整一圈。 看着钱阳晟珠子一闪,水龙猛地扑将过来,张均一全力挥舞长剑,迎了上去。 两条水龙光看外形威势就知高低,谢渊见状,眼神一凝,长剑瞬间变化为巨斧,在水中似缓实快的一斩,一道幽黑的光芒斩了出去,和清气水龙迎向那巨大的水中领主。 轰隆隆的闷响在水下传开来,一圈强大无匹的震荡波打到谢渊和张均一的身上,让无凭无依的他们瞬间被水流冲出了百丈远。 好在两人合力,和钱阳晟用定水珠召唤出的水龙抵消,没有受伤,只是冲击波在水下更易传播,这感觉让他们极不好受。 钱阳晟身形晃了一晃,本来也要被强大的水流冲走,但是定水珠只是微微一闪,他就停在了原处,稳稳当当,毫不费力。 看着前面被冲走的两人,他眼神一闪,露出一丝凝重。 这样都能被二人挡下? 就算修为还高出一层,要不是自己有定水珠,恐怕真不是两人对手…… 好在手中沉甸甸的分量给了他安全感,让他心下一缓,凝视着谢渊和张均一的身影, 钱阳晟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定水珠,周围百丈内的水域都缓缓震动起来。 谢渊感觉这片湖水正在被烈火烹煮,仿佛整片湖床就是个大锅,而下面有天神的大火正在熊熊燃烧,渐渐要将这湖水都煮沸。 “这家伙要憋大的了!” 谢渊看着周围涌出无数气泡,湖水渐渐沸腾,而远处的钱阳晟面前的渐渐凝聚出一把巨剑,看其规模,可以轻易将这整片湖水都一分为二。 心下陡然传来危险感觉,谢渊眼神一肃,脚步一错,直接往钱阳晟面前冲去。 只是水下移动缓慢,而他们刚刚又被冲出百丈,一时很难接近钱阳晟去阻止。 眼看那能斩破整片湖域的巨剑就要成型,谢渊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浓。他掏出大力金刚丸,正要服用,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声音: “上有太虚,中有乾坤,下有人间,盖三清、三清……哎呀,记不住了。 “算了!老道助我!” 谢渊感觉后面传来一股至真至圣、至大至纯的道力,下意识回头,却见张均一面前飘荡着一张青色符纸,于湖水中缓缓燃烧。 强横的威压从上面传来,谢渊几乎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不由眼睛大睁。 这又是张均一从玉虚真人那领的神符? 好强大的气势。 张均一将面前的神符激活,表情看起来有些吃力,暗暗想道: “早知道背书应该认真一点……” 神符顷刻间燃烧殆尽,他手一挥,面前的磅礴清光往前面扫去,将那几近成型的玄水巨剑如同遇到阳光的春雪般一下融化,涤荡无形,而后继续前行笼罩向钱阳晟的定水珠,将其完全包裹,封锁住了其中的蓝光。 钱阳晟呆呆愣愣,任凭如何催发这定水珠,它都纹丝不动,已经跟自己失去了联系。 怎么会这样?虽然自己拿到定水珠不久,也在姚家人的帮助下初步掌握,如同自己的法宝一般。 按说凭借这定水珠,自己在见真湖中该纵横无敌,结果这便被破解了? 钱阳晟再度不甘的尝试一下,发现无论如何也不能突破清光掌控这定水珠,也不敢将清光揣进怀里,只得将其往旁边一丢,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这定水珠堪称水中至宝,然而玄真宗不愧是玄真宗,一道弟子能够催动的神符便将其压制。 然而这三清正符是天下第二的大宗师交给关门弟子的防身法宝,若不能破解这定水珠,那未免也不够看。 谢渊给冲过来的张均一比了个大拇指: “道士,厉害了!” “是老道厉害。” 张均一摇了摇头,倒不居功。 他看向钱阳晟,大笑一声: “姓钱的,让你不用定水珠你不听,既然你自己不想体面,我只有帮你体面了!” 他暗暗也松了口气,若是对手拿着定水珠,在这湖里就算再加个慧觉,三人一起恐怕也不是对手。 钱阳晟紧紧咬着牙,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他慢慢抽出长剑,面色变得平静而冷漠: “罢了,没有定水珠又如何?就凭你们两个二变境的家伙,以为真能敌得过我吗?” 姚亦隆老迈,就算年轻的时候也算不上实力出众。 莫不是以为打跑了苟延残喘的姚家人,就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钱阳晟在湖水中悬浮而立,长剑一指,陡然冲了上来。 谢渊和张均一对视一眼,一左一右,默契的往两边散开。 两人都是天骄,已经合作过一次,不用多说便知道如何并肩作战。钱阳晟一看两人分开,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冲着左边的谢渊冲去,大喝道: “还敢分兵?受死吧!” 谢渊暗骂一声,弄丢你定水珠的是那道士,怎么你还气冲冲的朝我来? 欺软怕硬的家伙,就欺负自己后面没有大宗师撑腰。 谢渊眼中幽光一闪,忽而从水域中消失。 钱阳晟看着谢渊如同融入水流般再次不见踪影,虽然凭借水流的扰动隐隐感觉他潜了出去,但失了定水珠的他再也无法准确判断谢渊的运动轨迹,很快便在周围涌动不休的水流中完全丢失了谢渊的踪迹。 他目光一凝,正要扭头寻找,后面就袭来了一股强劲的水流,正是张均一杀到。 钱阳晟迅速转身,长剑一挥,格住了张均一的桃木剑。 张均一浑身一震,被这一剑的大力劈得不受控制的往后倒退而去,用力蹬了几下才停住身形。 不同于陆地上,水下没有凭依,若是气力悬殊,吃亏的那方很难稳得住身形。 钱阳晟冷哼一声: “不过如此!” 张均一呸了一口: “徒有修为,给你嘚瑟的!” 他桃木剑一挥,一道水龙迅猛的击向钱阳晟。道法自然,钱阳晟没了定水珠,可张均一的功法都是自身的,还能利用周围的环境。 钱阳晟脸色一沉,长剑正要劈散这道水龙,忽然感觉背后的水流有隐蔽的波动,心中一悸。 他下意识的转身回头,将长剑前伸,恰好格挡住了谢渊的斧头,浑身大震,轮到自己倒飞而出。 眼看着飞向了张均一的水龙,钱阳晟轻喝一声,脚步眼缭乱的连点,在水中瞬间变幻了身形,和水龙擦肩而过,只是腿上挨了一下,刹那便渗出鲜血。 他闷哼一声,没想到这水龙威力如此强劲,正要防范张均一的第二记,却见谢渊直接就乘胜追击,杀了过来。 钱阳晟面色难看,长剑迎向那挥劈而来的斧头,哪知剑走到一半,却见那斧头诡异的拉长变细。 他还以为是水流扭曲了视线,迟钝一下,就见那斧头变为了长剑,在周围朦胧的水光和气泡中陡然刺出,直奔自己胸口而来! 什么鬼东西? 钱阳晟面色大变,仓促间来不及回剑,只得一咬牙继续将长剑递向谢渊,似乎想要拼个同归于尽。 谢渊并不管他,继续递出长剑。眼看要刺到钱阳晟心口,却仿佛遭遇了一层气盾。白光一闪,他这云龙九式的全力一击被无形之力挡开,一道破碎声响起,似乎是护身法器。 看来这家伙地位还不低……这般年纪这般修为,倒也不让人意外。 谢渊眼光一闪,脚步轻踏,荡出水流,身形便飘逸的滑过,轻巧的躲开了钱阳晟绝命一击。 剑心发动,谢渊若不是有把握躲开钱阳晟的反击,可不会跟他拼命。 在这般剑道之巅的独特能力下,纵然对手修为高过他,只要用剑,就会发现处处掣肘。 江湖人大多用刀,然而世家大族的却惯爱使剑。 剑者,兵中之君,王者风范,最为大族子弟钟爱。 而谢渊就欣赏他们这股势头,身为剑宗一员,惟愿天下人人爱剑,剑道蓬勃生长……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看遍剑法、有克制剑客的能力。 钱阳晟发现自己这一剑落空,身形反而不稳,对手眼中冷光一现,又是一剑如电刺来。 他有意回剑抵挡,然而水中不比岸上,让他动作有些不灵,再加上谢渊的剑法云遮雾绕、飘飘忽忽,摸不清真意。只是一眼间,那剑就如云中探出的神龙,陡然再刺心口。 看你有几件护身法宝、身家比司徒琴如何? 钱阳晟一咬牙,浑身血气沸腾,周围的湖水猛地波动起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剑回收,险之又险的磕开谢渊的剑锋,胸口却被划拉出一溜血痕,只差一点就开膛破肚。 随后他眼神发冷,一脚如同毒蝎甩尾,带出幻影,直接蹬向谢渊! 谢渊察觉到迅猛的水流,面色微变,浑身金光大亮,而后凝聚向下身,正是总结和慧觉战斗之后,偷师来的将金钟罩凝到局部的思路。 这一招很不好控制,但谢渊虽然就了十天,回想慧觉施为,也能初具雏形,至少让上身的半个光罩都凝到下半部分,强度增加一倍。 三变境的全力一脚蹬到谢渊金钟罩上,瞬间将其踹飞十余丈,金钟罩光芒大作,变得暗淡。 谢渊闷哼一声,在水里打了几个转,才双腿连蹬,稳住身形,终是挡下这一腿。 看着身下暗淡的金光,他面色沉凝,三变境的力气可真不好挡,若不是从慧觉那学到一招,这一下说不定便被攻破光罩,虽不至于重伤,但轻伤在所难免。 不过谢渊血气一鼓,金光再度亮起,就往前面又被张均一缠住的钱阳晟冲去。 钱阳晟才踢飞谢渊,又对上旁边杀来的张均一。桃木剑如同青色长龙,带着醇厚刚猛的玄功,连连劈向钱阳晟。 钱阳晟面色难看,这两人配合无间,实力还都很强,一下接一下的攻击让他应接不暇,根本没有喘息之机。哪怕修为明明压过两人,却没办法尽情发挥,反而一直陷于被动。 张均一的攻击还好,虽然威力大,在他修为压制下始终弱了一头; 然而那谢渊的剑法才是莫名其妙,自己跟他过了两手,竟然有了胆战心惊之感! 这样下去不成,该撤退了! 钱阳晟面色变幻不定,手悄悄摸向玉佩。 实在不行,就催动玉佩出去再说,反正这谢渊多半困死此处,确认的确是他就行。 他应该烂在这里也出不去吧……自己反正是不会拼命的。什么斩草除根,没有必要。 钱阳晟虚晃几下,晃开张均一,脚底一错,瞬间窜出一步。眼见脱开纠缠,他正要先拉开距离,忽然感觉前方隐隐有波动。 他汗毛一竖,收势不住,下意识的横剑去挡,然而挡了个空。 谢渊露出身形,看着钱阳晟挥剑,福至心灵的将剑尖压低三寸,从肋下直接刺入敌人身体,然后猛地往上一划。 “啊——” 钱阳晟惨叫一声,浑身气血爆发,伤口直接飙出鲜血,长剑猛地一抬。 幽暗的湖水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照亮整片水域,然后和谢渊擦肩而过。 “小……心。” 张均一的提醒还没说完,就看见谢渊轻巧的在水中荡开,躲开了这灌注了三变境全部血气、几乎没法应对的一剑。 这,谢道兄反应这么快吗? 谢渊侧身躲过,然后骤然飘退,再避过钱阳晟疯魔般的乱剑。 他捂着自己的肩膀,微微皱眉。 虽然躲过了敌人的剑锋,但这拼死一击只是擦过,劲气便伤着了他的肩膀。 看着指缝里慢慢渗出鲜血,他劲气一动,封住血脉,止住伤势,感觉左肩有些难以活动。 好在战斗已经结束了。 钱阳晟再徒劳的挥舞了几下之后,气色瞬间衰败下去,面色露出惊恐: “不、不可能……”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然而那里被谢渊直接划开不说,里面的脏器已经全被搅烂。 他还能活着,全靠气血三变境的恐怖体魄支撑,却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钱阳晟将剑一丢,手忙脚乱的想要掏保命丹药出来。 若是现在服药,还来得及吊命。 然而一道暗流打过来,将他手中的瓷瓶打飞,丹药四散,在水中无力的飘荡。 钱阳晟的动作已经十分缓慢,想捞也捞不到。看着丹药飘远,他眼神惊惶,察觉生机迅速流逝,无力回天,渐渐露出绝望之色。 谢渊静静的凝视这一切,又举起了剑,他不可能放这人活着离开。 钱阳晟看向谢渊,面色露出怨毒,死死的盯着这个对手: “谢渊,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活不了,你也在这陪葬!” 他双眼猛地一睁,最后的血气爆发,在剑气袭身之前,身上的玉佩陡然被震碎。 而后剑气将其彻底贯穿,钱阳晟气息顿绝,只是双眼仍然死死倒映着谢渊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他也走不了了…… 谢渊眉头紧皱,确认这三变境的敌人的确死透之后,才潜近查看,发现这家伙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震碎了。 连同那个出遗迹的钥匙。 他吐了口气: “这家伙,不是姓钱吗?又这么刚烈。” 谢渊看出钱阳晟想要脚底抹油的意图,提前用天隐术埋伏,就跟那天埋伏钱先生一样; 结果钱阳晟果然冲了过来,只能说钱家家风深入人心。 谢渊以逸待劳,趁这机会出其不意的发动攻击,让钱阳晟反应不及,中剑身亡。 本来凭借他的实力,若不是想逃,大概……也就多坚持一会儿。 只是逃得仓皇,死得更快。 然而三变境的临死攻击让谢渊和张均一都忌惮非常,不敢逼迫太近。而要想生擒、或者夺其身上宝物,又实在是千难万难。 见张均一过来,谢渊有些郁闷的摇头: “若能拦得住他,或许可以逼他交出玉佩。” “生擒比杀死难十倍,不说姚家脚底滑溜得很,他看不妥直接把玉佩用了都行。 “不过谢道兄,你的实力……好像又有进步。” 张均一打量着谢渊,有些惊叹。 除了压制定水珠,自己就是打打下手,感觉他面对三变境都游刃有余了?短短时间的,竟然又变得厉害许多。 他赞了一句,伸出手来,展示着战利品: “也不是没有收获。” 一颗比拳头略大的蓝色宝珠,两粒从钱阳晟最后瓷瓶里飘出的丹药。 “定水珠。这两粒是赤芝续命丸,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吊着,这家伙对自己不错。” 谢渊谦逊一句,看了看,直接伸手拿了一粒: “一人一颗,定水珠你拿着。” 钱阳晟这种身份的保命神药,自然不是平常物件。 若是在外面,这样的收获足以让谢渊满意。 只可惜没拿到出去的钥匙,前途未卜,谢渊眉头拧起,忍不住就想低头看。 张均一也不客气,嘿嘿一笑,高高兴兴的收起赤芝续命丸,然后手一抹,就散去定水珠的清气。 一阵蓝光亮起,照耀着两人,两人顿时感觉水中压力一轻,和在陆地没什么差别。 谢渊感觉就像生长在这湖里一般,目光也看得远了。 他心神一动,往下看去,隐隐似乎能见到湖底有什么,也并没有生出幻觉。 沉吟一下,他看着张均一: “张道长,我要出去,只能……” “谢道兄无需多说,咱们一起去探。贫道不是抛弃同伴之辈。” 张均一爽朗的笑着。 谢渊脸现感动,提醒道: “只是下面有什么危险,我们谁也不知。干脆你将这定水珠借我,我自己去看,你留在此处,随时可以凭玉佩回归。” “若没有定水珠还无把握,现在怎么能不去看?来都来了。” 张均一兴冲冲的道。 谢渊见他兴致盎然,也就默默点头。 他服了一粒疗伤丹药,处理了下肩头伤势,略作休息之后,和张均一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定水珠幽光散发,两人仿佛笼罩在蓝色的气泡内,缓缓下沉。 随着深度越来越深,周围也越来越暗,若不是定水珠的光芒,什么也看不见,甚至不知天上地下,很快就会迷失。 谢渊感觉光罩之外,似乎有莫名的东西隐隐窥探,心中生出不适。 但有见真湖的定水珠,两人如同这里的主人,在光罩里再没有幻觉滋扰,安安宁宁的朝着湖底潜行。 “这么深么。” 感觉都过去一炷香的功夫,两人还没到底,谢渊不由低声道。 张均一沉声回答: “就在前面,我能感觉快到了。” 两人加速下沉,突然脚底一实,竟然踩到了湖底。 这一下有些出乎意料,两人低头看了看,见就是普通的湖底淤泥,往前看去,仍是什么也看不见。 谢渊看向张均一,他拿着定水珠,有些犹疑道: “我感觉前面,应该,似乎,有什么东西。” 谢渊沉默一下,感觉道士战斗之外的时候有些微的不靠谱。 “具体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张均一挠挠脑袋。 “好东西坏东西?” “说不清。” 张均一一脸傻笑。 谢渊无言,接过定水珠,自己感受了一下。 “的确前面不远……应该是见真湖的核心了,这定水珠对其有亲近之意。我们靠近点,拿着定水珠,应该没事。” 谢渊点点头,又将珠子还给张均一,结果他却不接。 张均一摇摇头: “谢道兄,你拿着吧,比我有用些。” 谢渊抿着嘴,也不废话推辞。 两人并肩前行,感觉走了还不到十步,突然眼前一亮。 一个巨大的菱形水晶插在湖底,亮着柔和的幽光。 这根水晶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在淤泥里,然而只是露在外面的部分,就有四五人高,数人合抱粗细。 它看起来纯洁无瑕,一片透明。其光芒并不耀眼,却足以照亮周围,不知道刚刚为何看不见。 谢渊透过这水晶,轻而易举的能看到对面去。 另一边湖水澄净,一片蔚蓝,也是什么都没有。 不对,还有鱼儿在那边畅游,不只一只两只,还有鱼群…… 嘶,怎么跟海底的大片沙丁鱼一般?这么多了? 这里能有鱼吗? 眼前骤然一片白光,他又看到了蔚蓝天空,白云朵朵,鱼群变成了鸟群,在云下飞翔。 两根粗线从天空穿过,似乎还有奇怪的方块。 自己耳边一片嗡鸣,有十分嘈杂的声音,让他有些晕眩,随后眼前一黑。 …… 再睁眼时,眼前是一片苍白。 虚幻的重影渐渐重合,谢渊的双眼又有了焦距。 这天板真白,让人不舒服…… 好老的白炽灯,该换了。 他手指动了动,想要从床上撑起,感觉身体有些空虚。 突然,旁边响起一声惊喜的呼喊: “儿砸!你终于醒了!” 谢渊侧头看去,看到了一个有些陌生又熟悉到骨子里的中年妇女,迟疑的叫了声: “妈?” “谢天谢地,谢老天爷啊!儿子你终于醒了啊!” 妇女一下凑到谢渊面前,满脸激动不能自已的神情,眼里都泛起了泪。 谢渊有些迷糊,感觉有些不能理解眼前的场景,但心里还是一阵酸楚。 他下意识的拍拍妇人的肩膀,正要说话,听到旁边电视里传来的新闻主播声音: “……日前,景区缆车事故调查结果已经出炉,通报如下…… “相关责任人已经被有关部门控制。事故中受伤的大学生游客还在医院中接受治疗,但仍无苏醒迹象……” (本章完) 232.第232章 缆车事故? 第232章 缆车事故? “小谢的体检状态非常的好……真是奇了。 “对,他的血常规生化五项全在标准范围内……对的,肝肾功、尿常规、血血脂血压全部都是正常人的标准,一个箭头都没有。 “是的,他现在完全符合出院的标准。这么说吧,我当医生这么多年,像他这么健康的还是头一回碰到。正常人多多少少有一两个指标会略有偏差,那是正常现象。像小谢这种一个偏差都没有的,反而罕见…… “不,不是不正常,这都是仪器分析的,没有问题。小谢相当的健康,醒过来之后比之前的状态好多了。说实话,我也想不明白,也许真是老天保佑?哈哈,医生说这个不合适,但有时候现代医学确实很难解释所有问题。” 病房内,戴着眼镜的主治医生耐心的回答着谢渊母亲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红光满面。 毕竟半植物人状态的患者在他手中苏醒,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王亚芳拿着各项体检报告看了又看,照顾儿子的这么些天她对这些报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确实没看出任何问题,不由激动不已。 但她还是有些怀疑,之前醒都醒不过来、天天躺icu的儿子,怎么一下就超出常人的健康?会不会是仪器问题? 想到有可能空欢喜,她再次紧张的确认道: “刘医生,你们的仪器没有坏吧?” “外国进口,国家标准,今年才来的最先进的检测仪,绝对没有问题。” 刘医生重重点头。 他转过头来,看着谢渊,微笑道: “小谢啊,出院之后可得保重身体,多体谅父母,尤其是妈妈。她这段时间照顾你,可太辛苦了。” 谢渊看着比遥远记忆中憔悴瘦削许多的母亲,还有那两鬓陡然生出的白发,鼻子有些酸,连连点头: “我会的。刘医生,大恩不言谢!” 刘医生失笑: “小伙子说话还挺像个侠客。没事,这都是我的工作。只是你出院之后,记得定期复查随检。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后面可能还有采访……还有一些随访,用作研究。放心,不会很频繁,不影响你休息。” 谢渊看着刘医生期待的神情,点了点头: “没有问题。”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男子挤进了拥挤的病房,和旁边的医护不断握手: “感谢感谢,感谢感谢!” “太谢谢了……” 中年人挤到谢渊病床前,木讷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 “都收拾好了吗?” 谢渊点点头: “收拾好了,爸,随时可以走了。” “好嘞!!” 一家三口将铺盖水壶洗脸盆什么的全都装好,大包小包的离开了这个呆了一个月的地方。 走到医院门口,夫妻俩带着谢渊走到公交站台,等3路公共汽车。 父亲谢国梁犹豫一下,扶了扶眼镜,轻声道: “车这两天坏了,只有辛苦你坐公交车。” 谢渊笑道: “老爸,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们才辛苦。” 他笑过之后,看了看站台的路线图,微微抿嘴。 自己记得家好像不在3路车的路线上。 公交车来了,三人上了车,谢国梁和王亚芳把东西都包圆了,不让谢渊提一件重物。 谢渊有些无奈,他现在感觉力气十足,一个人把行李全部扛起来都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实在抢不过父母。 好在现在的公交车人也不多,几人都有座位,跟着公交车摇啊摇,过了二十分钟也就到家。 但不是记忆中的家。 看着面前陌生的老式筒子楼,谢渊微微沉默,跟着父母爬上了狭窄阴暗的楼梯。 谢国梁是个高中语文老师,人到中年,平时也不爱锻炼,此时拿着大堆行李已经有些吃力。 他正站在一层楼梯转角喘粗气,忽然背上一轻,诧异的回头,发现谢渊已经把自己和孩他妈的行李都夺了过来,一手扛在背上。 他急道: “干什么?我提得动,你……” “爸,在几楼?我两步就上了,再说就真走不动了。” 谢渊直接打断。 谢国梁见儿子果断和沉静的模样,怔了怔,感觉有些不适应。 但他下意识的说道: “哦,哦,6楼,602。” 谢渊听了,噔噔噔往上走,王亚芳还在后面扶着行李。 “妈,你走慢点!别推了,我背得动。” 他干脆直接一步三个台阶,两下就窜到602门口,看着那个锈迹斑斑的门牌号,眉头紧皱。 过了两分钟,谢国梁和王亚芳才走上来,看到谢渊脸不红气不喘,对视一眼,都是惊喜。 看来儿子是真的完全恢复了……比以前身体还壮? icu的钱没白。 王亚芳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让谢渊先进去。 谢渊提着东西走进这八十年代风格的狭窄二居室,莫名先看了看四周的墙。 嗯,没有破洞。 “儿子,这以后就是咱们的新家,原来的房子……抵押出去了。” 王亚芳嗫嚅着道。 果真如此,还以为是自己记忆有些混乱…… 谢渊转过头来,接过老妈的手提包,笑着说: “我早就想搬家了,终于搬了!这里我看挺好,离市区近。” 王亚芳和谢国梁都是勉强的笑笑,儿子懂事,但他们有些酸楚。 不过,只要儿子醒过来,那就是最好的,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等等!儿子,你先别动。” 王亚芳想起什么,去厨房捣鼓两下,整了个火盆出来,放在门口。 “你从这里走!小心,别烫着脚。” 谢渊见状,有些哭笑不得: “火盆不是这时候用的吧……?” “别管那么多,去去霉运,保佑你以后百病不侵,顺顺利利的!” 谢渊依言跨过火盆,然后便看到父母露出衷心的笑容。 母亲又抹了抹眼角,转身去隔断上的小佛像面前拜了拜,念念有词,言佛祖保佑云云,让谢渊有些无奈。 回家了。 谢渊看着自己陈旧但干净的新房间,不管从哪里看都觉得不适应。 但听到外面父母收拾的动静,他嘴角忍不住露出微笑。 虽然第一次进这座房子……但这就是家的感觉。 片刻后,谢国梁走了进来,看着谢渊: “儿子,累不累?” “我都休息这么久了,累什么?力气多的很。” 谢渊半开玩笑。 谢国梁也露出笑容,虽然感觉儿子和之前有些微的不一样,但遇到这种大事,人有变化很正常。只要还能动弹就好。 “那行,收拾一下,咱们出去吃饭。爷爷奶奶叔伯阿姨们都等着给你庆祝!” 春江酒楼。 说是酒楼,就是河边的一个家常菜馆,不过物美价廉,味道不错,而且离外婆家近,所以谢渊一家以前常常去那聚餐。 把最大的雅间定下,14人的桌子还显得不够,多加了几把椅子,坐的满满当当。 爷爷奶奶早就去世,老人只有外公外婆,再加上大舅二舅两家人,还有大伯和姑姑一齐来了,显得有些拥挤,但热闹。 看着家人们都喜气洋洋,一片高兴,一顿家常菜吃得比年夜饭还高兴,谢渊生出些真实感。 应该是真的了,苏醒过来总觉得迷迷糊糊,好多事情记不清楚,可能是后遗症…… 但家人们簇拥在一起,这感觉让谢渊感觉到了许久没有的温暖。 舅舅舅妈常常来替换妈妈,照顾自己……外婆每天都做饭让外公送到医院……大伯和姑姑帮忙联系医生,到处打听各种药物和治疗方案,还有和景区扯皮讨要赔偿,大大缓解了家里的压力。 谢渊心中止不住的暖流涌过。 终于回家了。 他站起来,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热闹的交谈顿时安静了下来。 谢渊举起装着橙汁的杯子,认真的说: “外爷外婆,大伯,姑姑……” 把所有亲戚都念了一遍,他继续道: “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和帮助,没有你们,我可能就醒不过来了。我不喝酒,只能用饮料代酒,敬各位长辈还有兄弟姐妹!” 谢渊将饮料一饮而尽,家人们眼中都有些发热,姑姑婶子甚至都拿起纸巾。 “这孩子,成长了。” “好!” 大伯舅舅都十分激动,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王亚芳也感慨万分,等谢渊坐下后,问: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些吗?” 谢渊摇摇头: “该感谢还是要感谢。” 等一轮饮过,大伯看着谢渊: “谢渊啊,现在你恢复了,以后是什么打算?接着考学,还是……” 谢国梁推了推眼镜: “大哥,不着急,让他再休息两天。” 大婶也推了大伯一下: “你急啥?别人才出院,问这些,催人做事没名堂!” 大伯有些尴尬,哎了一声: “谢渊都出院了,也是问问。毕竟这么久,老二他们……” 谢国梁摇摇头: “没事,大哥,家里没什么问题。我多带了几堂课,工资高一些。” 大伯点点头,叹道: “你也注意身体,天天起早贪黑的,别出来一个又进去一个。” 大婶眉头一竖,嗔道: “谢国栋,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另外一边,大舅把王亚芳拉到门外走廊,低声嘀嘀咕咕,然后硬塞了一个信封,任王亚芳推辞都没推掉。 谢渊耳朵一动,听到对话: “……妹妹,拿着,谢渊刚刚出院,你们还要用钱。” “哎呀哥,我不要!你孙子才出生,不得更用钱?” “没事,我和你嫂子都退休了,我们退休金也没地方用。” “这说的,而且嫂子……” “别管她,她知道……嗯,你别跟她说。” 谢渊看着大舅妈,明显看到她注意到了老公和小姑子在门外去了,脸色发黑,但是没说什么。 门外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下根本听不见,但谢渊能听见;而众人的表情谢渊以前根本不在意也记不住,现在却尽收眼底。 谢渊默默吃饭,只感觉胃口极好。 回到家里。 浴室的水哗啦啦的响。 谢渊洗澡时,王亚芳一直不厌其烦的问他水温合不合适,听声音就一直站在阳台的热水器边上。 谢渊既为这久违的贴心关爱感动,又对这过于无微不至有些无奈,出来之后叹道: “妈,你休息就行了,洗澡我还是会洗的。” “我知道,这不是怕你……嗯,而且这热水器也不咋好使。” 王亚芳嘀咕道。 谢渊感觉得到,这热水器太老式了,启动的声音跟发动机似的不说,水温也是忽冷忽热。 他微微沉默,回到房间,躺在床上。 谢渊忽而忘了些微烦恼,彻底放松。 真像是一个梦啊。 都不敢睡觉了,万一醒来发现是假的怎么办? 从医院里醒过来,虽然迷迷糊糊,但身体倍棒,没有断胳膊断腿,没有后遗症…… 家里经济情况有些不妙,但自己还年轻,未来还大有可为。 一切都有希望。 就是总觉得这一觉睡的有些太长了。 icu里待了一个月? 感觉是好长好长一个梦。 谢渊微微眯眼,感觉从缆车开始,梦里好像有什么村子、柴火、斧头、侠客…… 他眉头慢慢皱起,突然下意识的转过念头,不再去回想。 醒过来就是缆车掉下来,还好离山坡不远,没当场摔死。 然后再醒都是那么久以后了。 但中间做了些什么呢? 谢渊有些控制不住的回想。 谢渊、谢渊……张山? 小石村? 谢渊面色忽而紧绷绷的,眼睛眨了眨。 眼前果真出现了一个面板,跟飞蚊症一般,却是大串数字和名称。 如同游戏界面,尽是武道功法。 他脸皮紧紧蹦起,慢慢抬起了手。 一点金光从手心涌出,眼看能形成一个光罩。 谢渊拳头陡然一捏,将金光握住,消失不见。 他的脸色无比难看。 相较气血二变境有些虚弱,但比普通人状态好了太多,可以慢慢恢复…… 谢渊瞬间判断出来自己的状态。 是好消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紧紧闭着眼睛,仿佛还能听到隔壁房间父母的窃窃私语,欠了谁多少多少钱,这个月利息多少多少…… 谢渊缓缓将被子蒙到头上,完全躲进了被窝里。 第二天一早。 谢渊陡然惊醒,暗叫糟糕。 明明想着不能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糊过去了。 但看着周围还是那个陈旧的新房间,他愣了愣,在床上呆了许久,忽而变得松弛下来。 起床,刷牙,洗脸,早饭。 鸡蛋牛奶,还有黑芝麻糊。 王亚芳一脸幸福的看着谢渊狼吞虎咽,不住的嘱咐: “慢点吃,不够还有。” 儿子活蹦乱跳的,饭量还比以前大多了,可太好了! “爸呢?” 谢渊一边吃一边问。 “你爸现在带住校生早操,还加每天的早自习,早就出门了。” 王亚芳说着: “晚上他也要带完晚自习查了寝才回来,一天都在学校里,倒是省了饭钱。” 把所有别的老师不爱干的事全部承包了,一个月多少能多……大概几百? 谢渊静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妈,咱家现在欠了多少钱?” 王亚芳怔了一下,扯开话题: “小孩子家家的问这干嘛?对了,今天……” “我不是小孩子了,经历了这事情,也该考虑家里的事情,不能老给你们加负担。” 谢渊打断道。 看见儿子成熟了许多的气质,王亚芳抿着嘴,坚持道: “你有这个心就好。不过不用你操心,房子和车子卖了,再加上亲戚借的,现在欠的不多,你爸加班足够还。等过段时间确认你的确康复了,你就去上学,我又回去厂里上班,那就更没啥压力。” 王亚芳之前是厂里的出纳,谢渊出事之后自然辞职在医院全力照顾。 谢渊见母亲这样说,只得点点头。 希望如此吧。 他回到房间,忽然有些别无聊赖。 拿起之前的考研资料翻了翻,谢渊感觉上面的字都十分陌生而遥远,但一个个的又从记忆中翻涌起来,唤起了那让人痛苦的回忆…… 不过奇异的是,虽然记忆有些模糊,这些例题谢渊只要看到,却能精准的想起来,解法也是一眼既明,没有以前懵懵懂懂的感觉。 他又翻了几页,越翻越快,眼睛越睁越大。 怎么感觉,这考研的题目,也没那么难了? 谢渊怔了片刻,忽然合上书本,吁了口气。 武道是修行,是蜕变,可以全面提升人体能力,包括脑袋,而不只是肌肉…… 谢渊抿着嘴,将考研资料丢在一边,不想再看。 现在家里的条件,不可能再去考研了。 虽然现在还是大四,但他想尽快找个挣钱的事情。 谢渊随手把桌子上的手机拿起,忽然愣了一下。 好陌生的感觉,从苏醒到现在根本没想起这玩意儿,以前可是连上厕所都不离手的…… 他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看到了许多小红点。 哪怕久不联系的同学朋友,都纷纷发来问候。 毕竟上新闻了,也是火了一把……谢渊一条条的看过去,心里生出温暖,但谁也没有回复。 这些朋友已经像是遥远的前世,处于现世的自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交流。 他叹了口气,下载了一个招聘软件,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干的。 正在浏览琳琅满目的招聘信息,看着那些“充值获得更多信息”、“充值可以直接与人力沟通”,他眉头紧皱。 突然,谢渊手上一顿,微微抬头,侧耳。 片刻过后,门口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来了!谁啊这是……” 正在给谢渊炖鸡汤的王亚芳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打开了门,看到了几个穿着黑皮衣的大汉,脸色顿时有些紧张: “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王姐,这不是听说小谢终于出院了,我们来看望看望吗?恭喜恭喜!” 为首的壮汉提着一个果篮,塞给了王亚芳,然后直接挤进了屋里。 “诶诶诶,你们等等!” “没事,王姐,我们不喝茶,坐会儿就行。” 四个大汉进了屋,往沙发上一坐,只有三人坐得下,另外一个只得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 客厅一下显得拥挤而压抑。 谢渊走了出来,看见母亲有些手足无措,紧紧皱着眉头道: “你们有事下次再来,老谢今天不在……” “找王姐也是一样,还是说王姐要是不管事,那我们就去学校里找谢哥?” 为首的壮汉笑呵呵道。 王亚芳连忙瞪眼: “别,别……你们有什么事吧?” 她看了看儿子,想让他进去,但谢渊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扫视着四个比他大了一圈的壮汉。 为首壮汉没急着说事,只是看着谢渊,好像也有些好奇: “这个就是小谢吧?帅哥帅哥。竟然真的能醒,这就是母爱的力量……也是票子的力量。 “一个月的icu哦,想想我钩子都夹紧了!要是我躺进去,我婆娘肯定直接拔管子!哎,小谢,你好好感谢妈妈。” 谢渊面色镇定,点头道: “不劳大哥操心。” 壮汉都愣了一下,借钱的大学生他们也见过,找上门来哪怕还没说什么,个个都吓得话都抖不顺。 眼前这个才从医院里爬起来的植物人,看起来倒还像见过世面一样? 也可能是脑子仍然迟钝…… 壮汉嗯了一声,笑道: “小谢,你知道你这一个月,了你爸妈多少钱吗?” “田老板,你有什么事跟我和老谢说就行了,没必要跟我儿子说!” 王亚芳蓦地尖声道,把几个壮汉都吓了一跳。 田老板皱皱眉头,按了按手: “冷静,都冷静!行嘛王姐,那我跟你说,这个月欠的钱,是不是该还了?” “我昨天不是就转给你了一部分……” “这都过了几天了,你也才还了不到一半,已经违约啦!兄弟们都要吃饭,你又不还钱,没饭吃,只能上你家讨饭了。” 田老板鼻子耸了耸,笑道: “乌鸡汤?可以,今天有口福了。” 王亚芳有些气短: “这汤不是给你们炖的……你们先回去,我让老谢想想办法,再宽两天。” “王姐,不是不宽,这都逾期几天了。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每月十五号,今天都二十了,还不宽啊?现在借个钱真难啊。” 田老板唉声叹气,几个手下也是嚎开: “就是就是!借钱不还,有这个理么!” “你们一家老赖!” “报警!我们报警!” “去学校找那男的,让领导给他借钱!” 一顿乱嚎,楼道里的邻居纷纷开门来看,顿时让王亚芳有些着急: “哎你们别叫,别叫!” 本来就是租的房子,好不容易找到又便宜又方便的地儿,要是被发现借钱被赶出去就麻烦了。 “嘭——” 嘭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田老板身子一颤,诧异的看了眼门旁边的谢渊,嘀咕道: “关门干嘛?咱们做正经生意的,开门问心无愧。” “高利贷也是正经生意?” 谢渊冷冷道。 田老板一伸手,哎了一声: “小伙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咱们的利息都是合法的,公司是工商局备过案的,有营业执照!你自己看合同,法治社会了,我们不搞那一套。” 谢渊扫了田老板一眼,接过他手上的合同。 田老板看着谢渊的眼神,忽然手上颤了颤,下意识的把手一缩,合同从空中掉了下去,被谢渊稳稳接住。 壮汉喉咙一动,下意识解释道: “手抖了,不是故意的。哎,老了……” 他喝了一口矿泉水,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刚刚真不是故意的,只是看那年轻人一眼,忽然有些心里打突。 那感觉、感觉,像以前那些人…… 谢渊看了看,还真没看出什么问题。 只是那个利率,没记错的话是法律规定的上限。 他抿着嘴,绷紧脸皮: “这也太高了。” “合理合法,愿打愿挨,可怜天下父母心。” 田老板笑呵呵道: “怎么说吧,小谢?你是大学生,读过书讲道理,是不是该按合同办事?如果你们还不出来,我们只有在这吃饭,等到老谢回来再商量了。” 谢渊摇摇头: “钱今天没有,我会想办法,但现在请你们离开,家里不方便招待这么多客人。” 田老板切了一声: “怎么没钱还这么硬气。今天要是要不到钱,我们就不走了!” “私闯民宅可不合法。” 谢渊冷冷道。 田老板本想说什么,看着谢渊顿了一下,咳嗽道: “你要是不欢迎,那我们就坐楼道、坐小区门口,嗯,横幅我们也带了。那总不是你们的地盘吧?我们总合法规了吧?王姐,你肯定不想闹到这份上。” 谢渊眉头紧皱,忽然有些想不出办法。 自己会的办法……碰到讲道理的高利贷,在法治社会好像真没什么用。流氓与时俱进,不是杀了往山上一埋就能解决的了。 王亚芳拉着谢渊,一个劲道: “算了算了,儿子,让他们在这,别管他们。” 茶几上。 几个大汉挤在一起,一人一双筷子,围着仅有的几个小菜狼吞虎咽。 “怎么才这几个菜啊?吃不饱啊!酒也没有……” 有壮汉叫嚷道,王亚芳并不搭理。 本就狭窄的房屋,客厅就是饭厅,茶几就是餐桌,四个壮汉和母子俩围在一起,气氛一片沉凝。 谢渊皱着眉头,然后被王亚芳使了个眼色,悄悄叫到厨房来: “鸡汤你快喝了……” “这不有鸡汤吗!赶快端上来。” 一个壮汉一下就挤到厨房门口,伸手要来抢。 王亚芳顿时着急,和壮汉推搡两下,差点将汤碗打翻,而厨房地滑,自己也险些站不稳。 谢渊一手稳住母亲,一手揪住壮汉的衣襟,眼睛一瞪: “滚!” 他轻轻一推,壮汉顿时连退几步,撞在墙上才稳住,顿时发怒: “你还先动手!什么人这是!” 几人都挤在厨房门口,也不伸手,只是大吼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老赖,老赖!” “送你们进局子!” 其中一人还“不经意间”把杯子打翻,啪的一声,碎玻璃茬溅了一地。 壮汉的巨大声浪把王亚芳吓得脸色煞白,忽然捂住胸口有些说不出话。 谢渊眼睛一凝,急道: “妈,妈!” 当年大流感时老妈肺功能有些受损,一直有点哮喘症状,常常出不了气。 谢渊一看母亲被吓得发病,顿时眼睛瞪成铜铃: “滚开!!” 他把面前的人全部推得东倒西歪,然后扶王亚芳在沙发上坐下,赶忙拿出哮喘喷雾给她用了,好不容易才缓解。 壮汉都有些安静,面面相觑,一个还撇嘴道: “这么虚?死了可不怪我们。” 谢渊霍然抬头,两步跨到说话的人面前,一把将他提起: “刚刚杯子也是你打烂的吧?” 那人比谢渊还高一头,倒三角的身材肌肉紧绷,然而被谢渊掐住脖子提在半空动弹不得,脸瞬间就成了猪肝色。 田老板一惊: “住手,住手!” “别乱来!” “你放开!” 另外两个壮汉也大惊,想来扳谢渊的手,然而那看似瘦弱的手臂跟铁箍一样,两人根本无法撼动,顿时有些骇然。 谢渊转过头,冷冷道: “把地上的玻璃给我弄干净,什么时候弄干净,我什么时候放他下来。” 那两人一愣,看了田老板一眼,田老板大叫道: “快弄啊!” 看着两人赶忙扫地,田老板看了浑身煞气的谢渊一眼,嘶了一声,背过身打电话: “老周,你来一下,出事了。对,地址是……” 片刻过后,地面被扫的干干净净,谢渊手一松,将那大汉丢下。 大汉坐倒在地,捂着脖子猛喘气。然而松开手一看,连个指印都没有。 田老板看了一眼,顿时睁大眼睛,这…… 谢渊面无表情,以他的控制能力,想捏断这人的脖子还是只是提着,都不费吹灰之力。 还没说话,门口突然又传来脚步声,然后有人敲响了门。 “治安官!这里是不是有人报警?” 谢渊皱着眉头,打开房门,看到两个身着制服的治安官,楼道已经围了不少人。 田老板呼了口气,热情道: “老周,来了来了。” 老周瞥了他一眼: “这么亲热干什么,你报警说有事?” 田老板额了一声,指着地上的壮汉,又指指谢渊: “周警官,你看,这小子打人,还掐脖子,把人提起来差点掐死!” 老周愣了一下,一脸狐疑的看着瘦弱的谢渊和地上那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沉吟不语。 他看着田老板: “你们来这,是收债吗?” “对啊,欠债不还,只有上门讨。” 老周又看向谢渊,迟疑道: “小伙子,你说说怎么回事。” “他们在我家赖着不走,打烂玻璃杯,大吼大叫,把我妈吓得发病了。” “别瞎说哦,是你妈自己发病,跟我没关系。” “你这手下也是自己摔地上,跟我没关系。” 谢渊立即回答。 田老板顿时噎住,就看老周瞪他一眼: “让你们依法办事,你们在人家家干什么来了?” “这个,我们是合法的……” 田老板眼珠一转,眼看再说就要进局子了,直接拉着人走: “算了,今天我们先走了。” “等等。” 老周伸手,看向谢渊: “你们今天没什么事?” “没有。” 谢渊看着田老板,平静的回答。他也不想去做笔录,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看他们那么熟,显然都是滚刀肉。 田老板松了口气,笑呵呵道: “小伙子,合同白纸黑字,欠钱要还。这个月就算了,但是下个月的违约金,就又高了。要是再还不起……” 他看了看周围的街坊邻居,笑着说: “只有去你爸的单位了。” 谢渊静静看着他: “如果我爸的工作没了,那我们就一分钱也还不了,饭也吃不起。到时候我家走投无路,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我猜你更不想见到我。” 田老板顿时表情僵硬,老周皱着眉头,喝道: “小伙子说什么胡话?当着我的面威胁人是吧?” 谢渊看着老周,冷冷道: “你们一伙的?” 老周怔了一下,面色严肃,指着自己胸口的号码: “这是我的编号,如果你发现我有任何行为不端,欢迎随时行使监督权力。 “这群家伙是治安所的老面孔,经常来,而且还爱主动报警,只是认识而已。” 谢渊面皮紧绷: “那你们就由着他们这样?不作为?” 老周摇摇头: “他们没有明显违反法律的行为,最多就是涉嫌寻衅滋事,进去几天就出来了,对他们来说跟回家一样。时代不一样了,他们的公司里都有专业的法律顾问,知道怎么做不犯法,公司也是合规的。我们也没有特别的办法,只能劝你们碰到他们保持耐心,有需要就报警,不要主动失态,不然他们就要报警了……” 老周又和谢渊聊了几句,确认没有大事之后,就离开了。 谢渊关上房门,给沙发上的母亲倒了杯水,随后默默把餐桌收拾好,锅碗洗净,回到沙发上。 王亚芳面色暗淡,气息萎靡,仍然有些喘气。 谢渊叹了口气: “妈,我们借了他们多少钱?” “不、不算很多,五十多万。” 王亚芳低声道。 谢渊皱着眉头,五十多个? 按那个利率,每月老爸的工资还利息都很勉强。 五十多看似不算天文数字,但是已经是谢渊一家卖车卖房、借遍亲朋好友后,再借的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家已经没地方去补这个窟窿了,只能勉力维持。 本来谢家双职工家庭,父母收入不算高但是稳定,有车有房有存款,每年还能旅趟游,妥妥的中产家庭。 但是谢渊这一出事,销太大。天天在icu里躺着躺一个多月醒不来,父母一睁眼就是几万如流水出去,又不愿放弃任何机会,就这样一直住着。 虽然等到了奇迹,但是家底已经完全掏空。景区虽然给了赔偿,但是那个大旅游集团的法务不比贷款公司差,赔的钱显然不可能覆盖icu的全部费。 看似美好的中产家庭因病返贫,甚至到了破碎边缘。 若是普通的病症甚至大病可能都好,医保多少能报销;但谢渊是半植物人状态,这哪怕是富人都不一定接受得了一直陪护,除非是车王那样的身家,吊了十几年命还能参加女儿婚礼。 若是谢渊再晚醒一段时日,恐怕父母不放弃也得放弃。 谢渊安抚好母亲,让她先回床上休息。 大流感之后,原本健健康康的母亲也有些虚弱了,再加上照顾自己这一个多月,老得很快…… 谢渊吐了口气,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紧皱眉头。 “咚咚咚——” 又是敲门声响起,谢渊开门,看到了物业和居委会的人一齐来。 “额……小谢是吧?你家大人呢?” “我是成年人,你们说吧。” 两个大妈对视一眼,咳了一声: “是这样,你们是搬过来的,本来不是这边的住户。邻里邻居的,对你们也不熟悉哈。 “这个,毕竟是租房子,有时候也要注意下影响。又是黑社会又是治安官的,如果来的多了,邻居心里也不踏实是不是?” “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是意外,给您添麻烦了。我们保证不再犯。” 谢渊一脸歉然,连连鞠躬道歉。 大妈见他态度这么好,也不好多说: “行吧小伙子,你把意思转达给你父母。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只有退租了。” 两位大妈走后,谢渊关上门,长叹一口气。 本来家里就有些周转不过来,要是再没这合适的租处……其他地方租金都高不少的。 谢渊泛起真实的焦躁感。 就算这里一切都是…… 但谢渊还是想在这多呆一会儿,多看看父母,多感受家的温暖,也想让父母开心。 怎么办呢…… 谢渊刷着手机的招聘软件,找了半天好像没有合适的,毕竟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最多干点兼职,想要解决五十多万的债务、特别是短时间解决,根本不可能。 而这五十万之外,亲朋好友也借了不少钱。 虽然他们暂时没催,但是谢渊一家三口都是欠了钱心里不踏实的人,必须得尽早还了。 谢渊看着父母放在隔断上的佛像,叹了口气。 虽然老妈拜得虔诚,但佛祖帮不了穷人。 他又打开微信,刷来刷去,忽然看到一个名字。 沉吟一下,谢渊在那一长串白色的聊天记录下回复了一句: “兵哥,我睡醒了,出来聚聚。” (本章完) 233.第233章 梦耶真耶 第233章 梦耶真耶 兵哥大名王一兵,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死党。 从幼儿园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高中也是同校,就大学没考到一起,两家大人也认识。 王一兵高考前一个月,父母出了车祸,双双遇难。 这大大影响了他的发挥,导致阿兵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 后来勉强上了半学期,学校也不喜欢,而且还有个妹妹要读书,他索性辍学自己找事情做。 做过夜市摆过地摊,送过外卖下过工地,还创业开过奶茶店,但也亏得一干二净。 后来撞上直播和短视频的风口,虽然做得不算多大,但现在也上了正轨。 王一兵的经历十分丰富,但难得的是哪怕大家没走在一条线上,却始终是好哥们,联系没断过。 虽是同龄,但谢渊不得不承认兵哥比自己这个大学生的阅历要多的多——现实社会的;故而现在想问问他,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帮家里脱离这个困局。 谢渊信息刚发出去,还没把手机放下,微信的提示音就响起。 兵哥:? 兵哥:卧槽 兵哥:?????? 兵哥:睡醒了?卧槽你他妈也太能睡了! 谢渊忍不住一笑,还没回复,一个语音就打了过来。 他接起语音,还没说话,对面就一个公鸭嗓嚷嚷起来: “喂?谢渊?真是你?不是电诈?卧槽你要是骗子冒充兄弟我给你说,老子跑到缅北也把你逮出来!” “是我兵哥,我已经出院了。” 谢渊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到听筒那边。 “卧槽!你他妈真醒了!你……我……老子就知道祸害遗千年!” 兵哥激动万分,结巴了好几下,做出总结。 谢渊也忍不住道: “呵,放心,不会死在你前面的。” “一个月没刷牙嘴就是臭。你在哪?我来接你。” 谢渊笑骂道: “你天天刷也没见你好到哪去!嗯,我在家……” 他突然顿了一下,说了现在的地址。 那边也沉默了一下,王一兵知道他们把房子卖了。不过片刻后,公鸭嗓嚷嚷着: “你等着,我现在就来接你。你今儿是爷,不敢让你累着!” “要到了说。” 谢渊挂了语音,露出笑容。 久违的跟真正铁哥们说话的方式。 他找到老妈,看见王亚芳已经起来,就低声道: “妈,我跟王一兵出去,晚饭不管我了。” “你要出去?这……” 王亚芳犹豫了下,本来不愿同意。但谢渊弯起手臂,做出秀肌肉的动作: “妈,我现在状态好的很。憋了一个多月了,出去活动活动。放心,王一兵开车。” 王亚芳想着刚刚田老板来闹事时谢渊的表现,莫名放心了几分。 儿子真的突然成长了……身体也变得壮实。 “去吧,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 “好嘞……哦,等会儿,他到了再说。” 谢渊笑呵呵的,又在沙发上坐下。 他看到母亲又跑到佛像面前拜拜,虔诚的上了炷香,暗暗叹了口气。 以前老妈可不怎么信佛的……现在都请到家里来了。 “到了。”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手机一震,同时发出铃声。 谢渊一看,回了个“马上下来”,跟王亚芳招呼一声,直接下楼。 到了街边,他一眼就看到王一兵的那辆国产新势力电车,走过去拉开门坐上副驾,笑叹道: “兵仔,好久不见!” 王一兵一头碎发,国字脸上的眼神滴溜溜的,又黑又壮。 他看着气色甚佳的谢渊一脸惊喜,想要捶他一拳,又有些犹豫,问道: “谢渊!艹,真能动弹啊?你……有啥后遗症不?” “没啥,就是记忆可能稍微有点问题,不记事了你多担待。” 谢渊平静道。 王一兵一听,往后一仰,夸张道: “真的假的,失忆了?杰森伯恩?你不会突然受刺激了动手打人吧?” 他半开玩笑道。 但实际上看谢渊的第一眼,从小玩到大的他就觉得谢渊有些不一样了。 “放心,虎毒不食子。” 谢渊淡淡道。 王一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骂道: “傻逼!你失个锤子忆,还是那吊样。走吧,吃什么?带你放放风。” “随便吃点,清淡点吧。” 王一兵又有些犹豫: “谢渊,你真能出门不?需要静养不?” “可以的,我现在健康得很,指标绝对比你好。” “真的吗?我不信。” 王一兵眼珠一转,掏出一个握力计: “玩玩看,握力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健康水平。我看看你是不是肾虚了。” 谢渊也听说过这个说法,亚健康的人和老年人几乎不会有很强的握力。 他接过握力计,慢慢的捏了下去,眼角余光观察到王一兵的眼珠子要突出来前,便松了手。 “差不多了。” 王一兵收回惊讶的神色,一脸古怪道: “我还以为你那么轻松,还能再捏,原来是装的。嗯,你这个握力……还可以。” 王一兵天天对着电脑,为了保持健康,素来有健身的习惯,不然车上也不会放握力计,等红灯的时候就捏一捏。而且他以前跑过工地跑过外卖,身体不差,看身上的壮实就知道。 不过他用这个握力计,最多也就到刚刚谢渊那个程度,还得咬牙切齿的。 奇了怪了,以前他没这么大力气吧? 王一兵觉得谢渊有些不一样了,但想到他也是真正历经生死的人,发生点什么变化倒也不出人意料。 “好!既然你真的恢复了,我请你吃大餐去,庆祝庆祝!” 一家装修精致的融合菜馆。 谢渊眉头微蹙: “兵仔,这里有些贵了吧?” “放心,爷现在是大主播,不差钱,我请你!” 王一兵大手一挥,豪横道。 谢渊摇摇头: “你才做起来没多久,之前你创业不是也欠了一屁股债?你妹还要上学。而且,我妈说前段时间你给我拿了七万多?还他妈有零有整的……” 王一兵顿了顿,摆摆手,笑道: “我最近流量起来了,还有广告,这个钱两三个月就赚到,前途光明!别扯其他的,今天就要在这吃!庆祝你丫终于睡醒了!” 谢渊拗不过他,只得在这人均超过一千的餐馆里落座。 精美的菜式一道一道的端上来,明明是中餐,谢渊觉得莫名有些像日料。 菜式很多,也一个比一个精致,但是就小盘小碟的。 不过卖相确实极佳,口味也很不错,但谢渊不敢敞开了肚皮…… 看每一道菜上来,王一兵都要请手机先吃,拍个短视频还带念念有词,谢渊不经意间问道: “你的快抖做得怎么样了?刚刚说还挺赚钱?” “还行,上了正轨了……” 王一兵突然抬头: “你想试试?” 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一句话就懂我意思。 谢渊笑道: “确实有这个念头。我家的经济状况你也知道,今天还有收债的上门了,所以想请教你来着。” “收债的?现在还有这种?你和阿姨没事吧?” 王一兵皱眉道。 “有事能在这吗?肯定进局子了。现在收债的倒也与时俱进,不搞武斗搞文斗了……” 谢渊说道: “我有点需要快钱。现在进场时机合适吗?是不是风口都过了。” “想要快钱可以炒股,最近涨势喜人……算了,和赌博也差不多,谁知道暴涨后面是不是直接一把大镰刀?而且你们也没本钱吧。” 王一兵沉吟道: “直播和短视频的风口其实都有点过了,但不是不能做。这行当人人都想插一脚,看似竞争激烈,但大部分人只是分母罢了。只要有内容有效果,流量还是会给到你的。 “但这玩意儿看着简单,想起来也是要门槛的。你……这样,干脆你今晚跟我回去试试。” 谢渊一脸警惕: “干什么?我卖艺不卖身的。” 王一兵作出呕吐的样子: “老子就是找飞机杯也不找你。我今晚要直播,你来看看。” “直播?你最近在播什么。” “黑猴啊!你不知道……哦,不好意思,那时候你满身都是管子,不知道也正常。” 王一兵笑眯眯的,嘴上说着对不起,实际上没一点对不起的意思。 看着兄弟真没事,那肯定就要随便损了。 只可惜那时是真伤心,探望的时候没能多拍几张照片…… 黑猴都发布了? 当年自己看到第一支宣传片时,也还十分期待来着。 谢渊一怔,恍如隔世。 “行,去看看。” 一顿大餐,谢渊吃了个三成饱,然后坐上王一兵的车就去到他家。 王一兵的家在公园边,地段不错,面积也不小,有一百四十平。 当年他家条件也挺好的,父母做点小生意,生了一儿一女,学习成绩还都不错。 只可惜一场车祸毁了这个家,父母走的太突然,很多东西都没交代,渐渐的兄妹俩没了经济来源,连生活都困难。 但再困难,王一兵也咬牙扛了下来,没有卖掉这个承载着家的回忆的房子,还将妹妹供到大学,自己也有了起色。 谢渊嘴上和兵仔互为共轭父子,背地里没有少夸他是个爷们。 现在王一兵的妹妹在学校里住校,房子就他一个人。 谢渊熟门熟路的进了屋,到了他改造成直播间的书房里,看着他打开那冒着彩虹色的电脑机箱,啧道: “又换灯了?挺有氛围,没少奖励自己吧?” “去你的。一边儿先坐着。” 王一兵打开了设备,开了直播,开始提高音量: “家人们,我来了!今天一定要过虎先锋!一晚上过不了?三次吧,凭我的操作,最多三次!” 看着有几条弹幕飘过,都是表示不信的,王一兵嘴角一勾,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有些得意。 谢渊笑了笑,示意他继续。 “家人们,今天教大家撸猫,我一个……这条命不算。” “等着,我已经完全摸透他的套路了,先吃个药,走位走位,看不见,回首掏……呃呃呃,贪刀了。” “还有一次,急什么?三次不过?不可能的,不过我倒立洗头。” “……洗就洗,主播说话算话。” 王一兵去端了盆水,然后扶着椅子倒立,叫了声: “谢渊,扶着下。” 谢渊起身,帮王一兵稳住身形,看他拿头去够盆里的水。 弹幕瞬间多了起来。 “6666” “这主播能处,说洗他真洗!” “刷免费礼物了,闭眼按0,多少是个心意。” “旁边还有人?之前没在直播间见过呢,主播哥们?长得还挺帅。” “让主播下去,帅哥来播。” “烂活,傻逼主播,走了。” 看着虽然有人骂烂梗的,但是热度还是往上涨,谢渊眨了眨眼,灵光一闪,低声道: “兵仔,还想要热度不?” “啊?想要啊,热度就是我爹!” 谢渊笑了笑,直接把王一兵腿搭着的椅子挪开。 “诶诶诶你干啥?” 王一兵瞬间有些不稳,结果谢渊直接抱着他的大腿,然后把他举起来,像洗拖把一样在盆里涮了起来。 “6666666666” “卧槽,主播找了个活阎王!” “这主播本体是个拖把?” “这帅哥看着不壮,力气有点哈人啊,把人当拖把使?不是古代的绝世猛将么?” 谢渊把王一兵涮了几下,有些不忍兄弟难受,正要停下,就听下面悄声喊道: “别停!继续!” 谢渊有些犹豫: “等会你脑充血了……” “没事,你别停!正在爽!快了!” 谢渊一头黑线,骂了声傻逼,又开始涮王一兵。 等把一盆水涮完了,他脸不红气不喘,把王一兵扶正。 王一兵有些头晕,但是看着满屏的666满屏的弹幕,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真出问题了。 “卧槽?” 前所未有的热度来临,王一兵感觉真脑充血了,激动的喊道: “家人们!主播说话算话吧?” 弹幕礼物刷得飞起,一半夸活好的,一半夸主播的,还有一小部分却是说谢渊的。 “这帅哥是个大力士啊?主播跟个铁坨子似的,这帅哥举着他涮不带停。” “让他来,主播长得太丑,我吃不下饭。” 这样说的人还不少,王一兵以玩了一段时间直播的敏锐看出了趋势,犹豫一下,想到谢渊刚刚的提议,感觉他还挺会搞效果,于是果断道: “谢渊,你来播!” “啊?” 很快,谢渊被王一兵按在座位上,给他讲起键位: “这是打,这是闪,这个按住蓄力……不难。 “家人们,我这兄弟之前没玩过,你们说他在虎先锋面前能坚持几秒? “三秒?太小瞧我兄弟了,怎么也给五秒吧……涮主播多久就多少秒?艹! “好了,主播发起一波投票嗷,十秒的三十秒的一分钟的……嘿嘿,谢渊,都瞧不起你,开始吧!” 谢渊摸清楚键位之后,看着面前屏幕里的橘皮大猫,点了点头。 刚刚看了会儿,感觉……兵仔的反应有些迟钝。 这游戏boss的动作没有那么隐蔽,还是很好辨认的。 游戏的画面很精致,意味着谢渊可以将细节尽收眼底。 而boss对常人来说有些难以反应的动作,在谢渊面前纯粹是慢放。 谢渊操控着猴子,闪、打、闪、打,虽然不会许多连招,但硬是让虎先锋一下都没摸着他。 王一兵的嘴慢慢张开,都忘了解说,而屏幕上也是满屏的问号。 几分钟过后。 看着橘皮虎先锋倒地,而谢渊控制的猴子一滴血没掉、一瓶药没磕,弹幕直接炸开了锅。 “无伤虎先锋?卧槽!这是哪找来的大神装萌新?” “多么朴实无华的无伤虎先锋,他的操作好像只有两个,但是就是能过。” “我突然感觉我又行了……猿神,启动!” 王一兵看着就没断过的弹幕,既是激动又是诧异,他忍不住一把拍向谢渊的背,大叫道: “卧槽!你根本不是第一次玩!说,你什么时候偷偷玩的?” 谢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嘴角扯了扯: “……你说呢?在我在icu的时候?用心电监视仪?” 王一兵这才回想起来,兄弟昨天才出院,黑猴发售的时候他就躺了,顿时有些尴尬。 随后他眼睛发亮,绕着谢渊啧啧有声。 竟然是真的? 初见杀虎先锋? 这就算了,总有人能做到。 虽然虎先锋堪称猴头收割器,但两千万玩家总有那么几个高手。 但是初见杀还是无伤? 全网好像都没听说过吧? 王一兵指着谢渊,冲着话筒嚷道: “家人们!看见没!我这兄弟第一次玩黑猴,虎先锋无伤初见杀!我嘞个天命人本人来了! “什么?你们不信?骗你们干什么?烂活?草,真的怎么说? “真的,骗你们我是狗!不信?我告诉你们,我这兄弟……” 他怔了一下,有些犹豫,摆手道: “算了!” 满屏谩骂嘲讽刷出,王一兵抿着嘴,准备跳过这个话题。 “没事,兵仔,别忘了热度。” 谢渊见状,笑呵呵道。 “这没啥好说的。” 王一兵摇了摇头。 谢渊淡笑道: “我授权给你了。人都活过来了怕什么?” “可……这不是拿你的伤疤去赚钱?” 王一兵十分犹豫。 “不赚我不白受伤了?” 谢渊顺口说道。 王一兵一怔,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 他眼神幽幽,瞬间有了想法,喃喃道:“渊仔,我的手足兄弟,我的挚爱亲朋!本来我无论如何不想拿这事来说的…… “但你都这样说了,让他们加钱!” 王一兵咳嗽一声,又开始故意和弹幕吵起来: “我说这兄弟第一次就是第一次,骗人是孤儿好吧? “主播的爹妈早就出车祸死了……草,哪个熟人?干你! “别价,我是孤儿,但我不骗家人!我说是就是怎么说,我可以证明,赌什么! “这个叫‘马老师尿病害我蛀牙’的,真的刷超级嘉年华是不是?好,我记住你的id了,都给我看着! “还有xxx刷飞机……xxx刷火箭……我小本本都给你们记下。” 王一兵从后面拉过来一个白板,开始在白板上记名字,弹幕又是一片666。 道具挺齐啊…… 谢渊默默想着。 王一兵感觉火候差不多了,给谢渊使了个眼色。 谢渊早就在微信上让老妈把自己的什么新闻热搜、出院记录、病危通知单、慈善筹的页面等截图发了过来,整理好了,打包直接发给王一兵。 王一兵见到谢渊已经弄好,忍不住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做作的咳了好多好多声,等弹幕都刷“主播主播你是不是得肺癌了”,他才啪的一下,在屏幕上把微信里收到的图全部亮出来。 “景区缆车故障、大学生摔成重伤……” “家庭困难,慈善筹已验证情况属实,特此筹款……” “缆车事故后话,大学生摔成植物人,每天住icu,后续治疗费是天文数字!” 上面不少还有配图,还有谢渊躺在icu的照片,配上治疗单和昨天的出院证明,弹幕发出一片问号后,彻底疯狂。 “我嘞个植物人主播来了啊!” “卧槽,天天骂主播像个植物人,结果我连植物人都比不过!” “不是,真的不是p的?” “是真的,我已经搜到新闻了……” “我靠,顶级大活啊!植物人苏醒就为打黑猴?” 王一兵看着前所未有的爆炸弹幕,嘴都要笑烂了,当即把直播间的名字改成—— “筷子速通黑神话已经过时了!我打游戏的时候请称植物!全网第一位植物人主播黑神话复健之旅——已无伤虎先锋”。 看着名字更改过后,后台热度数据蹭蹭蹭的往上涨,他嘴都合不拢的问谢渊: “渊仔,还能打不?后面还能不能……” 谢渊平静道: “我试试看吧。” 谢渊已经感觉到,自己无论反应速度、观察能力还是手眼协调,已经和普通人不是一个级别。 用在这种游戏上,玩起来和普通人玩贪吃蛇没什么区别。 于是后面,谢渊虽然是第一次玩,直接展现了老鸟速通的速度,并且boss个个无伤。 “卧槽?” “???” “66666” “坏了,298给他玩到真的齐天大圣了” 弹幕和王一兵从开始的震惊,到后面的麻木。 而谢渊也从刚开始的生疏,到后面熟悉招式之后连招越来越精彩,和boss过招之时就跟真正的战斗一般,你来我往,赏心悦目,完全超出常人的想象,不知他是如何做到如此有想象力的。 谢渊靠的自然不是想象力,靠的是经验。 这游戏boss做的不错,有些招式跟外练武者差不多,是真正的打法套路。 但以谢渊的境界,他就像在玩真正的齐天大圣。 每用华丽的连招无伤击杀一个boss,弹幕就是一片6666,礼物不断,甚至真的有超级嘉年华刷出。 王一兵的后台一直在震动,超管和公会都在不断的发消息,让他维持热度。 他已经冲到今晚的直播首页,热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得多。 “这杨戬也用斧头的啊……” 看着那个巨大的斧头砍过来,谢渊突然有些兴奋的笑了。 王一兵早就眼睛发红,没注意到谢渊态度的变化: “废话,没看过哪吒闹海吗?” “……你应该想说宝莲灯吧?” 谢渊摇摇头,看着那威力霸道、气魄惊人的力劈华山,眼神微闪,一下生出了想学这个的念头。 但是他只是抿抿嘴,抛开这个想法,继续直播。 很快,谢渊仿佛化作和对面的大圣残躯一般的大圣,操控着角色华丽无比的无伤击倒了这个最终boss,打出了游戏的结局。 弹幕已经密密麻麻的看不见屏幕,无数礼物刷屏,无数人扣着666,但也有无数人质疑。 “肯定是伪造的!至少这个出院记录是伪造的,他肯定早就出院了,偷偷玩猴,然后惊艳所有人!” “就是!为了整活,敖烈都不要了!” “就算这样,也是好活。哪怕从第一天就开始玩,全网没有一个能这样一命无伤速通而且还打得这么华丽的!” “对,我感觉他就像真正的侠客,在和对手过招,甚至我感觉他像在教boss怎么战斗。” “特别是寅虎,卧槽,打得真的帅爆了!” 谢渊也看到这一条弹幕,微微点头。 寅虎还是挺像他的,忽隐忽现,身法飘逸,突然出现用大刀砍人,身法无敌,重击无敌,正跟自己的天隐术加横扫千军的杀招一般。 王一兵已经到旁边接电话去了,不断有人找他,有商务的也有公会的,好不容易腾出手来,激动的对着谢渊说: “卧槽,我们是热度榜第一了!” 谢渊点点头,站起身: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王一兵怔了一下,有些不舍道: “现在吗?再播一会儿吧,今天的礼物比我一个月都多……” “没事,我自己打车回去,你继续忙。再不回我妈该担心了。” 谢渊摇摇头。 王一兵闻言,犹豫了下,一咬牙,对着话筒嚷道: “家人们,我兄弟要回植物园了,今天不播了,下次再见!” 他说完把直播直接一关,走了出来: “走,送你回家!” 谢渊有些意外: “兵仔,你干嘛?难得热度这么高,你浪费了!” 王一兵摇摇头: “说了要送你的,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谢渊抿抿嘴: “我又不是真的植物人,咱俩别说这些,赶紧回去播!” 王一兵的手机不断震动,他索性将手机一关,笑道: “这就叫吊胃口,今天先吊着,明天他们才想来,你不懂!走吧走吧,妈宝男回家咯!” 明天可不见得还有这热度,钱赚到裤兜里才是自己的,他不会不懂…… 谢渊摇摇头,叹道: “走吧兵哥。” 车上,王一兵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笑道: “谢渊,我没想到你这么会整活,简直是先天直播圣体!而且你那游戏玩的、玩的……” 他有些犹豫,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干脆道: “不谈了!这真是天赋了吧?以前都没发现!” 要不是知道谢渊就在icu里躺着,看着他第一次玩,王一兵都怀疑他的确是作弊。 “醒了之后,感觉脑袋清醒了许多。” 谢渊说道。 王一兵陷入沉吟,随后深沉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莫不是激活了系统?你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吗?” “还真是,就你知道的多。” 谢渊笑呵呵道。 “那我就是主角他爹了,哈哈!” 王一兵怪笑道: “开车呢开车呢,别动手动脚的嗷!” 笑闹一会儿,王一兵稍微正色: “渊仔,我看你是能搞这个的,趁今天这个热度,明天就注册个账号开播吧,绝对能来钱。” 谢渊已经想过了,直接说道: “我就到你那用你的号播。” 王一兵愣住了,下意识问道: “为什么啊?你自己弄,钱是你自己赚……别说那些!我跟着你也能吃热度赚米,狠狠爆你的金币。” 谢渊摇摇头: “兄弟不说两家话,你的号成熟,地方也成熟,我懒得弄了。而且我可能做不长,这段时间赚的钱咱们平分。” 王一兵又是一怔: “为什么做不长啊?这热度,够你火好一阵了,你不知道,你这个趋势是真火了!哪怕半年一年,也够你赚大钱。” “我可能没那么长时间……” 谢渊淡淡道。 王一兵一听,手都抖了,紧张道: “谢渊,什么意思?你可别吓我。” “我是说直播!我以后还是想去上学。” 谢渊随便找了个借口。 王一兵有些沉默,没上大学是他的痛,于是他感觉分外理解。 “这样子啊,好吧。也是,如果我挣够钱了,我也想去上学……行,到了。” 谢渊下了车,回头道: “兵哥,谢了啊。” “你这家伙,现在变得跟个老油子一样客气。明天我再来接你,狠狠的赚米!” 王一兵笑着摆了摆手,油门一踩,离开了这里。 谢渊回到家中,看见王亚芳正在看电视: “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王亚芳一脸高兴,明显松了口气。 谢渊心中一动,歉然道: “对不起,回来晚了。” “没有没有,王一兵做事踏实,你跟他玩我放心。” 王亚芳说着。 明明很担心我,但是只问了一次就没催我,自己默默在家等……还好回来了。 谢渊感觉心中一热,说道: “妈,你先去睡吧,我洗了就睡了。” “没事,我给你调调水温。” 谢渊洗完澡后,看着门口,叹气道: “爸还没回?” “快了吧,现在应该刚查完寝……你先睡。” 谢渊默默点头,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着斑驳掉漆的天板。 一定要挣了钱再走…… 第二天午饭过后,王一兵再来接谢渊。 谢渊刚上车,王一兵就直接把手机伸到他脸上,激动的语无伦次: “谢渊,看到了吗!看到了没!” “什么玩意儿?” “视屏啊!你昨天无伤刷寅虎的视屏实在太帅了,我录下来放到短视频和霹雳霹雳上面,都直接上了每日必看榜了!特别是快抖短视频,上了热门,一晚上就干了百万收藏!我一共才几个粉呐,艹! “现在我后台都刷爆了,都在催你播,说你再不来就要去植物园找你了歪日!” 谢渊看着那热门榜上的视屏,点了点头: “行,那现在就去播。” 王一兵当即一脚油门: “哟吼~” 到了家中,王一兵亲手给谢渊搬好凳子,调好设备,看着他一脸沉静的坐在那里,啧道: “渊仔,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激动的?我以前涨几十个粉都高兴的睡不着,你现在可是百万人等着看,怎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就像、就像小说里说的什么来着?胸有静气。呵,装模作样的。” 谢渊嘁了一声: “格局小了不是?小场面而已。” “牛批都被你吹爆了。” 谢渊笑了笑,忽而道: “若你是我这个处境,你也一样的。” 王一兵以为他说的是遭遇事故,只是默默点头,然后拍了拍他,低声道: “开始了。” “家人们!我来啦!我把植物从植物园搬回来啦!!!” 谢渊已经和王一兵商量好了播什么了。 就播高难度动作游戏,艾尔登法环、只狼等等,表演无伤速通。 这些游戏受众大,看得人多,画面精致,而且容易打得精彩,哪怕不懂行的也能看热闹。 昨天的热度还没过去,今天谢渊一开播,马上就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又把“打游戏的时候请称植物!”直播间干到快抖直播的首页。 王一兵看着热度再度冲过百万,而自己账号的粉丝数每秒都在上涨,笑得合不拢嘴。 昨天开播前三万粉,播完之后就已经翻了倍,有了六万。 一个视屏发过去,今天早上就破了十万。 而现在开播后,许多守候的人看到谢渊再度出现,果断点了关注,眼瞅着就要上二十万了! 真的火了! …… 此后几天,谢渊下午就来王一兵这直播,每天选一款游戏速通,一天打不完的就分几天,热度居高不下。 这固然有他游戏玩得和其他人不是一个层次的原因,更有他植物人经历的原因。 王一兵直接把各种证明长期贴在直播间里,恨不得让每一个人都看得到,这是个真植物人。 任一项都不至于造成如此热度,但是两项结合,既让人感慨,又有些抽象,一下就迎合了当下的互联网,造成了现象级的爆火。 再加上本就是凭热度顶天的黑猴起家,而网上蜂拥而至的蹭流量的人打假、质疑作弊,以及本地电视台实时采访出院的谢渊,还有之前的事故新闻。 所有素材在短视频这个病毒般传播的媒介上综合在一起,打造出了一波真正的狂潮。 看着粉丝数量蹭蹭蹭的往上涨,直逼百万,王一兵感叹: “渊仔,这泼天的富贵,咱可要接住了啊!” 谢渊默默点头,这样干一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 还清债务,再给父母赎回房子……绰绰有余。 一周后。 谢渊正在家吃午饭,门突然被敲响。 谢渊打开门时,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王一兵,挑眉道: “咋了?” “没事……你先吃饭。” “你也来呗。” “我不饿。” 王一兵笑着跟王亚芳打了个招呼,自己就在旁边等着,有些纠结。 谢渊眉头紧蹙,几口吃完了饭,拉着王一兵到卧室: “发生什么事了?” “谢渊……有公会要跟我们谈合作。” 王一兵愁眉不展。 谢渊沉吟道: “若是公会合作的好,也不是不能加热度……条件不行?” “嗯,我今早已经去他们公司谈了,开的条件……” 王一兵吸了口气: “要我们八成的礼物钱,然后直播分成他们也要抽八成走。作为交换,他们给我们推流。” 谢渊眉头紧皱,这不是狮子大开口? 哪一家这么狂? “是大逼哥。” 谢渊眉头一挑,大逼哥? 全快抖第一网红?粉丝过五千万的真正巨无霸? 怪不得,如果是他们要合作,好像真可以口气这么大。 谢渊缓缓道: “如果他们认真推流,我们就算只剩两成,收入也比之前高?” “是的。但是……这两天一直有个同类型的游戏主播热度紧追我们,虽然一直没干过,却也差的不多。我看了,那人根本就是大逼哥的小舅子。 “水友都给我录屏了,说他在直播间不满我们抢了热度,扬言要把我们收了之后雪藏按死,还发了他跟他姐夫的聊天记录。这事儿,以前也有过……” 谢渊陡然皱眉。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空手套白狼,用推流的名义收编之后不给流量,不费一兵一卒的把竞争对手直接打垮?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谢渊抿嘴道: “我们不答应呢?” 王一兵脸色复杂: “不答应可能更难看,对面五千万粉丝,我们连一百万都不到。他可以直接影响平台的……” 谢渊沉默半天,忽然冷笑: “嘿,这不他妈就是地主村霸吗?不管哪个社会、哪个时代,问题的本质都一模一样,只是外在的形式五八门!” 王一兵不知谢渊怎么突然发这感叹,就怕他气出病了,赶紧道: “渊仔,你别着急,平复下心情,我想想办法!大不了就跟他们混,总能喝口汤的……大概。” 王一兵走后,谢渊独自在房间里皱着眉头。 他想好好在这个世界给父母留下点东西,哪怕只是幻觉,也能弥补自己永远的遗憾。 但这幻觉也太他妈现实、太他妈恶心了。哪有做梦这样做的?也不怕自己不玩了。 谢渊沉吟不已,这个世界的修行,就是金钱权力地位。 他本来按照规则快速修行,哪知直接来了个大敌不让他发育,断了他的向上路。 竟然对手不讲规矩,非要逼他,那没有在这里自保的办法…… 谢渊只有试试另一种办法了。 一个让他会醒过来的办法。 他长叹了口气,慢慢坐在床上,开始以特殊的法门吐纳呼吸。 周围突然响起了水声,好像凝滞不动的湖水又开始涌动。 谢渊隐隐约约看见了周围玄水,自己好像仍在湖底被玄水仍然包裹。 他眉头陡然一挑,周围顿时又变成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那处于玄水之中的感觉…… 仍然存在。 如果自己在这里修炼就等于仍在玄水中修炼…… 那修行速度会是多快? 感谢书友20220823141148419的打赏!谢谢支持! 感谢各位的投票和订阅! ps:这段剧情本来要一章过的,结果写高兴了……明天就结束。 (本章完) 234.第234章 晚安老妈,明天见。 第234章 晚安老妈,明天见。 谢渊关起房门,在屋中开始了修炼。 他盘膝坐在床上,感觉房间内的空气给他带来了一股股的压力。 这压力如同来自深湖之底的水流,无处不在,十分沉重,但只有修炼时才感觉得到。 重压之下,谢渊感觉周身的血气都在负重前行,运转起来要费十倍力; 然而自己主动运使血气的同时,周围的压力带来的挤迫却让血气也自动加速,奔腾不休,正如在水底修行。 一来二去,血气运转与提炼的速度,比往日快了足足数倍! 谢渊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气几乎在沸腾咆哮,若不是体质根骨早已被天青果改造成了武道天才的形状,这一下经脉都要承受不了。 好在他的体魄足够强大,经脉足够坚韧,渐渐适应了这份汹涌澎湃的血气运转速度之后,便是收获的时刻。 谢渊凝眉运劲,操控着血气不断在周身流转,提炼其中精华,滋养浑身肌肉骨骼、脏腑皮膜,感受着其中缓慢的提升。 气血蜕变境每要再进一阶所需的血气都是极为庞大的,现在谢渊修行中虽然也只能感受到微乎其微的提升,但是相比往日的慢慢积累,已经是极大的收获! 若是在这种环境下修行个数日十日的,境界都会有看得见的大进步; 而若是半月一月,那肯定可以跨过境界内的小节点。 谢渊现在的修为算起来,大抵只是气血二变境的前期。 若无适宜境界的天材地宝辅助,正常积累下,以他的速度也起码还需要两年多才能突破到气血三变境。 这相比别人,已经是相当快的速度,毕竟气血三变境就是人体血气蜕变正常的极限,天赋不够的人甚至摸不到这个门槛,而哪怕是许多被称作天才的人,也需要五年十年乃至更长时间的积累。 两三年到三变境,是寻常修行者难以想象、梦寐以求的极速;但若是在这里修炼,那甚至还要不了那么久,这速度还能大大提升。 谢渊感受着自身修为的不断进步,盘膝运转血气许久后,又站到床上,开始习练罗汉桩。 小卧室的地面空间没有多少,还不如在床上立着,反正以他的平衡能力也不成问题。 就是这房间的层高也不高,站着稍微有点怕顶到天板……这房子还是太小太陈旧了。 好在罗汉桩是静桩,虽然还是空旷的地方更好,但对空间的要求没那么大。 谢渊站在床上,或是金鸡独立,或是半扎马步,操控着血气以独特的路径流转过相应的身体部位,一步一步的锻炼着全身。 练过一遍之后。 谢渊眼睛一眨,在这里第二次调出了面板。 【金钟罩·第五层:(1457/10000)】 看着金钟罩的进度数字在这一遍过后,就比之前增加了近五十点。 仅仅是一遍就等于过去数日之功,谢渊缓缓吐了口气。 “这修为应当是真进步了。别的会骗我,面板和数学不会,因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而面板是我的亲……咳。 “既然面板和数学不会骗我,那面板上的数字就更不会了。” 谢渊莫名有种感觉,面板是不会受到幻觉干扰的。 这里显示了自己的进步,那就是真的进步,哪怕在幻觉中修行。 接下来,谢渊又依次修行云山剑意经、养身功,然后打了一套八卦撼山拳。 内功养法的进度同样惊人,本来内息的培养是十分缓慢的,然而谢渊已经匹配境界的剑意经进度长得跟血气一样快,而给剑意经充能后境界偏低的养身功更是练得飞起,进度简直不像内功,一度让谢渊害怕自己要走火入魔了,停了几次,确保无虞才继续修行。 他感受到自己似乎从虚幻的玄水中汲取了养分、能量和灵气,湖底的玄水环境下,几乎和洞天福地也差不多,这才支撑起了这样迅速的修行,还没让谢渊感觉到体内精血空虚。 倒是不用靠多吃来弥补了,家里本身就没有余粮……谢渊仍然在考虑家用。 在玄水重压下,打法的进步同样大,虽然没有养法、练法那么夸张,但显然跟陆地上不是一个层次。只可惜手上没有剑,练不了自己现在主修的云龙九式,只能打打拳看有没有用了,小房间内还得收着收着。 关起门来练功,直从中午练到晚上,期间王亚芳两次敲门有些担忧,但都听到谢渊中气十足的声音回答着没事。 考虑到儿子年龄也不小了,她便也没有过多打扰。 一天下来,谢渊确认了这里可以修炼,而且效果还出奇的好,既是练功后的满足,也有些心情复杂。 他本来完全不想在这里修炼,只想沉浸在过去的正常生活里。 但也许那样太过于软弱,现实、哪怕是幻象里的现实都在逼迫他醒来。 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从前的自己了。 不过,不见得是坏事。 谢渊看着手中的金光,将拳头捏实。 感受着经过一天的修行,体魄被轻而易举的唤醒,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来的境界。 他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的身形忽明忽暗,长长吐了口气。 打开门,看见王亚芳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晚餐,又是鸡汤、排骨什么的,谢渊忍不住说道: “妈,我也没那么需要补,省点钱吧。而且鸡汤都是嘌呤和脂肪,也不见得多有营养。” “你这娃娃懂什么?快趁热喝!” 王亚芳嗔怪一句,把鸡汤盛好放在谢渊面前,谢渊只得在她的注视中大口饮下。 “慢点喝!别烫着了。” 王亚芳又让谢渊赶紧慢点。 谢渊放下汤碗,看着王亚芳满是欣慰的脸上,已经多了许多细纹,不到五十的人头发更是有些白。 以前的老妈还是很爱漂亮爱收拾的,这次醒过来就没见她化过妆,最多简单的梳下头发。 人看起来,真的比以前老了少说五岁。 要不是这次变故,也不会这样…… 谢渊心中有些难受,默默吃着晚饭,突然心中灵光一闪,筷子顿了顿。 “怎么了?不对胃口吗?是不是盐放多了?哎,最近做得少,手艺回潮了……” 王亚芳有些紧张的问道。 谢渊摇摇头: “没有!好吃,爱吃!妈,吃完饭,我们下去溜达溜达吧。” “啊?你今天不去王一兵那了?” “今天他有点事,明天再去。我们等会在楼底下去,我教你打打拳。” “啊?” 饭后,谢渊主动抢过了所有收拾的活,麻利的做完之后,带着王亚芳下了楼。 老小区基本没有什么院子一说,车位紧张,乱停乱放,拥挤不堪。 但总算有个空地,不少老年人在这活动。 谢渊和王亚芳站好,笑着说: “妈,这是我在学校学的养身操,养身专家教的,绝对有用,你跟我练练。” “……好吧。” 王亚芳现在精神头都不佳,本来兴致缺缺,只是儿子都这样说了,她不想扫儿子的兴。 谢渊将养身功的前两式简化了一下,给老妈演示一遍,然后再慢慢的拆解动作,让她跟着做。 “原来简化功法是这样的……” 谢渊默默想着。 虽然是自己简化,但他练养身功已久,核心还是摸得着的。效果没有原版好,但绝对有养身效果,且没有害处。 王亚芳基本没有运动习惯,做着简化至极的养身功也歪歪扭扭。 但有谢渊这个高手在旁边指正,这都不是问题。养身功本就是可以给最开始的武者打基础用,更不用说简化版,老年人也能练。 于是王亚芳打着打着,步上了正轨,身体内仿佛有暖流流过,精神稍好了两分。 她一脸惊奇: “儿子,你这拳打起来还真有点用!” “那肯定。每天早晚两遍,保你头发变黑、皱纹变少。” 谢渊笑眯眯的。 他刚刚吃饭时就突发其想,自己既然能在这修炼,那父母是不是也可以? 王亚芳试过一遍之后,身上果然有些效果。但谢渊也不敢肯定这是锻炼的效果,还是养身功的特殊效果,只能再看。 但不管怎么说,动起来就是好事。 谢渊看着老妈听了自己的话,兴趣盎然的自己又开始打,有些欣慰。 毕竟有明显的收获时,大多数人都会积极主动的。 某种程度上说,自己面板的最大效果就是这个。 一旁的老头老太看着母子俩,有些窃窃私语。 谢渊耳朵一动,便听到什么“高利贷”、“黑社会”、“治安官”之类的话。 他抿了抿嘴,见许多人都有着些防备和小心,敬而远之的模样,摇了摇头。 “这拳有点意思……” 除了八卦,也有一两个老人在那评价,谢渊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忽然心思又是一动。 他故意走近好像有兴趣的那两个老头那里,自己慢慢练着。 余光瞥见他们坐在树下手偷偷跟着比划,谢渊便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拱手道: “大爷,你们平时也练拳?” “啊?哦,练,打打太极、八段锦什么的。” 老头有点诧异,随口回道。 “大爷,我这是大学里学的新式拳法,锻炼身体,效果棒得很,你们想不想一起练练?” “不练!不用了。” 两个大爷都是果断道。 谢渊怔了下,没想到他们这么决绝,反应了一下才笑道: “我这不收钱……而且这是奥运冠军教的,我大学体育老师是奥运冠军,这拳术都是古武精华,确实有效果。反正我是教我妈锻炼身体的,你们想练可以在旁边练练,我教你们。” 今年奥运会才结束,奥运冠军还是很有说服力的,两个大爷明显愣了一下。 至于谢渊大学里的老师……的确是有奥运冠军,但谢渊没有去上过那位老师的课。 不过这拳法比奥运冠军教的只好不差。 谢渊说完,走回到王亚芳旁边,指导她练拳。 两个大爷对视一眼,有些犹豫,其中一个说: “反正没事,试试?” “你去吧去吧,我先看看。” 另外一个怂恿道。 于是头一个大爷走到谢渊旁边,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束手束脚的跟着练。 谢渊见状,心里偷笑。 只要有一个人来,那就都跑不掉了。 他热情的指导着大爷,从头教到尾,同时评估他的身体状态。以他的眼力,看得出这是个爱锻炼的,练起来问题也不大。 那大爷磕磕绊绊的练了一遍,跟王亚芳一样感觉有些效果,身体微微发热,顿时来了兴趣。 树下大爷一个人坐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也跟了上来,于是谢渊又多了一个学生。 练完两遍,见王亚芳和两个大爷都是微微喘气,但都是面色红润、精神焕发的模样,谢渊笑道: “大爷,感觉咋样?” “好!好好!你这拳法确实有用,不愧是奥运冠军教的!” 一个大爷朝着谢渊的脸上竖起大拇指,还不断晃动。 “确实有用,我感觉精神好久没这么好了!” 另一个说道。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空地周围早就偷偷在看的大爷大妈都听见了,顿时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谢渊一听,都忍不住给这俩大爷比大拇指,太配合了,简直像他找的托。 他知道目的达到,就说: “那就好。我以后早上就来楼下练拳,你们要想一起练,都可以来。反正一个人练也是练,一群人练也是练,我免费教。” 他故意大声说完,就和王亚芳上楼回家。 两人走后,后面两个大爷还在那兴致勃勃的讨论,而旁边的大爷大妈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而楼上的窗户里,谢渊看见这一幕,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 王亚芳有些兴奋: “儿子,你这拳确实有用,我精神好了不少。而且你教院里的大爷,他们……” “有用就行,回头我再教爸。至于教他们,呵呵,教了他们免得天天想着赶我们出去。” 谢渊笑道。 虽然邻里邻居不见得真能把他们怎么样,但是王亚芳天天出门买菜神情都有些紧绷绷的,谢渊估计没少因为田老板上门的事情受别人的目光,故而想了个办法。 “也不是想赶我们,确实是我们影响他们了……哎,儿子,你长大了。” 看着王亚芳面色红润,连连点头,觉得儿子会处事,谢渊心下舒了口气,又放下一桩心事。 第二天一早,谢渊带着老妈又下去练拳,发现后面默默的又多了两个老头老太。 谢渊不动声色,一视同仁,每个人都认真的教。 老年人大多练过些大众化的八段锦、太极拳什么的,虽然有效果,但显然比不上这真正从修行世界来的功法。 只需一遍,他这简化养身功的效果就让老头老太们折服,连连夸赞。 谢渊不是奥运冠军,但他教的可比奥运冠军好多了。这些老年人坚持练下去,练出内息是不可能,但平均延寿五年问题不大。 而老妈练的还有他开的小灶,从现在开始坚持练,无病无灾过一百不是梦。 但自己大概率是看不到了…… 看周围那些跃跃欲试的人,还有居委会大妈,明天人应该更多。 过段时间,王亚芳就是小谢教练的妈,在小区里应该可以横着走。 这样下去到下一个月,田老板要是再敢来,不需要自己出面,大爷大妈们就可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依法办事的放贷流氓还得靠版本t1的大爷大妈来治……而且这小区是市中心的老职工筒子楼,许多大爷大妈的子女,现今都在政府部门上班。真要是推搡中碰到一个两个,放贷公司可能都不用办了。 谢渊吐了口气,感觉放心不少。 和今天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的王亚芳吃过午饭,下午他便被王一兵接到了家中。 电竞房内,谢渊问道: “怎么说?” 王一兵脸色有些严肃的摇摇头: “先试试看吧。” 打开直播。 谢渊如往常那般展现着超过人类极限的操作,甚至今天的状态比之前还要好得多,依然看得王一兵和观众目瞪口呆。 说实话,以谢渊现在的反应速度和身体能力,玩操作有上限的游戏和顶级ai区别不大,表现力由于他真会打,反而还更华丽一些。 但是,今天的热度,只有之前的一半不到。 就算弹幕和观众依旧不少,但是热度就是上不去,首页上更是找不到人。 下播之后。 谢渊和王一兵在房间内开起小会。 王一兵叹了口气: “果然……” “是大逼哥做的?” “肯定,这就是逼我们同意。而且今天只是小试牛刀……” “是么。” 第二天。 王一兵脸色难看的发现直播间又降了一半的热度,现在连分类榜的首页都没有他们。 不止如此,今天的弹幕谩骂的明显多了起来,诸如“植物人低能儿”、“真难看、恶心人的东西,怎么没摔死你啊”、“煞笔主播骗子死全家”等等等等毫无下限的弹幕一直刷屏,封都封不过来。 显然都是大逼哥那边来的水军。 弹幕的下限是没有底的,骂得可以比什么都难听,王一兵一脸难看的一直封禁,却没有用处。 本来他也是有几万粉丝的主播,谩骂看的不少了,心态十分端正;但是现在刷屏的污言秽语比他巅峰时所有的弹幕都多,而且不少是直接攻击谢渊的事故,这就让他有些忍不了。 等看到一条“摔死摔死摔死xn”的弹幕之后,王一兵终于破防,面红耳赤的吼道: “他妈的煞笔明天你全家都从楼上掉下来摔死!” “主播红温咯嘻嘻嘻” “煞笔主播喷水友,取关了” “素质主播,大家举报一下” 弹幕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刷屏,不少粉丝都看出端倪,问道: “是不是有水军来黑了?” 但是正常人的弹幕相比之下变得极少,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下、加上刚刚王一兵失态,许多正常水友都不耐烦的关了直播间,热度蹭蹭蹭的往下掉。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甚至直接弹出“由于主播违反平台规定,直播间被关闭24小时”。 直播间被强制关闭了。 王一兵喘了几口粗气,咚的一声,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欺人太甚!” 谢渊默默给王一兵倒了杯水,拍拍他的背,让他先缓口气。 王一兵一口将水喝干净,将杯子重重一放,抹了把嘴,然后有些奇怪道: “谢渊,你不生气吗?” “我是植物人,不会生气。” 谢渊淡淡道。 “……你确实是个搞直播的天才。” 谢渊倒不是不生气,但前两天想通这事情的本质后,就已经有所预料了。 生气也没用,而且跟他见过的比起来,这边好歹要文明不少。 文斗是温柔的刀子,但温柔的刀子终是见不到真正的血的。 王一兵正要再说,手机忽而震动起来。 他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皱着眉头接道:“歪?哪位?我不贷款……大逼哥?!” 他一下坐正身子,面色有些严肃,语气也变得客气许多: “是……额,我在考虑。今天……” 王一兵眉头紧紧皱起,听到那边传来浮夸的声音: “今天跟我没关系哈,手下主播太多了,管不过来。你们就来跟我干,我保证把你们推成品类第一!后面转型带货,赚米跟流水一样!还考虑啥呀?” 跟他没关系?直播间一关电话就过来了…… 王一兵抿着嘴: “大逼哥,我是想好好跟你混的。但是我怎么听说,你小舅子说我们过去了绝对不会有任何流量。他跟我们是一个赛道吧?大逼哥真会大义灭亲吗?” “……”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道: “小孩子不懂乱说话的,这两天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条件从优。但是再晚点儿的话……我时间很宝贵,耐心也一般。” “嘟嘟嘟……” 电话挂了,王一兵慢慢将手机放下。 谢渊摇摇头: “我都听到了。真嚣张啊。” “他一直很狂,炫富什么的没少干,有关部门敲打过才收敛点,但是没用,他是市里的纳税大户。他养的狗都天天直播吃和牛,还专门开了个账号,一千多万粉。” “狗都有一千多万粉?” 谢渊这是真的惊讶了: “你连狗都不如?” “……你醒了是不是没刷牙过?他大号五千多万粉,随便推推流就是这么多。” 王一兵无奈道: “胳膊拧不过大腿……” 谢渊默默点头,突然道: “要不你就从了他算了。我们这么大热度,总该给我们剩点吧?他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从了他,你这说的……” 王一兵摇摇头: “之前有个主播和我们类似的情况,也是爆火,但被收过去之后,现在人都看不到了,粉丝还不如我之前多。 “我这两天研究过,大逼哥手下主播太多,我们热度虽然高,赚的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要的不是钱,他要的是垄断,要的是地位,只要市场都在他手上,他不在乎这一点钱。特别是我们刚好跟他小舅子撞一个赛道了,他和他老婆的事也是一地鸡毛……反正我们过去大概率是直接玩完。” 谢渊听完沉默了,他对这个市场了解不如王一兵,没想到是这样的。 他手指动了动,还是摇了摇头: “那兵哥,你说咋办?” 王一兵不说话,一直在后台翻了半天,忽然吐了口气。 “我看了下,今天的礼物也还不少。往后每一天都肯定是锐减,但是算上之前的,播个一个月,差不多能凑够五十万了!足够你还高利贷。 “我们就这样先蹭着,蚊子腿也是肉……” 谢渊点点头,但愿事情能这么顺利。 而王一兵更是直接跑到自家客厅的佛像面前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望佛祖保佑我直播顺利……” 看着那一闪一闪内装霓虹灯管的赛博佛像,谢渊有些无言。 这应该是主播们该拜的佛了……不过这小子什么时候拜起佛来了? “你专门请来保你直播顺利的啊?” “对啊,酷吧?” 王一兵笑着说: “我还准备请个关公,周末再去教堂拜拜。反正那么多能拜的都拜了,总有一个能保佑我。” “……这么不虔诚,恐怕没人叼你。” 第三天。 直播间打开之后,除了热度低、大量骂人水军之外,还多了麦片哥。 麦片哥就是不断刷黄网黄微信的。 王一兵封都封不过来,但吸取了前两天的教训,不敢和弹幕顶嘴。 过了一会儿。 “由于主播违反平台规定,直播间被关闭48小时”。 “我他妈哪违反规定了?” 王一兵捶了下桌子,气得直接联系超管,给出的理由是麦片哥太多了,影响不好。 “麦片哥多跟我们什么关系?那是平台自己管理不到位,又不是我在卖片!” 申诉没有任何用处,因为这就是明着搞你。 王一兵和谢渊对视一眼,彻底泄气: “得了,认了吧,胳膊拧不过大腿。” 谢渊点点头。 王一兵拨通前天那个电话,听到那边传来笑意和浮夸的声音: “哪位啊?” 装…… 王一兵强行压着怒气: “大逼哥,是我,小兵。网名是少年阿兵。” “哦,你啊,有什么事?” “关于那个直播……” “等等,我在忙,你过一个小时再给我打……嘟嘟嘟。” 听着那边的忙音,谢渊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王一兵黑着脸,等了一个小时再打,结果发现打不通。 “草!” 再过了一个小时,王一兵试着再打了两次,终于接通: “大逼哥!我是阿兵,您忙不?” “说吧。” 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我还是很愿意加入你们公司的……” 王一兵强行说了一大堆,十分真诚。 大逼哥轻轻笑了笑: “我前两天怎么给你说的?” “啊?” 王一兵没理解他的意思。 “我说我很忙,耐心也一般,再过两天条件可能就没那么好了,记得么?” 大逼哥轻轻说着。 王一兵有些紧张: “您的意思是不收了么?” “收,当然要收!既然你这么有诚意。只是条件要变一变,百分之九十的礼物和直播分成都归公司,推流的事情么,会有,得等等。” 王一兵额头青筋直跳,深吸了一口气: “只要加入了贵公司,我们直播间可以恢复是不?” “推流的事情,再——等——等,你听不懂人话?” “……我同意。” 王一兵沉默了下,还是答应道。 不答应就是零,答应了虽然多少不知道,至少还有。 “哦,我可能没说清楚。这九成,包括的是你下一个月结算时的所有分成,也就是包括你们前几天收的礼物。” 那边传来不加掩饰的笑声。 王一兵愣住了,声音都有些发抖: “大逼哥,那都是我们之前自己播的,跟你们公司没关系吧?” “怎么说话的?那都是你抢的我们的流量!不过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说这些,这就当投名状吧。我就既往不咎了。” “……我考虑一下。” 王一兵直接放下了电话,然后大骂道: “草!傻逼东西。” 谢渊拍拍王一兵的肩膀: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王一兵感觉这话问的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只是沉默的翻着后台统计,看了看,心一横: “同意也是死,不同意也是死,大不了这号老子不要了!等到下个月结算,这些礼物差不多有十多万,我全部提出来,你拿去也能缓解不少压力!” “可是,这是你好不容易做起来的事业……” 谢渊沉声道。 王一兵摇摇头: “无所谓,反正都这样了,大不了再去送外卖,饿不死。草,我现在就问能不能提出来……” 他立即联系后台和超管,然后看着屏幕呆住了。 “平台监测到你最近的直播涉嫌违规,礼物可能会没收,正在核实,你稍等哈。” “超管哥,你别吓我啊,我哪里违规了?” 超管没再打字,发了张聊天截图过来。 “大逼哥:这小子骂我没关话筒,故意的,一分都别给他留。” 然后超管又打了一句。 超管:得罪b哥就是违规。 这句话闪现了一下,被超管撤回。 谢渊和王一兵彻底沉默。 “违法了吧?” 谢渊轻轻道。 王一兵苦笑一声: “是,但是我们哪有那个精力和时间去跟快抖的法务部打官司?打得过吗?” 谢渊莫名道: “这大逼哥确实霸道,我看像个村霸。” “谁说不是?他那条网红狗,之前直播的时候不栓绳,把小区一个小女孩咬成重伤,当时闹得好大……还不是被他按下来了。他们小区房价一平十万加,住的都是什么人?一样斗不过他。我听说他那狗从来不栓绳,狗仗人势咬了好多人,早违反养犬规定了,没用。” “哦,他住什么小区?那么贵。” “废话么不是,就帝江秋水,市里最贵的。他那套是楼王中的楼王,单价都几千万快一亿了……” 谢渊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了。” “你知道个锤子,咋的准备买啊?” 王一兵斜眼道。 但他精神不佳,十分沮丧: “走吧,播不了了,先送你回家。实在不行,只有从了他了,多少还有点蚊子腿……哎,屁股不保。” 王一兵走之前又到一闪一闪的夜店风佛像面前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佛祖可得保佑我把钱都拿到啊……” 然而佛像不言,一明一暗,咧开的嘴角仿佛在嘲笑身下的人。 两人坐在车上,都有些沉默。 谢渊开着车窗,手搭窗沿,看着夜色中的城市。 霓虹光在他眼中一片迷蒙,如同虚幻的倒影。 “渊仔,想啥呢?” 王一兵往右看看,有些担忧的问道。 谢渊回过头来,摇摇头: “没事。” 王一兵叹了口气: “放心,这个路子走不通,我也会帮你的。五十万没什么大不了,你现在体力好,大不了咱们黄袍加身,送几年也就把债还完了不是?想发财难,想要挣点小钱不难。” “你这家伙,好像要把债跟我一起抗了一样,我还欠你七万三千九百六十块五毛二呢。草,五毛就算了,二分你也转?不会自己饿了两天肚子吧?” “我这钱你就别管了,本来也当是烧给你的。” 王一兵摇摇头: “真有困难我和你一起还,两个小伙子有手有脚,搬砖也能还了。但你别那副表情,这两天我总感觉你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一样……渊仔,我就你这一个兄弟,你走了爹可怎么办啊?” 谢渊看着他半真半假的叫道,有些无奈: “你这样,让我更不想走了……” “咋滴,你还真要想不开啊?” 王一兵一瞪眼。 “可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 谢渊喃喃自语,声音低沉,没让王一兵听见。 “放心吧,我不会死的,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呢。” 王一兵舒了口气: “这还差不多。” 到了谢渊家楼下,王一兵看着他下车,嘱咐道: “回去别多想嗷,洗个热水澡,奖励下自己,睡得老香了。不过你家房子小,记得戴耳机。” “快滚吧你。” 谢渊笑骂道。 “哈哈哈——” 王一兵一脚油门离开了这里,谢渊目送着他的绿牌车远去,看了看市中心的霓虹。 这里离城市最中心不远,一片传了十年要拆迁最终也没有拆的阴暗老社区过去,就是栋栋灯光四射、直冲天际的cbd摩天大楼。 即使在这个路灯失修的小区门口,也能看到那边的五彩斑斓。 白天下过雨,路上还有些潮湿。 天上层云未散,看不到月亮与星星,夜空也显得深沉。 谢渊在这里站了许久,来来往往的汽车带着刺眼的灯光接近而又远去,呼啸的声音只是过客。 夜晚有些寂寞。 谢渊突然迈步,但不是朝着小区里面。 街道两边满是打了烊的商店,昏黄的路灯混杂着汽车的灯光,在商店的橱窗上反射出一个个影子。 谢渊的影子就在一扇又一扇的玻璃门上不断闪烁,不断加速,忽明忽暗,跟随着过路汽车的节奏。 然后在一个遮雨棚下的死角里,谢渊走了进去,影子却再没有出来。 雨后潮湿的人行道上空无一人。 天隐术,是谢渊多次战胜强敌的利器。 它的强大,在于它既改变了施术者身上的光线、又扭曲了周围的空气、还屏蔽了对手的感知。 也就是说,从源头、路径和终端三个方面,都做了遮蔽。 故而谢渊才能以远远不到宗师的实力,缕缕在宗师面前潜行。 这也意味着,虽然摄像头没有感知,但是扭曲了施术者自身和环境光线的天隐术,面对现代设备依然适用。 并且特别好用。 谢渊已经自己用手机摄像头实验过许多次,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是,谢渊是本来不想动用这些手段的。 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规则,谢渊就想在这里用这里的身份好好过活,或长或短。 如果用了其他手段,总感觉像在作弊; 而如果作弊,就显得……更没有了真实感。 谢渊对这个梦境里的沉浸体验十分迷恋。 哪怕那间小屋初时十分陌生,也给了他家的感觉; 哪怕朋友重见时有些遥远,却依然如故。 他不想戳破这个五彩斑斓的气泡,始终恋恋不舍。 但有人逼他如此,有人提醒他哪里都一样。 似曾相识的一幕,始终让他回忆起一些往事,而映入本能的想法让他觉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但这才是现在的他,真实的他。 于是为了梦境的结尾不留遗憾。 谢渊只得做回那个不属于此处的自己。 他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然后他仰望着远处的霓虹灯光与摩天大楼,以身融入了车水马龙。 谢家。 王亚芳正心不在焉的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儿子发来的信息,顿时略微提起精神,点开一看。 “儿子: “今晚我不回家了,我在王一兵家住,你们早点休息。 “晚安老妈,明天见。” (本章完) 235.第235章 异变 第235章 异变 帝江秋水,市里最贵的小区。 位置就在城市最中心最繁华的地带,一边是穿城而过的江水,另一边是中心城区。 小区就修在江湾处,一边是闹市一边是江水,可谓闹中取静,交通生活无比方便之余又有极佳的私密性与极致的景观,可以将江景和城市天际线都收到眼底。 小区里全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最小的户型二百平起,也就是最便宜的也要两千万往上。 当然,“便宜”和“两千万”连在一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谢渊就站在这个小区门外,看着气派豪奢的小区大门,以及旁边那三米高还带多一米电网的真正高门大墙,摇了摇头。 这墙高得快跟司徒琴家差不多了。 若是学会云龙步前,恐怕还真得让他有些吃力,至少过去得会比较丑陋。 他走到墙边,脚步一点,轻轻巧巧的越过了高墙与电网,稳稳落到了里面的园。 “楼王么……” 谢渊看着最中心位置最好、面积看起来也最大的那一栋高楼,径自走了过去。 小区不算很大,毕竟太大了恐怕没那么多有钱人来买;但就这么一截距离,谢渊就碰到了两队巡逻的保安,而且个个都是精壮的退伍兵,不是没精打采的老大爷。 这安保力量不可谓不充足,简直跟军区似的,和普通的小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但对谢渊没啥用。 谢渊和保安擦肩而过,没引起任何注意的走到最阔的那一栋楼下,数了一数,有44层,顿时有些犯难。 楼王的楼王是哪一层啊?顶层吗? 原谅他没见识了,没进过这么高级的小区。 谢渊想了想,灵机一动,拿出手机,找到大逼哥的短视频账号,翻了翻。 果然有在家里拍的。 窗外的景色有些模糊,但谢渊的观察能力很强,几乎和图形处理软件差不多,一眼判断出了窗外的景色就是旁边的江水,而这个角度就是面前这栋楼的客厅,楼层……是顶层。 谢渊点了点头,收起手机,站在楼栋门口等待。 他没有进去的权限……从外面爬到顶层对他来说倒没多难,但是去早了也没意义,人还没睡觉。 在这等等。 结果一等就等了老半天,虽然有44层,其实就43户人家——一层是活动场所,而这一时半会儿没有住户进出,看到电梯动了几次,但人都直接到地下车库了……也许自己也该去地下车库等? 算了,再站会儿,园林景观,风景不错。 好不容易等了半天,终于有一个身材火辣、个子高挑的漂亮少妇走了过来,刷脸进门,谢渊赶忙跟在后面,一齐进了电梯。 看见那少妇刷卡按了43层,然后就拿出手机啪啪啪的发信息,随后发了条语音,腻声腻气: “我回家了,今晚你过来吗?” “嘻嘻,好,我洗干净等你……” 谢渊脸色古怪,不经意间听到了什么? 电梯到了43楼,打开之后,谢渊跟着少妇出门,然后忽然愣住了。 这里是电梯入户啊? 确实经验少了,古代的高门大宅见过,现代的真没见过。 谢渊不小心直接跟进了少妇的家,看着旁边的安全楼梯,他想直接出去上楼,但是这楼梯门也是要钥匙的,而这少妇就一直在沙发上玩手机,他还走不掉。 谢渊有些无言,既然来都来了,心里告一声罪,然后直接参观起豪宅来。 600平的大平层,也是第一次见。 但谢渊虽然啧啧称奇,开了眼界,脸上却没有太多变化。 这里只当是一件新奇事物,参观参观,他已经不是青葱学生了。 真要说震撼,第一次进司徒琴的宅子确实是有些震撼的。 云州府城核心地段,占半条街的宅子就住她一人,亭台楼阁、水榭园林,换算到现代等于什么?想不到。 没过多久,少妇去洗澡,谢渊松了口气,快步走到门边,想研究下怎么无声无息的开锁走人。 结果还没一会儿,楼梯门一响,从外面打开。 谢渊一愣,往旁边让了让,看见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怎么不坐电梯……哦,是那个奸夫啊。 43层有的爬了,爬上来还有劲吗? 等等……这人不是大逼哥吗? 谢渊眼睛微张,突然有些想笑。 怪不得啊,上43楼难,下一层楼容易。 看样子,是直接把楼下的房子都包给情妇了? 太合理了。 谢渊饶有兴致的看着大逼哥搓搓手,一摇一晃的在沙发上躺下,然后突然就把全身脱光。 卧槽? 太辣眼睛了…… 谢渊不忍直视,直接转身面壁思过。 过了会儿,水声停歇,那少妇从浴室出来,看到沙发上的裸体大逼哥,惊叫一声,然后就是咯咯媚笑,两人直接在沙发上抱在一起开啃。 我不应该在这里…… 谢渊正说找地方回避一下,突然听到大逼哥喘息的声音: “我老婆没在,去我家吧……” ? 谢渊听到后面传来迟疑的女声: “又来?这样好吗……” 女的一声尖叫,被大逼哥直接扛起,两个人就往电梯走去。 “你干嘛!走楼梯,走楼梯呀!” “没事,没人看。或者看到了更好,嘿嘿嘿……” 谢渊有些看不懂,但谢渊大为震撼。 他眼观鼻、鼻观心,只用余光关注两坨白肉的脚步,跟着进了电梯。 大逼哥眉头一皱: “这电梯怎么晃了一下?交那么多物业费白用了吗?听见了吗你们!” 他最后一句直接冲着摄像头吼的,也不管有没有人看。 少妇娇嗔道: “你快点,人家都被看光了!” 声音腻得大逼哥骨头都酥了,语气听不出害羞,倒有点兴奋。 啪的一声,伴随着少妇的娇哼,大逼哥嘿嘿笑道: “等会有的是你让我慢点的时候。” 谢渊可怜又无助的贴着电梯一角,缩在那里,对两人敬而远之。好在电梯够大,他也够灵活,不怕被晃来晃去的两人碰到。 叮的一声。 电梯很快就到了44层,大逼哥的家。 电梯门一开,一男一女几乎是融在一起冲了出去,直接冲向卧室。 谢渊跟了出去,刻意屏蔽了自己的听力,慢慢在房间里转着。 顶楼还送额外了个大露台,面积比下面还大不少,不愧是楼王。 名贵的酒,装满奢侈品的柜子,专门给宠物活动的房间,还有个放着佛像的小间……这家伙做这些事还拜佛?有钱人是不是都挺迷信的。 不过才过了三分钟,谢渊都没逛完,卧室里的动静就稍息。 谢渊眉头一挑,隐隐听见两人对话: “……今天状态不好,让我休息一下。”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休息一下是什么意思?” “你太骚了,我忍不住。” “讨厌鬼!算了,我先洗个澡……啊!让你这狗走远点,看着就凶,太怕人了!” “怕什么,我家狗很乖的,不咬人。” “信你有鬼。” 卧室里响起了水声,大逼哥突然脚步飞快的冲了出来,鬼鬼祟祟的在柜子里翻来倒去,找到藏得极深的一瓶药,倒出了一粒蓝色小药丸吃了下去。 随后他得意的笑了笑,看到跟在自己后面出来的凶恶大狗,拍了拍它的脑袋: “儿子乖,等会一边儿玩去,别打扰爹地办事。” 大逼哥玩了会儿狗,药效上来,感觉自己家的狗子也挺清秀,有些别扭的拍了一掌,把卧室门一关,让狗子留在了外面。 水声停止,水声又起。 谢渊再次无言的屏蔽了自己的感知。 他看着那条品相不凡的巨大藏獒,眼神动了动。 藏獒这种狗早不如当年炒作时那么火,但不妨碍这玩意儿价格还是很贵。 特别是这一条看着就凶恶,皮毛旺盛,体型硕大,如同雄狮,妥妥的巨型恶犬,完全是城市禁养的最典型的烈性犬。 但大逼哥从来没栓过绳,生怕委屈了他的狗儿子,扑伤咬伤乃至重伤的事都有过,但以他的势力却全都按了下来,反而愈发的嚣张,甚至闹出了之前直播咬人那样沸沸扬扬的新闻,最后热搜却还是被撤下来了。 狗仗人势,这狗天天吃和牛直播,啃一半丢一半,伙食费是普通人家全家都比不上,快抖粉丝都是一千万; 主人对他宠得紧,还有专门的宠物房,简直是当成儿子在养,而有了主人纵容,于是狗在外面也从不收敛,扑人扑的不少,咬死别人家的狗更多,十分凶恶。但就算这样,大逼哥还愈发得意,觉得自己这藏獒养得好,有凶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种狗的归宿,应该在潘宏园区。 谢渊看着在客厅里懒洋洋巡视的恶犬,眼睛眯了眯。 藏獒见主人有别的东西玩不陪自己玩,百无聊赖的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正要回自己的房间,突然感觉前面过不去,爪子一顿,抬起了硕大的头。 一个人影慢慢从空气中浮现,站在了藏獒的面前。 藏獒愣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猛地抬起前爪。 然而它刚刚起身,忽然比之前更快的缩了回去,发出不住的呜咽之声,不断的往后退,直到缩到墙角,浑身发抖。 啪,大逼哥的门又开了。 没比之前慢多少。 大逼哥打开卧室的门,到客厅来倒水,忽然看到墙角的狗子。 “乖儿子,干嘛呢,过来。” 他呼唤了一声,然而往常听他话的狗完全不动,一直在那颤抖。 大逼哥皱着眉头走过去,哎了一声,骂道: “狗东西,又乱撒尿,怕老子打你是不是!” 他踹了狗子一脚,骂骂咧咧,但是没空去管。 回头看了一眼卧室,大逼哥偷感十足的又翻出药瓶,这次倒出两粒药,仰头吃下之后,回头瞪了藏獒一眼: “今天先收拾里面那条母狗,明天再来收拾你!” 嘭的一声,卧室的门关上,里面又响起淫声浪语。 凶恶巨大的藏獒缩在角落,身上慢慢笼罩上了阴影,顿时发出绝望的呜咽。 半夜。 大逼哥今天太累了,睡得发昏。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副作用,还是旁边的人让他精力耗尽,他总觉得睡得不怎么踏实。 耳旁好像有人在跟自己说话,迷迷糊糊的让自己做什么,他半梦半醒间,嘀咕道: “母狗!别吵我,不然爸爸干死你。” 大逼哥哼哼唧唧,说着梦话,眉头微微皱起。 总觉得不太舒服。 他伸手摸了摸被窝,感觉有些潮湿。 于是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但旋即他又觉得不对,明明已经让她换了床单了。 尿床了?艹! 透过些微通过窗帘缝隙进来的月光,手上一片暗沉。 大逼哥有些懵懂,打开了夜灯,发现手上的暗沉,全是黑红的血迹。 他愣了一下,掀开被子,看见床单上也全都是血。 艹,不是旁边这个来大姨妈了吧?真恶……心…… 随着被子全部掀开,大逼哥看着眼前的一幕,思维完全凝固住。 一个硕大的狗头放在被窝里,血肉模糊的脖子断口,像是被人生生拔下。 大逼哥的眼睛慢慢瞪大,嘴巴张开: “啊!啊啊啊!啊——啊——” 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大逼哥口中发出,响彻了整片小区。 …… “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看到人。你们一定要好好查!还我儿子一条命!” 大逼哥的豪宅里,他正激动的跟几个穿着制服的治安官嚷嚷着。 老周皱着眉头,拿笔记录着他说的东西,但是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由于谢家租住的小区和帝江秋水直线距离不远,甚至按社区划分算一个社区,故而也是同一个治安所管辖。 富豪和平民在部分公共资源上享受的是同等待遇,也是这个地方的特色了。世界上许多国家,富豪社区治安水平和这里能差不多,警员全是精英配置,而不远处的贫民街区就是枪支毒品不断,更没几个警察管。 不过一边是本市的顶级小区、繁华地带,一边是拆不起建不起的老小区,更是拆迁时代留下的特色。 老周看大逼哥激动的手舞足蹈,皱眉道: “王大壮先生,你说当时和你一起的,还有一名女士是吧?” 本命王大壮的大逼哥顿了顿,警惕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想挖我的八卦?” 老周抿了抿嘴: “王先生,我是治安官,这是公事公办,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但这事涉嫌刑事犯罪,每一个在场的人都需要调查,请你配合。” 大逼哥切了一声,嘀咕道: “那女的楼下的,我在和她学英语。她当时也在床上……” 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了一通,在经验丰富的老周耳里一听就明白事情原委。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这……你知道的,我天天得罪人。” 大逼哥无所谓的道。 以他的体量、他的性格,不管是背后庞大的利益之争,还是他平时处事,确实惹到不少人。 老周皱着眉头,感觉从这人嘴里问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看过现场之后,他已经感觉这事情不太简单,呼唤了分局的支援。 帝江秋水的安保十分严厉,说实话晚上的政府大院都没这个防范力度,结果有人无声无息的溜到44楼上,开了门,犯了事,再没了影踪? “老周,监控没看到任何可疑人员。楼道监控、电梯监控、小区监控全都看了。” 一名技术员汇报道,然后脸色古怪的看了大逼哥一眼。 有钱人玩得真得…… “指纹已经采集了,回去就做技术分析。但是我感觉……可能没有结果。” 另一名专门从局里叫来支援的技术员说道。 老周点了点头,见现场已经处理完了,对大逼哥说道: “王先生,我们这就展开调查,你等我们通知。” “可得搞快点!我每年缴的那么多税可不是白交的!那么多摄像头,抓不到人我就投诉你们!” 大逼哥骂骂咧咧的,看着爱犬的尸体被带走调查,又有些心如刀割。 看着藏獒身上明显不是刀割造成的伤口,在场的治安官都有些沉默。 等治安官走后,大逼哥打了好几个电话: “对,别闹大了…… “我他妈昨天正在睡那谁,这一曝光就麻烦了,按下来! “我没得罪谁啊! “嗯嗯。狗子直播暂停,其他的继续。 “把那个游戏主播的封禁先停了,就那个阿兵……诶?嗯,先不管他们吧……” 大逼哥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但是自己就好像做了个什么梦,梦里有人让他不要再管那两个才火起来的小主播;大逼哥本来不想理,但潜意识总想着这个事,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太嚣张了才遭了这难,于是还是这样吩咐了下去。 但若说是那两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整的自己,他一百个不信。 这种手笔,肯定是哪个大人物看自己不顺眼了。 还他妈致敬教父……说不定是个真教父。 这样想来,治安官那多半没有结果。 大逼哥神色阴晴不定,准备和背后的资方大佬们一个个通通气,看看最近哪里做得不对。 同时他准备收敛一点、低调一点,不再去管那些小主播。 接下来几天,治安官方面特别重视这次案件。 不只是因为受害人的影响力和社会能量巨大,处理不当会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更是因为这案件明显不同寻常。 法医那边已经确认了,这狗头,是被生生拔出来的。 匪夷所思,不可能是人力做到,只能是机器; 然而看痕迹又不像机器,现场更没有这个条件。 这就完全让人找不到头绪了。 而技术员那边,没有采集到任何可疑人员的指纹,倒是多了几个不同女人的指纹,都是大逼哥旗下主播,已经一一排查了嫌疑。 调查在这里直接就断了线索,没有方向,只能从大逼哥的社会关系上排查。 然而他的社会关系极其复杂,治安官的领导层也瞬间怀疑这种层次的手段,恐怕是一位极不简单的人物,调查方向就有些犹豫。但在没有接到通知前,他们也只有慢慢排查下去,只是不知道要耗费多久才能找到结果。 但谢渊知道,不会有结果的。 劲气包裹周身,自然没有任何指纹或者痕迹留下;而天隐术在这里就等于真正的隐身术,哪怕是红外线侦测的都探查不了,以现代侦查技术而言,他就没有在这个小区出现过。 除非这里有人会算卦,同样用修行世界的手段来办案,不然就别想了。 “渊仔,我们的流量回来啦!” 几天之后,王一兵兴奋的给谢渊打着电话,让他赶紧来直播。最近上午在小区教老妈和社区老年人打拳,下午到晚上自己修行,谢渊过得倒也悠闲; 听到终于有了结果,谢渊默默点头。 一点点心理暗示,就能达到效果。 站在大逼哥的床前时,自己莫名就有了暗示他的能力,而自己分毫没觉意外。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这就叫梦里啥都有吧。 愈发觉得清醒的谢渊等到激动的王一兵来到楼下,跟王亚芳打了个招呼便下楼上车。 “谢渊!我本来都没什么信心了,结果也不知道怎么,今天打开账号一看,恢复正常了!我试了下直播,结果热度蹭的就上来了。只是没看到你,全都骂我……” 王一兵一边开车,一遍絮絮叨叨。 “又能直播就好。” 谢渊微笑道。 王一兵抿着嘴,止不住的笑意: “肯定是大逼哥那边松手了,他多半自顾不暇。” “这样吗?咱们运气不错。” 谢渊呵呵笑着。 王一兵见谢渊不接茬,忍不住主动问道: “你知道他为什么自顾不暇不?” “为啥呀?” 谢渊配合兄弟演出。 “最近有传言说他和旗下女主播出轨啦!结果嘿咻的时候不小心把狗压死了,就他妈离谱!” 王一兵唾沫横飞: “但那狗真的几天没播了,好多人都在问,他也不出来回应,这大概不是空穴来风!而且,他老婆的发了条微博,虽然很快撤回,但被人截图了!她控诉他出轨,甚至孕期出轨、嫖娼、睡粉丝、睡主播。他老婆是他原来的投资人,原来他没发家时还给他买东西、维护粉丝,让他不要太高调,可谓是他的领路人,结果现在闹得一地鸡毛! “现在网上都在传,热度高的很,但是热搜榜上却没有!说明他肯定在使劲压。最近几天他多半焦头烂额,没空管咱们,咱们赶紧偷偷赚米!哟吼!” 谢渊见王一兵兴奋的模样,露出笑容。 兵仔还是很喜欢搞这个的,做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做到一件擅长的、喜欢的、能成的事情,要是真的做不了了,难免让人遗憾。 到了那间电竞房里,两人打开直播,谢渊坐在了电脑前。 “家人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看着热度恢复了不少,弹幕上不断的666,骂人的已经微乎其微,王一兵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此后数日,谢渊就在王一兵这直播玩游戏,凭借超人的反应能力、协调能力和战斗经验,对这些动作游戏进行了降维打击。 除了有些boss设计的实在是粪,绝大部分boss都是谢渊精彩表演的对象。 热度和礼物又回来了,“打游戏的时候请称植物!”直播间常常能在首页冒头。 再加上王一兵把谢渊的操作挑尖儿录像剪辑,发到短视频或者中长视屏网站,热度、日收和礼物不断上涨。 但是受到之前的影响,那种几乎要席卷全网的势头终究是被压下去了。 这一天,王一兵算了算趋势,兴奋不已的说道: “牢谢!这样下去一个月,你肯定可以还完高利贷还有剩;播三个月,你们家原来的房子就能赎回来。或者你多来两个月,买套新的一百多平的新房也不是问题!” 谢渊听了并不觉高兴,只是微微皱眉: “这还没算给你分的吧?说好五五开的。” 王一兵摆了摆手: “行了,别说这些,先解决你的大问题!后面就算你不播了,直播间热度剩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也比我原来高,我吃你的剩饭都赚得盆满钵满了。” 谢渊抿抿嘴,既不愿意亏待兄弟,又觉得这时间还是太长。 他感觉得到,自己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修行时周围日益清晰的水声,天空常常出现的碧蓝波纹,都是梦醒的前兆。 想赖着也赖不了啊。 当夜。 帝江秋水小区。 谢渊又来了。 小区里巡逻值守的保安比之前更多,几乎没有死角,敬业程度让谢渊也暗暗点头。 贵的东西唯一的毛病就是贵。 这次谢渊没有浪费时间,直接从楼栋的外墙一路攀爬到了44层,从露台翻了进去。 当初和司徒琴在剑峰绝壁上练习云龙步都如履平地,这外面到处可以借力的建筑更不在他的话下,他感觉自己就是谍影重重的阿汤哥或者成龙,或者更胜一筹。 进了卧室,谢渊却看到里面空无一人,怔了一下。 遭了,难道他不敢在这住了?那现在住哪怎么找得到? 谢渊正皱了皱眉,耳朵一动,然后就走到隔壁卧室,看到了熟睡中的大逼哥。 原来只是不敢睡之前的房间了……也不知到底该说心大还是胆小。 谢渊走到大逼哥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大网红、大老板。 他神情一动,空气微微扭曲,笼罩了大逼哥的面颊,让他熟睡中的眉头紧紧皱起。 梦里。 大逼哥忽然坐起,看到床头站着一个人。 他想要大喊,然而喊不出;想要逃跑,却不能动弹。 好像是鬼压床!他心中惊恐万分,看着面前的幽影。 那个人影幽幽暗暗,看不清楚面容,手上提着一把斧头,缓缓举起,发出低沉的声音: “让你搞垄断,不给他人活路。” 斧头落下,大逼哥高声惨叫,然后猛然惊醒。 只是梦啊…… 他大大松了口气,然后浑身突然僵硬。 床头真站了一个人,提着一把斧头。 “你、你想干什么?” 那人不说话,只是缓缓举起斧头,用力劈下。 “啊——” 大逼哥猛然坐起,浑身冒汗。 又是梦? 他下意识的侧头,发现没有人,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出完,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台电脑桌,朝着自己自动的靠近。 他浑身汗毛直竖,想要往旁边走,然后左边同样是靠近的电脑桌,右边同样如此; 前面、后面,天板上,同时出现了电脑屏幕,自动打开,出现了一个直播间—— “我打游戏的时候请称植物!” 王一兵浮夸的声音从电脑里响起,层层叠叠的声音让大逼哥下意识的捂住耳朵,惨叫道: “小点声、小点声!” 然而他的惨叫不止没有任何作用,脑袋周围还出现了一圈手机,同时拨通。 “喂?我不借贷款……大逼哥?” “直播间能恢复吗?推流要再等等是吧……” “推流要再等等是吧……” “推流要再等等是吧……” 无数道声音成为了混响,让大逼哥脑子发胀,他忍不住惨叫道: “停下!停下!不等了,不等了!” 嘭的一声,他的灵魂仿佛拔高,看到自己的脑袋炸了开来,变成橙色的汁水,而自己的无头狗子在旁边鼓掌。 “汪汪汪(恭喜恭喜)。” 大逼哥猛然睁开眼睛,瞬间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 他眼睛惊恐的四处看,心情紧绷到了极致,喃喃道: “又有什么?是梦、还是现实?别来了,别来了……” 不过这一次,周围什么都没有,一切正常。 看来自己是真的醒过来了。 他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完全湿透,而一模床单,下身也湿了…… 他一个哆嗦,没空为自己吓尿床难堪,只感觉潮湿的床也成了另一种噩梦,甚至不敢去掀开被子。 大逼哥摇摇头,下了床,准备去冲个凉。 然而刚走了两步,他突然看着面前的门,感觉不对劲。 卧室的门,什么时候是打开的! 大逼哥身子一晃,直接坐倒在地。 小区楼下。 谢渊抬头,看了看所有灯全部打开的44层,摇了摇头,迈步离开。 【天幻术:(5/1000)】 “天幻术……” 谢渊默默念了一句,感觉手臂微微发热,叹了口气。 面板上出了新东西,他第一次没有去研究。 悄然回到家中,在自己狭窄陈旧的房间里躺下,谢渊心情安宁,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 谢渊还没起床,就被王一兵的电话吵醒。 “牢——渊——呐!” 刚刚接通,听到这声狗叫,他直接把手机放到远离耳朵的位置: “干嘛?” “大逼哥刚刚亲自打电话,说今天要给我们推流,让我们准备一下!!!我靠,他发什么疯!” 电话那边的王一兵有些语无伦次,因为不只是大逼哥的电话,超管、公会、平台商务部,许多人都一大早就在联系他。 这是真的,而且阵仗很大。 谢渊微微一笑: “这是不是就叫泼天的富贵?” “你别动,在床上别动,我现在就来接你!我亲自把您背到车上!” 谢渊失笑: “老子不是真的植物人!” “可您真是我的爹!” 谢渊有些哭笑不得。 兵哥玩互联网玩的太抽象了,他爹就是在恐怕也得被他气死。 他是可以吃这口饭的,哪怕自己不在他直播间播了,靠着大逼哥的流量,他也可以风生水起。 一大早谢渊就被王一兵接到家里,开始了直播。 而直播间的热度,的确超出了两人的想象,连谢渊都有些没有想到。 刚刚开播就直接上了平台热度榜一,快抖、霹雳霹雳、围脖同步有了平台的引流,而千毒热搜上甚至都有了“植物人小伙奇迹复苏”的冷饭新炒,里面不出意料的有了现在的直播间地址。 于是谢渊还没玩几把游戏,直播间就直接停了—— 因为热度太高,观看人数太多,服务器直接卡得动不了,平台不得不紧急调动新的服务器来全力供给这一个直播间。 王一兵今天说话几乎都有些结巴,嗓子一直都有些干,这场面他哪见过? 这场面谢渊都没见过。 中午还不到,王一兵的直播账号粉丝数就直接突破了百万,礼物刷屏刷得王一兵嘴说冒烟都谢不过来。 这是直播界破纪录的一场直播。 谢渊都有些低估大逼哥的能力,或者低估他的决心——也可能是低估了天幻术的威力。 一个粉丝量过五千万的头部网红、垄断直播和短视频的老板,真要全力认真推流,热度就是这样。 甚至谢渊打着打着,还接到老妈的电话: “儿子,怎么我刷中医养生百家号都刷到你这来了啊?” “可能是巧合吧……另外少看些那些网上的假养生专家,养生专家自己都没活过五十。” 到了下午,王一兵甚至被这阵仗整得有些怕了,主动提议今天先暂停。 谢渊也觉得差不多了,两人直接谢过礼物、关了直播间,许多闻名而来的观众都有些不满。 结果平台马上有了新热搜: “有志青年不恰烂钱——他们只做内容。” 王一兵患得患失的打通大逼哥的电话: “喂,大逼哥……” “兵仔啊,咋了?今天直播还顺利不?” 大逼哥爽朗的笑声响起。 王一兵被他的热情突然整不会了,沉默半晌,才道: “逼哥,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还没跟你们签约呢……” “不需要!我就是个人欣赏你们,送你们一场造化,呵呵。哎,之前的事想想,也是想锻炼你们年轻人,但是现在看你们也做得很好,我感觉你们自己也行的,我就推你们一把。” 大逼哥打了个哈哈,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含糊不清道: “最近的事情,也许是佛祖给我的启示吧,我感觉今天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就这样,你们多努力,我看好你们!嘟嘟嘟……” 王一兵一脸懵逼,看了看谢渊,赶忙去后台数礼物。 “万,十万……我嘞个去,今天半天就收了二十万礼物!” 王一兵感觉呼吸都有些急促,直接问后台: “我这礼物钱什么时候能取啊?能取的吧?不没收吧?” “主播你这边想取随时都可以取的哦。” “随时?规定不是这样吧?” “规定是可以变的嘛。” 王一兵看着这行字,彻底不说话了。 谢渊默默在旁边注视着一切,随后看着外面那个一闪一闪的赛博佛像。 佛像那翘起的嘴角虹光闪烁,仿佛在无言的嘲讽世间。 后面虽然没有开播第一日的盛况,但是直播间每天至少几万的礼物流水是有的,再加上直播分成、广告商务…… 一周过后,王一兵忐忑的将钱成功提了出来: “叮——您尾号为9527的工商银行储蓄卡账号入账1189458.34元人民币,现在余额1192533.19元。” 王一兵数了半天,确认没有数错,瘫在电竞椅上,痴痴笑着: “好多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 他傻笑了一会儿,对着谢渊说: “走,去银行给你转账——我的网银没这么大权限……” 到了银行之后,王一兵本来准备直接给他转一百个,谢渊坚决按照严格的五五开分了账,然后找到田老板的贷款公司,把钱还了。 田老板其实不是很想收这还款,但是谢渊的热度连他这几天都知道。 明白对方现在已经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底层,田老板爽快的把合同完结,过程比许多私企雇佣员工都正规。 谢渊回到家中,拿着田老板那里收回的借据和合同,对着一脸茫然的王亚芳说: “妈,高利贷我已经还完了,接下来就还亲朋好友的钱,然后咱们就把房子赎回来。” 儿子在说啥? 王亚芳仔细看了几遍合同,确认是真的后,呆了半晌,一脸紧张道: “儿子,你哪来的钱?” “直播啊,你看我这几天直播多火……” 谢渊早就知道母亲会担心,先把自己的流水、热搜整理了下,一一给她解释,让她明白了自己的现状。 王亚芳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脸色却是越变越复杂,越变越迷茫。 这感觉,太不真实了……儿子突然就成了大网红,几天就可以赚这么多钱? 完全超出了她一辈子的认知。 王亚芳几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满心全是不真实的感觉,甚至反应没多大道: “哦哦,挺好的。” 直到时间慢慢过去,到了晚上,王亚芳一边刷手机,一边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脸上全是压抑不住的喜气: “儿子出息了呀!” 等到接近半夜,谢国梁回家,王亚芳更是忍不住一直拖着孩子他爸说事,让谢国梁也是一脸呆滞,反应了好半晌。 谢渊躺在床上,听到隔壁房间里不断传来的窃窃私语,听着那喜气洋洋的声音,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让爸不用那么辛苦了,最后一段时间也教他练练拳,把他们的身体养好,也就差不多了……” 一个月后。 谢渊正在房间里修炼,耳边不断传来咕嘟嘟的水声。 这一个月来,他的修为提升可谓巨大。 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则是留在了家人身边。 突然,谢渊身子一震,隐约又看到了那个巨大的水晶,通体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他来不及细想,就看到旁边飘着一个身影,看起来有些熟悉。 这道士有点脸熟……张均一? 谢渊眼睛一睁,看着张均一脸上带着笑意,似乎也在做着什么美梦。 然而他面色发白,气息奄奄,已经在垂死的边缘。 谢渊顿时惊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去救,手一伸出去,却碰到了旁边的桌角。 谢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自己的房间之中,眉头顿时微皱。 他沉吟一下,再度沉下心修炼,周围果然又有了若隐若现的水声。 这次谢渊看到了更多。 他看到了水晶,看到了旁边都快发胀的张均一,还看到了整片见真湖都是亮晶晶的,另外十一道身影漂浮在各处,载沉载浮,除钱阳晟外皆脸带笑意,然而个个都气息微弱,甚至还有两人已经气绝身亡! (本章完) 236.第236章 幻梦天晶 第236章 幻梦天晶 谢渊看着眼前奇诡的景象,顿时一惊,周围又变回了自家的卧室。 他霍然站起,神色变幻不定。 见真湖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幽暗的大湖变得如此明亮? 而那么大的湖域自己又能尽收眼底? 那些一起进来的各家天才,怎么个个都要死不活的模样……不,甚至已经死人了。 算上死在自己手里的钱阳晟,已经死了三个。 他们看起来,全部都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幻觉之中,无法保持清醒。 难道姚家又动了什么手脚? 可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这来自不同大势力的各家天才同时动手吧……对万宗宣战书? 姚家又不是傻子。 谢渊皱着眉头,一时摸不清发生了什么。 但想到张均一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他感觉自己不能再在此耽搁,得赶紧出去捞道士一把。 谢渊凝眉,运气。 然后沉默。 所以…… 该怎么出去?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家的面板,便早已察觉这里不过是幻梦一场。 随着现世手段的越用越多,功法的不断修炼,谢渊感觉梦境越来越趋于透明,越来越没有了真实感,似乎很快就会破碎。 他感觉得到,再修行个十天半个月的功夫,自己应该就会直接回到见真湖底,彻底醒来。 但是,看见真湖的情况,别说十天半个月,恐怕三五天之内道士都坚持不了了,其他人也多半死完。 也就大师兄秦真阳能坚持久点,但看起来也不会超过十天…… 自己现在就是想出去,一时却不知道怎么醒来! 谢渊眉头微皱,忽而在想。 为什么自己的状态这么好?这么清醒? 相比别人,自己……特殊在哪里? …… 紫金山。 见真湖。 湖边人影交叠,看起来站了不少人,姚家禁地少有如此热闹。 甚至湖中上空,都有数道气息强大的身影在不断逡巡,视线来回扫视,正是宗师高手。 岸边的姚庆来看着湖上的诸位宗师,面色难看中有些焦急与沉重。 旁边的人们显然不是都来自姚家,甚至大部分都不是姚家之人。 他们围着姚庆来,纷纷质问: “姚长老,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这次进去的如此之久,还没有消息?” “姚长老,你说和湖中联系不畅是什么意思?这是你姚家的见真湖,管了上千年,还能察觉不到里面的情况?” “姚庆来,我儿子呢?你赶紧给我个交代!不然老夫和你姚家没完!” 姚庆来疲于应付,压力山大,只得一遍遍的说着: “各位稍安勿躁,等家主和各位宗师探查完再说。” 湖上。 姚家家主面色沉凝,静立不动,旁边好几位宗师围着他。 “姚家主,你们姚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位宗师隐含严厉的质问道。 姚家主眉头紧皱,缓缓道: “见真湖遗迹似乎发生了异变,我们现在对里面的情况所知有限……” “是有限、还是完全失去了掌控?那十三个进去的人呢?你们既然早就察觉出了问题,为何现在才说?” 那宗师直接打断了他。 姚家主眼神中恼色微现,身为世家之主,被人如此质问可谓平生头一遭。 然而这次事情影响甚广,面前人的身份地位也让他没办法呵斥,只得皱眉道: “俊林长老,发生这种事情实属意外,谁也不想,更不可能是我姚家有意。” 众宗师也觉姚家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也没这个必要,有什么动机? 见真湖开放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平平稳稳,这次也没进去什么特别不寻常的人物。 哦,张均一可能算一个,但是姚家更不可能对张均一动手才对…… 然而无论如何,毕竟是在姚家出的意外,众人肯定要找他们要个说法,至少要知道自家徒弟子侄还能不能出来。 琅琊王家的宗师长老王俊林一脸严肃: “启文是王家这一代最有希望成为大宗师的子弟,而且是家主的子嗣。姚家主,我们必须带他出来。” 姚家家主姚余知闻言眉头更是紧皱: “我知道,但……” 说实话,姚余知恐怕是最不想发生这种事的人。 毕竟这么多家的天才一齐在姚家的地盘出了意外,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天大的麻烦 但里面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变故,即使是他也完全不得而知。 最开始,姚家察觉钱阳晟突然身死,湖中之湖似乎有了异变,刚刚准备来查看;然而还没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姚家感知遗迹的法器就突然爆发一阵亮光,彻底损毁。 这期间他们想进入探查,却发现过去的进入方法直接失效了。 直到尝试了许久都没有结果之后,他们讨论了半天原因、讨论了半天处理方法,然而都是全无头绪。 跟持定水珠去截杀疑似谢渊的张山有关么?但几个小辈的战斗也不大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 最后的最后,姚家只能硬着头皮通知了这次进入其中修行的年轻人各自所属的势力与长辈,便成了如今这幅局面。 王俊林见他这样,凝眉道: “难道你们也没有办法吗?直接让我去!我进遗迹去探查一番。” 姚余知斟酌道: “俊林长老,遗迹的承载力有限,再进不去宗师了。而且……现在遗迹产生异变,似乎完全关闭,我们没找到进入的办法。” 听到姚余知完全承认对遗迹彻底失去了掌控,周围的宗师都是面面相觑,一脸难看。 王俊林沉默半晌,冷冷道: “既然如此,我得通报家主。” 姚余知面色变幻一阵,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若是琅琊王氏的家主、天龙榜排名第四的大宗师亲来,那事情恐怕就更加复杂了,姚家必定承受无比沉重的压力。 但王启文是王家家主、大宗师的亲儿子,也是最有天赋的子嗣,既然失陷在里面……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别无他法。 …… “谢渊,我马上到了,赶紧下来!” 听筒那头,王一兵的公鸭嗓嗷嗷的叫,谢渊将手机拿远点,无奈道: “知道了,马上来了。” “搞快嗷!你们这停久了摄像头要拍的。” “嗯。” 谢渊正准备放下手机,顿了顿,对着听筒认真的说了句: “兵哥,谢了哈。” “哈?没事,给您开车是我的荣幸。” 王一兵有些摸不着头脑,说完之后,又骂道: “神经,搞快点!” 谢渊挂了电话,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住了一个多月的破旧卧室。 是时候离开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微微发烫的左臂。 那里一直挂着一个小型的24小时动态血压监测仪,跟个手表差不多,不影响什么,是医院的要求。 但现在谢渊看起来,这通体幽黑、线条流畅的椭圆形仪器,刚好盖着的是那两瓣八卦莲的位置。 真是巧妙合理让人难以察觉的设计……这个梦境并不简单。 面板是自己能清醒的关键,但不是让自己一直保持如此清明、完好状态的关键。 另一项让自己与其他人不同的,便是慕朝云给自己留下的这两瓣八卦莲了。 感受着手臂上那微微发烫的感觉,谢渊已经彻底明白了这里的本质是什么。 推门出去,今天正好是周末,父母都在沙发上看电视。 谢渊静静的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的直播,收益超乎想象。 不止将借的亲朋好友的钱全部还完,还给了利息,让谢国梁、王亚芳两口子心里卸下了一块大石。 现在谢家是无债一身轻,即使租房子感觉也没什么压力,但谢渊不止于此。 他将原来的老房子直接赎买回来,这两天正在办手续,再过两天就可以入住了,重新回到一家三口度过许多记忆的地方。 再多几天就好了,稍微有点可惜……但已经足够好。 没有了沉重的外在压力,家庭的经济情况蒸蒸日上,谢国梁也没有在学校将所有事情全部包揽,在家的时候也多了。 谢渊教父母两人一起练习简化的养身功,不到十天的时间,两人的精神头和身体状况都有了明显的改善,王亚芳的白头发都少了许多,哮喘也再没发过,而谢国梁的慢性咽炎也大大缓解,本来严肃沉闷的老师都变得开朗爱笑起来。 该解决的问题都已解决掉,差不多是时候了。 两口子看到谢渊出来站在那里不动,奇怪道: “儿子,干嘛呢?” “哦,没事……王一兵已经到了,我现在就走了。” “哦哦好的。你别太辛苦了,该休息就休息。多喝水多起来走走,不要一直对着电脑屏幕。” 王亚芳殷切的叮嘱道。 谢国梁也推推眼镜,点头说道: “钱是挣不完的,咱们也不盼什么大富大贵,一家人在一起健健康康的就是最好的……抽空还是把学上了,拿个毕业证。” “我知道了爸。” 谢渊笑了笑,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慈和的父母,推开了家门: “爸,妈,我……出门了。” 他走出家门,将门关上,闭上双眼,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再睁开眼时,面前是那块巨大的水晶。 谢渊摸了摸左边的手臂,感受着那里微微发热的八卦莲,看着插在湖底淤泥之中的巨大晶柱。 光芒莹润,似真似幻,内里似还有玄奥符文不断浮现又不断消失,让人沉醉。 【黑天书:幻梦天晶】 “幻梦天晶……黑天书……” 谢渊莫名辨认出了这块水晶的名字,低声自语,长长吐了口气。 果然是黑天书。 难怪具有如此威能,让整片湖中之湖都被时刻出现的幻觉笼罩。 却让他很是回味,哪怕早已经察觉,也不愿意醒来。 这就是真正厉害的幻象吧。 就如同那美人计一样。 虚假的美人计—— 绝色尤物轻纱半掩,体态销魂嗓音蚀骨: “答应这个条件,我就是你的人了……” 真实的美人计—— 一个清秀女孩跳到你的面前,眉宇间依稀有着当年的青春,笑意盈盈: “喂,你怎么还跟上学的时候一样憨憨的?” 以及能干碎三体人的美人计—— “罗老师你好,我叫庄颜。” 谢渊摇了摇头,既然已经结束,就让它留在心底吧。 虽然只是一场幻梦,但谢渊莫名觉得仿佛弥补了什么遗憾似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静。 “幻梦天晶……整片湖水的异变,都是由这引起的吧。” 谢渊环目四顾,湖中之湖全部染上了梦幻的荧光,原本幽暗的湖水仿佛全部成了一场梦境,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脸色都流露出或多或少的满足,仿佛心底最渴望的梦境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 这东西在这这么多年了,姚家从来没有发觉吧……如果知道,黑天书没有理由不收入囊中,更不可能开放给外界。 既然这么久都没有出现异变,为什么今天就出了状况? 总不能又跟自己有关系……走到哪哪出事,难道自己才是那个影响大环境的人? 谢渊一片沉默,感觉真相可能真是这样。 手上的两瓣八卦莲微微发烫,原本看不到形迹的两瓣瓣自动现形,线条上幽光流转,如同呼吸,正和幻梦天晶的闪烁柔光相呼应。 黑天书的共鸣么…… 应该是黑天书的靠近,造成了此等异变。 那在剑峰上……是了。 谢渊突然回忆起来,自己和慕朝云刚上云山时,同时感受到了剑峰黑天书的存在。 而在剑峰闭关的李星拓陡然就有了突破,剑破层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始让藏剑阁的韦冬都上门挑战。 这样说起来,恐怕李星拓能突破,也是当时剑峰剑意奔腾、就如现在的湖中之湖?而且那是完整的八卦莲,怪不得能让李星拓这等水平的宗师再进一步。 黑天书彼此之间,多半有些奇妙的反应。 谢渊缓缓点头。 看来宗主还欠自己一个人情……不行,以后得找个机会让他知道,免得让他以为自己偷摸上来只知道吃入云峰的白饭。 至于现在。 谢渊感觉凭借那两瓣八卦莲,自己在幻梦天晶下是特殊的那一个,甚至还与这块巨大而神秘的水晶莫名亲近,能部分借助它的威能。 至少自己能将整片湖中之湖尽收眼底,看到其他人的状态,就是靠的这水晶之功。 其实现在看来,这湖中之湖算不上多大,至少远不及外界的真正见真湖大。 但在之前探索的时候,仿佛无边无际一般。 不过既然自己和这幻梦天晶有些亲和,那么…… 谢渊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能不能将这一页黑天书收走? 只要彻底控制了幻梦天晶,道士、秦师兄还有其他人的幻境危机自解。 而黑天书的玄妙,里面能领悟的功法,对自己进度的促进,不用多说。 而且这次自己修为进步巨大,谢渊感觉,这幻梦天晶应当能凭借自己的特性,大大辅助自己的修行! 谢渊眼神微闪,看着面前巨大的水晶,往前迈了一步。 刹那间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虚幻,周围的空间似乎有所变化,好像下一刻又会直接进入幻梦之中。 不过旋即谢渊就甩了甩头,既然八卦莲在身,醒过来之后,他就不会再不由自主的进入幻觉。 有些歪歪扭扭的走到晶柱旁边,谢渊仰头看了看,更清晰的看到柱体里不断生灭的各式符文、图案、甚至景象。而其中最多的,是佛家的卍字符,金光灿灿,蕴含着浓重的佛意。 下一刻,谢渊就微微闭眼,不敢再凝神去看。 他尝试着伸手去接触幻梦天晶。 手触碰到水晶表面时,和想象中的坚硬或者温润不同,这水晶竟如同果冻、又或者说是软泥,轻轻用力,手就陷了进去。 但当谢渊想要抓住这水晶之时,刚刚用力,手就直接捞了个空。 他收回手来,低头看了看,眉头微微挑起。 “手伸进去的过程中,八卦莲最为兴奋,仿佛想要和其合而为一。但是总感觉‘力道’差了一些,这水晶看得见摸得着,但是还不足以撼动……” 谢渊再次尝试了下,幻梦天晶可以接触,然而它就像处于虚幻与现实的夹缝中一样,真实但不完全真实。 带不走。 谢渊心中生出明悟,若不是这两瓣八卦莲,他连摸都摸不到这水晶,眼前只会是一片虚影和无尽水流。 要么在这时时感悟、熬费苦功,渐渐和幻梦天晶生出链接,那就有炼化的机会;或者,若是完整的八卦莲在此,谢渊感觉应该也能凭借两页黑天书的相吸,将其撬动。生出幻象的幻梦天晶和幽暗天机的八卦莲,感觉像是天书中相邻的两页? 至于现在,没有办法带走。 谢渊吐了口气,微微摇头,也不觉太过遗憾。 黑天书这种神物,除了慕家彻底掌控千百年的八卦莲,谢渊见过本体;剑峰的都只是闻着点儿味儿、吹过点风。 再其他的,就是眼前第一次见到、第一次听闻的幻梦天晶了。 黑天书从来都是传说之物,见都难得一见,想要轻易带走,没那么容易。 但反正它没长腿,只要别人不知道,回头找到慕朝云,两人一起来把水晶搬走…… 只是好久没见慕姑娘了,也不知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如何?家里的大仇是否有了眉目? 谢渊在这里想着姑娘,微微失神,背后张均一缓缓飘过,双眼翻白,咕嘟一声吐了两口气泡,已经快要被幻境和湖水呛死了。 谢渊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当即把手伸到水晶里。 虽然带不走,但是可以遏止这幻梦天晶的全面异动,将湖水变得暂时无害。 他刚刚伸手,正要让幻梦天晶平息,突然顿了顿。 反正道士还能坚持两天,看他样子都笑嘻了,先等等…… 谢渊眼神闪烁。 他突然在想,这里面的情况,姚家和钱家,是知道还是不知?他们派钱阳晟来截杀自己,按钱阳晟的说法,其实并不是十成十的确定自己的身份。 只是两家太看得起自己,宁愿杀错也不愿放过,要在这外界难以察觉的湖中之湖里将危险扼杀。 那钱阳晟死了,外面知不知道? 自己的身份得到确认,姚钱两家是否知情? 不,他们多半不知这里的情况,现在湖中之湖肯定是和外界隔绝的状态。 这里面的人都快死光了,姚家但凡知情或者能有办法,肯定早就来救;既然没来,说明他们要么察觉不了、要么没有能力。 考虑到姚家毕竟掌控这里上千年,还搜到了见真湖的定水珠,并且自己和秦师兄莫名失散、而钱阳晟当即就找了过来,谢渊感觉姚家应当是对这里有所控制能力的。 特别是要让其他各大家的天才进来,他们如何保证别人的安全? 多半是那玉佩,应当能和外界产生联系。 那钱阳晟死了,他们应当知道…… 而他们现在还没有动作、没有进来援救,想必是幻梦天晶的功劳——看这里的异变情况,估计是和外界已经隔绝。 谢渊点了点头,将目前的情况大致推断清楚,和真实状况八九不离十。 若是此时自己将其平息,他们说不定立即就会派人进来,那自己可就彻底暴露在姚家的眼皮底下了。 先等等,谢渊得三思而后行。 幻梦天晶就是湖中之湖遗迹的最大奇异来源,同时也是遗迹的出口。 自己是可以离开遗迹的,但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如何安然离开见真湖? 见真湖上,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已经围满了姚家乃至其他家的人。 当然也有极小的可能姚家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不必把一个千年世家想得太弱,哪怕他们现在到了历史上有数的羸弱之时。 谢渊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包围之中。 来这见真湖遗迹,并没料到两家如此果断、如此敏锐,察觉了自己的身份。 应当是钱先生吧……世家之手段,不容小觑。 这下倒成了自投罗网。 该怎么脱身呢…… 谢渊眉头微皱,张均一又从面前飘了过去,被他一巴掌打开。 张均一嘴角翘起、满脸发白的飘走了,突然又被一只手勾住脚踝,拉了回来。 谢渊看着张均一,摸着下巴,沉吟道: “这里也不只有咱们俩啊……” …… 见真湖上。 几名来自各家的强大宗师面色阴沉,他们已经在这里搜寻几天,然而即使是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进入这遗迹的办法。 这遗迹就像直接从这里消失了一般,哪怕他们用尽了手段,也找不到开口,仿佛曾经的湖中之湖只是南柯一梦,梦醒之后便消散无痕,连带着里面的十三名各家天才。 姚余知和王俊林站在岸边,看着那几名不死心的宗师来回搜索,皆是面色深沉。 进入遗迹的都是各家的天才,各大势力培养的重中之重,甚至不只有大势力,也有中小宗门、家族凭借和姚家千丝万缕的关系,费大价钱买得此次名额,送自家最有希望成就宗师的后辈来此加速修行、磨砺武志,以期见宗师之真。 湖上的寒山老人便是这样。 他是江南散修中的名宿,自己不是出身大势力,但靠天赋和机缘成就了宗师,威震江南数十年。 临到老了,收了个天赋异禀的弟子承其衣钵,号称青出于蓝,成就宗师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故而这次费了不少积蓄和人情,送入了见真湖遗迹。 结果就出了事。 寒山老人面罩寒霜,在湖上转来转去,眼神不时往湖边的姚余知身上瞟,含着煞气。 世家之名,世人皆惧。 然而寒山老人本身亦正亦邪,无牵无挂,就这一个成器的关门弟子,对其寄予厚望,视为他一身所学的衣钵传人,要是失陷在此……那没有拖累的寒山老人,恐怕就管不了什么世家不世家了。 姚余知敏锐的察觉到了寒山老人的眼神,眉头紧紧皱起。 这种事情,最是麻烦。 他面色沉凝,问旁边的王俊林: “俊林长老,王家主可在来的路上了么?” 王俊林听了,面色微微有异,随后沉声道: “家主有事,走不开。” “走不开?” 姚余知有些诧异: “难道王家主在闭关?莫不是修为又有进益。” 已经是天龙榜第四的大宗师了,王允之竟然还能进境如此迅速么? 姚余知心思略微有些复杂,下意识的便如此想。 不然王启文这王家最富盛名的天才、自己的亲儿子失陷,王允之怎么也该来看看,除非是将要突破的死关。 大宗师出手,许多寻常人视作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是举手可破,这失陷遗迹里的人多半能救得出来。 说起来当年两人也是一辈人,但从大家年少扬名时起,就从来不是一个层次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执掌姚家历经变故,阅尽世事,当年的思绪也只是心湖上的一缕轻烟,很快便消散不见。 王俊林摇摇头,语气有些古怪道: “家主并没有修行,只说没有什么大碍,很快就能出来。” 姚余知一怔,王允之早就注意到这里了么? 还是说大宗师能感应天机,有所预料? 姚家现在正值虚弱,不过就算八门之乱前的几十年里,姚家也没出大宗师。 没有大宗师坐镇,终究算不得有能影响天下格局的实力……可惜当时家族最有希望的一名宗师,被妖女残忍格杀。 姚余知心里正在分析王允之的意思,顺便想此次之后如何消弭影响、继续壮大姚家,忽然感觉湖上起了微风。 微风迅速化作了大风,湖中央波涛阵阵,湖水渐渐下沉,形成了一个旋涡,却是倒转,看起来十分奇异。 见真湖周围的高手们全都凝眉细看,提起精神,静静观察着这场异变,不少人甚至翘首以待,露出期盼和忐忑的神情。 漩涡里陡然转上来几道身影,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些船夫。 船夫们早已死去多日,尸身腐烂,面目狰狞,多是淹死;但其中一人胸膛凹陷,显然是中了攻击。 在场之人都是高手,不乏宗师,看一眼便明白发生了何事,不动声色的扫过姚家人的面容,皆是暗想: “又不是第一次运送天才入湖,何须将船夫灭口?” 这一次果然有阴谋。 虽然对世家来说,杀几个平民不算什么,但似乎有针对其他人的图谋,几家势力都对姚家有了提防。 姚家众人面目都有些僵硬,事情做是一码事,被当众呈上来又是一码事,特别是众人本来就对他们有误会,这下更是跳进大江也洗不清。 王俊林不发一言,旁边的姚余知却是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俊林长老,还望你与王家主悉知,我姚家绝无针对启文贤侄之意。” “我知道。” 王俊林不置可否道,谅姚家也不敢无故招惹王家。 只是不管他们什么图谋,终归是影响了到了其他人,造成危机,这笔账自然要归在他们头上。 姚余知摇了摇头,也知此理。 虽然他不认为异变是钱阳晟截杀谢渊造成,但解释也无用,毕竟他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何。 船夫之后,旋涡中心朦胧光芒微闪,又陆续吐出了十余道身影。 见真湖上的宗师们眼神登时一亮,纷纷大喜: “徒儿!” “老三出来了!” “启文!” 宗师们直接化作幻影,冲到旋涡旁边将自家徒弟后辈带出。 但不是每一家都派了宗师前来,比如离得远的宗门像云山剑宗、济宁书院,他们的弟子就在旋涡里晃啊晃,转着圈摇了出来,飘在湖面上。 哗啦一声,秦真阳破水而出,身上劲气蒸腾,将自己身上的水瞬间蒸干。 然后他一把提起旁边的谢渊,运起身法,如在水面飘行一般往岸上行去。 突然,秦真阳面前一暗,一道威严的身影到了面前。 秦真阳背着谢渊,顿住脚步,看着面前的姚余知,沉声道: “姚家主,我师弟昏迷不醒,我要带他回去救治。此间之事,我自会禀报师尊。” 姚余知顿了一顿,深邃的目光扫过秦真阳背上沉睡的谢渊,似乎凝视了片刻,然后突然让开了路。 “秦贤侄受苦了,我就是特地来看你受伤没有。此次实是意外,我自会修书与李宗主交代的。” 秦真阳看了貌似客气的姚余知一眼,他脸上表情淡淡,看不出分毫喜怒心思。 他点头道: “谢姚家主关心,在下这便回去了。” 说罢,秦真阳背着谢渊,毫无阻碍的直接上岸。 姚余知静静的注视着秦真阳,或者说注视着秦真阳背后的谢渊,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悲恸中蕴含着愤怒的大吼: “鹏儿!” 众人都转过头去,看到寒山老人捧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尸体,在湖上仰天长啸。 他的啸声中蕴含着磅礴的劲气,湖面的漩涡刚刚消失,正自平息,忽然又炸开了道道水柱,狂风大作,波涛涌起,直拍向岸边。 寒山老人长啸过后,陡然低头,眼中一片通红,看着姚余知。 他身形一闪,直接冲到姚余知面前,几乎是和他脸对着脸,咬牙切齿道: “姚余知,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两人呼吸可闻,寒山老人唾沫横飞,都直接喷到了姚余知的脸上。 姚余知面无表情,不移不动,静静的看着寒山老人,直到他眼中血色稍消,自己退了一步,才缓缓道: “寒山兄,还有诸位,这次的事情纯属意外,我一定会查清楚到底为何。等有了结果,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传遍见真湖,让其他人都默默注视着这边,包括另外一名死了弟子的宗师。 寒山老人声音冰寒: “一个交代能换回我徒儿的命么?” 姚余知看着他,淡淡道: “换不回,但也要查明。” 他不再多说,只是和寒山老人静静对峙,湖上一片沉凝。 寒山老人看着姚余知,眼中幽光一闪,嘴角下撇。 他哼了一声,抱着徒弟的尸体,倏忽间化作流光,径自远去。 秦真阳见众人都不再多说,回过头来,朝紫金山外走去。 而在离开的过程中,他微微侧头,看到钱阳晟被捞了上来,没有血色的尸体就放在岸边,而钱家的几人默默围着,一言不发。 他看了一会儿,不再逗留,迅速回到了金陵城中,剑宗别院。 距离秦真阳和谢渊进入见真湖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师弟师妹们在这玩也玩腻了,见识也见识够了,和本地武者的切磋都打了好几场,各有收获。 结果两人还没出来,隐隐通过渠道听说见真湖出了事,正自焦急不堪,想着要禀报师长,秦真阳就背着谢渊回来了。 “秦师兄,你总算回来了……张师弟怎么了?” 宁紫闻讯出来,看到秦真阳眼睛一亮,直接跳了过来。 不过她旋即看到后面没什么动静的谢渊,顿时有些焦急,十分快速的问道。 秦真阳摇了摇头: “没事,他的状态很稳定,只是暂时醒不过来。” “可是……他看着就像没气儿了。” 宁紫犹豫着说。 “别瞎说。” 秦真阳摆摆手。 他将谢渊往房间里背,期间黄子峰和林真也冲了过来,看到谢渊这个样子,都有些着急。 “秦师兄,张师弟怎么样了?” “秦师兄,张师弟他……” 秦真阳将谢渊在房间里放下,站在门口: “都别担心,张师弟状态很好,只是需要休息。你们都先回去吧,不要打扰他,我在这看着就行。” 林真欲言又止,而宁紫直接道: “秦师兄,怎么不把他送回自己的房间?放这儿干嘛。”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客房,谢渊之前不住这儿,这条件也没他们自己的房间好。 秦真阳沉吟一下,道: “我还得给他疗伤,就这儿吧。” 说罢,他直接将门关上,留下另外三人面面相觑,心下有些担忧。 金陵城中,钱家大院。 一片哭声震天动地,白幡纸钱漫天飘荡。 灵堂之中,一口紫檀木大棺放在正中,里面躺着面无血色的钱阳晟。 钱先生、以及在金陵的其他钱家人都围在旁边,看着钱阳晟的尸体,面色沉凝。 钱先生怎么也没想到,实力不俗还带着定水珠的钱阳晟,是怎么会死在见真湖的。 那张山是谢渊无疑了……可是就算是他,又怎么敌得过钱阳晟呢? 就算他不拿定水珠,两人巨大的修为差距和实力差距摆在那里,谢渊也根本没有胜算; 更何况他手上还有那么一件宝贝! 谢渊的战绩,从来都是和他人一起。没了司徒琴,没了慧觉和张均一,便是钱先生自己也能收拾了他。 而这一次,姚家专门将湖水搅浑,没留其他人在“张山”身边,只有钱阳晟靠着定水珠快速赶到。 这样的谢渊,有什么难对付? 拿着定水珠的钱阳晟,在见真湖里几乎是无敌的,便是宗师也能过上两招。 本来以为是手到擒来,结果……在家族里备受期望的钱阳晟直接死了。 “六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旁边有人低声道。 钱先生默默点头,等钱家宗师到来,这事肯定没这么简单就结束。 他最后看了一眼钱阳晟的尸身,默默离开了。 半夜里,除了守夜的下人,灵堂里便再无他人。 那两名下人盯着面前的长明灯,交替监督,不让对方打瞌睡、也不敢让灯烛熄灭。 要是守夜的让长明灯灭了,那他们大概就可以下去陪七少了。 一阵夜风吹过,烛火闪烁一下,两人连忙护住,然后又添灯油,又是上香。 一人刚刚鞠完躬,抬起头来,突然愣住,一脸呆滞。 随后他一脸惊恐,大叫了一声,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呵斥道: “喊什么?把爷们吵醒了,你要命不要?” “可……可……可爷已经行了!” “什么?哪个爷……” 另外一人紧张道,已经准备跪地道歉。 “七、七少爷!” 那人一呆,蓦地一个激灵,给了同伴一巴掌: “他妈的大半夜你吓什么人!” “真、真的!我刚刚看到他、他坐起来了卧槽!” 另外一人见他说得逼真,感觉背后顿时一阵寒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下一下的回头。 棺材板半开,棺材静悄悄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那人慢慢上前,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半眯着眼睛,悄悄瞥了一眼。 里面的钱阳晟好端端的躺着。 他顿时松了口气,又给了同伴一拳: “蠢货!开这种玩笑,被人听到不想要命了?” “我没开玩笑……这,我刚刚真看见他出来了了……” 头一人也看见里面好端端的,顿时摸不着头脑。 两人叽里呱啦的争执一阵,最后还是放低声音,守在灵堂旁边,不敢吵醒别人。 就在他们身后,谢渊穿着钱阳晟的衣服,静静的站着。 “天隐术加天幻术,倒还挺好用。” 【天幻术·精通:(3/3000)】 【天真地幻,炼假作真。】 不过他这次的收获不止于此。 扫了一眼面前的字迹,谢渊在心里默默念叨: “金钟罩,黑天书,还有……佛韵?” 【佛韵:(3/9)】 他微微皱眉,摇了摇头,没有在这里深究,迅速离开了钱家。 (本章完) 237.第237章 修为暴涨 第237章 修为暴涨 一路潜行,回到云山剑宗金陵别院,谢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天隐术本就强大,现在和天幻术还可以相辅相成,更加增强了他的隐匿潜踪之能。 到了别院之内,谢渊在那一排客房晃了一圈,就找到了秦真阳在哪,现出身形,轻轻敲了敲门。 “笃笃——” 秦真阳本在房间内闭目调息,听到敲门声霍然睁开眼睛,猛地起身。 不过他旋即神色一动,察觉到了外面的气息属于谁,放缓脸色,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张师弟,你回来了。” 秦真阳低声道,将谢渊放了进来。 他注视着谢渊,眼神里有些奇异。 刚刚门口突然出现了一股不弱的血气敲门,竟然无声无息间潜到这么近,秦真阳第一反应便是戒备。 然而下一刻,他就察觉到这股气息属于谢渊,只是好像比之前强大了许多! 而且这潜踪匿形的功夫,好像也变得更厉害了……看来他在见真湖里收获不小。 秦真阳默默吐了口气。 只要一段时间没看见这位师弟,他的进步就总是能让人目瞪口呆;别说自己了,师尊之前不也被他吓到过? 只是这次明明是一起进去的遗迹,结果出来之后,怎么变化这么大? 谢渊不知道秦真阳心里在想什么,回到别院,他微微松了口气,笑叹道: “早知道姚家这么干脆,我都懒得装尸体了。在钱家莫名收了许多纸钱,心里怪不好意思。” 秦真阳听了这话,挑了挑眉。 他隐隐感觉谢渊不止实力有变化,心态似乎也有些变化,好像开朗了些许? 他摇摇头: “你是对的。万事小心为上,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当场发难?不过虽然干脆的让我们走了,但是背后恐怕还有图谋。你的身份……就按已经在他们面前暴露来考量为好。” 谢渊也只是开开玩笑,实际上姚余知的大度反应,反而让他警惕。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谢渊心里已经默默有了计较。 他迅速的将衣服给钱阳晟穿了回去,整理得和棺材里的他一样,随后提起尸体,对秦真阳说: “秦师兄,我去去就回,回头咱们再细谈。” 秦真阳点点头: “小心为上。” “好嘞。” 谢渊认真的点点头,又化作一团虚影,带着尸体消失在房间中,让秦真阳眼神中多出几分惊叹。 “张”师弟的这门秘术,真是端的神奇;然而大家虽是心照不宣,但他也完全不避人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谢渊迅速的提着钱阳晟的尸体回到钱家大宅,半夜仍然只有两名仆役在看守。 钱阳晟新死,消息没传开,还没到正式办白事的时候,不然的话,以他钱家嫡系成员、年轻天才的身份地位,灵堂肯定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不少人围着。 他天幻术一动,两名仆役眼前的灵堂无声无息间就变成了他们脑海中的幻象,在原地静静不动。 谢渊将根本就是空无一人棺材推得大开,将钱阳晟丢了进去,稍微整理了一下,确认和白天无误之后,撤掉这里的所有幻象,直接离开,前后没有一盏茶的功夫,没让任何人察觉。 两名仆役永远也想不到,他们看起来没有异样的灵堂,其实早都换来换去。 以谢渊现在的功法组合,别说钱家的宗师还在路上,就算这里驻守的有宗师,恐怕也跟着宅子里的人一样,完全发觉不了他来过。 这世家大宅,除非是核心地带如姚家祖宅那样机关重重、阵法无数且藏有高人秘宝,不然对谢渊来说就是敞开大门。 但谢渊没有嚣张,谁知道这里面的钱家弟子手里有什么宝贝?办完事之后便直接出了宅子。 虽然两家多半对他的身份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至少把尸体还回来。 免得到时候棺材里尸体偷偷跑了,让他们猜到谢渊出来时换了身份,又去找剑宗讨要尸体闹得麻烦。 毕竟此世之人,对死后尸身还是极为看重的,更遑论世家。虽是仇人一把火烧了最干净,但谢渊不想再给剑宗制造麻烦。 谢渊现在想的,就是尽量不要给云山剑宗留下别人可以攻讦的把柄了,虽然尸体上已经有了一道剑伤。 而至于毁尸灭迹……谢渊出来时直接是一比一复刻,因为他不确定钱阳晟死时外界掌握到什么程度,要是刻意消除剑伤却恰好暴露,那他跑就跑不掉了。 好在最后顺顺利利,谢渊这一招狸猫换太子虽看似多此一举了,但如秦真阳所说,事先谁也不知道,小心为上。 而他在遗迹里就和大师兄交代好了这一出,两人配合演出,秦真阳背着假张山真钱阳晟吸引注意,谢渊假扮尸体,被钱家人哭哭啼啼的抬着出去,享受香火。 至于换装如何不让人看出来,自然是新鲜的天幻术、并且借用幻梦天晶加持到最大,至少一天之内普通宗师贴身搜查都看不出端倪,飞龙榜宗师也得细细辨认才有可能发现异样,而且只是有可能。 毕竟这是借助真正的黑天书来施的术。事后看来,效果很好,没有任何人有识破的迹象。 回到别院,谢渊默默吐了口气。 这次遗迹之行,就告了一段落了。 再度回想一下,前后的处理没有大问题。 其实就算这样,以钱、姚两家的果决,基本也笃定他是谢渊了,没有实质性的改变。 但至少不要做的太明目张胆,让云山剑宗难做吧。 谢渊默默回到房间,将东西麻利的收拾好。 还没做完,秦真阳就过来了。 “张师弟,你要走了么?” 他平静的问道。 谢渊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秦师兄,我再跟着你们,恐怕会有危险。” 钱姚两家似乎从云州结怨后的一系列动作开始,便认定谢渊是一个大麻烦,有了要除掉他的心思。 而从这次遗迹来看,决心还不小。 但他们动用了这般手段,却还是失败了,并且造成见真湖一系列变故,恐怕对谢渊的重视更加三分。 再加上谢渊之前证明了自己的潜力,他估计两家更不会容忍,后面很可能有雷霆手段。 世家虽然庞大而腐朽,但从来不容小觑,甚至可以说有时候极有决断,不可不防。 所以此行结束之后,谢渊打算不能再在明面上暴露,以张山的身份也不行。 该是暂时和剑宗告别的时候了。 秦真阳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你还会回云山吗?” “当然会!” 谢渊笑了笑: “虽然没有将王管事的案子完全查清楚,但是也找到了凶手……哎,没抓到有些可惜。 “但按宗主所说,我还能再入剑峰修行一次吧!嘿嘿。” 他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然后微微收了表情,真诚道: “秦师兄,在云山修行的日子,我忘不了的。不只是修为的提升,还有各位同门、还有宗门……都让我感觉到了不一样。如果说有一个地方人人奋进、正直图强,也只有云山了。说实话,我以前并没有当劳什子侠客的念头,从我练武开始,只想自保,最多把自己把身边管好。但在剑宗待久了,我的想法也有些不一样——以后路见不平,我肯定也会出剑。云山的剑法,就该向恶人而去。 “我还会回去的——只要宗主和师兄不嫌弃我。但这次不行,我已经被盯上了,回云州的路还有那么远……” 秦真阳听他言语,神色十分舒缓,到得这里直接打断道: “我这就发信,让师尊来接咱们。我看这些腌臜世家子,有谁敢挡在师尊剑前!” 谢渊听得张了张嘴,有些感动。 不过他旋即摇了摇头: “何必劳动宗主他老人家?太费周章了。而且宗门现在蒸蒸日上,正是再上一层的时候,和这些世家明面起冲突,背地里还不知会被泼怎样的脏水……不可因我一人误了大家。” 秦真阳还待再劝,谢渊触动道: “秦师兄,真不必了,我现在走,对我、对宗门都是最好的。我在这边还有事要做,权当历练磨剑!等在江南转一圈,摸清这些世家的底,到时候我还会回云山的——可别嫌弃我啊!” 秦真阳见他如此说,便也收了劝解的心思,庄重而立,抱拳道: “谢师弟,江湖多险,珍重!” 谢渊身形微微拔高,面庞逐渐变化,露出真容。 他俊逸的脸上带着爽朗笑容,用力一拱手: “秦师兄,后会有期!” 说罢,他将行囊背好,毫不拖泥带水的直接离开了剑宗别院,不知去向。 秦真阳默默看着谢渊离开,握了握拳。 他面色沉静,心里想道: “如果我已有宗师修为,岂会护不住师弟?” 正好这次在幻境中历经考验,虽然最后得亏谢渊才唤醒,但收获依然巨大。 回云山之后,当奋勇前行。 …… 谢渊离开了剑宗别院,瞬间就隐匿了踪迹,直接往金陵府外行去。 若所料不差,姚家近两日就会派高手来寻自己,以自己的战绩及世家的手笔与果决,说不定便是宗师。 但又以姚家的谨慎和隐忍,再加上见真湖招惹如此多的麻烦、有得他们忙,肯定不会今夜便直接往剑宗别院里闯去。 那么明日之后再去找张山,这名剑宗弟子自然是四处游历、不知所踪了。 而他没有和剑宗同门混迹在一起,钱姚两家便没有任何理由去为难与得罪蒸蒸日上的云山剑宗。 世家固然果决狠辣,经过许多事的谢渊同样谨慎周密,提前便有了应对,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凭借身上的天隐术天幻术,入了江湖,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而谢渊面前已是海阔天空。 【劈柴:(20315/100000)】 【金钟罩·第五层:(6713/10000)】 【养身功·第五层】 【云山剑意经·第五层:(13/5000)】 【八卦撼山拳·小成:(2120/3000)】 【云龙步·小成:(968/3000)】 【云龙九式·小成:(1423/5000)】 【剑心·初阶】 【黑天书:(1/1500)】 【天隐术·小成:(4231/5000)】 【天幻术·精通:(3/3000)】 【佛韵:(3/9)】 扫过眼前的面板,谢渊眸光闪烁。 这次见真湖遗迹之行,收获之巨大,远超进去之前的想象。 本来预计的“不过”就是修为多有提升,然后对武道、对修行、对心境有所感悟,便算大有进益。 现在看来,完全是超额完成了目标。 金钟罩的进度从进去之前的一千多点,直接到了六千多点! 这意味着谢渊的修为从刚刚稳固境界的气血二变境前期,直接跨了一半的境界,到了中后期。 内部无形的节点跨过,谢渊的血气更加凝实,体魄比之前大有提升,力量、速度亦是全方位增加。 总的来说,综合实力大大增强,面对同境基本上不会在修为上吃亏了。 而除此之外,更为巨大的收获,便是两门内功的双双突破。 之前养身功给云山剑意经灌注,回到第一层之后,才修到第二层; 而这次在见真湖里修行,直接又修到了圆满之境!或者说顶层,毕竟残缺的养身功第五层还谈不上圆满。 不止如此,云山剑意经也在谢渊的攻坚之下再度突破,到了第五层——这已经是匹配气血三变境的内功修为。 谢渊现在主修内功超前修行,另外还有等同于气血二变境的顶层养身功作为第二内功储备、第二根蓝条,瞬间就成了同境中的内家高手,说不得跟主修内功的司徒琴都有得一拼。 双双浑厚的内功加持——谢渊本身就是双内功,他的招式威力和持久战能力都远超同侪,若使用拖字诀,恐怕少有人能拖得赢他,不比和尚差。 养法和练法的境界暴涨,全都得益于湖中之湖的玄水特性——当然现在谢渊明白了,这特性实际上全来源于幻梦天晶。黑天书的玄妙气息逸散出来,直接给湖水赋予了无穷的灵气。 而且,即使在幻梦天晶的幻想世界中,谢渊的修行也分毫不差、完全带出了幻象,这一点就不只是玄水之功了。 他问过旁人,虽然幻梦之中的修行也体现在了现实之中,但多少不一,似乎相对梦境还是打了折扣,跟谢渊这种全盘一致完全不一样。 谢渊估计,还得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努力给面板增加了数字,它就不会掉下来了,出了梦境也不会。 面板永远不骗自己,不像那幻梦天晶,编织了一场美梦,让自己沉溺其中……却一点也不后悔。 养法和练法的境界大提升,让谢渊的实力相比之前完全是暴涨。 本来他突破气血二变境不久,在同境之中修为算浅的,现在靠着不弱的血气和浑厚的内功,也可以试试境界压人了。 并且这样下来,离三变境的距离就大大缩短,要是再能入一次湖,说不定可以直接突破。 除了修为的提升之外,其他所有的功夫都有或多或少的进步,玄水之中实在是适合修行。 而除了功法,另外的收获就是黑天书了。 黑天书直接突破了一层,自然是因为自身实际一直处于幻梦天晶之旁,有所领悟。 而他的领悟,当然就是这神奇的天幻术。 并且由于黑天书的突破,直接到了精通层次——他都不知道普通的天幻术是什么模样,只知道现在他已可以轻易在身旁营造幻象,让敌人混淆,如同在钱家灵堂,此乃其一; 第二个功效,他则可以直接给敌人制造幻梦,让其沉湎,如梦境中最后对付大逼哥一样。 天幻术制造的幻觉,极难醒来,特别是已经精通层次,他甚至可以初步影响到宗师——至少让他们眼没问题。但是要想困住宗师,现在恐怕还做不到。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天幻术,再配合上小成的天隐术的话,谢渊感觉自己可以在普通宗师面前反复横跳。 天幻术极为实用,和天隐术一样,不管是战斗还是平时都可以有大用处,全看自己怎么发掘。 而对于此术的前景—— “天真地幻,炼假作真……” 谢渊默默咀嚼,只觉黑天书的顶级秘术都不简单。 而黑天书里还有第二个收获——【佛韵】。 但不同于天幻术,谢渊自己也不清楚这佛韵是做什么的。 只是这幻梦水晶似乎内含佛韵,他在幻梦里都不只一次见到佛像——算起来好像刚好是三尊不同佛像,所以得了三缕佛韵么? 大概是佛家所言世如梦幻泡影,一切皆空,故而幻梦水晶和佛言相匹,内含极深佛意,都让谢渊受其感染。 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作用,但是这种收集进度,集齐肯定是有奖励的,面板绝不会用什么没用的玩意儿骗自己。 特别是通过这次幻梦之后,谢渊更加肯定了这金手指的作用,总能给他带来点惊喜,层次极高。 至于最后一个收获,则是劈柴的进度,上涨了万点。 “这就让人没想到了……难道玩黑猴打杨戬真有用?” 之前八卦莲也增加过劈柴进度,没想到幻梦天晶依然可以。难道说游戏里过招也是修行? 而且一万点可太不少了,等于是十分之一的进度,差不多是一年的修行。 谢渊面露满意,黑天书对修行的提升真是全方位的,怪不得一经出世就引起腥风血雨。 得一黑天书为己有,足以缔造北都山慕家这样的千年隐世世家,以及云山剑宗这样的大型宗门。 若是能拿到一页黑天书,自己的劈柴进度可以大幅加速,修为肯定也能快速提高。至于去哪里找么…… 谢渊眼神一闪,见真湖便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湖中之湖已经恢复了往常,料姚家不得其法,仍然不能下到湖底见其真容。 若没有相应办法——比如另有黑天书护持,以这幻梦天晶的特殊几乎是不可接近。 趁姚家还没发现,早点给他挖了。 只不过一来谢渊现在也没办法将其带走,按他预计,应得完整的八卦莲在手才有机会凭借黑天书的特异取走着幻梦天晶; 二来,进入遗迹的法门还掌握在姚家手上,对湖中之湖的掌握还是姚家更深,谢渊想要自行出入还得再想办法。 这个目标要想完成,还不能着急,急也没用。找不到慕姑娘的话,进去了也取不走。 谢渊摸了摸手臂,感受着印在那里的两瓣莲。 有这东西在,两人早晚有再见之时。 既然幻梦天晶急不得,那谢渊现在的短期目标就是提升修为,以及试着凑齐这佛韵,看看有什么效果。 【佛韵:(3/9)】 “再有六缕就能收集齐……只是不知去哪收集?想来不是随便找一个佛寺里上上香就能集齐的吧?” 谢渊沉吟,估计得是遗迹、秘境,罕见佛宝或者千年古刹之类的地方才能有? 他微微点头,这段时间便当个虔诚的居士,见寺就入、见佛就拜,慢慢寻找好了。 谢渊看看天色,东方已白,天地光芒渐放,正是黎明。 他掸掸衣袍,闲庭信步,出了金陵。 金乌东起紫金山,天光大亮。 “砰砰砰——” 云山剑宗金陵别院的门扉被重重敲响,仆役打开大门,却见门外站了一圈衣衫华贵的世家子弟。 看到门开,他们呼啦啦涌了进来,杂役拦都拦不住,被推到一旁。 为首两人一为鼻直口阔、面容刚毅的中年人,穿着深蓝色的袍子,气势浑厚; 另一人则是眼神阴翳的老者,满头乌发一丝不苟,身着玄色长袍,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压迫感。 一群人冲进了剑宗别院,然后在大院前止步。 秦真阳站在台阶上,手扶剑鞘,看着为首的中年人和老者,静静道: “两位,金陵别院是我云山剑宗私产,两位不请自来,是为何道理?” 那老者怒哼一声: “秦真阳,你一介小辈,怎敢在老夫面前拿腔拿调?” 他浑身气势勃发,直接压向了秦真阳。 后面的宁紫等人面色顿时一白,忍不住身子一晃,难以遏止的后退两步,随后忽然感觉压力一轻,无形气势全被挡住。 秦真阳踏前一步,面色沉静,手掌直接握在了剑鞘上。 剑意冲天而起,他独面宗师气势,身形岿然不动。 老者面色微变,眼神一眯,气势顿时再度加强。 然而秦真阳只是微微晃了一晃,袍袖飘飞,身躯却站在台阶上,护在师弟师妹之前,凝立不动。 旁边的中年人见了,眼神中异色一闪而过,淡淡道: “秦少侠居高临下,岂是云山剑宗待客之道?” 秦真阳看着二人,平静道: “客从何来?夺门而入,竟是钱姚二家的礼数。” 老者面色一黑,寒声道: “牙尖嘴利。一介晚辈,既见宗师,怎不行礼?” 秦真阳看着他,面色不动,慢慢道: “钱前辈还是直接说来意吧,擅闯他家,要人行礼,未免荒唐。” “你!” 钱家宗师钱韦毅眼睛一瞪,嘴角向下,寒声道: “好好好!云山剑宗真是厉害了,区区弟子,竟敢在我八大世家面前逞威风!” “世家?” 秦真阳呵了一声: “今天别院里但凡有一位我剑宗的首座长老,钱前辈还敢擅入么?欺软怕硬,倚老卖老,竟是世家风范!” 钱韦毅脸色一变,见秦真阳今日竟然毫不服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面色彻底黑了下来。 钱阳晟是他同脉孙辈,虽不是他的亲孙子,也是他这一支最好的苗子。 眼看着钱阳晟十年之内宗师有望,到时候他还当打,一支内两宗师,在家族里的地位也会大大提高。 谁能料到,如此明日之星,竟然在见真湖里死了?钱韦毅初闻消息,如遭雷亟。 了解过始末之后,钱韦毅完全没想到自家精心培养的孙辈会死在一个气血二变境手里。 按理说以他修为,截杀一个年轻人,怎会出纰漏? 完全想不通的同时,多年心血毁于一旦,钱韦毅完全接受不得。悲怒欲绝的他,直接就从邕阳赶来,与姚家大闹一场,又同来剑宗别院讨要说法。 中年人适时的接过话头,看着秦真阳,慢慢道: “秦少侠,在下姚云武,今日和钱前辈前来,是有事问你。” 秦真阳看着姚云武,面色沉凝。 这姚云武是姚家近十年突破的宗师,虽然年轻,但是修为不弱,被誉为有望更进一步,实是姚家的顶梁柱、实力派。 “姚宗师请讲。” 姚云武看向秦真阳,声音浑厚: “钱家的钱阳晟在见真湖遗迹里遇难身亡。虽是我姚家保护不力,但不同于另外两位遇害者死于湖中异象,阳晟身上却有一道剑伤。 “秦少侠可有以教我?” 钱韦毅脸色阴沉,一双阴翳的眸子盯着秦真阳。 秦真阳神色平静,淡淡道: “不知。钱阳晟死在你姚家的见真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有你姚家知道。” 姚云武神色微凝,沉声道: “湖中之湖异变,具体情形只有在里面的人清楚……” “说来奇怪,我和张师弟本来是携手入湖,进去之后却失散了。姚宗师可有以教我?” 秦真阳直接打断他。 姚云武面无表情: “既有异变,这也很正常。” “既然你知道大家都失散了,我如何知道钱阳晟怎么死的?” 秦真阳反问道。 姚云武一噎,钱韦毅怒哼道: “废话不要多说,你们另外一个入湖的弟子呢?把那张山给我叫出来,老夫亲自带他回去审问!” 秦真阳见钱韦毅要往里闯,横跨一步,拦在他身前。 “让开!” 钱韦毅一掌打出,秦真阳抬手格挡,浑身一震,倒退了一步。 不过他紧抿着嘴,又挡在前面,沉声道: “钱前辈,这里是剑宗别院,不是你钱家,不容你来拿我剑宗弟子!” 钱韦毅见秦真阳态度强硬,分毫不让,顿时怒火中烧: “你今日非要拦我为孙辈报仇是么?” 秦真阳冷笑一声: “钱阳晟为何会死,你们自己清楚,怎的还找上我云山剑宗了?钱韦毅,你真当我剑宗无人?” 钱韦毅见秦真阳神色凛然,直呼其名,当面呵斥,一张老脸顿时阵红阵白,蓦地喝了一声,含怒出掌。 一道剑光陡然亮起,秦真阳拔剑而出,斩破钱韦毅掌风,和他对了一记。 轰的一声,秦真阳骤然滑退,撞破后面的房门,被轰入了屋里。 “秦师兄!” 宁紫几人惊呼出声,正要抢进去看,就见秦真阳自己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唇角溢血,然而双眼沉静: “钱韦毅,剑宗别院,不得擅闯!” 钱韦毅见秦真阳竟然自己走出,甚至还能再战,眼神陡然一凝。 他背着双手,将右手握紧,捏住了那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面色变得有些严肃。 姚云武亦是脸色变化,露出讶然。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秦真阳,默然不语。 呛啷声中,宁紫等几名弟子同时拔剑,指向钱韦毅,神色凛然。 钱韦毅见一群弟子剑指自己,神色难看,轻哼一声: “老夫不与小辈计较。” 说罢他身形一晃,绕过剑宗众人,直接往别院里去转了一圈。 宁紫、林真等人都是面色焦急,然而如何阻拦得住宗师? 只不过片刻之后,钱韦毅如旋风般转了回来,现出身形,一脸沉凝的看着秦真阳: “那张山呢?” 秦真阳看着他,淡淡道: “张师弟在见真湖里收获颇丰,大有所得,便去游览名山、遍访贤友以磨剑修行,昨夜便离开金陵了。” 钱韦毅和姚云武听秦真阳这样说,特别是听他强调收获丰厚云云,面皮都是一颤。 早走了?早走了这么强硬干什么? 他们心下都是鬼火冒出,钱韦毅咬着牙齿,寒声道: “你耍我?” 秦真阳看着他,慢慢道: “我一直拦着你,你自己非要去看。但剑宗别院等同云山,二位这样闯入,我修为不足阻拦不得,剑宗却不都是我这样的庸碌之辈。我会如实汇报师尊的。” 两人听了都是眼皮一跳,如果说近两年哪位宗师威名最盛,自然是带领云山剑宗强势崛起、自身修为亦不断突破的李星拓了。 姚云武正自沉吟,钱韦毅哼了一声,冷笑道: “李星拓知道又如何?我邕阳钱氏屹立千年,便是大宗师亦不惧,你云山剑宗又算得什么?有本事就让他来邕阳,老夫必定扫榻以待,哼!” 他说得硬气,内容却是让人到钱氏老巢去找,细细想来未免可笑。 不过说完之后,钱韦毅脸色一沉,袍袖一拂,直接离开剑宗别院。 本来不想跟这些小辈冲突,但是剑宗弟子毫无尊老之意,痛失晚辈的钱韦毅怒火中烧,忍不住稍微出手。 不过动手就动手了,身为钱家宗师,教训几个小辈,又能如何? 他带着钱家的人直接前呼后拥的离开,姚云武看了几眼,见谢渊既然不在,也不逗留,匆匆回姚家去了。 秦真阳见众人离开,留下一地狼藉,只是吩咐杂役清扫一番,回去疗伤。 房间内。 宁紫、林真和黄子峰围在秦真阳身旁,见他伤势并无大碍,只需静养,都松了口气。 “秦师兄,张师弟呢?遗迹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宁紫皱眉道。 秦真阳摇摇头: “张师弟在乌河撞破了钱姚两家的恶心,和他们结下了梁子。这次两家直接在遗迹里对付他,却被他巧妙化解。不过他已经料到了这一出,故而提前就离开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后面还有这么多事。 两大世家要对付小小张师弟?但被他化解了?然后料敌机先、提前离开? 这些话凑在一起,总感觉有哪不对劲。这还是那个性子淳朴、一心练功的天才师弟吗? 不过秦真阳没有细说,只是默默想着这一番扰乱视线、拖延时间,想必谢渊应该彻底脱身。师兄能帮的就这么多了。 谢渊只道自己离开了两家就不会为难剑宗弟子,却没想到秦真阳仍是帮他力所能及的揽下一点,还为此受伤。 好在秦真阳修为深湛,功力雄浑,硬抗宗师含怒一击而只是轻伤,自身境界想来距离天地双桥境已经不远。 数日之后。 金陵府外的一处小道观旁。 官道从此经过,故而道观旁还设有茶铺。 小道观香火不足,几个道士就在这兼职茶博士,赚些外快,贴补道观日常开销。 道观没建在名山或大城里,显然不是什么名观;但又因为靠着官道位置极佳,至少茶水铺子生意不错。 此时茶铺子里就坐了好些人,身背行囊、腰挎刀剑,显然是路过此处的江湖客。 他们一边在这歇脚饮茶,一边议论纷纷、口若悬河,言谈不外乎我朋友、我邻居身居高位、名门弟子,动辄就是江湖盛典、修行大事,仿佛他们才是幕后的主事者、是现场的目击人。 不过江南一带的武者身处大离武道中心,确实更加见多识广,不只是三榜倒背如流,便是遗迹秘境也能分析一二。 “……话说那姚家办的小潜龙会之后,得胜者和一些世家大族子弟,可以同入见真湖遗迹修行。” “见真湖?金陵旁边那个见真湖?我听说那是姚家老爷修养的胜地,结果那里还有秘境?” “不懂了吧?传言见真湖里有湖中之湖,历来大宗弟子都会去那里修行。这一次也一样,但是,却出了点意外……” “什么?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听说这次一共去了十来二十个人,都是各宗各家的天骄,进去是为突破宗师的。结果他们被困在里面一个多月,死了差不多一半——” “什么?” “还有这事?” “都死了些谁?” “真的,千真万确,我有一个朋友,是姚家的护卫,当时许多家的宗师都到见真湖上了。死的么,我知道的有寒山老人的关门弟子。” “寒山老人的关门弟子?就是被誉为有希望成为宗师的那一个?” “那寒山老人还不跟姚家拼命啊?” 有人幽幽道: “当然拼命,寒山老人昨天已经死了。” “什么?” “还有这事?” “死在谁手上的?” 旁边又传来惊呼。 那人往城里的方向努了努嘴: “当然是老爷们手里。我今早从城里出来,正好看到姚家在贴告示,寒山老人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姚家宗师昨天已经将其除去。而且,我听说寒山老人的几个早已出师的弟子,在其他地方开武馆的,也被全部斩杀,武馆都被血洗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一阵,便听旁边端茶的道士发出冷笑: “怎么不说话?” “额,一定是寒山老人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姚家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呵,寒山老人在江南几十年了,姚家这时候想起除害了?” 路人面色有异,不置可否道: “许是才找到罪证。” “刚弄死别人弟子,马上就找到罪证啦?寒山老人成名几十年,办过坏事也做过好事,但罪大恶极的事情一件没做过,是个性情中人。那些安在他头上的罪名,我看是姚家自己做的正好把脏水泼出去了吧!可怜一位老宗师,死了弟子又被灭了满门,最后临死了还得给世家当替罪羊!” 又一个茶客笑眯眯道。 其余的茶客对视一眼,忽然齐齐起身,纷纷结账离开。 “卧槽,有人不要命了!” “赶快离远点!免得血溅到袍子上。” 人群呼啦啦的散开,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一般,不到片刻就全部消失不见。 茶铺子里顿时就只有两个做茶博士的道观道士,以及一个言笑无忌的茶客。 那剑眉星目的年轻道士看着茶客,眼神一亮,坐了过来,拱手道: “这位想必也是个打抱不平的侠士,贫道请兄台饮一杯茶,不知想饮什么?” “呵呵,张道长,定水珠泡的茶有没有?” 客人笑眯眯道。 张均一怔了一下,然后便看到眼前人面貌变化,露出一张俊逸的脸庞,正是谢渊。 “道士,我来赴约了!” (本章完) 238.第238章 战张均一! 第238章 战张均一! 小道观后面,有一片竹林,竹林中又有一大片空地,看起来是道观的道士平时练功所用。 此时谢渊立在空地正中,茶铺的两名“茶道士”,就站在他身旁。 一者自然是挂单在此处的张均一,他之前已经和谢渊通报过住处; 另一“道士”,皮肤白净,面貌纯真,戴个小帽,遮住自己的大光头,却是慧觉和尚。 谢渊看着慧觉,啼笑皆非: “和尚,你自己又不是没地儿去,怎么挂单到别人道观里来了?” 慧觉摘下帽子,仍穿着道袍,双手合十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天下修者是一家,张道兄慈悲为怀,收留了小僧。” 张均一一脸嫌弃: “这和尚跟个牛皮一样非要来,弄都弄不走。这里的道长哪里看得惯和尚?我就让他戴个帽儿,结果别人倒也没说啥。” 现今天下虽然佛道两家大体和谐,但是绝对算不上友好。不提大离立国当年佛道之间还争过国教道统,便是往上千年向来也是纷争不休,是个凡俗武者打凡俗武者的、方外之人打方外之人的景象。 总体来说虽然两教并驾齐驱、势均力敌,谁最终也没奈何谁,也曾能携手并进、共参大道,但史上不乏一家强盛时发起“灭佛”、“除道”之战,亦曾有过尸山血海之时。 所以谢渊看着慧觉竟然在道观里挂单,就是一奇;而看着他穿着道袍,更是一脸怪异。 也不知道身为禅林巨擘、被誉为降世罗汉的智灵神僧看到此景,是何感想? 他看着慧觉,笑道: “和尚,你穿这身衣服,也不怕欺师灭祖?” 慧觉摇摇头,一脸单纯: “谢施主,你又着相了。尘世的身躯都是一身臭皮囊,更何况外面的这一件衣裳?别说道袍,便是帝袍宫装,女儿衣裙,小僧也大可穿得。” 说得倒是有几分佛理。谢渊不跟菩提院的高僧辩经,只是呵呵笑着,随口说道: “你说的都对,有本事穿这个回般若寺去。” 慧觉反问道: “谢施主跟我一起去见证吗?若你不去,我穿或不穿,你又怎么知道?” 张均一插话进来: “谢道兄,别理这臭和尚,一张碎嘴烦死个人,恨不得一剑给他剁了!” 谢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确实。也不知这里的道长怎么受得了?” “王道长是个聋子。” 张均一言简意赅道。 几人相视一笑。 张均一朝着谢渊,郑重的打了个稽首: “谢道兄,劳你相救,不然恐怕贫道就出不了见真湖了。” 谢渊摇摇头: “哪里话,我想没有我,堂堂玉虚真人的关门弟子,自也不会被这点场面难住。倒是我,还得感谢道长降了定水珠、助我击杀钱阳晟。不然的话,那定水珠还真让人头疼。” 若无张均一限制了定水珠给他助拳,谢渊单打独斗面对主场作战的钱阳晟,恐怕唯一的机会就只有李星拓给的剑意了。他还不知那小剑威力如何,只有一次机会的话,面对手持定水珠的钱阳晟,还必须得慎之又慎、抓住唯一的生机。 亏得姚家搅浑湖水不知道怎么没把张均一搅走,有他在旁助拳,又消耗了一张神符才降伏定水珠,最终才得以斩杀这修为远胜两人的强敌。至于那宝贝,自然谁出力谁拿走。 两人各自行礼,慧觉同样在中间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既然你们都不想居功,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便都谢过和尚吧!二位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客气,恁多虚礼。” 谢渊看慧觉两手虚抬,又好气又好笑: “和尚,这关你什么事?” “谢施主说话好生伤人。若没和尚撮合大家在一块,怎有这一场相会?” 慧觉一脸委屈: “更何况小僧虽然身在外面,心可挂念二位,日夜为二位祈福呢。” 谢渊想了想,点头道: “那算你说得有些道理。” 张均一一脸不解,咕哝道: “谢道兄可别被这妖僧绕进去了。” 慧觉怔了一下,倒是眉开眼笑,斜眼看着张均一: “谢施主就是有觉悟。你看看你,修的是道法,这境界胸怀差人千里,还是赶紧还俗去吧!” 谢渊虽觉这和尚嘴里没个正形,但说的却不见得是假的。 这次在金陵他主动找到自己,而后又找到张均一,不是他来牵线,确实没有后面的事情。 慧觉看起来焉儿坏,实际上有些神神秘秘,谢渊觉得说不定就是他有意为之? 看着僧道两人又开始拌嘴,一言不合仿佛要动手的模样,谢渊挥手制止,看着张均一,眼神炯炯: “道士,本来我是要直接跑路的,不过咱们有约在先,这次事毕之后要好好切磋一场。” 张均一神色一振,跃跃欲试: “然也!谢道兄神功了得,贫道早就想认认真真的和你讨教。” “那便现在?” 谢渊笑问道。 张均一认真回答: “那就现在!” 竹林静谧,间有风声,吹得竹叶潇潇。 谢渊和张均一在空地间分列两边,相对而立; 慧觉则站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当着见证。 “天下第一大道宗的真传,大宗师的关门弟子,惊才绝艳的少年道士; “对上天赋异禀的散修,朝廷的通缉大盗,云山剑宗的天才剑客,江南世家的心腹之患,能威胁宗师的年轻强者,屡破千年遗迹的福缘之人——诶,这身份竟如此之多?此人究竟是何来头? “且看龙争虎斗、天骄争霸,鹿死谁手?容小僧细细道来……” 慧觉一张碎嘴不断念叨,让场中两人不由分心,齐齐喝道: “和尚,闭嘴!” “好吧。” 慧觉叹了口气,无奈的装模作样道: “欲听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没了和尚干扰,谢渊和张均一各自静息,注视着对方。 要不是之前姚家事毕、小潜龙会前两人已经约战,谢渊此时已经深入名川大山、游览古刹佛迹去了。 但张均一初次下山,身披道袍却有游侠气概,和谢渊颇为意气相投,又欣赏他的功夫,盛情邀请切磋; 而谢渊亦见强手而技痒,遇高朋而欣然,碰上同龄人中真正的佼佼者,如何不想酣战一场、印证武技? 两人一拍即合,金陵事既告一段落,便终于有了时间,寻了场地。 谢渊看着张均一,拱了拱手: “张道长,请了!” “谢道兄,请!” 张均一回了一礼,然后毫不客气,直接将背后的桃木剑一下拔出,顺势朝谢渊一斩! 还隔的老远,桃木剑上就青气升腾,化作长龙,咆哮一声,张牙舞爪的扑向了谢渊! 谢渊眼神一亮,喝了一声: “来得好!” 他长剑猛然出鞘,竹林间顿时一片白蒙蒙的剑光,如同云雾降于地上。 然而白雾刚刚生成,耀眼的剑光大作,一条长龙就从里面飞出,毫不退让的迎向了对面的青龙! 云龙探首,霸道非常。 双龙争霸,撞在一起。白光和青光交击,顿时荡出了一圈双色光环。狂风刮过林间,将远处的竹林都吹得向外倒伏,似乎下一刻就要折断。 两人长剑斩在一起,各自不动,这一招竟是平分秋色。 谢渊和张均一眼中都是凛然。 只有在张均一对面,才知道玄真宗的玄功之浑厚、剑法之霸道,青龙剑气如同真有龙魂寄居其中,一剑斩出几让人神为之夺,劲气更是狂猛无敌,让谢渊不敢小觑。 而张均一更是讶然。虽然谢渊功法奇特,战力奇高,但纯论修为,他本比自己和慧觉都要弱上许多;然而这一招硬拼下来,两人竟是个五五平分的局面,他丝毫没感觉到对面的功力有哪里逊色自己! 这云龙九式配上浑厚的功力,发挥出的威力不比自己玄真宗的真功小了。 张均一眼神大亮,喝道: “谢道兄好功夫!且看贫道下一剑!” 他桃木剑一转,又是青光大盛,直接朝着谢渊当胸刺来。 谢渊眼神一闪,长剑光芒闪耀中突然轻轻下探,点在了桃木剑三寸之处,如同刚好斩上了青龙的脖颈,顿时让剑势一窒。 他顺势将长剑往前迅速划去,如同一道电光;而剑上的白光和桃木剑上的青气瞬间碰撞无数次,带起一连串的爆鸣,光焰四射。 张均一表情严肃,看着极速切向自家手腕的长剑,桃木剑陡然一震,向上翘起,弹飞了谢渊的长剑,又趁着剑尖升起,刺向谢渊的咽喉。 当的一声,谢渊就像有所预料,长剑被挑起之后顺势画了个圆,后发先至,又斩到了桃木剑上劲气薄弱之处,如同将探头的青龙斩下长空,桃木剑直往地面坠去。 他长剑横切,切向张均一的咽喉,张均一后退一步,面前陡然青光大亮,阻了谢渊一阻。 这劲气外显让谢渊的长剑如同斩在气盾之上,顿时吃力变缓,而下一刻桃木剑就弹了起来,却不回防,而是从地上切向谢渊双腿。 张均一任谢渊长剑在身前而不变色,仍要抢攻! 谢渊脚下用力,顿时跃起,同时收回长剑,嘭的一声压下张均一趁势而来的桃木剑,稳稳落地之后脚步连闪,避开两道狂猛的斩击。云龙步身法玄妙,闪转腾挪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可见一斑。 张均一终于拿到先手,得势不饶人,长剑又斩,斩出两道青色剑气。 两道青光似要择人而噬,被谢渊灵巧的从旁闪过,斩到地面上扑了个空,却把空地炸出两个大洞。看其威力,若是正面挨上一记,显然便是金钟罩护身也会受到不轻的伤。 连连躲闪掉张均一的剑气之后,谢渊展示了一轮精妙身法,又不甘示弱,陡然绕到道士身旁,妙到毫巅的让过对手一刺,旋即将剑法完全展开,化作层云叠嶂,让人眼缭乱,不见庐山真容。 张均一神色谨慎,知道云龙九式既有云山剑法一概的变化多端、招式精妙,又是云山诸剑中最为霸道迅猛的一门,威力不可小觑,时时提防云雾般的剑光中窜出一条无可匹敌的真龙。 叮叮叮叮的连续交手声中,张均一猛然抬剑,识破谢渊藏于剑中的真正杀招。两人再度硬拼一击,刮出狂猛的旋风,吹得慧觉和尚道袍飘飞。 慧觉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兔起鹘落,眼中是大感惊异。 他之前才和谢渊交手过,对谢渊的实力十分了解,却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谢渊的修为就大有进益,简直上了好几个台阶! 这家伙修行竟如此迅速吗? 还是那见真湖里的效果就这样好? 慧觉眼神闪烁,看着谢渊和张均一硬拼分毫不落下风,感觉道士这一场怕是难了。 “谢施主本就不以功力浑厚见长,真正的实力还来自一身变化多端的秘法和杀力无匹的斧技,现下却还都没用出来。 “道士的桃木斩龙剑威力狂猛、玄真无极功浑厚霸道,有玉虚真人精心调教,论攻势之猛、功力之厚,便是我也略差一筹,谢施主却光凭修为剑法就和他拼个平分秋色……这一个月来的进步,端的惊人。” 关键是,谢渊现在将自己之前的短处大大弥补,和张均一的长处持平;那等他拿出绝招,张均一如何抵御? 慧觉更不由在想,若是自己对上现在的谢渊,又该如何才能制胜? 不过他的长处在于不灭金钟罩难以破解,论防御力是在场三人之最,当先立于不败之地; 而金身罗汉伏魔拳同样狂猛无俦,力大无穷,谢渊能和斩龙剑过招,却不见得能和自己硬拼。 若是拖得久了,还得是自己这心如磐石不动摇的佛门弟子笑到最后。 慧觉脸色正自缓和,忽然想到之前的结果好像不是这样。 那时谢渊实力比现在还差远了,仍然能凭无赖杀招取胜。若是他拿出诡谲难测的身法、祭出那让人憋屈的大斧头,该怎么破解? 慧觉左思右想,感觉除了修为硬压,好像没有奈何谢渊的办法;问题是现在修为也占不到优势,该怎么办? 他脸色变幻不定,最后缓缓吐了口气: “看来要想战胜谢施主,还得使出拖字诀。暴雨不终朝,凭我不灭心法,等他自己力竭,小僧不战而胜之,风轻云淡,方是高僧风范。” 慧觉点了点头,感觉想出了克敌制胜的方略,心情略定,重又露出纯真无暇、高深莫测的欠打笑容。 目光投回战场,战团中的两人各展剑法绝招,已经连续硬拼了好多记。 哪怕他们站在空旷的空地中央,边缘的竹林还是遭了殃,已经被四散的劲气与剑气摧残了一圈,四散倾倒,根折节断,铺了一地,便连更远处的绿竹都有些摇摇欲坠。 云龙九式敌上斩龙剑法,虽然名字上被克制了,表现上却分毫不落,甚至逐渐占据了上风! 玄真宗真传的剑法层次极高,谢渊光凭剑法本来难以夺得优势,然而斗得久了,剑心时时触发,一来二去之间,积累了几许先机,逐渐压着张均一在打。 只不过斩龙剑法显然不是寻常的功夫,而张均一又得大宗师悉心指导,明明修为不高、练剑不长,剑法中几无破绽,隐隐间已有宗师气魄。谢渊只是偶尔才能发现一二不谐之处,欲要击之,却还不见得能捉得住! 但是拖得久了次数多了,毕竟让他拿到上风,一片云雾困住青龙,让张均一左冲右突,却冲不出这层层浓云、道道白光,只能在原地打转。 张均一脸色严肃,心知这样下去就如温水煮青蛙,再拖片刻恐怕就彻底没了反抗机会。 他剑中青光陡然大亮,剑芒再盛几分,瞬间就将白雾刺出几个窟窿。 然而他催动剑芒,谢渊也催动剑芒。长剑上白光闪烁,随着剑锋舞动,让张均一满目满眼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云,如在云山之上入云峰中。 张均一正自眼缭乱,一道白龙突然再度杀出。长剑如同真龙,浑身是神圣的银白,双眼更燃着炽白的火焰,带着无匹的劲风压向对手。 张均一只是愣神一瞬,长剑就已经杀到面前。他条件反射般竖起桃木剑,于千钧一发之际在面前挡住了谢渊的剑尖。 然而劲气已经袭身,张均一脸色一白,浑身大震,如遭重击般向后滑退,双脚在地上犁出两条深沟。 谢渊的玄兵锋锐难当,不过和那桃木剑屡屡交击都没留下痕迹,随便一挡就将长剑挡下,显然看似木头,实际上也是难得的宝物。玄真宗真传下山,随身佩剑岂会一般? 只不过剑锋之利能挡,剑气纵横却没那么好防。 张均一在云雾之中困了许久,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就被谢渊抓住,云龙九式配上浑厚的云山剑意经,剑气凛冽间已让张均一受了轻伤。 既占得上风,谢渊自然不会拱手让出。 他脚步一转,在张均一还没站稳之际就冲到他的身旁,长剑带出一条匹炼般的剑光,当头斩下! 张均一感受着劲风再度扑面而来,还未接近便带来丝丝刺痛之意,知内里蕴含着凛然剑意,不敢大意,桃木剑青焰升腾,猛然上挑。 空地间青光大亮,如同有青龙冲天而起。光芒映照到旁边的竹林身上,让竹叶更青,翠竹更绿,而后猛地齐齐摇晃,又染上一抹朦胧的白。 张均一虽是强行抵挡住了谢渊这当头一斩,然而谢渊云龙九式毫不止歇,如同狂风骤雨,云雾翻滚,暴雨不停,神龙在其中时时翻腾,探出一鳞半爪,摇头摆尾,威力无穷,让场中几乎再无青气显现。 慧觉在旁看得双眼大睁,没想到谢渊的剑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占到上风之后竟然不给张均一丝毫机会,从刚刚的僵持瞬间就成了一边倒!按理说他的剑法也没到圆满无缺的宗师地步,怎么有这般效果? 这实力,完全和他想象的不一致,比他预料的还要强出太多! 不只是修为的进步远超预计,到底还有多少是自己没看到的? 张均一眼看自己脱不出谢渊营造的云雾牢笼,一下一下的被压缩着活动范围,哪怕桃木剑青光大炽,左右突围,却也难以建功。 他知若不出底牌,眼下却是最后的机会。 于是张均一觑空深吸一口气,浑身玄功全面运转,如同奔腾的长河,甚至引动周围的气流,让谢渊的剑光也微微闪烁起来。 谢渊神色一凛,正要长剑连点,不给张均一反击机会,却见张均一竟然已经蓄气完毕——既有天下顶尖的功法,便是爆发起来又哪里需要五吸三吐的? 竹林里陡然起了真正的龙吟。 张均一桃木剑一竖,青光全部凝在剑尖之上,然后如同光柱般激射而出,直冲天际。 一道苍龙虚影现于竹林上空,摇头摆尾,旋转一圈,然后猛然下扑,杀机四溢,躲无可躲!这等威势,也是宗师境以下能有的? 一个有五指山,一个能使神龙。 这些个大宗师的徒弟,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 谢渊浑身紧绷,瞬间有了极致的危机之感。 他毫不犹豫,长剑瞬间变化作了一柄萱巨斧,双手横握,将全身气血和内息灌注其中。 一道幽黑到发沉的光芒在斧刃上幽幽亮起,谢渊将巨斧向上一撩,凝聚到极致的黑色斧芒劈上半空,和巨大的龙影撞在一起。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半空中炸开,劲气四射、光芒迸发,竹林呼啦啦直接倒了一大片。 远处的道观里还有几个香客路人听到巨响,吓得瞬间躲在桌下,神色惊疑不定,难道是晴空起炸雷? 可是普通的炸雷哪有这般狂猛,莫不是谁人引动天罚! 香客面色发白,两股战战,可是看到面前的道长神色恬淡,毫无反应,心下瞬间安心许多。 道观虽小,道长看起来却像是高人,这等动静也奈何他不得,想必可以护持自己等人。 竹林一片狼藉。 谢渊的斧芒相比苍龙虚影虽然渺小,然而威力却分毫不弱,一道斧芒几乎将整条巨龙从空中斩下,两道光芒直接在半空抵消! 然而虽然抵消了张均一的这道杀招,谢渊却是神色凛然。 面前的张均一趁这机会脱出剑光重围,气势升腾,气息汹涌,桃木剑上青光大作,剑芒浓厚的已经有了几分剑罡特征! 他一道剑斩过来,带起笼罩半片空地的青色光焰,如同天青之月。 谢渊长剑上嗤的一声,蒸腾起淡白色的光芒,同样毫不吝啬的催动内息,放出剑芒,和张均一战在一处。 一青一白两道耀眼的光芒在林中空地纵横来去,光焰四射,已经远远超过普通武者所能达到的层次。 慧觉被双剑交击的余波和逸散的剑气撵得跳来跳去,不断躲闪,只得一退再退,直到一片狼藉、四处断折的竹林中间。 他看着两人势均力敌的交战,眼中异彩连连,喃喃道: “道士拿出绝招了!如此消耗,他不会等太久,必定招招拼命。 “谢施主怎么还不动杀招?如此托大,再拖一会儿恐怕就抵挡不住,说不定先被耗得提不起气力再用秘法!” 场中两人不计消耗,一时打得火星四溅。 然而张均一无论桃木剑如何鬼神难挡,甚至爆发的玄真无极功再度压过谢渊一头,却怎么也攻不进谢渊身周三尺之地。 张均一发现了,自己纯论剑法,和谢渊并不在同一个层级,纯粹靠的是功法浑厚、剑招狂猛,胜一手传承之上,可谓一力降十会。 当然,玄真宗本不是靠剑法吃饭,虽然天下第一道宗的剑法也分毫不弱,但更多的还是其他各色功法、手段。 只可惜张均一学道日短,主要的功夫就在砍砍砍上面,更多玄妙手段并没有学在手,一个玄真宗真传生生练成了武道狂人的模样。 不过以其在道法上的天赋,这一手砍砍砍同辈中几乎是无人能敌。学道贵一,若真是一直练道剑,亦能通道途。只是眼下的功法,他偏偏遇到了谢渊。 张均一无论桃木剑舞得如何威力无俦,至大至正的醇厚道功带出劲风阵阵,然而面对谢渊可攻可守的云龙九式就是攻不破。 云龙九式本来就是宗师级的剑法,谢渊已经练到不低的境界,面对张均一时攻守兼备,进退有度,此时采取守势也让他没奈何。 暴雨不终朝,张均一自觉哪怕源源不绝的玄真宗真功也逐渐难以为继,这样下去恐怕耗都要被谢渊耗死了。 按理说谢道兄的修为顶多和自己持平,功法不见得多高明,此时应该也快脱力了…… 他正这样想着,对面的谢渊脸上忽然散发光彩,整个人稍微比之前迟缓了些的动作瞬间又恢复了迅捷,看起来就跟磕了药一般。 什么情况? 张均一一脸懵懂,看着谢渊如同焕发了第二春,出手虽然不再剑气纵横,但细腻绵长,余韵匪浅,威力小了,后劲却大,有点像道家的功夫,不由惊疑不定。 怎的谢道兄的内息还能变幻的? 看他红光满面,分明是还能大战三百回合的模样,未免犯规! 慧觉也看出谢渊好像状态又跟打了鸡血也似,明明两名天骄大战这么久,消耗都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的,结果一方瞬间状态尽复,还斗什么斗? 和尚有些惊疑不定,脸色变幻,心里暗道: “又是什么看不懂的功夫?今天要被这家伙吓恁多次?” 看起来拖也拖不得了,到底能不能纯用武道胜过谢渊,慧觉心里也有些打鼓。 张均一自是感受最为明显,面前的谢渊出手压力陡增,他明白再拖一时三刻,自己就再无任何机会,不由高呼一声: “谢道兄,斗得过瘾!咱们便过最后一招如何?” 谢渊也高声笑道: “确实畅快!道士你说,怎么个过法?” 张均一收剑后退。他双手横持桃木剑,剑锋上青焰吞吐不定,如同神兵,照得他脸色一片明亮。 “谢道兄,我有一剑,威力无俦,即使面对境界高出我的敌人也有信心。只是道兄你的攻势如潮,让我用不出绝招……” 听到这里,慧觉在场边嗤笑一声,讥嘲道: “道士,你不会想让对手站着让你打吧?你是木桩假人练入魔了吗?” 张均一脸色一红,讪讪道: “这等杀招就是不易用出,我亦知真正战斗哪有如此机会?所以羡慕谢道兄的秘法……但还是想过过这个瘾头,给这场酣斗着最后一笔。” 谢渊单手持剑,斜斜指地,意态从容的笑道: “好说,刚刚苍龙一击已是绝妙,道士还有高招?我等不及领教了。” 张均一摇摇头: “那一击很强,不过是靠兵器之力;现下这一击,才靠的是我自己。谢道兄,小心了。” 他面色一肃,双手持剑,竖指向天,如同向苍天请示。 林地上空忽然刮起了狂风,厚重的压力笼罩整片竹林。 “神宵紫动,玉宇风行;煌煌天威,听吾敕令;九天神雷,以剑引之!” 张均一桃木剑猛地一引,天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 一道紫电凌空劈出,正中张均一的桃木剑上,缠绕其身。 “雷公助我!” 张均一陡然大喝,往前一挥,紫色雷霆化作一把锋锐的长剑,划过长空,刺向了谢渊! 谢渊只感觉浑身汗毛直竖,似乎刚刚看到张均一挥剑,电光就到了面前。 他怒吼一声,早已蓄势待发的一斧直接劈出。 既是最后一击,他也不再留手,浑身血气、内息,剑意经和养身功,全部灌注到这一斧中。 周身金光大亮,金钟罩也催发到最大,让他如同金色的炽阳! 这一斧,也是谢渊现在的最强一击! 大斧劈出深黑发沉的斧芒,和张均一无可匹敌的雷霆撞在一起,爆发出了炽白到无法逼视的光芒。 场中似乎静了一瞬,随后陡然发出爆炸巨响。 前所未有的狂猛劲风四散吹拂,甚至将近处的竹子连根拔起,如同标枪,吹飞出去! 幸好竹林里没有旁人,不然恐有误伤,气血蜕变境以下,连这余波都挡不得分毫。 张均一和慧觉都下意识的眯眼挡头。 等到动静稍歇,他们看去,却见谢渊持斧傲然而立,竟然将这风暴生生劈散,任周围一片狼藉,他站在中心不移不动。 这也奈何不得他? 张均一吁了口气,气息有些萎靡,神色却十分红润,一脸畅快。他拱手道: “谢道兄修为深湛,神功无敌,贫道认输了!” 谢渊哈哈大笑道: “过瘾啊,过瘾!” 这一场切磋,打得十分过瘾! 他声音有些沙哑,面色隐现潮红。 慧觉在旁边看了,幽幽道: “谢施主,还装什么宗师气度?金钟罩都破功了吧。” 谢渊横了他一眼,嘿道; “你来你也破!我看你是嫉妒。” 张均一的天雷神剑威力极大,是真正的道术,几乎赶得上他的横扫千军;但弊端同样不小,运用的不纯熟,还得念咒施法。 遇上同级别和更厉害的高手,他没有这个机会施展,而若是修为差的敌人,却又用不着。 谢渊直面两大杀招撞在一起的风暴,帅是帅了,也受了些伤损。 他本可以避开,但是这说好最后一击,若不吃个干净,总感觉不够圆满! 一场大战,他分毫没有动用天隐术、天幻术,为的不就是看看除此之外的真正实力如何? 验证过后,让人十分满意。 即使是张均一,这让天下第二的大宗师收为关门弟子的天才,玄真宗允许下山的真传,自己也能战而胜之,全程不落下风! 一个多月前,自己就算能胜,恐怕也不是这般堂堂正正的王道胜利。 相比之前,自己的实力提升,可见一斑。 向来是短板的修为弥补了上来,两门内功合力,就算功法品级不如张均一,却也能靠量取胜。 谢渊有些振奋,修为的进步有了实际体现,这场切磋就是真的过瘾。 其实说起来,谢渊对上张均一是有些克制。 道士毕竟主练剑法,玄真宗剑法再厉害,只要是人就会有瑕疵,碰上自己剑心便有些受制;再加上斩龙剑品阶虽高,张均一还没练到宗师的境界;而谢渊的云龙九式是正儿八经的宗师级剑法,靠着一点点天赋已经小有所成。 而谢渊的修为虽然没了劣势,功法还是差了一筹。剑意经配上剑法完美契合,可以算作次顶级的内功,再加上养身功补充,内功劣势不大;但金钟罩品级遇上顶级的功夫,短板就被完全放大。 偏偏玄真无极功内外同修,圆融平衡,并不以血气为优,虽然仍胜过金钟罩许多,但是不如佛门气血神功那般明显。 若是对上慧觉,自己恐怕还得吃力些。 当然,自己的杀招仍没动用,不过慧觉到底出没出过全力,也是两说。 他目光扫过旁边脸色有异的慧觉,暗暗琢磨。 慧觉看他望过来,退了一步,一脸警惕道: “谢施主,道士这都没让你尽兴吗?可别乱来。道士,道士!你过来道个歉。” 张均一仍在回味这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根本没理他。 少年道士静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谢渊,掏出了一枚铜钱: “谢道兄,请收好了。” 他抛了过去,谢渊顺手接住,一脸茫然: “道士,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买命钱。” 张均一侃侃而谈: “老道说了,若是要被打死了或者打输了,就把这钱拿来买命。既然这场我输了,这铜钱便是谢道兄的。” “啊?” 谢渊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但见张均一十分认真,只得看了看这个怎么看都是普通文钱的铜币,将其收下。 慧觉眼中神光一闪而逝,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小僧看了一场龙争虎斗,也不能太过吝啬,须得添些彩头。” 他在广袖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佛牌来,递给谢渊: “谢施主,这枚佛牌,便赠与你了。时时诵念我佛之名,可保诸邪辟易。” 谢渊又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感觉两人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接过佛牌,看着上面简单的佛像,粗制劣造,就像是街边地摊随便买的,嘶声道: “和尚,好意我收下了。只是这佛牌……不会是你路边捡的吧?” “阿弥陀佛!谢施主,这叫礼轻情意重。” 慧觉笑眯眯的: “而且谢施主身具慧根,与我佛有缘,这佛牌自有缘法,可以助你感悟佛韵。” 什么? 谢渊听了,悚然一惊,唰得看向慧觉。 和尚一脸纯真无暇的笑意,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不知真假。 但谢渊总觉这贼秃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不由盯了他一会儿,对佛牌更上了三分心,将其慢慢收好。 他看了看天色,对着二人笑道: “相聚终有别离,金陵一会,结识二位,是谢渊之幸。山高水长,江湖路远,还望与二位再有相见之日。” 张均一闻言,颇有不舍,叹道: “谢道兄豪侠气概,贫道心向往之,只恨不能随行左右、除暴安良。这次出来日子虽然不长,但碰见谢道兄——嗯,还有慧觉大师,收获良多,该是我回山修行的时候了。谢道兄,慧觉师傅,咱们必定会再见的。只不过下次再下山,想来我已突破到气血三变境,望与二位再论道谈武!” 慧觉笑眯眯的: “阿弥陀佛!小僧不会落后道长的。今日一别,是为再聚,不必多说。” 他双手合十,微微躬身,然后当先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谢渊摇头失笑: “好和尚!” 他和张均一相视一笑,又同时郑重拱手,随后一左一右,各自离去。 竹林再度恢复静谧,微风吹过,竹叶飘飘。 金陵城永远是那么热闹。 小潜龙会过去一段时日,虽然仍然常常有人讨论,终究热度不比之前。 但茶楼酒肆永远有新的话题,不是这个大侠又斩杀恶人,便是那个名宿被曝媳妇被偷。 不过金陵府武人的话题谈来谈去,却大部分都绕不开一个姚家。 世家便如巍峨高山,在这大江畔的金陵城中,无人能够忽视,一抬眼便看得到。 所以当姚府门口有一名白衣剑客突然出现,仰头望着牌匾不语时,许多人都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 姚府守卫看着面前站在大门正中的剑客,眉头一皱,上前沉声道: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容我通传,勿要站在正门当中!” 他问得还算客气,但要是对面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光是挡着姚家的门,就得捉进去收拾一二了。 剑客负手而立,看了那气派非凡的“金陵姚氏”金匾半晌,然后才悠悠低下头,对着有些警惕的护卫微笑道: “在下云山剑宗李星拓,特来拜会金陵姚氏。” (本章完) 239.第239章 一剑压江南 第239章 一剑压江南 那守卫听了,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脸色大变,连忙低头拱手道: “原来是李宗主大驾光临!小的这便去通传,劳您进门房稍息片刻!” 竟是云山剑宗之主! 姚府大门就在金陵的主街,来往人流如织,尽皆看着一头银发、面容年轻的剑客,一片哗然。 飞龙榜前十的宗师无人不晓,李星拓的威名近年更是如雷贯耳,便是江南民众也是屡闻其名。 原来这来找姚家的却是他?一宗之主亲至,不知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路人都变得有些激动,隐隐期盼,感觉要见证大事发生。 李星拓笑了笑,摆摆手,十分随和道: “不必了,入乡随俗,我自己进去就是了。” 那守卫呆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又立即缩了回来,为难道: “李宗主,这个……劳您稍待片刻就好,我立即去请老爷们来迎!” 李宗主亲至,纵是姚家门房亦不敢有分毫的怠慢。 守卫抱拳恭敬的说了一声之后,见面前的李星拓不为所动,一言不发,不由额头见汗,低头道: “李宗主还请一品江南茗茶,小的这就让人去通传。” 他说完这句,伸手一引,结果李星拓还是站在门口不移不动,气氛一片沉凝。 门房顿时一脸为难,背上冒汗。 他正在措辞,结果不过片刻,一阵秋风刮来,面前的白衣剑客突然扭曲变淡,然后消散不见。 守卫呆了片刻,这才发现眼前不过是一道虚影,真正的李星拓早就不知所踪,不由霍然回头看向宅内。 门口远远围观的路人都是一脸惊异,而后长街上所有人都听到姚府深处传来一声大喝: “李星拓!擅闯姚家,是何道理!” “呵呵呵,来而不往非礼也!姚家主,本座从云州而来,特来领教金陵姚氏的高招。你出剑吧。” 一声清朗的笑声伴随冲天剑意而起。 姚府中的一处水榭,姚余知正大宴宾客,高朋满座。 然而李星拓忽然如闲庭信步般走到宴席正中,满座高人,宗师也有数位,竟无其他一人有反应,仿佛他们的时间都陷入了停滞。 只有姚余知面色大变,知道来者不善,然而没想到李星拓根本不跟他多说,直接出剑,指向这金陵姚氏之主! 剑意扑面而来,姚余知浑身一紧,直接从案几前起身,抽身爆退,撞破身后屏风。 满座宾客看着李星拓剑指姚余知,一进一退,瞬息间出了水榭。 水榭中的风似乎都缓了下来,他们的思维也仿佛变得迟滞。明明两名宗师的动作看起来只是流畅、并不让人眼,一切映入眼中清清楚楚,然而他们却似乎连转头都难做到,尽皆缓缓的扭头看向两人远去的方向。 一片安静中,姚余知的暴喝突然传来: “李星拓你欺人太甚!天阿剑,起!” 天阿剑! 众人一惊,姚家的镇族神兵! 具有种种神异、宗师才能执掌的兵器,被称作玄兵。 玄兵威能无俦,神妙非凡,即使是宗师拿了也如虎添翼。 但玄兵自不是利器的尽头。 在玄兵之上,还有神兵。 神兵者,呼风唤雨,天下利器,稀世罕有,向来为大宗师所掌。 传言说一柄神兵,便等于一位大宗师。 四派八家之所以地位如此稳固,哪怕没有大宗师坐镇时也难以撼动,便是因为底蕴所在,要么藏有镇派神兵,要么有相同等级的手段。 姚家的天阿剑,前身乃是数千年前姚家金陵称帝时的帝王之剑,前名天子剑,乃人皇之兵,天下最顶尖的神兵。 后来朝代更迭,姚家为避世将其更名天阿剑,没了皇族气运、万人供奉,天阿剑威能虽然不复鼎盛之时,但仍然是毋庸置疑的神兵。 姚余知身为宗师,持此兵器,当无恙矣…… 水榭满堂宾客、金陵名流脑海中转过缓慢的念头,就听一声长笑: “如此名剑在你手中,亦是明珠蒙尘。” 一声痛呼传来,姚余知再无豪言壮语。 姚府之中忽而变得极为安静,安静得诡异。 李星拓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水榭之中。 他扫了一眼在场名宿,微微点头,面带和气: “擾了诸位雅兴。不过姚家伤我徒儿,驱我弟子,我便让姚家主也受点小伤,甚是公平。” 他看了看桌上还有未开美酒,眼睛一亮,手一动便将其提到手上,拍开酒封,仰头灌了一口,随后长叹一声: “江南美酒,多年未饮!” 李星拓抿嘴闭眼,品鉴一会儿,叹了口气: “终是绵软了些。” 说罢,他慢慢走出水榭,倏忽不见踪影。 宾客们下意识的将头又扭向门外,忽然感觉时间不再缓慢,终于恢复了正常。 远处这时才传来大响惊呼,一片喧哗慌乱,爆鸣交击、楼宇倒塌声冲天而起。 原来不是姚府安静,只是声音还没传来,但李星拓已经离开。 姚府门口,李星拓提剑走出,正好撞到慌慌张张转身要往里通报的门房。 门房看着他只进去了一瞬就突然又出来,一脸惊愕,不明所以。 而李星拓对他和煦的点了点头,走到门外,看了眼方向,一步便出了金陵城。 长街的路人目送着李星拓进了姚府又瞬间出来,随后只留残影缓缓飘散,不知所踪,片刻后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糊涂模样。 只有过了刹那,姚府里喧声震天,一片嘈杂,兵荒马乱的动静传到了外面,随后不少高手家丁奋勇追出,呼啦啦到了门外,然而哪里还找得到李星拓的影子? 当然,他们自己也知道是这样,不然绝不会如此奋勇。 于是一个时辰之内,云山剑宗宗主李星拓闯入金陵姚家,击伤请出镇族神兵的姚家家主姚余知,如入无人之境,来去如同惊鸿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金陵府。 然而这是金陵,纵然好事的人们几乎已经憋不住心里讨论的欲望,却也不敢大庭广众的说姚家的失利,只敢在私宅里大谈特谈,一吐心中倾诉之望,却还得压低声音,生怕隔墙有耳。 毕竟那可是姚家! 但就是这样的姚家,却被李星拓单人只剑闯入祖宅核心,当众伤了姚余知,甚至连姚家的神兵也阻拦他不得。 金陵人道路以目,度过了有口难言、憋得发慌的一天。 不过第二天,这异样的沉默就被彻底打破。 消息如风传来,昨日下午,李星拓突至邕阳,败钱家老太爷、飞龙榜第八、邕阳伯钱无病于邕水之畔。 据传李星拓见到钱无病的刹那,动了杀心,两人从城中大战至邕水南岸,打得江水倒流,直到钱家三名宗师抬着镇族神兵来才将老太爷救走。 不过邕阳伯本就年事已高,早就传出数次大限将至的传闻。虽然近些年听说寻到延寿秘方,状态恢复不少,但这一下过去,恐怕老太爷再要折寿十年不止。 如此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江南,金陵府的好事者都是一片恍惚。 江南江南,方圆何止千里?邕阳和金陵虽然都属江南,但是相距得有大几百里地去。 李星拓朝至金陵,暮到邕阳,半日之间辗转两地,连败姚、钱两大世家最强者,逼得两家动用镇族神兵,随后扬长而去。 这一剑的风采,压过江南千年世家。 众人蓦然回想,上一次让世家齐齐动用神兵之时,是不是还得数到多年前的八门之乱了? 金陵的茶楼酒肆中人彻底按捺不住,不敢说姚家,在这里说一说钱家总没事? 而既然说了李星拓大败邕阳伯,那肯定要顺带提提他上午干了什么。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茶楼酒馆,尽皆是李星拓和云山剑宗之名,即便是姚家也没什么办法。 乃至整片江南大小城池,无不传诵这传奇般的战绩,云山剑宗的风头再度攀升,众人心里觉得,其实力应当隐隐压过八家末尾。 都不是隐隐了,剑宗之主纵横江南,两家谁人是敌手? 至于李星拓为何这样做,很快便被好事者翻出了理由: 前几天钱姚二家的宗师闯入云山剑宗金陵别院,破门而入,大闹一场,以大欺小,伤了李星拓首徒秦真阳。 人们顿时恍然。 徒弟被欺负,师父自然找上门来出气,天经地义,有理有据。 只不过找回来得如此快、如此不讲道理、如此不给世家面子的,众人还是头一遭见到。 几天之内直接从云州冲到世家老巢,一剑压得两大世家低头。 原来这才是云山的峥嵘。 剑宗别院内。 李星拓看着神色如常、气血红润的秦真阳,叹气道: “大徒弟,你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秦真阳额角一抽一抽: “师尊,对不住了,我的修为还凑合,没那么脆弱。” 李星拓连连摇头: “难得找到由头出来活动一下,还以为你这个徒弟是故意体谅为师的。” 秦真阳面无表情道: “师尊,案牍不会因为你不在而减少的,它们只会越积越多。” 李星拓本来还算愉快的脸色微微一垮: “话真多!都怪你壮得跟牛一样!要是受伤再重点,我也好再下重手。” “师尊,你不是没对钱无病容情?” 秦真阳问道。 李星拓面色一沉,点了点头: “那老匹夫已入魔道,要不是他的儿孙拼了命的把他抬回去,这次我就斩妖除魔了!你张师弟查的真没错,这些世家已经在行邪法延寿。” 秦真阳面色沉凝,吐了口气: “还有刺杀王管事的凶手,也是张师弟查到的,正是他在乌河碰到过的钱家人,称呼为钱先生。只是奇怪的是,我查遍钱家的人员资料,没有和这一人对的上号的。” 李星拓微微皱眉: “或许是哪一个分支崛起的人物,并不出名。” 秦真阳摇摇头: “我把钱家分支也一并查过,只要成名的有气血蜕变境的都一一对照过,确是一直没查到。” 李星拓有些诧异,自家大徒弟的细致和稳重他是了解的,既然他说这样排查都没查到,那就是真没有。 “奇怪。” 他想了想,没想出结果,先将此事按下: “罢了。反正已经和钱家与姚家彻底结怨,金陵这别院,只得先关了。走吧。” 秦真阳默默点头,麻利的收拾好行装,忽而道: “也不知张师弟行到哪了。要是知道您要来,也许他不用走的。” 李星拓叹了口气: “这小子,心里还算有宗门,不想给咱们惹麻烦。只不过……” 他语气悠悠道: “既然我云山剑宗总是要崛起的,天下就这么大,修行资源就这么多,遗迹就那么些个,又要谁来让出这个位置呢?” 那自然是四派八家里排名最末的钱姚两家着急了。 秦真阳默默想着。 想必以世家的眼光,他们也是早看透了这点,故而和剑宗一言不合,就将矛盾激发至此。 而李星拓更是想得通明,直接拿剑说话,不言其他。 江南世家跋扈惯了,却忘了云山剑宗不是江南这些小桥流水中被欺压的小宗门。 “早晚会有冲突的。这小子啊,就是想得多了。” 李星拓摇摇头: “不过他总是有自己的想法,让他自己去做吧。大徒弟,回家了。” 别院的大门洞开,前后驶出几辆马车,显是云山剑宗撤离了金陵。 但早已在别院外围得满满当当的好事人群却没觉得是剑宗输了这一阵。这么多年来,在金陵让姚家吃了瘪还能扬长而去的,除了李星拓,只有那位女魔头了。 剑宗的车队沿着秦淮河慢悠悠的驶过,仿佛里面的人还在欣赏美景。 然而姚家从始至终无人出面,无人敢拦,默默注视着这只不算庞大的车队。 一片安静中,甚至让金陵城都有些沉闷。 车队规模再是小,第一辆的马车,赶车的车夫却是秦真阳。 而能让秦真阳赶车,里面坐的是谁,不言而喻。 于是剑宗的车队就在整座金陵府的默默注视中,一摇一晃、安安稳稳的出了金陵。 江南的喧嚣还没结束,官府就发布了新一期的三榜。 天龙榜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尖大人物,就像天上的神佛,终究离底下太远,只有个名号,仿佛不是真人。 飞龙榜的宗师本来也差不多,个个都是宗门魁首、世家老祖、传奇宗师级的人物,比泥土塑像也差不了太多。但是日前的一场江南大战,就在金陵和邕阳城中开始,让人觉得原来飞龙榜宗师也离人这么近。 而这一战的结果,便是前十的排名有了微小的变化。 飞龙榜第四,云山剑宗宗主李星拓。 这一名次已经在藏剑阁阁主韦冬之上,众人都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联系李星拓一日纵横千里、大败千年世家的惊人战绩,到底谁是天下第一剑宗,突然就让人觉得有得讨论。 飞龙榜的变化不必多说,潜龙榜的排名则更让人眼缭乱。 潜龙榜向来是变化最为剧烈的,几乎每一期和上一期都是大不相同,特别是排名靠下的那几十名,真的是武者大舞台,人人都想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 而这一次,连续当了几期第七十二名的谢渊,终于从这个位置离开了。 潜龙榜第三十名: “与人联手斩杀秋风楼天阶刺客; “于金陵败般若寺真传、智灵神僧弟子慧觉; “于金陵败玄真宗真传、玉虚真人弟子张均一; “以气血二变境修为,于金陵与慧觉、张均一联手败金陵姚氏宗师姚亦隆。 “穷凶极恶,盖世凶徒——谢渊。” 这般战绩,确实不适合再呆在第七十二名。 第三十名这个位置,再上面几乎都是气血三变境的天才高手;而其下面,第三十一名慧觉,第三十三名张均一,皆是同境中顶尖。 在一众变动的潜龙榜高手中,就属谢渊的评价最为扎眼。 斩杀宗师级以下最强刺客? 连败玄真宗、般若寺二宗真传弟子? 还能越大境界击退宗师? 那一排战绩静静列在那里,没有一样不让人瞠目结舌。 哪怕有哪个武者达到其中一项,都可以轻松名列潜龙榜,然而谢渊的经历写了几排,仿佛普通的高手他不屑于打。春雨楼夸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留个穷凶极恶的评价。 大离朝境内无数酒馆茶楼、无数人一脸惊奇的看着那潜龙榜,目光无不在谢渊这个名字上停留许久,对着这份堪称离谱的战绩议论纷纷。 议论来议论去,众人都觉得太假了。但春雨楼的信誉不用多说,向来保真。于是看了榜单的人们沉吟良久,只得附和一句: “不愧是穷凶极恶、盖世凶徒!” “我真的没有那么凶。” 谢渊听着旁边人的议论,有些无言。 他感觉自己就算谈不上谦谦君子,但是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土匪。当然,大板斧是爱用的,人绝对不油腻。 就算行事风格,也是只对恶人用雷霆手段,对其他人,自己算得上和善友好,对同伴更说得上很讲义气了吧? 这春雨楼,完全是诽谤! 谢渊在这处小镇的酒楼里,看着那榜单旁围着的众人,长叹一声。 离开金陵这才没两天,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情。 先是宗主千里乘风,大大给了两大世家一个教训,然后春雨楼就连夜印发了新三榜,广而告之,结果连自己也受到影响。 不过宗主来的实在是快,就算要给剑宗找回场子也不至于这么积极,谢渊严重怀疑他早就想跑了…… 早知道或许可以转回去,大树底下好乘凉,跟着宗主优哉游哉的又回云山修行去。 只是想了这么一想,谢渊就微微摇头。 在云山静修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读万卷书,行千里路。功夫练出来,终究还是要实践的。看看别处的风景,才更有益于自己的修行,特别是对以后突破宗师有益。岂能一直闭门造车? 更何况,自己在江南还有事情要做。不说那让他有些念念不忘的幻梦天晶,眼下让他牵挂心神最多的,还是那佛韵,这是自己就可以去弄清楚的。 江南这边佛刹众多,古迹不少,正好可以试试看,这佛韵到底是怎么个事。 再加上慧觉送的…… 谢渊摸了摸腰间的佛牌,摩挲片刻,又把手收回。 虽然没有直接让自己获得佛韵,但应该是有用的。 正出神间,小二麻利的端上酒菜,一盘炒青菜一盘卤猪头肉,喷香扑鼻。 谢渊便回过了神,瞥了一眼小二,拿起一根银针,用银针去探,试了试毒。 小二见他这样,既客气又有些不屑,嘴角一撇道: “客官,咱们这儿在镇中心,做的是正经生意,您实在是太小心啦!” 谢渊不说话,只是凝目片刻,抬起了手,把银针拿给他看。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本来银白无暇的细针就迅速变得如墨一般黑,让人心惊。 小二面色一愣,十分惊讶,随后陡然变色,袖中弹出短剑,刺向谢渊! 谢渊一下没反应过来,被短剑刺中咽喉,捂着脖子,嗬嗬做声,倒在地上。 小二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刺杀了目标,饶是身经百战,也又愣了一下,随后感觉脖颈一痛。 他脑中微微一晕,发现面前景色变幻,谢渊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只是手上拿着剑柄,而剑尖……在自己的咽喉里。 幻术? 刺客至死都没想明白什么时候中的招,而谢渊又是怎么发现的,只得含恨倒下去。 旁边响起阵阵惊呼,后面一桌宾客吓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子,打翻酒菜夺路而逃。 其中一人慌不择路,脚下打滑,撞到谢渊这边来,顿时脸色吓得煞白。 谢渊一把扶住了他,并没要怪罪他的意思,不由让他口中松了口气。 不过随后这名路人就眼神一冷,袖中无声无息的探出短剑,猛然往谢渊小腹刺去! 然而手上发力,他却纹丝不动,双臂如同被铁箍锁住,一下也动弹不得。 抬头看去,谢渊微笑道: “别急,我有事问你,你待会儿再刺。” 这刺客见谢渊实力如此强大,顿时脸现决绝,用力一咬,磕破口中毒药,毒发身亡…… 随后刺客眼前一,发现又活了过来,谢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如电伸手探入他口中,精准的扳下了他的一颗牙齿。 刺客遭受拔牙之痛,然而面无表情,盯着谢渊,忽而嘴里又留出黑血,瞬间气绝。 谢渊眉头一挑,有些懊恼道: “怎么连毒药都有备份的?” 他叹了口气,倒也不算十分惋惜。这种层次的杀手,就算捉了活口,他也没有好办法让对面开口。天幻术或许可以试一试,但他不是刑讯方面的专家,不知道一般的痛楚折磨之类对这些人有没有用。看他们被生剥牙齿都面无表情,恐怕有些难。 谢渊自己在隐匿潜踪方面经验颇丰,擅于观察,敏锐的发现这进去后出来的店小二,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早在镖局时期,银针探毒都不是万能的,更何况面对现在的这些杀手?谢渊干脆用幻术来诈,果然一诈一个准。而杀了一个,还有一个,两人配合向来是杀手标配。 至于还有没有第三个人,谢渊暂时没发现,权且当有吧。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谢渊看了看旁边惊惶四散的人群,脚步一错,融入其中,倏忽间就不见踪影。 旁边几名平平无奇的路人本来往这边靠,结果眼睛一,发现目标已经消失不见,顿时原地乱转,一片茫然。 直到百里之外的另外一个小镇上,谢渊才显出身形,又换了一幅面孔,沉吟道: “怎么又有一波刺客找到我了?” 当日和张均一切磋完毕之后,谢渊潜行还没多远,毕竟消耗很大,他正说在一处县城里歇脚休息,结果刚刚住下就遇上两个实力不弱的杀手。 两名杀手都是二变境的修为,出手狠辣果断,配合默契,让人防不胜防,完全没有想到。 要不是谢渊年纪不大、当镖师时行走江湖的经验却丰,状态见底的他差点就着了道。 好在金钟罩这时是最有用的,抵过第一波之后,谢渊没有再给对手机会。 谢渊出手果决,没有留手,那两个杀手都当场身亡。 虽然没有活口,但谢渊凭借对手的实力和风格,以及其专业程度,推测是秋风楼的刺客。 至于怎么找到他的…… 当时自己和张均一打的天惊地动,被人发现踪迹也很正常。 而且谢渊事后回想,这刺客来的这么迅速,恐怕姚、钱两家早就发布了悬赏,虽然找不到自己的人,却一直盯着张均一和慧觉,果然摸到自己的尾巴。 谢渊反省一二,不敢再在切磋近处百里停留。他拖着疲累已极的身子,用天隐术潜踪匿行,换了个相反的方向,找到妥善处休息安顿,恢复实力,然后才再次上路。 本来这几天都没事,哪知道在刚刚,他竟又遇到了刺客? 这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谢渊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秘法?宝物? 谢渊凝眉片刻,吐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些杀手似乎有找到自己踪迹的办法。 看来自己的行动还要小心了,时时得提防这些无孔不入的刺客。 秋风楼的杀手向来难缠,也不知钱、姚两家投入了多少本钱,世家出手,果然没那么简单,这么快就给自己制造了麻烦。 不过想来天隐术之下,秋风楼不可能完全掌握自己的位置,不然就不会是这些实力的小喽啰。 二变境的刺客都还好些,但也不能完全忽视。刺客本就不一定以实力杀人,一变境的刺客毒翻三变境的高手,在所多有;而若是三变境的刺客乃至其中佼佼者的天阶刺客前来,自己更得万分谨慎。 谢渊皱着眉头,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想不明白,这江南对自己来说就是一处危地,时时会遭遇刺客前来,乃至世家高手,那就不能久留。 他吁了口气,微微打乱计划,决定不再在江南到处晃悠。 改道北上,过江去北方,那边佛迹也不少,足可慢慢探访。而脱离江南世家的腹地,想来他们的掌控力就大大减弱。 至于幻梦天晶……只有后面有缘再说,反正没有慕姑娘也成不了事。 谢渊做了决定,在这处小镇补充了净水干粮,然后化作普通汉子模样,转道向北。 此后数日,谢渊偶尔还会在补充饮食时遭遇刺杀,让他疑惑不已,却心生警惕。 好在这些刺杀看起来,都是临时遇见,不是有意伏杀,说明对手并不能准确的掌握自己的行踪和方位,但极有可能在一定范围内能捉住自己的痕迹。 谢渊心中微微有数,这多半和钱姚两家在江南的掌控力有关,据他观察,无论大城小县,巡查的官差衙役、江湖高手,乃至三教九流之人都变多了起来,显然在找谁。 恐怕这些地方一有陌生路人,都被留上了心,不由让谢渊心里暗暗惊异于世家的手笔。 这江南,到底是朝廷的,还是世家的? 于是谢渊减少在城中补充补给的次数,尽量在野外独行,果然遇到刺客的次数少了许多。 然而似乎之前的屡次反杀勾勒出了一条行进的线路,就算谢渊弯来绕去,掩盖着自己北上的真实目的,幕后亦有高人能判断出他的动线,屡屡有人拦截,甚至遇到了两次气血三变境的高手。 谢渊不愿缠斗,靠着天隐术天幻术的组合甩开了敌人,但总感觉哪怕野外也能遇到高手拦截。 只要自己露出身形超过一会儿,草里、水塘里、泥潭里,都有可能跳出一个隐蔽的杀手。 虽然频次没有在城里露头时那么高,但在野外都能截住他,有些莫名其妙。 谢渊天隐术再厉害,不可能一天十二时辰时时用着;而整个江南却似乎都被编成了一张网,静静的向谢渊露出踪迹的地方网去。 “人海战术么?” 谢渊感觉有些棘手,应该不止于此,但他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决定先离开江南为好。 不过之前的踪迹似乎指明了自己的方向…… 他想了一想,直接掉了一个头。 金陵姚府。 一间暗室内。 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男子正在摆弄着算筹。 他的面色有些异样的苍白,身体似乎也很虚弱,时不时的就咳嗽两声。 但他只是凝视着面前的算筹,一动不动,眉头微皱。 “有结果了吗?” 旁边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一个带着兜帽的人影动了动,正是他发出的问题。 若不是他自己发声,旁人几乎难以察觉这里还有一人。 文士嘶哑尖细的声音说道: “大致是往回走了。” 他拿手在旁边的地图上划了一根线。 兜帽人影瞥了一眼: “回头?大致?堂堂止空山的前任天算子,算不明白一个区区小辈么?” “斯斯……这个小辈,你们姚家不也没奈何?不然何必来找我。” 这文士发出蛇一样的斯斯笑声,满脸嘲弄。 金陵近两个月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知道。 见兜帽人影沉默不语,文士呵了一声: “这个小子的气息忽隐忽现,身上仿佛有什么阻力一般,我都很难看得清楚,绝不是什么平常人。而且,好像不只是这样……” 他犹豫了一下,尖声道: “好像有人在保他,不然我不可能算错。” “希望你这次能看清楚一些,我不想再扑个空。” 兜帽人冷冷道。 文士眼珠一转,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每算一次天机,折损的都是我自己的寿数。要想看得清楚,需要补充。” “合你八字的人参果已经准备了三对,精血都很充足。” 兜帽人简单道。 文士露出喜色,苍白的脸颊浮上两抹潮红,喃喃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下我肯定能帮你们抓住他……” 见文士又开始狂热的摆弄着算筹,兜帽人瞥了他一眼,默默退出了密室。 他在内宅的回廊里走着,面容隐在兜帽之中。 沿途的下人看见他,都是面色发白,退到旁边,战战兢兢的行礼。 到了一间书房外,兜帽人直接推门,看见里面气色萎靡的姚余知,平静道: “一个李星拓,就把你伤到这样?” 姚余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要打过才知道。” 兜帽人不置可否,但语气里透露着强大的自信。 姚家明面上的宗师都没有飞龙榜的实力,姚余知虽然有所藏拙,但显然离李星拓的距离还是十分遥远。 姚余知没有反驳兜帽人,只是问道: “沈虚怎么说?” “他只能看个大概,我觉得他不靠谱。” 兜帽人言简意赅。 姚余知沉吟一下,问道: “那你怎么看?” “那家伙往哪走都是假象,他如此谨慎小心,察觉江南是危地之后,必定要过江。就让下面的人人手一份玄水画形,在沿江渡口等他就行。只要他出现,自然会有感应。” 兜帽人说道。 姚余知微微点头,又问: “万一他从其他地方跑了呢?这次让他从江南逃掉,恐怕下次再想抓他就不容易。” “是,这家伙散修出身,结果连智灵和玉虚的徒弟都比不上他,确实少见。家族现在就剩你们几个废物,等这样天骄成为宗师,找上门来恐怕又只能让人来去自如,你们应该害怕。” 兜帽人无情的嘲讽着姚余知,然而姚余知脸色虽然发黑,却并没有发作。 兜帽人冷嘲热讽两句,然后道: “其他地方自然也不能放过,让沈虚继续算,多少有点用。还有,这种人不是自诩正道、喜欢行侠仗义么?真小人难抓,伪君子却最好对付。” 姚余知微微颔首: “好。” 他看了一眼兜帽人,叹气道: “老六,你是不是还在气当年的事?” “我气什么?我现在是族内最强的宗师,你们一个二个在我面前撑都撑不了几下,我有什么好气的?” 兜帽人冷冷道。 姚余知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老六,天川天赋异禀,不输你当年。只是他屡受打击,现下道心已经有了裂痕,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这就叫挫折?大哥,你知道为什么姚家现在这么弱吗?就是你们忘了那妖女把我们差点杀光的日子了,她一不在,你们又在脂粉堆里醉生梦死、寻欢作乐,糜烂不堪。一个好好的苗子,被你们养成了风吹就倒的骨朵。” 兜帽人冷笑道,直接转身: “把他送到秋风楼来。” 姚余知张了张嘴,哎了一声,默默点头。 他望着即将出门的兜帽人,又叮嘱道: “老六,那个谢渊,你上点心。” “瞧你那样……等找到他的位置,我亲自去。” 兜帽人似嘲似笑的声音传来,人已远去。 谢渊在江南绕了几个圈子,餐风饮露,打猎充饥,兴之所至,便换个方向,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明天在哪。 如此一来,果然逃过追杀,连续三天已经没碰上一波杀手。 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之时,敌人怎么算得到他下一步的动作? 谢渊沉吟一下,决定不去江北了。 敌人恐怕从之前的行动猜得到他要过江去,以世家之缜密,哪怕他绕了许多个似是而非的圈子,他们很可能仍在江岸布下了天罗地网。 虽然以大江广阔,谢渊不知敌人怎么才能阻止他,但就像之前没想过会被找到踪迹一般,也许对面有什么秘宝之类的,不该去冒险。 谢渊决定往西南去蜀州,那里也有佛教名刹,四派之一的明心庵就在蜀州,自是佛韵浓厚。 而且蜀州往上就是云州,离了江南,钱姚两家手再长,也不至于像这般布下天罗地网。实在不行,从蜀州跑回云山也方便。 于是谢渊先往东走两天,忽而又调头向南,走了三天又猛地转西,疾行千里,已近蜀州边界。 看着天边已经隐隐能见蜀州群山,谢渊路过一个小镇,哪怕干粮饮水耗尽也不入,准备就当个野人。 而走过小镇,路过镇外一个金碧辉煌的佛寺时,谢渊看了一眼,有些惊异: “小镇旁竟还有这么大的寺庙?” 正这样想着,慧觉送的佛牌突然震了一震,微微发热,头一次有了动静。 (本章完) 240.第240章 第240章 谢渊感觉佛牌有了动静,微微讶然,立即将其拿起一看。 看起来劣质如同街边小贩三文一个十文三个的佛牌此时稍稍亮起,有金光在上面一闪而逝,然后就恢复了沉寂,和往常一样。 若不是谢渊对自己的感知十分自信,恐怕都以为刚刚的是错觉。 “这东西还真有用?” 谢渊挑了挑眉。 说实话,慧觉送他这玩意儿的时候,紧跟着张均一送的买命钱——那是另外一个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的东西,谢渊权当战利品留作纪念。 这两个身具天下最顶尖传承、最大靠山的年轻人,送的东西看起来真是一个比一个寒酸。 特别是慧觉,送的时候谢渊都觉得是不是看张均一动了他也灵机一动,纯粹是恶作剧来着。以他的恶劣性子,真是街边拾一个佛牌给自己那是再正常不过。 但谢渊还是将其收下,一直对其的用处半信半疑,现在却终于证实这玩意儿是有几分特异的。 “不过,这东西有反应,说明什么?这里有所谓佛缘么?” 谢渊回忆着慧觉的话语,略略思索。 他有时候真觉得慧觉神秘莫测,仿佛知道很多东西,甚至连自己的不少秘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有时候又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就在戏弄人装深沉而已,捉摸不透。 那一番话,是否说明他知道自己正在寻找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佛韵呢? 而这个佛牌,就是指南针? 谢渊说不好,但在江南晃荡都有个把月了,这佛牌还是第一次有这异样。 开溜的路上,谢渊曾经许多次路过佛寺古刹、明庵宝塔,被追得不是那么紧了就进去拜拜转转,晃上一圈。 但从未有一次感悟到所谓的佛韵,也没有让腰上的佛牌起任何反应。 直到这次。 谢渊看着那建在小镇外半山坡的庞大寺庙,宽阔的正门和威严的大殿,正好可以俯瞰整个镇子。 哪怕谢渊不懂什么堪舆风水,也感觉这地方是附近的好去处。 “金光寺。” 谢渊看了看那大寺,看了看山上络绎不绝的信众,又看了看山脚下不算十分繁华的小镇,挑了挑眉。 恐怕这一个河湾小镇,都供养不了这么大的寺庙,不少人看起来都是外地赶来。 谢渊两世看过古今中外不少佛寺、道观、教堂、圣馆,发现了一个统一之处。 它们周围的民居建筑,可能看起来十分普通乃至破败不堪,但它们本身,却都是一等一的豪华精致,建筑堪称艺术,至少相比周围的民居,造价高出十倍百倍不止。 乃至那些自古流传的名胜,耗费周围人数代乃至十代之力,数百年间不断修葺,不断捐赠,越修越大,越修越豪奢,直把周围的百姓居所都比到了泥地里,甚至都仍没完工。 信仰的力量。 谢渊看着这金光寺,有些不置可否。 不过难得有了佛韵消息,自然得要去探一探。 谢渊眼光一闪,外表变化成老实的乡民,十分虔诚的朝着上山的台阶走去。 时间刚过正午,上山下山的信众还不少,谢渊甚至有时候需要侧身才能过去。 他一边往上走着,一边竖起耳朵听周围人的交谈,搜集信息。 “娘,我们再坚持一下,只要上到金光寺找里面的大师看病,您就能痊愈了!” “儿啊,我真的走不动了……不去了,我没什么大病,不如把银钱留着给你取媳妇!” “娘,我背您!娶不娶媳妇的,哪有您的身体重要哇!” “儿啊……哎,我能自己走。” 母慈子孝的经典戏码。 谢渊听得默默点头,路过那母子俩时不经意间抚了那老妪手臂一下,度过去一缕养身功真气。 至少能助她爬上这节山梯。 他又听另外一边: “王叔,这上面真能学武艺、当大侠、成为修行者吗?” “真的,我亲眼看到住持大师一拳打死老虎,为民除害!你进去了好好修行,不用想家里和你娘,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一拳打死老虎?真的吗?咦,可是和尚不是不能杀生么?” “……小孩子哪来那么多问题?” ……谢渊听得眉头微皱,瞟了那男子和小孩一眼。 他看了半天,收回脚步,默默摇头,如果那小孩的母亲都同意了,那也许寺里对他来说也是个好去处。 “当家的,寺里的大师傅真雇人干活吗?我们能去帮他们耕地吗?” “真的,他们已经预备春耕,可缺人哩!到时候我们就去种咱们原来的那两亩地,我们对那旮旯熟,干得比别人好,大和尚肯定愿意,明年我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谢渊看了面黄肌瘦的夫妇俩一眼,皱眉抿了抿嘴。 莫名让他想起故人。 一个大势力总会成为当地的地主,土地兼并是一个没法避免的问题,云山剑宗也在云山下有良田千亩,以供山上门人所用。 好在就谢渊了解,剑宗给佃农的待遇十分优渥,至少云山下面的人没有饿肚子的。 如果是这种情况,尚且可以接受…… 谢渊路过夫妇俩,那丈夫感觉被碰了一下,顿时警惕的捂紧胸口的包裹,瞪了谢渊一眼。 随后他手伸进包裹检查了一下,忽而一呆,忍不住站到一旁避开人群,把包裹偷偷掀开一角检查。 里面的散碎银钱不止没少,反而还多了好大一把碎银子! 汉子赶忙又抬眼去看,发现刚刚碰自己的人已经不知所踪,不由双手合十,感激的喊道: “活佛!感谢金光寺的活佛!” 谢渊一路攀爬向上,就算他用正常人的速度,也足以超过许多抱恙上山求医的人家、许多虔诚礼佛的老人。 这样的人还不少。这一路上,谢渊听到了不知多少尘事,不知多少困苦,这上山的路仿佛就是一条救赎的路,许多人坚信登到这山路的顶,见到金光寺的大门,一切就迎刃而解。 谢渊听了,能顺手推一把帮一把的就帮,但上山的人排成长龙,他走了一半便连自己的碎银子都撒光了,养身功的真气也度了不少人,可惜相比这求佛的人数,他一个人只是杯水车薪。 站在即将到达寺门的台阶处,谢渊回望山梯上如蚁人流,感觉就这么一截山路,他就见了众生相。 只是这里的众生相,怎么看怎么苦。 而在这山外,又还有多少世人过得苦楚? 谢渊忽然有了怜悯之意,只感觉苦难仿佛在这条山路上具象出来。 他一个人无论如何帮不了几多世人,也许佛门的度世之意,真能帮他们有所解脱。 谢渊回过头来,看着头上烫金的牌匾,心里想着: “这金光寺当得起如此多人的虔诚供奉,或真是宝刹一座。” 他低下头,跟着各具悲苦的如云香客,进了这金碧辉煌的佛寺之中。 “这位施主,承惠,入寺费十文。” 谢渊还没踏入大门,旁边就有一个胖大僧人伸出一个陶罐,笑眯眯的说道。 谢渊愣了一下: “进寺还要钱?” 那僧人也愣了一下,笑容微收,眼睛上翻: “施主不知我金光寺的规矩?入寺先交十文,进去买香之后,焚香十文,插香十文,礼佛十文,若要寻大师傅看病、问签、求运、解惑,再交十文分配费,等大师傅看过之后,视情况再收香火。” 十文十文十文十文…… 谢渊张了张嘴,虽然十文不贵,可是这一套流程下来,都多少钱了? 而且买香、看和尚,价钱可没说多少;焚香流程甚至每个都拆分收钱。 这到底是佛寺还是手游? 谢渊皱了皱眉头,闷声道: “我没钱。” 他是真没钱,钱都撒给上山的穷苦人了……反正现在银子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而他最近更是当野人,也没想着留钱。 那胖僧人白眼一翻,将他往旁边一推,懒声懒气道: “下一位!” 谢渊看了看这门口的盛况,大概明白这金砖碧瓦是怎么来的了。 可即使这样,这寺的香火还这么旺。 谢渊眉头蹙起,转到无人处,忽而消失不见。 本来还想正常进去,可惜十文钱难倒潜龙好汉。 谢渊身子一晃,挤进山门,到了这宽阔的寺院中庭。 青砖铺地,黑瓦锃亮,回廊梁柱皆是樟木,淡淡熏香飘散而出。 而前方高大的大雄宝殿里,十丈高的金身佛陀眉目低垂,慈悲的望着世人。 谢渊仰头望着那佛陀,心里想着,这得多少个十文钱才能给它塑金身? 他对这金光寺的看法有些犹疑起来。 漫无目的的在寺内逛着,许多虔诚的香客,都会按照知客僧的那一套流程走完,然后在大殿内等待僧人的引领前去解签问难。 香客太多了,分配的许多所谓大师,看起来就是个小小沙弥。可是哪怕他们年纪这么小,说起法来也是头头是道,不管看病解惑都让信众连连点头。 可是谢渊看了一会儿,敏锐的发现他们的说辞都大差不差,仿佛是统一培训过的。 甚至连情况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不同的和尚解签说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话术。但这话术极富感染力,听了就是想让人感觉自己不够虔诚才有了这些问题,只想再钱烧香,让佛祖保佑自己药到病除。 若是没除,那肯定是香没烧够。 甚至在一个解惑的桌子前,谢渊听到一个小娘子问: “大师,我和相公成亲数年,可是一直没有子嗣……” 那和尚看着清秀的村姑,双眼一亮,笑眯眯道: “阿弥陀佛!你今夜子时到寺里来,我帮你求送子观音娘娘赐福。” 清秀村姑听了,愣了一下,犹豫道: “这……请送子观音娘娘,是不是香火费得老高了?我还是不了吧……” “不高不高,你来就是了。” 和尚连连说道。 见村姑还有些犹疑,旁边一个排队的妇人拍了她一下,说: “哎呀!这里的送子观音可灵了,你来就行了,保准你三年抱俩,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年轻村姑被连哄带催,终于迟疑的点了点头。 谢渊转了一圈,所见尽是类似的事,眉头紧紧拧起。 这哪里是什么宝刹?看起来分明是个专司坑蒙拐骗的淫祀! 谢渊面色一沉,就准备往方丈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他又顿下了步伐。 “谢谢大师傅!要不是你们这药啊,小老儿早十多年前就蹬腿了!” “阿弥陀佛,这是老丈自己平时积德行善,敬香礼佛的造化。” “长老,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呐!没有你们的神水,我们镇子的疫病早就将我们全杀绝了啊!” “快快请起。我佛慈悲,这都是贫僧应做的。” “大师,谢谢赐药……” 谢渊皱着眉头,这一路过来,他听到许多类似的对话。 金光寺似乎充当着附近的药局医馆,也救了许多人的命。好些对话没在人前,是谢渊的耳力隔墙听见,以金光寺的规模看起来也不是请的托。 山下的镇子叫河湾镇,镇子里很多年前似乎爆发过大的疫病,得亏金光寺才把全镇的人救了过来。 而这河湾镇的居民自从疫病之后,镇民都身虚体弱,动不动就害病,大夫从来难治。况且普通人哪去得起医馆?大多数都自己抗。 但是金光寺的信众可以凭几十文钱,在这里面领山上的神水,说是山泉经佛陀赐福而制成,喝了之后能治百病,包括镇民的怪病。 谢渊本来不信这明显的骗术,可是一路而来听到太多来治病的了,并且许多都不是第一次来,话里话外这神水的确是神,比什么琼浆玉露都管用。 谢渊生出疑虑,如果是骗子的符水,早就把人喝死,哪来的回头客?而若只是安慰剂,也不该有这么多人奉作神药,不断来求。 如果这佛寺真的有治病救人之能…… 他脚步一转,往佛寺的后山走去。 转过层层院墙,后面的守卫渐趋森严,明显可以看到许多身强力壮的武僧,修为还十分不弱。 甚至谢渊都看到了气血一变境的大和尚出现这这里,不由眉头一挑。 不过普通的一变境对他来说已经毫无威胁,和外练差别也不大。他双眼幽光闪烁,轻轻巧巧的绕过重重防卫,到了寺庙后山一处崖下。 那悬崖是一处不大的瀑布,山泉在崖上汇流,在此哗啦啦坠下,便在崖下汇聚成一个寒潭。 寒潭旁边有几座僧房,僧房中间围出一个大空地,空地中间是许多大水缸。 很多和尚在这片建筑里进进出出,不断取寒潭之水汇入大缸,然后往里面撒上弥漫着草药香气的粉末。 谢渊静静立在那些大缸的旁边,默默注视着这佛寺工坊的劳作。 趁人不注意,他捞出一点缸里的水放在鼻前,嗅了嗅之后,眉头一挑。 闻起来似乎是正经药粉。 谢渊又转入那几间僧房,里面分别是贮药、捣药、配药、磨粉的工坊,许多和尚里面热火朝天的忙碌,配置出一盆盆的药粉,然后由专人倒入外面的水缸之中,搅拌摇晃,制成药剂,又装配好后,运到工坊外面,往寺里运去。 什么佛陀赐福,分明是现代化流水线口服液工厂。 谢渊对这金光寺的规模又有些刮目相看,顺着这工坊的流水线走了一圈,确认这所谓神水最后就这样入了上山求药的信众之手。 而不少甚至当场灌下,气色红润,连连拜谢这里的大和尚。 谢渊就像一个游离世外的旁观者,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山泉水就是普通的山泉水,最多含些矿物质;而工坊里的那些药都是正经补血益气的草药,虽然看不懂配方,但是不可能是毒药。何况每一个大缸就那么一些草药粉,剂量谈不上有多少作用。” 谢渊意外的发现,佛陀赐福的泉水是假的,和尚用了心是真的。这所谓神水不见得有多神,但多少有些益处。特别是配合信众对金光寺的崇拜,心理作用做辅之下,当成良药亦无不可。 谢渊的心理顿时有些复杂。 他一开始以为这里是一个真正有益于民的佛寺,就如云山剑宗惠及周边一样; 后来发现这里个个和尚都为骗钱,恨不得多推销两炷香,怪不得这里上山的都苦,恐怕周围都被这金光寺和尚欺男霸女压榨干了。 可是现在又发现,这金光寺又的确帮助了底层百姓,几十文一副的神水虽然仍然暴利,但对看不起病的穷人来说,真能治病。 如果捣毁了这金光寺,那些连一点点成方子的药水都喝不起的百姓又去哪看病? 而金光寺在此,此地的盗匪流民明显比其他地方少了许多。 这金光寺,好像不能单从好还是坏来评价。 便如世间的所有事情,都是矛盾的集合体。 谢渊在大雄宝殿前站定,纠结了许久。 随后他仰头看看那面露慈悲的金身佛陀巨像,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下山的路上,谢渊总感觉心里有些困惑,动作便有些慢。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前面一个人影有些熟悉。 他看了看,发现正是那求子的俏丽村姑。 谢渊叹了口气,走到那村姑旁边: “姑娘,别信那和尚的,他们只是馋你的身子。” 村姑本来也有些魂不守舍,突然听到旁边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过她转头看来,面前这个汉子朴实憨厚,面目诚恳,心里惊吓小了许多,嘀咕道: “谁不知道呢?” “真的,你别不信……嗯?” 谢渊下意识的接着劝道,结果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有些诧异。 那村姑撇了撇嘴: “谁不知道这里的和尚好色贪财?什么送子,送的是他们自己的种哩。” 谢渊见她这么明白,知道自己多事了,讪讪笑道: “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别去,不要被他们骗了。” “还是要去啊。” 那村姑幽幽道。 “啊?” 谢渊有些看不懂了。 村姑似乎心里面也很纠结,所以碰到个陌生的外地人,反而多起嘴来: “多少村里的女人都来过了,家里揭不开锅的、吃不起饭的、过不去冬的,来了之后睡一晚上,拿着银子就回去过活,多好的事?反正就是两腿一张,谁的牛子不是牛子?闭上眼睛就一小会儿的事……”她看似在给谢渊说,实际上在自言自语: “兰,忍了,相公还要考学哩。” 谢渊听着这村姑的虎狼之词,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求子是句黑话…… 原来别人什么都明白,比他这个外地人懂多了。 这村姑倒是也叫兰,看来叫兰的村姑都挺好看的。 谢渊本来还想问“你们的丈夫不介意吗”,可是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生活所迫,肚子都吃不饱,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以前小石村也偶尔听闻类似的事,不少还是丈夫催着去的。 谢渊又回头看了看金光寺硕大的门脸,神情复杂,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这地方哪有佛韵? 但也许这地方才有佛韵。 不过谢渊终究是除了见识没收获什么,一路绕过河湾镇,脚步一转,往北边走了。 目的地是往西,但是在河湾镇露了一小会儿脸,虽然走得及时,也可以换换方向,再兜个圈子。 越是靠近胜利,越要小心,埋伏往往就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最松懈之时。 只是金光寺的见闻给了谢渊许多启发,他一直想着想着,甚至都在想,世家真是纯粹的恶吗? 乌河镇的火光,百多号人的集体毒杀,至亲无能为力的哀嚎……只是冰山一角。 从这方面看,世家之恶,罪不容诛。 可是,另一方面来说,论民众富足、城镇安定,江南这边胜过云州雁州许多。 世家掌控力强之地,甚少有宵小敢于作乱,而有世家治理、把控,他们的属地往往都比旁的地方富庶的多,百姓称得上安居乐业——当然,只要别惹到世家子弟。不过普通的老百姓,一般也见不到。 谢渊收到李星拓单人只剑压江南的消息后,也曾热血沸腾的想过等自己修为有成,也要效仿宗主。不过和这两家结仇这么深,他可能不见得会容情。 但如果真要说哪一天,谢渊单人只斧去把钱姚两家的首领全砍了,世家都瓦解了,那江南会是个什么样子? 巨大的变革中,是不是也会像当年的八门之乱一样,人心惶惶,接近民不聊生? 也许世家就是一块长在民众里的巨大肉瘤,若是除去,将会带来一个血肉模糊的巨大创口。要止不住血,可能还会要命。 想来李星拓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不止是因为身为剑宗之主对世家家主下死手的影响。 谢渊长长呼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两难。 世事都分两面,可谢渊要考虑哪一边呢? 谢渊往北走没想通这个问题,往东时没想通这个问题,往南时没想通这个问题。 等到往西疾步,准备一鼓作气进入蜀州、彻底离开江南世家之领地时,发现自己任性由心的乱转,怎么又转到了河湾镇。 “看来是放不下这里了。” 谢渊吐了口气,干脆进镇子里看看。 他漫无目的的顺着河边走着,碰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想了想,上前问道: “老丈,你去过金光寺吗?” “唔?去!去过啊。我去过不少次哩,要不是金光寺的大师救命,我早就病死了!” “这样啊……” 谢渊问过好几个,都是如此说辞,仿佛金光寺脚下的百姓,个个都受过它的恩惠。 不过只有一个,对谢渊的问题嗤之以鼻: “不去!只有傻子才去那毒寺。” “毒寺?” 谢渊诧异道。 “毒寺!自从三十年前金光寺的和尚来了这里,在上面修了个小庙,这河湾镇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动不动就疫病,人人都得怪病,不是毒寺是什么?” 那老人义愤填膺的说道。 旁边有人呸了一声: “老疯子又在胡言乱语了!太阳还是鸡叫起来的不成?以前村子里该生病死人还不是生病死人,反而是金光寺来了之后大家才好过起来。它为啥能修那么大?就是因为它能帮大家,里面的佛是真的灵哩!” “蠢如牛!” 老人翻了个白眼,骂了旁边的老者一句,另外的老者顿时眉毛一抖,和他骂起街来。 谢渊感觉问不出答案,走到镇尾去,正在犹豫要不要再上山一次,忽然看到一家挂着魂幡,在做白事。 本来谢渊不准备绕路,忽然听到里面说了句“兰……” 谢渊愣了一下,悄然靠近,往里面探头,却没看出啥。 “你瞅啥?” 忽而旁边有人问道。 谢渊侧头看着疑惑的邻居,试探着问: “大姐,这是哪一家死了人啊?” “你是奔丧的吗?这里面住的是张书生和王兰,你是哪个的亲戚?” “啊,是哪一位去了?” “两个都走了。” “啥?” 谢渊愣了愣,连忙问为什么。 那大姐仿佛来了兴趣,左右看了一眼,然而嘴皮快速的上下碰着: “嗨,还不是那王兰啊,水性杨,到处勾搭男人,最后都勾搭上金光寺的大和尚了。结果回来被张书生撞破,一怒之下写了封什么休书,直接将她赶走,结果当晚这王兰就投井了……” “要我说,还是这张书生太废物,自己天天就知道闷头读死书,考劳什子功名,还靠人兰到处做活赚钱养家。那晚上兰拿着钱回来,高高兴兴的说有钱给她相公去考学的盘缠了,结果就听大闹了一场。” 另一家冒出来个男的,抱着手臂摇头道。 大姐撇了撇嘴: “你看,你们这些男的就知道给那王兰说话。” “那把你男的换成张书生,你愿不愿意?” 另一家大哥直接说道。 大姐面色微变,顾左右而言他道: “我家男的挺好的。” “张姐,你们平时不是天天吵架吗?” 那大哥笑眯眯道。 “就你屁话多。” 张姐骂了句。 谢渊制止他们,语气复杂的问道: “那张书生又是怎么死的?” “这个嘛……不清楚。” 张姐忽然不说话了,转身进了房门。 谢渊不解的看向那个大哥,大哥咳嗽一声: “书生意气,不明世事,上山去找金光寺的和尚理论……咳咳,外地的小伙子,知道就行了,别管那么多闲事。” 谢渊沉默片刻,又看了看里面,看到一个做法事的和尚,俨然充当着主家。 他往侧面抬头,望向那山坡上金碧辉煌的佛寺,感觉这里的生死轮回似乎都被它掌握。 又骗钱又骗人又骗命的……不该这样。 做得好是做得好,做得不好是做得不好,至少要可以理论才对。 谢渊皱着眉头,脚步一转,再次往山上的寺庙行去。 一路直入寺中,谢渊直往方丈处去。 这个寺庙到底有没有救,从其方丈应该便看得出来。 他无视后院的森严守卫,潜到方丈周围,在那宽大的房子外站定。 察觉到里面有一个气血浑厚的身影,旁边似乎还有一个随从。 谢渊正说直接进去,忽然听到那苍老的声音和旁边说话: “这药的分量足够吗?” “一场小疫病足够了。” 另一个声音说道。 苍老声音缓缓说: “既然这样,等我佛治好他们,又是一笔银钱入账,到时候必定奉于公子。” “呵呵,好说,你们金光寺交的税,主家一直很满意。” 里面的声音轻轻笑道。 老者语气轻缓: “若无你们当年支招,金河寺恐怕永远只是一个小庙,不会成为如今这样的宝刹。” “脑子要活,不然怎么养得好这些麦子?” 另一个人高深莫测的说着。 谢渊在门外眼神深邃,听到这里,有些忍不住了。 他推门而入,看到里面是宽广的僧房,房中坐着一个穿着大红袈裟的老和尚,以及一个华袍的中年人。 两人看着谢渊突兀的破门而入,都有些诧异。 老和尚迅疾起身,沉声道: “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的?” 谢渊不回答,只是看了两眼两人中间桌上的药瓶,然后盯着他看,问道: “河湾镇的疫病,一直都是你散布的?” “阿弥陀佛,年轻人不要妄言,不然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老和尚目光一闪,双手合十。 另外一个中年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谢渊,一手撑着桌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谢渊冷冷道: “原来毒寺传闻非是空穴来风,怪不得你们金光寺三十年就发家至此,原来是生财有道。你们控制镇子的疫病——应该是山上的水源?然后自己生产解药,大卖特卖,提高地位,攫取钱财,又买通上面,以此循环……我还以为你们真是赚钱之时心系百姓,积德行善。” 刚刚的对话里谢渊已经听明白了所有事情,本来还以为这金光寺对当地好歹有些作用,原来根本就是始作俑者! 方丈见谢渊一下说了这么多,看来是十分了解,叹了口气: “哪里来的年轻人,如此莽撞,擅闯我寺重地,看来只能渡你去西天极乐反省了。” 方丈对谢渊突兀出现有些不解,但并不准备深究,反正这莫名出现的年轻人调查了这么多,那是一定不能放他离开的。 他袖子一卷,伸出一只苍老干枯的大手,迅疾无比。 这只手尚在途中,就陡然膨胀变大,如同一只充血的巨掌,罩向了谢渊! 佛门神通,龙爪手! 这一招之下,气血二变境的血气分毫不加掩饰,劲力磅礴无比。 这金光寺的住持修为十分不俗,看来攫取的钱财宝物没有少用在自身身上。 谢渊看着那气血勃发的巨掌,拳头一圈,平平无奇的一拳打出。 八卦撼山拳。 方丈看着那拳头,初时不以为意,然而下一刻就感觉那普通的拳头仿佛是一座山峦,厚重无比的劲气如同山峦压过来,让自己口鼻不能呼吸! 他慌忙的全力催动血气,巨掌又变大两分,同时身上金光闪耀,加持着自己的气力,增加己身防护。 金钟罩在身,方丈心思略定,正正迎上了谢渊的拳头。 嘭的一声,方丈直接被打飞出去,重重撞在僧房的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那厚实的墙面顿时开裂。 “哇!” 老和尚掉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强的实力? 自己明明已经用金钟罩防护己身,可怎么被他毫不费力的破解掉?哪怕是气血三变境的高手,也不至于如此轻松! 谢渊看着一脸震惊的老和尚,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给他机会。 他走上前去,又是一拳,打在勉力抬手的方丈手臂上。 咔嚓一声,老和尚手臂直接被打断,肘部露出断裂的白骨,而手掌直接被谢渊的拳头打得倒插入自己的胸口。 方丈眼睛一突,口角溢血,统治河湾镇三十年、将一个破庙发展成煌煌大寺的大和尚便当场身亡,至死还没明白是为什么。 谢渊两拳打死这恶僧,心里感觉总算出了长气,数日来的纠结好像全部清空。 他甩了甩拳头,将上面的骨渣血沫甩干净,终于想通了。 天下万事的确皆有两面,可很多时候,恶就是恶。哪怕这恶做了善事,也不是免死的金牌。 不可能因为它尚有一丝正面作用,就赦免庞然之恶。金光寺是一样,世家也是一样。 碰见恶事,只需出拳,不然的话,念头怎么才能通达? 谢渊是武者,不是将相,除暴安良、除恶务尽,就是他该有的武志。 至于后面的问题,自有后来人的智慧,世家没了自有另一个世家,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 谢渊转过头来,看着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致看着的那个中年男人,将手收回袖间,挑眉问道: “姚家的?” “你怎么知道?” 那个男子笑了笑,不置可否的问道。 “因为只有姚家的人才能想出这么毒的主意。” 谢渊静静的回答。 男子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谢渊,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世上的恶事多了去了,姚家还不算毒的。” “也许吧,但在我看来,少有人比得上你们,所以看你们向来不安逸。” 谢渊摇摇头,问道: “你是姚家的哪位?” “我多年前应该就不算姚家的人了。” 中年男子悠悠说道: “有时候他们认我,有时候他们不认我,全看什么事情,姚家就这样。” 谢渊点点头: “看来你也知道。” “但我毕竟还是流着姚家的血脉,所以有时候也没办法。” 那男子摇着头: “你对姚家的威胁已经有些大了,我只能来找你。我其实很欣赏你,天赋异禀,实力强劲,做事其实也很果决,就是心里面软和了些,总想当个狗屁大侠。嗯,我关注你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向来很注意情报,特别是年轻天才的情报。” 谢渊不置可否道: “我也不是非要当大侠,只是看不过眼睛的事情,力所能及就管一管。” “这就是想当大侠的年轻人,管了不该管的事,许多人就是这样死的。” 男子叹了口气: “显然你也是一样。我欣赏你很多的地方,就是这一点有点看不上。太年轻了,心太软了,终究成不了大事,只能死在这里。” 谢渊并没因为他的威胁而有丝毫的慌张,只是问道: “你知道我会来?” “当然。你第一次在这露面,被我跟到了。但你没做什么,就让人很奇怪。我想了许久,以你的性格,放过这里,可能是料还不够。所以我又加了一点,结果你的确出现了。你看,如果你直接跑的话,我可能真追不上你。” 那男子笑呵呵的,摇了摇头: “但就像我说的,像你这样愚蠢的年轻人,最好对付,也最不成气候,可惜了。” 男子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似乎不准备再多说。 “所以,你到底是谁?” 谢渊问道。 “你可以叫我秋风楼主。” 那男子手里弹出一把短剑,点头道。 谢渊微微颔首,手里也弹出了一把小剑: “好的,那你去死吧。” (本章完) 241.第241章 秋风楼主 第241章 秋风楼主 方丈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周围不知多少值守的武僧,纷纷靠近了这所佛寺里最核心也是最精致的僧房。 然而这些武僧站到院落外面之后,就变得有些犹疑。 他们没忘记今天有神秘的客人到来,而住持专程说的任何人不得靠近。 武僧将这座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却空出中间来,不敢轻举妄动。 领头的大和尚正要请示,忽然听到里面似乎有了一声轻鸣响起。 仿佛……是一声剑吟。 一道耀眼的剑光猛地从僧房里爆发开来,直接将整间方丈都横着切开。 没有死角的环形剑光荡出僧房,外面围着的武僧顿时惨叫连连,死伤惨重,吓得剩下的人慌乱后退,离开这已经破烂的僧房数十丈远。 幸亏他们没有靠近,不然的话恐怕这聚集金河寺泰半武僧之处,十停里要去九停。 一道身影化作流光,迅速的从烂塌塌的方丈逃离。 僧房里,中年男子从角落里站起来,看着墙上的破洞和只剩一道背影的谢渊,目光沉凝。 谢渊手上有足以威胁宗师的法器这个情报,早在姚亦隆逃回去时他就知道了。 故而看见谢渊掏出小剑,他分毫不感觉意外,心里只是淡淡的不屑。 他不是姚亦隆那样老迈平庸的宗师,即便是李星拓亲自,他也有信心和其过上几招,更何况只是一把存有几许剑意的法器? 想要凭借这把小剑杀他,无疑是异想天开。 于是谢渊刚刚一往无前的激发剑意,察觉到其心中破釜沉舟的杀意,秋风楼主只是施展身法,轻轻巧巧的躲开了这一击。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剑,竟然只是虚招。 谢渊只荡出了一丝剑意当做威慑,然后就全力催动小剑,利用其中的浮光掠影剑意,直接将身法催动到前所未有的极速,瞬间远去。 只不过当世神剑的这一丝剑意,对围在近处的武僧来说,已经是灭顶之灾。 秋风楼主看着远去的小黑点,眼神一冷,嘴角却慢慢咧起: “有趣有趣,见到我竟然还能镇定自若,以进为退,果然比姚家的废物们都强多了。 “但就凭一点外力,你又能逃到哪去?” 他脚步一顿,地面猛地的开裂,瞬息间从原地消失了踪影。 而残破的方丈轰的一声不断震动,周围砖石碎为齑粉,地面直接向下凹陷,形成了一个大坑,把这间僧房里的痕迹全部掩埋。 谢渊靠这小剑几乎是眨眼间就离开了金光寺,飞一般的往旁边的山林里遁去。 他眼神闪烁,紧紧抿着嘴: “这就是浮光掠影剑么?” 仅仅只是李星拓灌注的剑意,就足以威慑到宗师;而靠这天下最神幻最迅捷的剑法,谢渊甚至可进可退,将其用作逃生之途。 前所未有的极速让他必须全神贯注,不然一不小心自己就撞在山岩之上。虽然以他的体魄普通的岩石也可以撞穿,但这个速度之下真碰到厚实的山岩,恐怕就是一齐化作齑粉。 后面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但谢渊丝毫不敢松懈。 秋风楼主,或可称作天下第一刺客。 近十年来秋风楼有数次刺杀宗师成功的记录,都是秋风楼主所为。 春雨楼曾经连派三大神捕同时追缉,耗时三年,却无功而返,最后不得不放弃。 没成想这秋风楼主,就是姚家之人,看样子还是嫡系。虽然秋风楼得钱姚二家的资助不是秘密,但完全就是两家私产,倒甚少有人知道。 而姚家明面上宗师凋敝,武力羸弱,背地里显然在秋风楼还藏了不少后手。 怪不得乌河之时,那么快就有秋风楼的人前来,根本就是一家人。 谢渊眼神沉凝,哪怕没有听到后面任何动静,也不敢减速分毫。 身为天下第一刺客,秋风楼主的身法和隐匿之能举世无双,恐怕效果并不比天隐术差。也许他的功法比不过天隐术的层次,但境界而言谢渊和他差了太多,哪里去察觉他的动静? 在僧房外能感受到他,显然是他故意张的网等他自己撞入而已。 这把小剑还能坚持一会儿…… 已经离开河湾镇少说百里,谢渊看着前面隐隐出现的蜀州群山,眼神一眯,再度加速。 突然,前面的树林里闲庭信步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静静的拿着短剑,挡在谢渊的前方。 谢渊瞳孔一缩,毫不迟疑的转过方向,划过一个弧线往侧面山坡行去。 秋风楼主看着谢渊的背影,嘴角翘起,身形微微一动,便朝着谢渊追去。 谢渊感觉着身后若有若无的杀意,不敢有分毫耽搁。 他跑着跑着,突然下意识的跃起,然后脚下哧的一声,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根本没察觉任何动静,还好在剑意加持之下,剑心也变得更敏锐了。” 谢渊神情严肃,落地之后,脚步加速,更加迅速的往前奔去,不断跑着折线,不敢再像一条直线穿行。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速度不可避免变得慢了些许。 秋风楼主轻咦一声,似乎根本没想到谢渊能躲开自己的剑气。 他眉头一挑,暗自道: “这个小子,真的有几分不简单。” 若是其他的年轻武者,哪怕拿着这把灌注着宗师剑意的小剑碰上他,恐怕也没机会逃出金河寺去。 更何况追逃了这么久,谢渊选择的路线竟然一直都是最佳选择,完全没有慌不择路,竟让他追起来还有些吃力。 的确是个人才,假以时日,姚家恐怕都奈何不得他了…… 秋风楼主没有感情的眼神变得更冷几分,心中杀意盎然。 逃,不过些许剑意,能助你逃多远去?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要耗光了! 但秋风楼主也没有再跟他耗下去的打算,他往前瞟了一眼,直接跃到空中,仿佛和夜色融为了一体,无声无息的直线往谢渊追去。 谢渊埋头狂奔,周围的山石林木都化作扭曲的线条,不可辨认的往后飞速而去。 巨大的风压不断吹拂,风声已经如同狂号,但谢渊只能逆着狂风往前全力奔逃。 手上紧紧拿着那把小剑,感受着里面的剑意,谢渊眉峰凝聚。 该追上来了么…… 再绕过一个山头,谢渊正要顺着山坡狂奔而下,忽然心中警兆一现,猛地往旁边扑去。 一个影子突兀的出现,短剑狠狠的斩过他刚刚站立之处,将那片巨大的山岩直接削下。 巨石轰隆隆的滚下山坡,秋风楼主眉头一挑,望着连滚带爬躲开这一击的谢渊,声音飘忽: “你怎么躲开的这一剑?” 谢渊再度起身,想要再加速,然而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秋风楼主淡淡一笑,慢慢向他靠近: “区区剑意,又能助你几时?这下耗尽了吧?” 看着面前脸色一片严肃的谢渊,他冷冷道: “说出你怎么躲开这一剑的,我或许可以给你个痛快。” 谢渊盯着面容模糊不清的中年男子,紧紧握着那把小剑,慢慢后退: “很难躲吗?” 中年男子咧嘴一笑: “曾经有宗师也躲不开,被我这样斩下人头,倒怎么让你这个小辈跑开的?” “那说明他学艺不精。” 谢渊淡淡道,眉头却不可抑制的颤动起来。 秋风楼主闻言,情绪没有分毫波动,只是望着面前越来越近的谢渊,望着他强抑的恐惧之色,语气飘忽道: “不说罢了,反正也是一个死人,有什么秘密都带下去吧。” 他抬起短剑,干脆的挥出,毫不拖泥带水。 这千锤百炼的一剑快得连影子都看不到,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反应。 谢渊只感觉心里一动,然而没有任何应对手段,只能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剑意。 只能是现在了。 谢渊手上一用力,小剑陡然爆发出呼啸的剑意,仿佛能够击穿夜空,朝着面前的中年男子刺去。 秋风楼主眼神陡然一凝,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于千钧一发之际强行侧身,勉强避过了胸口要害,只是肩膀被擦中。 一蓬血撒出,肩膀已经被洞穿,透过伤口能看到夜空上的星星。 他眉头一皱,瞬间封住血脉,看着面前垂下小剑、脸色发白的谢渊,咧了咧嘴: “没了?” 谢渊口唇紧闭,看起来已经有些绝望,然后突然手腕又动了一下。 一道磅礴剑意再次刺出,中年男子的面色陡然变化,向后爆退而去,然而还是被剑意打中,轰得撞向后面的山体。 谢渊转身便化作流光,再度疾驰而去,脸色一片冷静,既无慌张,也无激动。 长期扮假身份的一个好处就是,谢渊的演技提升很大。 面对这样的强大敌人,哪怕他有压箱底的手段,也必须慎之又慎,不能露出分毫破绽,不然就是白费功夫。 如果直直的朝对面出剑,谢渊分毫不怀疑对面能躲得开。 天下第一刺客名声在外,他不能将希望寄托于对面的实力不济之上。 而虽然这浮光掠影剑也可以助他逃跑,但剑意有限,终是外力,天下第一刺客的身法必定不慢,谢渊哪怕一时能甩开他,但最终就算耗尽其中剑意,恐怕也逃不掉秋风楼主的追杀。 所以在方丈之内,秋风楼主感受到的杀意是真的,不然也不会被骗。 谢渊打定主意要想活命,必须解决这个大敌。 只是杀招自然不能见面就放出,他故意示弱,营造出一心奔逃的假象,而后再装作剑意耗尽、束手无策的模样,只等秋风楼主靠近。 这一切谋划的前提,既是谢渊的冷静理智,在秋风楼主面前演戏,直如刀剑舔血、钢丝跳舞,中间不是那几次剑心发挥,恐怕后果难料; 但另一个,则是这小剑的剑意之浑厚,显然超出了秋风楼主的意料,让他没想到能坚持这么久。 特别是最后一次攻击,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而谢渊则同样没想到。 他只有使出剑意之时,才发现其中灌注的力量,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李星拓曾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按照常理所想,这也就是一击的量。 但李星拓显然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谢渊借助小剑遁逃,发现其中蕴含剑意,至少可以是三次攻击…… 于是一份拿来逃命,一份拿来伤敌,最后一份,想要彻底终结对手。 但可惜的是,哪怕秋风楼主已经完全没有料到,这个距离下凭借自身的临阵反应和无敌身法,都能躲开要害。 最后一击虽然击中了他,但谢渊看都不敢看那山岩里是什么情形,转头就利用所剩无几的剑意直接遁走。 这下小剑里是真一滴也不剩了,而秋风楼主……不知道状况到底如何。 但凭其展现的实力,谢渊觉得,至少没死。 他眼中幽光一闪,化作一团无形的幽影,使出全部的力气往前逃去。 …… 被秋风楼主撞出大洞又被碎岩掩埋的深坑一片安静。 覆盖在上面的碎石颤了颤,忽然一个人影冲天而起。 秋风楼主满身是血,右臂更是僵硬不能动弹,气息有些萎靡,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然而他双眼中一片红色,仿佛燃烧着血色的火焰,浑身的气势再度节节攀升,压下了自身的伤势。 李星拓光是被小辈拿着的剑意,就让他受此重伤,让秋风楼主一片沉凝。 他本来觉得自己再差也和李星拓胜负在五五之分,有机会了也可以单杀他的。只是现在再也说不出这句话来。 他往四周一望,发现谢渊的气息已经极其隐蔽。脱离他的锁定这么一会儿,谢渊的天隐术就发挥了作用,让他有些辨认不清。 想到谢渊的机变、谢渊的实力,以及临危不乱甚至坑到自己的心计,虽然主要是靠着李星拓的剑气,秋风楼主脸色也罕见的沉凝起来。 今天绝不能放过他,哪怕这一身伤势仍被剑气缠绕。 他扫视一圈,见有些辨认不出,哼了一声,突然手上取出了一团变幻的水球,看起来正是见真湖遗迹里的玄水。 这水球如同果冻,在他的手心动来动去,然后迅速的变成了一个小人之形,看起来正是谢渊的身姿! 这个小水人在秋风楼主的手掌心不断的奔跑,动作敏捷,如同猎豹,迅疾无比。 他看了一会儿,手掌猛地一合,将那个小人顿时捏住消失,水四溅。 夜空中响起了低声自语: “今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必不会让你逃出这片山林。” 秋风楼主猛地抬头,林间有微不可查的蓝色水雾勾勒出了一条痕迹。 他脚步一动,身影消失,已经顺着这道痕迹追了过去。 谢渊已经跑了许久,李星拓虽然赠与了超乎想象的丰厚剑意,这时却已经见底。 他靠着自身的云龙步不断前行,真气如同不要钱般的灌注到双腿里去。 如果是旁的武者,这般不计损耗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但谢渊内功浑厚,还是两套,一门已有三变境,而一门则是以绵长滋养见长,故而可以一直使用,至少还能坚持半天。 跑了这么久,其实已经进了蜀州的地界。可惜蜀州离云州终究太远,不然说不定还有机会让剑宗的前辈来救…… 谢渊不知秋风楼主到底追没追上,但打定主意就先这样跑着。 按理说隔开这么远,他的天隐术都该生效,秋风楼主应该没这么容易找到自己。 谢渊的心下生出希冀,以他这般遁速,数日之内就可以冲进云州,到时候多半就安全。 “怎么这么慢了?” 头上忽然响起了冷冷的声音。 谢渊身形一僵,陡然止步,看见前面夜空中出现的秋风楼主。 他静立空中,背后是一轮弯月,自身袍子上血迹未干,双眼一片血红,气势几乎遮蔽了整片黑夜,在此时此刻如同魔神。 谢渊的心这次真的沉了下来。 他吸了一口气,无奈的叹了一声: “还是被你追上了。” 秋风楼主面色冷峻,冷冷的俯视着谢渊: “又有什么招?” “真没了。” 谢渊笑了笑,张开双手: “要来便来吧。” 秋风楼主扫视着他,冷冷道: “那把剑呢?” “用光了,直接丢了。” 谢渊微笑道。 中年男子已经不知他说的真话假话,只是冷冷的盯着谢渊,眼露寒光: “管你那么多,就算你还有剑意,我就当是他亲自来了。这一剑,我看你怎么接!”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夜空仿佛颤动起来。 秋风楼主将短剑缓缓举起,浓郁的血色在剑锋上不断凝聚,就像是一条血河缠绕其上。 空气中泛起浓郁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道,几乎形成了实质的杀意笼罩了整片天地,让温度骤然降低,路旁的树叶上瞬间便罩上了一层寒霜。 谢渊感觉身上骤然开始发冷,看着半空中凝聚全力的秋风楼主,眼神中有些遗憾。 什么手段都没有了,什么空城计什么计策也不再有用。 修为的巨大差距下,谢渊不再有任何挣扎求存的空间。 但他还是提起了剑。 将锋利的长剑变成了一把巨斧,谢渊双手将其握住,疯狂的在斧刃上凝聚出了幽深的黑光。 他眼中满是决绝,就算斧刃的幽光相比天上的血剑微不足道,就像星星在月亮面前发不出光,但他依然要挥出这最后一斧。 至少这里自己来过。 谢渊一声怒吼,猛地将斧头劈出,前所未有的巨大黑芒斩向凝立夜空的秋风楼主。 秋风楼主看到这一道斧芒,眼神一闪,早已没了情绪的脸上现出一丝惊讶。 但他只是淡淡评价: “真是徒劳。” 他的双手稳定而有力,径自斩下了这一道血刃。 天地仿佛都被染上了红色,耀眼的血光轻而易举的湮灭了谢渊的斧芒。 看着那似乎能斩破天地的血芒,谢渊剑心警兆大作,却给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无了…… 不知道能不能回到那个世界? 时间都过得缓慢,谢渊甚至还有心情幻想。 血芒临身,面前的一切渐渐被扭曲,眼前是一片耀眼的光芒。 他只感觉周身都扭曲开来,似乎知觉也产生变化,脑里一晕,除了无穷无尽的白光,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是闭上眼前,秋风楼主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有了表情变化。 谢渊来不及想那代表着什么,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秋风楼主将剑垂下,看着地上那一道如同裂谷的巨大剑痕,眉头微微皱起。 发生什么事了? 死了?好像没有……那白光是什么东西? 他冲到下面去细细探查,发现没有谢渊的任何踪迹。 就算自己一剑将其斩为血泥,地面总该有些痕迹。倒是空气中似乎有些玄妙的气息若隐若现,但还没等他辨认出来,就已经消散不见。 怎么可能凭空不见? 中年男子皱起眉头,心中惊疑不定。 此世哪有如此功法?除非……止空山?或者说…… 他骤然想起了什么,身形化为一道流光,往金陵的方向遁去。 只是在离开的途中,秋风楼主心里有些沉凝。 如果这样都没有杀掉谢渊,那下一次,还有机会么? …… 谢渊眼睛紧紧闭着,忽然恢复了意识。 他感觉脑中是一片晕眩,如同被人倒提着连续抖了一个时辰,然后又被转了三百六十个大圈,再从山巅丢下,享受着无尽失重的感觉,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 “没死?” 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念头,谢渊仿佛散乱无形的思绪有了锚点,终于想起什么。 自己面对秋风楼主斩破天地的绝招,竟然没死? 他顿时有些惊异。 我的硬功硬到这等程度了? 谢渊哼了一声,渐渐清醒过来,然后感觉自己似乎不是完全躺在地面。 脑后的触感温润绵软,软乎乎的,似乎还有一股幽香。 一股有些熟悉的幽香。 嗯? 谢渊瞬间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绝美脸庞,正低头看着自己。 “醒了?” 清冷的声音淡淡道。 “慕姑娘?” 谢渊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瞬间想要坐起来。 但他的反应极快,抑制住了这个念头。 余光瞟了一下,周围似乎是一间密室,四处没有窗户,只在旁边架着几根明烛。 旁边地上插了许多小旗,旗上刻着奇奇怪怪的玄奥符文,而地面上似乎也画着不少线条,间或有宝石矿物堆积其中,只是现在都失去了光泽。 慕朝云清雅的脸颊上似乎浮现了一丝笑意,但很快就按了下去。她只是矜持的道: “既然醒了,还不起来做什么?” 谢渊老神在在的道: “我受了重伤,暂时起不来。” 慕朝云沉默了一下,淡淡道: “你受没受重伤我清楚得很。” 谢渊呵呵一笑: “那你怎么不直接把我放下?” 慕朝云愣了一下,面皮一热,眼睛稍微往旁边瞥去: “这法阵还不纯熟,我怕你磕到脑袋。” “我又没受伤,这个修为,还有金钟罩,还能磕……呵呵,你说的是。” 谢渊看着慕朝云面色泛红,似乎有些羞恼,明智的住了嘴。 他用了很大的决心,从脑后的膝枕上抬起头来,盘坐到一旁。 认真的看着一身白衣、跪坐于地的优雅女子,谢渊叹口气道: “慕姑娘,好久不见,你清减了许多。” 慕朝云依然美得不似人间应有,清冷的气质如同月宫仙子谪尘。只是她的脸颊又消瘦了些许,而本来就白得发光的皮肤现在看起来更显得透明,让谢渊心中有些触动。 算起来,都一年多没有见了,这期间她看起来有些辛苦。 慕朝云摇了摇头: “你的变化也不小。” 她指的不只是实力。 这一年多来,谢渊的实力诚然有了巨大的进步,从外练直接到了气血二变境,各项功法能力更是长足进步,战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和慕朝云当初碰到的那个刚刚起步的少年相比,现在的谢渊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年轻强者,甚至条件许可时能和宗师纠缠一二。 但除了实力之外,谢渊的心态也有了层层变化。 从上云山之前的独善其身,到被剑宗感染,渐渐有了侠者之心;而江南之行、幻境练心,还有在金河寺的困惑,更让他对自身的武者之路有了许多思考,其中亦不乏进阶宗师所需的天地感悟之道。 一年多看似不长,但说起现在的谢渊,和那时的自己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两人相顾半晌,突然有些无言。 许久未见,两人都有了很多变化,相处起来还能是以前的模样吗? 谢渊吸了口气,又看了眼周围的阵法,眼神炯炯道: “慕姑娘,你救了我的命。怎么做到的?” 慕朝云理了理头发,慢慢道: “这是我从古籍中翻到的阵法,可助人穿梭。” “传送法阵?” 谢渊瞪大了眼睛,真有这种东西? 慕朝云听了这个名字,想了想,道: “这名字倒是通俗易懂。不过更应该说是奇门之术中的遁术一脉。上古时期不算罕见,但现在已经失传了。我也是在家中的古籍中学到,以前家里都没人成功过,倒让我最近试了出来。” 她说到秘术奇闻,似乎多了几分谈兴,脸上也多了几分光彩。 谢渊看着慕朝云似乎脸上发光的模样,感觉都晕了晕,不由自主的拍起马屁: “慕姑娘果然厉害!不愧是慕家第一天才。这等秘法,恐怕其他家都没有吧?” 慕朝云矜持的点了点头: “般若寺多半没有,玄真宗或许有法门,但现在大概也失传。倒是止空山说不准。” 止空山是四派之一,亦是天下最隐秘神奇的门派。若论神秘莫测,传承上古,连般若寺和玄真宗都比不上他们。 止空山精研各式天机卜算、奇门遁术、上古秘传,门人虽然不常在外界行走,但每一个都神秘而强大。 和北都山慕家有些像,只不过一个是宗门一个是家族。 谢渊颔首,继续道: “那说不准慕姑娘就是世上唯一掌握此秘法之人了!” 慕朝云斜了他一眼,淡淡道: “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油嘴滑舌的,倒会讨姑娘欢心。” “我不一直这样。” 谢渊感觉这话有些若有若无的意味,连忙扯开话题: “所以慕姑娘,你把我弄到哪来了?” “金光寺。” 慕朝云淡淡道。 谢渊听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啊?” 慕朝云解释道: “我这阵法还没大成,太远了救不得你,所以在这边来了。遍览周围,也只有金河寺有这等宽大密室,材料也多,适合设这阵法。” 谢渊心中感觉有些奇异,看了眼这个阵法,喃喃道: “这阵法提前就有?” “你第一次离开金光寺后,我便来这铺设阵法了。” 谢渊不知是何心情: “怎么你也觉得我会回来?” “那秋风楼主都猜得到,我如何不知道?更何况我还算得到。” 慕朝云静静道。 她说得理所应当,似乎了解谢渊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 谢渊也不知作何感想,苦笑一声。 原来之前大家已经擦肩而过? 他旋即反应过来: “慕姑娘,你一直知道我的行踪?” “你到江南来我便知道了,别忘了这个。” 慕朝云手一抬,一朵黑白双色的幽暗莲静静浮现,上缺两瓣、下底八卦,正是八卦莲。 谢渊手臂一热,两瓣瓣浮现,回归了八卦莲之上。八卦莲幽光一闪,顿时恢复完整,静静旋转,散发幽光。 慕朝云手一动,莲飘到谢渊面前: “拿去吧,这几天先借给你。” 谢渊心中一热,感觉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他感激的看着慕朝云: “原来慕姑娘一直都在帮我……我也是有宗师靠山的人了!” 慕朝云忍不住轻轻白了他一眼,让谢渊又是一呆。 “你道金陵姚氏真如此脆弱么?这么莽撞,真是让人不知如何说去。” 若没她暗中出手几次,也许谢渊早就被抓住了。 慕朝云手在谢渊面前一挥,谢渊忽觉身上似乎变得干燥了一些,不由呼出一团水汽。 水汽在面前凝成蓝色的水球,静静不动,随后被慕朝云素手一拍,直接消散。 “这是……玄水?” 谢渊有些疑惑,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慕朝云点点头: “进入湖中之湖,自会被玄水拓印,而姚家可以据此寻人、乃至掌握他人。如同在水中行走,哪怕天隐术也有痕迹,天隐术并不是万能的。” 她语气中隐隐有告诫,谢渊诚心听了进去,然后道: “可是姚家敢这样对付其他家的年轻天才么?” 慕朝云斜了他一眼: “其他家自有长辈帮忙,这点雕虫小技也不算什么。只有你毛毛躁躁,也不回云山剑宗,自己带着玄水乱跑。好在你还算机灵,行踪难测,硬是在江南跟世家兜圈子也没让人抓住。” “原来如此,不愧是我啊!” 谢渊嬉笑道。 慕朝云忍不住呵斥: “勿要嬉皮笑脸!我在正经与你说。” “是,师傅!” 谢渊正色道。 慕朝云淡淡的柳眉一竖,提高声音道: “不要叫我师傅!” “好的师傅!” 谢渊一脸正经。 慕朝云大大的眼睛瞪着他,谢渊庄重的看着慕朝云,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忽而齐齐一笑。 好多东西变了,好多东西不变。 谢渊笑得畅快,可看着慕朝云罕见的抿嘴微笑,像是冰山雪莲终究开放,看得不由呆住了。 慕朝云见他这般模样,笑容微收,板起脸来: “总之,不要小瞧了姚家。他们虽然的确虚弱,但不至于像看起来那般模样。嗯,想必你这次是大有体会。” 谢渊点点头,认真道: “受教了。” 面对秋风楼主的那破灭一剑,谢渊是真的以为自己死了。事实上若不是慕朝云救了自己,他已经一命呜呼。 谢渊庄重的一拱手: “慕姑娘,还要谢过你救命与护持之恩。” 虽说大恩不言谢,特别是两人同生共死过,关系本不一般;但自己在江南晃荡这么久,慕朝云一直默默关注,排除危险,其中情谊,实在无法忽视。 慕朝云微微转头,淡淡道: “无需多礼,若你这么轻易死了,我的天青果都浪费了。我还等着你帮我的那一天呢。” 谢渊呵呵笑道: “我的进步还行吧?现在都气血二变境了,气血三变境也不远了。” 慕朝云见他一脸邀功的模样,暗自好笑,不过面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还算不错。” 谢渊却对这个评价不满意,切了一声: “还算不错?慕姑娘,你二十六岁成就宗师,我这个进度,最多二十二岁之前,就能突破到天地双桥之境了,比你还要年轻四岁多!” 慕朝云抿着嘴,忍不住道: “宗师境界那么好突破?我气血三变境也有好几年,如果不是家族大变,亦不会强行突破……你倒说得跟探囊取物似的。” “有手就行,走着瞧吧。到时候你在我面前,亦不敢妄称天才。” 谢渊倒肘捅了捅慕朝云,挤眉弄眼道。 慕朝云眼皮一垂,直接一巴掌将他扇开,看着谢渊如同被巨兽拍飞,滑坐到墙壁边上,她淡淡道: “那看来我得趁现在多让你长长记性了,让你知道宗师不可辱。” 这一下自然是巧劲,莫说谢渊本身就硬功护体、皮糙肉厚,就是普通武者也不会受伤。 谢渊拍拍屁股,笑呵呵的走回来,看着慕朝云开始收拾东西、抹去痕迹,问道: “要走了?” 慕朝云点点头: “我本来在和一个止空山的弃徒斗法,这下稍微有些暴露。不过无妨,他也斗不过我。” 能跟慕姑娘斗法,那至少也是宗师。宗师级别秘法修者,止空山高徒,恐怕并不好对付…… 不过慕朝云的语气平平淡淡,并没多少狂妄或是谨慎,只是平静的叙述,内里的自信却分毫不少。 他们这个流派,深奥玄妙、如读天书,要想有所成就,无不需要皓首穷经、毕生钻研才能有所成。 而慕朝云能如此年纪就成就宗师,将家族的各项秘法掌握到极深的程度,可谓是天才中的天才; 本来慕家都以为自家要出一名千年未有的凭天机之术成就大宗师的天骄,结果家族就遭逢大难。 谢渊帮着拔了几个阵旗,结果被慕朝云嫌弃的一把拍开,显然怕他弄坏自己的精致玩意儿。 谢渊只得讪讪在旁边看着,问道: “慕姑娘,我咋安排啊?” 慕朝云身子一顿,理了下头发,淡淡道: “你要没事,先随我几天,我看看你武道进展。” “好啊!” 谢渊当即应道,能跟慕朝云重聚几日,自然是开心的。 慕朝云见他答应,别过身子去,抿了抿嘴。 谢渊只顾看着慕朝云高兴,光这事本身就让他开心,都没想到旁的。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天天都在寻思她在哪,一拍脑门,唤道: “对了,慕姑娘,我在见真湖里有了发现……是黑天书。” 慕朝云身子一顿,唰的转过头来: “黑天书?” “对,其名幻梦天晶,我感觉是八卦莲的邻居,当初在天书是挨着的页码。” 谢渊说道,然后将自身的见闻大致讲了,把梦境所见几句带过,只言童年夙愿。 慕朝云静静听完,眼睛微微亮起,点头道: “我之前曾经有过怀疑那湖有特异,没想到竟是真的!很好很好,八卦莲的邻居么……” 相传谁能集齐黑天书,谁就能直接领悟天道。 而两页黑天书合在一起,定然也有神异,特别是本就看起来和八卦莲很契合的幻梦天晶,融在一起效果说不得大超以前。 她慢慢颔首,看着谢渊,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谢渊笑眯眯的: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姚家不要,咱们自然得给他挖出来搬走!” 现在既然碰到慕朝云,有了八卦莲,取走幻梦天晶是没问题了。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进去……法子还拿在姚家的手上。” 谢渊思索着。 慕朝云看着他,眨了眨眼: “我有一个办法。” (本章完) 242.第242章 再来 第242章 再来 金陵府,姚家,密室深处。 面色苍白的中年文士沈虚额头见汗,手上算筹不断变换,几乎已经带出幻影,哪怕密室之中也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玄奥的能量在算筹间交替,旁人不可察觉的天机在其中交锋,沈虚紧紧咬着牙,连续往面前的算筹里注入力量,然而身前的算筹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开裂,哪怕他不断补充新的算筹,也挡不住算筹开裂的速度。 咔嚓。 终于,等到最后一个算筹也断成了两截,沈虚苍白病态的脸上浮现一抹嫣红,然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将面前的算筹全部染上血腥。 他提起广袖,慢慢的将嘴角的鲜血擦净,沉默良久,忽然往旁边一看: “你站在这影响我发挥了。” 抱着双臂一言不发的秋风楼主轻哼了一声: “刚刚你还大言不惭,现在又几多废话!输了?” “你没长眼睛?” 沈虚尖声道。 面对眼前的天下第一刺客,他是分毫不客气,完全没有畏惧的意思。 恐怕姚家家主姚余知,面对自己的这个亲弟弟,都不敢如此说话。 秋风楼主眼睛微微眯了眯,手指动了两下,密室里顿时起了寒意。 但沈虚只是一脸暴怒,咬着牙收集自己精心炼制多年的算筹,现下却一战之下,全部毁了。 秋风楼主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 “所以是谁,看出来了么?” “慕家。” 沈虚斩钉截铁道: “止空山的风格不是这样,如果天下还有其他人能阻止我,那就只有北都山慕家的人。” 果然…… 秋风楼主点了点头,想起谢渊的情报里有和慕家宗师来往的记录,看来关系果然密切。 只是慕家已经被灭了,而自那之后,不管是凶手还是慕家的幸存者,到现在都没有露面,故而大离朝修行界上层纵然人人好奇,恐怕知道其中内幕的连一个都没有。 “是慕家的谁?” 秋风楼主淡淡问道。 不管是谁,他要杀的人,没有任何人保得住。 沈虚白眼一翻: “我怎么知道?慕家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到底谁逃出来、谁没有,谁能说得清?但是这个手段、这个造诣……” 他咬牙道: “只能是那几个老家伙其中之一,不然我绝不可能输!不可能!” 秋风楼主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的狂妄。 眼前这人是止空山近百年来的第一天才,身为弟子时便获得了那一代的“天算子”之名,原本是大有希望继承衣钵、成为止空山之主的; 只不过他自己心性恶劣,贪图红尘,又觉天机卜算大伤寿数,为弥补自身损耗,习练禁法,偷偷做了许多天怒人怨的事情,被止空山逐出了山门。 但沈虚确实天才了得,哪怕自家师长亲自追杀,也没能让其得逞,逃之夭夭。 要说天底下谁的追杀最难逃,恐怕还就是止空山的这些天机士。面对能掐会算者,哪怕你跑到天边,说不定在下一个路口就能撞见。 然而沈虚自身在这一道上浸淫极深,还不到四十,便比止空山的许多老人修为还高,最终脱出山门,不知所踪。 所以他在这场天机对决中输了,那慕家那名仅存的宗师,想必是族老之一。 “所以,他现在在哪里?” 秋风楼主静静问道。 沈虚摇摇头,颓丧道: “不知。” 秋风楼主眼光一闪: “那谢渊呢?” “被他遮蔽了,不知。” 沈虚继续说着。 秋风楼主手缩到袖子里,慢慢道: “这样不知那也不知,那我要你还有何用?” 沈虚瞥了他一眼,忽而呵呵笑道: “不是之前帮你找到那谢渊了么?你自己不争气,被人从眼皮底下把人带走。一个姚家宗师被直接打败,另一个追杀千里结果还被甩掉,你们姚家真是有趣,呵呵呵呵……” 秋风楼主眼神古井无波,静静的盯着沈虚,密室里的温度逐渐下降。 沈虚看着他,夷然不惧,甚至散乱的头发都渐渐飘舞起来,声音空灵道: “怎么,要在姚家动手么?哈哈哈,你猜我接到你这个天下第一刺客的邀请,有没有做什么布置?” 秋风楼主冷冷道: “姚家就算死绝,与我何干?” “那你就动手就是了,看看会有什么后果。这么多废话可不是你的风格。” 沈虚一脸诡异的笑道。 两人对峙片刻,密室里的气氛一片沉凝,空气似乎都静止了。 不过两人剑拔弩张了一会儿,突然同时撤去了气势,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虚咳嗽两声,慢慢道: “人参果我要五对,多的两对算刚刚的补偿。” 秋风楼主闭着眼睛: “事情还没办完,如果成了,再给你加两对也不在话下。” 沈虚眼睛一亮,大喜道: “好好好,你早这样说不就完了!” “你还有手段么?” 秋风楼主问道。 沈虚瞥了他一眼,咧开大嘴: “自然。 “那慕家人手段虽然高明,但我亦不是吃素的。他被我标记了而不自知,只要再被我找到……” 秋风楼主慢慢点头: “那就最好。” …… 金陵府,西城门口。 谢渊看着人流如织的城门处,神色一时有些复杂,没想到转来转去,又转回姚家的老巢来了。 不过他心里倒是镇定,毕竟之前自个儿也敢在江南乱跑,何况这次他不是一个人? 慕朝云在旁边带路,两个乔装打扮过的人顺着人群不断的往前走着,逐渐到了秦淮河附近。 秦淮十里,皆是烟柳繁盛之地。整个江南的脂粉气,这里是最浓的。 看着河两岸的满楼红袖招,谢渊神色奇异,嘀咕道: “慕姑娘,你带我逛这地方,不合适吧?” 慕朝云抿了抿嘴,淡淡道: “我带你来,好过你自己来。” 谢渊连连摇头: “我年纪还小,要不是跟着你,哪会来这种地方!” 慕朝云一窒,忍不住道: “你小什么?咱们没差几岁,以宗师的寿数,算起来差距就一点点!” 她似乎颇为在意,忍不住用严密的术数给他算了一番,让谢渊听得龇了龇牙: “慕姑娘也小,咱们一般年轻!” 宗师之前的武者都有损寿的隐忧,但到了宗师以上,无病无灾过一百五十岁,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许多宗师都是一路斗上来的,武道贵争不贵养,想要寿终正寝,实在是有些难。 慕朝云轻哼一声,走到一座不大不小、在秦淮河上算中等规模的青楼之前,淡淡道: “到了。” “啊?” 谢渊愣了,还真要逛妓院? 慕朝云一路没告诉他目的地,他本以为就是路过秦淮,结果真是到这里? 慕朝云当先走了进去,时值上午,楼里的姑娘们没几个起来,就算有几个也是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这些妖娆的姑娘哪怕正是隆冬腊月,在整座暖阁里也只是身着薄纱,朦朦胧胧中透着无限曼妙,让谢渊看了一眼就有些不敢多瞧,眼观鼻鼻观心。 姑娘们见了慕朝云,都打了几声招呼,但也不算十分恭敬,倒是好奇的看着她身后这个憨厚的男子,有的还抛了两个媚眼,笑嘻嘻的。 大上午的就来逛青楼,还是由这位妈妈带进来的,倒是少见。 慕朝云微微加快脚步,带着谢渊噔噔噔的上了楼,到了角落里的自己房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大厅里几个姑娘目送两人进房,皆是笑嘻嘻的交头接耳起来。 “春姨亲自接客啊?倒是稀奇!” “大早上的,又找春姨,我看这汉子是真的饿了……嘻嘻嘻。” “来这的有几个不饿的?我倒是觉得那男的看着有些壮,反正白天没事,要是找我可以给他打个折。” “骚蹄子,还轮得到你?听说春姨年轻时也是头牌,现在都四五十了吧?恐怕一会儿就将那男的吸干了,送你一个人干去用!哈哈哈~” 房间里,慕朝云和谢渊都是一片沉默,互相撇过头去,不敢看对方的神情。 楼下的姑娘们以为自己小声谈笑,不至于被楼上听了去;谁知道以谢渊和慕朝云的修为,一个比一个的耳聪目明,这下面的对话一个字不差的听了进去。甚至还有更露骨的,只是谢渊都没好意思回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这环境,还挺别致。” 慕朝云本就脸色通红,有些羞恼,闻言更是觉得谢渊话里有话,白皙的脸颊一片通红。 其实她在这潜藏已经有段时日,本不至于被几句话弄得羞赧不堪……只是今天情况又不一样。 慕朝云将手一挥,房间角落里的一面阵旗亮起,外面的声音顿时消失,房间里一片安静。 谢渊松了口气,感觉自在一些了。 他看向慕朝云,本来想说两句俏皮话缓解尴尬——在慕朝云和司徒琴面前,谢渊是别处没有的没正形。 只不过一看到慕朝云脸上的红霞,就如广寒仙子落了凡尘,谢渊既觉美艳不可方物的同时,好像也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别扭。 孤男寡女,共处青楼密室,外面还有职业选手起哄,形象而露骨的描述让两人觉得不堪入耳的同时,脑海里又不由自主的有了画面。 房间里一片安静,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慕朝云一时有些心慌意乱,本来带谢渊来自己潜藏的地方,是有下一步的安排,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发展。 “那几个妓子,真是、真是……” 她想不出话语来骂,只觉此情此景,说什么都有些奇怪。 感觉谢渊似乎有些想入非非,慕朝云更觉心如擂鼓,不由有些慌张的想着: “他年纪还轻,要是热血上头、欺我暗室,该当如何?我、我该怎么反抗?还是不……哦,我是宗师。” 慕朝云晕了一会儿,突然才想起自己是堂堂宗师,一只手就可把谢渊打飞出去,也不知在慌个什么劲。 但她还是一颗芳心咚咚咚的跳,双手绞着衣角,眼睛定定的注视着地面,用余光瞟着谢渊,不知他会做什么动作。 他走过来了…… 慕朝云浑身紧绷,感觉时间过得十分缓慢,谢渊每踏出一步,她聪颖过人的脑袋里能转出十个念头互相打架,一时晕晕乎乎。 眼看谢渊已经靠近,慕朝云晕红上脸,下意识的伸起手: “现在不……诶?” 谢渊手正伸向书架上的瓶,闻言看了她一眼,诧异道: “现在不什么?” “没、没什么。” 慕朝云见谢渊只是去拿瓶,心下大大松了口气,脸颊不由自主有些发烫。 不过她心里同时泛起了古怪的感觉,敢情只有她一个人在胡思乱想?这瓶,比她还好看吗? 谢渊摸了摸那个瓶,挑了挑眉: “慕姑娘,这里有个密室吧?” 慕朝云收敛心神,看着谢渊,眼神一闪: “不错。” 谢渊刚刚看了一圈,就觉慕朝云的这个套间可能没那么简单。往书架上一看,这个瓶便显得特别了。 他呵呵一笑,将瓶一转,果然感觉似乎触碰到了机扩,不由静静等待着密室打开。 片刻过去。 房间内安静无声,慕朝云静静的注视着他,让谢渊神情慢慢变得古怪: “这个……一般不是这样的吗?” “一般的是这样的,但这里怎么会如此简单?” 慕朝云走到旁边的案几旁,款款坐下,拂动了桌下的一个开关。 宽大的书架无声无息的翻转过来,露出了后面一间门扉。 这看似普通的青楼,果然别有洞天。 慕朝云看着谢渊,嘴角微翘即收。虽然他稍微露了糗,但能如此敏锐的发觉密室,显然已经不是初出江湖的菜鸟了。 谢渊没有急着进入,而是问道: “慕姑娘,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落脚?” 慕朝云身形变幻,本来进屋就露了真容,现在又变回之前的乔装打扮。 一名极具风情的妇人出现在谢渊眼前,虽然眼角已有细纹,但是眉目仍然透着魅惑,嘴角一点美人痣更是显得极为妩媚,整个人散发着成熟而勾人的风韵。 她张开嘴,露出带着几分沙哑的柔媚嗓音: “春三娘,这簪楼二十年前的魁,曾在秦淮河上红极一时,给这青楼赚了无数银子。现今得青楼的东家特许,留在青楼里养老,不用管什么事,但地位殊异、来去自如——这是她明面上的身份。 “实际上,春三娘从小就是秋风楼培养的刺客,在金陵府借助自己在各家出入的时机杀人无数,手段高明,天赋不俗,终至宗师境界,是秋风楼的三大宗师刺客之一,算是副楼主。” 谢渊了然: “所以慕姑娘你解决了她,冒充她的身份,打入了秋风楼的内部?” 慕朝云点点头: “天下间信息最为通畅的一为官府六扇门,春雨楼聚集天下武道情报;二就是黑道中的无冕之王秋风楼,作为杀手组织,他们的信息渠道一向也很通畅,更何况后面还有世家支持,黑白两道的消息都尽入掌间。 “去春雨楼打探不方便,我辗转许多地方,最后选定了这秋风楼。” 谢渊见慕朝云说得平淡,可是才见识过秋风楼主强大的他自然知道这个地方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可以混进来的,更何况春三娘是起于微末的宗师刺客,恐怕一般人没那么容易解决。 但慕朝云先是隔空断绝了止空山弃徒的卜算,然后又显出了这份实力,看来这一年多来她的进步也不小,从强行突破的新晋宗师,成长为了一名有万般手段的真正强者。 谢渊缓缓点头,然后问道: “那接下来?” “我之前说,有一个办法,可以进到见真湖里去。” 慕朝云慢慢道,当先往那密室中行去: “跟我来。对了,记得用天隐术。” 谢渊依言而行,身躯化为了幽影,跟在慕朝云身后。 慕朝云忍不住往后瞥了一眼,心中有些惊讶。 若不是她自己也会天隐术,而且还有和八卦莲的联系,几乎都察觉不到谢渊的踪迹了……这般天隐术的进步,几乎比她日夜拿着八卦莲修行都进步得快,令人惊异。 谢渊跟着慕朝云身后,感觉顺着狭窄的楼梯从房间内走到了地下。 “这簪楼背后的东家就是姚家的人,不过外面的那些妓子倒都是不知情的。这里只是春三娘控制的一个秋风楼据点,甚少有人知道。” 慕朝云一边往下走着,一边解释了一番,然后突然横向进了一个地道。 谢渊赶忙跟上,幽暗的地道内只有慕朝云手中的火折子,地道内似乎比上面还要安静,两人的呼吸声都互相可闻。 看着前面在逼仄地道里躬身前行的慕朝云,窈窕的身姿若隐若现,谢渊不知怎么又有些心猿意马,暗道: “当初在镖局里终日朝夕相处,洗澡水都是我给她打的,也没见现在这么多鬼心思。难道真是太久不见,小别胜新婚?” 谢渊隐隐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思有些矛盾,吸了口气,收敛住心神,跟着慕朝云慢慢向上,看到了前面的亮光。 亮光是从一个枯井透下来的,地道连接到枯井的侧壁,从上面的角度完全看不见。 慕朝云侧脸过来,点了点头,示意从这上去,然后脚步轻轻一点,就优雅的从井口出去。 谢渊感觉这里已经离簪楼行了一段距离,不由有些好奇的跟着出了井,往四周一看。 这里是一座民居的后院,这座民居看起来普普通通,和周围的排排民房差不多。 秦淮河的喧哗和潮湿从远处传来,这里隐隐可以看见沿岸的高楼一角,约摸隔了一个坊市那么远,旁人决计想不到地下有一条暗道链接彼此。 不过相传金陵地下不止当年作为帝都时打造的暗道,还有庞大地宫,上古遗迹,只是没有出世,向来也没人见过,也许只有姚家有其中的确切信息。 慕朝云假扮的春三娘此时就站在后院正中,看着面前一个身穿灰衣的男子。 谢渊在旁边静立,那男子分毫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对着慕朝云恭敬的行礼: “幽雁见过春大人!” 慕朝云点了点头,声线变得淡漠: “知道我叫你过来,所为何事么?” 代号为幽雁的秋风楼刺客摇了摇头,静静的等待慕朝云的解释。慕朝云看着他,缓缓道: “那个机会,你想要竞争,哪怕你姓姚,希望也很渺茫。” 幽雁点了点头: “春大人说得是,属下的技艺还差了许多。” 他是秋风楼的金牌刺客,听起来似乎是不错的水平。 但金牌刺客之上,还有人阶、地阶,以及天阶。 只有入了阶的刺客,才能算秋风楼真正的精英。 慕朝云干脆直接道: “我可以帮你。” 幽雁的眼睛亮了亮,但面上并没有更多的表情,而是拱手道: “谢大人厚爱!只是……不知大人为何选中我?” 他本身不是春三娘的直系下属,由于他出身姚家旁支,倒一直跟秋风楼主走得近些,虽然秋风楼主并没有用心栽培这在他眼中连废物都算不上的旁支出身的无名小卒。 慕朝云看着他,缓缓说道: “我觉得你有潜力,你在楼主手下,有些埋没了。” 幽雁的神情动了动,并没有喜悦,而是谨慎道: “属下对几位大人都是十分忠诚。” 慕朝云笑了笑,嘴角的美人痣绽放出几许妩媚: “忠诚是很好的品质,但越好的品质,越需要挑选对象。你虽然姓姚,但楼主连他们主家许多人都看不上,更从来不把你们的旁支放在眼里。他可曾单独指导过你?” 幽雁低下头,没有答话。 谢渊看了慕朝云一眼,有些疑惑。 慕朝云的演技倒真是不谈了,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但作为副楼主,这样直勾勾的策反一个姚家分支的人去反主家出身的楼主,恐怕难以成功吧? 慕朝云和谢渊对视一眼,抿了抿嘴,然后继续道: “而且,姚家的那个小天才最近又到了楼里,恐怕楼主更不会有心思放在尔等身上。” 幽雁拱了拱手: “大人说的是,还请容属下回去三思。” 慕朝云微微一笑: “你不用着急拒绝,我没有让你背叛楼主、背叛秋风楼的意思。只是,我最近有事要做,手下有些缺人,看你是个可造之材,便生出培养的心思。我先助你去争那个名额,成了之后,你帮我做两件事,这便了结。如果事情违背了秋风楼、违背了楼主的利益,你自己拒绝就是。” 幽雁终于听得怦然心动,这番条件可谓是十分有诚意。 虽然如此巨大的好处、巨大的宽宥条件,意味着后面的事情肯定难度极大。 但他这秋风楼里的发展已经到顶,修为也有些凝滞,若无际遇,恐怕终生的成就便到这里了。 而现下身为宗师的春大人抛出了橄榄枝,便是他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相比后面可能的困难,面前明显的际遇更让他怦然心动。 当能看到眼下好处之时,人往往就不会管潜在的风险了。 幽雁纠结了片刻,想到这一飞冲天的机会,要是错过怕不是后悔一辈子,当即拱手沉声道: “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很好。” 慕朝云露出赞许,然后道: “你现在就把自己的功法演练一遍。” “啊?大人的意思是……?” 幽雁有些诧异。 慕朝云点点头: “我现在就看看你的问题,给你指点,你回去好生修炼,好去赢得这次机会。” 幽雁精神一振,连忙抱拳鞠躬,大声应道: “是!” 说罢,他直接拉开架势,将自己的看家本领用了出来。 谢渊正不解其意,就听到一道细若蚊吟的清雅声音传来: “好好看,好好学。” 谢渊回头瞧去,见慕朝云神色不动,心中若有所思。 他细细的看着幽雁的动作,发现这一套短剑剑法,应该就是秋风楼的精华本领。 这剑法动作简洁到了极致,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求精炼,却能在瞬息之间爆发出极大的威力,方寸之间显出极为高深的功夫。 “秋风楼主的剑法似乎也是这一套。从气血蜕变境直到宗师,不同境界有不同的威力,是一套潜力十足的刺杀剑法。” 谢渊微微点头,仔细看去。 这剑法就没有多余的动作,招式都是千锤百炼,论快、论狠、论爆发力,在他见过的剑法里可称数一数二。 缺点也有,就是变化少了些,但刺客本不需要太多变化,这套剑法就是最适宜的。 幽雁因为慕朝云要指点,刻意将每一招都使得极为到位,清楚明了,让谢渊这等剑法造诣之人一看便明了其中关窍,两遍之后,就心有所悟。 【秋风落叶剑:(1/100)】 “唔……到还是第一次看明白一套功夫。” 谢渊眸光一闪,连连点头。 这剑法没有云龙九式的品级高,但若是运用天隐术要施展偷袭之时,这套剑法却比云龙九式更适合了,出手几乎可以让人没有反应,非常契合他的风格。 他对着慕朝云缓缓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看明白了,让慕朝云微微一愣。 这么快? 她忍不住用眼神和谢渊确认了一下,得他点头回应之后,秀眉忍不住轻轻一挑。 不愧是他,八卦莲都能随意参悟,这悟性真是绝了。 慕朝云看着幽雁,摆了摆手: “换一套。” 幽雁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问题还没暴露完全,春大人也没见指导两句,怎么就换了? 不过宗师有令,他只得遵守,正要施展拳脚,就听慕朝云说道: “你们姚家的金河功,你会的吧。” 幽雁迟疑了一下,说道: “春大人,属下会的,但只会小金河功。” “料大金河功也不会教给尔等旁支。演练一番。” 慕朝云命令道。 幽雁心下有些困惑,这内家功夫,有什么好看头? 但既然慕朝云要看,说不得是从根基上指导自己。 幽雁就耐心的摆出桩架,激发内息,浑身有磅礴的劲气如同大河,一浪接一浪的涌出。 慕朝云这时多出声指点几句运气诀窍、行气方略,宗师之见,如何高妙? 幽雁感觉大有所得,顿时精神一振,抛下疑虑,又将小金河功一层层的演练过来,内息走动、呼吸之法,皆细细请教。 【小金河功:(1/100)】 谢渊默然,用看的将功夫学会不是第一次了,但把内功都看明白,还是头一遭。 见幽雁一幅得逢明主、精神百倍的模样,诚心诚意的将所有功夫展示而出,谢渊只得感叹慕朝云套路深。 毕竟在幽雁看来,自己这些功夫,春三娘都是大师,也只有姚家的几门独门功法她不会——但以他地位能学到的,春三娘也看不上眼。 等将自身功法展示过了,慕朝云见他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便出声问道: “都看明白了吗?” 幽雁愣了一下,正不解其意,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看明白了。” “还记得几分?” “全忘了!” 谢渊见慕朝云疑惑的眼神望来,讪笑一下: “都记得,八九分。” 幽雁面色陡变,忽然发现春大人的声音也跟刚刚不一样,清冷中有一丝沙哑,如同朦胧月光里的山泉。 “你不是春三娘!你是谁!” 幽雁大叫道,拔出短剑,然而眼前一,只看到慕朝云踏前一步,然后他就倒地气绝。 慕朝云收回了手,指着地上的尸体: “这段时间,你就扮作投入我手底下的幽雁,原名姚岩。嗯,这家伙杀人如麻,死有余辜。” 谢渊哭笑不得,摇摇头道: “我相信你的判断,不用为这跟我解释。” 慕朝云不置可否道: “免得你多话。” 谢渊张了张嘴,叹道: “我还不至于为一个外人跟你多嘴。” 外人? 慕朝云听得愣了一下,眼睛大睁,假扮过的脸上也突得飞上了一抹红霞,显得风韵犹存的春三娘都有些天真烂漫。 “所以我扮他,不会是要……” 谢渊试探着问。 “自然是要入秋风楼。” 慕朝云收敛心神,点了点头。 “啊?” 又来? 谢渊几分疑惑,几分无奈,几分哭笑不得。 “当然要利用好你的长处。咱们不是要入见真湖么?” 慕朝云平静道: “见真湖的承载力,姚家自是藏了一手,供自己内部所用。其中一部分,便开放给秋风楼的刺客,近期便有一次。 “若是在内部选拔中表现优异,就可以进入见真湖了,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只不过,要想扮得真,自然要全然用幽雁的功法,这便让你学会了。” 谢渊欲言又止,叹道: “好师傅,我才从秋风楼主手底下逃得性命,又要闯到他面前去吗?” 慕朝云淡淡道: “他不见得会管这事。我已经算过了,这一行是吉像,比其他法子顺利得多。” 谢渊回想起那破灭一切的血剑,实在是不想再尝一次。 但是不吃这一剑的最好办法,还是尽快提升实力。 不然已经进入其眼中的自己,恐怕早晚会再对上他。 被天下第一刺客惦记的滋味不好受,谢渊不想以后睡不好一个整觉。 “彳亍口巴。” 谢渊还是点了点头。 慕朝云让谢渊在幽雁身上搜了搜,除了短剑和些许银钱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然后她取出一个瓷瓶,往这尸体身上一倒,不一会儿青烟寥寥,尸体化为一摊清水,融入了地面,片刻后就没了任何痕迹。 谢渊看得挑了挑眉,慕朝云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挺多。 “走吧。” 慕朝云带着谢渊又钻回古井,往簪楼走回去。 “还有一个月。这段时日,你就在这,我指导你好好练功。剑法我想以你水平,进展应该不慢。就是小金河功毕竟是养法,你尽量有个形吧。” “小金河功没有问题,一个月足以修到和幽雁一样的水平。” 谢渊信誓旦旦道。 实际上他都谦虚了,养身功一转换,小金河功立马比幽雁水平还高。幽雁修为不错,不过也只是二变境前期的模样。 没想到还可以会第三门内功……这下若是养起来,自己真成内家高手了。 慕朝云听他这样说,只当他吹牛。 小金河功在姚家内部不算顶尖的,但放眼江湖,也是上流的内功,效果不俗,不是一蹴而就可得的。 谢渊只是犹疑道: “但是……这一个月我就住你那房间啊?” 慕朝云脸皮微热,但一本正经道: “你收留过我,我就收留你一次,大家扯平了。” 这倒是,两个人已经同居过许久了,再住一块儿倒是无妨。 但青楼的房间,总觉得有些那什么。特别是一到夜里,周围尽是淫声浪语,两人要是不时时刻刻开启隔音阵法,恐怕就要走火入魔,或者走火。 谢渊哦了一声,沉吟一会儿,问道: “那你给我打洗澡水吗?” 慕朝云沉默片刻,淡淡道: “我想了想,你还是住到井那边去。” “别啊,刚刚还说……”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幽雁,记住自己的身份。” 谢渊见慕朝云态度坚决,只得叹了口气,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多嘴个什么劲。 膝枕没了……哎。 慕朝云板着个脸,听到后面的唉声叹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后一个月,谢渊就在那处隐蔽民居习练秋风落叶剑和小金河功——在慕朝云看来。 实际上,谢渊自己只用全心全意的练习秋风落叶剑便可,小金河功在第一天试过一下之后,用养身功直接转换,立即就到了第五层,也就是匹配气血二变境的修为程度。 姚家的金河功据说是姚家远祖自大江中悟来的内功,分为大小两套。 大金河功可谓顶尖内功,内息如同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浪浪如山,威力无穷;小金河功不如大金河功许多,但劲力也是层层叠叠,连绵不断,最易在招式中催发后劲,让人愈发难以抵御,十分不俗。 谢渊得了小金河功,又有了不同风格的内息,运用到不同的场合,效果匪浅,实力又有进益。 当然,代价就是养身功又回到了原点,但对他来说,养身功熟得不能再熟,想要练回去也不难。 而秋风落叶剑经他一个月的埋头苦练,迅速就进步到了足以和幽雁匹配的层次,让慕朝云都有些惊奇。 对谢渊而言,他对剑法的了解已经相当深了,基础也十分扎实。 下有云山剑式圆满将奠基稳固无比,上有云龙九式这样的宗师剑法高屋建瓴,还有剑心之能帮助他洞悉剑法本质,像秋风落叶剑这样讲究基础、讲究锤炼的剑法,对他来说上手十分容易。 谢渊此时的体质、悟性和能力配置,是个典型的剑道天才模子,只是他没有极情于剑而已。但哪怕这样,他也已经在剑道上走了相当一截路,同境界鲜有人比得上他。 于是一个月后,即使慕朝云也挑不出谢渊什么毛病,总有种幽雁也死而复生的感觉…… 亲手杀死幽雁的她尚且如此觉得,其他没有预料的人,更发现不了他有什么异状了。 “继续努力,过几天入见真湖的选拔便开始,到时候你就能把那东西带出来了。” 慕朝云鼓励道。 谢渊缓缓点头: “如果不是怕暴露,我都想在湖里多修行一段时日。” “无妨,湖中之湖的异状多半是由其赋予,只要你拿着它,日后自有修行增益。” 慕朝云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理了理发丝,安慰道。 谢渊看着慕朝云在桌边娴雅读书的模样,而自己在院中刻苦练功,有一瞬间感觉回到了龙腾镖局。 还得再练…… 谢渊出招加力,纵然一月来进步极大,仍嫌不够。 慕朝云悄然从书中抬起目光,明媚双眸倒映着谢渊的身影,神色一片安宁。 若是一直这样,便极好了。 过了两天,谢渊正独自在无人小屋的院里练剑。 忽然地上一黑,一道影子出现。 谢渊精神一振,正准备唤声慕姑娘,忽然觉得不对劲,慢慢抬起了头。 面貌模糊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小院的半空,正俯视着自己。 (本章完) 243.第243章 幽雁凶猛 第243章 幽雁凶猛 秋风楼主? 看到头上的那个让人印象无比深刻的人影,谢渊浑身下意识绷紧。 被发现了吗? 他心中泛起了这个念头,心念电转间开始盘算自己现在拥有的底牌。 如果是常规手段,肯定在秋风楼主面前撑不过一招;但好像自己的底气也基本已经用完了,只有完整的八卦莲。 然而八卦莲在他手中只有参悟之用,不像在慕朝云手中便是顶级的法宝,或许可以丢出去利用黑天书不损不坏的特性,挡那么一下。 但就算自己挡不过,自己这次不是一个人了。 而且,还不一定就是暴露了。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谢渊身上紧绷的肌肉刹那间松弛下来,低头向着天上的人影行礼: “属下见过楼主!” 秋风楼主静静的俯视着下面的谢渊,他紧张的表现尽入眼底。 但他没有说什么,他早已习惯了所有人面对他都是恐惧,哪怕秋风楼中身经百战、冷血无情的下属们,看到他九成九也会吓得口干舌燥。 他淡淡道: “幽雁,今天给你个任务。出来吧,这也是你远房的族叔。” 秋风楼主身后的房子里走出一个年轻的人影,冲着谢渊微微拱手,低头道: “见过族叔。” 谢渊愣了愣,看着这个老熟人,心情有些怪异。 “天川贤侄不必多礼。” 他恭敬的拱了拱手。虽然是族叔,但论及在姚家的地位,两人是天差地别。 只不过姚家这名天骄,捧在掌心的天才,怎么也送到秋风楼来了? 秋风楼主淡淡道: “姚家的情分就到这里。既然进了秋风楼,就忘记自己的姓氏,只记住自己秋风楼的身份。哪怕以后让你们去杀姚家的人,也要毫不留情。” “是!” 谢渊沉声道。 姚天川犹豫了一下,才低声应道: “是。” 秋风楼主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向谢渊道: “斩云刚刚入秋风楼,剑法还练得不熟,修为也刚刚突破二变境。马上选拔要开始了,你陪他练练。” 谢渊顿时了然,心中松了口气,果然不是暴露了身份。 凭他用心扮演幽雁,并且截取了他一丝气运,旁人决计难以发现这个幽雁已经换人。 只不过姚天川也气血二变境了么? 第一次碰到他时,他才是一变境的后期。 以他的年纪,他的修为进度,确实算得上有望让姚家中兴的天才。 不过,天才之间亦有差距。 谢渊自己第一次碰到姚天川时,还是刚刚突破气血一变境;现今他终于突破二变境,谢渊却已经望见三变境的关卡。 倒是秋风楼的机制还挺公平,哪怕是姚天川入了楼,想要那个名额,也得靠自己争取的样子,还要谢渊来给他磨剑。 但换个角度看,姚天川果然还是有些优待,秋风楼主亲自培养,明明幽雁也姓姚,现在却只能当个练功假人。 也就现在的幽雁是个假的,若是真的,恐怕也快死心塌地的跟着春三娘——如果春三娘是真的的话。 当然,假的幽雁和假的春三娘,关系也是十分密切的。 谢渊无从拒绝,和姚天川站到了院落中央。 看着面前这个神色幽暗的年轻人,谢渊突然有些想笑。 算起来,这是第三次,用第三个身份,来和他比剑了。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而且,他进入楼里的代号叫什么,斩云? 真是有意思。 谢渊静静的望着姚天川,拱了拱手: “秋风楼金牌刺客幽雁,请斩云兄赐教!” “斩云请幽雁兄不吝赐教。” 姚天川拱了拱手,拔出短剑。 秋风楼主落到一旁,在石凳上坐着观战。 他选幽雁来给姚天川磨剑,自然是有原因的。 一来姚天川刚刚突破,秋风楼的技艺也还不纯熟。但以他的天赋,只需要一个比他强上一丝的对手,很快就能进步。而幽雁实力在二变境里马马虎虎,最是适合,故而挑中了他; 二来,幽雁毕竟姓姚,有一丝血脉之情,自己偶尔来看看进度; 三来,来之前听说这幽雁最近投了春三娘,好像十分上进,还想要见真湖的名额,那更得来看看是什么情况,看看他是不是忘了他、忘了自己都姓姚? 一个废物,倒要看看在春三娘手底下又能有多少长进? 谢渊在姚天川和秋风楼主的注视中,袖子一动,弹出了短剑。 秋风楼主的实力一定是飞龙榜级的宗师,并且凭他的身法和技艺,在飞龙榜中也不算排名靠后的。 现在就在他的注视下,看看自己这一个月的努力,会不会露出破绽吧。 “斩云,当心了。” 谢渊喝了一声,当先化作一团影子,蹂身而上。 秋风楼主冷冷的哼了一声: “刺客杀人,还要先招呼么?再多言多语,楼规处置。” 他对这般作态不屑一顾,双眼冷淡的盯着谢渊冲了上去,一剑迅猛绝伦的劈了出去,然后直接把姚天川刚刚举起来的剑打落在地。 “……” 场间一片沉默,姚天川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剑,没有想通发生了什么。 “废物。” 秋风楼主沉默了片刻,呵斥道: “剑都拿不稳,别人都提醒了,动作还如此慢,姚家和藏剑阁都教了你什么?就你这样,还中兴姚家?还找云山剑宗复仇?趁早抹脖子,免得丢人现眼!” 姚天川浑身发抖,咬着牙把剑捡了起来,对谢渊说道: “幽雁兄,请再赐教。” “我说了,再多废话,楼规处置,这是最后一次。” 秋风楼主冷冷的说道,眼睛在谢渊身上瞥了一眼。 虽然姚天川短剑拿得不惯,心态也有问题,但是一剑能干脆利落的将姚天川的剑直接打落,他之前没有预料到。 看起来在春三娘手下特训有几分效果……但也说明不了什么。 谢渊又拉开距离,和姚天川持剑相对,然后同时启动。 姚天川这次慎重了许多,知道秋风落叶剑是方寸之间就见生死的凶险剑法,往往一个照面就分胜负,不敢再有分毫大意。 实际上他看对方是出自直系的族叔,年龄比自己大了不知多少修为却差不太多,仅仅一个金牌刺客而已,心里不由有些轻视; 但连续在云山剑宗的剑客手下折戟,姚天川又一直有些怀疑自己的天分,现今练武出剑都有些力不从心,刚刚对上谢渊甚至还没发力,就被打落兵器,如果是生死相搏,现在他真是连半招都撑不了。 面对迅猛扑来的谢渊,姚天川多年的修行总算有点作用,本能的将剑抬起,血气汹涌灌入,狠狠朝着谢渊咽喉刺去。 这一剑快得都看不见影子,然而走到一半,姚天川的手就顿住了。 他缓缓低头,谢渊的剑已经先他一步,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秋风楼主眼中精光一闪,淡淡点评道: “你的剑慢了一分,战斗之中就是生死之隔。再来。” 这个幽雁,出招比天川还快了。 小子虽然心态软得像个女子,但是本能的快剑还是不差,结果幽雁一步之内就已经制胜。 再看看。 谢渊返回自己的位置,默默的注视着姚天川。 他没有选择隐藏剑法实力,以如今他对秋风落叶剑的掌握,还没到能骗过秋风楼主的程度。 但是,纵然比起之前的幽雁他的剑法已有长足的进步,却也完全可以归功于春三娘的教导。 若是隐藏,恐怕反而惹起事端。 反正是秋风楼主说的切磋也要像真正的战斗一样下死手,那就不要怪自己欺负你这个侄儿了。 姚天川看着谢渊平静无波的眼神,忽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暗自咽了一口唾沫。 这个族叔的剑法看起来并不高明,然而一招一式就是让他反应不过来,若是真实的刺杀,这个修为并没高出自己多少的中年男子,已经将自己杀了两次。 换做以前,对这种年纪虚长、实力没比自己高多少的平庸剑客,他从来看不上眼,甚至没想过自己会输。 但面对今天这人,姚天川就感觉又回到了云山上的山崖、回到了望江楼下的擂台,面对那两个让自己心旌动摇的剑客一般,生出难以战胜的感觉。 这感觉,简直就像是一个人。 姚天川用力的摇摇头,这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人,他的剑心又动摇了。自从下了云山,他常常如此。 可是,难道要一直这样吗? 一直拿不稳剑,看到强大的剑客就像看到熟悉的影子? 还怎么中兴姚家、怎么找妖女报父母之仇? 明明自己有最好的资源、有宗师的教导,岂能一遇挫折就郁郁寡欢,还比不过分支的远房族人? 一直这样,还怎么败尽云山剑宗的剑客? 姚天川手上一紧,用力的咬着牙,双目圆睁看着谢渊,喝了一声,这一次当先冲上。 秋风楼主微微点头: “总算有些知耻而后勇的意思了,这一下,当可……” “铛!” 两剑交击,一声脆响,姚天川的剑又被砍飞,让秋风楼主念头还没转完,就再度沉默了下去。 谢渊静静的俯视着姚天川,淡漠的双眸让他身子一颤,下意识的移开目光,咬牙道: “再来!” “铛!” “再来!” “叮——” “再、再来!” “……” “够了。” 眼看姚天川不是知耻而后勇,而是已经要陷入崩溃边缘、只会喊着再来冲上去送,秋风楼主喝止了两人。 他沉默了一下,冷冷道: “幽雁的进步比我想象的大,已可以去进行人阶的考核。你……将修为稍微压制一点,免得斩云不是你对手。” 刚刚不是还说要全力施为、免得没有效果么? 谢渊腹诽道,还说刺客组织有什么不一样,到头来还是要陪太子读书。 关系户最大,这规矩,天下哪界都一样啊。 于是谢渊又控制了些许血气输出,在原有的基础上。 哪怕秋风楼主也没看出来,谢渊本身就是压着修为在打的。 若不然的话,二变境后期的血气施展出来,一剑就不是将姚天川的剑磕飞那么简单。 姚天川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小,就像一粒雨点砸在石头和砸在山上,溅起的只是同样微不足道的水,故而连秋风楼主也没看出水面之下,还有冰山。 要是姚天川再中用一点,谢渊是肯定在秋风楼主面前掩藏不了修为的,只能喊一声慕姑娘救我。 姚天川听到秋风楼主不含感情的评价,脑子清醒了几分,一张俊脸羞得通红。 但他也明白这是实话,如果这个远房族叔不压制修为,自己今天就是砍上一天也只能练习捡剑。 接下来,谢渊依言继续收敛了血气,这样反倒更安全了。因为哪怕后面秋风楼主看出他似乎有些隐藏实力的别扭,也不会在意,只道是他刚刚听话依言而行。 下一场,谢渊和姚天川再度战到一起,终于不是一击便分胜负。 虽然谢渊哪怕压制血气,哪怕压制到和姚天川一样刚刚突破二变境的境界,也可以凭借自己的秋风落叶剑境界以及整个剑道上的造诣一击而胜,但正常人到了这时,也该明白自己的工具人属性了。 于是谢渊乒乒乓乓的给姚天川喂起招来,场面打得霎时好看,姚天川也终于有机会熟悉这凶险的短剑剑法。 “一寸短、一寸险,不要以为自己还拿的是长剑!” “这不是寻常武技,出手留力,自取死路,留的越多,死得越快。” “蠢货,不是让你出了手再无回转之力!八出二归最为基本,等你技艺上涨,九出一归,同境界盖莫能敌!” “……就把幽雁当你的刺杀对象,当成你的仇人,给我下死手!” “就这水平?你连见妖女的面也不够格!她一个指头就能按死你!” “忘记自己父母怎么死的了吗?报仇?你拿什么报?拿你舞绣针一样的风姿吗?” 秋风楼主不断暴喝叱骂,喝得姚天川眉目倒竖,手上却越来越流畅。 姚天川不愧为姚家予以厚望的天才,藏剑阁精心培养的弟子,被秋风楼主找对开关之后,每一招每一式都在进步,速度快得谢渊也另眼相待。 只不过秋风楼主见如此刺激有用,冷言冷语的越来越带劲,后果却全被谢渊承担了。 谢渊默默承受,担当着人肉沙包一职,在秋风楼主的注视下还分毫不敢大意。 但如此情景,他倒不是全无收获。 从姚天川那能得到的收获很小,但秋风楼主指教姚天川的招式,显然颇为用心,分毫没有藏私,谢渊全部竖起耳朵,听了进去,暗暗点头。 秋风落叶剑在秋风楼主的手里已经臻至化境,每一句点评都恰到好处,直指要害,姚天川是听得豁然开朗,而谢渊不管天赋还是剑法境界更在其之上,收获反倒比他还要大些,恐怕秋风楼主完全没有料到,他可不是为了培养幽雁而来。 只是打着打着,秋风楼主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姚天川固然剑法逐渐流畅,而谢渊本已千锤百炼的秋风落叶剑却更进一步,眼看着姚天川的剑就又要被打飞了。 他刚这样想着,嘭的一声,一把短剑打着旋直接飞到了房梁那边,谢渊短剑一收,拱了拱手,默默的站到一旁。 秋风楼主微微沉默,没空为自己的眼光毒辣而高兴,只是目光如一道冷电般在谢渊身上一扫而过,让谢渊浑身绷紧,仿佛被直接穿透。 秋风楼主打量了一会儿,收回目光,淡淡道: “教的不错。” 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慕朝云从旁边走出,笑吟吟的: “楼主过奖了,我看他还算可造之材。” 秋风楼主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谢渊一眼,微微点头。 之前没看出来,这幽雁竟然还有几分天赋,短短时间进步如此大。 但越是如此,越是显得他没眼光似的…… 秋风楼主倒不至于为此给人穿小鞋,但好脸色也是没有的,更何况他从来没对人有过好脸色。 “斩云,收获如何?” 他淡淡道。 姚天川默默的拱手: “侄儿……属下受教了。” “记好今天的感受,我要你过几天就打败他。” 秋风楼主指了指谢渊,然后转身便走。 姚天川朝着慕朝云和谢渊行了一礼,跟着秋风楼主快步离去。 直到二人离去半天,谢渊才稍稍松了口气,发现后背已经打湿,也不知是和姚天川的连番战斗所致,还是因为秋风楼主。 但既然他离去了,显然是没有识破谢渊的真实身份。 但凡他有一丝疑虑,肯定当场就会将其拿下。 谢渊扮演的幽雁,已经算得上是天衣无缝。 慕朝云悠悠的声音传来: “能让楼主赏识,你的进步看来极大。” 谢渊苦笑一声: “我看不像是赏识。” “反正你跟他也是死仇了,他看你不痛快也正常。这类人的直觉极为敏锐,你不要放松警惕。嗯,说不定正是因为是你,他才见到你就不愉快,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只道是你投入我麾下。” 慕朝云半开玩笑道。 谢渊却觉得有些可能,只不过更大的原因还是后者。再淡漠再果决的人,看到自己的族人去跟组织内另外的宗师亲近,恐怕也会有些想法。不过无妨,几天之后,取得资格,拿东西走人,不用再跟这个杀神打交道。 数日之后,除夕夜。 金陵府万家灯火,尽为团圆。 而金陵府郊外一处连绵的宅院里,此时却一片安静,灯光幽暗,除了门口的两个灯笼,整座宅子静悄悄的,如同鬼宅。 然而宅子的大院里,一群黑衣人正整整齐齐的列在那里。 这么多人没有丝毫动静,若是闭上眼睛几乎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无声无息,十分渗人。 在黑衣人面前,站着两人。 一为蒙面的妩媚妇人,一为摇着折扇的俊俏公子。 前者自然是慕朝云,或者说秋风楼的副楼主、宗师刺客春三娘,另一人号公子羽,是另一名副楼主,实际上是邕阳钱家的宗师。 三名秋风楼的宗师刺客来了两人,就为此次选拔。排名前五的人,可以入见真湖修行。 见时辰差不多了,公子羽看了春三娘一眼,正要宣布开始,忽然神情一动,看向旁边。 一个面目模糊的中年男子无声无息的出现,站在两名宗师的中间。 公子羽立即收起折扇,恭敬的拱手: “见过楼主。” 慕朝云也微微一福,柔媚的嗓音响起: “见过楼主。” 下面的一群黑衣刺客整齐划一的躬身,向这黑夜里的王者行礼。 “楼主,你怎么也来了?” 公子羽行礼过后,微微有些诧异。 秋风楼主事情繁忙,神龙见首不见尾,本来说的他和春三娘裁判就是了。 秋风楼主淡淡道: “看看现在他们的水平如何。” 公子羽点了点头,请示过后,踏前一步,对着黑衣人们说道: “诸位也知道来此的意义,不必多言。就这大宅之内,我藏有五件信物,得其一者安然走出大门,便可入见真湖。 “老规矩,宅子里面,只有敌人,没有同僚。诸位,开始吧!” 公子羽微微一笑,透着几分残忍。 他折扇一挥,大院里仅存的两盏灯笼也完全熄灭,宅子里只有月光。 叮叮几声响起,灯笼一灭,就有几对人直接交起手来。 秋风楼的任何试炼、选拔,全部都是真刀真枪,你死我活,残酷无比,如同养蛊一般。 而这样养出来的杀手,自然实战能力是最顶尖的。 如果是宗门或者其他实力这样选拔人才,恐怕还要担心选出来的不是最适合修行的,而是最擅使阴招的; 但杀手组织没这个顾虑,秋风楼不要最会修行的天才,只要最会杀人的就行,此等方式完全契合。 至于损失了好不容易培养的人才……这一波都是金牌刺客及以下,对秋风楼来说,还算不上值得珍惜。 有着钱姚两家源源不断的掳掠人口,秋风楼向来不缺耗材,总能养出在同境中称雄的冷血刺客。 几对人捉对厮杀起来,都是平时就结过怨、例如之前的选拔中就有仇之人。 但这开局就开始死斗,显然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 有人打着打着,突然浑身一僵,背后被人顺手递了一剑;也有人打着减少竞争对手的主意,却因实力强劲被人所忌惮,由几人围攻致死。 场面瞬间混乱,谢渊身姿一动,绕过两把无声刺来的短剑,直接往内宅钻去。 那两把短剑的主人都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幽雁动作如此敏捷,和平常的表现大不一样。 他们对视一眼,刚刚还默契动手的两人彼此打量,一言不合就要向对手挥剑;但评估之后,两人谨慎的各自移开距离,从不同的方向往内宅行去,如同大多数人那样。 公子羽摇着折扇,微笑道: “不知这次机会,落谁家?” 秋风楼主抱着双臂,眼睛微垂,不言不语。 慕朝云笑嘻嘻道: “我家幽雁当能夺得一件信物。” 公子羽瞥了妩媚多姿的她一眼,促狭笑道: “没想到这幽雁还有过人之处,竟得了三娘的欢心,一下平步青云。” 慕朝云啐了一口: “他的过人之处,自然比你长多了。” 公子羽笑眯眯道: “三娘又没试过我,怎么知道我不过人呢?” 慕朝云掩口轻笑,然后慢慢道: “可惜,我不喜欢老男人,特别是大冬天还摇扇子的老男人。” 公子羽笑容一僵,折扇一收,龇了龇牙: “我也觉得可惜,这幽雁肯定是拿不到信物的。” “何出此言?” 慕朝云淡淡道。 公子羽笑道: “因为我也有个看好的属下,我让他将五个信物都取走。” “除非你提前透题,不然不可能。” 慕朝云摇了摇头。 公子羽笑眯眯道: “我自不至于如此去做,因为光凭她的实力,今天这里只有一个人能走出。 “我告诉她,只要杀光了其他人,自己慢慢找就是了,集齐了五个信物,我自会好好奖励她。” 秋风楼主听到此言,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公子羽: “斩云当能拿到一个信物。” 公子羽身子一直,恭敬的行了一礼,笑眯眯的回道: “楼主,恐怕不能。” 秋风楼主眼中幽光一闪: “他也走不出来?” “楼主,恐怕是的。” 唰的一声,公子羽摇起折扇,一脸恭敬的笑意,眼神却分毫不让的和一片冰冷的秋风楼主对视: “楼主,按当初创立秋风楼的规矩,一入此楼,不问来处,众生平等。 “既然是秋风楼的人,那生死就看本事了。” 秋风楼主盯了公子羽一会儿,看着他恭敬的笑容,收回了目光,平静道: “理应如此。” 慕朝云站在一旁看热闹,心下念头转动: “看来这一出,是钱家专门针对姚天川,想要趁机按死这个姚家中兴的种子,他们是不想再出第二个秋风楼主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高手,说得这么玄乎,不知谢渊能不能敌?” 她既觉以谢渊的实力,这里不该有对手,却又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完全不复平日里理智冷静的判断之能。 谢渊在内宅中穿行,哪怕不能用全力,身法亦是不慢。 “信物……会是什么模样?藏在哪里呢?” 这种事情并不会提前告知,考察的也是杀手们搜集信息、判断情势的能力。往往倒也不见得多难,只要找到机关暗室、隐蔽之处,总能找到信物。 但要在一堆修为差相仿佛的同门杀手中将东西安稳拿到再带出,就不太容易了。 最好的办法,应当是将人杀光,慢慢去找…… 显然,不止公子羽这样想,谢渊也这样想;而不止谢渊这样想,其他人也这样想。 一个淡淡的影子突然从廊柱后转出,无声无息的朝着谢渊的后背递出一把短剑。 眼看着短剑就要插入谢渊的后心,谢渊却反手一剑,刚好挡住短剑剑尖,然后后脚猛地抬起,一个蝎子摆尾,直接踹裂了偷袭者的下巴。 偷袭者双眼一白,凌空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发出咔嚓的一声,正在晕眩之中,就被追上来的谢渊一剑捅入心窝,结束了性命。 如果不是要掩藏血气,这一脚其实可以直接了结对手,二变境后期的境界足以碾压这些大多为前中期的杀手。 谢渊的剑一捅一拔,顺势往旁边一甩,动作看起来有些怪异,却刚好送入了从圃中爬起一人的咽喉。 那人双眼大睁,喉咙嗬嗬作声,完全没想明白自己在这潜伏半天,是怎么被发现的? 谢渊收回短剑,继续漫步前行。 他随便打开一个房间,微微侧身,闪过幽暗的短剑,然后手微微一抬,看着偷袭的敌人惊恐的睁着眼睛,收势不住自己撞了上来。 轻轻将还在抽搐的敌人从短剑上推下去,谢渊进入房间在里面转了一圈,出门的时候短剑蓦地上举,又刺穿了一个扑下来的杀手。 以他三变境加二变境的双内功,天隐术加天幻术对环境的敏锐,周围的风吹草动,实在是瞒不过他的耳朵。 但感知敏锐,别人可看不出来是为何。谢渊没有第一时间将所有藏在周围的杀手杀掉,而是等他们先动手,已经是藏拙。 谢渊的步速几乎是恒定,几乎没有人能阻挡他的步伐,任他在里面不断的搜寻。 看着谢渊如此表现,已经跃上天空的秋风楼主和公子羽都是眼神一凝,一副意外神色。 秋风楼主虽然知道谢渊的实力进步,但没想到实战的表现更是惊艳,不由微微瞥了一眼春三娘,暗暗琢磨她的眼光和培养手段。 公子羽抿着嘴,眼睛牢牢的锁定着谢渊,微微眯起。 慕朝云柔媚的笑声在旁边响起: “咯咯~公子羽,这下能走出这大宅的,当有两个了吧?” 公子羽确实没想到谢渊的实力如此不凡,但他除了惊讶,并无其他情绪,只是笑眯眯道: “三娘,不要高兴的太早……” 他刚说完,下面轰的一声,一个人影如同破布娃娃般从一间房里飞了出来,连同那扇房门。 一个雄壮的身影从烟尘中踏出,她浑身筋肉虬结,气势骇人,简直像个母夜叉、女金刚,唯独脸庞却算得上清秀,和庞然身躯一比,十分违和。 秋风楼主看了一眼,眼睛一眯: “这药你们也舍得用?” “都是外物,好不容易有个契合的,有什么舍不得?只要能给楼里培养出人才,我亦是不计成本。” 公子羽折扇摇得越发欢快,笑意盈盈。 秋风楼主眉头微微皱起,看着那个二变境后期境界不再掩饰的女巨人,身躯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 “这样她又能撑多久?” 秋风楼主淡淡道。 公子羽笑眯眯的: “撑过去我保她一飞冲天,撑不过去么……人各有命。” 慕朝云也暗暗皱眉,这个女巨人的境界已经完全碾压周围之人,倒还是其次,毕竟谢渊也有如此境界,虽然不敢全用,但不至于不能自保; 但钱家秘药不只是提升了境界,体魄的增强肉眼可见,强上加强的情况下,这个女杀手的实力,恐怕已极为接近气血三变境。莫说谢渊压制着境界不敢擅动,就算全力施为,也不见得拼得过。 女杀手眼神一扫,就发现周围数个潜藏的杀手,于是庞大的身躯微微下蹲,然后骤然从原地消失不见。 一个杀手心中一惊,正要撤退,忽然脑袋就炸成了一团血泥。 另外两个方向的杀手大惊失色,同时朝两个方向逃跑,然而也在片刻间就被追上杀死,毫无还手之力。 将一名杀手的尸体掼到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女杀手用力一捏拳头,似喜似痛的尖叫一声,然后迈开大长腿,开始在内院里冲杀。 这大宅说大也大,但对一群气血蜕变境的武者来说,也算不得宽广。本来众人都是防着其他人,一步三顾,便连谢渊也为防暴露,走得缓慢,然而这名女杀手却不按常理出牌,在内院来回奔袭,纵横无敌,瞬间将参与角逐的杀手都杀了大半,一个好好的混战,突然变成了逃生。 谢渊也看到了这个异乎寻常的女杀手,眼下的情况不适合去与她硬碰,只得凭身法感知躲着她走,一时也显得有些狼狈。 他听到动静又从另外那边传来,提前闪身到一处转角之后,藏起身来。 眼睛一瞥,看到姚天川躲在假山后面,谢渊挑起眉毛,感觉他要遭。 果然,武神一般的女杀手杀了过来,扫了一圈,先往假山大步走去。这个位置,一被发现,绕柱都没得绕。 姚天川听着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咬了咬牙,忍不住当先从假山后闪身,递出短剑。 铛的一声,面前一把短剑带着恐怖的力量,磕在姚天川的剑上,差一点点就让他拿捏不住。 好在他前几日已经丢了无数次剑,对这已经有些经验,勉强握住没有脱手,然后一个闪身,躲开了女杀手的短剑横扫。 轰的一声,旁边的假山被短剑擦着,直接炸碎,碎石都溅到谢渊这边,让他暗自咋舌,自己的随手一击可没这般力道,那女杀手已经是人形妖兽一般了。 姚天川恐怕难了。 那边姚天川勉强闪身躲过女杀手横扫一击,正想要还手,却发现对手剑已经递了过来,只得再度后退。 连续退了几步,眼见后面就是院墙,再退也不是办法,他大喝一声,咬牙挥剑,以一往无前之势斩向女杀手。 女杀手看不清楚表情,手上只是猛地一撩,就将姚天川的剑远远磕飞,打着转儿落到远处。 姚天川一个踉跄,眼看着对手短剑再斩,只能往地上一滚,狗刨着想要捡回短剑再拼命。 只可惜他的动作比女杀手慢了太多,在他够到自家短剑之前,敌人的短剑已经接近他的后心。 姚天川感受到后面的劲风,心中长叹我命休矣。 瞬间之内,短暂一生的过往在脑海中闪过。童年时父母健在、阖家团圆的幸福,大变之际的人心惶惶,混乱之中父母在面前惨死,而后是不断的练剑练剑练剑,结果连遭两次挫败,直到现在…… 他神情飘忽,手已经摸到了剑柄,却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关头,他只是叹息: “不知云山之上那人到底是谁?” 姚天川神情恍惚的想了半天,却没感受到后心刺痛,正诧异间,听到了叮叮两声。 他瞬间转头去看,却发现幽雁正和女杀手激战在一起,只是看起来也要不敌了。 “联手。” 谢渊言简意赅道。 姚天川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拿着剑起身,和谢渊并肩斗起那女巨人。 有姚天川联手,谢渊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眼前的敌人境界不低,力量更是巨大,出招迅猛无比。 虽然谢渊真要对付她自有手段,但他的手段却都不方便用;只是幽雁的话,想要赢就有些扎眼了。 故而想了一想,他还是救下姚天川,两人联手,周旋一会儿,同心协力,杀敌便不显突兀。 女杀手面对两人夷然不惧,一人独占上风。然而只论剑法,其实她不如两人精妙,纯粹占着个境界高超。 在谢渊的主导下,两人避实就虚,一人一剑,纯粹展现着剑法的威力,让相对他们只能算空有气力的女杀手晕头转向——药物的作用下,她似乎本身也不算清醒。 谢渊忍了许久都没有下杀手,终于看到一个机会,感觉是幽雁也能抓住的,猛地蹂身而上,几乎撞入女巨人怀中,悍勇无比的递出短剑,直没心口。 女巨人浑身陡然僵硬,然后双臂猛地环抱,却只抱了个空。 谢渊提前就有所预测,弃剑爆退。 女杀手颤抖一会儿,兀自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才慢慢坐倒在地,目光幽幽的盯着谢渊,似乎显出几分清明来。 “谢……谢。” 女杀手有些遗憾,又有些解脱,轻声说了两个字,然后缓缓低头。 她的胸口陡然爆出一团污血,然后黑血如同喷泉涌出,整个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迅速干瘪下去,显出了原本的娇小身躯。 谢渊闭着嘴,慢慢走上前去,将自己的短剑拔出来,在女子尸体上干净的地方擦了擦,将污血擦净。 姚天川在后面愣愣注视着谢渊,手上紧紧握着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天上,三名宗师都是不发一言,显然对这个结果并无预料。 公子羽眉头紧皱,牢牢的盯着谢渊,双眼一片幽深。 谢渊在地上只是看了姚天川一眼,就慢慢后退,准备自去寻找信物。 女杀手一死,他在这就没有阻挡了。 至于杀掉姚天川……他还没忘记秋风楼主就在天上看着。 谢渊正转动脚步,忽然听到一道声音轻哼道: “站住!你不是幽雁!” 一股劲风袭来,转眼间已经到了头顶! 感谢谢鹏12138的打赏! 感谢常谴其欲的打赏! 怎么大家老是担心我太监……这本书不会太监的,哪个太监天天更一万的? 回头一看,日万都接近两个月了.作为曾经日4k都难的选手,我自己也没想到。 后面也许会请假,因为作者是兼职,确实有时候忙不过来太累了,大家多担待。240章为什么没有标题?因为来不及.真的是23:59写完马上发,生怕超时。 其实这书虽然看起来不叫座,成绩也没有很差,这个月有望精品,对于没精品过的我来说很是满足。 所以请大家放心,这书会好好结尾的,会对得起大家的支持,我继续加油! (本章完) 244.第244章 慕朝云的反差 第244章 慕朝云的反差 谢渊瞬间抬头,看见公子羽猛地从天上扑下来,想要拿住自己。 他浑身一紧,正要闪躲,就听一声清叱: “公子羽,老娘的人你也敢动?” 慕朝云后发先至,直接弹出一双分水刺,猛地往公子羽背后刺去。 公子羽感受到背后的杀意,神情一凛,猛地回身。 他手上折扇如同幻影,和慕朝云的双刺一架,发出叮的一声,一个筋斗倒飞出去,在空中凝住身形。 公子羽竖眉喝道: “春三娘,你来真的?” 慕朝云挡在谢渊面前,冷笑道: “谁跟你个屌老兔子有的没的?自己的属下是个死废物,我看你也就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没屁用,秦淮河随便来个姑娘都能将你的卵子捏了!还在老娘面前以大欺小,想干什么?作死么?” 她一张红唇噼里啪啦的,说得公子羽脸色阵红阵白,谢渊更是目瞪口呆。 很难想象这一番话是从清冷如蟾宫仙子的慕朝云口中说出来,虽然知道她演什么像什么,但这个春三娘扮演的……毫无疑问的确是混迹金陵青楼三十年的老鸨模样,妥妥的满分。 公子羽还想张嘴,慕朝云分水刺别在腰上,叉腰竖眉: “有什么好说的?输阵又输人,怎么,还要跟老娘斗上一场?好好好,楼主,你在旁边看着,千万别动手,今天我就来一出三娘教子!好久没收拾楼里面你们这些世家小白脸——呸,老白脸了!” 秋风楼主先是被慕朝云点了一下,然后又感觉受到了无妄之灾,眉头都是一颤,不得不缓缓道: “三娘,公子羽,暂且住手,底下都还看着呢。” “都看着这公子羽都敢出手,没人看他要干什么?我都不敢想。楼里那些拼死拼活的弟兄姐妹,不会不顺他的意就都得挨刀子吧?不就是干扰了你杀那姚天川么。” 慕朝云尖锐道。 公子羽脸色难看,忍不住道: “春三娘,你别瞎说!我是看这幽雁实力和之前大不一样。还有,楼里没有什么姚天川,只有斩云。进了秋风楼,众生平等!你我亦一样。” 慕朝云啐了一口,阴阳怪气道: “这话你就骗骗其他人,还众生平等。我看钱姚两家的升阶怎么就比我这等常人容易得多?至于后面那话,呵呵,楼主,他拿你当傻子呢。” 秋风楼主眉头不禁皱起,沉声道: “三娘,你少说两句。” 不同于他和公子羽,春三娘是真正在秋风楼从一介普通女刺客、从铜牌一步一步杀到天阶,然后突破宗师的。论在楼里的资历,甚至比二人还要老一些。 从微末里杀出来的宗师刺客,是真正的趟过尸山血海。 她的实力和天赋,即使是秋风楼主都不会忽视,公子羽更是忌惮非常。 三名宗师实际上分别代表了秋风楼里的三股势力,两个世家的子弟以及普通刺客。 相较世家送进来的子弟,没有背景的刺客人数自然还要多不少,亦是秋风楼的基本盘。 故而春三娘要是真正发飙,秋风楼主必须予以重视。 特别是秋风楼名义上不问出处,只问技艺,一度让普通出身的刺客们看到了一条向上阶梯,动力十足。 这方面秋风楼做的就事论事而言,也还算不错,至少比外界的强—— 毕竟入楼的世家子,本身也算不得家族地位有多么高。 但实际而言,终不可能是真正的、完全的将世家子弟与普通刺客视为平等,这在哪里都不可能。 世家统治中原数千年上万年,高人一等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不止是在世家子弟心中,许多普通人心中甚至也这样想。故而秋风楼的刺客们,其实泾渭分明,联合任务,向来也是各有圈子。 但这心照不宣之事要是真的说出来,秋风楼主就要考量影响了,只得及时制止了春三娘,转向公子羽: “你为何突然对幽雁出手?” 公子羽哼了一声: “这幽雁我之前也见过,实力马马虎虎。突然之间提升如此之大,而且还能杀死‘金鱼’,我看他大有问题。” 金鱼就是那女杀手的代号,平日实力自是不俗,而服了药之后,确实在同阶中近乎无敌。 当然,对谢渊这种手段很多的武者来说,单纯有气力有境界的数值怪,反倒最容易克制,只是过于先进,不好给秋风楼主和公子羽展示。 秋风楼主还没说话,慕朝云直接尖酸道: “什么话这是?就准你的小金鱼厉害,不准我的幽雁勇猛?我特训他这么久,斩个把小鱼还不是手拿把攥?都不说你给她服了你钱家的秘药,到底算不算作弊、又是意欲何为了……哦,我懂了! “你是觉得你都作弊了还打不过,那对面肯定是作弊了是吧?真是小人之心,我呸!呵,不就是阻止了你杀姚天川——哦,杀‘斩、云’么,瞧你那比样,一比吊糟的。” 虽然这个幽雁的确是假的,哪怕自己都是假的,但慕朝云的理直气壮、污言秽语,让世家出身的秋风楼主和公子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谢渊自己都快觉得她说得太有气势、太有道理了。 公子羽也不是真多么怀疑幽雁有什么问题,只是能将一介普通气血二变境的境界瞬间拔高这么多的秘药,哪怕在钱家也是十分珍贵的。 这次弄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个契合的下属服下,为的就是将姚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年轻人在规则内彻底扼杀。当然,虽然在规则内,肯定要闹些矛盾,特别是他就在秋风楼,毫无疑问已经得罪了秋风楼主。 结果,药用了,金鱼死了,秋风楼主得罪了,而他最后什么都没捞到。 公子羽气急攻心,只能找些借口撒气,然而还被“春三娘”一顿输出。 秋风楼主将这都看得分明,他明面上得维持公平,当好楼主。 但姚天川被救,他心里的偏向不言而喻。 秋风楼主对着公子羽冷冷道: “幽雁的进步我看过,是他开了窍,没任何问题。至于金鱼么……再有下次,减少你钱家在这里的份额,料两家长老会都没有话说。” 公子羽梗着脖子: “楼主,我的做法合乎楼规。” “不必再多说了。” 秋风楼主冷峻的一挥手,看着下面: “你们继续。” 谢渊感觉秋风楼主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虽然还是压力巨大,但不如之前那般锋锐。 想来这一出之后,他对“幽雁”的观感,要好了不少。 只不过一番喧闹过后,大宅里的选拔也有些被打乱了节奏。 金鱼几轮冲杀,进入大宅的杀手死了一大半;而剩下的知道这幽雁甚至还能杀掉金鱼,现在都躲着他走。 于是谢渊的选拔到这基本也就结束了。他不费吹灰之力,在宅子里闲庭信步一般四处搜寻,终于在一处卧室的暗格里找到了一把小剑,正是此次选拔的信物。 随后他径自往宅院外走了出来,沿途没有一个人敢于阻止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成为第一名选拔成功的杀手,而其他人只敢去争剩下四个信物。 “糟了。幽雁已经出来了,你信誓旦旦说只有你的下属出来,怎么没看见她?哦,已经被我的幽雁弄得躺在地上了啊!年轻人就是身体好,倒头就睡,咯咯咯~” 春三娘捂嘴轻笑,尽情的嘲讽着公子羽,让他脸色阵红阵黑,却只能闭嘴不言。 挨打就要立正,更何况秋风楼主就在一旁默默的盯着他。 过得一会儿,选拔分出了结果,剩下四人找到信物,都经过一番残酷厮杀,走了出来。 这其中便有姚天川,面对其他刺客,他的家传功法和天赋底子还是有些优势,特别是近日来经过特训,一般人不会是他对手。 但就算是他,照样也是浴血奋战,才杀出了大宅,其他的刺客在你死我亡的争斗中,可不会管那么多。 只是他悄悄看着谢渊,相较其他刺客的平庸,这个远房族叔给自己的压力就大多了。之前不是说他也就马马虎虎么?然而现在看来,他的实力简直在秋风楼中都算出类拔萃。 选拔开始前站满了大半院落的杀手,临出来时只有零星几个,不到十人,剩下的在这除夕夜,永远躺倒在了宅子里。 秋风楼主扫过下面这些人,淡淡道: “你们五个准备一下,十日之后,入见真湖修行。” 除了姚天川,几人都是一副振奋的模样,包括谢渊。 虽然演技比不上慕朝云,但也得向她看齐。何况顺利取得这个资格,离幻梦天晶只有一步之遥,本就值得高兴。 众人逐渐散去,秋风楼主本来转身就要走,临走时却又看了谢渊一眼,然后突然问道慕朝云: “三娘,你是如何在如此多下属中,看重幽雁的?” 这话一出,谢渊的身形微微一顿,一旁的公子羽也转过了脸,目光不断在谢渊和慕朝云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慕朝云妩媚的理了理发丝,柔媚的一笑: “楼主,我自然有一套选男人的法子……怎么好跟你说?” “……?” 秋风楼主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他自幼被送入秋风楼,天赋异禀,极情于修行与杀戮,几十年来都是赤子之身,对其他的事情分毫没有兴趣。 故而慕朝云这样说,有些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让他一时沉吟,装作思考。 结果慕朝云看出他的茫然,笑嘻嘻道: “幽雁的修行天赋还是附带的,我本来也没想到。我看重的,还是他其他的长处……哎呀,这个男子,就是能让人欢喜!” 秋风楼主彻底听懂了,他知道以慕朝云的出身和经历,这个说法虽然荒唐,但实在是很有道理。 他和公子羽不着痕迹、不约而同的往谢渊下半身扫了一眼,前者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后者则是脸色复杂、似佩服似羡慕。 能让三十年从业经历的老妈妈服气,可见这幽雁的确不同凡响,年轻时也曾混迹于丛中的公子羽心里酸酸的。他曾经勾搭过楼里的这个女宗师,意图用美男计联合春三娘抗衡秋风楼主,可惜别人对他根本不假辞色。老白脸什么的……并不中用。 秋风楼主没再多说,人群各自散去,而谢渊则在一众异样、佩服、羡慕的目光中,跟着一扭一扭的慕朝云走了。 这幽雁,没想到还有这一手,真真是大器晚成。 感受着许多莫名的目光,谢渊一片沉默,感觉风评似乎出了些问题。 跟着慕朝云回到僻静无人的小屋,谢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慕朝云,又下下上上的扫视着她,把女宗师看得脸色泛红,忍不住冷冷道: “瞅个什么劲?” 谢渊收回目光,拱拱手道: “天隐术还得这样用,果然功法是功法,厉不厉害全看人,我服了。” 他要有这演技,恐怕没人能知道张山就是谢渊。 慕朝云感觉出他有几分调侃,有些恼道: “本就是如此!演戏自然是全套。那些、那些话,都是春三娘说的,不是我说的!” “你先别急,我没说不是啊,是春三娘说的,不是你说的。” 谢渊笑呵呵道。 慕朝云瞪着他: “我看你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是哪个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 慕朝云暗暗咬牙,横了谢渊一眼,转过头去,不言不语。 谢渊被她风情的白眼瞪得心里一荡,但见她真闷头不开腔,有些微慌: “喂,慕姑娘,怎么不说话?” “……” “慕姑娘?在吗?” “……我自幼苦读诗书,勤勉爱学,不敢说学富五车,无论经义还是秘典,都看了不少。若不是情势所逼,不会如此。” 慕朝云声音淡淡的,似乎隐隐有些悲凉。 谢渊这才明白,对慕朝云这样清雅的女子,扮演春三娘这等身份,确实是形势所逼、牺牲甚大。 他连声道歉: “慕姑娘,对不住了,我不是有意笑你。只是平素见不到你这个样子……哎,我知道那不是你。你在我心中向来是仙子一般,只可远观,让人倾慕,和下九流沾不上边!如此不过权宜之计,仙子谪凡,仍是仙子,你不要难过!” 慕朝云听了这话,身躯微微一动,侧了侧头,眼中光芒一闪,不过还是扭过头去,闷声不语。 见谢渊从后面绕过来,她脸上立即作出落寞神色,叹息道: “我知你看得好笑,若能博君一笑,亦是……罢了。” 谢渊见她伤神,有些手足无措,连连作揖: “慕姑娘,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不要伤心了。” 慕朝云看着他低头道歉,嘴角微翘,看他抬头又连忙收起,轻嗯一声: “真没有?” “真没有,千真万确。” “那……便罢了。” 慕朝云淡淡道: “我那样说话,也是为了搅浑水,本就是为了你。不然何苦多嘴多舌?” 谢渊一脸惭愧: “是是是,是我不对。” 慕朝云摇摇头: “也不怪你。” 她见谢渊一脸自责模样,也不忍再说,但心中却有些触动。 原来娘对付爹的招式,这么好用啊…… 慕朝云有些悠悠出神,随后回过神来,看着谢渊: “这下秋风楼主对你应该大有改观,怀疑心也应该少许多了。” 谢渊微微点头,有些严肃道: “他会怀疑我吗?” “不用太担心。你现在就是幽雁,任谁也看不出来。只是秋风楼主这个人心思难测,极为细腻,能当上楼主不全靠的自己的背景和实力。 “公子羽没事找事,倒不见得怀疑了你。但他那样说,不管秋风楼主自己怎么想,都会对你再多加注意。所以我才将话题岔开,让他分散注意力,多去想着钱家对姚天川的手段。 “后来看起来,他还是念着你出的这份力了。但哪怕如此,他最后一问,还是说明心中有所想法。这个人不止天赋高,人也很聪明,是姚家真正的底气,我们得多小心一些。” 谢渊连连点头,他知道慕朝云不是随意说话,但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 秋风楼主的恐怖他是直接面对过的,但对他武道之外的手段,就没有那么了解了。 面对这样的敌人,本来就还得小心再小心才是。 “受教了慕姑娘!” 谢渊喊得很大声,态度十分端正。 慕朝云心中有些好笑,面上只是微微点头: “知道就好。现下咱们顺利拿到入见真湖的资格,接下来的确得好好准备。” 谢渊精神一振,悄声问道: “慕姑娘,姚家对见真湖的掌控到底是如何?应该不是实时监控吧?” 慕朝云听得懂他的俚语,摇头道: “他们实际上根本没有触及湖中之湖的核心,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事实上,按我推测,他们最多只能做到在入湖的时候搅动大致的位置,然后通过钥匙掌握入湖之人的大致状态,对里面是干涉不了的。不然的话,上次你就不至于那么顺利。” 谢渊点点头,认可慕朝云的推测。 不过他有些微诧异: “慕姑娘,上次我在里面顺利你都知道啊?” 虽然他们重聚这些时日,谢渊将许多事情都给慕朝云说了,但见真湖的细节由于涉及他心底最久远的回忆与最大的秘密,说得便不是很详细。 慕朝云顿了一下,淡淡道: “你在湖中的细节我自然不清楚,但不顺利焉能逃过姚家设计出来?至少结果是顺利的。” 谢渊点点头: “是这个理。” 他们又商讨了一阵入湖之后的计划,取得幻梦天晶之后可能发生的情况,做了好几个设想与预案。 若是谢渊自己,就算取得了幻梦天晶,如果发生异变,他恐怕也难以在宗师眼皮底下逃脱。 但现在有慕朝云襄助,他感觉背后底气十足,心里安定了许多。 慕朝云也不再是刚刚突破时还有些生涩的新晋宗师模样了,她现在的实力、手段,显然远远超过一般的宗师。 止空山的弃徒天机术完全不是她对手,而春三娘这样神秘强大的宗师刺客,让秋风楼主重视、公子羽忌惮的战力强大的宗师,也无声无息的死在她的手上,却让秋风楼的另外两个宗师全无所觉。 有软饭吃的感觉真好。 “对了,八卦莲先还我一下,我有用。” 慕朝云说道。 谢渊点点头,将八卦莲取出,递给了慕朝云。 这一个月来,他不只是幽雁该掌握的技艺都掌握纯熟,又回到整日都可以感悟黑天书的时候,八卦莲的进度也长了不少。 【黑天书:(121/1500)】 只不过他需要费功夫的东西日益增多,而且下一次黑天书的成长进度也变得更多,一时半会儿想突破倒没那么容易。 除了秋风落叶剑和各项刺杀身法、技艺,难得又在最为了解他的慕朝云目光下修行,有着这宗师女“师傅”的一对一指点,他的确有了回到龙腾镖局的感觉。 不只是氛围上,修行上进步也是。有了宗师经验,气血二变境的速度都快跟那时的外练差不多了。 【金钟罩·第五层:(7124/10000)】 当然,不只是因为有宗师指点,和慕朝云待在一起,本身也有种安宁的感觉,哪怕她什么都不说,就在旁边静静看书,谢渊也觉得修行变得愉快起来。 这也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要是能一直跟着慕朝云,找个北都山一样的隐秘地儿远离纷争,安静修行,似乎不错。只可惜北都山深处那样的秘地也有人能找到,而谢渊和钱姚两家的仇怨、和剑宗的情分、以及还有卢老三,也不能说算就算了。 挨完打说原谅他,不是谢渊做事的风格。世家之恶,必有说法,念头不通达,也没法好好练武。 就算自己所有恩怨了结,慕朝云的家仇也找到仇人得报,他好像也不能就独独和慕朝云找个避世的地方安静修行…… 自己和慕朝云呆着开心,和司徒琴呆着也开心,丢下哪个跑……嘶,头疼了,先不想这个。 谢渊心思有些复杂,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叹一声气。 事已至此,先修炼吧。 入见真湖的前夜。 谢渊和慕朝云再度商议许久,确认诸般细节。 毕竟盗取黑天书不是小事,哪怕姚家不知道见真湖中到底有什么,这么多年肯定也有诸多猜测。 幻梦天晶一取出,他们多半发现得了,两人还得慎之又慎,免得到时候却给姚家做了嫁衣裳。 但退一万步,慕朝云掌握了传送阵法这一上古时代的大杀器,也已经提前布设好,谢渊还有这最后一条保全之路,心里几乎都有些膨胀。 不过他也算得上身经百战了,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就当自己没有传送法阵、没有慕朝云支持来做,万事小心。 两人再三确认,彼此对视一眼,都感觉只欠东风。 慕朝云理了理发丝,认真嘱咐谢渊: “刚刚说的,你都要记住了。保全自己为上,黑天书为下。没有幻梦天晶,我们一样修行,听好了么?” “慕姑娘,我记住了。” 谢渊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答道,见慕朝云松了口气,心里产生了些许联想。 倒像雌雄大盗……就差给自己理理衣襟了。 慕朝云见谢渊定定望着自己的脸有些出神,微微有些不自在,眼皮低垂: “记住了就早些休息吧,明日便是收官之时。” 谢渊从如同霜雪般的俏脸上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好,你也早点休息。” 两人各自回屋熄灯,谢渊很快入了定中。 只不过过得不久,谢渊的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刮进来一股雪风,而他分毫没有察觉。 门口的慕朝云背着月光,身后便是一轮硕大的银盘,还有朵朵雪飘落。 她纤细高挑的身影在清寒的月光映照下有些透明,既美得让人窒息,又让人觉得莫名孤独,似乎下一刻就要随风而起。 静静的看着谢渊的身影,她缓慢踱入房中,走到榻前,目光沉静。 慕朝云手掌一翻,捧着八卦莲,黑白双色的幽光刹那间笼罩了整个卧室,显得有些神秘。 她默默测算着什么,眉头微微舒展: “应当是顺利的……公子羽不足为虑,秋风楼主不疑有他,外人更不知其特异,卦象甚吉。” 慕朝云的脸色有些透明,心中却始终有些担心,明明她往日最信手中之卦,而以她在此道的天赋,也值得相信。 “大福缘之人亦背负大责任,他的路并没有那么好走。” 慕朝云悠悠想着,轻叹一声: “遗迹难测,得再来一次,帮他再顺利一点。” 她手中幽光再盛,八卦莲快速转动起来,谢渊的身下隐隐出现了一个八卦阵图。 一朵白色的瓣从谢渊头顶三尺突然生出,然后缓缓飘落。 瓣如无形之物,落到谢渊头顶,然后像雪一般消散不见。 谢渊眉头一颤,缓缓舒展开来,整个人看起来都顺眼几分,仿佛多了三分吉象。 慕朝云纤手一握,将八卦莲收了回去,房中异象顿时消失。 她略微显出些疲惫来,再打量了两眼谢渊,美目微微一动,忍不住稍稍低头凑近。 这家伙,的确怪好看的。 慕朝云看了一会儿,双颊生出绯红,蓦地直起身子,转身就走,感觉俏脸有些发烫。 “失心疯了么……” 她芳心乱跳,摇了摇头,关上房门,径自离开。 翌日清晨。 谢渊精神百倍的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感觉状态极好。 “最近准备如此充足,此行当大吉大利。” 谢渊点点头,收拾妥当,出门便看见在外等候的慕朝云。 “早啊慕姑娘……” 他看着慕朝云白得发光的绝美面容,挑了挑眉头: “慕姑娘,怎么感觉你又变白了?我都怕你像雪人一样晒不得太阳。” 他半开玩笑道。 慕朝云淡淡道: “放心,我比雪人强得多。” 谢渊呵呵一笑,望了望天色: “还有一会儿,干脆堆个雪人好了!” 时值正月,包括昨夜,金陵已经落了数场雪,此时院中正是一片素白。 “啊?” 慕朝云有些没想到,堆雪人? 自己自小就是神童,极幼时便晓事,那时起就觉得这未免太幼稚了。 看着谢渊直接撸起袖子,她无言的抿了抿嘴。 片刻之后。 慕朝云双手在雪人身上用力的拍了两下,俏脸红扑扑的,终于看起来不是比雪人还白了。 一个和真人一般高的大雪人在两人联手下堆了起来。 谢渊找了两个石头,镶在脸上,权作画龙点睛;又捡了两个树枝,插在雪人两侧,看起来算是有点点人形。 他侧头一看,见慕朝云饶有兴味的模样,沉静如水的眸子亮晶晶的,欺霜赛雪的脸颊更是抹了胭脂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谢渊欣赏了片刻,然后回过头来,笑着说道: “给这雪人取个名儿?” “名字?” 慕朝云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雪人还要名字?这家伙真是幼稚过头。 她沉吟一下,淡淡道: “我看这雪人呆头呆脑,不如就叫谢渊。” 谢渊满脑袋问号,切了一声,直接拿起树枝,笔走龙蛇,在雪人肚皮上题下“慕朝云”三个大字。 慕朝云柳眉倒竖,还没发作,又见谢渊笑了一声,继续写道“同谢渊携手而作”。 慕朝云同谢渊携手而作。 望着这个大肚雪人,慕朝云愣了许久,神色渐渐变得温柔。 “慕姑娘,这个题名总还行吧?够团结。” 谢渊笑道。 慕朝云看了两眼雪人,然后默默的将手掌一翻,递出八卦莲,没有回答: “差不多该出发了……还有心思堆雪人,你倒是一点不慌。” “胸有成竹,心有静气,大丈夫当如是。” 谢渊接过八卦莲,一握拳,笑着说道。 门口处,慕朝云目送谢渊离开,并没有同他一起去。 见真湖毕竟是姚家禁地,没有特别情况,她亦不能随意前去。送属下入内显然不算什么充足的理由。 慕朝云回到院中,正要回去自己修行,又看到了那个大雪人。 她慢慢走到雪人面前,凝视了许久,凝视着那行字,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突然伸出一根纤葱般的手指,在雪人的头上划了一根弧线,给它也勾勒出了一丝笑容。 然后慕朝云拍了拍手,再看了看雪人,满意的离去。 …… 谢渊跟着接引的姚家人,一路来到了见真湖畔。 又到了这熟悉的地方,谢渊颇有些摩拳擦掌。 今天就得将那东西挖走! 一名不认识的姚家人挨着给五人分发着玉佩,然后给他们讲解着注意事项: “……不要深入湖底,心神不稳时便往上浮,找到适合自己的深度修行便可。若有不对,立即催动玉符离开。” 相比其他四人——其他三人,谢渊是第二次听这讲解,已经十分熟悉,但还是装出认真模样。姚天川自然也很熟悉这里,以他身份,早早就来过一次。 “上舟,自己选个地方下去,便入了湖中之湖。” 那人嘱咐道。 谢渊和其他人一样点了点头,随便挑了艘小舟,让船夫摇到了湖上一角。 “这几个船夫,大概比前任们好命一点……但在这秘地做事,说不得什么时候又喂了鱼。” 谢渊暗暗一叹,在一个地方停下,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其余四人的位置。 每个人都相隔极远。 秋风楼中,同僚也是不得不防的。 几人都选好了位置,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纷纷下水。 熟悉的眩晕感传来,这次谢渊很快适应,不多时便睁开了眼睛,看到那片幽暗的湖水、深沉无底的湖深处,以及隐隐一点荡漾白光的头顶。 仿佛无天也无地,只有一片深湖。 这地方确实能磨练心志…… 谢渊正这样想着,突然感觉湖水好像震了震。 正在想是不是来幻觉时,湖底忽然猛地震颤起来,整片湖中之湖突然开始爆发白光,湖水如同煮沸一样咕嘟咕嘟的冒着硕大的气泡。 谢渊感觉八卦莲开始发热,湖深处似也有什么东西遥相呼应,不由睁大眼睛: “反应这么大?” 感受着这异变的幅度,他眉头一挑,正准备迅速往下潜去,忽然看着面前,愣了一愣。 见真湖畔。 那名姚家子弟手上拿着一个银盘,正默默的看着其中五个光点,不断游移。 突然,五个光点同时剧烈闪烁起来,然一个接一个的暗淡下去,仿佛消失不见,只有其中一个仍然在坚持发光,但看起来也一明一暗。 那人大惊,连忙抬头看去,见真湖却一片平静。 这才刚进去,里面发生了什么? 难道……又跟之前一样产生了异动? 他连忙弹起身子,拔腿疾走,准备去唤族中的长老。 湖中之湖。 谢渊眼前仿佛出现了两重虚影。 一重是发亮的湖水,四个飘荡的人影、脚底震颤的幻梦天晶,其实不算广袤的湖床尽收眼底; 另外一重……则是一条街道。 来来往往的汽车呼啸而过,一辆电车停在路边,王一兵坐在驾驶室,摇下窗子,对自己招手,似乎正张嘴说着什么。 谢渊没有去听,只是回了回头,发现是自家小区…… 不是租的房子,而是童年一直的回忆,住了十来年的、真正的家。 在大门口就可以看见自家那一套房子,王亚芳正巧在阳台晾衣服,看见自己回头,笑着招了招手。 她的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皱纹真的变少了,两鬓更重生乌发。 谢渊眼神动了动,又回过头来,看到王一兵嘴皮乱动,似乎正在骂他慢得像个王八。 他的车从十万不到的小电车换成了最新款的百万级黑科技纯电汽车,拿这个测评大概又能拍许多视频,凭他的脑子也能整出不少活。 “快上来啊,让你爹等这么久,简直是个逆子!” 谢渊已经隐隐能听到王一兵的叫嚣。 这汽车勾起他的一点兴趣,但他更想的是回去看看。 没想到竟然又来了,上次没能等到回自己的家,还是颇为遗憾。 回去看看自家的卧室,看看藏在吊顶里的那些小纸条,看看恢复健康的父母…… 周围的声音更清晰了,汽车呼啸而过的风声、王一兵车里劲爆的音乐,声声入耳。 谢渊出神许久,幽幽叹了口气。 他冲着王一兵招了招手,笑了笑,在王一兵诧异的目光中退了一步。 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只有清澈的湖水。 谢渊抿了抿嘴,心里有些抑制不住的失落,但更多的是坚定。 只要看到他们过得好,便已经足够了。 再多的沉沦,不过是永不停歇的遗憾,他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谢渊转身,手轻轻摆了摆,像在挥手告别。然后,他便继续往湖底潜去。 湖中之湖如此异变,外面多半又已察觉,动作还需快一点。 谢渊微微点头,这个场景他和慕朝云已经设想过,先将幻梦天晶取下看看能否顺利带走,然后再看异变情况,再作计较。 他迅速潜到湖底,再次来到那既澄澈又虚幻、似真实又似梦境的巨大水晶之前。 点点符文从水晶中央升起,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奥秘。透过虚无的水晶,透过这些符文,似乎能看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东西。 好在手上的八卦莲一直在散发温暖的热意,谢渊即使站在幻梦天晶之前,也能保持着十分的清明。 他手上动了动,正要尝试着举起八卦莲,忽然感觉到了另一股热流。 什么东西? 谢渊有些诧异,然后心神一动,将那个慧觉赠与的佛牌取出。 看似普通的佛牌绽放出万丈金光,几乎将白蒙蒙如同梦境的湖水全部变成金色。 幻梦天晶里面的符文迅速闪动,万字符突然一个接一个的升起,整个水晶也变得佛意盎然,湖水之中尽成佛国。 谢渊正不知发生何事,忽然透过水晶看到了许多闪回的场景。 浮屠塔里的巨型雕塑,幻觉中的座座佛像,金光寺里的金身塑像…… 许多佛像来回交替,出现在眼前,谢渊感觉它们接近又远去,似乎在启示着什么。 他又看到金光寺山路上的众生,看到后山的泉水、看到手段狠辣的老方丈,看到那一晚的秋风楼主。 谢渊隐隐有所领悟,又什么都没想明白间,忽然看到视野里尽是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他吓了一跳,几乎本能的退了一步,然后便看到一个笑容纯净而狡黠的和尚,道了声阿弥陀佛,满脸悲悯。 他的面前,是漫天火雨,地陷天崩,生灵涂炭,如同末日。 谢渊瞬间惊醒,背后一身冷汗,然后才发现面前是涌动的湖水,和澄澈而虚幻的幻梦天晶。 感谢书友20221001034853661的打赏!谢谢支持! 感谢夏之絢爛老板的再度支持!老板大气,理性消费! (本章完) 245.第245章 幻梦天晶之的效果 第245章 幻梦天晶之的效果 梦耶真耶? 谢渊在原地呆愣了半晌,竟不知自己何时又入了这幻境之中。 但刚刚的景象带给他奇异的感觉,一幕幕碎片大多是真实的过往,而没有看见的……似乎也会是真实。 谢渊缓缓皱起眉头。 那最后一幕又代表什么? 为什么慧觉会突然出现? 他心神一动,拿起佛牌看了一下,发现刚刚还金灿灿的如同佛宝的佛牌,又变成了路边十文钱一个的劣质模样。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谢渊叹了口气,有些琢磨不透,或者说他一直就没摸清过慧觉到底在想什么。 他将佛牌晃了晃,再也没有异变发生,也没有什么佛像、光头和火雨。 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觉,就像旁边不断生灭的气泡一般,消失不见。 谢渊摇了摇头,将佛牌收好,然后眼睛微微一眯。 眼前的数字刚刚似乎跳动了一下。 他心念一动,打开面板,看到了产生变化的那一行。 【佛韵:(6/9)】 “佛韵多了三点?” 谢渊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一栏产生如此大的进步。 总不能是看到了慧觉那家伙吧…… 那一幕幕佛像的出现,以及后面的一些景象,似乎都藏着深厚而莫名的佛意,只是谢渊参悟不透。 但谢渊心中总归领悟了些什么,只等到再来三点,大概就明白了。 反正他自己想不明白,有的是办法明白。 彻底清醒过来之后,谢渊扫视着周围湖水,远远看到四个人影载沉载浮,咕咚咕咚,一脸茫然的神色,和当初的张均一有些像。 若是自己不管,他们大概会慢慢沉浸在幻象之中,一直醒不过来,直至淹死在这里。 谢渊眼神一闪,盯了姚天川一眼。 钱家想杀他,谢渊也一样。 被庞然世家寄予中兴厚望,这个家伙的天赋的确不一般。 如果不是自己两次打散他的剑心,他现在可能已经开始冲天而起。 但自己现在已经和姚家为敌,放任这么一个天才成长,那就是日后潜在的隐患。 何况这个家伙对司徒琴、对自己、对云山剑宗还充满了敌意,若真等他恢复心境、修为大涨,说不得还会酿成坏果,大有可能。 但这里恐怕不是时机。 谢渊吁了口气,出去之后,恐怕见真湖周围又会围上姚家的人了。 若杀死了姚天川,自己怎么跑是个问题。 慕朝云的接引,当是后备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动用。 就算是拖时间慢慢让他溺死在湖里,活着的人也必被再三盘问。而且姚天川都溺死了,大概率另外三个也都死了,只剩自己一个,那更是可疑。 这里已有异变,外界多半得知。此时对付这姚天川,后患太大。 此行任务目标,拿走幻梦天晶,自己全身而退,至于一个姚天川,重要性还得往后排,虽然他天赋高,却还不值当自己冒险。 谢渊摇摇头,将眼神重又转了回来,看向那梦幻般的水晶。 夜长梦多,拖久了不利。 他眼神一凝,绕着幻梦天晶慢慢赚了一圈之后,发现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水晶都是一模一样。 可从任一面看去,它明明是个并不完全对称的棱柱,正面侧面应有不同。 有点神奇,先拿来再说,回去慢慢研究。 谢渊手掌一翻,翻出八卦莲。 双色莲在八卦盘上不断旋转,看起来就如同被激发了一般,十分活跃。 而幻梦天晶更是震动起来,再次引动整片湖水,让那四个人影都双眼翻白。 谢渊心神一动,将八卦莲轻轻一托,随后这朵莲便自己飘飞过去,从幻梦天晶的晶壁上毫无滞涩的穿过,如同穿过一层水幕,荡起了道道波纹。 随后,八卦莲飘到了水晶的中央,慢慢停住。 幻梦天晶的莹莹白光瞬间大亮,将整片湖水照耀得如同白昼,让谢渊也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湖中之湖如同被彻底煮沸的一锅水,无数潜流气泡蒸腾而起,谢渊也有些稳不住身形,几乎就要被卷入暗流之中。 但靠着和八卦莲的一丝联系,谢渊还是站在了湖底,勉强睁开一丝眼睛。 幻梦天晶不断震颤、不断升高,慢慢从湖底的淤泥里升起,片刻之后,总算露出了全貌。 一根巨大的足有数丈高的透明棱柱水晶,和水晶中央的双色带八卦盘的莲,用着同样的频率缓缓旋转。 光芒一闪,水晶肉眼可见的慢慢缩小,光亮却越来越炽。 等到水晶变得和八卦莲几乎一般大时,那光芒已经亮得如同太阳,让谢渊只能彻底闭上眼睛。 不知等了多久,谢渊感觉周围的湖水渐渐平息了下来,面前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暗淡,他才试探着睁开双眼。 一朵幽暗的黑白双色莲静静的漂浮在面前,它下面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八卦罗盘,正是和之前一般无二的八卦莲。 只是莲心之上,却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如同幻影的透明水晶。 幻梦天晶变这么小了? 谢渊挑了挑眉,手掌一张,八卦莲带着幻梦天晶飘到了手掌上方,散发着神秘莫测的气息。 他伸出另一只手,食指轻轻叩了一下那个仿佛半隐形的水晶。 叮的一声,清脆好听、余韵悠长的声音响起,谢渊感觉脑子里一阵恍惚。 他甩了甩头,左手试探着又叩了一下,这次却直接穿过了水晶,仿佛那只是一个虚影。 “有点意思。” 谢渊点点头,心中有些兴奋。 真的将这幻梦天晶收起来了! 这次还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他手掌一合,想要如同平时那样将八卦莲收起,不过这次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阻力。 谢渊恍然,八卦莲他是亲近的很,幻梦天晶毕竟是新得,没那么容易直接收起。 他沉吟一下,延伸出内息,借助八卦莲慢慢的和幻梦天晶接触。 如果只是自己祭炼,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像八卦莲那样将幻梦天晶也收放自如;但有着八卦莲这个中介,不出一会儿,他和幻梦天晶就初步建立了联系。 于是谢渊精神一振,稍微用些力气合掌,将八卦莲和幻梦天晶一齐捏入掌中。 再张开手时,掌根的位置多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莲与水晶图案。 谢渊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幻梦天晶本来所在的那个深坑。 那里还有一个幻梦天晶。 看起来和真正的幻梦天晶一般无二,半是虚幻半是真实,但谢渊能感觉到那只是一个虚影。 湖中之湖遗迹里有幻梦天晶千百年来散溢出去的能量,哪怕没了幻梦天晶,这虚影尚在,湖中之湖甚至可以维持许久。 但就如无源之水,这里的特异会慢慢降低、慢慢减少,不知那一天就突然崩溃,整个遗迹也就不再。 这片湖中之湖,恐怕本来就是幻梦天晶落在见真湖中之后,产生的一个虚影而已。 天真地幻,炼假作真。 不过这样也好,等姚家发现这里出了根本性的大问题,自己早就不知所踪了。 望着那蒙蒙虚影,谢渊凭借着对幻梦天晶的掌握,只要心神一动,就能出得遗迹去。 不过望了几眼那四个翻白眼的杀手,谢渊摇了摇头,自己也得跟他们一样才行…… 他调动来一股潜流,将自己如同破布娃娃一般乱转,直到头晕目眩,感觉差不多快吐出来了,才勉强触动水晶虚影,准备出这湖中之湖。 演戏可真难…… 见真湖上。 面目模糊的秋风楼主浮空静立,俯视着底下许多姚家子弟来回奔波、湖上探查,满头大汗而一无所获。 他的眼光似乎穿透了湖水,然而就算把偌大见真湖尽收眼底也没有任何用处,他还看不透这里面的湖中之湖。 旁边一个妖娆的身影来到身旁,神情中隐隐有些焦急,咬着红唇道: “楼主,还没消息么?” 秋风楼主缓缓摇了摇头,瞥了一眼旁边的丰韵妇人,缓缓道: “三娘,这七日间你都来了数次了,竟如此重视幽雁?” 外界已经过了七天了。 慕朝云的焦急不全然是装出来的,这七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多少有些按捺不住心神。 她轻哼一声道: “你不懂。” 秋风楼主顿时默然,这话他无力反驳。 慕朝云虽然又暗自卜算过数次,卦象显示都是上吉,但这次和谢渊重逢之后,她常常不如往日理智。 以前的她,向来都是只重天机,行事以手中卦象为准,绝不会轻易动摇。天机士向来理智而淡漠,就如天道。越向天道靠近,天机士往往才越强。 如果今天再不出来,回去就再布阵施法,为他增添气运好了…… 正这样想着,湖水忽然咕咚咕咚的冒着气泡,几个呼吸间整片见真湖就掀起波涛,然后中间出现了一个旋涡。 湖上响起阵阵惊呼,第二次出现这个场景了,看来里面的人将要出来! 姚家众人惊喜的目光中,果然入内的五人一个接一个的从旋涡中倒转上来,飘出了旋涡。 这五人个个都神志不清、双眼翻白,一看就跟水鬼也似,刚刚还惊喜的众人顿时有些紧张。 秋风楼主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看来是无恙。” “那就最好。” 慕朝云松了口气,眼睛在谢渊身上转了一圈,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姚家众人正要将五人都捞上来,慕朝云直接出现在湖面上,一把将谢渊提起,然后对秋风楼主道: “楼主,我先带他走了,后面有什么事后面再说!真是的,这地方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慕朝云抱怨几句,带着谢渊转身就走,留下秋风楼主静静的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中年男子看着慕朝云着紧的模样,暗自沉吟,眼神不断的在两人身上打转。 随后他转回了目光,摇了摇头。 那事儿,就这么有意思? 慕朝云带着谢渊疾驰而走,远离了见真湖,然后才低声道: “别装了,安全了。” 谢渊咳了两声,吸了口气道: “我可没装,真快溺水了。” 为求真实,他是真的用水流将自己如同放在滚筒里摇晃一般,摇得他的体魄都差点受不住。 不是这样的话,想要瞒过秋风楼主的眼睛恐怕不大可能。 两人直接落回簪楼,然后进了慕朝云的大本营。 她随后一挥,激活了房中的阵法,然后问道: “还顺利么?有没有受什么伤?” “那里面能伤什么,第二次去,又不和人争斗。” 谢渊回道: “这次真是出奇的顺利,顺得都不像我了……”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是霉比体质,但实事求是,基本上走到哪都能遇到些事情,简直是招事精。 唯独这次,取黑天书如此大事,他已经做足了完全准备,和慕朝云讨论了许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十分慎重,结果一来一去,就真如探囊取物一般,将幻梦天晶成功收回,还没惹起姚家人和秋风楼主的在意。 他们现在还在探查湖中之湖到底有什么问题,竟第二次出现了异变,但想来和之前一样,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直到湖中之湖异状渐消,他们能潜到湖底,发现湖中已空。 如此顺利,倒给了谢渊全力一拳打空的错觉,十分不适应。 “顺利就好。不过外面等了七日,还以为里面有什么波折。” 慕朝云说着。 “七天?” 谢渊有些讶然,没想到那失神之中,就是七日过去? 怪不得另外四个人看起来状态都那么差。 这湖中之湖,或者说幻梦天晶,果然不是等闲。还好有八卦莲护着…… 谢渊点了点头,看着慕朝云,笑道: “慕姑娘,劳你担心了。” “还好。” 慕朝云淡淡道。 谢渊呵呵一笑,然后兴冲冲的拉过慕朝云,道: “慕姑娘,给你看个宝贝。” 他手掌一翻,八卦莲浮现而出,还有上面半透明的水晶。 慕朝云一眼便看到莲心上静静漂浮的棱柱,双眼一亮,喃喃道: “这便是幻梦天晶……” 谢渊认真的点点头: “这个东西肯定是和八卦莲相临的。它内含的武道主要当为幻术之类,我就凭它还领悟了天幻术。但这东西因此似乎还含有浓厚的佛意……”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道: “只不过它的幻境有些奇异,真是似真似幻。我这次又看到了奇怪的场景。” 谢渊将最后看到的慧觉、末日等描述了一番,有些困惑道: “前面的我都理解,这后面的有些突兀,代表什么?难道是某种预示?” 慕朝云听了,秀眉微微一凝,招过八卦莲,手指快速掐动,而后沉吟半晌。 谢渊见她模样,有些紧张,不怕大夫不重视,就怕大夫不吱声。 “慕姑娘,你说句话呀?” 慕朝云回过神来,摇头道: “这没什么,种种预示往往都是流光幻影,并不见得就是真实,大多数时候还和你所思所想有关,就如梦境。你是不是太念着那慧觉和尚了?” 谢渊额了一声,若说念着这和尚,大抵是有一些困惑,再加上有那佛牌作祟,不无道理。 但他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宁,但慕朝云都如此说了,他亦点点头: “或许是吧。” “不要在意,你是接触这些太少。若你修我这一道,就知道想太多就是钻牛角尖了。” 慕朝云宽慰两句,任八卦莲在两人中静静漂浮: “得获至宝,值得高兴,还是好好研究如何使用罢。” 谢渊闻言,精神一振,仔细的看着那莲上若隐若现的水晶。 两人凑到一起,细细感悟,半晌后慕朝云缓缓道: “两页黑天书合在一起,确实大有助益。我若用这天晶莲卜算天机,看得比之前要分明许多!” 她语气中隐隐有些兴奋,显然天机术的提升并不算小。对她而言,天机术的进步,就是根本实力的增长。 “再者凭借这幻梦天晶的加持,天隐术也更不易被察觉了,战斗之中,如梦似幻,敌人难以捕捉踪迹。” 慕朝云缓缓点头: “而且它本身也能用来布置阵法,有此水晶,足以代替许多灵矿宝石。” 这东西对她实力的提升,可以称得上飞跃式的变化了! 特别是新的黑天书、新的秘宝,又有可以研究的东西,最得她的心意。 她露出一丝开心,素手一招,忍不住让天晶莲在手上滴溜溜的转起来,如同得了玩具的少女。 怎么她就能有这么多收获……自己咋啥也看不出来? 不过谢渊难得见她这幅模样,虽然自己还什么都没看明白,但也莫名同她一起开心起来,露出笑意。 突然,慕朝云手一顿,神情微微一动,然后天晶莲下的八卦盘就慢慢旋转,散发出一股幽光,照耀到她的身上。 一点红光在她手指上亮起,十分暗淡,却看着刺眼而突兀。如果不是天晶莲照耀,那相当难以发现。 谢渊挑眉道: “这是……?” 慕朝云呵了一声,淡淡道: “那止空山的家伙还藏了手段,差点便没看见。” “能解决么?” 谢渊立即道。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不了解,只知道缠上了十分麻烦。 慕朝云点了点头: “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么,不如就留着。” 谢渊若有所思,微微颔首。 他见慕朝云胸有成竹,自有计较,自然相信她。 “不过慕姑娘,怎么这八卦莲还有幻梦天晶,到了你手上好像就这么好用?” 谢渊有些叹息道。 慕朝云平静的说道: “黑天书本身除了可以参悟,亦可以当做最顶级的法宝。本来只有到了宗师境界,许多秘宝、法门、玄兵才得以动用。事涉元神以及先天之气,宗师以下的武者难以触及。不过在上古之时,许多流派的修者从一开始就是能走这路子的……只是现世修行法门凋敝,只有武道一途而已。” 谢渊默默点头,这个说法他也听说过,只可惜至宝在前,无法利用。 “但凭你悟性,参悟参悟总是有用的。” 慕朝云将手一拂,天晶莲飘到谢渊面前: “你这几日先收着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效果。两页黑天书结合,就是感悟起来……或许对别人复杂许多,你说不定能有所得。” 谢渊有些讶然: “慕姑娘,这东西对你帮助这么大,你不赶快熟悉一下么?” “我不着急,你先看着怎么用么。”慕朝云摇摇头: “而且,接下来你有何打算?要是不留在这里许久的话……你更该先看看能不能利用了。” 谢渊怔了一下,沉吟道: “我的想法,是拿到幻梦天晶就尽快离开的。姚家不是易予之辈,下面的水还深,而且还有秋风楼主这个大高手,江南非我久留之地。慕姑娘,你……要不一起走?” 慕朝云眼神微微闪动,慢慢摇了摇头: “秋风楼里有许多秘闻,或能找到北都山被袭击之秘,我正在慢慢梳理。现在我在秋风楼中身份稳固,还可呆一段时日。就……不与你一起走了。” 谢渊闻言,默默点头,他其实隐隐想到,只是有些遗憾。 好不容易重聚,感觉还没一起待多久。 慕朝云也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摇了摇头: “你先休息吧,琢磨琢磨这天晶莲,若能找到用法你便拿走。” “不行,拿走了你用什么?” 谢渊一口拒绝。 慕朝云抿了抿嘴: “八卦莲给我留着就行……咱俩一人一个,以后也好再见。” 说得跟分家产似的…… 谢渊一时无言,总感觉莫名多了些离别愁绪,明明刚刚还乐着。 “参悟不着急。你以前见过般若寺和玄真宗的门人么?我这次遇到慧觉和张均一两个家伙,和想象中的大派弟子全然不一样,一个比一个好玩儿……” 谢渊就在慕朝云的房内,絮絮叨叨说起自己这一年多来的见闻。如果很快就要分别,现在的闲聊时光便是有限。 听着谢渊东拉西扯,慕朝云只是偶尔开口,大多数时候就在旁边神情认真的听着,安安静静,一如当初在云山的月夜与瀑布那样。 簪楼尽是放浪形骸、醉生梦死,只有这一角的静室里与世隔绝,唯两人对坐。 “天色不早了,你这几日辛苦,该去早些休息。” 闲聊半日,又着人送来饭菜共用过,慕朝云说道。 谢渊点了点头,多少有些不舍。 在慕朝云身边时,他总有种宁静的感觉。 谢渊起身告辞,从地道往那无人小屋回去。 等他走后,慕朝云静了一会儿,面色变得严肃。 她取出一个罗盘,一把算筹,默默的推算起来。 咔嚓一声,算筹突然断裂,竟将慕朝云的纤手都割破。 看着算筹摆出的玄龟之形,慕朝云怔了许久,任鲜葱般的手指上血迹滴落,眉头缓缓皱起。 小屋内。 谢渊已经收拾妥当,躺在床上,准备休憩。 虽然习练内功之后可以用入定代替睡眠,但谁也不会一直这样做,这样不说身体受不受得了,精神也太过紧绷。哪怕那些道士也讲究个张弛有度、卧眠榻上。 内功虽说可以养神回气,但毕竟是修炼,久了还是需要睡个大觉来恢复精神。 谢渊自己都不知道在湖中之湖呆了七日,出来之后始觉身心俱疲,到了夜里就只想好好休息。 但他还是忍不住先将天晶莲拿出来,放在面前,默默参悟了一会儿。 “黑天书的进度倒是涨得蛮快。” 谢渊看着进度的连续跳动,默默想着。 这速率比往日单独参悟八卦莲,几乎是数以倍计。 “但其他的作用自己好像难以发挥。嗯,只能说对天隐术、天幻术有所促进,但不多,不像慕姑娘那样能当法宝使。宗师么……” 谢渊摇了摇头,看来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了。 他将天晶莲收好,双目一阖,几乎瞬间便安睡了过去。 …… 谢渊猛地睁开眼睛。 他懵懵懂懂的往四周一看,发现并没有身处卧室。 周围天地一片朦胧白光,无上无下,辨不清方向。 “这是……” 谢渊微微皱眉,仔细辨认了一下,似乎在白光之外,看到了隐约的晶壁。 幻梦天晶之内? 谢渊陡然睁大眼睛,想要凑进去看,却发现身躯轻飘飘的……不,好像根本没有身躯。 什么情况? 难道说……是梦境之中? 谢渊心中瞬间有所明悟,这似乎只是一场幻梦,他又到了幻梦空间中。 只是这次怎么什么都没有?没有都市家乡、没有佛寺苦旅…… 刚刚这样想着,周围的晶壁就如同荧屏一样,突然出现了不同的场景。 有都市小区,有佛寺佛像。自家小区、浮屠塔、金光寺……都在屏幕上一幕幕呈现,仿佛宣传片似的。 谢渊慢慢睁大眼睛,诧异道: “这……我能控制这片梦境?” 清醒梦? 自己能控制做梦的内容? 谢渊心思一动,面前不由自主的出现了簪楼的房间。 真是不由自主。 周围是丝竹之声,靡靡之语,隐隐传来。 慕朝云坐在其中,含羞带怯的看着自己,似乎并不抗拒自己…… 他一个激灵,连连摇头,将这一幕甩出脑袋。 不行,做人得有底线,不要意淫。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岂能如此? 谢渊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深呼吸一口,然后睁开眼睛。 结果面前不只是簪楼的房间与慕朝云。 还多了个司徒琴。 她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那里,一脸明媚笑意。 啪。 虽然没有躯体,谢渊还是给了自己一巴掌,打得头晕目眩,总算清醒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脑海中那点念头甩开,心中一凛。 “这东西好玩是好玩,如此未免不似君子。而且,太容易沉湎其中了。幻梦天晶,清醒梦控制器?” 谢渊沉吟道,看着面前各式各样的场景闪回,皆由他心念一动,便能转换。 他眼光一闪,低声自语道: “如果是幻梦天晶里的梦境,是否是可以修炼的?” 谢渊神情一动,面前出现了幽深的湖底,玄水在其中静静飘荡。 他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便感觉到了周围的湿意。 睁开眼睛,四面是幽深的湖水,上面是遥远天光,下面是深不见底。 沉重而富有灵气的湖水压在身上,让血气逐渐加速。 如果不是隐隐的迷蒙之感,谢渊都以为自己真的又来到了湖中之湖。 “就在这里修行试试看。” 谢渊有些期待,立于湖中,缓缓的演练着罗汉桩的各种姿势。 血气按照心念于周身血脉中奔腾,不同的桩架在不同的部位提炼着血气精华,强化着自身的身躯。 感受着一切和往常的修行一样真实不虚,谢渊心中微动,但没有过早高兴。 真有没有效果,还得真正醒过来之后再看。 但是…… 看着面板上的数字一点一滴的增加,谢渊眼神闪烁。 这上面的进度,增加了可就是增加了,永远不会消退。 谢渊收敛心神,继续沉浸在湖水中,一招一式的修炼,血气则一点一滴的渐渐增加。 正沉浸在修炼之中不知多久,眼前的湖水似乎稍稍亮起。 谢渊心中有悟,感觉到了天光将亮,心念闪动间,蓦地就出了幽深的湖水,离开了白蒙蒙的幻梦空间。 再睁开眼睛,面前是熟悉的房梁,身下是一张硬木床。 这回应当是真的醒了。 谢渊一下从床上坐起身,第一时间看向眼前。 【金钟罩·第五层:(7201/10000)】 “十来点……约莫和修行一天相当?” 谢渊感受着血气的微微增加,眼睛骤然发亮。 这梦中修行,竟然真的可为! 他就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躺了一夜,修为就增加了和白天修行相差仿佛的进度。 这样算下来,修行速度岂不是增加了一倍? 关键是如此修行,谢渊感觉神完气足,正是真的安眠一夜,精力十足。 体内也没有觉得空虚,打熬的血气能量,似乎都自梦中汲取、有幻梦天晶补足? 这样他甚至不耗体力、不需灵药,天天睡觉就能飞速修行。 虽然这自然没有真正到湖中之湖那般接近十倍的修行速度,毕竟没有真的玄水压到身上,但是这般修行……还有何不满足的? 一天能当两天用,而且做梦还不耗费额外的体力,不让人觉得疲累。 简直是修行的神器! 谢渊笑意收不住了,兴致勃勃的想道: “这东西,果然能加速修行。” 虽然终日修行或许会让精神紧绷,但梦境之中很好的缓解了这一点。 只要隔段时间评估状况、进行彻底的休息,那这修炼进度就是真正的事半功倍了。 而且这样修行,多少还能锻炼精神、磨练心智,按慕朝云所说,对宗师之后的修行大有好处。 不过同样的,这个东西不是全无风险。若是心智不坚的人拿到此宝,很容易真的沉湎在幻境之中,分不清孰真孰幻,永远也出不来。 想到昨夜刚进入幻梦空间之时的香艳场景,谢渊极为不舍的将那一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这耗费的毅力,这一下的难度,简直比面对秋风楼主的追杀更甚。 谢渊兴冲冲的起身,洗漱一番,然后就去找到慕朝云。 到了那簪楼的房间,谢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被慕朝云敏锐的捕捉到,轻声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 谢渊声音下意识的提高,然后在慕朝云怀疑之前,取出天晶莲,兴奋的说着: “慕姑娘,这幻梦天晶还有用处!” “什么用处?” 慕朝云有些好奇。 “梦中修行!” 谢渊快速说道,然后将昨夜的修行成果给她讲了。 慕朝云听得愣了愣,有些惊异道: “竟然还有此等功用?真是匪夷所思。” “那可不!” 谢渊笑着说道。 慕朝云摆弄着天晶莲,若有所思: “虽然黑天书神妙无端,难以尽测。但按理说,若是能推演功法、熟悉招式、自选场景,已是神奇,尚合道理;然而梦境修炼,还能做真,这……” 哪怕以慕朝云的见多识广,对各项秘法的知之甚深,也觉得有些解释不清。 谢渊也说不明白,虽然这里是修行世界,但总该有些此世的规则,修行不是乱修。 也许能达此效果,不仅仅是幻梦天晶的能力…… “不管怎样,确实是神物,这东西你先拿着吧。” 慕朝云手一抬,将天晶莲递给谢渊,微微垂目: “要走时将幻梦天晶取走。” “我不走了。” 谢渊突然说道。 “啊?” 慕朝云有些意外,眼中也有微不可查的惊喜,一闪而过。 “为何?” 谢渊看着探寻的慕朝云,静静道: “幽雁此时若失踪了,恐怕秋风楼主也会对你起疑,坏你的布置吧?” 慕朝云闻言,没有反驳,只是不置可否道: “无妨,他们想不到春三娘已被我取代。” 谢渊点点头,春三娘起于微末而成宗师,战力强悍、手段不凡,远比公子羽之流难缠。 就算死,她也不该无声无息的死,更不可能被顶替身份而让秋风楼主自己都没发现。以他的实力,对自己的眼光应该自负,想都想不到这一层。 但慕朝云就是将春三娘无声无息的杀死了,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李代桃僵,再加上她的准备和天隐术,按理说自是安稳。 只是幽雁的进步让人生疑,再突然消失,肯定会让秋风楼主在意。 就算不会怀疑到春三娘被顶替上,以他能做一楼之主的心计,却也会多加注意她的动静。慕朝云之后的行动,肯定不如之前自如,还得小心再小心,万无一失的潜伏就有了一个漏洞。 慕朝云不愿他自陷秋风楼中,谢渊也同样不想给慕朝云增危险。 故而谢渊点头又摇头: “但肯定会影响到你,所以——不如我先当当幽雁好了。反正秋风楼背靠两大世家,只要能晋升,他们的待遇就很优渥。灵药灵宝,便宜他人,还不如给我自己。” 而且这样和慕朝云在一起,八卦莲与幻梦天晶合而为一,效果极佳,对两人的修行都有极大好处。 有幻梦天晶加八卦莲的加持,谢渊的修行速度比在旁处快得多。 慕朝云看着谢渊的云淡风轻,眼神中柔色尽现。但她只是微微低头,没有表露出来,轻轻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留一段时间吧。其实按我推算,你在这也不会有太大危险。而且…… “之前不好说,现在我拿着天晶莲,若只是秋风楼主,护你周全不成问题。” 美丽女宗师含蓄的强大自信感染了谢渊,让他虎躯一震,恨不得纳头便拜。 不过他还是挑挑眉头说道: “原来慕姑娘算过了啊……” 慕朝云脸色有些不自然: “以策万全而已,这是我习惯。” “理解,理解。” 谢渊挤眉弄眼弄得慕朝云脸皮发烫,有些羞恼,将天晶莲一推,轻叱道: “拿着修行去!” “嘿嘿,好嘞。” 谢渊接过天晶莲,慕朝云哼了一声: “就念着这天晶莲。” “哪里话!其实……” 谢渊清清嗓子,来了一段圣经: “这天晶莲我也没怎么看过,我不稀罕这个。 “只要给我一间离你比较近的小屋,我随时向你汇报就行了。 “我哪怕每天什么事都不干,我就看你怎么卜算,我听你每天讲什么、做什么,我都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慕朝云听得愣了一愣,手托香腮,看着谢渊,沉吟了一会儿,道: “这话,你怎么如此熟练? “你……给其他姑娘也说过吧?” 谢渊眉头一跳,连忙道: “没有,这只对你说过!” “那就是对其他人,说过其他话。” 慕朝云点了点头。 谢渊额头微微冒汗: “哪有的事……” 慕朝云看了看他,唇角微勾,也不再为难,只是看着手里的书。 谢渊正松了口气,又听她淡淡道: “既然你在这定下,别忘了给云州的小姐说一声,免得人急坏了,冲到江南来寻你。” 啊? 谢渊目瞪口呆,背心一紧。 但见慕朝云神色不喜不悲,似乎只是认真提醒,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讪讪道: “好……” (本章完) 246.第246章 薅羊毛 第246章 薅羊毛 夜深了。 云州府,司徒琴的宅邸。 绝美少女鬼鬼祟祟的从房间中探出脑袋,身上微微散发出彩色的光晕。 她悄咪咪的从廊下踮脚疾走,顺着长廊一直往侧门而去。 当然,她不准备走侧门,只是那边翻墙方便。 遥遥看见前方自家高墙,她脸色一喜,正要加紧步伐,忽然听到旁边响起柔媚的声音: “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司徒琴窈窕的身影一僵,缓缓转头,看着旁边丛中如同鬼影的红姨,干笑着说: “红姨,没事,我散散步。” “好的小姐,我陪您。” 红姨轻轻笑了一声,缓缓走了过来。 司徒琴一脸体贴: “红姨,不用麻烦,你回去休息吧。” “没事小姐,我不困,也想走走。” 司徒琴眼睛一转,咬牙道: “红姨,我、我心绪不宁,想一个人静静。” “好的小姐。” 红姨应了一声,然后如同幽影一般缓缓在原地消失。 然而熟悉她功法的司徒琴死死的盯着刚刚红姨站立之处的脚下,那里的影子仍然存在。 司徒琴无奈道: “红姨,这么明显,我看得见你的。” “小姐,我也是这样想的。” 红姨柔柔的声音响起。 司徒琴看了看自己一身法器,十一个戒指在手,三条项链叠戴,腰上一圈玉佩丁零当啷;上衣金丝微闪,裙裤符文暗藏,背后的长琴扭曲了月光。 就算尽力压制,她身上的光辉仍然刺眼。 “小姐,你准备去刺杀哪位大宗师?” 红姨微笑道。 司徒琴脸色一红,随后收敛神色,叹息道: “红姨,谢渊身陷江南,不知何处,我得去找他。” “小姐,他陷在江南还有活路,你去了江南,我和李泰也不敢说一定能护得住你,除非奏明皇帝陛下,让他派人……” 红姨幽幽道。 司徒琴本来想都没想,就想直接拒绝,可是又陷入了犹豫。 她思索片刻,叹了口气: “红姨,我路上就可突破到三变境,到时候一般的宗师亦抓不住我。我去只为找人,低调行事,他们不一定知道我在。” “要是知道了呢?小姐你这些东西,能对付一个宗师两个宗师三个宗师,那更多呢?恐怕被他们知道,倾巢而出都要来抓你。” 红姨摇头道。 司徒琴一脸果敢: “那就鱼死网破!他们若付出这么大代价,皇帝陛下肯定不会介意趁此机会减少一个两个世家,看看他们敢不敢赌!” 红姨怔了一下,突然有些恍惚。 在司徒琴的身上,她隐隐似乎看到当初那个孤军入西域、横扫十六国的王者。 红姨幽幽一叹: “小姐,你是何等身份?何必跟他们去拼命。相比你,他们才是光脚的。只要等你到宗师……” “二变境到三变境,三变境到宗师,等我到宗师,谢渊都已经投胎可以叫我阿姨了!这么久没有消息,肯定是被世家盯上了……” 司徒琴咬着唇,柳眉倒竖: “我本不欲与腌臜世家多计较,然而这些人从来不安生,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于我,云州府我都遇到多少次了?既然再三忍让也无果,那我就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知道,薛明河的女儿不是吃素的!” 红姨紧紧皱着眉,劝道: “小姐,他们怕的是你以后报复,不是现在。他们要的就是你现在去找他们麻烦……再等等,等你宗师,那几个老家伙不出,没人是你对手!” “等不了了!我能忍能等,可是谢渊要是等不了了呢?钱姚二家知他天赋能力、知他嫉恶如仇、还知他与我关系,恐怕不会让他离开江南。” 司徒琴神色凛然,生出不可违抗的气势来: “我必须去找他。” 红姨看着这样的司徒琴,神色怔然,已经说不出劝阻的话语。 “红妹,小姐既然要去,我们就和小姐一起去吧。” 李泰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神色淡然的说道: “江南是什么龙潭虎穴?平西王府全部出动,追随小姐下江南,我倒看世家欲奈我们何。” 红姨听他这样说,微微沉吟,慢慢点了点头。 平西王府的故旧散布各处,但若聚集起来,便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势力。 若是如此人马浩浩荡荡下江南,皇室必定看在眼里,光天化日之下,世家想做什么都要三思,小姐的安全大有保障。 司徒琴略一犹豫,便不再多说。她本不愿意牵连这么广,毕竟她以及身后的势力若倾巢出动往江南去,恐怕要引起轩然大波,无数人会猜测这代表什么。但若是只有这样才能去救谢渊,她也只能如此做。 她果断的点点头,对李泰说道: “召集人马,点齐高手,三天后我便要出发,去看江南风……” 她说了一半,突然微微顿住,侧耳倾听。 李泰和红姨早便注意到外面的动静,都微微打起精神,一左一右的护住司徒琴。 片刻之后,门房有人快速走来,看到主家,连忙行礼道: “小姐!李先生,大管家,这里有一封给小姐的急信。看标记,是自己人。” “自己人、的信?” 司徒琴闻言,重复一下,眼睛一亮,道: “快拿过来!” 她说完,干脆自己走上前去,正要借信,红姨先一步将信封摘下,仔细检视了片刻,打开确认无恙,这才递给翘首以待的司徒琴。 司徒琴一把接过,看那字迹,惊喜的叫了一声: “果然是他!” 李泰和红姨对视一眼,都有些好奇。真是谢渊来信了? 司徒琴站在灯笼下,将这不长的信件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许久。 过了半晌,她才悠悠吐了口气,安心道: “他说他很安全,现在安定了下来。以他的本事,既然说是安全,想必没有问题。” 红姨松了口气: “这样便好,那小姐就不用去江南了吧?” 司徒琴略一迟疑,她本意还是想去。但这般大张旗鼓的去世家核心领地,难保不发生冲突,特别是她刚刚因为乌河的事情将钱姚两家在云雁二州的势力全都清理了一边。 若是让身边的人全都跟她涉险,她也于心不忍。 既然谢渊过得好好的,司徒琴就微叹一声: “罢了,我就在家,我还得再好好修行……先突破三变境再说吧。” 红姨欣慰的点点头: “小姐这样想就好。” 司徒琴转身走去,身上乒铃乓啷的法器如同风铃般响起。 突然她又顿住脚步,有些疑惑道: “红姨,你说他都这么久了,为什么才给我寄信?” 红姨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道: “多半是刚刚安定下来。” 司徒琴有些紧张道: “那就是之前也一直有危险了?” 红姨顿时有些两头大,组织语言道: “说不定是有刚好不能寄信的危险……或者还没能安顿下来。” 司徒琴缓缓点头,突然莫名道: “他不会是在哪个姑娘那安顿下来了吧?听说江南水乡姑娘温柔体贴,声糯体柔,不像我有时候还蛮大大咧咧的……” 红姨连忙转过话题: “小姐说的哪里话?江南的庸脂俗粉,莺莺燕燕,比得上小姐一根头发丝儿吗?小姐是天下第一等的美貌,怎么可能有其他女子比得上你?” “不好说。” 司徒琴心中不知怎的有了神奇的预感,总觉得谢渊身边有姑娘。 她不由噘起小嘴道: “他怎么才给我寄信呢?我这么担心他……难道是有其他的姑娘便忘了我了?” “小姐,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红姨连忙制止。 司徒琴也不知听没听见,怔了一会儿,然后自己摇了摇头: “不会的,他是有情有义的男子汉,肯定是太忙了才忘了给我说。他之前肯定一直在危险之中,我得好好修行,才能尽早帮到他。” 司徒琴快步走了回去,准备现在就开始修行。 红姨默默跟在她背后,看着她步履不停,无声的叹了口气。 之前确实没想着寄信…… 谢渊将信寄出的数日之后,默默想着,这信走专门的信路,应该已经到了吧? 之前被追杀的时候根本没机会,一遇人多就有可能暴露;后来和慕朝云汇合,想着的是拿了幻梦天晶走人,自己还不知下一步在哪,便也没想到给司徒琴报个平安。 谢渊在战斗在修行在探秘上心思算得缜密,胸中颇有沟壑,但是男女情事上终究不是丛老手,许多事情上就想不到那儿去,想不到那么心细。 如果不是慕朝云提醒,他恐怕还要过段时间才想起给司徒琴去个信儿,免得她太担忧。 毕竟从小潜龙会开始,到李星拓剑扫江南,这几个月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而司徒琴亦知道他留在了这边,不知所踪。 只不过是慕朝云来提醒,谢渊心中就始终有些怪怪的。 他没有寄信,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潜意识里未尝没有几分心虚,隐隐觉得还是和慕朝云分别了再说。 但慕朝云看起来大大方方,就只是好心提醒,除了那天似幽怨似调侃般说了几句,再无二话。 到底是什么个意思……真的没关系吗? 可是她主动来提,总觉得头皮发紧,仿佛她什么都知道似的。 谢渊想不明白,只得长叹一口气。 女人心,海底针。 但呆在慕朝云身边,总是让人安宁而开心的。 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认真而安静的在旁边听着,默默的看着自己。 而以她的见识和广博,以她宗师的眼力,偶尔发表见解,不管是武道还是其他,都是一针见血。 师傅这个称呼,是谢渊爱和慕朝云开的玩笑,但半是玩笑半是真。 在外练这个最基础的阶段,缺乏名师只有慈父的谢渊,得亏慕朝云帮他好好纠正许多坏习惯,才没有越走越远。 谢渊嘴上不说,心里记着。 当然他嘴上喊了,慕朝云又特别的不乐意,仿佛将她叫老了。 数日来,谢渊就在簪楼和与簪楼相连的小院来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偷香。 白天在慕朝云的指点下修行,闲下来便谈天说地,或是品茗静坐,皆是自然安宁; 夜晚就利用天晶莲复习功课,刻苦修行,不管是养身功还是金钟罩,进度蹭蹭蹭的往上涨。 特别是养身功,尝到甜头的他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恢复养身功的境界上,这样要是再有合适的内功,他又可以修行了,真真是个博采众长、内功大家。 不过哪怕有神妙的养身功辅助,多修内功也不是无上限的。 按谢渊估计,最多再来个一两门不同性质的内功,他的承担也到了极限。不然的话,即使是他也有走火入魔、真气紊乱之危。 即使如此,即使现在,光是剑气经和小金河功都是两套内息,再加上养身功若修回来,三门内功加持,内力之浑厚,同境界无人能敌,三变境也大有可为。人就一套经脉、周身相连,旁人哪能多修?比不上谢渊大肚能容。 可是养身功就是如此奇异,让谢渊从开始到现在都受益匪浅。 时至今日,以谢渊对修行界的了解,对这养身功的来历隐有猜测,对那位神秘的道长更是有数个人选对应,可是又感觉都对不上。 会不会是止空山的高人?天下若说神秘,当是这个门派为最。 也许有朝一日可以去止空山拜访一下……可惜连人山门开在哪都不知道,这向来是修行界的一大秘密。 有人说在西极昆仑,有人说在东海蓬莱,还有人说止空山哪都不在,天涯咫尺,咫尺天涯。众说纷纭。 向来只有止空山找别人,而从没人说得清止空山在哪。 谢渊收回心思,评估了自己的进步速度。 几日来就大有收获,要是能这样安稳待个半年甚至不到,他都可以突破气血三变境了! 等他进阶气血三变境,凭借秘法手段和浑厚内功…… 宗师以下,难有敌手。 那时哪怕放眼大离天下,也算得一方人物。 谢渊继续闷头修行,境界悄无声息间迅速提高。 若是能把秋风楼当成修炼场,那便最好了。 可惜幽雁这个身份,终究还是得干活的。 再过了几日,谢渊正在院中练秋风落叶剑,秋风楼主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旁边。 谢渊转过来看见这个突兀出现的鬼一样的中年男人,手都紧了紧,然后才赶忙施礼: “见过楼主!” 他向来谨小慎微,从来不在外面、没有慕朝云看护的时候习练其他的功夫,防的就是秋风楼的眼睛,特别是这神出鬼没的楼主。 这里可不是云山剑宗。 秋风楼主微微点头,脸上依然如同罩了一层雾气,谢渊还从来没见过他的面容。 “幽雁,陪斩云练练。” 谢渊这才看到他后面的姚天川,拱手道: “遵命。” 姚天川走了出来,神色看起来比之前深沉了许多。 “幽雁兄,请赐教。” 谢渊看着握剑的手坚定了不少的姚天川,不动声色的拱手回礼: “请指教。” 话音刚落,姚天川身形就变成了一道淡淡的影子,手上的短剑更是如同消失不见般,无踪无影。 他本就擅长快剑,现在不止找回之前的果决,甚至还隐匿了气息。短短时间内,他的实力就大幅提高,这一剑同境界的武者绝难抵御。 谢渊目光一闪,短剑猛地撩起,叮的一声和姚天川的短剑交击于半空。 姚天川身子一震,见这一剑无功而返,迅速闪身。 他刚退一步,谢渊的短剑就刺到他刚刚站立的位置,距离他的咽喉只有一寸。 这一剑落空之后,姚天川敏锐的抓住机会,趁着谢渊收势不及,侧踏一步,短剑再度无声无息却迅疾无比的刺向谢渊心窝。 谢渊不及回剑,干脆顺势横斩,直接削向姚天川的头颅;姚天川如果要继续进击,势必自己将脑袋送上。 他毫不犹豫的后撤,脚步连闪间迅速的转到谢渊的背后,猛地扑上。 谢渊眼睛一眯,反手一剑,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仍然瞄着姚天川的喉咙,让他只得再度后撤。 眨眼之间,两人的剑化作漫天幽影,根本让旁人看不清剑在何处,甚至还没有几次交击之声,却已经你来我往的过了许多个回合。 两人都用秋风落叶剑,看起来声势不显,然而只要一露破绽,就是见血封喉。 谢渊心中微凛,这姚天川几日不见收获竟这么大,看来不只是秋风楼主悉心指点,差点溺死在见真湖里也有后福。 这家伙的天赋确实是姚家的宝贝,再给他一段时间,恐怕就是不俗的剑客。 谢渊心头一刹那间荡起杀意,剑招随之猛烈,让姚天川不敢硬碰,径取守势。 他脚步连转间,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没跟上,身形受阻。 谢渊看到这一下,面无表情,短剑化作一道黯淡的闪电,猛地直指姚天川胸前空门,瞬息间就到了他心口。 姚天川看到谢渊抬剑,眼中精光一闪,半路就化早有准备的将短剑悄然递出。 然而还没等他递到位,动作就完全凝滞。 因为谢渊的剑已经到了。 谢渊将剑一收,拱了拱手,就站到一旁。 秋风楼主静静在旁边观看,此时淡淡道: “你还是没掌握到秋风落叶剑的精髓。这不是你学的那些里胡哨的剑法,什么诱敌深入、卖敌破绽,碰到这种见血封喉的犀利一剑,就是自寻死路。” 姚天川脸色变幻一阵,低声道: “受教了。” 秋风楼主指点完他,又看向谢渊,上下打量一下,淡淡道: “你刚刚,想杀斩云?” 姚天川听了,眼神微微一凝。 谢渊同样顿了一顿。 这都能察觉得到? 他强行抑制住心跳,然后面无表情的拱手道: “是。”秋风楼主看着他,没有多说,只是慢慢道: “秋风楼的刺客,秋风楼的剑法,就该杀意不止。不要说对他,对我亦可。很好。斩云,你学着点。 “但是,你也要注意你的心态、你的身份。如果你有斩云的天赋和潜力,你亦可以有他的待遇,甚至让他陪你练剑也行。如果没有,就别想其他的!” 秋风楼主语气突然严厉,扑面而来的杀气让谢渊脸色一白,默默低头: “是。” 秋风楼主看了看他,挥挥手,准备带姚天川离开。 不过,他正要走时,背对着谢渊,微微侧身,淡淡说道: “你最近的表现,倒也还不错。去领个人阶的任务。若晋入人阶,楼里的资源,可以考虑向你倾斜,助你再进一步。 “若你破三变、入地阶,我可以做主,传你大金河功。以后累功隐退,转入主家,亦有机会。姚家,正是缺人的时候。” 谢渊听了,立即面色淡然却隐有激动的提高声音: “是!谢楼主栽培!” 秋风楼主头也不回的走了,谢渊一脸肃穆的目送,直到许久之后,才收回目光,平静的进入屋内。 “已经走了。” 布置简单、只有基本的桌椅板凳、床榻衣箱的房间内,慕朝云慢慢浮现,轻声说道。 谢渊点了点头,问道: “你怎么看?” “秋风楼主挺看好你。” 慕朝云淡淡说道。 谢渊面色有些古怪: “我也觉得……怎么突然就看好我起来了?吃你的醋啊?” 慕朝云听他这话说得怪怪的,但懂他意思: “很正常,看到自己的平庸下属在其他宗师手底下大放光芒,心高气傲如他自然不舒服,何况‘你’还姓姚。 “不过更重要的,是你确实展露了值得他高看一眼的天赋。此人看似我行我素,实际上心系姚家,若觉培养你对家族有益,对秋风楼有用,他就会去做。 “他是姚家内的实权人物,某种程度上来说仅次于家主,毕竟他手底下还有秋风楼这么强大的武力。你要是被他看重,那是有福了。” 谢渊呵笑一声: “我还是觉得被春三娘看重好一些。” “油滑得紧。” 慕朝云板着脸道。 谢渊嘿嘿一笑,然后叹息: “被他看紧可不是什么好事。慕姑娘,你可得把我好好护住了啊!” 谢渊做出一副没出息的样子,让慕朝云无言半晌,才道: “但我非是玩笑,这真是一件好事。” “啊?何出此言?” 谢渊有些纳闷了。 如果秋风楼主真对他投入过多的关注,那说什么他都该撤退了。在一个神出鬼没的飞龙榜级宗师高手眼皮底下乱晃,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 “实力高强的宗师、大势力的首领、世家的核心人物对你青睐,听起来岂不是平步青云、一飞冲天的戏码?” 慕朝云理了理发丝。 谢渊哭笑不得: “可如果这人是秋风楼主,还跟我有仇的话,可不见得是福报。” “不是的话,你变成是不就成了?” 慕朝云平静的说着: “当好你的幽雁,你尽快享受秋风楼和姚家的资源。随着你地位提升,世家的宝物也对你开放。而且……还有从内部打探消息,甚至瓦解他们的机会也说不定。” 谢渊听得一怔,当好幽雁? 真往姚家里去潜伏啊? 他之前没这样想过,顶替幽雁的身份也是慕朝云做主,不过为了取幻梦天晶而已。 但如果将计就计,利用这个身份打入姚家内部……坚固的堡垒外面或可抵挡十万大军,内部也许只要一个蛀虫、不,一个英雄举旗便够了。 再加上秋风楼汇聚钱姚两大世家的资源,宝物储备之丰厚,直追顶尖大宗门。如云山剑宗也许武力胜过两家其一,但论财富却要差了不少。 谢渊若是稳固大器晚成的幽雁身份,当可以狠狠的从大户身上出点血,并且辅助自己修行。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比待在剑宗能获得的支持更多。 这样的愿景十分美好,好得让人眼睛冒光。 唯一的问题便是,他真能安安稳稳的在秋风楼里、在秋风楼主眼皮底下赖着? 这可不是云山剑宗。在云山剑宗里的潜藏,多少有些无所谓的心态。 可在这里暴露…… “我会护着你的。” 慕朝云看出他的犹疑,平静而认真的说道: “你放心,只要我一息尚存,你便无恙。” 谢渊看着十分认真的慕朝云,心神有些触动。 他吸了口气,摇摇头: “慕姑娘,万一连累了你……” 慕朝云摆手打断: “你只要不招惹到大宗师,那便不会。不过钱姚两家就是翻遍祖宅,找两个飞龙榜级别的宗师都难。” 谢渊感觉慕朝云的话语里颇有底气,眼睛眨巴眨巴,试探道: “慕姑娘,你现在到底什么实力?” “若和两家现在最强者、也就是秋风楼主相比,我还差了不少,但不是不能大,只是想胜他,非得准备万全不可。 “这样说吧。若骤然遭遇,他胜过我;若是让我布置妥当,那倒也不惧他。 “若是还拿着天晶莲……那他就要想想怎么跑了。” 慕朝云淡然道: “而自从代替了这春三娘,我便时刻都为他做着准备。” 谢渊了然,怪不得慕朝云大多数时候都呆在簪楼的房间里,敢情是已经把这经营成大本营。 他心里生出一股浓厚的安全感来。 原来慕姑娘都这么厉害了,自己也是有强大宗师靠山的人了……饭还是软乎的香。 “那我真可以考虑往秋风楼、往姚家去发展?” 谢渊的眉头一挑,沉吟着慢慢说道。 未曾设想过的道路。自己还可以薅姚家的羊毛? 这主意好像不错。 慕朝云轻轻颔首: “宝物灵药都不必多说。还有那大金河功,秋风楼主既然说要教你,不会是诳语,他向来是言出必践。只要你达到要求,他定然会传授你的。 “大金河功是姚家的核心功法,威力强大,气势浩荡,运转起来如同长河奔流、直入东海。其品级不输世上绝大多数顶尖内功,你练了小金河功,当有所感受。但小金河功虽然不错,和大金河功一比,又是天地之差。 “你的根本法品级的确欠了点,有大金河功的话,当足以增进,使你底蕴不输旁人。” 谢渊点了点头,顶级功法,确实让他有些心动。 再加上其他的宝物灵材,辅助自身修行;以及打入敌人内部,知己知彼,或可洞悉他们的弱点,也好知道他们的谋划,有办法阻止他们继续干些丧尽天良的恶事。 而且,留在这里,还可以不破坏慕朝云苦心许久的布置,还可以和她再共处一段时日。 有慕朝云在,有天隐术,小心谨慎些,就当去姚家进货…… 谢渊目光闪烁,重重点头: “慕姑娘,你的主意不错,就这么决定了!” 慕朝云颔首道: “那就按秋风楼主说的做吧。你现在展露出来的实力,可以先升个级,成为人阶杀手再说。晋升到人阶,自然也有些奖励。” 谢渊颇感兴趣的点点头,然后又有些犹疑: “可是,真要当杀手的话,若是让我去刺杀忠良、残害无辜,我怎么做得出来?” 若是老是在这样的目标折戟而返,过个几次肯定会引起注意。 慕朝云反手从桌下取出一个册子,淡淡道: “自己挑。” 谢渊拿着那册子一看,发现厚厚一本全是各种条目的任务,每个任务都有各种标注,接或是没接,有人失败或是还未有尝试,奖励几多、难度几何——却是简单明了的用天地人、金银铜标记。 而在这本册子最前面的一页里,清一色的天阶任务,第一个便是让谢渊眉头一皱: “刺杀司徒琴。” 他拳头一捏,不过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接受而又失败的批注,特别是近几年已经罕有新增接任务的标记,心头这才舒服了点。 司徒琴的成长还真是难啊……还好她周围有李泰和红姨保护。 剩下的任务都各有特色,越排前面的越难。 谢渊快速浏览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慕朝云道: “原来还能在你这作弊。” “我这身份便利多多,不过任务还得你自己完成,有人会评估的。” 慕朝云说着。 谢渊点点头: “无需作假,找个人阶难度的杀恶人就行,又赚了秋风楼的钱又除了恶,真是双赢。” 他快速在人阶那几页浏览着,不时和慕朝云讨论一二,两人就着烛光凑在一起,时间慢慢便过去。 …… 或许是人吃饱穿暖,富庶之地,就讲究精神追求。 也有可能是豪商巨贾就信佛祖保佑才能发财,或者是他们发家不正、想着向佛祖赎罪。 总之江南佛教兴盛,佛寺众多,向来香火不断。 而江州龙洞山的龙灯庵,在江南大大小小千余佛寺里,排的进前二十。 此地离金陵西南约有两百里,在富庆县境内的龙洞山上。 黄墙高耸,宫殿连绵,金屋碧瓦。 好一番富丽堂皇的精美佛寺景象。 夕阳一朝,光彩四射,绵延半山盘龙闪闪发光。 虽然龙灯庵得名不是因此,但众人传着传着,就都觉得是这样了。 而由于这是一个尼姑庵,修得又精美,许多夫人特别爱来此。 相比汉子,夫人们钱时时更爽快些。 络绎不绝上山礼佛的人中,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汉子,穿着衣,双手袖在袖筒里,就像个普通的庄稼汉,上山求佛。 正是谢渊。 顶着平平无奇的脸庞,谢渊左右不动声色的打量,果然女施主众多,和情报一样。 按理说这种尼姑庵有些就不欢迎男施主了,但龙灯庵显然还是想挣这个香火钱。 说不得不少男香客,来此的醉翁之意,并不在酒。求佛之行,心不在佛。 谢渊不紧不慢的跟着人流入了龙灯庵。 这里倒是不像金光寺那般吃相难看,整个江南都算有名的大佛寺,自然有些讲究,不挣小钱。 可能要的是命。 既入佛寺,谢渊悄然脱离人流,找了个僻静处就藏起来。 他不准备用天隐术,一算是练习下秋风楼的技艺,免得到时候露了破绽;二来,也是避免自己完全仰仗这秘术,免得被人破解就不知所措。天隐术不是万能,正如湖中之湖面对钱阳晟之时。 等待天色渐暗,谢渊无声无息的从阴影里走出来,贴着墙根暗影,没有引起巡逻女尼的注意,慢慢往龙灯庵深处行去。 龙洞山后山有一个慈善院。 这个慈善院,广收江南各地的孤儿。 哪怕是和平年间,哪怕是富饶江南,以这世的生产力,孤儿仍然是不少。 龙灯庵慈善院便收留了许多孤儿,施粥布学,抚养长大,尽显佛家慈悲之意,众人都大为赞叹,不少人甚至因此给龙灯庵更添香火,更把龙灯庵住持心和师太奉为观世音转世。 但谢渊知道,事实不是如此。 慈善院年年收留孤儿,兔唇的、痴呆的、先天少手少脚的、体弱多病的。不少孤儿都送到这里。 龙洞山再大,慈善院那几间院落,怎么住的下? 这里的孤儿,就没有能活到成年的。 但慈善院在龙灯庵深处,无人能够过问,众人只信心和师太说辞,这里的孤儿许多都知恩图报,皈依了佛门。 从卷宗里得知,心和师太年轻时是个江湖骗子,千门智将。 只不过后来一次失了手,被人抓住,好好炮制了一番,放出来之后就失心疯了。 她得龙灯庵那时的住持师太收留,悉心照料,不久恢复了神智。 发现龙灯庵香火旺盛,心和心思转动,故态复萌,开始哄骗老师太。 老师太不知她具体过往,只被她哄得团团转,甚至疏远了自己养大的弟子们,将住持之位传给了心和。 心和不愧是骗子出身,心思灵动,很快想了许多招式,到处募捐。 加上她一张巧嘴,既哄骗有钱的大家贵妇,又养了一批年轻女尼对付没尝过鲜的有钱富贾,很快将中等规模的龙灯庵愈发壮大,变成这番香火鼎盛的模样。 许多年过去,心和已经是周遭百里的佛门领袖,万众膜拜的菩萨转世。 但她年轻时受了摧残,伤了元气,哪怕修为不弱,却也衰老得很快。 再加上心和根本不是什么有佛性之人,只不过是披着尼姑衣裳的骗子。 看着自己年华老去,许多常年和她勾勾搭搭的名流富绅都渐渐疏远她,心和纵然坐拥偌大佛寺,也有些悲凉起来。 于是,本来正正经经的龙灯庵慈善院,突然开始扩张规模。 而她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钱姚二家有延续寿命、返老还童的偏方,屡次求肯,还悄悄用掳掠来的孩子来换。 钱姚两家虽然将这些孤儿挑走不少,但怎么可能给心和这等核心法门? 拖得久了,心和又有些精神不稳定的模样,扬言若不给她法门,这些年的交易她全都要公之于众。 于是,心和便上了秋风楼的册子。 站在龙灯庵深处的慈善院门外,谢渊默默回想过这些资料,微微颔首。 管得什么纠葛,总归是狗咬狗,这心和买卖孤儿,甚至还嫌不够,专门有人手去拐卖,她是死有余辜。 资料显示,心和是气血二变境大成,距离气血三变境只有一步之遥。 就因为伤了根基、年纪又上来,气血衰败突破不得,所以她才更是着急。 这个实力不算弱,不到人阶的秋风楼杀手只论境界,恐怕没有一个比得过。 但杀手本来就不单单以境界论实力,更何况谢渊不是个真正的杀手。 他顺着墙根闪过,来到一处背光的角落,轻轻一翻,越过了高墙。 听说心和每天晚上都来这里,只是不知道干什么。 谢渊刚刚进入院中,还在辨认方向,忽然感觉胸襟一热。 又是那个佛牌? 谢渊微微皱眉,还没想这预示着什么,就听一道成熟妩媚的声音响起: “何方高人,怎么擅闯贫尼耍子的地方?” 谢渊唰的转头,发现正面一处房门突然打开,一道窈窕绰约的身影缓缓走出。 她脑门清净、不含一丝毛发;脸颊雪白、约摸三十许人。 然而即使是个光头尼姑,她的面容也艳光四射、妩媚妖娆,望着就让人心砰砰直跳。 特别是那双眼睛,深沉中暗藏纯真,纯真中却又显诚挚,细看还有几分妖冶,这双眼睛一看,不管说什么旁人都愿意听。 如此妖艳的女尼,谢渊看了,瞳孔一缩。 她虽然长得妖冶,穿得更是狂放—— 此时的她,只披了一件僧袍,衣襟大开,露出里面春光。 如果还能称作春光的话。 她脖子以上雪白细腻、动人心魄,脖子以下却如老树皴皮,层层叠叠,让人心惊胆战,直欲作呕。 尼姑红唇如血,张了张嘴,牙齿上竟然也是赤红——原来那红唇上是真的人血。 谢渊看到她身后景象,眼睛睁大,怒火中烧。 尼姑看着他,笑容里满是危险杀意: “哪来的好汉子,也要做贫尼的入幕之宾吗?” (本章完) 247.第247章 跌宕起伏,神秘女子 第247章 跌宕起伏,神秘女子 看着整个人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心和师太,谢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只是冷冷问道: “你在……吃人?” “阿弥陀佛,嘻嘻……壮士这话说的,这哪里算什么吃人?” 心和妩媚的脸上露出好笑的神色,带血的红唇满是嘲弄: “人间多苦,贫尼不过渡他们去西天极乐罢了。没有我,他们早死了。” 谢渊神色冷峻,手中一弹,袖子里滑出短剑。 心和看着谢渊手上的短剑,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道: “果然是秋风楼的杀手,还是来了。” “你作恶多端,早该有这一天。” 谢渊手上提着短剑,慢慢往前走去。 心和妖冶的面容露出一丝古怪,斯斯笑着: “怎么秋风楼还以为自己是伸张正义不成?要说吃人,我这比起你们那些世家大族,哪里比得过?我不过抓几个没人要的孤儿,好吃好喝的供着,让他们活了这么久,要点精血是理所应当!而你们,吸的是民脂民膏,刮的是人世富贵,动辄影响千万百姓,一个主意便害死无数人,我哪来的胆子跟你们比!” 她越说越是气愤,眼中有些狂乱: “要你们一个保命的法子都要不到,枉我给你们做了那么久的事。这就是世家!当年我辛辛苦苦赚个百两银子,后来发现还不如你们喂狗的狗食值钱,我便知道你们靠不住,早该知道……还好我有了新的法子,这些小娃娃吃了我这么久,给你们还不如我自己用。阿弥陀佛,他们也是受尽人间疾苦,成我血肉一部分,助我永生,他们亦得永恒。” 心和师太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如同千百洪钟大吕齐齐敲响,仿佛响彻整片天地。 而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身躯也逐渐生长变高,直接顶破了慈善院的门扉,将屋顶顶出一个大洞。 随着如同天雷般的“永恒”二字出口,心和也变成了一个高达十丈的巨人! 她巨大的头颅艳丽逼人,身上的褶皱皴裂却更为显眼。 心和低下头来,俯视谢渊,硕大的僧袍中间露出层层耷拉下来的皮肤赘肉,缝隙中似乎还有脓液与黑泥,无比狰狞,无比恶心。 心和露出张狂的笑意: “吃人吃人,你看我吃出的枯荣法相如何?本来你们再晚来一段时日,我就彻底功成。非要现在来打扰我,真是……自寻死路!” 谢渊看着那陡然升高的巨人,铺天盖地的邪意和杀气混杂着一丝丝佛意压向自己,吹得衣袍烈烈作响。 然而在心和有些惊讶的注视中,他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 “幻象?” 心和没料到他这么快识破了幻象,连一丝动摇也没有,怔了一下,然后轻轻笑道: “是又如何?你已进我枯荣妙界,此间一切,我为主宰!” 她眼中冒出精光,如同一间房屋那么大的手掌一下向谢渊扇来,笑眯眯道: “给我过来!” 轰的一声,谢渊站立的地面直接被拍出一个大洞。 心和手掌一捏一张,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有些纳闷。 到哪去了? 她左右扫视,没有发现谢渊的身躯,正在纳闷,忽然感觉眼前一暗,背后想起如同天地共鸣般的斥喝: “雕虫小技。” 心和身躯一僵,缓缓回头,发现背后陡然多出一个身高百丈的巨人。 夜空的云层都被驱散,龙洞山在他的脚下崩碎,心和自己的巨大身躯在其身前如同蝼蚁,随着龙洞山的崩塌东倒西歪。 谢渊哼了一声,短剑一举,字面意义上的斩开天空,落到心和头上。 心和尖叫一声,幻象如同碎掉的琉璃,哗啦一声,片片破碎。 她的真身陡然七窍流血,气息萎靡,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谢渊冷哼一声,这心和果然掌握着高深的幻术。能哄骗那么多人,将龙灯庵发展到这般地步,不无她幻术之功。 但若她用本身实力还好,谢渊不用其他招式,仅凭秋风落叶剑要对付距离三变境一线之隔的心和还得一会儿功夫。 但她偏偏用惯了幻术,在谢渊的天幻术面前却纯粹是小孩见了大人,瞬间变被重创。 天幻术大概是这世的幻术之祖,幻梦天晶所能领悟的核心秘法,就算谢渊的境界不算高,对付心和也绰绰有余。 心和师太看着谢渊一步一步的靠近,神情有些慌乱,手脚并用的向后倒退,大喊道: “你是谁?别过来!该死的,秋风楼怎会派天阶杀手来找我!挨千刀的钱家、挨千刀的姚氏!” 谢渊自然不为所动,正要冲到房里去了解此獠,突然听她尖叫道: “给我拦住他!” 谢渊神情一动,看到房内陡然冲出四个浑身赤裸的壮汉,在前面排成一排,挡住了心和。 谢渊见这四个壮汉气息都不算太强,最强的一个不过刚刚气血二变境,其余都是一变境。 但是他们周身都画着奇异的符文,每个人都不相同,看起来却又颇为统一。 四人分持不同的武器,一个拿铃铛,一个持镰刀,一个握狼牙棒,一个手上套着成排的圆环,奇形怪状,都不寻常。 他们一下散开,分列四方,将谢渊围在当中,而心和慌乱的退到房中,往后跑去。 谢渊眉头一挑,身躯一晃,下一刻就出现在面前的壮汉身前,凌厉一剑直接抹向他的咽喉。 圆环壮汉直接双臂交叉,身上符文发亮,气息陡然增强,瞬间到了二变境的极限,叮的一声将谢渊的短剑稳稳架住。 谢渊霎时有些诧异,还没来得及细想,旁边镰刀和狼牙棒壮汉同时抢了上来,一左一右的挥出武器。 面前圆环壮汉的气息瞬间变弱,左边镰刀的攻击狂猛起来。 谢渊下意识将短剑刺向左边,哪知他们的气息又瞬间变化,镰刀弱而狼牙棒强。那狰狞的大棒上凝聚的劲气,分明达到了二变境的巅峰! 谢渊面色微变,于千钧一发之际闪身一步,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狼牙棒,呼啸的劲风刮得他头发狂舞。 这一棒砸在地上,嘭的一声砸出一个大洞,谢渊正要乘机先解决这个大汉,结果狼牙棒壮汉的符文黯淡下去,而左边的镰刀气势又瞬间变强,到了谢渊头顶! 谢渊眼神一眯,抽身爆退,躲开镰刀和铜环的交击,脑中突然响起一声铃铛。 “叮铃铃——” 谢渊脑中恍惚了一瞬,眼前三人便同时抢来,而后面的持铃壮汉也同时接近,一拳捣向谢渊后心。 好在谢渊经过幻梦天晶的洗礼,对这类攻击免疫极强,只是瞬间就醒了过来,看着四人合围,他知道不能力敌,使出云龙步,在他们合拢之前闪身出去。 这四个家伙……有些奇特。 明明每个人的修为都不强,然而四个人却如同一体,瞬间可以将四人的修为叠加到一人身上,直接达到二变境的巅峰,那符文端的神奇。 这样一来,四个人如同四个气血二变境巅峰在围攻谢渊,让人顾此失彼。 将四个修为不强的人变成如此高手,攻守兼备,实力倍增,而且这四人的地位似乎并不高,只是和心和合和双修并兼贴身护卫而已…… 这般手段,谢渊从未见过,不像区区一个龙灯庵、区区一个心和该有的。 虽然很想研究一下这似阵法似符文的合击之术,谢渊却怕被心和跑掉,只得拿出点真本事来,准备速战速决。 他冲出包围,见四人又迅速追来,云龙步一动,似往屋内而去,然而瞬间又向后急退。 四人反应不及,前三人都和谢渊擦肩而过,修为和攻击都如同潮水此起彼落,却没追上谢渊。 谢渊直冲那拿着铃铛的壮汉,见对手气势陡然提升,他低喝一声,短剑如同云龙探首,瞬间爆发,再敌人抵挡之前刺入对手胸口。 这一剑如同刺入坚硬的岩石,加持到气息二变境巅峰的身躯防御极强,但谢渊用的是云龙九式,爆发威力巨大。 敌人猝不及防之下,只是扑腾两下,就不再动弹。 四人中死掉一人,剩下三人合围顿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谢渊旋风般闪身,一剑一个,倒地身亡。 谢渊看了一眼,越过四人尸首,往房内走去。 这合击术十分厉害,靠着四人心意相通、实力共同,如果是寻常的气血二变境,哪怕是四个人一齐,若是修为或者默契不够,恐怕还抵不过这四个最高只是初入二变境的敌人合击。 但这阵势缺陷也很明显,只要有人能有一击击溃其中一人的实力,那阵法瞬间变告破。 只是普通的二变境武者,在可以算作四名巅峰二变境的围攻中,哪怕一对一打得过,却很难快速杀得死一人。但面对云龙九式这样超出境界的剑法和谢渊的临战拉扯,他们也只能饮恨此地。 不过这不该是心和有的手段……谢渊默默将这事记下,进了主屋内,而后脸色一沉。 大厅内摆着一个如同祭坛、又如同餐桌一般的东西,大概一丈方圆,数尺来高。 祭坛上遍是难懂的符文,数面旗帜插在祭坛四周,无风自动,隐隐散发着红光。 祭坛中央,有几个娇小的人影正在不断扭动,发出痛苦但已经微弱到极点的哀嚎。 谢渊看见他们身上有淡淡的血气被冒着红光的符文线条吸走,然后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 他猛地蹲下一看,发现祭坛下方摆着几个瓷碗,里面有着浅浅一层的猩红液体,看起来似乎才被喝过。 “艹!” 谢渊怒哼一声,一剑扫破这个祭坛一角支柱。 支柱上光芒微微闪烁,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在护持着祭坛。 不过在谢渊含怒一剑之下,那光芒只坚持了一瞬,就被一剑扫过,砍断了柱子。 祭坛轰隆一声坍塌下来,四周的旗帜东倒西歪,符文顿时变得黯淡。 谢渊用柔劲接住了中间几个枯瘦干瘪的童男童女,低头一看,深吸一口气。 他们已经不成人形,哪怕祭坛已破,他们也活不了了。 精元枯竭,血脉干涸,大罗金仙也难救。 不过片刻,几个小孩便失去了生机。 谢渊脸色发沉,在大厅内扫视一圈。 发现除了小孩,还有几个秀气年轻的男女,同样浑身赤裸,伤痕累累,眼神迷乱,气息不稳,看起来就像被榨干了一般。 又是吸人精血又是双修采补,这慈善院,分明就是心和打造的魔窟。 谢渊双眼凌厉,看到大厅后面有一条通向慈善院后院的路,身形一闪便追了过去。 顺着走廊,谢渊感觉到旁边的房子许多都关着人,然而打开两个,发现里面的孩童要么是痴愚、要么是行动不便。 他面目沉凝,这么多人一时顾不过来,便继续往前行去,直走到慈善院深处,一个小小佛堂。 佛堂不大,只有一尊两人多高的菩萨像立在正中,无窗无路。 菩萨像双目低垂,慈眉善目,静静的俯视着下面。它手上似乎本拿着什么东西,此时却空空如也。 谢渊看了一圈,没看到心和的踪迹,然而隐隐却嗅到了她那腐朽的气息与淡淡血腥味,就在这里,就在刚刚。 他一步一步的丈量过去,然后在佛像的下面,发现了不对劲。 谢渊轻轻踏了两步,然后猛地一跺脚,直接将机关震坏,打开了石板,果然别有洞天。 下面是一条地道,墙上的烛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不知通向何处。 心和的臭气变得更浓了……就是这里。 谢渊暗暗催动金钟罩,护住周身,然后一跃而下。 他顺着地道往前走去,步履不停,不出片刻,就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下宫殿。 没想到龙灯庵下还有这般广阔,看其痕迹,甚至不像是近年修建。 谢渊眉头一皱,一眼便看到宫殿正中的一尊白惨惨的菩萨雕像,除了颜色不对,以及雕像手上还有一柄血如意之外,和上面小佛堂的一模一样。 而菩萨像之前,心和跪坐在那里,双手合十,低声诵念,就像没有察觉到谢渊到来。 除了一雕像一女尼,宫殿四周空无一物,只石墙上有几支牛油巨烛,将地宫照得通明。 谢渊手握短剑,一步一步,慢慢的靠近心和的后背。 心和诵念声一顿,唰的转头,看到谢渊靠近,目中露出诧异: “你……竟然能闯过他们四人?” 她妩媚的脸颊上一片殷红,就如同刚刚抹了胭脂,妖冶无比。而她的嘴角,猩红的液体甚至还未干涸。 谢渊举起短剑,冷冷道: “妖人,受死吧!” 心和师太刚刚进补,气息提升许多,但仍然不会是谢渊的对手。 看着靠近的谢渊,她面露复杂,叹息一声: “何必苦苦相逼?” 说完,心和咬着牙,手一招,身后惨败菩萨像手上的那根血色如意,飘飘悠悠便到了她的手中。 白骨佛像似乎闪过一丝血色,而后血如意便骤然亮起。 一股赤红猛地从如意蹿出,顺着心和的双手注入。 刹那间,心和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妖冶的面庞如饮醇酒,干枯的身躯迅速丰盈,很快身上变得细腻光滑,肤如凝脂,饱满诱人。 心和双眼泛红,浑身颤抖,紧紧盯着谢渊,咬牙道: “现在你满意了么?” 谢渊停住脚步,微微皱眉的看着这神奇一幕。 刚刚还是妖冶面颊配上皴裂身躯的怪人,现在的心和全身上下都如白玉一般,美好的胴体完美无瑕,让人口干舌燥。 白瓷一般的肌肤透着诱惑的粉红,仿佛刚刚才达到了巅峰;松松垮垮的僧袍披在身上,空门大开,却比浑身赤裸更加诱惑。 绝世尤物一般的心和面色却难看至极,牢牢盯着谢渊,声音幽幽: “我问你,现在我的身躯,你可满意么?” 谢渊感受着她暴涨后不加掩饰的气息,不置可否道: “一般。” 心和额角一跳,低声道: “你知道我为了维持这般模样,了多少功夫?用一次,要付出多大代价、多久积累?你好狠,非要逼得人家如此……”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渊,露出一丝恶狠狠的笑意: “但我感觉得到,你的血气充盈无比,看起来虽然普普通通,尝起来一定美味……你老老实实放弃抵抗,自己脱光干净,让贫尼品品味道,我说不定还能饶你这次。” 她见谢渊不动,慢悠悠道: “你放心,贫尼的手段,保证教你欢喜。不喜欢?当年我本也不喜欢这档子事,觉得有什么稀罕?可是那之后……虽然不是自愿的,却仿佛开了新天地,眼前皆不同。从那以后啊,我日夜沉湎,倒也有了一番技艺,到现在还没有男人能抵得住的……便是当年欺负我的那些人,我都好好找了回来,好好奖励他们来表感谢,让他们在极乐中升了天。 “可是你们男人,就喜欢年轻漂亮的,一等贫尼有了老相,一个个的就弃我而去……就是身上褶子多了点,那又如何?昔年火热,如今薄情,我好恨好恨,恨得发狂…… ‘可是变老是谁抵挡得了的呢?听说钱姚两家有法子,我求了好久,他们都不给,让我心生绝望。本来以为就要孤零零的这样到死,结果,又遇到了转机,哈哈哈……” 心和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咬牙切齿,最后又转为得意。 她轻轻的将仅剩的僧袍褪去,露出白里透红的妖冶身躯: “如何?我好不好看?你过来,我保证让你欢喜到极点、让你这辈子都没这么舒服过、让你永远也忘不了!” 谢渊不为所动,只是盯着心和的眼睛,在她期待的神情中淡淡道: “老妖婆,你取死有道,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心和神情一僵,有些不可思议道: “你难道没感觉到我的修为吗?我已不再是我,甚至比我最巅峰时的状态还好,你区区一个二变境的杀手,简直是自寻死路!” 她神情变得难看,咬着牙幽幽道: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捉住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血肉干涸,让你哀嚎求饶!” 心和面露癫狂,身形一动,闪身就到了谢渊面前,一拳带着山峦般的威势砸下! 崩山摧石的一拳砸到一半,突然凝住。 一只手掌撑住了这个拳头,不移不动。 心和看着自己的拳头被谢渊稳稳接下,目光露出一瞬的呆滞,然后满是不敢置信: “你、你怎么接得住!” 谢渊不答,幽幽的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红色双眼,右手短剑一抖,无声无息的捅向心和的心窝。 铛的一声,短剑被那杆血色如意架开,心和闪身爆退,惊疑不定的看着谢渊: “你不是二变境……不,你是二变境!那你怎么抵挡得了我的拳头?我已是三变境、我已是三变境,不可能!” 心和有些语无伦次、神智混乱。 谢渊没有回答,踏前一步,忽然间心和眼中神光一闪,猛地挥手,头顶忽然有机扩声响起,随后利箭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的袭来。 叮叮叮叮—— 一阵如同金属交击般的声音响过,利箭耗尽,露出毫发无伤的谢渊。 谢渊站在倒扣的金钟之中,再度向心和走去。 “金钟罩!” 心和眼睛瞪大,尖声道: “你不是秋风楼的刺客!你到底是谁?” “要你命的人。” 谢渊话未说完,就从原地消失。 心和愣了一下,猛然回头,然后利剑已经无声无息的刺到她身上。 嘭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碎裂,心和身周金光一闪,然后猛然倒飞而出,砸在墙上。 她咳了两声,在烟尘中慌乱一看,却没见到谢渊,面色有些惊恐: “住手!” 话音刚落,谢渊出现在她身旁,迅猛绝伦的递出一剑,刺穿她的小腹。 心和闷哼一声,如意砸下,却扑了个空。她面色发白,猛地催动如意,一股血气补入,让她脸色又变得病态的殷红。 心和尖叫道: “停!我错了!不要杀我!” 她想不明白,自己都比气血二变境的极限还强了,已经算得气血三变境了,怎么在对手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这个人,修为到底有多强?到底是哪里来的如此神秘的高手! 然而在谢渊眼中,心和的血气虽然已经突破了气血二变境的极限,然而她的血气都是外来的,根本没有蜕变,不过是空有气血、没有境界,虚胖而已。 这般实力,甚至还不如他的浑厚内功带来的加持。再加上她战斗经验极为不足,反应迟缓,心态羸弱,根本不是自己对手。 谢渊看着心和连连求饶,露出柔弱的表情: “好汉子,我也只是行差踏错,一时没想通。只要你饶我这次,我保证予取予求,任你摆布……” 她声音沙哑,说得动人心魄: “我什么都是你的,以后就奉你为主。我的人、我的心,还有龙灯庵的所有财富,还有这么多小尼姑……”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谢渊淡淡道。 心和一噎,低眉道: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还请您绕过一次。” 她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惊心动魄的弧线一览无余。 “您既然修金钟罩,也是我佛门中人,当知我佛慈悲,当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已知错,还请您……” “这句话,我从来便不赞同。” 谢渊冷冷打断她。 他慢慢举起短剑: “说这么多,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知道要死了。” “我、我佛慈悲,你不能……” “我佛慈悲,关我何事?我又不是佛。” 谢渊短剑陡然挥下,心和尖叫一声,血如意上迎,却扑了个空。 谢渊短剑虚晃一下,直接切过她的咽喉。 鲜血涌了出来,心和荷荷做声,用力催动血如意。 一道赤光闪过,她萎靡的气息瞬间补充,咽喉的伤口甚至都在愈合。 谢渊眉头一皱,一剑挑飞血如意,在心和惊恐的神色中,直接斩断她的头颅。 妖冶的头颅滚到地上,咕噜噜的几转之后,再转过来,便是一张苍老干枯、皱纹横生的老脸,死不瞑目。 谢渊看着心和的身躯迅速干瘪皴裂,暗自道: “真是邪法……” 残害不知多少无辜之人的妖尼终于伏诛。 谢渊呼了口气,此行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些波折,好在心和手段诡异,善操弄人心,本身实力却算不得强,特别是战力一般。 但这实是和谢渊对比,换秋风楼任一二变境的刺客来,哪怕是人阶的高手,也不可能杀得死心和。 谢渊看着地上的血如意,如意宝光闪烁、周身如赤,透着一股血腥与妖异,让谢渊有些忌惮,不敢擅动。 他打量了几下血如意,又看向那让人不舒服的菩萨像,看了半天,终于知道哪里不对。 这白惨惨的佛像,竟然是白骨打造而成。细密的缝隙全是骨浆,而每一根骨头,看起来都十分细小,来处……恐怕是就地取材。 谢渊面色沉凝,看了会儿菩萨像,又看了几眼那血如意,莫名有种这雕像会活过来的感觉。 他到一旁取过牛油巨烛,想要点燃雕像,然而那上面荧光闪烁,竟似有神秘力量保护,烧不起来。 谢渊想了想,转身走向地上的血如意。 他感觉若用这血如意,当可破解这菩萨像。 打量了一会儿,谢渊用内息护住手掌,弯腰去取这血如意。 然而他手刚伸到一半,忽然凝住。 这只血如意之上,突然多了一只白生生的小脚。 这玉足线条优美,如雕刻而成,脚踝还套了一根红绳,看起来让人心里痒痒的。 红绳之上,是光洁纤细的柔嫩小腿,再往上…… 谢渊抽身爆退,警惕的看着踩着血如意的女子,瞳孔猛地一缩。 那妖冶的脸、那光洁的头……心和竟然活了过来?! 谢渊恍惚一瞬,立马回过神来,猛地闪身,避开砸到脸上的一拳。 一声轻咦响起,蒙着面纱的赤足女子看向狼狈的谢渊,微微挑眉,语调有些怪异道: “真能看破我的幻象?” 谢渊背上已被汗水浸湿,看着那个窈窕妖娆的女子。 她一身风格奇异的紫色衣裤,短短的上衣露出肚脐,堪堪一握的雪白腰肢上缠着一条细细银链,叮铃铃作响;裙裤中间宽两头细,遮住惊人的长腿,一双白得耀眼的玉足轻轻点在地上,踮起脚尖一晃一晃,更显高挑。 很强……从她的站姿就看得出来,强得惊人。 她的幻术用的恰到好处,比心和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更关键的是,谢渊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的。 强大的压迫感从女子身上散发出来,她身形微微一闪,瞬间又到了谢渊面前,猛地挥出拳头。 谢渊再度闪身,勉强躲过,被拳风擦着,直接轰飞出去。 轰隆声中,谢渊砸到墙壁上,碎石溅落。 他身上金光一闪,虽然没受大伤,然而心中沉凝。 三变境,好强的三变境。 他从这神秘女子身上,甚至感觉到了和秦真阳差不多的气势! 一个接近突破宗师的顶尖气血三变境高手。 谢渊心中明悟,这恐怕是带给心和种种秘法的幕后之人。 女子有些讶异,没想到谢渊又躲了过去。 “动作挺快,有两把刷子,怪不得能杀心和。” 女子挑了挑好看的眉,面纱轻轻飘动: “不过到此为止了。坏我教大计,罪该万死!” 女子身形闪动,谢渊忽然完全丢失了她的踪迹,不知道她会从何而来。 他心中凛然,不敢有分毫掩藏,眼中幽光一闪,身形从原地消失,而后一道暗影奔向地道出口。 紫衣女子陡然在地道出现,一拳砸向那道影子。 出乎她意料的,这一拳浑不受力,那影子竟然只是淡淡虚影,还骗过了善幻术的她! 她猛地转头,发现谢渊已经捡起了血如意,冲到白骨菩萨像旁边,用力一敲! 喀嚓声中,白骨雕像似乎僵硬了一瞬,隐隐发出扭曲的哀嚎,而后寸寸碎裂,瞬间就崩塌,化作一地骨渣。 【佛韵:(7/9)】 女子柳眉倒竖,尖叫道: “你敢!” “我已经敢了。” 谢渊冷笑一声,只是扫了一眼面前的数字,激战之中不及多想。 这玩意儿一看就邪乎,既然是她的劳什子大计,那肯定不能让她得逞。 他将似乎一直在吸收拉扯自己血气的血如意直接丢向女子,这玩意儿太邪乎,对修邪法的有用,对自己反而有害,万不敢拿着对此强敌。 女子猛地侧身,躲过这一如意,似乎也十分忌惮。 就这么一下,她再转过头来,发现地宫里已经没有了谢渊的踪影。 女子沉吟一下,瞬间朝地道外追去。路上她看见几道虚影,然而追上之后,发现都是幻象。 等在外面绕了一圈,发现跟丢谢渊踪迹,女子恨恨一跺脚,只得回返地宫。 然而等回去之后,刚下地道,女子就怔在原地,目瞪口呆。 只见那地上的血如意还有心和的头颅都已经不见,而地宫的另一边,被生生挖出一个新的地道出来,顺着地道,可以看见外面天空,还有隐隐火光。 原来他根本没跑? 自己两次被他从地道骗走了? 紫衣女子愣了一会儿,脸上发红,愤怒的尖叫了一声,在地宫中不断回荡。 她反手一拳砸向旁边的墙壁,砸出一个大坑,甚至让整个地宫都震了一下,落下不少碎石和灰尘。 “是谁?别让我找到你!别让我找到你—— “等等!他带走了头颅?哼……” 紫衣女子神色阴晴不定,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便走。 龙洞山下,谢渊露出身形,望着半山的火光,缓缓舒了口气。 “这任务还真是不容易……佛韵也来的不明不白,难道打假和尚妖尼姑就有佛韵?还有最后那个女子……” 他面色有些严肃,又看了看手上妖冶的赤红如意,其中传来一股股的吸力,不得不一直催动内力抵挡,十分不适。 谢渊不再逗留,身形一暗,融入夜色。 过了两天。 金陵府,簪楼中。 慕朝云看着面前的血如意,秀眉微微拧起: “如此血腥的法器,你是说从龙灯庵地宫得来?你有没有受伤?” 慕朝云的声音透着关切,谢渊摇了摇头: “有些消耗,问题不大。” 他将这次的经历迅速说了。 慕朝云听他讲述,神色越来越凝重。 等他说完,她迅速取出算筹,推算一下,皱眉看着结果,慢慢道: “原来心和勾搭上了魔教。” “果然。” 谢渊缓缓点头。 那般诡异强大的秘法、幻术和手段,哪怕是世家都不一定拿得出来。 前有奇特的合击术,后有神秘强大的无名女子,除了天下第一大却又蛰伏不出的灶教,恐怕再没有第二人选。 “他们怎的又出来活动了?” 谢渊皱眉问道。 慕朝云抿嘴道: “灶教虽然天下太平时蛰伏,但水面下的实力一直十分庞大。而且,他们并不是一直没有动作,许多地方的纷乱,背后都有他们的身影。只是官府为了避免恐慌,常常隐蔽消息。 “这龙灯庵的白骨佛像,我怀疑是他们的某种祭祀,若让他们成功,恐怕会是不小的祸事。” 她打量着面前的血如意,摇头道: “看起来快要成功了……还好被你阻止。” 想着那让人不适的白骨菩萨像,谢渊松了口气: “那就好。” “还有这东西,我得想办法处理一下,现在是无论如何不能动用的。但若是净化成功,说不得便是一件法宝。” 慕朝云颔首道: “算是不错的收获。至于那紫衣女子……魔教的人神神秘秘,据说许多甚至是来自大宗门大家族里的人,谁也不知道是谁。不过你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谢渊眼皮一跳,叹了口气: “又被魔教盯上了?罢了,债多了不愁。”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有些唉声叹气。 姚家钱家,秋风楼,现在是魔教。 招惹的势力一个比一个厉害,他才是一个孩子而已…… 不过慕朝云嘴角一勾,淡淡道: “魔教有什么好怕的?” “这个吧……我虽然自信,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一个姚家都够麻烦了,何况灶教?” “对旁人来说自然是,对你来说自然不是。” 慕朝云淡淡道。 谢渊愣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露出古怪的表情,讪讪道: “也、也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到时候真有人来找你,你把身份一露,叫一声我是谢渊,想必魔教中人顿时对你俯首称臣,口称少主——不对,少主姑爷。” 慕朝云素手托香腮,歪着头似笑非笑。 “没、没有的事。” 谢渊额头见汗,感觉慕朝云的表情有些危险,他宁愿回地宫和那紫衣女子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愿面对此番拷打。 “所以你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次任务完成,足以进阶,想必看好你的秋风楼主也会给你奖励。” 慕朝云淡淡道。 谢渊感觉头有些大,硬着头皮东拉西扯道: “慕姑娘不给我奖励吗?” “还想要奖励?说说看。” 慕朝云呵了一声。 谢渊盯着她,舔着脸道: “再抱一下?” 慕朝云闻言一呆,白皙绝美的脸上瞬间有些发红: “这、这算什么奖励?什么再、再的……” 谢渊见似乎有得谈,顿时眼睛发亮: “我破解了魔教阴谋,拯救了天下苍生,不值得佳人以身相许么?” 慕朝云忍不住啐了一口,羞恼道: “发梦去吧你就!走开!” 见慕朝云反应有些大,谢渊只得悻悻然的离开了。 谢渊走后,慕朝云呆坐了一会儿,脸越发绯红,也不知在想什么。 如同清冷仙子落入红尘,只可惜美景没人欣赏。 她呆了一会儿,又啐了一口: “不正经……” 金陵府。 一处隐蔽的宅院。 面目模糊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后,看着下属递上的最近情报,扫了一眼: “幽雁成功完成人阶任务了?春三娘没有放水吧?” “任务是确认了,龙灯庵心和的头颅已经带到。” 下属低头道。 秋风楼主缓缓点头: “还不错……给他进人阶,按人阶待遇。还有,这两瓶丹药给他。” 可以助二变境突破三变境的豹血玉芝丸……两瓶? 下属接过丹药,有些惊讶,一般进阶人阶刺客发,只有半瓶……就是姓姚的,往往也只有一瓶。 但他自不多言,认真应下: “是!” “对了。” 秋风楼主叫住要离开的下属,盯着他道: “给了他丹药后,看看他的反应……最近,你也盯着些他的表现。明白我的意思么?” 下属心中一凛,沉声道: “是!” (本章完) 248.第248章 阴差阳错 第248章 阴差阳错 谢渊回到自己的简朴小屋中,目光一扫,检视一番确认没有异状,便略略洗漱收拾,躺倒在床上,闭目养神,开始回顾之前的战斗。 虽然已经有些疲累,但是安全之后,第一时间细细思索战斗过程,进行复盘,就如学习中改正错题,是繁琐、消耗耐心但对提升十分有用的步骤,也是他一直的习惯。 战斗能力的提升不是力量速度等数值和面板数据的堆砌就可以达到的。 先有试炼选拔中的杀手金鱼,后有心和师太,以及过往许许多多的对手,都证明了这一点。 这样的提升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天长地久的水磨功夫。 谢渊长久以来的坚持,终归反馈在了他的战力之上,开结果。 虽然他的实力是众多功法、能力、境界和机变综合而来的结果,但不论哪个单项,拿出来都是千锤百炼,可以和人比一比的。 只是这一次的战斗,本来打算磨炼秋风楼得来的技艺,最后却还是破了自己的规矩。 敌人实在是有些超纲了。 心和的实力超出想象的难缠,虽然不能说多么强大,但她的手段多而且诡异,一来就是少见的幻术。 光凭这一手,谢渊觉得秋风楼就没几个人阶刺客能抵得住,气血蜕变境很难有抵挡得住幻术的手段,全靠硬抗。 本来靠这幻术、靠修为心和同境之中就可称雄,也不需多么高超的战斗技艺,偏生遇到了谢渊。 有着天幻术的谢渊面对心和,就像用浮光掠影剑打云山入门剑式,瞬间就将其重创,逼得她只能动用底牌。 “但面对那四个人……也许该更谨慎些。” 谢渊沉吟着。 之前没想到还有如此奇异的合击术,唯一就一个二变境气息也不强,谢渊本以为四个人是心和的姘头,拉出来送死的喽啰。 结果四人每一个都可以当作二变境的巅峰,恰好和心和境界相称,也不知道是不是计算过四打一合力方与其势均力敌……但这四个人让谢渊一开始甚至略微陷入了被动。 若是这四个人修为再高一点,或者心和再高一点,那说不得就是四个三变境了,那对谢渊来说也是真正的险境。 好在他迅速反应过来,为了不让心和跑太远,直接动用部分实力、以力破阵,瞬杀四人。 如果一开始就多注意的话,可能在心和跑到地宫之前就追上她了……但那也许就没有后面的发现。 随着境界的提升,遇到的敌人也越来越不简单,也许超出想象、超越见识的事情也会逐渐多起来。 以后碰到奇特的敌人,还得更加保守一些。 谢渊默默点头,将这一点牢牢记下。 深不可测的魔教,神秘的止空山,还有世家掌握高品秘法的高层……这些以后都可能成为他的对手。 当然,谢渊没有想过,其实他的功夫对对手来说,也挺邪门的。 而其后对上二阶段的心和,谢渊自也有功夫伺候,倒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那个紫衣女子……谢渊神情变得严肃。 这算得上是他对上的有数的强敌了。 她的压迫感如同当初的天阶刺客,那是一种碾压般的实力差距。 然而相比遇到天阶刺客时,谢渊现在的实力几乎是天差地别,翻了个番也不为过。 但面对紫衣女子时,他还有当初那般感觉。 这只能说明紫衣女子的实力还胜过天阶刺客不少。 那股气息,那股压力,和秦真阳无意间散发的相当。 秦真阳什么层次? 顶尖宗师的首徒,云山剑宗的首席大弟子,下一任的云山剑宗宗主,不常争斗的情况下入了潜龙榜前十,不少人认为他如今的排名低了,而他现今距离宗师只有一步之遥。 李星拓虽然没常说,但显然将其当作得意徒弟。 而紫衣女子,似乎也和秦真阳的实力相差无几。 并且虽然没看清紫衣女子的面容,谢渊感觉得出她还十分年轻。 如此天骄,魔教随便来一个人便是这水平么? 谢渊眉头皱起,第一次偶遇魔教中人,便是这么厉害的天才,让他心里压力丛生。 这就是排名还在玄真宗和般若寺之上的天下第一大教的底蕴? 慕朝云说的他不必担心魔教,谢渊只当玩笑话。 虽然有司徒琴的一层关系,但如今的魔教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连当年的圣女还在不在都不清楚。 便是司徒琴本人,谁敢保证就好使了?毕竟她和自家的母亲也失联了多年。 再加上本身圣女就不等于教主,八门之乱时虽然她控制了灶教,但在其之上一直有一双威严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一切。 天龙榜第一,灶教之主。 这个排名,是第二和第三联手给的。 三十年前,玉虚真人和智灵大师深入西极昆仑仙山,联手和灶教教主大战一场。 这一战的结果是个秘密,但两名大宗师都受了不轻的伤,回来之后休养数年之久,才慢慢恢复。 而灶教教主,显然没死。 于是自那之后,灶教教主便占据了天龙榜第一的位置,长达三十年无人能够动摇,直到今天。 虽然他甚少出手,极为神秘,真正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甚至让人怀疑他已经死了。 但所有人都相信,修为已如天人的他,不可能轻易就死。若是死了,那些大宗师必有感应。 而十多年前的八门之乱,灶教有起事的势头,天下在皇室、世家和灶教三方博弈之下,离彻底倾覆就只有一线之隔。 般若寺和玄真宗没有参与,一是不便在这世俗斗争中下场,二来也是更重要的,就是防范灶教之主。 好在最后他没有出手,而一场大乱,最终消弭。 但即使如此,灶教之主和灶教,一直是个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中原武人的心头。 这个一直以颠覆天下为己任的魔教,就只是在地宫中惊鸿一瞥,谢渊便肯定不是和自己能走一路的。 灶教在宣传时自称民生灶火之源,蛊惑百姓,要为他们点火。 实际上在他们眼中,百姓才是灭世的柴火,助他们点燃苍天,烹煮世间,迎接光明。 这种魔教,谢渊天然就没有好感,便是司徒琴虽然是魔教的女儿,倒更有父亲的正直与公义一点,同样对魔教不感冒。 “希望那紫衣女子在魔教中也地位不凡,不然要是普通教众,那不用打,大家都早点打不过就加入他们得了。” 谢渊沉思着。 不过想来那紫衣女子再怎么也不至于是个普通教众,就看到底是什么地位了…… 但即使面对这般强敌,谢渊凭借天隐术加天幻术的组合,也在她面前成功脱身,甚至还得空戏耍她一番,击破白骨菩萨像、拿走血如意。 这两样顶级秘术相互配合,第一次展现了巨大的威力,看起来哪怕在宗师面前作死都有机会逃脱。 如今的谢渊,如果不想死,那自保确实很容易。 “实力高但没战法,空有力气使不出;技艺高而没境界,遇到强敌就抓瞎。” 谢渊呼了口气,收获许多,总结一番。 两手抓,两手都得硬。 而以他目前的处境,对实力的增长更是迫切。 哪怕他修为的进步速度已经让旁人瞠目结舌,谢渊却总觉得还需要更快一点。 不是心浮气躁的不够稳重,而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隐隐觉得,现在这样不够。 好像是看了天晶莲的那些景象之后,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以前只是想快快增长实力,现在却感觉莫名的紧迫。 莫名奇妙的预感……但在修行世界,特别是已经有了一定的境界,预感是不能忽视的东西。 谢渊默默摇头,拿出天晶莲看了看: “不必多想了,就好好修行罢,唯有向前而已。” 谢渊双目低垂,慢慢将意识沉入了梦境之中,然后又开始了马不停蹄的修行。 一夜过去。 躺在床上的谢渊神情微微一动,眼睛无声无息的睁开。 稍稍偏头,听到屋外微不可查的动静,他的袖中滑出短剑,然后坐起了身子,朝着外面,平静的等待。 虽然回来之后就开始修行,但在幻梦天晶中修行,身体也进行了休息。 如此一举两得,谢渊此时状态自不差。 并且梦境辐射周围,心如水晶映四野,他能时刻保持着对环境的警觉。 一把短剑从门缝中插入,慢慢的划开了门闩,而后房门安静的被推开。 一个面目冷峻的年轻人踏入,看到谢渊坐在床上,双眼沉静的望着自己,动作顿时一僵。 他竟察觉得到? 年轻人愣了一瞬,随后沉声道: “幽雁,你完成人阶任务,经楼主审核,你已有进阶人阶的资格。现将你权限待遇都调到人阶,望你好生用功,再为楼主效力,为秋风楼建功。” 他丢出一个包裹,谢渊稳稳接住,站起来拱手道: “谢过楼主!” 眼前这人是秋风楼主身边的得力干将云蛟,可以算作半个徒弟,半个总管。 按理说旁人是该讨好他的,不过幽雁的人设就是平庸驽钝不知变通,虽然现在天赋增加了,性格大变也不合适。 云蛟打量了谢渊一眼,淡淡道: “你可以点点物资。” 谢渊闻言,微微颔首,沉默的将那包裹翻开。 里面装有钩锁银针迷烟毒药等等,都是杀手的小玩意儿,只不过比幽雁之前用的高出一个品阶,种类也更加齐全,显然是人阶杀手的配置不同。 除了这些制式装备之外,还有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是绸布垫着的两个瓷瓶。 谢渊看了云蛟一下,见他不置可否,于是便低头将两个瓷瓶打开。 “豹胎玉芝丸……” 谢渊眼睛微睁,没想到是这等灵药! 装了两瓶,他本以为如果是奖励的丹药,当是普通的血芝丹、鹿茸膏之类,对二变境的修行有些辅助作用。 结果整整两瓶,都是这能助二变境冲击三变境关卡的豹胎玉芝丸,有些超出谢渊的预料! 豹胎玉芝丸不止增益血气的效果比普通的同级丹药好,关键是还有辅助冲关蜕变、提升肉体层次的功能。 这个境界还能提升肉体层次,可想而知豹胎玉芝丸的原料和配方有多么珍贵,都被牢牢把控在几家大势力手中。 这一灵药,外界向来是有市无价,流出一粒都会惹得二变境的高手们哄抢,没想到秋风楼主一出手就是两瓶。 一瓶装满便有六粒,两瓶便是十二粒…… 谢渊心中微微感叹,论豪富,世家确实是深不可测。 我也可以谈,我也可以姓姚,暂时的…… 不过这般手笔,想来是秋风楼主的额外青睐,这是要直接把“幽雁”提升到气血三变境么? 果然,云蛟适时的说道: “楼主见你最近勤勉,额外奖励你一瓶,希望你再接再厉。” 谢渊认真用力的拱手,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点压抑的激动: “谢楼主!幽雁必不负所望!” 云蛟细细打量了他几眼,微微点头: “最好不过。” 说罢,他转身离开谢渊的小屋,迅速不见了踪影。 谢渊的身子一直微微绷紧,没有放松警惕。 这云蛟是秋风楼主身边的红人,实力也极为强劲,是秋风楼中最年轻的天阶刺客。 面对他时,谢渊身上一直有隐隐的刺痛感觉,显然是一直被云蛟的锋锐气势所笼罩。 很危险的家伙。 谢渊又拿出两瓶豹胎玉芝丸看,眼神一闪。 这两瓶丹药,显然是秋风楼主给幽雁的奖赏。 大器晚成,难得的展现了潜力,秋风楼主还想看看自己能冲多高。 姚家果然还是有钱。 对谢渊来说,这两瓶珍贵丹药完全足够他修到三变境去,本就极快的突破速度还能再度提升! 但前提是,这丹药确实没有其他问题…… 即使秋风楼不像有的杀手组织,没有用毒药控制下属的习惯,他们向来都是靠强大的武力、深厚的势力以及无尽的财富直接把底下的人牢牢掌控。某种程度来说,这样比药物更为有效。 但秋风楼的东西,谢渊还得先请慕朝云掌掌眼,以策万全。 不过不是现在。 谢渊总觉得心中隐隐有些压力,不敢完全放松,于是只是默默的拭剑,然后在院中缓慢的演练秋风落叶剑。 直到天将晌午,那压力才突然消失,让谢渊心中一凛。 果然是在监视么…… 谢渊本来并不确定,只是云蛟的突然造访让他有些警惕。 天隐术和天幻术也带来了出类拔萃的洞察能力,故而谢渊心有所感,怀疑云蛟刚刚才离开。 但他仍未擅动,就在小院里按部就班的修行,如同一个普通的勤勉的秋风楼杀手,直到天色将暗,才不动声色的回房装了两瓶丹药,去簪楼找慕朝云。 房中。 慕朝云看着谢渊过来,似乎知道他的来意,淡淡道: “云蛟已经离开了。” 谢渊默默点头,将丹药拿给慕朝云。 慕朝云看了看,点头道: “没有问题。” 谢渊吁了口气,笑道: “看来秋风楼主还真挺大方。” “对他来说自不算什么,但也是给你的一个信号,说明他赏识你。” 谢渊默默颔首,看来从秋风楼主这薅羊毛还是大有可为。 秋风楼给精英杀手的支持不比大宗门给弟子的差,甚至可以说犹有过之。一来秋风楼背靠两大世家,资源极丰,二来毕竟是卖命的勾当,报酬往往也丰厚的多。有天赋的杀手在秋风楼的成长速度,比那些大宗门的弟子快出许多也是正常。 只不过刺客总归是高危行业,成长的快死得更快。晋升到地阶乃至天阶,然后转入姚钱两家服务,算是这一路径的最佳出路。 秋风楼主便这样承诺给谢渊,那时也算是上岸了。 现在谢渊就可以在秋风楼好好的借点东风,一路修行扶摇直上。只是在秋风楼主的默默注视下,他还得小心。 好在背后还有慕朝云撑腰保护,一般的困境倒也难不住他。 谢渊确认丹药没有问题之后,兴冲冲的回去准备尝试这灵丹妙药。 只是在他没注意的背后,慕朝云默默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回到小屋之中,谢渊直接关好门窗,然后盘坐床上,从那精致的瓷瓶中倒出一粒丹药。 “豹胎玉芝丸……” 看着这褐色中夹杂着一丝瑰丽血红的丹丸,谢渊调息片刻,仰头将其服下。 丹药落入腹中,初时没什么感觉。 但过得片刻,谢渊感觉一股莹润温和的血气缓缓从丹田中升起,血气中似有玉色,将其包裹,让它慢慢释放,不让其汹涌奔腾。 果然和之前服用过的那些烈性丹药大不相同。 谢渊有些新奇,这豹胎玉芝丸里有百年白玉芝作辅,可以包裹血气,使其循序渐进的释放,而不像什么血龙丹、赤血丹一般,血气直接爆发,药效虽猛,却多痛苦,还有损伤经脉的危险。 豹胎玉芝丸中的灵芝气既护住了经脉,还与生血的药材相融,进一步提高了品质。利用这高品纯粹的血气,想要更进一步也更容易了。 而在这般方子的控制下,血气厚积薄发,源源不断,一颗丹丸的效果五日不绝,后劲极足。 确实是高品级的灵药,特别适合世家吃不了苦又需要好东西的老爷们。 谢渊感觉从未在服药之后有如此轻松,甚至还有空遐想,感觉随便修修都能将药效炼化完全,自己不用动,丹丸全自动。 这就是世家的好东西么? 谢渊微微感叹,哪怕云山剑宗家大业大,却也不会专程用这类的方子,效果虽好,成本更高,算起来没什么性价比。 只有在这边才找得到了。 谢谢姚家。 谢渊凝神静气,慢慢的调动着体内的精纯血气不断游动,顺着周身经脉,滋养着自身躯体。 如此回环不休,直到第二日清晨。 谢渊悠悠醒来,感受着血气的增强、体魄的提升,而他还没费多少功夫,丹丸仍在体内不断激发着血气。 他握了握拳,面色发红,气血甚足,乃至周身气血都十分昂扬,半天消不下去。 这个样子,不好去见慕朝云……谢渊只得在院中疯狂练剑,消磨过于充足的精神。 一直到了下午,练得大汗淋漓,谢渊都没感觉到什么疲意,暗道这药效有些过猛了…… 好在这样一来,精神头总算按下去一点,他收拾一下,才能去簪楼得见慕朝云。 结果刚进了那飘着淡淡清雅香味的房间,看着案前白裙委地、捧书静读的绝世佳人,看着那窈窕曼妙的身段,看着那白玉无瑕的面容……谢渊腾起一股热气,脸都有些发红。 这药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这时慕朝云恰好抬头看了看他,有些奇怪道: “弯着腰干什么?练功练岔了?”她看谢渊脸都发烫,顿时起身,十分关切的要来查看。 谢渊慌里慌张的往旁边闪: “没事!没事!” 然后他一屁股直接在地上坐下,将面前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慕朝云愣了一下,面皮有些发烫,一句“那是我的杯子”压在喉咙里说不出,只得默默的又拿出两个杯子,给谢渊倒上茶水,再给自己换一个,然后不动声色的将两人共用过的拿走。 看着谢渊不断的灌着茶水,最后甚至直接拿茶壶对饮,慕朝云一边添水,一边若有所悟: “豹胎玉芝丸药效太强了?” 谢渊松开茶壶,哈了一声,点头道: “世家特供的东西确实品质非凡,血气精纯,后劲不断。我此前从未体验过。” 都可以当那什么药用了……不过那什么药本来就是激发血气为主,其实任一修行用的补益血气的药,效果都比那来的好,剩下的不过是附带的。只是有的配方侧重不同,激发的效果便也不同。 慕朝云微微颔首: “这就是姓姚的好处了。” 谢渊也微微感叹,对世家之外的人来说,世家就是压迫是大山上吸血虫;然而对身为其中一员的人来说,那就舒服得不能再舒服。 人人都恨财阀,人人都恨不得自己当财阀。 但看多了之后,越是接触,谢渊越是觉得不该有这种东西。 金光寺,龙灯庵——虽然龙灯庵实际上是魔教作的恶,但背后的根子,还是可以算在世家身上。 若不是他们养心和为患,又哪能被魔教钻这个空子? 谢渊每天或多或少的来和慕朝云见面,甚至许多时间就赖在这,要么请教要么闲聊。反正慕朝云不是看书就是查资料,然后就是卜算推演,好像也不怕他打扰的模样。 只是今日慕朝云似乎推演到关键处,和他闲聊一会儿,端了几次茶,翻了半天书,不见谢渊动静。 她有些无奈,微叹一声: “你当利用这药效,回去好好修行,不要浪费了。” “啊,你说的是……但不着急。” 谢渊左顾右盼的道。 慕朝云沉默一下,直言道: “我今天有点忙,你在这我施展不开。” 谢渊见她都这样说了,赖也赖不了,只得讪讪起身,弯腰驼背的疾走离开。 虽然是二变境的武者了,身体也不是每一块地方都那么听话……这枪可真难压,在这破地方压了半天越来越不听劝了。 慕朝云秀眉微蹙,有些莫名。 但她看了一会儿,略略思索,终于明白谢渊到底是哪里不对,唰的一下俏脸通红,如同虾子。 “这、这这……简直不成体统!” 谢渊走了许久,慕朝云的脸仍然发烫,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半天,她才默默将谢渊的茶杯收走,然后出神: “他这么年轻,修为又高,正是精血充足的时候,有此情况也不怪他……只是……” 只是一直这样,若不处理,会不会憋坏了? 慕朝云脸又有些发烫,呆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她猛地摇头,抿着嘴坐回来: “不管了,管不了……” 她深吸几口气,随后面色渐渐转回正常,开始在房间内布置新的阵法,配合龟甲、算筹、宝石,很快就堆到房间各处。 如此许久之后,慕朝云站在阵中,默默诵念。 阵法线条与符文渐渐发光,地上的耀眼清光自下而上的笼罩了白衣佳人,让她的脸颊都有了空灵之感,似乎下一刻就要飞升。 直到许久之后,阵法光芒渐渐黯淡,慕朝云脸色微微发白,更显透明。 她睁开眼睛,目中有些黯然,默默的摇了摇头,开始收拾周围的东西。 从西北走到东南,几乎走遍半个大离朝,为什么什么都找不到…… …… 此后的几日,谢渊只得尽量少去慕朝云那儿,直到这一粒豹胎玉芝丸的效果完全吸收,他才能正正常常。 虽然有些不便之处,但这丹丸的效果也配得上,可谓出奇的好。 “如此一来,哪要半年?三四个月,也就达到二变境的巅峰,可以准备突破了!” 谢渊有些振奋,血气的积累虽然所需庞大,但有了豹胎玉芝丸,这一过程被大大缩减。 而突破对他来说,自也不需要准备什么。气血达到标准,状态调整最佳,也就水到渠成。 药效五日七日差不多消化完毕,但按照药理,最好再等一个七日,排除余毒,再继续服药,方是最佳。若是服用丹药操之过急,极有可能造成根基不稳,血气驳杂。十五日一粒,差不多是合适的水平,谢渊虽然期待突破,也不会犯这种失误。 “修行间隙,便去‘春三娘’那里挑个性价比高的任务——幽雁吃软饭就吃软饭吧,死人的声誉与我也没干系。” 谢渊悠然想着。 得益于慕朝云的权限,他可以最大限度的看到任务信息,就挑那种目标罪大恶极、报酬丰厚、难度有所控制的去处理。 至于敌人的危险程度,谢渊倒是没有专门挑软柿子,毕竟那些为非作歹的家伙实力越高,干的恶事往往就越严重,他倒宁愿早点去除掉。 “然后回来继续修行,修行完了再去除恶。事也干了,钱也赚了,恶人也少了,修为也提高了,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谢渊定下在秋风楼的除恶修行计划,在这里也不见得就只能做坏事。刀要怎么用,全看捏在谁的手上。 …… 隐秘的宅邸内。 秋风楼主立在窗子面前,背着双手,静静的望着院中的枯树。 云蛟如往常一般在其身后低头肃立,向他汇报着楼中最近的事情。 秋风楼主看似对楼里的事情过问不多,权力都放给公子羽和春三娘两大宗师,以及一些得力的管事。 然而实际上听云蛟的汇报,便知楼中巨细无遗、大小事情,哪怕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勾当,甚至钱家势力在楼中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听了一阵,秋风楼主打断道: “春三娘最近在做什么?” 云蛟静了一下,快速回忆着: “春大人近日似乎没怎么出门,就在簪楼里静养,时常召幽雁过去……几乎是天天叫他。” 秋风楼主沉默了一阵,点点头: “幽雁最近表现如何?” “他修行刻苦认真,颇为奋进。出了几次任务,完成的都很不错,的确有人阶的实力,看起来修为在楼主赐药的帮助下,提升不少。” 云蛟客官的说道。 秋风楼主淡淡问: “其他的呢?” 其他的…… 云蛟有些犹豫,低声道: “看起来没有异常。若说有什么,就是和春大人仍然走得十分近。” “走得近又怎么样了?” 秋风楼主若有若无的说着。 云蛟额头有些见汗,低声道: “属下只是觉得,他好像忘了自己本来姓氏一般。楼主赐药给他,他虽然口头称谢,并没有要来拜会之意……属下只是说出眼见之实,并无他意。” 秋风楼主听了,慢慢的道: “幽雁向来如此。” 他不置可否,没做评价,好像没有在意。 不过秋风楼主旋即又道: “但他最近闯祸了。” “嗯?” 云蛟一愣,不明白楼主是什么意思。 秋风楼主淡淡道: “最近楼里有几个据点,被人拔掉,一个活口也没留。” 云蛟低头道: “属下正在查,想来是哪个过路的闲人出的手,还不知道是谁……” “是灶教的人。” 秋风楼主打断道。 “灶教?” 云蛟瞳孔一缩,怎么招惹上魔教了? 魔教向来只关心掀翻天下,暗戳戳的往各处使力,跟秋风楼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甚至还可以说都是邪魔外道,向来没有纠葛,怎的突然来打? 结合秋风楼主刚刚所说,云蛟暗道难道是那幽雁干了什么?可他又能干什么让魔教来袭…… 秋风楼主果然继续道: “有灶教的燃火使递了话,说我们有人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让我们把人交出来。” 云蛟愣了一下,道: “难道是幽雁?” “跟龙灯庵有关。具体是什么,你再去查。” 秋风楼主淡淡道: “不过区区一个燃火使,就想让我们交人,不用管他。但你查清楚灶教的布置是什么,再查查幽雁干了什么,让灶教这么大反应。” “是。” 云蛟领命,见秋风楼主挥了挥手,便无声无息的退出了房间。 …… 倏忽间到了三月,江南已渐有浓浓春意。 谢渊已用了小半的豹胎玉芝丸,修为飞速提升。 【金钟罩·第五层:(8689/10000)】 气血愈发雄浑,逼近三变大关。 大概两三个月静修间,谢渊就能突破到三变境了。 而除了金钟罩,养身功又顺顺利利的重新恢复到第三层,让他的内功更为浑厚。 若养身功恢复到第五层,那他内功修为就是同层次的武者三倍,光凭内功就能碾压了。 不过在养身功全部恢复之前,谢渊应该也已经突破了。 除了修行,谢渊就间或出了几次任务,杀了几个登上秋风楼名册里的左道高手或是一方恶霸。 秋风楼的奖励十分丰厚,一个人阶任务目标的人头便是上千纹银,还有些日常丹药奖励。 这样哪怕一个月杀一个,人阶杀手都是年入万两雪银的大富豪。 果然还是这种写入刑律里的勾当来钱快…… 当然,就算是人阶杀手,一月一个、月月成功的,也没几个能做到。刀尖舔血,非是轻易,也就艺高人胆大的或者精神已经失常的,才会如此拼命。 谢渊自然是前者,虽然轻飘飘又沉甸甸的银票在他手上十分有分量,但银子对他已经没太大用处,更需要的还是资源。 灵药暂时不缺,武器不需更换,他便拿赏银全部换了一身秋风楼的特制软甲。 这算是秋风楼的特产,专为刺客们定制的好货。完全不影响行动的同时,还能大大增强防御力,让本来脆弱的杀手们一击不中、有了转圜空间。 这东西造价不菲,毕竟几乎完全不干扰杀手们的灵活性,技术指标要求还挺高的。即使内部都有折扣,也光了谢渊几次任务的奖励。 身潜敌营的谢渊倾巨资买了一件敌人的软甲,穿在身上,又多了几分安全感。 这样至少在面对云蛟时,感觉没那么刺痛了。 “云蛟大人,不知找属下何事?” 谢渊在院中再看到云蛟,抱拳行礼。 最近常常有所感应,他知道这家伙不是第二次来,但却是第二次见面,故而也得装模作样。 云蛟盯着他,沉声问道: “幽雁,你之前在龙灯庵任务,都看到了什么?” 他自己私查了个把月,然而龙灯庵早就被烧成废墟,魔教的人也将一切都处理好,他在那边没看到线索,盯着谢渊也没任何异状,不得已只能直接来问。 龙灯庵…… 谢渊心中一凛,脸上木然: “看到了任务目标,然后将她杀了。” 云蛟哼了一声: “还有呢?” “没有了。一次正常的任务。” 谢渊摇摇头。 云蛟皱着眉: “你再想想?有没有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谢渊沉默了一下,问道: “云蛟大人,若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我还回得来吗?” 云蛟听他这样说,顿时默然。 也对,就他的实力,碰到灶教的燃火使,肯定死在那了。 他微叹一声,问道: “火是你放的?” “杀人自要放火。” 这不是秋风楼的标准化流程吗? 谢渊理所应当。 云蛟缓缓颔首: “我明白了。你这把火,恐怕阴差阳错间烧穿了灶教的布置。” “灶教的布置?” 谢渊隐隐听说最近秋风楼似乎跟灶教起了点冲突,不由问道: “我吗?” “没事了,你不用知道太多。” 云蛟感觉这家伙也是一片茫然,转身便欲离去。 “等一下!” 谢渊突然从背后叫住他,蹙眉道: “云蛟大人,楼主……不会处置我吧?” “放心,你为楼里立下汗马功劳,楼主自会护着你。” 云蛟侧头,淡淡说道。 谢渊目送云蛟离开,然后眨了眨眼。 “一不小心给秋风楼惹祸了?那紫衣女,就把我认成个秋风楼刺客?” 真是太好了。 谢渊有些高兴,就让狗咬狗去。 不过他唯一有些担心,秋风楼主会不会把他丢出去,息事宁人? 对拿钱办事的杀手组织来说,这也很正常。 特别是秋风楼肯定不愿意、或者说没那个势力愿意跟灶教起冲突。 但一个三变境的什么使者,应该还给不到秋风楼主那么大的压力,何况“自己”姓姚,刚得他的青睐。 稍微小心点吧……让慕姑娘给我看看。 秋风楼和姚家的羊毛才吃到嘴里,谢渊还有些意犹未尽。 …… “楼主,幽雁没有问题。” 小屋内,云蛟低头朝着秋风楼主回报道。 “所以你什么都没查到?” 淡淡的声音传到云蛟耳中,瞬间让他感受到了如同山峦般的压力和杀气。 他背后一下便打湿,涩声道: “时间太久,大火过去,灶教将痕迹打扫得很干净。” 秋风楼主沉默了一下,冷冷道: “等你查了一个月,楼里都损失了多少人马,你知道吗?结果,你说什么都没查出来?” “……属下无能。” 云蛟扛不住,扑通一声跪倒。 “哼。” 秋风楼主哼了一声,然后低吟道: “幽雁……” 他看向旁边静静站立的人影,慢慢问道: “斩云,让你去杀幽雁,有几成把握?” (本章完) 249.第249章 你是谢渊? 第249章 你是谢渊? 姚天川身子稍微动了动,脸上是一片沉静,整个人散发出隐隐的杀气与无形的压迫感。 他来秋风楼虽然不过几个月,但在秋风楼主的悉心调教之下,不止实力比以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且心态和气质也与之前不同。 相比世家惯有的高傲、娇贵与不可避免的腐朽,相比姚家仅剩的几名战力普通的宗师,秋风楼主与他们截然相反。 强大、高效、实力恐怖,以及刺客中的天下第一,他身上尽是这样的标签。 从年轻时便在秋风楼成长起来的真正天才、金陵姚家的真正支柱,完全没有金陵的脂粉气。 于是在这样真正强大的宗师训练下,姚天川区区数月便卓有成效,不再是那个姚家中张扬于外的天骄,而是锋芒内敛却更加犀利的剑客。 “有机会。” 姚天川静静道。 他的回答实事求是,幽雁的功夫十分扎实,修为也不比他弱,之前的许多次切磋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也让他知道这个秋风楼的老人并不是软柿子。 但他也分毫不惧。 之前被打碎的剑心在秋风楼主的悉心指导下重新聚合,高强度的训练和杀戮带来了飞速的成长,让姚天川重新找回了自我。 秋风楼主冷冷道: “我要的不是‘有机会’。” 姚天川静静思索一会儿,点头道; “创造好条件,我能杀他。” 秋风楼主这才颔首: “这就对了。刺客,就是要把一点机会,变成十成的结果。 “斩云,这个任务交给你了——杀掉幽雁。” 姚天川眼神一动,抱拳道: “是。” 秋风楼主紧紧盯着他: “你可有犹豫?可因他是族人而有所动摇?” “未曾。” 姚天川平静道: “只是属下不解,为何要杀他?” 秋风楼主盯着他: “你每杀一个人,还要问为什么吗?” 姚天川低头抱拳: “属下多嘴了。” 秋风楼主看看他,又看了看云蛟,冷声道: “你们都是我的心腹,知道楼中的境况。近来魔教屡次生事,颇有些不依不饶,看来之前的破坏对他们影响不小。 “现在我们的力量,还远远没有恢复到可以和灶教起冲突的时候。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一个说法。既然如此,就把幽雁拿出去给个交代。幽雁的价值,还没到让秋风楼为他与灶教正面相抗的地步。 “既然他已经是个死人,正好发挥下价值。斩云,你在楼里数月表现不错,这便当作你的考核。若是成了,你就可以回家族去了。” 姚天川听了,当即抱拳: “属下明白。” 秋风楼主冷冷道: “自己做好计划,幽雁不是以前的幽雁,考核失败是要死人的。” “是!” 等姚天川走了,秋风楼主又看向云蛟: “起来吧。” “谢过楼主。” 云蛟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地上起来,低头立在书桌前面。 秋风楼主微微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半晌不语。 云蛟静了会儿,小心翼翼道: “楼主还有何烦心事?” “没有。只是我刚看好这幽雁,略微有些可惜。” 秋风楼主淡淡道。 云蛟组织了一下语言: “幽雁确实有大器晚成、顿悟冲天之兆。但魔教势大,气焰嚣张……” “不是他们势大,一个燃火使,我若不想理他,又能如何?” 秋风楼主冷冷道: “但我为何要为了一个幽雁这样做? “姚家还在生聚之期,谋划也还未成,不宜再招惹强敌注意,是为其一。第二……这幽雁是不是一直跟春三娘走得近?” 不等云蛟回答,他冷笑道: “执迷不悟。不忠心的狗,不如杀了吃肉。” 云蛟低头称是,静立一旁。 他也是来自姚家分支,不过地位和天赋比幽雁都高得多了。 但是听到秋风楼主这样说话,虽然是理所应当的,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秋风楼主只是看了一眼,并不在乎他心中如何作想。 聪明人不该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有该做的事情。 而不聪明的人,在他手下只有死路一条。 …… 自云蛟走后,谢渊的小屋里再也没来过其他人。 慕朝云自然不算。 他乐得清静,按部就班的消化收获,夜以继日的刻苦修行,身处秋风楼如同身处修行圣地,修为飞速提升。 哪怕慕朝云对谢渊已经是极为了解,知道他不论是天赋、心志还是悟性都是上上之选,甚至这天赋都是她一手浇灌得来的,但是看着谢渊的进步还是十分惊讶。 几乎是每一天见面都有可以察觉的变化,这在气血蜕变境以后实在是极为难得的。 就算有灵药和天晶莲的帮助,想达到这样的效果也不是寻常武者可以做到。 眼看着再来个两三月,谢渊都能突破到气血三变境了! 哪怕是慕朝云自己,当初在气血二变境时的进度也没有谢渊这般迅猛。 她已经是慕家千年历史上都有数的天骄,二十六岁就将晦涩艰难的天机术修到宗师的奇才。 结果进度依然不如谢渊。 气血三变境,宗师以下的天板。 其实在气血武道上,三变境基本就到顶了。 在天书坠落、百道凋敝、人族黑暗的岁月中,人们凭借本能发展出了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气血武道,但到了宗师之前就不知前路何在。 那时的气血三变境,就有了武道宗师之称。 可惜武道宗师似乎就是终点,无数天赋异禀的大天才在彼时的环境下,哪怕再有天赋,苦于前拓无门,尝了不知多少方法,却都没走开,只能绝望的止步。 直到后来先贤不断推演,并且不断挖掘出前人遗迹,终于找到了武道通神后面的路,重视内息修行,内外合一、外感天地,搭天地双桥,终于又在气血三变境后开辟了新的境界,并且直达大道。 现今的后人回顾起来,感觉内求到了极限,便是外感天地自然,似乎是个“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在当时的武者眼中,前面就是一片迷雾,任何方向都有可能,任何方向都走不通。不是没有人尝试这路,但从零开始探索,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没有结果之后,谁知道到底走不走得了呢?甚至到底还有没有前路,谁也说不清。 简单直接的武道修行路,费了无数先贤千百年的开拓。那时岂没天骄?然而都在这一壁垒碰得头破血流。 在后人眼里或许可笑,在当时的情况下却是悲壮。 但即使到了今天,气血三变境依然是个特殊的境界。 宗师是有分量的称呼。 任一宗师,哪怕是邓万那样的弱宗师,在他的同辈以及周围人中,一定是耀眼的天才。 宗师何其少? 洋洋大宗,天才云集,弟子上万,宗师可能不过十人。 在天才里的万里挑一,方是宗师。 哪怕前面修行再顺遂,势头再猛,天赋再高,在宗师之境前,都会有所敬畏,不敢称一定能破此壁垒。 而能角逐宗师这一头衔的,便先要达到气血蜕变之极,气血三变境。 实际上不要说宗师,便是三变境的哪一个武者,不是天才? 能将气血蜕变三次,达到肉身极限的,无不是根骨、悟性皆为上上之选的人中龙凤。 再加上宗师距离普通人太远,但气血蜕变境的武者总归是时时能见。 所以气血三变境继承了漫长年月以前的称呼,又被称作“小宗师”,地位之尊崇,常人仰望。 到了这一境界,已经可以寻个小山头开宗立派,自成一家,当当老祖。 谢渊就是福缘太浓、机缘太多,老是在宗师堆里打转,甚至还跟宗师过招为敌,不止一次。 实际上普通的修者,哪怕也是气血二变境的,哪能那么容易见到宗师? 还有美女宗师一对一贴身指点的。 太不像话了。 所以他自己没感觉,却不知道在别人眼中,哪怕是在慕朝云眼中,马上气血三变境的他,也不能算等闲人物、江湖小辈。 他的天赋,得慕朝云承认,李星拓赞赏,便是露出一点,也让秋风楼主刮目相看。 而等真正到了气血三变境,谢渊的积累将彻底激发,宗师的桎梏对他也不是难事。 而在这一境界,无数天骄,面对宗师高墙止步静待,谢渊则会迎头赶上,在这一代宗师之前的年轻娇子中脱颖而出。 那时的谢渊,将会真正的天下闻名。 看着面前认真练功的谢渊,慕朝云悠悠想着。 不管是以前族里那些自诩天才,还是一路走来见过的许多天骄,都不如他。 不愧是被天青果砸脑袋的人…… 谢渊不清楚慕朝云对他的默默期许,只是练拳。 就算知道了……那也还是挺高兴的,足以嘚瑟一会儿。 被如此绝代佳人、亦是天骄欣赏,那心里面自会飘飘然。 特别是慕朝云与他关系不一般的情况下。 谢渊不是不通世俗、不关注外物的纯粹武痴,有七情六欲,亦有虚荣会得意,被人看扁也会不爽。 他曾是个普通大学生穿越客,机缘巧合,一路前行,成长至今。 没有变成机器人,该有的东西还会有。 但许多东西仍然不同。 种种情绪仍在心间,却和自己要走的路已无关。 别人欣赏,别人不屑,阻挡不了谢渊日夜修行。 笑过骂过,接着努力。 他的努力不是为别人,这点他自己清晰无比。 曾经纯朴天真的灵魂最里,已经是无比坚定的心。 “唰——” 短剑猛地刺出,面前假人正中骤然穿出一个对穿的剑口。 谢渊收剑而回,透过厚实的木桩,可以看到对面的墙壁。 然而如此猛烈的一剑,却没有带来更多的伤害,仅仅是刺出一个小小伤口而已。 “终于大成了。” 【秋风落叶剑·大成:(1/5000)】 谢渊点点头,收回短剑。 能将如此巨大的威力全部凝于剑尖,不逸散一丝一毫,正是大成的表现。 这样凝其威力于一点,才是秋风落叶剑的精髓。 哪怕面对修为高过自己的强敌,凭借这般不讲理的爆发,也可能打破防御,以弱胜强、一击毙命。 而随着秋风落叶剑的突破,谢渊的血气也有所增加,毕竟这等剑法基本都是练打一体。 于是作为根本练法的金钟罩也提升一些,让他距离气血三变境更近了。 【金钟罩·第五层:(8884/10000)】 “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打扰,闷头修个两月,基本就能突破。可惜,还需要秋风楼和姚家的好东西,得给他们干点活。” 说是给他们干活,谢渊其实取悦的自己。 毕竟他只杀恶人,而看着秋风楼册子上那些恶人的事迹,哪怕倒贴钱谢渊也是要去解决的。 谢渊正在欣赏木桩上那个小小的口子,回味思索着刚刚的那一剑,忽然心神一动。 他微微抬头,然后迅速的将假人抬回房内,站在门口等待。 大成的秋风落叶剑,一般至少是地阶杀手才能领会,甚至并不是每一个地阶刺客都有,哪怕他们修了几十年。 满打满算不过三月,从零将秋风落叶剑练到大成,恐怕秋风楼主当年也没有这个水平。 谢渊靠着自己的剑心天赋,以及近几月来日夜苦练,天晶莲的梦境中亦有修持,才有这般惊人进度。 即使幽雁浸淫多年,但是突破到大成还是有些扎眼,谢渊先收起假人,观望一下是谁前来。 一阵微风吹过。 姚天川突兀的出现在小院之中,看到谢渊静静等他,身形微微一滞。 随后他拱了拱手,客气道: “斩云见过幽雁兄。” “客气了。不知斩云兄前来鄙舍,有何贵干?” 谢渊认真一拱手,非常直接道,贯彻着幽雁的性格。 同时他心里默默想着: “这个姚天川倒是比以前收敛多了。嗯,越是咬人的狗越不叫唤,现在的他,气势不如之前张扬,却隐隐比以前还要危险。” 姚天川数月来在秋风楼简直是冲天而起,从铜牌刺客直接杀到了人阶,完成了幽雁几十年没有达到的成就。 他的晋升没有任何折扣,都是一个任务一个任务的完成之后,评定合格,升了权限,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实力强天赋佳,还没有走捷径,秋风楼里许多杀手对他心服口服。 谢渊对他的实力没有意见,但虽说规程上没开后门……秋风楼主的悉心栽培,就是他的资源。 空降的二代看起来一切都合乎规矩,但靠着背后的关系一路都开起绿灯,隐形的影响无处不在,很难说这是不是公平。 当然,若把关系和血脉当做能力的一部分,那倒也没任何问题。 投胎也是技术的体现。 姚天川看着谢渊,心中微微警惕。 他的气势和感知看起来仍是不凡……得用心些,漂亮些。 他拱了拱手: “幽雁兄,在下有一个任务需要同僚联合去办,事不宜迟,还请幽雁兄与我一起。” “现在?” 谢渊挑了挑眉。 “越快越好。” 姚天川言简意赅,然后略作补充: “我已与上面报备过。” 就是你叔爷同意了的意思呗? 谢渊暗自不屑,搬出大领导来了,让自己不去也得去是吧? 对不起,幽雁不吃这一套…… 但谢渊还是要吃的,他还想在秋风楼混下去。 于是他拱拱手: “好,容我准备一二。” “事不宜迟,还请幽雁兄尽快。” 谢渊微微皱眉,来得这么急这么快,给慕朝云打个招呼都不行。 算了,这里的一切她肯定知晓。 谢渊去屋里收拾一下,打点好自己的装备,便再度出门,对着姚天川点头道: “走吧,不知是什么任务?” “我们边走边说。” 谢渊随着姚天川先坐上马车,一路出了金陵,然后展开身法,快速朝着南边奔去。 “这么着急,肯定是看到好目标了又觉扎手,找自己去给他打打下手,陪太子读书,最后功劳还是他拿大头。” 谢渊暗自瘪嘴,莫名有一股职场牛马的感觉。 但来得这么突然,虽然秋风楼有时候主动布置任务是这样,谢渊心底还是稍微留了个心眼。 “这次任务目标,是南边洪湖朴刀门的门主。” 一边走,姚天川一边解释: “洪湖朴刀门门主公孙骁,气血二变境巅峰的修为。他内外功皆臻至化境,同境中罕有敌手,据传很有机会突破到气血三变境,不得不小心。” 谢渊点头,表示明白。 他听过公孙骁这个人,在江南武林是个不大不小的武道名宿,并且是实战能力比较强的那一批,擂台比武,与人切磋,鲜有败绩。 “这个任务,算人阶任务中最难的那一档了吧?” 谢渊低声问道。 姚天川微微颔首: “他的人头赏银五千两,之前已经有人出手过,但再也没回来。” 五千两,应该是这一层级的赏银极限了。 谢渊眉头微微皱起。 倒不是担心任务的难度,而是这公孙骁他偶尔听闻,名声似乎颇为正直。 他在江南素有侠名,平素嫉恶如仇,保卫乡里,乐善好施,还收留了许多孤儿在门中教练武……唔,虽然收留孤儿现在看起来都让谢渊有些疑神疑鬼,但若是在门中练武的话,应该是有迹可查。 要和姚天川一起坑杀这样一个正道人士? 谢渊顿时犹疑起来。 “斩云兄,雇主可留有信息,为何要杀这公孙骁?” 姚天川瞥了他一眼: “你还管为什么杀人?” “杀的多了,算是调剂。” 谢渊平静解释。 姚天川不置可否,淡淡道: “这人为寒山老人说话,数次暗指我姚家是杀人凶手。雇主就是咱们姚家,上面来的命令。” “……” 谢渊有些沉默。当初见真湖风波给姚家惹来好大的麻烦,但他们长袖一舞,将大世家大门派安抚赔罪好,再将寒山老人这等散修宗师一杀,那就再也没有人说他们的坏话了。 没想到这公孙骁身在江南,还敢仗义执言,果然惹来杀身之祸。 那谢渊就更没法动手了。 自冒充幽雁进入秋风楼以来,谢渊所杀之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每一个任务目标都是他在慕朝云的帮助下选的,个个死有余辜。 故而谢渊身在秋风楼这样的污秽血腥之地,自认做的都是问心无愧之事。 哪怕去面对其他亲朋好友、或者以后回了云山,在李星拓面前,他也可以拍胸脯的保证,自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但现在和姚天川这联合任务,要去杀一个正道人士…… 谢渊下不了手。 但如果拒绝,或是暗地使绊子,可能在秋风楼就待不下去了。 豹胎玉芝丸的功效,他刚刚才体会过,而这东西在姚家还算不得顶珍贵的。 他对姚家内部的东西仍然眼馋。 但要想赖在这,就只有对那公孙骁痛下杀手…… 谢渊眉头皱了片刻,然后舒展开来。 罢了。 没什么好纠结的,这事他做不出来。 那只有另外一个选择了。 只是阻碍这番行动,回去很难不暴露,到时候又要面对秋风楼主。 得后面跟慕姑娘第一时间商量一下,看怎么不牵累她的同时,自己逃之夭夭。 现在先去给这公孙骁报信,让他也准备收拾细软远离江南。 也没其他的法子…… 谢渊想到这里,突然顿了顿。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自己要跑,也得先杀了姚天川再跑。 这家伙成长太迅速,心里也够狠,现在更是有所蜕变,还叫劳什子斩云,又仇视司徒琴。 放任不管,以后说不得会是大麻烦。 自己早对他有杀心,反正要跑,先杀了他再说。 或者…… 谢渊眼中精光一闪,看了姚天川一眼。 恰在此时,姚天川眼神幽幽,侧目看向谢渊。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突然有些奇异的安静。 “公孙骁不好对付,幽雁兄还请小心。” 姚天川转回头,淡淡道。 “明白。” 谢渊微微点头。 先去找到公孙骁,到时候随机应变再说。 两人行了一天一夜,到了南边的洪湖大泽。 洪湖朴刀门规模不小,门派在洪湖边上占地数百亩。 除了中间的连绵建筑之外,外围还有许多良田,不少年轻的汉子正在春耕。 谢渊和姚天川站在一个山头上,看着洪湖边火热的景象,看着朴刀门中的空地上成百上千的弟子呼喝着练武。 谢渊问道: “斩云兄,怎么行事?” “到了夜里,潜入主屋,杀了公孙骁就走。” 姚天川的方法简单粗暴,倒是有实力的情况下最有效率的。 洪湖朴刀门除了公孙骁,就只有一个二变境的副门主,一般坐镇城中的分馆。 整个门派里最多就两个二变境,两人想要潜入自然不难。 天黑之后。 湖边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天上乌云蔽月,暗夜里伸手不见五指,还有令人欣慰的春雨声。 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谢渊和姚天川一路摸黑到了朴刀门的高墙边上,然后各自施展秋风楼的身法轻易的翻了过去。 院里有灯笼照亮一角,就在廊下来回走动,懒洋洋的。 雨中虽有人值夜,但看起来也不是十分认真。 谢渊和姚天川按着事先记下的地图,一路往内院走去,然后走到了宽大的主屋之外。 两人对视一眼,分出一人,一前一后的围住了主屋。 随后姚天川直接从前门破门而入,手中短剑一晃,寒光微微照亮了室内景象。 一个魁梧的身影猛地直起,喝道: “何方贼人?报上名来!” 姚天川一片沉默,短剑一昂,直接刺向大汉! 公孙骁怒喝一声,直接从床边抄起朴刀,轰的一声朝着姚天川当头劈下! 那朴刀势如劈山,姚天川不敢正面迎敌,只得收剑闪身,往旁边躲去。 嘭的一声巨响,卧室内的地面直接被砸出一个大坑,可见公孙骁的朴刀威力,令人咋舌。 谢渊在后窗处戳破窗户,透过缝隙和门口灯笼的微弱光芒,看着两人在室内交起手来。 姚天川剑法犀利,快剑凶狠,但修为差了公孙骁不止一线,不敢和他硬拼; 公孙骁刀法大开大合,极为悍勇,然而室内朴刀施展不开,被姚天川利用地形连续躲闪,反而像是客场作战。 一时两人斗来斗去,倒是谁也奈何不得谁;远处则有弟子听到动静,喧哗声渐起,似有许多人正在靠近。 姚天川好像有些着急,剑法更猛,短剑在雨夜中几乎看不清踪影,竟让公孙骁都有些吃力。 他似乎感觉这样下去在房内,等不到援军他就要受伤,便准备跳到屋外。 然而正门被姚天川挡住,公孙骁脚步一转,就往后窗行来。 哐啷一声,谢渊破窗而入,顿时让公孙骁止住脚步,面露惊色。 他叱喝道: “哪来的贼人,竟然还以二敌一来!哼,你们一起上吧,我公孙某人不惧宵小!” 公孙骁血涌上面,一片赤红,加上三绺长髯,手持朴刀,竟还有几分关公气势。 面对二人,他夷然不惧,谢渊打量了他一眼,慢慢靠近。 姚天川眉头微皱,本来商量的是谢渊在外伏击,等待公孙骁破窗而出的最佳时机,他竟然提前进来,破坏了大好机会! 真是愚蠢,但这样一来…… 公孙骁双目凛然,不断扫视着二人。 他看着谢渊接近,正要提刀,忽见谢渊举剑,指着另一个方向: “公孙门主,此人乃秋风楼刺客,姓姚名天川,欲要取你性命。我助你一臂之力,先了结此獠!” 说罢,谢渊短剑一挥,猛地朝姚天川冲去。 这一下大出两人所料,公孙骁和姚天川几乎都愣了一下。 看着短剑及身,姚天川将剑格开,有些狼狈,脸现怒容: “幽雁,你失心疯了?!” 而公孙骁目光一凝,然后马上大声笑道: “好好好!竟还有义士襄助!呔!恶贼,吃我一刀!” 他猛地举起朴刀,带着开山之势劈下! 谢渊格开姚天川短剑,感受着旁边公孙骁朴刀劲风,正想说先留姚天川一条活口,忽然感觉到那劲风陡然加速,方向微转,朝着自己当头劈来! 短剑已来不及回身,谢渊眼中神光大作,周身陡然亮起耀眼的金光,抬手去格! 轰! 金光凝为小半圈,挡在朴刀之前,然后咔嚓一声露出裂纹。 谢渊被直接轰飞出去,撞破一层墙壁,然后在里间的墙壁上才勉强停住,滑落下来。 他咳了一声,站直身子,身周金光已经暗淡无比。 虽然没受重伤,但金钟罩竟然一击便破! 这个公孙骁……隐藏了实力! 他是三变境! 公孙骁大刀一挥,往地上一顿,扬了扬眉: “竟然还有所预备,你知道我要打你?” “习惯而已。” 谢渊沉声道。 姚天川催得急迫,谢渊心中隐有防备,也暗暗怀疑会不会是因为最近的事情要坑害自己。 但公孙骁名声在外,素来没和世家尿一个壶里,谢渊便有些放松了警惕。 好在他习惯留有余力、又是第一次见公孙骁,故而心中没有对他十分信任,但还是没想到他真的是和姚天川一伙的,并且实力远远不止外界所传! 三变境的高手。 姚天川看着谢渊,眉头紧皱: “幽雁……你如何学得的金钟罩?” 谢渊没有理他,只是看向公孙骁: “我道公孙门主是仁人志士,不惧世家淫威,还为寒山老人仗义执言,没想到早就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公孙骁抚着胡须,眼中光芒一闪,淡淡道: “寒山前辈固然对我有恩,但金陵姚氏对我的帮助不比他小。 “困我多年的二变境一朝得破,眼前天地广阔,宗师有望。再造之恩,公孙骁铭记心中。 “至于寒山前辈……不识大体,自取灭亡,死有余辜。” 谢渊看着他,露出一丝微笑: “原来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但你以为,他们真放过你了?你还在秋风楼的册子上。这次来,他恐是要将我和你一网打尽呢。” 公孙骁面色骤然变化,阴晴不定了片刻,然后正色道: “你不用妖言惑众,公孙某人心意已决,以后唯金陵姚氏马首是瞻。 “倒是你,不自量力,妄图和姚家作对,破坏他们的计划,实在是自寻死路! “今日,公孙某人就将你就地正法,以谢姚家之赐!” 说罢,他朴刀一摆,直直对着谢渊。 气血三变境的浑厚气势扑面而来,吹得谢渊衣袍猛然向后飘飞! 谢渊看着他,叹了口气,感觉有些悲哀。 枉自己还想帮他……原来他早就找到了自己的路,不需要帮了。 姚天川皱眉凝目,突然道: “你不是幽雁。” 谢渊这时才看向他,淡淡道: “我不是幽雁是谁?” “你肯定不是幽雁!你是其他人所冒充。怪不得你最近天赋显现,实力飞涨,连我也打不过你……你是,你是……” 姚天川心念电转,蓦地想到一人,面色骤变: “你是那谢渊!” “谢渊?” 公孙骁闻言大惊,脸色骤然变得十分精彩,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渊。 谢渊? 潜龙榜第三十名,那个和两个朋友联手击败了姚家宗师姚亦隆的谢渊? 就是他让姚家颜面尽失,偌大世家奈何不得一个区区小辈,让他从金陵从容离开? 结果这谢渊不止没有离开,反而一直潜伏到秋风楼、潜伏到姚家的眼皮子底下? 公孙骁顿时有些谨慎。 人的名树的影,这谢渊之前胜过宗师,他不过是刚刚突破的气血三变境,论以前绝对不是谢渊的对手,现在虽然突破,仍然有些警惕。 谢渊看着姚天川,呵呵笑了两声,面容身形逐渐变化,现出本身容貌。 两人看了这神奇的一幕,都是双眼大睁。 特别是姚天川,看着谢渊俊逸如飞的外表,正和姚家内部传阅多次、重点关注的画像如出一辙,手中短剑一紧,冷冷道: “果然是你,盖世凶徒、谢渊!” 出道就在春雨楼最年轻的神捕之前当街杀官、然后和苏行捉起迷藏、戏耍他一番; 随后又以外练境界参与宗师之争,起了关键作用,助同伴斩杀宗师; 再之后便是来到金陵,和两个年轻同伴悍然击败姚家的老宗师; 而最近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楼主亲自追杀谢渊,竟然失手…… 回想着看过的谢渊种种资料,成名战全是逆战宗师,他明明离宗师境界还十分遥远,却一直仿佛没把宗师放在眼里似的。 这么多年没有第二个年轻武者如此嚣张,简直无法无天,这个绰号实至名归! 谢渊听到这个中二的外号有些好笑,但更好笑的则是姚天川。 他看着年轻的剑客,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 “姚天川,跟我这么生分干什么?” 姚天川抿着嘴,哼了一声: “少套近乎,你冒充幽雁……哼,我知道,那张山就是你。” 家里的长辈曾提过这个怀疑,虽然没有确认,但八九不离十。 而楼主虽然直接和他照过面,但那一场追逐的细节他从来没说过,似乎对追丢了人耿耿于怀,也没有跟任何人确认是不是正主。 想到他装一变境在小潜龙会上戏弄自己,姚天川就咬着牙,手指都牢牢握紧。 谢渊嘴角咧得更开: “张山?呵,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你、你、你是……” 姚天川听他这样说,心里陡然想到什么,面色顿时难看至极,嘴唇都颤抖起来。 都知道谢渊就是张山了,还想不到猜不到? 还是不愿意去想? 姚天川握剑的手捏得死死的,手指都开始发白。 谢渊却毫不在意的笑道: “咱俩也是老熟人了,小潜龙会也不是第一次过招,你何必如此生疏。” 轰! 姚天川脑中一声巨响,最不愿回想的一夜顿时出现在脑海中。 他感觉心神已经不稳,瞬间大幅度的摇摇头,将云山的回忆甩了出去,其动作之快,让旁边的公孙骁都一脸诧异。 虽然秋风楼主已经帮他弥合了心境,但是碎掉的镜子再粘起来,也有细微的裂痕。 也许平时没有显现,但遇到特定的事、特定的人,裂缝总会显得刺眼。 而云山的那一场比剑,毫无疑问就是这最大的裂缝; 小潜龙会则是第二条。 然而得知两人都是一个…… 姚天川眼睛有些发红: “你果然隐藏了实力!你那时肯定不是一变境了!” 谢渊淡淡一笑,懒得解释。 见姚天川精神已经不稳,他不再多说,手上擎着短剑。 姚天川见他要开始动手,心中又是发狠又是疯狂,吼道: “今天还有公孙骁这个三变境,我看你怎么跑!” “跑?” 谢渊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翘: “今天谁都不用跑。” 公孙骁听了这么久,心中渐渐升起不详的预感。 明明他已是气血三变境的武者,修为占据绝对优势,但他看着谢渊胸有成竹的模样,却莫名生出几分恐惧。 他心思一动,蓦地厉声问道: “我的弟子们呢?怎么还没过来!” 公孙骁迅速的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有些不安。 然而外面哪里有明火执仗赶来的弟子? 卧室之外一片幽深,淅淅沥沥的声响中,是黑沉的雨幕。 两个暗淡的灯笼在轻轻飘摆,照亮门口三尺之地。 三尺之外,是深不见底的雨夜。 不见分毫光明,不见分毫喧嚣,似乎能够吞噬一切。 公孙骁打了个冷战,不敢再看,回头已经有些色厉内荏。 然而回头之后,更让他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谢渊,不见了。 主屋外。 黑压压的洪湖朴刀门弟子手持火把,围着主屋,将这里照得通明如昼,不断的呼唤着师傅。 “师傅呢?” 看到进去的同门出来,外面的人急声问道。 那人摇摇头: “里面没人,不在这里。” “那在哪儿?刚刚明明听到这里的动静!” “后窗好像破了,去周围找!一定是有人来袭击!” 众弟子呼啦一下散去,不过也有人脚步落后,嘀咕道: “能袭击师傅的杀手,我们就算追上……” 不少人听到这嘀咕,心里一颤,面上不动声色,装作没听见。 但他们还是坚定的四处查看,步履不停。 突然,主屋内传来大响,而后是沉重的声音,刹那便停止。 众人顿时停步,诧异的回头,看向明明空无一人的主屋。 静悄悄的主屋门口,再没有任何动静。 但众人都是面色一僵。 猩红的液体如同小溪,从门口渐渐流了出来。 滴答,滴答,淌下了石梯。 感谢书友20220813171703516的打赏! 感谢晚上喝碗粥的打赏! 谢谢支持! (本章完) 250.第250章 收获匪浅 第250章 收获匪浅 在姚天川的眼中,谢渊本来站在那里,却突然凭空就消失不见。 仿佛他只是眼一般,他甚至忍不住眨了眨眼,却发现屋中已经空荡荡的,除了他和旁边的公孙骁再无第三人。 屋内暗淡,雨夜黑沉,淅淅沥沥,无星无月,只有门口的灯笼传进些许幽暗的光线。 姚天川不由自主的提起心神,左顾右盼,紧紧的咬着嘴唇。 忽然,旁边有微不可查的劲风传来,姚天川初时还以为是公孙骁转身的动静,片刻之后对秋风落叶剑十分熟悉的他才反应过来,这正是剑法里的杀招! “呀!!” 姚天川一声怪叫,短剑猛地上扬,却扑了个空。 然而他正绝望,却发现这一剑从自己面前过,却根本不是朝着自己而来。 叮! 公孙骁甩动朴刀,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这几乎无声的一剑。 他眼睛刹那睁大,手上的大力让他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气血二变境的小辈发出的一击。 然而眼前的幽暗影子一击不中,瞬间便退了一步,在两人反击之前再度隐身。 姚天川几乎是看着短剑从脸前擦过,短剑的剑锋似乎都倒映出了自己的双眼,让他浑身寒毛直竖。 这一剑……若是朝着自己,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他面色阵红阵白,正要说话,忽然又是一点寒意从脸侧而来。 姚天川背心发紧,下意识的抬剑去格,却又晚了一步。 但这一剑仍然不是朝着自己,从他旁边擦脸而过,无声无息的刺向了公孙骁的腋下。 来不及提醒,公孙骁等短剑将要及身,自己才发现了端倪。 他大吼一声,厚重的朴刀在他手中舞出了,倒转刀头,恰恰好格在自己腋侧,叮的一声挡下谢渊的短剑。 姚天川终于反应过来,一剑刺向短剑的来处,却再度扑空。 一声低笑响起,谢渊已经退了一步,然后再度隐在了幽暗的卧室之中。 姚天川额头见汗,感觉谢渊仿佛房间里的幽魂,无形无质,不见踪影,突如其来,突然消失。 公孙骁更是一脸凝重,谢渊两剑都从姚天川身边过来,角度刁钻之极,让他一开始都难以反应。 而且那剑法招式隐蔽,难以察觉,等发现时几乎已经到了身前,又威力极大,根本不像二变境的武者。 “走!出去再说!” 公孙骁低声吼道。 朴刀是长兵器,在这卧室里他施展不开,幽暗的房间内徒给谢渊机会。 他一下跃出卧室,冲出廊下,想要撞入黑沉的雨夜。 咚—— 公孙骁嘭的一声被弹了回来,一脸惊诧。 这廊下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壁,根本出不去。 这也能卡空气墙? 阵法?还是…… 公孙骁神色变化,心念一动,福至心灵,大喊一声: “幻觉!”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处卧室之中,而一道狂猛无匹的幽暗斧光已经到了眼前。 公孙骁本能的将朴刀扬起,使出全身力气挡在了斧刃之前,然而仓促之下根本挡不住。 咔嚓一声,百炼精钢铸造的大刀被崩成碎片,幽光只是凝停一瞬,便再度袭来。 公孙骁狂吼一声,运起全身血气,激发身上宝甲,挡向那一斧。 轰的一声,他雄壮的身躯直接被轰飞出去,撞在墙上,整个屋子猛地震颤一下,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塌。 公孙骁哇的一声,口吐鲜血,面色煞白,已经受了重伤。 他手上只剩个木头刀柄,抬头看去。 面前站着一个幽暗的影子,看不起面目,只有一道淡淡的剪影,以及手上拿着的狰狞大斧。 “你不是二变境!” 公孙骁挣扎起身,又惊又惧的喊道。 谢渊没有回答,只是举起大斧,再度凝聚起幽光。 旁边的姚天川如梦初醒,这才跟上两人的节奏。 他见这场景,知道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牙齿一咬,眼睛大睁,短剑如同毒蛇般无声无息的袭向谢渊身后。 与此同时,公孙骁也奋起余勇,使出全力,将手上的刀柄狠狠戳向谢渊。 噗嗤两声,短剑和木棍同时扎进谢渊的身躯,然而两人还没来得及欣喜,空荡的触感便让他们心生不妙,眼前的谢渊扭曲一下,如同轻烟般消散。 公孙骁的侧面,一个人影静静矗立,手上的大斧已经高高举起。 “啊!!!” 公孙骁绝望的大喊一声,刀柄用力的横扫过来。 三变境的血气全部爆发,他七窍流血、周身皮肤都渗出血迹,这一击不管中或不中,都是他的最后一击。 谢渊横扫千军已经挥出,面目坚定,对着公孙骁的拼死反击狠狠斩去。 轰! 轰的一声巨响,狂猛的气劲吹散了卧室的所有陈设,将本来已千疮百孔的卧室彻底打破,中间霎时出现了一个彻底的空地,露出了地基土壤。 笼罩主屋的天幻术都被这一击破坏,幽暗的卧室都亮了几分。 姚天川一剑勉强打破暗淡的金光捅到谢渊身上,又感觉触感坚硬、不只是谢渊的硬功。好不容易才将短剑刺入一寸,狂风便将他猛地荡开,不可遏止的向后退去。 谢渊面色微微一白,收回斧头,谨慎的看着面前。 大坑之中,公孙骁仍然保持着双手横扫的姿势。他身躯雄壮,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谢渊,如欲择人而噬。 然而他的胸口血肉模糊,出现了一个可以称作坑洞的伤口,顺着伤口都能看见里面蠕动的内脏,以及无力的心脏。 滋—— 大篷血液如同瀑布般从伤口喷出,公孙骁无力的收回手,想要去堵住伤口,然而即使他蒲扇般的大手也捂不住这样的伤。 双手尚在回程,就无力垂下,公孙骁眼中神光迅速暗淡,头一歪,栽倒在地。 谢渊确认公孙骁彻底气绝身亡,这才收回斧头。 三变境的体魄确实不一般,哪怕自己已经占尽先机,想要杀他也费了一番力,用了两斧头。 而公孙骁的临死反击,亦让谢渊被震伤。哪怕他只是一个新突破的三变境,血气的强度也远远不是谢渊碰到的二变境对手所能比拟。 谢渊转身,看向姚天川,看见他眼神中藏着惊恐和忌惮,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 他手中的斧头又逐渐变化,变成一把长剑,看在姚天川眼里,又惊又怒。 “谢渊,你想干什么!” 姚天川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喊道。 回答他的是一点剑光,看着剑尖倏忽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姚天川本能的竖剑格挡,却哪知这又是一次虚招。 谢渊的剑晃了一下,剑尖朝下,打向姚天川手中剑柄。 哐啷一声,姚天川短剑脱手,干脆的掉在地上。 再度被轻易打落兵器,姚天川面色阵红阵白,这才知道在许多次和“幽雁”的切磋中,他已经让了自己太多。如果不是秋风楼主在一旁掠阵,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和他有来有回。 饶是他自诩剑道天才,小有所成,望见谢渊也如望高山。 姚天川脸色发白,双手颤抖,心如死灰,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身量差不多却莫名显得需要仰望的身影,涩声道: “动手吧。” 谢渊不答,双眼幽光闪现,随后又是一片白蒙蒙的雾气,氤氲其中。 姚天川看着谢渊的眼睛,恍惚中似乎看到了奇异的莲与水晶,然后觉得头脑一晕,猛地听到一声熟悉的叱喝: “废物!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六叔爷!不……楼主!” 姚天川神思陡然清明,看着旁边面目模糊、气势冲天的中年男子,顿时大喊道。 绝望中骤然看到生机,姚天川控制不住表情,一脸扭曲的狂喜,被秋风楼主看到,更是一脸嫌弃: “枉我在你身上心思,看起来和那几个老家伙一样的不中用。” 他哼了一声,看向谢渊,冷冷道: “果然是你。终于露出马脚,这便去死吧!” 谢渊脸色骤变,咬牙瞪目,想要逃跑。 然而他刚刚踏出一步,便被秋风楼主如同鬼影般贴近身后,无光的短剑瞬间递出,刺穿了他的后心。 看着谢渊无力的倒下,姚天川只感觉心里面有一股热流涌出,似乎一直困扰自己的梦魇彻底解决,眼中甚至都溢出热泪。 “不中用的东西!” 这一幕被秋风楼主看见,再度喝骂,然而他已经管不到了。 将谢渊和公孙骁的尸体堆在一起,姚天川一把大火烧掉这里。 踏出主屋,看着围在外面的朴刀门弟子,秋风楼主短剑随手一扫,在场中人全部人头落地。 遥遥站在山坡上,看见洪湖边偌大的朴刀门陷入火海,姚天川双眼倒映着火苗,感觉重又燃起野心。 回到金陵城中,姚天川回了自家的屋子休养,然后又被秋风楼主唤去: “虽然是废物,但最近的进步也凑合,你可以回族里去了。等三变境再来我这修行。” “是!” 姚天川面现喜色,自己终于得到了楼主的承认。 他收拾好东西,马不停蹄的回到姚府之中,家主和其他宗师、长老都先后召见了他,对他意甚期许。 同辈、长辈对他或是敬仰或是赞赏,甚至许多长辈都开始恭敬起来。 姚天川走在姚府四处,四处便是喝彩。 “等修为再高,我要杀上云山,证明自己;我要刺杀司徒琴,彻底报仇。然后,我就要挑战谢渊,让他彻底败于我剑下!” 姚天川躺在自家卧房,这样想着,突然失笑: “谢渊都已经死了,还挑战他干什么。可惜可惜…… “谢渊都已经死了……” 他不知不觉沉入了梦境。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不过垂髫童子,他就已经展露了不俗的天赋,开始习练一些基础的剑法和功夫,自幼培养血气、锻炼体魄。 那时他在家族中备受瞩目,父母也对他寄予厚望,姚天川高傲而阳光,仿佛注定会成为一个大剑客。 那时的家族也如日中天,在八大世家中试图冲击上三姓,一片蒸蒸日上。 然后有一天,风云突变,大人们都开始人心惶惶。姚天川懵懵懂懂,仍然在父母的保护下日夜练剑。 但没过多久,一个中午,金陵姚府突然乱了起来。午睡的姚天川被惊醒,看见身边没有父母,呆呆愣愣的走出房门,却见到天上有一个让他永世难忘的身影凌立空中,俯视众生。 家族的长老宗师全部都围着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然而却完全无力阻挡。往常强大无比、地位尊崇的长老们在那女子面前如同雏鸟,只能徒劳的挣扎,最后哀嚎坠地,化作血泥。 千年姚府处处崩塌,火光四起,平素眼高于顶的族人们都慌乱奔逃,再不顾形象。 姚天川哭喊着父母,兵荒马乱中见到父母终于出现,面目煞白的朝着自己奔来。 姚天川顿时大喜,幼小的心灵生出安定,赶忙往父母那奔去。 然后,就在一家终于团聚的时候,一只大手猛地从天上按来,如同五指山。 姚天川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和族人都被镇压在地上,自己被气劲抛飞,撞在房梁,顿时受了重伤。 然而他死死的睁着眼睛,没有昏过去,眼睁睁的看着那遮天大手缓缓抬起,轻轻的甩了甩,将手上凝成一团的血肉全部甩了下去。 那里面有他的父母,但他已经分不清了。 “啊!” 姚天川猛地坐起,喘着粗气,床褥已经全部打湿。 又做了相同的噩梦,他面目沉凝: “一定要杀死妖女,杀死所有和她有关的人!” 姚天川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卧室中还有其他人。 他僵硬的转头,却发现房屋中间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冷漠,强大,风华绝代。 正是那个让他永世难忘的身影。 姚天川心跳几乎停止,然后猛地恍惚一下,发现眼前的身影变了。 同样的冷漠强大,同样的外表出众…… 但是个男的。 姚天川的眼睛慢慢张大,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又回到了洪湖朴刀门,回到了击杀谢渊的那一夜。 而不同的是,秋风楼主这次没在身边。 看着面前的谢渊,他神情恍惚,心中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觉得,这个身影虽然不如那个强大无匹,却……更让他惊恐而绝望。 谢渊双眼的幽光缓缓停止,看着姚天川,淡淡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姚天川如梦初醒,看着谢渊,张了张嘴,喃喃道: “这不是真的……” 他陡然盯着谢渊,咬牙道: “你一定会死的!你马上就会死,楼主一定会杀了你!我在底下等你!我在地下等你!!!” 噗嗤一声,谢渊长剑刺穿了姚天川的心脏,彻底抹杀了这姚家寄予厚望的天才。 谢渊对他的咒骂不为所动,只是眼中幽幽,暗暗道: “这下应该认得清人、认得来路了。原来是为给灶教交代才要杀我……” 他用天幻术结合天隐术给姚天川营造了梦境,截取了他的记忆与一部分气运,若要扮作他,任谁来都看不出他是旁人。 如果不是留着姚天川还有这用,他早就先把软柿子先杀死了。 没想到龙灯庵惹的麻烦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 谢渊摇了摇头。 还有,那记忆中的女子……就是司徒琴的母亲吧? 谢渊回忆起那蒙着面纱的绝代佳人冷冷扫过来的一眼,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冷漠至极与疯狂杀意,被望了一眼就如同坠入地狱当中。 哪怕是在梦中之梦,哪怕是姚天川的记忆,那一眼也仿佛看到了他一般,让他心中惊疑不定。 谢渊吐了口气,完全理解为何司徒琴不爱提起她的母亲了。 那个人,恐怕和小时候抚育她的母亲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谢渊看了看地上的尸首,迅速的摸了几把。 姚天川身上除了秋风楼杀手常备的工具,没有多的东西,完全贯彻着秋风楼主给的宗旨。 不过谢渊并不气馁。 至于公孙骁,他是卧床起身,虽然提前穿了护身甲,却没有其他宝贝,而那甲胄和谢渊身上的软甲一般,都已经破破烂烂。 谢渊摇摇头,又在卧房里找了一圈,除了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就只找到一个精心收藏的盒子,里面是一瓶丹药。 谢渊心里有些预感,打开瓷瓶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粒熟悉的丹丸。 “豹胎玉芝丸……” 谢渊一时哭笑不得,又觉情理之中。 原来姚家给他来突破二变境的丹药,就是这玩意儿,还剩了一颗。 他将丹药收好,也算聊胜于无的收获。 这里再无其他值得一看的东西,谢渊不便久留,将灯油往地上一洒,熟门熟路的点上了火。 卧室外,全神戒备的弟子们骤然发现了火光,顿时喧闹起来: “救火救火!” “快去搬水来!” “大刀堂的,跟我冲进去救人!” 弟子们纷纷叫嚷起来,许多弟子提着刀悍勇的冲了进去,然而搜寻一番,除了一片狼藉、四处火光,一无所获。 “救火!” 弟子们只得先救火,分出其他人去四散寻找。 然而奇异的是,不管他们如何泼水、如何救火,这洪湖水仿佛成了火油,火势越浇越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门主的主屋彻底坍塌,被烧成白地。 谢渊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些弟子们忙碌,手上的水桶或是空的,或是到处乱撒,就没有泼入主屋中。 他幽幽的想着: “弟子如此卖力,舍身也要救公孙骁,看来公孙骁平日待他们不薄,和金刚门是截然不同。” 他大概曾经真是正人君子,然而身在江南,难有选择。 谢渊静静的注视着一切痕迹都被烧成灰,这才散了天幻术,感觉一阵疲累。 他最后望了一眼,确定一切都在大火中化作飞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 金陵府。 无名小院。 “咚咚咚——” 门扉被有节奏的敲响。 “进来。” 秋风楼主低沉的声音响起。 虽然以他的实力,外面有谁靠近、是谁过来,他早就一清二楚。 但当杀手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敲门必须要暗号。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拱手抱拳: “楼主,属下已经完成任务。” 秋风楼主一身灰衣,静静的坐在书桌之后。 他看起来是个极为普通的中年男子,全身上下包括面容,似乎没有一处值得说道。 然而仔细看去,却发现他的面孔似乎在时时变幻,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真容。 哪怕刚刚看过,过一会儿就全然不记得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唯有那一双淡漠的眸子,让人一望就生出沉重压力,如同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遍体生寒。 秋风楼主静静的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若有若无的气势压在他的身上,让他不由自主的将头埋低。 “受伤了?” 他淡淡问道。年轻人点点头: “公孙骁三变境修为,不好处理。” 秋风楼主手一顿,飘忽的声音传来: “谁让你杀公孙骁了?” “属下觉得,留他是个祸患,正好一并料理。一日不忠者,一生不信。” 年轻人冷冷道。 秋风楼主仔细盯了他两眼,慢慢点了点头: “做的不错。” “谢楼主夸奖。” 年轻人用力拱手。 秋风楼主又望着他: “幽雁的首级没带回来?” 年轻人沉默一下,低声道: “一并烧了。” 秋风楼主声音陡然凌厉: “楼里的规矩是什么,你不知道?” 年轻人低着头,陷入沉默。 秋风楼主看着他这幅模样,重重的哼了一声: “不要因为他是姚家人就心存仁慈,只要是目标,都一视同仁。该枭首,就枭首。你日后若是成为族老,当以家族利益为重,勿存私情。” 年轻人低声应是: “遵命。属下只是觉得,幽雁为楼里立了不少功劳,也曾助我良多,杀他已……” “斩云,你终究不是个杀手。” 秋风楼主冷冷道: “罢了,反正你是要回家族里去的,学我就可,像我不必。但我的命令,你只要在这,都要听好。下不为例。 “除了这点,任务完成得不错。” 斩云松了口气,低声问道: “属下自作主张,望楼主宽恕。不知这样,会不会影响给灶教……” “无妨,死了就行,我还不需要向灶教一五一十的交代。” 秋风楼主哼了一声,摆摆手道: “你可以回去了。收拾收拾,过段时间便回族里。 “你的进步不低,入万妖山想必也不会让家族排名末尾。回去准备吧。” 斩云顿了一下,低头拱手: “是。” “这个拿着。” 一个瓷瓶忽然丢过来,斩云当即接住。 “你的修为毕竟不够,三变境的震伤不要大意。这药对你伤势有用。” 秋风楼主淡然道。 斩云将瓷瓶紧紧捏住,抱拳道: “谢楼主赐药!” “回去吧,养好伤后再来我这,回去之前,我将无影步教给你。” 秋风楼主叮嘱道: “这次万妖山,万不可让姚家再排名最后。” 斩云用力一拱手,吸气道: “谢六叔爷的栽培。我必不负所托!” 秋风楼主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斩云退出了小院,顺着小巷弯弯绕绕,又到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居。 他仔细检阅半晌,然后小心翼翼的进屋,在屋内转了一圈,才点了点头。 机关都没有触动……更重要的是确认下位置,免得坑到自己。 毕竟谢渊是第一次来姚天川这居所。 目前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 “还薅了一瓶疗伤药。” 谢渊取出秋风楼主给的那瓶丹药,打开一看,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到整个房屋内。 光是这香气闻一口,谢渊就觉得内伤稍微舒服了些,可见其药效之浓。 “凤赤润腑丹。” 谢渊眼中精光一闪,从记忆中认出这丹药是什么。 姚家治疗内伤、滋养脏腑的疗伤神药,只要不是内脏被打得稀巴烂,吃上一粒也可护住,任何等伤势都尽可恢复。 虽然瓶里只有三粒,但这伤药算得保命神丹了。他的小还丹正好消耗的差不多,有这补充心里底气十足。 姚天川的地位确实不一般,受点这种小伤秋风楼主都要给他灵药。 当然,以姚天川的修为受三变境的震伤算是重的,只是对谢渊来说自能恢复。 他将药老实不客气的收下,这点小伤他养身功可以养好,不需要浪费这神药。 这些世家子弟,就是太奢靡过头。 谢渊啧啧有声。 你的身份很好用,不过以后就是我的了。 还有无影步……那是秋风楼主的压箱底的身法,是他来去无踪的依仗。 谢渊已有李泰的云龙步,这个身法速度第一,闪转亦不弱于其他有名身法; 但无影步就是专精于斗室腾挪,贴身闪转,练到大成几可在人身周起舞而不沾衣角,相较云龙步这方面就更优。 两种身法各有所长,皆是飞龙榜级别宗师的压箱底招式,若是能集于一身,那谢渊想打就打,想逃就逃,身法上几乎无人能敌。 不过到底要不要顶替姚天川的身份…… 谢渊决定问问慕朝云的意见再说。 既然有能掐会算的,何不让她起一卦,问问前路? 这次变局突然,都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谢渊在姚天川的房里静息了一阵,想来不至于有人监视自己,便悄然隐蔽身形,一路往簪楼去。 “咚咚咚——” 二楼最里的隐蔽房间门被敲响。 慕朝云睁开眼睛,双眼幽光一闪,竟有人不知不觉潜到这么近? 她正提起警惕,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悄咪咪的响起: “慕姑娘,是我。” 慕朝云怔了一下,顿时松弛下来,手一拂,隔空打开了房门。 见谢渊闪身进入,反身迅速关好房门,慕朝云心思有些怪异。 怎么跟偷人似的? 谢渊转过来,看见慕朝云静静的望着自己,不由笑道: “慕姑娘,数日不见,别来无恙?” 慕朝云沉默了一下,道: “就两天,不至于。” 谢渊略显夸张的叹了口气: “可是我可是历经艰险,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就想着回来再见慕姑娘一面!” “你没什么危险的,最多受点轻伤,那天我就算过了。” 慕朝云歪着头道。 谢渊嘁了一声: “原来你啥都知道。” “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留了个心眼,见你应该没什么事就罢了。” 慕朝云顺手给谢渊沏了壶茶,问道: “姚天川找你,具体是怎么回事?” “如此这般……” 谢渊便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然后作后怕状: “那公孙骁竟是个三变境,我可是拿出全部手段才勉强解决了他!” 这话半真半假,谢渊的确是拿出了所有压箱底的功夫,面对三变境不敢大意。 勉强不勉强么,就见仁见智了。 慕朝云听得微微瞪大好看的眼睛,有些奇异道: “竟有三变境参与?还被你轻松杀死?” “费尽全力,身受重伤。” 谢渊强调道。 慕朝云瞥了他一眼,呵了一声: “哪有重伤的样子?我看仍然油滑得紧。” 谢渊哀叹道: “好歹也是遇了伏,慕姑娘不能说两句体己话安慰安慰吗?” 他本来也是随口一说,结果慕朝云似乎思索一下,随后从善如流。 她低眉垂目,面色温和,取出茶杯注满新茶,然后将其推了过来,柔柔道: “谢渊,你辛苦了。” 谢渊看着绝色仙子如同小媳妇一般,仿佛在迎接着归家的自己,刹那间呆在原地。 这感觉,舒坦。 “哦哦,也没有……” 他反应了好半天,才将茶杯接过,魂不守舍的捧起,然后掩饰般的喝了一大口。 倒给自己整不会了……卧槽! 谢渊顿了一下,感觉嘴里在冒烟。 然而他不动声色的将其咽下,装作若无其事般的又将茶杯放回。 慕朝云瞥了一眼茶杯,淡淡道: “这茶刚泡好,不烫吗?” “没事,我气血二变。” 谢渊哑着嗓子道。 见他滑稽模样,慕朝云忍不住翘起嘴角,掩嘴轻笑,小屋内顿时如云开见月,满室生辉。 谢渊唰的将目光紧紧盯了过来,眼冒金光,像条饿狼一般。 慕朝云看他模样,一下将嘴抿起,俏脸紧绷绷的。 看着慕朝云马上将笑容又收起,谢渊下意识的叹气出声,随后碎碎念道: “慕姑娘你这么美,常笑一笑多好?” “我从来不爱笑。” 慕朝云板着脸道。 谢渊不无遗憾: “真是暴殄天物……虽然这样也很好看就是了。” “……” 慕朝云看他一脸可惜,理了理发丝,淡淡道: “如果你想看,以后在你面前我便尽量试试。” 谢渊听得怔了一下,眼神亮起,连连点头: “那敢情好!” “只是尽量。” 慕朝云见他开心,下意识强调道。 “没事,你笑一次我都能记许久了。” 谢渊期待道。 慕朝云被他直言不讳弄得脸皮微热,自己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结果一没注意,发现也有点烫。 好在她是宗师,这自然难不倒她,便比谢渊更不着痕迹的将开水咽下。 谈笑一阵,慕朝云回到正题,想到谢渊竟能以一敌二的情况下越阶杀敌,不由忍不住打量他两眼。 看来这段时日的进步确实不小。 “所以,你又准备去当当姚天川了?你怎么老爱演别人?” 慕朝云问道。 “……还不是你带的?” 谢渊都想翻白眼了,最开始就是被慕朝云带坏的。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想问问慕姑娘的意见。我是觉得,反正想混入姚家吃香喝辣、探听秘闻、搞搞破坏,当幽雁自然不如当姚天川了,资源和地位完全不一样。” “不过受到的关注不同,暴露的可能更高。” 慕朝云颔首,微微闭目片刻,而后就睁眼道: “不是不行。” 谢渊露出笑容: “对吧?而且他的人际关系和周围环境我基本都摸清楚了,秋风楼主这边没有问题的话,回到姚家应该更没问题——有什么改变,都会觉得是这里造成的。” “话是没错,但还是小心为上。” 慕朝云点头道。 谢渊认真道: “这是自然,虽然有慕姑娘在后撑腰我万无一失,但我自己也会多加注意的。” 慕朝云斜了他一眼: “少拍马屁。我离让你万无一失还远着。” 谢渊挑了挑眉,总感觉慕朝云这句话好像颇为遗憾。难道她还真想一直护着我? 这就是姐姐的安全感? 谢渊将这无稽的想法甩出脑袋,然后问道: “对了,慕姑娘,秋风楼主之前说了个事儿……他说‘我’回去之后,要准备入万妖山?那个地方……” 谢渊思索一下,虽然在姚天川的记忆里略知一二,知道是八大世家的年轻弟子一齐参加的,但还是一知半解。 “慕姑娘你听过吗?” 慕朝云皱了皱眉: “这么快就要开启吗?” 她沉吟一下,平静道: “万妖山是一个庞大的上古遗迹,是古代宗门世家的猎场,里面还存有妖兽,真正的妖兽。” “妖兽么?” 谢渊缓缓点头,这听名字便可以想象到。 “八大世家会定期组织年轻子弟进去巡猎,是模仿上古时代锻炼子弟的手段。据说八大世家会根据各家子弟的收获排名,成绩甚至会影响到世家之间的合作与竞争。” 谢渊了然,狩猎论排名啊。 左牵黄,右擎苍,世家子弟呼啸而行,爱玩的东西亘古不变。 不过万妖山狩猎不同,狩的是妖兽。 “想必姚家近年来次次都排最后了?” 谢渊想到秋风楼主的话,揶揄道。 慕朝云点头: “所以姚天川在姚家备受期待,乃至其他家都盯着他,想看他能不能给姚家带来什么改变。” “原来如此。压力太大,承受不了也是正常。千年世家,哪那么容易一肩担?我心善,让他好好睡一觉。” 谢渊笑道。 慕朝云看着他,有些无言。 姚天川天赋有目共睹,又有偌大家族、强力宗师倾力培养,还有藏剑阁的认可。 身兼二家、甚至说三家之长,如果不是他的话,应该会成长得极为不凡,甚至踏足大宗师之境亦不是完全无望。 可惜,自古以来一日升,万星隐。 相比谢渊,姚天川只是群星之一,连陨落都如此不起眼。 “那这万妖山,我是去还是不去?” 谢渊有些蹙眉道。 “去!” 让他没想到,慕朝云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既是世家之间的竞争,也是锻炼子弟的方法,更是难得的机缘。 “万妖山遗迹上古灵气浓郁,方能滋养如此多的妖兽。里面修行迅速、天材地宝众多且不说,光是妖兽本身,就是难得的宝贝。 “你还记得……曾经给过我一根妖虎骨么?” 慕朝云有些恍惚的说道。 谢渊点点头,那还是老镖头给他的,他倒没想过老镖头哪来的这玩意儿。 “那其实只是异虎骨,身上有妖兽万分之一不到的血脉,入药就已经相当有效。真正的妖虎骨,拿来锻造玄兵也非不可。 “能入万妖山本身就已经是莫大的机缘,其他各家弟子想必都会争得头破血流,也只有姚家凋敝,基本上非你莫属。 “而若是在万妖山狩上夺得佳绩,八大世家的彩头自然不会少。” 慕朝云一口气说道,显然以她眼光,这也是不容错过的机会。 谢渊听得了然,怦然心动。 有妖兽的上古遗迹,八大世家给弟子的彩头,无不让人眼热。 只不过…… “慕姑娘,八大世家可不都是姚家,宗师众多,还有大宗师,我的实力……” 谢渊有些犹疑,这去了八大世家的老巢,要是被识破可就难受了。 慕朝云笃定道: “大宗师不会关注这等小事。不过以防万一,你在去之前先将天隐术修至大成,当可保万全。我……也会助你的。” 谢渊回到姚天川的小屋,颇有些兴奋。 八大世家天骄争霸,上古遗迹妖兽纵横。 听起来就有意思。 不过在那之前,还得更像姚天川一点。 谢渊目光一闪,走到简朴的书架前,回忆着位置。 他手上覆盖着金光,摸了一摸,先拔掉几根毒针,又扣掉两个机关,然后按了一按,打开一个自制的暗格。 将暗格里的盒子取出,里面是几本册子,多为剑法心得。 谢渊对手下败将的剑法心得兴致缺缺,空了或可浏览一二,但不是现在。 他将剑法心得拿开,露出最后一本,神色微微一动。 《大金河功》。 (本章完) 251.第251章 顶级内功之威 第251章 顶级内功之威 看着这本薄薄的册子,谢渊眼中神光闪烁。 纵是对江湖掌故不甚了解的小地方武者,也该听过大金河功的威名。 大金河功,天下最顶尖的内功之一。 昔年姚家纵横天下之时,姚家远祖靠的就是一身浑厚无匹、如同无尽大江的大金河功所向披靡,打下了姚家王朝的基业。 而后传承数百年,金陵姚氏王朝靠着大金河功代代武力不绝,哪怕到了王朝末年,也保得家业不失,实在是中原千万年来无数皇族中下场最好的一家,除了气运手腕,不俗的武力也是其中一项缘由。 虽然后面的姚家稍显没落,但一直稳稳是八大世家之一,哪怕遭遇十几年前近乎灭顶的八门之乱,靠着底蕴也没有被清除出去。 而大金河功,就是姚家武道传承的核心。 能称为顶尖内功的,其必要条件之一,便是能修到大宗师之境的层次。 而大金河功便是一项可通大宗师之境的顶尖内功。 它不止能通到合一境,而且是具有完整的体系,可从毫无根基一直练到合一之境。 如此完整的传承,整个天下也找不出几本来;许多大宗虽然同样有通往大宗师境的道途,但是功法多需更换、迭代,如姚家大金河功这般从一而终的少之又少。 而这样的好处不言而喻,不需要换功法、不需要转修适应,修行更快,根基自然更为稳固,更容易冲击至高境界。 故而姚家的武力虽然因为八门之乱被近乎杀绝,有些跟不上最顶尖的势力,但大金河功一向被视为天下最最强大最高深的几门内功之一,论品级或许只在玄真宗的玄真无极功之下,与其他几大宗的顶尖内功基本持平。 灶教或许有更高深的内功,不过魔教功法神秘莫测,众人都说不上名字来历,一般不做讨论。 大金河功以浩瀚浑厚、奔流不息出名,修成之后的内力近乎滔滔不绝、威力无穷,直如长江大河,从天上来,到海里去,不将敌人彻底压垮,永不回头。 “如此高明的内功,合该为我所用!” 谢渊露出一丝兴奋神色,将功法翻开阅览。 这本册子显然是姚天川自己私藏,几乎每一页每一句都有他做的批注心得,看起来翻过千百遍,修行起来可谓十分用心了。 一般武者修行都得温故知新,时时复习,常常探讨,免得退步或者走岔路。 故而像这样拿着功法做笔记的,九成九有志修行的武者都会如此做。 像谢渊这样修一次就可以不断前进,不怕退步也不怕走歪的,应该是独此一家。 一点不值一提的小小天赋,主要还是靠努力。 谢渊乐呵乐呵的翻阅着大金河功,渐渐沉入进去。 册子从序言讲姚家远祖金陵大江边悟道,创下大金河功,又怕后人资质不够,再分出小金河功。 讲过来历之后,便是修行之法。 和谢渊想象的不同,他本以为这等高深内功,给境界分级大概就是几层。 譬如外练四关直接就用一层概括,蜕变三境则也是一两层,着重在宗师之后,方显高明。 结果这大金河功,竟然分了足足一十八层,对应大江九曲十八弯。 每一层有每一层不同的特点,可谓十分新奇。 前面四层刚好对应外练四关,每个境界清晰无比;而后六层每两层对应一次气血蜕变,每一层又有不同侧重。 到得第一十一到第一十六层,便是宗师之境,足足划分了六个层次。 剩下两层,则是触及大道的合一境了。 谢渊还从未见过如此细分的分层之法,十八层巨细无遗,修行方法各不相同。 而大金河功每两层又称作一曲,每多一曲,修行者内力便可多叠加一层劲力,如同大江之浪,滔滔不绝。 谢渊看过一遍,以他的悟性都有些云里雾里,暗道: “不愧是传承千年的顶尖功法,能修到大宗师之境的绝世内功,是不一般。” 即使在姚家内部,大金河功也不是随便传承,资质心性和贡献缺一不可,而且权限也是一层一层的开启。 之前秋风楼主给谢渊画饼,估计最多也就传个七八层了不得了,多半就是五六层给个希望打发。 而姚天川的这本权限极高,竟然一直到了第十六层,也就是大宗师之前的修行法全部都有,对他的期许可见一斑。 谢渊看过一遍,对大金河功的威力有了更深了解,不由精神一振: “功法本身品级高、修行方法独特,练出的内息品质就十分浑厚——这便罢了,顶尖功法的基本操作; “除此之外,大金河功最大的特点就是连绵不绝,层层不断。把内功境界分为十八个层次逐渐修行,相当于有了十八层内力,每两层便可以再叠加出手,如同所谓‘阳关三叠浪’的手法,却是化在内劲之中! “如此以来,哪怕是四练的区区外练武者,若是大金河功修到同等层次,也能在出手中叠加两层劲力,威力之强,恐怕一般的气血一变境都要小心。 “而若是修到十层的宗师之下顶尖,出手便是五层劲力,同境界如何抵御?宗师之下可称无敌! “这种功法,就是高一境界的敌人遇到也要头疼!” 顶尖功法向来是越阶胜敌的必备条件之一。 武道修行路,每一层境界都是蜕变,其中差距如沟壑如山峦。 就是天骄武者,同阶越小境界杀敌还算正常,鲜有越大境界杀敌的。 所以哪怕是谢渊,越阶杀了个刚刚突破的公孙骁,慕朝云也觉十分惊讶,盖因难度实在是太大,血气的差距足以碾压,想要胜非得天时地利人和。 而能抵消这等差距的,就是如大金河功这等顶级功法。 相同的层次,却可以凭借修炼出的血气或内息品级、以及其独特的特性,爆发出远超当前境界的实力。 谢渊的横扫千军以及天隐术天幻术都可以算作此类,能够爆发超过境界的威力、或是达成超过境界的效果。 真论血气论内息,其实谢渊反而有些薄弱。 不过大金河功的强大效果毋庸置疑,其难度自然也是一等一的。 光是修出高品质的内息就需要武者的出色天赋,再要将劲力堆积,更是非大天赋者难以成型。 特别是修到后期,叠加四五层劲力,乃至宗师六七层劲力,其难度之高,一般武者哪来的这等天赋? 此时就连谢渊看了一遍,竟然都有些不明其理,可谓罕见。 见面板毫无反应,谢渊挑了挑眉: “这么难?我都学不会? “不确定,再看看。” 于是谢渊又看了第二遍,借助姚天川的细致笔记心得,有一点点感觉,但又十分模糊。 “快出来了,再来一遍。” 谢渊兴致勃勃,根本不想停。 于是第三遍过后。 【大金河功·第一层:(1/1000)】 “我就说,根本难不倒我!” 看着面前的字体出现,谢渊顿时喜笑颜开。 虽然读这功法册子还是半懂不懂,但是读出效果之后,谢渊一下就福至心灵,彻底明白怎么修行了。 他闭目沉思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睛,满足的叹了口气: “好功夫,这第一层都不简单,外练真能练得会吗?” 以外练武者刚刚起步的武道理解,这顶尖功夫想要领悟有些难度。 事实上,哪怕姚家的天才武者,也是修为有一定层次之后,从小金河功开始再转修大金河功的。 而许多姚家能够修行大金河功的武者,内功的层次往往也不能匹配血气的境界。 比如姚天川,才刚刚突破第六层,已经是极具天赋,却比血气境界差了一层还多。 其他好些三变境的高手,大金河功也就在七层左右。 但高超的难度对应的自然是不俗的威力,这大金河功练出的内息,比普通的功夫凝实醇厚不知多少,出手的威力不在一个层级。 谢渊掌握修炼之法之后,彻底对这大金河功的威力有了体悟,心情都有些激动。 真正的顶级功法! 比他现在修行的内功强多了。 谢渊现在修的内功,小金河功说是上流,其实和云山剑意经相差仿佛。 而这两门内功,也就刚刚到宗师的层级。 在其上还有宗师级的高品功法,足可分出数个层次; 再在其上,才是顶尖功法,可以修到大宗师之境的。 养身功虽然神妙,但是胜在修行养身以及它的奇异功效,论威力比大金河功还是差了太多。 总的来说,谢渊现在的内功比起大金河功,差了足有两个大层级。 若修成这门功夫,他的实力将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下他再看自己的内功,顿时有了嫌弃之感。 之前还觉得互相叠加,内功浑厚,颇为自得。 现在再看……牛夫人,还是一群。 只不过要想修行大金河功、特别是短时间内学有所得,恐怕很难。 哪怕他的小金河功修为不低,想要转修也得费好一段时日。 若是其他人,这个功夫恐怕都要以年来计。 “但我有养身功啊!” 谢渊目光闪烁,感觉这等功法,与自己真是有缘。 看着恢复到第三层的养身功,谢渊直接盘膝坐在床榻之上,开始将其转化为大金河功。 转换也需要时间,这个过程会费个一夜左右,但相比自己修行,实在快捷多了。 而且……也可以一直修熟悉而简单的养身功,拿来转换成大金河功,避开了那些繁琐复杂的修行程序,难度骤减,速度骤增,恐怕会超越所有修此功之人的想象。 一夜过后。 【大金河功·第二层:(1631/2000)】 【养身功·第一层:(1/1000)】 大金河功已经突破到了第二层,养身功又回到了原点。 然而看到这个进度,谢渊有些皱眉头。 差距也太大了吧? 第三层的养身功,大致相当于四练的水平了。 全部灌注来给大金河功,却才提炼出相当于二练的内力? 他本以为大金河功肯定到不了第四层,但到个第三层绰绰有余的。 这大金河功的修炼,果然没想象的那么简单。 谢渊挥了挥手,一拳击出,打出一股劲风,吹飞了屋内的板凳,嘭的砸在墙壁上。 他脸色缓和,吐了口气。 难度还是有道理的,他纯凭二练的内息出拳,这劲风威力都不算小了。 但接下来的修行,怕是有些难了…… 谢渊沉思一下,忽然一拍脑门。 从来都没用过,差点忘了。 当初发现养身功特异的时候,不只是可以从养身功转为其他内功。 同样也是可以转回来的! 那么…… 谢渊眨了眨眼,直接开始从小金河功倒修,然后发现,果然能成! 他顿时一拍手掌,兴奋的道: “还有二变境的小金河功,以及到了三变境的云山剑意经!这两样都转为大金河功,能到什么层次?” 谢渊眼神连闪,直接闷头开始修炼起来。 了两天功夫,小金河功全部转换养身功完毕,再三天,直接将大金河功推到了第六层! 【大金河功·第六层:(35/6000)】 第六层的大金河功,已经追平姚天川之前的修为。 谢渊的养身功加上小金河功,达到他的内功修为,自是正常。 但谢渊已经感受到了后面的难度。 不过,他还有一管蓝。 【云山剑意经·第五层:(213/5000)】 谢渊将目光放到了这相当于三变境的内功上,又开始了修行。 这次了三天,谢渊才将云山剑意经转换了大部分,已经把养身功的境界撑满。 然后再三天,又把养身功转化大半之后。 【大金河功·第七层:(5930/7000)】 大金河功已经到了匹配二变境的第七层! 谢渊感觉体内的内息如同长江大河,奔流不止,雄浑无比。 哪怕随手一掌,都能打出莫大的威力。 此时的他,若再对上一个刚刚突破、气息不稳的公孙骁,恐怕根本不会受伤。 特别是若再加把力,突破到第八层,能叠加四重内劲,正面对攻、不需横扫千军,击毙公孙骁也不是难题。 若把剩下的剑意经和养身功全部灌注,当差不离可以突破到第八层。 大金河功的难度就是这么高,越到后面进展越是显著的缓慢,一个三变境的剑意经,也只够从第六层将将到第八层。 但谢渊还是停在了这里,不准备再往上突破。 “之前姚天川只是第六层,若是见秋风楼主的时候突破太多,显然有问题。” 不过谢渊也没有往回去退到第六层,第七层正好可以解释一下修为境界的事情,他已经有了腹稿。 反正大金河功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只要小心一点,怎么也不可能怀疑到他被顶替。 将大金河功练到第七层之后,谢渊跑到慕朝云那去演练功夫。 在慕朝云设置了层层阵法的房间中。 慕朝云坐在一旁,用心观看。 “开始吧,这板凳我刻了个小阵法,你当假人打就行。” 她轻声说道,眼中也有些兴趣。 谢渊点了点头,对着那个板凳,缓缓递出一拳。 房间内骤然变得沉凝,拳风浩荡,几乎压住了整个房间的空气。 沉凝的气氛中,从谢渊的体内,甚至隐隐传出了大河奔涌、波涛层叠之声。 “喝!” 谢渊喝了一声,一拳打在板凳上,瞬间爆发了三重气劲。 一声爆响,那个椅子瞬间就彻底炸碎,成了齑粉,在空中化作一团粉雾炸开。 慕朝云眼睛微睁,凝重的点点头: “这大金河功的威力……的确不凡。这椅子阵法,防御力约莫是个一变境。” 谢渊收拳,瞪起眼睛。 气血蜕变境一拳成粉?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威力! 当然,真正的一变境武者不会站在那让他打,但就算再用功法抵御,一拳轰杀也是毫无疑问。 谢渊这拳可算不上用了全力。 他露出开心的笑容,用力捏了捏拳头。 这下算是弥补了自身短板了。 谢渊的实力,一直来源于秘法的奇异和威力,但是本身的养练根本法,品级在顶尖儿的天骄层级中,十分一般。 用他上辈子玩游戏的话说,纯是机制,没有数值。 也就在外练的时候,在云照小县城靠着别人都没有内功,当过数值怪。 在那之后,每次碰到强敌,谢渊基本上在修为都处于弱势,靠着秘法周旋才能得胜。 但现在,他终于有了一门可称顶尖品级的功法。 终于能再体会下数值怪的魅力。 又有机制又有数值,若再能把血气品阶弥补一下,他将彻底没有短板。 慕朝云也替他高兴,但高兴之余,也有些惊异。 这天赋就算是顶了天了,也不能一下就将大金河功修到第七层吧? 联想到之前小金河功也是很快就修行到了二变境,慕朝云若有所思,但没有出声。 “慕姑娘,我修行的天赋还成吧?” 谢渊挤眉弄眼道。 慕朝云淡淡道: “确实不错。” “哈哈!其实算不上我的能力。当初那位高人传我的功夫,竟然可以转化内功。我便将其它内功都转化为了养身功,这才一下功成。” 谢渊笑着解释道。 这么奇异的修行进度,慕朝云肯定会想。 谢渊不想跟她有什么隐瞒,自己就先解释了。 慕朝云闻言,眨了眨眼。 这么干脆的自己交代了? 这么神奇的功夫,对旁人来说可是大秘密。 慕朝云神色转为柔和,淡淡道: “还有这么神奇的功夫么?我好像都没怎么听说过……” 她思索一下,然后自然而然的略过这个话题,不再去想: “那你的实力大涨,可得恭喜你。而且大金河功傍身,就是一层保险。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你是别人顶替,因为只有姚家人掌握了这门功法。其他人就算杀了姚天川重头开始练,也不会有人想得到能够这么短时间内修炼有成。” 谢渊笑得开心,连连点头: “姚家的好东西真是多,给这群家伙属实浪费。宝贝么,有德者居之,我得去取。” “瞧你嘚瑟的样。” 慕朝云摇摇头。 谢渊笑笑,然后看着慕朝云: “变成了姚天川,我都不好常来你这里。” 慕朝云听他话语,心儿微微一颤,低头理了理发丝: “好好修行就是,没必要常来。”“那可不好。要是又很长不能见面,我想……我忘了你长什么样怎么办?” 谢渊顿了一下,半开玩笑道。 慕朝云抿抿嘴,静静道: “那可不太行。” 谢渊和慕朝云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一下。 气氛变得有些旖旎。 簪楼的空气总是有些热…… 两人神情都有些别扭,同时扭开头,同时捧茶喝水,仿佛成了双胞胎。 两人看到对方和自己的动作,又同时怔了一下,然后一齐失笑。 不过谢渊只笑了一声,看着慕朝云浅浅而开怀的笑容,清冷绝美的面容多了一丝妩媚,就如风雪初霁,雪莲轻放,让人失神。 慕朝云看到了谢渊呆呆的模样,抿了抿嘴,却没收起笑意,反而眉眼温柔,嘴角翘起。 如天山雪莲彻底绽放,连太阳光都压了下去。 那一刻的美直直照耀到谢渊的心底,深深的刻在那里,再也忘不掉。 慕朝云轻轻笑着: “忘记我可不行。” …… 过了两天,谢渊收拾好精神,敲响了无名小屋的门。 本来第二天他就准备来秋风楼主这里报道的,但…… 他对自己说了一天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怎能耽于儿女情长”、“温柔乡是英雄冢”、“但是她可真好看啊”…… 好不容易才平复了精神,谢渊调整好了状态,才敢来应对秋风楼主。 按秋风楼主所说,他要传自己无影步。 这等高阶身法可以和云龙步配合,学会了自然又能增长不少实力;但更重要的是,在秋风楼主面前习武露手,是潜伏进姚家之前的最后一道考验。 如果过了,那他就是姚天川,谁也挑不出毛病; 如果没过,那就只能“慕姑娘救我”。 因此这一天,慕朝云也是在簪楼里严阵以待——严密的阵法的确已经在等待了。 “进来。” 秋风楼主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谢渊一脸平静,推门入屋,对着书桌后的中年男子抱拳低头行礼: “属下见过楼主。” 秋风楼主抬起模糊不清的脸孔,打量了一下谢渊,微微颔首: “伤势好了?了这么久?” 谢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腹稿: “之前的战斗有所心得,故而闭关修行了几日。” “哦?是么。” 秋风楼主只是随口问了问,倒也不以为意: “你准备好了么?” “属下已经准备好了。这些日子,谢过楼主的教导,属下必定不负所望。” 谢渊用力抱拳。 秋风楼主冷笑道: “漂亮话谁都会说,拿出实力给我看。” 谢渊沉声道: “后面的万妖山,属下不会给家族丢脸。” “很好——但这也漂亮话。” 秋风楼主点了点头: “不过有点气魄比垂头丧气好。来吧,让我看看你能不能学我的无影步。” 两人走到了院中。 秋风楼主背着手,往前迈了一步,淡淡道: “看好了。 “步踩虚空,脚踏幽冥。行出无影,动去有灵……” 他背着手,一边迈着步子,一边口述诀要。 谢渊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在院中、墙上乃至虚空中如履平地,仿佛完全没有了地心引力,甚至在空中倒立行走,不由微微睁大眼睛。 他看得出来,秋风楼主没有用宗师的御空之能,而纯粹是凭借步法的玄妙达到这样的效果。 秋风楼主动静间真如无影之幽影,看起来明明不快,然而身形飘忽,如同轻影,以各种角度在院中闪烁。 如果此时有敌人,想必他可以从任何角度出剑,亦可如跗骨之蛆。 等到口诀念诵完毕,几个步法也走完,秋风楼主一步一步的边从空中走下边摆正身子,淡淡道: “看懂了多少?” 谢渊犹疑一下,低声道: “三成。” “三成?” 秋风楼主瞬间盯着他,目光如同冷电,仔细打量。 他却不是因为说少了。 “这么自信,便走给我看看。” 秋风楼主淡淡道。 谢渊点点头,走到院中,试探性的扭了几步,仿佛回到了学云龙步之时,歪歪扭扭,如同饮过酒。 但看着他笨拙的在空中腾挪,秋风楼主眼神大亮,仔细的盯着他的动作。 等他回来,秋风楼主看着他,语气略微波动道: “的确是三成,接近四成……不错。” “谢楼主夸奖。” 谢渊行了一礼。 【无影步:(3/100)】 学得会自然是有理由的。 当然除了面板之助,云龙步的底子也是其一。 虽然两门高深步法侧重完全不同,但是有着这样的经验,谢渊入门要容易些,所以才看过听过便能将其映入面板,倒也不全是等着这金手指自动灌输。 “另外,你的修为也有进境?” 秋风楼主紧紧盯着谢渊。 谢渊点头应是: “境界略有提升,大金河功也有进步。” 在秋风楼主面前仔细演练功夫,很难完全瞒得住他的眼睛,倒不如主动漏一点儿。 特别是大金河功,若是显得突破,那他的血气境界就不那么扎眼了。 果然,秋风楼主紧接着就问: “第七层?” “是。” 谢渊面不改色道。 秋风楼主静了一下,竟然露出了笑意: “呵呵,难怪你有底气,看来不只是会说大话。凭借第七层的大金河功,哪怕你血气境界不高,在万妖山争个中游不成问题!” 至于血气境界,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姚家的练法并不算顶尖儿的高明,比不上大金河功远矣。 不然的话,养练法都是顶尖中的顶尖,那姚家就不会只在八大世家中排名中下了。 故而谢渊也没有想着转修姚天川的练法。 虽然比金钟罩略略高出一些品级,但提升抵不过转修的成本,而且血气修行又不能用养身功,得不偿失。 好在姚家的练法也是正大光明一挂的,或者说没有特异练法的都会选择中正、大气的练法作为根基,才好与其他功夫适配。 所以谢渊金钟罩的血气只要不全力激发显得金闪闪的,一般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收着点儿便是。 秋风楼主并没有对谢渊的突破起疑心。 没人会突然怀疑身边的人变了,特别是有大金河功在身的情况下。 以姚天川的天赋,如果破除心魔,有所进展,再是正常不过。 秋风楼主只觉得自己教得好。 来了兴致的他态度都好了不少,开始认真指点起谢渊练习他的绝学无影步。 谢渊学的自然认真,这门步法极为实用。 虽然他有天隐术,但他不是不需要这步法。毕竟天隐术在战斗中只是提供隐匿,并不提供身法。 相反,相比云龙步,这门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让人摸不着影子的步法,反而完美契合天隐术的隐蔽。 有了这步法,配合天隐术,他进可亦步亦趋、追魂索敌,退可闪转腾挪、避敌攻击。 敌人只要不是实力超过他太多太多,完全拿他无可奈何。 秋风楼主教了一天,越教越是心满意足。 这小子,本来天赋就好,在这好像又开窍了,比之前还好了一境界! 【无影步·入门:(4/500)】 到了天黑,谢渊都觉有些疲累,但成果自然是巨大的。 只用了一个白天,这无影步直接达到了入门层次,已经能用。 秋风楼主看着谢渊,眼中神光凛凛: “天川,这几个月来,我对你很满意,但今天最满意! “你可以回去了,以你的天赋,足以振兴姚家,好好努力。有什么要求,要什么东西,直接给老家伙们说,就说我准了,他们自不敢说什么。” 这个小家伙,今天可真让人欢喜! 哪个老师不喜欢聪明的徒弟? 之前的姚天川虽然不错,但从来只让他赞赏,还不至于让他惊喜。 但今天的他,许是前次任务杀了幽雁又杀了公孙骁,一次任务挫败两大强敌,气势大涨,终于有了之前万众瞩目、姚家晨星之象! 一天就将无影步入门,当年自己都没这本事。 要是再快一点,哪怕是秋风楼主,都要从惊喜变成惊吓。 谢渊听到秋风楼主的不吝赞赏,脸上露出了谦虚而臭屁的淡淡笑容,完全符合人设。 有了秋风楼主作保,想必本就在姚家地位崇高的他,回去之后更能如鱼得水,而且进步再大,只会让人高兴,不会有什么怀疑。 甚至哪怕露出点什么不合理之处,他们会自动解释的: 一定是秋风楼主教的臭毛病。 “姚天川”的任何变化,只要是变强,只会让姚家人们生出欣喜。 可惜了,你们姚家的希望已经化作飞灰、喂了洪湖水。 但没事,一个姚天川死掉了,另外一个姚天川回到了他最喜欢的姚家。 替他用点姚家的天材地宝,反馈点进步的情绪价值,大家各取所需,都有光明的未来。 和秋风楼主告辞后,谢渊一直走回到姚天川的小屋,才缓缓出了一口长气。 大考总算过了。 连秋风楼主都认可的话,那他的身份彻底坐实,回姚家也没什么阻碍,这便是丰收之时。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距离万妖山狩应该不会太久,他必须抓紧时间好好修行。 毕竟万妖山狩,难度和危险,想来不会小。 妖兽纵横的上古遗迹,若环境真如上古那般,不知多少凶险。 而除了传说中的妖兽,他面对的也就不是姚家这被彻底打残的世家了。 他将第一次见识真正的顶级世家的风采。 琅琊王、清河崔。 现今排名前二的大世家,有大宗师坐镇的、真正的顶尖势力。 自大宗师以降,宗师云集,高手辈出。 当然,谢渊是不用跟这些世家的高层放对。 但是对这些实力保存完好的世家,其核心子弟有多么优秀,谢渊充斥着好奇,以及战意。 大宗师和一堆宗师教导出来的子弟,不要说天赋异禀,就是个普通人也能教成材。 更何况以大世家的底蕴和血脉,天才几乎代代不缺。 而靠着长辈、传承、功法和资源,这样的天才有多厉害,难以想象,亦不难想象。 但不外乎就是和尚道士的水准罢? 谢渊悠悠想着,心里满腔豪情: “若不能从同辈中脱颖而出,如何问鼎大道终途?” 他把双掌相对于胸前,不断变化着方位,其间气劲蒸腾,如同大江,涛声阵阵。 “就让我来会会这些世家的天骄们……嗯,大金河功,亦可以突破到第八层了。” 为万妖山狩准备,谢渊将在这段时间好好的利用姚家的资源,努力修行。 “修为突破到三变境?这个得看还有多少时间,不好说;大金河功要突破到第八层,这个倒是不难,利用还剩的养身功和云山剑意经就可以做到,过几天便能成功; “但天隐术按慕姑娘所说,突破到大成境界最为稳当——嘶,这个能说破就破吗?” 【天隐术·小成:(4631/5000)】 谢渊看着眼前的数字,皱了皱眉头。 确实距离突破非常接近了,但是天隐术的进度向来是急不得的,三百多点一般来说,起码得两到三个月的样子,不知还有没有那么久的时间? 若是万妖山开启的时间离得近了,哪还有机会突破?而按慕朝云所说,若是不能突破,去了就会有些风险。 谢渊虽然对这遗迹十分期待,毕竟每次遗迹他都有大收获,而不用说万妖山似乎是遗迹里特大而特别的一个; 但要是有所风险,那他还是只能忍痛了。 “再去问问慕姑娘好了……而且也得告诉她,自己顺利通关,可以去姚家瞅瞅。” 谢渊把“自己”的行李略略收拾,先放在屋里,然后化作无形之影,一路前往了簪楼。 簪楼二楼深处的房间中。 外面看起来毫无异样的房间,里面却光芒四射。 赤金,绿松石,白水晶……种种宝石灵矿,四散堆落,在地上密密麻麻的线条中各司其位。 小屋四面,许多阵旗无风飘荡,随着光芒闪烁一摇一摆,暗合节奏韵律。 慕朝云站在这阵法中央,绚丽的光芒映照在她澄澈如湖水的双眸中,却照不出她的心思。 只有眉宇间微微一蹙,显示出她心里似乎有所担忧。 “砰砰砰——” 门扉突然被敲响,全神贯注的慕朝云竟吓了一跳,忍不住下意识的想激发阵法。 室内光芒大作,而透过门窗,屋外的那人身周也亮起了白光,让慕朝云一愣,终于反应过来。 她一挥手,将阵法收起,然后打开房门。 谢渊踉跄进来,有些天旋地转。 晃了晃头,他才有些惊疑不定道: “慕姑娘,发生什么事了?我被你传送进来了?哎,我就在门口,太破费了……” 慕朝云一时哭笑不得,咬了咬唇,没好气道: “没有!差一点!你来我这勿要鬼鬼祟祟的,绕得人心神不宁。” “逛窑子当然要避着人……” 谢渊嘀嘀咕咕,吃了慕朝云一瞪: “什么污言秽语!你逛窑子,我、我是什么?” “哈哈……” 见慕朝云有些嗔怒,谢渊打了个哈哈,然后收敛神色,微笑道: “慕姑娘,我通过秋风楼主的‘考验’了!” 慕朝云自然看了出来,早已经松了口气的她云袖一拂,在无处下脚的地面扫出一片空地,淡淡道: “如此最好,后面想必轻易的多。” 谢渊连连点头,在案几前坐好: “修行一阵,就要考虑去万妖山的事情了。上次你说若是天隐术能够大成,当能万无一失。但我现在虽然距离大成不远,总还差着一些。若是万妖山开得早,很可能不够时间。这可如何是好?一定要大成在把稳么?” 谢渊絮絮叨叨的,熟门熟路的自己洗起茶杯、倒起清茶来。 慕朝云静静的看着他,轻声道: “想在万妖山来去自如,不引起别家宗师乃至大宗师注意,天隐术大成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没有大成,倒也不是不行,但风险肯定会有……” 谢渊有些凝眉道: “有多大风险?万妖山虽好,冒险有些让人在意。” 慕朝云纤指掐动两下,摇头道: “只能说有,不能说出大小来。” 谢渊皱眉,有些迟疑: “八大世家不能小觑,若是有难以言喻的风险,不如不去……哎,天隐术有速成的法子么?除了领悟,倒也难有。但我离领悟还远……” 慕朝云不知他如何能把领悟这件事当做有标尺一般,但她也有些习惯了。 看着谢渊有些犹豫的模样,她轻声道: “天隐术速成么……不是不行。” 谢渊听了,怔了一下,还能速成?他对天隐术已经十分了解,当初还修在慕朝云之上,只是这一年多慕朝云一直拿着八卦莲,似乎进步极大,已经超过了他。 “还有速成法儿?慕姑娘细说。” 谢渊兴冲冲的道。 慕朝云静静的看着他,忽然道: “你信我么?” “啥?” 谢渊有些诧异。 (本章完) 252.第252章 坦诚相见 第252章 坦诚相见 啥? 慕朝云问自己信不信他? 谢渊一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哭笑不得。 这是个问题吗? 两人自相识以来,一直有别样的缘分。 同居一室、患难与共,其后更是共同逃命、同生共死。 期间结下的情缘,虽然没有明说,但绝非感受不到。 到了如今,两人更是到了可谓死生相付的地步。 谢渊要不是因为慕朝云,再胆大妄为也不会到秋风楼和姚家里来作死。 就因为几乎无条件的相信慕朝云,既相信她的能力、也相信她对自己的心意,他才敢于在这里来薅羊毛,不然早就溜之大吉。 而慕朝云当初身受重伤、走投无路之时,哪怕那时两人情谊还不算深厚,也找到了谢渊那里。 其后更是共享黑天书这一绝不能外传的秘密,甚至谢渊出于重重考虑,连司徒琴也没告诉过。 两人自结识以来,从生疏到如今,一直有些难言的默契和情谊,让谢渊既觉奇特的同时,慢慢将这个清冷的女子装在了心底。 结果现在她冒出一句自己信不信他? 她已经是此世对自己了解最深的人了。 谢渊只是胡思乱想了一刹那,就隐有所悟。 这个问题,她问的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直以来,越了解他的人,对他的奇异就知之愈深。 以慕朝云对他一路走来的观察,隐隐知道他有自己的秘密,并且不少、不小。 不然一介乡村少年,如何在短短几年间异军突起,成长为如今让世家头疼的天才武者? 慕朝云几乎全程旁观这个过程,其中不可思议处,她都看在眼里。 但她从来没有多问过,不管他说或不说,都不影响她的态度,甚至主动避免。包括内功速成之事,还是谢渊主动交代。 谢渊有些沉默。 慕朝云既然现在这样问,那肯定问的是他心中更深的秘密。 或许她能够让天隐术速成的法子,是涉及到这一层。 那么,自己心里面的秘密…… 真的能够给慕朝云说吗? 簪楼上下是说不尽的喧嚣,角落里的这个房间却是一片难言的寂静。 慕朝云静静的看着谢渊,看出了他的犹疑,不动声色间,眼底的深处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她还不等谢渊开口,自顾自的补充道: “我这个法子,需要咱们放开心防,以心相印,短时间内就可以将你的天隐术提高。 “但代价就是,咱们各自心灵深处的秘密,都有可能被对方窥见。” 见谢渊兀自沉吟不语,慕朝云摇摇头,淡淡道: “算了,这个法子太不妥,我也有些为难。” 谢渊听她这样说,啊了一声,语气有些闪烁道: “你不愿意啊……也是。” “嗯,是我不乐意。” 慕朝云平静的点头,便准备略过这话题。 谢渊兀自絮絮叨叨: “哎,本来我是愿意的,但你不愿意就没办法了……” 他一副可惜的模样,看在慕朝云眼里,微微撇了撇嘴。 她略微有些不悦,淡淡道: “你要真的愿意,我也可以陪你一试。” “啊,你愿意吗?” 谢渊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慕朝云回望着谢渊,略带嘲弄: “对啊,不然我为何要提?” 看他又找什么借口……慕朝云不无酸楚的想着。 “那敢情好!” 谢渊有些期待的回答道。 “嗯……嗯?” 慕朝云听了,愣了一愣,问道: “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咋了?” 谢渊似乎有些紧张,但是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慕朝云有些反应不过来,确认道: “我刚刚说的你听清楚了吗?如用此法,必须两人放开心防,一切秘密一览无余。” 她紧紧盯着谢渊的眼睛,却发现他一脸紧张中带着点期待的点头: “我明白了。我没问题,就看慕姑娘你是否乐意了。” 谢渊都想明白了。 自己的秘密,对其他人来说或许不可见人。 但对慕朝云来说,不过又是类似一样黑天书的奇异玩意儿罢了。 以两人的这份关系,话都到了这里,谢渊若是还瞒着她,以后恐怕只会渐行渐远,再也走不到一起去。 而失去这样各种意义上的知己,谢渊大概就永远只会是这一世的过客。 慕朝云助他修行,救过他命,对他的好不必多言。就不说两人没捅破窗户纸的情谊,便是性命之交,有何不能说的?还有什么秘密比命更重要? 想通这些之后,谢渊心里豁然开朗,干脆大大方方的,要看就看。在慕朝云面前,他没什么好隐瞒。 慕朝云看着谢渊,仔细打量,发现他的确是发自真心,顿时一片凌乱。 说了半天,他其实并没有想瞒自己? 慕朝云芳心扑通扑通的快速跳动,突然感觉有些迷糊。 心里热热的,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但她心情一下开朗起来,感觉之前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谢渊欣赏着慕朝云的盛世美颜,但还是忍不住怪道: “慕姑娘,你笑什么?你到底玩不玩?不玩我走了!” “急什么?” 慕朝云白了他一眼,罕见的妩媚给谢渊一下弄得精神恍惚。 她轻轻吸了口气,也有些紧张起来: “你等我准备一下。” 谢渊见她在屋内鼓捣来去,心再度提了起来,忍不住低声道: “慕姑娘,虽然是要敞开心防,你不能故意一个一个的去看吧?那我多没面子。小时候我偷看女同学的裙子,这事我从来没跟人提过,被你知道了你怎么看我……” 慕朝云听他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哭笑不得,这不已经知道了? 但她心里同样有点忐忑,只是冷冷道: “我自不是窥探他人阴私之人,但这门秘法进行之中,总能窥见个一鳞半爪,无法避免。你若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谢渊拍着胸脯: “我谢某人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倒是慕姑娘,你是不是有点犹豫?实在不行就算了,我不怪你!” “我有何不可见人的?不像你遮遮掩掩。” 慕朝云哼了一声。 谢渊盯着她: “那你这个阵旗都翻来覆去半天了,还在看啥呢?” 慕朝云一滞,将阵旗轻轻往旁边一放,淡淡道: “你懂阵法吗?” “不懂。” “那你说个什么?” 慕朝云哼道。 谢渊嘁了一声: “有文化了不起?” 慕朝云不理他,沉吟一下,低声道: “过来。” 谢渊依言走过去,在案几前坐下。 “再坐近点。” 慕朝云垂眸道。 谢渊屁股挪动两下,贴着小几,和慕朝云相对而坐,呼吸可闻。 淡淡的香气在谢渊的鼻尖飘荡,慕朝云幽黑的发丝就在眼前,连她长长的睫毛都一根一根的看得见。 慕朝云手一招,天晶莲从谢渊的手上出现,静静的漂浮在两人中间,深沉的黑光和迷蒙的白交相辉映,将两人笼罩。 “我们同掌八卦莲,同从其中领悟天隐术,本就是同源。以此凭依,再加上心心相印之秘法,可以共享天隐术的感悟。既然你离大成境界已经不远,那短时间内帮你提升问题不大。” 慕朝云解释了一下,然后脸色紧绷绷的,警告谢渊道: “马上我们就开始,你不要乱看。” “‘我有何不可见人的?不像你遮遮掩掩’……放心好了,我又不是那种人。相比偷窥,我更喜欢听你自己跟我讲。” 谢渊捏着嗓子模仿了慕朝云的话,见她神色危险,马上改口,颇为认真的说道。 慕朝云听了,脸色微微缓和,但还是半信半疑道: “我怎么见你神色现在有些期待?” “这么好玩的事情……呵呵,要是有个童年时期的慕姑娘出现,我会很开心的。 “我想知道你遇到我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这样便感觉我也参与了……放心,我不会乱看。” 谢渊拍胸脯保证道。 慕朝云听他如此一番话,怔了一下,忽然脸皮微烫,心中柔和。 她低眉道: “开始了。” 房间周围的阵旗一齐摇动,将整个房间护了起来,防止两人在秘法进行之中有何闪失; 天晶莲光芒大作,瞬间将两人笼罩在其中,仿佛两人从房间内消失。 谢渊眼睛睁开。 左右看了看,眉头一挑,发现这地方十分熟悉,不就是每晚借助天晶莲修炼时的梦境空间吗? 他如在一个接天联地的晶柱之中,四周有许多面晶壁,环绕着他。仔细看去,上面还有许多画面,随着他的目光而骤然显现,逐渐清晰。 “不是自己的梦境了?” 谢渊眼睛一眨,发现了和之前的不同,便是这些晶壁上的画面,自己都没有分毫印象! 下一刻,一副画面出现,一个有些瘦小、下巴尖尖、漂亮的如同瓷娃娃的小女孩儿出现,眉眼间依稀就是小时候的慕朝云! 她正坐在学堂里上课,周围全是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似乎都是刚刚开始念书。 只不过这学堂和外界的似乎不一样,教的不是三字经、弟子规,却是从周易开始。 对这样的小孩教周易,教习先生讲的如同天书,台下的小孩都云里雾里; 但只有慕朝云,每一次教习问个问题,她都能准确的回答,反应敏捷,谈吐清晰,让所有小孩教习全都侧目。 渐渐的,随着课堂进行,时日过去,慕朝云的天赋开始显露;而随着她越学越多,她的天赋和实力也愈发突出,很快的成了全族瞩目的天才。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在慕家体现得尤为明显,不过总角丫头的年纪,慕朝云已经被断言宗师之路一片坦途。不要说天机士,就是普通武者也难说必成宗师,更何况这辨识天机、艰深无比的一条路? 但如此一来,本来的童年玩伴也慢慢落在了后面,渐渐和她有了距离。 天才都是孤独的。 慕朝云的身边渐渐冷清,让幼小的她有些落寞; 但慢慢的她学会了独处,埋首于慕家浩如烟海的藏书与秘法之中,变得愈发沉静,自得其乐。 而闲暇时光,除了至亲,她没有朋友,就爱在院里弄些草草,有时候甚至还要对着草说话。 还真有人对着植物说话、倾吐心事? 这也又好笑又可怜了些……谢渊不禁失笑,但见慕朝云乐在其中,并不觉难过,不由心情变得柔和。 谢渊看着小慕朝云成长,意犹未尽。 但他总算醒过神来,还记得答应了慕朝云不要乱看。 至少已经掌握了一手黑料了…… 谢渊正要强行醒过来,画面转换间,已是少女的慕朝云出现在了一颗树下。 这树有些熟悉。 他瞳孔顿时一缩,认出了这就是天青树。 然而左看右看,旁边的环境和那片郁郁葱葱的林子不像,分明是在慕家之中。 “娘,这天青树外面还有一颗?” 少女慕朝云问着旁边的婉约妇人。 妇人轻轻点头: “不错。” “这是什么阵势?” 慕朝云好奇道。 “这是……” 随后是一顿天书般的阵法知识,谢渊听得脑袋一晕,正要略过,就听道: “这天青树的故事还多,比如你知道的,如果天青果被外人吃了,那就说明……” 谢渊竖起耳朵,正要往下听着,突然听到慕朝云清冷的声音响起: “天隐术你还学不学?” 谢渊眼神一下变幻,瞬间就回到了白茫茫的梦境空间,看到面前站着一身白衣的慕朝云。 他有些奇异有些惊喜道: “慕姑娘,你也在这?” “……” 慕朝云神情古怪的看着他,冷冷问道: “刚刚,你是在那边偷看吧?” “……没有,突然跳到我面前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渊打了个哈哈,强行解释道。 本以为要挨一顿说,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慕朝云只是淡淡点头,就岔开了话题: “就现在,你可以感悟天隐术了。” 她的声音飘飘忽忽,十分空灵,而她的面前瞬间就出现了一朵幽暗而闪烁的莲,若隐若现,既在此处,又在彼方。 这朵莲,就代表了慕朝云对天隐术的理解。 谢渊眼神大亮,觉得这空间、这秘法都是如此神奇,感觉跟这一世的常规武道相差甚远。 也不知道上古之时,百家争鸣,万法横空,是什么景象? 若是生在那时,能学会诸多妙术,尽掌万法,也不枉修行一朝! 谢渊稍微走神了一刹那,然后看着面前若隐若现的莲,将心神沉入进去。 刹那间,许多往常运用天隐术的景象,秘法的运转变幻,都在心底缓缓流淌…… 慕朝云看着谢渊沉入感悟之中,不动声色的四周扫了一眼。 周围的晶壁和谢渊的晶壁是一样的,但是映在两人的眼中,景象却各不相同。 本来按她的打算,是一进来就要开始帮助谢渊感悟,不给他任何窥探自己的机会。 虽然慕朝云愿意冒着被谢渊看到些隐私的风险助他修行,但是……还是能不看就不看,不然太羞人了。 她的确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特别是对谢渊来说,基本上所有的秘密他都知道。 然而哪怕是两个普通人,心中总有些永远不愿给其他人说的事情,藏在最深处的一些记忆。 诈尸都得销毁的日记本、宁愿承认杀了人也不能承认的不在场证明…… 一想到许多东西可能会被谢渊知道,慕朝云的脚趾就开始扣动,几乎要把幻梦天晶都给抠出一个复杂的传送大阵。 但即使这样,即使有可能暴露心里最隐秘的想法,慕朝云还是愿意帮谢渊获得一个修行与增强实力的机会。 谢渊心里自然知道,慕朝云若是不愿意,是肯定不会提这个想法的。 你信我吗? 不管谢渊的答案如何,慕朝云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愿意将心底的东西托付,这便是真正的信。 这份心意他深刻的感受到了,也算是促使他答应此法的原因之一。 慕朝云既光明磊落,谢渊必当有回应。 于是慕朝云稍微偷看了下谢渊的记忆。 本来是不想这样的……但那画面突然跳到了眼前,她有什么办法? 故而感悟稍微推迟了一点,也给谢渊偷窥的机会。 对遇到她之前的谢渊的人生,慕朝云虽然已经听谢渊提过许多次山村里的恩怨情仇,但还是想自己亲自看一看。 于是鬼使神差的,慕朝云稍微了一点点心思在那副闪回的记忆中……就一点点。 树枝围成的栅栏小院之中,一个瘦骨嶙峋、衣衫破败的少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拿着把烂木斧头一边砍柴,一边咒骂: “老子、一斧、劈死、李麻子!再劈死、张老二……这个是、李麻子!这个是、张老二!” 随着他手起斧落,面前的木柴纷纷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看起来还颇像那么回事。 他嘴里一直碎碎念叨,跟着手上的节奏,话语一顿一顿,听起来像什么异界的俚曲一般……嗯,好像是听谢渊唱过的。 慕朝云是不知道,若是见过了,就知道这个叫rap,一个押都没有,没有技术,全是情绪。 看着这一幕,慕朝云又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还有人对着柴火说话啊? 真逗。 慕朝云知道谢渊口中的两个人名是谁,听过许多次了,是当年欺压他的仇人。 看着这时的谢渊,瘦骨嶙峋,风吹就倒一般,慕朝云从没见过。 她第一次遇见谢渊时,他已经踏上了武道路,生活已经大有改善,故而慕朝云从未见过谢渊这副模样。 那时的谢渊远不如现在自信大气,瘦削的面容看起来还有些阴郁,但哪怕两颊都饿的凹陷,堪称美少年的五官仍然显眼。 特别是配上彼时的瘦弱和阴沉,的确满足某些人的癖好,便是慕朝云也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确实是个好皮相的……真难想象山村里能长出如此少年?” 她低声自语,忍不住就再多看了几眼。 画面迅速的闪过,都是那段时日的大事。谢渊觉醒了独特的武道天赋,凭其杀死了第一个仇人,然后打死了老虎,获得了踏上武道之路的门票。 这天赋是什么慕朝云没有看出来,但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发展。她不由微微挑眉,隐隐知道谢渊的秘密就在这里。于是纵然还忍不住的想继续看下去,慕朝云就在这里停住,不再窥探。 大概看了个十章回的画面,如同戏剧。 慕朝云点了点头,正要做正事,忽然眼前一闪,奇异的画面倏忽而过。 她本不欲窥探,然而宗师的洞察力告诉她,那副画面似乎不一般。 哪怕慕朝云阅遍秘藏,那一闪而逝的画面仍然超出她的想象。 于是她犹豫一下,暗自告诉自己就看一眼,心思一动,看到了刚刚的那副画面。 无数高耸入云的尖塔拔地而起、直插云霄;金属的光泽伴随彩灯,以及庞大的如同此时晶壁的荧屏,映亮整个夜空。 奇装异服的人们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旁边还有造型独特的四轮马车,丢了马儿却自己在跑…… 慕朝云一脸震撼,看着这超出想象的一幕,呆滞了许久。 这是…… 上古遗迹? 谢渊其实是上古遗迹走出的遗民? 慕朝云瞬间明白了谢渊的犹豫,神情一片复杂。 不管这是他的梦境还是他的故乡,毫无疑问这都是一个巨大的秘密。 若是慕朝云有这样的秘密,一定也会将其藏在最深处。 但他还是愿意向我敞开…… 慕朝云的神情柔和至极,瞬间就从这幕景象转头,践行着自己的诺言,不再去看。 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不就是个上古遗迹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不会因此用另类目光看他的。 但谢渊对自己如此坦诚,这心意难以言喻。 她以后一定对他更为用心,不管他做了什么,都…… 这是什么? 慕朝云好看的眉头骤然挑起。 元宵夜晚,云州城头。 彩灯四处,焰火升空。 一男一女在巨大的圆月背景下,执手而立,含情脉脉。 喀。 慕朝云的拳头用力的捏起,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没什么,这个自己想象得到……不用在意。 在那些刺眼的画面闪回中,慕朝云一边告诉自己不要看,一边又忍不住多瞅了两眼,额角一跳一跳。 会弹琴有什么了不起……他这么爱听?怎么老是听。 慕朝云脸色沉凝,深吸一口气,将眼前的画面弹开。 正要结束时,一副谢渊修行的画面又跳了出来。 本来这没什么,不过那副画面如同梦中之梦,又映现了谢渊第一次用天晶莲修行的场景。 看来这个宝物给他的印象很深…… 慕朝云点点头,素手一挥,准备彻底驱散这些记忆,然后娇躯就彻底僵硬,如同石化。 画面里的幻梦空间,有一幅景象,特别熟悉,也特别刺眼。 那不是自己在簪楼的藏身之地? 那个人不是我吗? 但那身衣裙……是怎么回事? 怎么有如此短的裙子??? 跟刚刚上古遗迹里的奇装异服有些像,但比那些已经很暴露的穿着还要暴露的多…… 腿上的白色长袜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材质如此奇异,但造型又这么的、这么的轻浮…… 慕朝云脸色骤然通红,红得如同气血将要突破,拳头都颤抖起来。 他、他要在梦里做什么…… 还没等慕朝云晕晕的想完,画面一闪,房间内突然又多了一个人。 慕朝云眼睛瞪大,难以置信的看着明丽无比、娇艳万方的司徒琴。 这一身黑色的戏服、黑色的袜子,比她还要暴露。 两、两个? 慕朝云拳头都握得发青,很想一拳直接将这面晶壁轰爆,但又鬼使神差的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簪楼,暴露的女子——两个,还有簪楼四周若隐若现的背景音…… 谢渊为什么会做这样梦境,简直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慕朝云将脸微微侧过,用余光冷冷的去看,已是泫然欲泣。 对除了读书就是修行然后就是复仇的慕朝云来说,单纯了近三十年看到这一幕,实在是有点冲击过大。 只要谢渊有不端的行为,自己就立即给他一拳,驱散这荒唐的一幕! 但是这只是虚影…… 那就再也不和如此登徒子来往了! 但他以后遇到危险怎么办? “……” 先不理他一个月。 慕朝云往日清晰理智的脑袋现在已经气得发昏,糊里糊涂的想着。 她用余光看着谢渊在自己和司徒琴的虚影上流连忘返,一脸猪哥像,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 那里面的谢渊猛地摇了摇头,将画面驱散,并没有去做这真实无比、香艳无比的春梦,还是转身跳入了见真湖的梦境中开始修行。 慕朝云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脸上的愤怒逐渐开始消退。 冰霜彻底化解,变成一汪春水。 慕朝云脸上前所未有的柔和,定定的看着这一幕中的谢渊,微微叹息。 即使他真的在梦里胡来,又如何呢? 君子论迹不论心,只是想想又如何?便是慕朝云自己,有时候也会有一闪而逝的各种想法。若是这样就算,那每个人都是十恶不赦。 但即使论心,他也是值得托付的君子…… 即使在梦里,他也依然尊重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姑娘。 慕朝云本来感动的心情突然一阵波动,纠结了半天,再叹一口气。 别再来第三个就行。 慕朝云彻底将这些景象甩开,看见了梦境中真正的谢渊,似乎在发呆。 但看到谢渊的一刹那,她本能的先是有些心虚。 自己不但食言了,而且食言的实在是有点多……谢渊的秘密,基本都被他看光了。 于是她先倒打一耙,让谢渊慌里慌张的开始感悟,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沉浸心神的谢渊,慕朝云静静的望着他,眼神中韵有万千。 【天隐术·小成:(4891/5000)】 谢渊被慕朝云唤醒之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半天功夫,天隐术暴增一百多点,距离突破到大成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感悟着慕朝云的感悟,就是摸着慕姑娘过河,这效率不谈了。 “今天你该去姚家了。” 慕朝云说道。 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还是慕朝云把控着时间,要不然谢渊恨不得一直到天隐术突破。 慕朝云撤了秘法,两人又重回房间之中,隔着并不宽的案几,彼此对视。 一阵有些朦胧的氛围在两人间升起。 此番心心相印,两人各自窥探了些不该看的秘密,对眼前人的了解愈发深了,深到了心底。 这般坦诚相见,让两人的感受都有些怪异。 不是不舒服,而是心底最隐秘的地方被另一个人进去过了……就有些回不去了。 心灵交流的过程堪比水乳交融,或者说更远远胜于身体的合一。 两人在这个过程中,某种程度上已经融为了一体,互相补充,不分彼此。 现在的两人,颇有些像第一次意乱情迷过后第二天起床的小两口,彼此间还有些不尴不尬。 这一下是真的在心里留下了痕迹了,字面意义上的…… 但这样一来,即使心中最隐秘亦有人分享,仿佛永远孤独的人也不再孤独。 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灵魂,和自己是在一起的。 独一无二的两个人。 谢渊和慕朝云默默对视,彼此的眼睛里已经多了许多不言而喻的东西。 本来的心照不宣,就变得更不必多说了。 “慕姑娘,我准备走了。该‘回家’了。” 谢渊轻声道。 慕朝云点点头: “一路小心。” “放心吧,这一次……收获良多。再过不了多久,我天隐术自己就能修到大成。即使是现在,在姚家低调点,也无人能够察觉。” 谢渊信心颇足,站起了身。 慕朝云随他站起,正要送他出去,忽见他突然转身,目光炯炯。 谢渊张开长臂,轻轻的和慕朝云抱了一下。 怀中的佳人僵硬了一瞬,然后立马就变成了春水般的温柔,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谢渊的腰。 两人一触即分,脸上都有些红红的,心跳各自加速。 谢渊笑道: “早该还你一下!” “说什么呢。” 慕朝云抿着嘴道: “快走吧你。” 谢渊哈哈一笑,转身离去,留下慕朝云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背影。 回到姚天川的小屋,谢渊将东西一收拾,不多的行礼早已经打点好。 “姚家,你们的皇帝回来了——算了,太子吧。” 皇帝还是有些不合适,但对曾经是皇室的姚家来说,现今的姚天川地位如同太子并不为过。 金陵姚府。 顶着姚天川相貌的谢渊一脸冷峻,刚刚踏入姚府的大门,就被一群下人围住,前呼后拥的问候着。 本以为会直接被家主姚余知或者其他长老召见,结果谢渊在管家仆役的簇拥下先回到了他的小院,说是要先沐浴更衣,等待通传。 “大家族的屁规矩是真的多。” 谢渊摇摇头,在几个贴身丫鬟的围绕下,先在房间坐下,等待她们准备。 姚天川这一支是当今家主的三弟、也就是如今姚府的三老爷所传,算得上是主家嫡系,还没分出去。 但这一支从老到小全部都死在了八门之乱里,只剩了他一个,故而直系的亲属是一个也没,省得问候。 谢渊闭目沉思,将这一路见过的管家下人丫鬟全部过了一遍,以防认错人;再将姚家的庞大亲属关系做了最后梳理,免得等会叫错称呼。 这项准备已经进行了多次,如今只不过实战前的最后温习。 片刻过后,谢渊微微点头,睁开眼睛,旁边娇俏的丫鬟当即上前柔柔一福: “少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谢渊起身,跟着丫鬟来到了小院的偏房,里面赫然是一个占据整个屋子丈许见方的大水池。 这是姚天川的沐浴房。 谢渊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的张开了双手,然后一双温柔的手就过来帮他宽衣。 当少爷就要有当少爷的样子……可别让慕朝云知道了。 等到只剩一条衬裤时,谢渊淡淡点了点头: “好了,你出去吧。” 贴身丫鬟愣了一下,有些惶恐道: “少爷,是翠屏哪儿做的不好吗?” “没有,我这段时间自己习惯了。” 谢渊冷冷道。 丫鬟翠屏半信半疑,随后眼睛半阖,媚眼如丝,腻声道: “少爷这么久没回来,不让屏儿伺候您沐浴吗……” 谢渊看着翠屏的娇躯如蛇般将要缠上来,退了一步: “不必。” 他知道这个丫鬟是姚天川的暖床丫头,姚天川算是大族里对玩乐不甚感冒的,一心只知道练剑,但还是早已不是元阳之身,便是将少年热血全部倾泻给了翠屏。 翠屏闻言,眼神中迷茫一闪而过,随后微微咬牙,陡然伸手: “少爷以前最喜欢屏儿的小手……” 卧槽? 没想到这小丫鬟的无影手还挺娴熟,一把就要探过来。幸好谢渊眼疾手快,趁她抓到自己把柄之前一把捏住她的手,狠狠一甩: “让你出去就出去,哪那么多话?” 翠屏无奈,只得低着头快步出去。 听到门外隐隐传来的哭声,谢渊叹了口气。 虽然财阀的生活曾经是以前做梦的素材,但是谢渊不是来此享乐的,或者说修行之乐大过其他。 更何况,他现在不是孑然一身,不必跟这些庸脂俗粉纠缠。 只不过对这些下人来说,恐怕姚天川的一个心情,一次宠爱,就足以改变她们的命运。而若是失宠,就等于判了死刑。 不要说讨厌了,过往的姚天川哪怕只是对某个下人有一点不感兴趣,过几天悄无声息的就会换人过来,直到周围全是顺眼的人。 大家族啊。 谢渊自己麻利的洗了澡,穿好裤子,然后沉声喊道: “翠屏。” “诶!” 翠屏迅速奔了进来,低头道: “少爷唤翠屏来?” “服侍我穿衣。” “诶?” 翠屏霍然抬头,还有些红的眼睛露出了惊喜无比的神色。 一脸喜气的帮谢渊穿好顶尖料子做的袍服,翠屏跟着他走出了浴房,在旁边下人的眼神中,头又稍微抬起来了。 被谢渊轰出浴房的翠屏本来以为自己完蛋了,周围的下人本来也这样想,当即就有不少人对往日的红人抬起了眉。 好在还没多说什么,翠屏又被唤了进去……看起来依然受宠,不少人再度对她也露出恭敬之色。 “八少爷,今天中午的家宴,家主让您参加。” 这次是姚余知身边的一个下人来唤,加上了姚天川的排行。 在这代主家的年轻一辈子弟中,姚天川在男子里行八,故而是八少爷。 谢渊点头示意知道了,看看天色,还有一会儿,便先在姚天川大得没边的房里逛了起来,在下人看起来似乎在踱步沉思。 宝剑,软甲,功法,丹药…… 谢渊眼睛一眯,拿起一个护符,放在手上细看。 在司徒琴那长了不少见识的他知道这是什么,护身法宝,向来只有大族弟子才用得起的。 能挡三变境的一击……谢渊默默感受,心思一动,将其收入囊中。 还有许多丹药灵宝,不一而足,谢渊看得心潮澎湃,只感觉自己发了大财。 都是咱的了。 回来再慢慢点数。 时间差不多了,谢渊随着下人七拐八绕,来到姚府的一处水榭。 还说为什么要提前那么久,因为光走路都走了一炷香……姚府里如无特殊情况,自然禁止奔跑慌乱。 许多长辈已经在这里,还有不少年轻子弟,在祖屋里的几乎都到了。 见到姚天川,众人纷纷问候寒暄,谢渊一一应付,说了半天,还没吃饭已经感觉开始疲累。 还好没认错人。 等到家主姚余知姗姗来迟,家宴便正式开始。 这一场家宴的主角毫无疑问就是谢渊,席间姚余知一脸和煦,多多勉励,只道姚天川一看这一趟山中访名师,学有所成。 对外他自然是如此说的,实际上能知道秋风楼真相的在姚家中也少之又少,大多数只是知道个一鳞半爪、风言风语。 稍微说了几句废话,姚余知就来到了正题: “天川,你既然有所进步,这次万妖山狩,你可有信心?嗯,近日族里正在选拔子弟,你还是要参加一下,这是规矩。” 虽然对大多数人来说,姚天川去参加也就是走个形式,他最后肯定能去。 谢渊只要低调一些,小露两手便可,名额不会旁落。 但是…… 跪坐在案几前的谢渊听了,微微直起腰身,目不斜视的淡淡道: “竟还有人敢与我来争?哼,不知在座之人,谁有资格?” (本章完) 253.第253章 “姚天川”大闹金陵姚 第253章 “姚天川”大闹金陵姚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 这处水榭是姚家最喜欢召开宴席的地方,连绵弯曲的回廊半搭在湖水之上,中间一条宽大的直廊直通湖心。 雕栏玉砌,荷塘画栋,十分精致。 周围的回廊有歌女舞姬,丝竹悦耳,端着佳肴的下人往来穿梭不停。 中间的直廊两边便是吃饭的地方,邻水摆着一溜儿的案几,与会的宾客列座其中。 家主、长老等大人物坐在直廊靠岸的那一边的厅堂,辉煌大气,家主的身后还有名家手作的屏风——已经换了一副。 上次李星拓来时被姚余知撞破的地方,早全都修葺如一,看不出那次分毫的狼狈来。 而沿着长廊一直到湖心,依次列坐家族的中流砥柱、各房长辈,然后是年轻一代的小辈们。 姚天川的地位虽然隐隐不凡,辈分并不大。姚家毕竟是千年世家,讲究一个传承有度,故而谢渊的位置十分靠近湖心。 从这里望过去,眼力差点几乎看不清岸上的厅堂,大人物们的面目模模糊糊,隐藏在阴影里。 随着谢渊的声音传遍湖面,水榭上一片沉寂。 旁边的丝竹乐曲在安静的氛围中走了音,然后戛然而止。 没了乐曲伴奏,舞姬们动作错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管家的眼色中默默退场。 两侧的案几之后,无数目光齐齐投射到直廊末尾,看着谢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谢渊不为所动,冷然回眸,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让周围的人纷纷不自在的又挪开了目光。 这姚天川怎么这样说话? 不少人心中都有些嘀咕,虽然以前的姚天川性格也很傲气,但在族中、在长辈面前,还是谨守小辈的本分的。 明明一场欢迎他回来的、气氛祥和的家宴,他这一句简直瞧不起了所有人,氛围顿时尴尬起来。 姚余知将目光投向了宴席的末尾,望着一脸冷峻的谢渊,眉头微蹙,显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他缓缓道: “天川,咱们姚家儿郎谁不是人杰?虽然你属其中翘楚,亦当团结兄弟,共论武道,不要说这些无稽的话来。” 他话说得含蓄,既照顾了其他的子弟,又对谢渊的莽撞言语有所容忍,没有完全扫这个家族第一天才的面子,可谓是面面俱到,有家主的格局。 虽然语气和煦,但家主的威严自然在那里,稍微有点脑子懂点事的,此时就该顺坡下驴,不要再东说西说了。 然而懂点事就不会发前面那番言论。 谢渊今天就是来替姚天川不懂事的。 团结?团个屁。 他可不希望姚家上下团结,这个大世家不仅危害一方,对他对司徒琴都是十分敌视,要么是有着血海深仇,要么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若真让他们上下一心,慢慢韬光养晦、恢复实力,凭借姚家的体量和底蕴,那就麻烦大了。 既然借了个好身份混了进来,不止要借点资源,更重要的是要想办法从内部搞搞破坏。 不妄想瓦解偌大的姚家,至少要制造点麻烦。 不然谢渊还真吃了拿了帮姚家做事?那不真成了姚家人?非是谢渊的目的。 望着满堂目光,他冷冷道: “我说的有错吗?” 谢渊瞬间转头,盯着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淡淡道: “五堂兄,你也要参加这次万妖山狩的选拔?” 那年轻男子见谢渊望过来,啊了一声,皱眉道: “不错。” 谢渊没说话,只是嗤笑一声,就转过了头。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仿佛什么都说了。 年轻男子瞬间脸涨得通红,低声道: “姚天川,你什么意思?” 谢渊又看向对面一个老成些的青年,问道: “三哥,你也要去?” 青年隐隐预感到什么,面色沉凝,缓缓点了点头。 谢渊摇了摇头,淡淡道: “姚家完了。” “什么?” “姚天川,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天川,你刚回来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众人听到谢渊这样说话,都是勃然色变,顿时叫嚷起来。 旁边的下人们脸色都有些发白,头埋的低低的。 这八少爷刚回来就要惹事的样子,他们在这看着主人们吵架,想走也走不得,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进退两难。 谢渊不理旁边的喧嚣,看着厅堂内姚家的真正主人们,淡然道: “我说,姚家已经完了。 “还说我说的不对,我哪里说的不对了。偌大姚家,人才凋敝,就只有这几个废物。 “他姚天鸿、姚天名都要去参加万妖山狩?他能去吗?没这个能力知道吧。 “就这些人来跟我争,不是可笑是什么?” 听到他直言不讳的骂人废物,众人彻底变色,被他当众点名的姚天鸿、姚天名,也就是姚天川的三哥五哥更是气得脸色通红,咬牙切齿。 姚家的五少爷姚天鸿一拍桌案,长身而起,指着谢渊怒道: “姚天川,你在狂妄什么?以为天天在外面求访名师,就不把家里的人放在眼里了?如此崇尚外道,贬低族法,我看你脑后有反骨,心里根本就没有家族!” 这姚天鸿看起来发怒,说话倒是极有机心。他没有从自己身上去辩解,而是顺着姚余知的话怒斥谢渊不团结同族,往不遵守族规、乃至心无宗族上引,后果可大可小,用心颇为艰深。 姚天名也沉着嗓子道: “八弟,你以为家族中只有你一人有实力有本事,可以去为家族争取荣誉吗?” 谢渊头一仰,说道: “难道不是么?” 姚天名一滞,摇头道: “骄傲自满,必为所害。” “比自不量力好得多了。” 谢渊反唇相讥。 “够了!” 嘭的一声,厅堂内传来一声敲桌子的声音,一名长老怒斥道: “姚家家宴,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谢渊一看,这长老还是个老熟人。 姚亦隆。 他眼睛微眯,忍住了没有找他的茬。毕竟姚亦隆辈分太高,还是姚余知的上一辈,论起来得是姚天川的曾祖那一代。 不过他开始说话,正中谢渊下怀,因为他代表的是姚家二房、也就是姚天名那一脉的。 谢渊选的这两个姚家兄弟,他可不是乱选。 他看似胡乱发疯,实际上存的心思是激化姚家内部的矛盾。 任一家族,特别是大家族,都不可能人人是一样的心思。 哪怕只是区区几个人,都会有各不一样的想法和欲望;而一个庞大的世家,内部的派系和纷争之复杂,都可以专门出个话本。 姚家就更是如此,虽然八门之乱之后,姚家的宗旨就是生聚和发展,以恢复实力。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在乎家族的利益。 有以家族至上的,就有以自身为先的。 比如在姚天川的问题上,虽然姚天川从小就公认为姚家的第一天才,但比较微妙的是,他这一脉的直系长辈已经死绝。 故而在他的问题上,虽然培养他成才是众人的共识,然而如何培养,怎么培养,哪怕长老会都吵了不少次。 须知即使是偌大的姚家,有些资源也不是予取予求,这个天才用了,那个英杰就少了;要是全力供给姚天川,那他的兄弟姐妹们必然就有人分不到。小到家族,大到天下,或争口粮,或争法宝,皆是一样的道理——东西有限,而人数无穷。 所以在姚天川成长的历程中,也不是完全的顺风顺水,直到他后来加入了藏剑阁,而后又踏入气血蜕变境、彻底崭露头角,家族里的反对声音才逐渐小了起来。 反对者自然不是质疑姚天川的天赋,只是反对给他那么多东西。他拿的多了,自家的子侄后代怎么办?虽然和姚天川相比确实是废物,但是那也得用。 一个巨大无比的米缸,难免要养许多米虫的。 姚天名、姚天鸿背后就各自代表了一支姚家举足轻重的派系,一个是姚家二房,有宗师姚亦隆坐镇;另一个是姚家四房,同样有着宗师,姚云武就是姚天鸿的亲生父亲。 这两支没少在姚天川修为还不高的时候争夺过资源,算是早有嫌隙。 姚亦隆既然发话,吵嚷的水榭顿时变得安静。 虽然老宗师被谢渊三人击败,闹出了二变境的小辈正面败宗师的天下第一大笑话,但姚家内部没人敢拿这个说事。作为姚家仅剩的屈指可数的宗师,以及比家主还要年长的辈分,他的威望还是十分隆厚的。 姚亦隆看着谢渊,眉头皱紧道: “天川,你天赋再好,可以小瞧天下人,不能瞧不起同族同宗的兄弟。血脉所系,宗族所在,才是家族存在的意义。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狂傲,但后来才醒悟,若无家族、若无兄弟长辈的帮助,岂能有如今的修为?” “长老说的是!” 谢渊拱了拱手: “姚天名和姚天鸿若不是抢了我的资源,岂能在这里叫嚣?确实该感谢我。” 众人听了他前半句,还以为姚亦隆出面终于压下了这个顽劣的小子,结果后面听了,个个都是一脸震惊,面面相觑,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看姚亦隆的脸色。 这话也是能当众说的? 姚亦隆怔了一下,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沉声道: “天川,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来人,把小八带下去,他吃醉酒了。” 谢渊看着有几名仆役立即走了过来,冷笑了一下: “家主都还没说话,你们这么急着带我走?你们到底是听谁的话?” 若说前几句众人还能看热闹,这一句一出,连带着走过来的几名仆役全都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水榭一下变得无比安静,连湖风都停歇了下来。 湖面钻出一只锦鲤,似乎准备换气,然而感受着沉凝的气压,它瞬间一摆尾巴,潜回了湖底,只留下了一圈圈的涟漪,成了水榭唯一的动静。 谢渊见厅堂内的气氛都有些僵硬,不管不顾的打破寂静,淡淡道: “让我走可以,此次万妖山狩我也就不去了。和这群猪一样的人共同组队,不过丢人现眼,又在八大世家垫底。” 姚亦隆面色黑如锅底,怒哼道: “姚天川,你莫非以为你还能拿捏家族?不去就不去!偌大姚家,还能缺了你一个?” “姚家不缺我,就像姚家不缺六叔爷一样。” 谢渊冷笑一声,站起身子,作势欲走: “不过这一次再垫底,都连续多少年了?恐怕许多东西,以后都是其他几家、都是钱家说了算,姚家还有没有话语权,都是两说。” 这次湖面上的人许多都有些迷茫,而厅堂内的人则个个色变。 六叔爷?不是早就死了吗?姚天川说这个干什么? 许多年轻人一脸茫然。 而厅内的长老们则彻底想了起来,姚天川是在那里进修回来。这一番发飙,可能不是他的意思…… 是了,以前姚天川虽然个性强烈,对长辈还算恭敬;这次一反常态,肯定是那人的授意! 他为何这样做? 难道,他想重新回来争夺姚家的权力? 姚家的大人物们顿时想了许多,一下就没有在意谢渊的张狂。 无名小屋内,静静翻阅着秋风楼的资料的中年男人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挑了挑眉。 自从成为宗师,他已经许久没有打过喷嚏了,这是发生何事?难道将有大事发生? 他眼神一凝,他这等修为,直觉可不能忽视,于是坐在屋内,陷入沉思。 姚家水榭内。 看着谢渊迈步离开,沉默许久的姚余知终于发话: “天川,不要着急,先坐下。 “万妖山狩开启在即,对你来说也是不容错失的机会。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看一看。” 谢渊止步,站在直廊正中,万众瞩目之下,朝着厅堂内昂首说道: “让我去万妖山狩,可以。但让他们拖我后腿?不行。 “让他们两个退出,我自然可以去。”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随后渐渐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是经典的报仇戏码…… 两人仗着长辈势大,曾经拿了姚天川不少资源——这等大家族,自然不是当面欺压如此没有品味,而是直接在分配的层面就已经解决了问题,年少的姚天川甚至不知情,还是到后来才明白。 现今姚天川修为越来越高,已经到了二变境,追平两位大他不少岁的兄长,又在藏剑阁和这不知什么地方学成归来,要三年之期已到,他要证明给他人看,他失去的,要全部亲手夺回来! 自认为搞清楚谢渊在想什么之后,许多人松了一口气,开始兴致勃勃的看起热闹来。若不是姚天川或者二房、四房任何一边的,自然乐得看场热闹,只要不波及自己。 厅堂内的大人物们尚在沉默,姚天鸿已经怒哼道: “你让我退出就退出?你当自己是谁?不过刚刚突破二变境,修为还不如我,难道让你去万妖山狩,就能有所成?” 谢渊冷冷道: “至少让你和他去了两年,年年垫底,已经证明你们两人没用。不如不去,免得拖我后腿。” 万妖山狩的比试形式,是八大世家各出六名年轻一辈的子弟,二变境三变境各三人,入内在不同的区域内分别狩猎,效仿上古人族与妖族争雄,综合排名,分高者胜。 至于一变境,面对妖兽太过危险,便没有让参与。 年轻子弟年龄还有限制,二变境须在三十岁以下,取潜龙之意; 三变境则须在三十五以下,毕竟三十五以上人憎狗弃,除了去写点下九流的话本连饭都吃不起。 武道到高深处可延寿,故而三十五以下都能算作青年才俊。 还好是这样划分,若是要以三十岁划分三变境组,姚家可能都找不齐人。 但即使这样,相比别的世家尽皆派遣相应境界修为巅峰的子弟参加,如今的姚家就真的是能完整参赛便是胜利。 姚天鸿怒极反笑: “你难道以为你就必去不可了?族内的选拔你还没参加!如今我和三哥已经各有一席名额,你去和其他的兄弟争剩下的吧!” 他脸色阴沉不定,显然已经在想如何勾兑让其他人联合针对,将姚天川挤下去。 谢渊冷冷望着他: “我都说过了,你们没资格和我争。也就我都没来参加,你们这样的废物才妄得名额,能做什么数?” 姚天鸿被当着全族的面屡次羞辱,脸色已经胀红发紫,怒吼道: “你就是来,又打得过我么?信不信我亲自送你下台,参加不了此次万妖山狩?” 谢渊盯着他,不屑道: “你能接住我一剑,我都算你有去的资格。” “狂妄自大!” 姚天鸿嘿了一声,当即朝厅堂内拱手: “家主,各位长老,天鸿便请求和姚天川这厮比剑决斗,以争此次万妖山狩之名额,一场定胜负!” 他见谢渊定下一剑之约,当即跳出来请战,不容反悔。 姚亦隆沉声道: “准了!现在就去比武场!” “不用,就这里罢,左右不过一剑的功夫。” 谢渊冷然道。 本来作势欲起的众人都是一怔。 不是,他认真的? 姚天川真以为自己一剑能解决姚天鸿? 众人面色都变幻不定。 虽然姚天川从气血一变境开始就在外扬名,向来以弱胜强;而在家族中他出名更早,众人皆知他同境近乎无敌,哪怕修为不够。 但毕竟姚天鸿接近气血二变境的巅峰,修为比他这个刚刚二变境的高出太多。 若说他能赢众人或许会信,但一剑就定胜负?未免真如他今天表现,狂妄自大。 姚家众人不知他是不是在外面修行出了什么岔子,今日表现如此莫名,都是大摇其头,不太看好他今天能够好好收场。 姚天鸿心底暗自一喜,若真刀真枪和姚天川来一场,他觉得自己虽然胜算更大,却难言必胜; 但若是只是接一剑,那这狂妄自大的小子今天就输定了! 姚天鸿哼了一声,抢先道: “真是无智狂夫!既然如此,我就接你一剑又如何?” 他当先站到这长直廊正中间和其他回廊交叉的空处,一拂袍袖,哼道: “八弟,请吧!” 谢渊走到场地正中,正对着姚天鸿,负手傲立。 “你的剑呢?” 已经将利剑拿在手里的姚天鸿微微皱眉。 谢渊袖中无声无息的滑出一把短剑,淡淡道: “看清楚了,免得等会说我欺负你。” 姚天鸿看着那把无光的短剑,眉头一跳,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的感觉。 奇怪,他之前明明用的长剑? 厅堂内,姚余知眼神沉凝,看着谢渊,默默想着: “六弟,你将天川教成这般桀骜模样,又有多好效果?便让我看看吧。” 难道他真能一剑击败修为高出他许多的姚天鸿?姚余知眼神深处藏着几分期待。 姚亦隆一闪身,亲自来到直廊正中,当起裁判。 他看着谢渊,眼神有些复杂。 身为宗师长老,姚家有数的地位崇高之人,他深刻的知道姚家现在急需一个真正的天才成长起来担大梁。 不管是他成长的路途中这些万妖山狩、潜龙会之类的世家争名之所,还是他宗师以后真正能成为顶梁柱,都需要姚天川这么一个人。但是偏偏自家直系的子侄后辈和他已经有了嫌隙,若是他势大,自己这一房定然不好过。 姚亦隆心思变幻,还是淡淡道: “天川,家族对你寄予厚望,我亦是如此。往事几能言对错?今后我代表家族,会对你全力支持……” “多说无益。我姚天川省事早、心眼小,什么都记得。” 谢渊绷着脸道。 姚亦隆见自己主动给了台阶,然而谢渊当着所有人如此不给面子,脸色极为难看。 但多年的城府还是让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当以大局为重,他已老迈,然而姚天川会…… “长老,六叔爷说过了,自己的东西当自己去争取。一份资源本可以有更好的去处,给了废物也不过是被小辈所欺,徒增笑柄。” 谢渊转过头,看着姚亦隆,认真说道。 然后他赶忙补充: “是他说的。但…… “我还挺佩服那谢渊的,是个人才。” 遥远的院落又响起了一声喷嚏。 姚亦隆怔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变成了彻底的黑色,如同乌云笼罩,十分可怖。 沉重的压力弥漫到了周围,没听见这对话的姚家人只发现案几震动、杯盘颤抖,不由心慌。 而正面承受这股压力的谢渊脸色微微发白,却默然不语,站在当场,直直的看着姚亦隆。 姚亦隆眼神几欲噬人,然而厅堂内忽然传来一股视线,让他身形一滞,默默收了气势。 他木然的退到一旁,声音森冷道: “开始吧。” 他紧紧盯着谢渊,知道这份仇怨是彻底结下了。 谢渊看着面色惊疑不定的姚天鸿,淡淡道: “你准备好了么?” “你……” 姚天鸿愣了一下,本来觉得他还挺客气,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隐藏的傲慢,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尽管出手!” 他竖起长剑,摆了个守势。 谢渊看他准备好,不再多言,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中,手微微动了动。 叮。 下一刻,姚天鸿手中长剑莫名断折,眼露惊恐,欲要出招,然而身形凝固,一动也不敢动。 谢渊的短剑,已经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姚亦隆眼神一滞,眉头深深皱起。 “天川的快剑……好大的长进!” “是啊,果然还是那个人……” 厅堂内安静了一会儿,长老们交头接耳,全是惊异。 姚余知看着谢渊,眼神中异彩一闪,微微点头。 其他的姚家人愣了一会儿,才面面相觑,一片哗然。 竟然真的是一剑? 姚天鸿脸色阵红阵白,嘴唇颤抖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为好。 谢渊冷冷道: “你可以下去了。” 姚天鸿脸色陡然煞白,默默转身,快步离开了水榭。 他父亲姚云武今天没来,但就算来了,这个场合除了更热闹,却也救不了当众被一剑秒杀的他。 姚亦隆苍老的脸上都是凝重,却见谢渊又望了过来,盯了他一眼。 姚亦隆脸色一沉,但心里又泛起不祥预感,果然见谢渊挪开目光,看向了姚天名。 “三哥,请吧。你也来试试我的宝剑是否锋利!” 姚天名眉头一皱,缓缓起身。 他正走到当中,姚亦隆忽然道: “剑法不过一道,修为才是根本。你们这场不要比剑,比一比拳脚。” 此言一出,水榭众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姚天川就是剑法出众,修为虽然以他年纪极高,但和比大了他足有五岁的姚天名比拳脚……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 今天的你来我往,在场虽然纨绔众多,亦有许多心思深沉者。 眼看姚亦隆以宗师之尊,如此不顾身份,心中都有些凝重。 这派系之争,怎么就直接撕开脸了? 姚亦隆代表的是二房,姚云武代表的是四房,那姚天川背后站的…… 姚余知的声音从厅堂内远远传来: “二叔,天川善剑,哪有不让他用剑之理?” 姚亦隆冷冷道: “家主,既然要选去万妖山的子弟,自然要看综合实力,只会剑可不行。天川证明了自己比天鸿强,这名额可以给他;但其他的实力,也得看看。”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姚亦隆和姚余知竟然直接顶起来了! 姚余知有些沉默,知道姚亦隆不惜拉下脸如此做,是为了保姚天名的名额。 姚天鸿在谢渊面前一剑就落败,那姚天名也好不到哪去。 若是如此赌斗败了,那他自然没脸再去万妖山。 万妖山是莫大的机缘,姚亦隆若不为姚天名保住这个机会,让“姚天川”进去了,日后差距更是彻底被拉开; 而若是姚天名入了万妖山,那还有获得机缘的机会,说不定能压过姚天川一头,以后他不在了,还有的争。 这是为他这一房的大计,哪怕撕破脸也绝不能轻易让出。 姚余知知道这一点他寸步不让,沉吟一下,不再说话。 在他的立场上,顾全的是姚家的大局。 姚天川是必须要去万妖山的,为他个人成长也好,为万妖山此次的排名也好,都是如此。 姚家已经不能再排名最末了…… 只要姚天川能去,其他的做些让步无妨。 谢渊听了,不为所动,在姚亦隆的注视中,将短剑一甩,直接插入旁边的回廊。 铮的一声,短剑入木三分,剑尾兀自甩动。 不少人暗自叹息,在姚亦隆的强压之下,姚天川用不了剑,这场比斗的结果不言而喻。 但姚天川已经能去万妖山,所以结果倒也没那么重要,只是肯定要损一些气焰,被狠狠落下面子。 毕竟是宗师亲自下场,无人敢违逆。 就在一片寂静中,谢渊淡淡道: “三哥,你能接我一拳,我同样准你去万妖山。” 众人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的是拳、不是剑吧? 姚天川……想啥呢? 众人神色诡异,论修为,姚天名胜过姚天川不知多少,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天赋和剑法。 现在这优势没了,就论拳脚,他及时认输不被打落湖中就算好了,现在还又口出狂言? 可能是以他性子,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厅堂内的长老们面面相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 “那人也不擅长什么拳法吧?” 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着谢渊,都是微微摇头,并不看好,连姚余知也是。 姚亦隆看着谢渊,眉头一皱,哼了一声,淡淡道: “大话少说,比试开始。” 沉着的姚天名心里也起了火,低声道: “八弟,你太过了。这一场你自己认输,我不欺负你。” “你准备好了吗?” 谢渊不为所动,淡淡道。 见他这样子,姚天名再是稳重老成,也眼中燃起怒火: “好!我就先接你一拳,然后咱们再好好比一比!出手吧!” 看对手举起双手,拿了个架子,谢渊缓缓的提起拳头,微微侧身,胳膊往后一引。 随后,他猛地轰出一拳。 水榭中的空气,骤起大河波涛之声! 姚亦隆顿时面色大变,手动了动,然而察觉到厅堂内若有若无的目光,只得停手。 就这一下,他眼睁睁的看着谢渊简单但狂猛的一拳轰在了姚天名交叠的双手之上。 姚天名浑身一震,脸上顿时涌起血色。 这一拳的威力,怎么如此高! 然而还没完,第一道气劲过后,第二浪、第三浪接连涌来,浑厚无匹、滔滔不绝的内劲如同大浪,接连不断的拍打过来,将他彻底淹没。 三曲叠劲! 这……是第六层? 不,第七层! 大金河功只练到第五层的姚天名勃然色变,然后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这狂涛彻底淹没,轰的一声,飞出了水榭,扑通一声栽落湖中。 探头的锦鲤再度被惊走,湖中只留下凌乱的涟漪。 寂静。 水榭中只有绝对的寂静。 从一开始的变故到现在,水榭安静又喧闹了许多次,但这一次是彻底的安静,闭上眼如同寂静的午夜无人的荒野,然而睁开眼却是如此多的人,让人感到诡异。 厅堂内一声惊喜的长笑响起。 “哈哈哈哈!天川,你大金河功突破到第七层了?” 姚余知直接走出了厅堂,站在台阶上,满脸笑容的看着谢渊。 谢渊拱手,脸色平静: “不错。” 第七层? 大金河功第七层? 这下不只是水榭中的姚家众人一脸震惊,就连厅堂内的许多长老们都张大了嘴。 这里有几个三变境的长老,自己也就是第七层的修为……结果姚天川才多少岁,如此艰深的大金河功,他们琢磨一辈子也就练到这里,竟然已经被赶上了? 喧嚣骤起,众人忍不住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喧哗之中,姚余知根本不在意谢渊的态度,大喜道: “好,好!有天川在,这次万妖山狩,我们姚家至少可保个中游!哈哈哈……” “家主。” 姚亦隆蕴含着惊讶和沉凝的声音打断了姚余知的大笑: “天川这份修为……可喜可贺。但之前的名额,我认为不宜变动,天名的修为,值得一个万妖山狩的机会。” 姚余知听到他这样说,笑容微收,眉头蹙起,正在沉吟,谢渊冷冷的声音响起: “他和我只有一个能去。” “你!” 姚亦隆勃然大怒: “姚天川,你不要以为现在姚家你就能做得了主了!” “自然是家主做主。” 谢渊淡淡道: “另外,六叔爷说过,我的表现他很满意,让我一定要去万妖山狩为家族争光。需要什么,尽管提,他会和家族来说的。” 这话一出,不知情的人仍然云里雾里,然而姚余知和姚亦隆都是面色微变。 果然是他……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队友我要自己挑选,方能起到最好的为家族与其他天骄争锋的作用。若和姚天鸿、姚天名这等废物一起,干脆弃权认输,省得丢脸。” 谢渊继续道。 姚余知听了,沉吟片刻,下定决心,就在姚亦隆说话之前重重点头: “好,这次万妖山狩的选拔,就如此办!二变境的三个名额,天川牵头,你自己全权决定!” “谢家主。” 谢渊抱拳,然后拔出短剑,袍袖一拂,看都没看姚亦隆一眼,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了水榭。 所有姚家人目送着谢渊离开,看着那个身影,心中都升起了莫名的感觉。 这已经不再是一个小辈了,看起来…… 甚至让人敬畏。 连万妖山狩的名额都直接交给他定夺,即便是家族三大宗师之一的姚亦隆,竟然都没争过他。 他的地位,他的话语权,经过今天之后,将彻底变化。 或许连厅堂里坐着的一些人,都不如他。 这场家宴本是以他为主角,但没想到……是这种见证他彻底在家族中崛起的方式。 谢渊回到姚天川小屋,闭目在翠屏的伺候下更衣,嘴角微微翘起。 团结多没意思,我要看姚家血流成河! 拉一派,打一派,凭借自己的身份,彻底把姚家的矛盾激化。 姚亦隆知道没法和解,一定会想办法打压自己,不然他这一脉等到自己得势,以他今日表现的睚眦必报和目中无人,不是能不能好过,而是恐怕血脉还能不能传承都是问题。 而姚余知身为家主,为了家族的长远发展,必定要保着自己,那他就必须和姚亦隆开始交锋。 两派直接对立起来,姚亦隆为了自己血脉的存亡,必定不会留手。 但姚余知为了家族的稳定,或许还会采取温和的手段,就看他身为家主的手腕了——如果没有其他变数,或许能够让局势平衡下来。 可是谢渊自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作为风暴中心的他,有太多激化矛盾的方法。 而在老迈无力的、被小辈击败的笑话宗师,和展露了惊人天赋与无限的潜力、还有秋风楼主支持的自己之间,怎么选显而易见。 他们两个必须打起来。 至于他篡改了些许秋风楼主的话……其实许多还真是原话,秋风楼主的嘴里,姚家上下,全是废物。 就算他夸大其词了一点,姚余知和姚亦隆怎么可能去秋风楼主面前问?问题不大。 无名小屋。 秋风楼主心神不宁,最近老是打喷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身为宗师,这可太罕见了。 云蛟敲响门扉,默默进门,低头拱手: “楼主,家族里传来消息。” “说。” “斩云回去之后,大闹了一场……” 云蛟复述了一遍那天发生的事情,如同身在现场。 秋风楼主听得眼睛一眯,沉默许久,才道: “我什么时候……教他说过那些话了?” 云蛟低头,不敢回答。 秋风楼主仰着头,淡淡道: “这样行事,好像不是他的性格呢……在这的时候,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云蛟不知如何应对,继续闭嘴。 “但这样,很好。” 秋风楼主忽然笑了一下: “当初我也是和他差不多的处境,但我没有他敢拼,最后被赶到了秋风楼来。 “虽然现在看来,比呆在那摊烂泥里好多了,然而我毕竟是被赶来的,呵呵……好!斩云争得好啊。 “这小子,真是越看越让我喜欢。” 他手指叩了叩桌子,想了一会儿,轻声道: “传个信儿……不,你亲自去找姚亦隆那个老东西。 “告诉他,如果斩云出了事,他这一房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会死。” 秋风楼主淡淡的说着: “记住,是所有人。” (本章完) 254.第254章 实力大进,遗迹开启 第254章 实力大进,遗迹开启 金陵日暖,满城锦绣,古树开,又是一年春色。 姚家。 一处清静宽阔、景致清幽的小院。 “好东西啊!” 谢渊看着面前古朴金蟾香炉上插的那一根黑色的线香,啧啧有声。 将贴身丫鬟和其他下人赶出房间,谢渊就在姚天川的屋子里东摸摸,西看看,翻出了不少好玩意儿来。 这线香和香炉就是其中之一。 香炉乃是南荒暖金所制,天生热力,可燃熏香,能最大程度的激发熏香的效力; 而这东海玉檀木制作的线香更非凡品。东海玉檀木是出名的神树,遮天蔽日,自带灵气,其制作的线香是凝神静气、辅助修行、增益修为的妙品,价值不菲。 具体多贵谢渊不知道,只知道每一根都是论金子算的。 而他在书房里发现了一摞。 点上一根,深吸一口,谢渊便觉得神清气明,独坐书房便和在灵地修行也差不多,云山的半山不过也就这样的水平,这还是一根香就能达到的。 “再插两根,一次一炷,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用不起呢。” 谢渊随手又燃了两根熏香,顿时感觉书房内已经比得上入云峰,不由满意的点点头。 除了熏香,还有宁神玉、静气枕、凉风扇等等辅助修行的小玩意儿,将一间小小书房,人为的弄成了修行圣地。 世家大族的修行条件,确实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谢渊摇了摇头,再好的装备,还是得看谁来用。 世家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姚天川这条件,但是大部分胜过旁人,能成才的却也只是少数。 当然,论平均水平,确实胜过小门小派许多。 点完这些辅助修行的玩意儿,谢渊又在小屋里摸出了几把宝剑,每一把都是切金斩玉、吹毛断发的罕见利器。 特别是姚天川常佩的那把贴身佩剑,稍微出鞘室内就多了一泓秋水,剑光逼人,锋锐之意让斗室生寒。 玄兵之下,当无宝剑能比这一把更利了。 谢渊端详宝剑,点了点头,颇为欣赏。作为练剑的武者,利剑还是能让他多侧目两眼。 不过他不为所动,这宝剑利器是利器,但和他的百变玄兵比起来,自然又差了点儿。 谢渊的那把玄兵虽然不像其他玄兵动辄有特异之能,只有个平平无奇的变化之功,但本身玄兵的材质在那摆着,坚硬无比,锋寒难挡,基础属性就已经胜过所有利器了。 用惯了这玄兵,再看这些凡品利器,也就不为所动,只是瞅瞅而已。 除非是玄兵宝剑,带有极致锋锐和奇妙能力的,不然谢渊肯定没什么好动心。 兵器之外,姚天川所藏的还有软金丝内甲、玄铁护心镜、兽皮玉缕靴等等,一套穿上,就是个普通外练也能挡气血蜕变境好多招式了。 “你的宝贝真多,不过现在都是我的了。” 谢渊扫荡一圈,就跟回了家一样,全部收入囊中。 当然,东西都要让翠屏好好洗一下,晾晒个七天七夜,不然他嫌脏。 装备看完,就是功法,姚天川的书房里几乎有姚家大半的精品功法,谢渊看得颇为眼亮。 稍作浏览,就发现了姚家许多的出名武技,若是一一看来,揣摩过后,再以后对上姚家武者,在他面前个个都是没穿衣服一般被看穿。 “这段时间空闲时可以浏览浏览,以增见识。” 谢渊眼光闪烁,不同的功法到了他手里,那效果还远胜他人。毕竟常的武者有贪多嚼不烂、顾此失彼之嫌,武道如逆水行舟,不常常习练是会退步的。 但谢渊练武,如同静水前行,走到哪就是哪,没有忘怀之虞。 当然,这些技法,并没有几样顶尖的,谢渊只准备浅尝辄止,增加手段见识,主要为以后针对姚家武者准备。 至于姚家真正的精华、压箱底的镇族功法大金河功,他已经到手,全心修炼此功就行。 这些宝贝的最后,便是各色丹药宝才了。 打开一个才送来的锦盒,里面上好丝绸作为缎面,铺以灵草缓冲,静静放着三个异常精美的瓷瓶。 拔出瓶塞一看,三瓶中两瓶都是豹胎玉芝丸,而一瓶是二变境的补气圣药仙芝丹,亦可称作内功专精版的豹胎玉芝丸。 “捅了豹胎玉芝丸的窝了。” 谢渊有些哭笑不得。 连上秋风楼主给的、公孙骁那缴的,再加上现在配给姚天川的,他豹胎玉芝丸真是用都用不完。 这宝药是姚家的独家配方,产量稀少,外人得个一颗半粒的,都有望拿来冲关破境,如公孙骁。 姚家的核心子弟虽然可有供给,但也难以做到药能不停,毕竟摊子这么大、人这么多,不是每个人都分得到的,只有有潜能的子弟才能领取。 而像谢渊这样,直接拿了又拿,还得是他的天赋冠绝姚家、并且闹将一场,彻底奠定了不可撼动的年轻第一人地位才行。 只可惜对他来说,用不了这么多,很快就能晋升气血三变境。到时候气血蜕变,二变境的圣药,对三变境的效果就打了大折扣,没有那么好的效果了。 但是当当补血丹解个馋也行。 谢渊悠然想着,将丹药先收好。 把豹胎玉芝丸当成日常修炼的零嘴,即使在世家大族也有些过分了,说出来让无数人眼红。 但反正糟蹋的不是自己的…… 不过这仙芝丹着实不错。 仙芝丹也是姚家自制的独门配方,作为二变境境界的内家圣药,对内息进益效果拔群之余,特别适合大金河功的修炼。 这对谢渊来说自然也有大用,不过…… “也许拿仙芝丹来修炼大金河功,还是不如修炼养身功然后转换来的快。” 谢渊思索着: “回头试试,但总归是能大有裨益。” 除了这些大药,平时的辅助丹药、零嘴,姚天川也有不少,在谢渊看来,就是各种补剂一应俱全。 “有这样的条件,就是头猪都能突破外练。” 谢渊躺在软榻之上,鼻中闻着淡淡的熏香,长叹一声。 太腐败了。 我好喜欢。 谢渊将身子一扭,盘膝坐在软榻上,目光一闪。 “还有一个月万妖山狩就开始。分成二变境和三变境的么?那不突破三变境就没什么,或者说还不能突破……金钟罩正常修行,这一个月主攻大金河功,还有天隐术。” 谢渊拟定计划。 天隐术差的不多,努努力基本很快就能到大成境界。 大金河功则利用养身功辅助,同样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到第八层。 突破到第八层之后,大金河功便又有一个质变,四重劲力如惊涛骇浪,凭此功法,谢渊有信心和气血三变境前期的敌人正面相抗! 有了这样好的条件,当好好修行。 谢渊在姚家安定了下来。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本想闭门修行,结果接下来几天络绎不绝的访客让他想起,自己随口说的要万妖山狩的定夺之权,竟然影响那么大。 “天川,看到你修为进步如此大,十七叔很高兴。哎,来来,你现在的境界,这些丹药对你辅助应该不小……呵呵,没什么大事,就是你看这名额的事情……” “天川,哈哈哈!六爷看你现在这么出息,很高兴啊!当初给你把尿你才那么大一点儿,现今都成了家族的中流砥柱了! “对了,你不是马上要去万妖山吗?三人一队,不好好选队友可不行。天鸿天名两个小家伙不成气候,不选他们是对的——你看你四哥咋样?修为和你差不多,很好配合! “修为低了?没事,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啊! “这儿全都是兄弟?兄弟之间,亦有差别!四哥八弟,听起来就吉利!” “小八,最近怎么不找七哥吃酒了啊?咱们七八兄弟,本来就是最近的关系,可别忘了兄弟啊!” 不管走到哪里,谢渊身边都是热切的招呼。而送礼的人几乎把小院门槛踏破,让他不胜其扰。 在水榭的表现与争执,正面赢了姚亦隆出马的二房一场,“姚天川”的地位自然是一飞冲天,所有人都看清了,他已经不能按小辈来算,而几乎可以自成一派。 故而无论是谁,见到谢渊都要么热切恭敬、要么十分客气,哪怕一些长老也是如此,不会再对他倚老卖老。 他说的话,别人都得仔细听。 姚天川临死时梦境中幻想的他在姚家走到哪、哪都尊敬,在谢渊身上帮他实现了,想必他死也可以瞑目了…… 如果忽略就是谢渊杀死的他再代他享受的话。 但除了地位的提升,近日的热闹最大的原因,自然是万妖山狩、二变境小组的名额。 这两个名额,对年轻子弟来说就是天大的机缘。 能进万妖山,不说给不给家族争光,那等上古秘境对自身的成长是极为有利的。 哪怕没有什么大的机缘,姚天名、姚天鸿去了两年,修为就到了二变境的顶端。以他们的平庸天赋,说实话,哪怕豹胎玉芝丸喂到饱,也不可能这么快有如此修为。 而放眼其他世家的真正天才,基本上进去获得一点机缘,就一飞冲天,不少三变境出来之后更是摸到了晋升宗师的门槛。 之前名额被二房四房把持住了,其他人基本上想也想不到法子。 但谢渊一回来直接将姚天名和姚天鸿踢了出去,他本意只是想激发姚家内部的山头派系之争,激化他们的矛盾,结果却让其他人人心思动起来,让他的地位是高上加高,一时简直是炙手可热。 看着面前这有些油滑有些期待的年轻公子哥,谢渊淡淡道: “七哥,你也想去万妖山?” 姚家年轻一辈行七的姚天丰呵呵一笑: “小八,你这说的,谁不想去那里面瞅瞅?便是看看上古风光也好啊!” 他一伸手,要拍谢渊的肩膀,被他一把抓住,静静的看着他。 姚天丰咧嘴一笑,也不尴尬,自己收回了手: “哎呀,七哥我也是二变境了,你看咱俩年龄还差不多——当然,我天赋肯定是远远比不上你的,这点儿我有自知之明。但让其他人去,不如让自己人。当年我天天带你玩,那次在柴房咱们玩那几个丫鬟的时候……” 谢渊眉头皱了皱: “七哥,我好像没参与吧?” “是没参与,但不是叫你来着?都把你拉到柴房了,你自己看了一眼就吓跑了,真是没出息!” 姚天丰嘻嘻一笑,不过收敛了神色: “当然,那是小八你有大志向,不跟咱们玩这些——但哥哥心里可是一直有你啊!” 谢渊对那事还有印象,眼神深处幽光一闪。 姚天川自幼一心修行,纨绔爱玩的东西基本没怎么参与。 那次姚天丰伙同几个少爷,拉了几名小丫鬟在柴房去淫辱,甚至还用柴火…… 哪怕只是看了一眼,重口味的一幕深深印入了姚天川的脑海,故而连谢渊都知道。 柴火是他妈这样用的吗? 樵夫和剑侠的灵魂合二为一,谢渊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有些愤怒。 事后几个受尽折磨的小丫鬟自然是没了命,但姚天丰几个人也就是被长辈责骂了一番,象征性的关了两天禁闭——在自己的院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也就罢了。 说实话,比起这些不把人当人的世家纨绔,姚天川算是好的了。 谢渊和姚天川是立场不同,对他冷傲偏执而阴狠的心性并不欣赏,对他潜在的威胁却也很重视。 但对这些家伙,那是纯粹的嫌恶。 谢渊静静看着姚天丰,淡淡道: “好,七哥,我会好好考虑的。” 有戏? 姚天丰眼睛瞪大,顿时露出喜色。 谢渊并没有像许多人那样一口不耐烦的回绝,对他的态度相比较他人,柔和了许多。 好弟弟,哥哥当年没有白带你玩!你果然记得! 说实话,姚天丰对修行兴致缺缺,之前也就是一变境晃荡。但这次谢渊回来之后,一下清出两个名额,姚天丰的长辈陡然看到了机会,直接给姚天丰灌药,让他临阵突破了气血二变境,达到了去万妖山的最低门槛,然后便开始运作。 至于这样的人进了万妖山能对家族有什么用么……管不到那么多了,先给他开路再说。反正除姚天川外最强的姚天鸿和姚天名都被踢开,还能有什么成绩? “哈哈哈,小八,你三伯爷执掌药局,你是知道的。我已经让我爷派人送了一些豹胎玉芝丸和仙芝丹到你院里了,你回去就看得到。这些都不是普通货色,是精品,效果至少要好一成多。” 姚天丰喜气洋洋的低声说道: “这事儿成了之后,我再让他给你龙虎金玉丸——诶,别这样看着我,知道你感激,都几把兄弟!反正以小八你的天赋,早晚要到三变境的,提前给你配点儿药,哥哥还是有办法的!” 他一把揽过谢渊,哈哈笑道。 谢渊没有再推开他,只是静静道: “好说。” 谢渊回到姚天川小院,娇俏可人的丫鬟翠屏上来给他换居家袍服。 他静静的张开手,看着翠屏手脚麻利的褪衣穿衣,忽然道: “翠屏,姚府里的少爷们,你们最怕哪一个?” “啊?” 翠屏眨了眨眼,有些迷茫道: “翠屏不懂少爷的意思。” 谢渊平静道: “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想说什么尽可以大胆说。你平时和丫鬟下人们,应该说过伺候哪个少爷最为怕人吧?” 翠屏脸色一白,一下跪在地上,磕头道: “少爷!翠屏哪敢议论主人啊?更从来没说过少爷一句坏话!少爷明鉴!” 谢渊无奈,一把就扶起窈窕轻盈的丫鬟,说道: “我不是说我,我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我是说其他的少爷,你的小伙伴们最怕哪个?放心,我不是追究,只是问问。” 见翠屏有些犹豫,谢渊淡淡道: “我不喜欢隐瞒。” 翠屏听他这样说,只得咬着牙,豁出去道: “少爷,平时下人们的确很少敢议论主家的。但虽然屏儿是少爷的贴身丫鬟,也听说过有几个少爷,他们伺候起来都是心惊胆战的……” “说。” “一个是七少爷天丰少爷,但凡漂亮点儿的丫鬟去了他那里,多半要被收入房中。其实这本来是很多人觉得的好事,但是、但是七少爷的房中,他们说一到夜里全是哭喊惨叫,常常半夜半夜的把人抬出去……许多姐妹去了之后,再也没见过人了。” 翠屏小脸煞白的说道: “好些姐妹一听要去伺候七少爷,都故意往丑了化妆容,生怕被看上,和伺候其他少爷截然相反。” 谢渊微微点了点头,又道: “还有呢?” “还有、还有的话,就是十一少爷天赐少爷。” 翠屏说到这个名字,脸色都变得更害怕了一些: “天赐少爷,喜、喜欢打杀下人,所以大家都怕他……” 翠屏没有多说,因为这事姚家上下全都知道。 十一少爷姚天赐,是家主姚余知的孙子,极为宠爱,取名天赐。 姚天赐受宠爱除了是他爹早亡、得了身为家主的爷爷和寡母万般关爱,本身天赋也颇为不俗,被誉为年轻一代仅次于姚天川的武道天才,年纪轻轻的,年前就突破了气血二变境,几乎不比姚天川慢。不过姚天川要不是剑心破碎,当能突破得更早一些。 但姚天赐有个毛病,本身修为天赋虽高,心性在幼年丧父加上爷爷和母亲无限制的纵容之下,就是个彻底的混世魔王,并且极为暴虐。 不像姚天丰嗜淫虐,姚天赐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就嗜杀戮,下人一不顺眼,就要打杀。 他的心性有点问题,慕强好武,一心喜欢强大的实力,突破的虽快,根基实际上有些虚浮,刚刚突破的二变境,需要比其他武者更长的稳固时期。 谢渊听到这两个名字,并不意外,基本上和他所预料的差不多。 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就选这两个幸运儿吧。 翠屏一愣,见少爷没什么表情,心下有些惴惴。 少爷知道?知道什么了?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过几天,消息传了出去,谢渊选定姚天丰、姚天赐作为万妖山狩的队友,这一次万妖山狩二变境的队伍就组建完成。 得知这个人选,众人既觉意料之外,又觉在情理之中。 姚天丰和姚天赐的长辈都在家族中身具高位,一个就是家主的亲孙子,一个在药局这样的要位,也是跟家主走得很近。 既然得罪了二房四房,姚天川肯定抱紧家主的大腿。 说是让他全权定夺,实际上还是塞进去了自己的后辈……家主这招高啊。 只是,这两个家伙一个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一个虽然有天赋,但是心性有问题、境界也是刚刚突破。 带这两个刚刚二变境的家伙,姚天川自己就算再厉害,能跟其他家族一水儿的同境巅峰竞争吗?竞争得赢才怪了。 家主口口声声不能再输、一定要以家族为重,最后还不是培养自己的后辈……姚家众人一时心思各异。家主的书房。 “天川,你确定人选就定为天丰和天赐了么?” 姚余知的眉头微微皱起。 说实话,不同于别人的猜测,他不认为这是个好选择,并不太同意。 相较于培养一两个直系后辈,身为家主,他更关心将家族发扬光大,恢复往日荣光。 到时候别说一二个后辈,一二十个后辈自然都有大前途。 谢渊拱手道: “是。” “可是,他们……” “家主,就算是姚天鸿和姚天名的实力,修为不低,但去了有什么用么?还不如七哥和十一弟,至少可以和我同心协力。只要他们安心辅助我,我担保可以给姚家争个至少六名。” 谢渊大义凛然道。 姚余知见他这样说,觉得也有些道理。最强的两个和他不对付,其他人去了也大差不差。反正说了按他心意,那就随便他吧。 姚余知摇了摇头: “天川,你可得加把劲。” “家主,姚家的前途,包在我身上!” 谢渊信誓旦旦道。 人选已定,谢渊的小院消停了许多,然后他直接以准备万妖山狩开始闭关。 头一次有着这么好的条件,谢渊不让人打扰,全身心的沉入了修行之中,进度可谓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首先便是他当下最为重视的大金河功,直接突破。 【大金河功·第八层:(12/8000)】 谢渊盘膝运功,双掌在胸腹前相对,感受着体内磅礴无匹的内息。 “这内息的品质,厚重沉凝,波涛起伏,虽然第八层只相当于二变境,但分明比之前的三变境的云山剑意经威力还要大!” 相同的体魄,可以承载着品质更高的内息,这便是顶级功法。 而除了品质之外,大金河功最大的特性,便是可以叠加劲气。 谢渊睁开双眼,眼神中如有大江长河、浩荡奔流的虚景。 然后他缓缓推出了一掌。 室内的空气陡然暴动,如同狂涛将起。 谢渊这一掌里凝聚了四重内劲,好似四重如同山峦的大浪,叠加一起,所向披靡,盖莫能御。 他即使收手,但哪怕含而不发,室内的陈设都一下变得凌乱不堪,如同狂风过境。 “气血三变境前期,如公孙骁之流,即使正面相抗,应该不出三招就会被毙于掌下。” 谢渊露出满意的神情。 一直以来,他功法品级不够的最大短板终于被弥补了。 哪怕他向来能和强于自己的高手战斗并战而胜之,但靠的都是周旋和袭击,只有一个横扫千军可以正面强攻。云龙九式明明很强,但他却发挥不出全部威力。 现在有了大金河功,谢渊的硬实力终于提升上来,哪怕光靠这个功法,也是可以发挥出远超境界的战力。 再加上天隐术、天幻术、横扫千军和云龙九式这些超出当前品阶的强力手段,配上了浑厚无比的大金河功,以及云龙步和无影步相辅相成,谢渊的实力几乎迎来了质变。 大金河功突破之后,便是天隐术。 这一日,谢渊明有所感——看着面板感受到的,天隐术就差最后一点。 于是在静室之中,谢渊不断运转着天隐术,静坐感悟,终于缓慢的将最后一点进度推了上去。 【天隐术·大成:(1/10000)】 刹那之间,谢渊感觉天地似乎有了变化。 天色似乎蒙上了一层不可察觉的黑纱,他周身变得幽幽暗暗,模模糊糊。 一切都变得难以辨别,似乎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瞬间从天地间彻底消失。 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涌现,谢渊心有所悟,自己都有了搬运些许天机之能。 随着突破完成,周围幽暗的光芒瞬间隐去,谢渊沉吟一下,心思一动,斗室之中突然空荡荡的,彻底没了他的踪影,连微不可查的幽影都看不见。 他撤去藏踪匿形,现出身影,然后手微微一挥,仿佛扯来了一张幽暗的毯子,主动将自己遮蔽。 “之前的天隐术有被动干扰天机之能,慕姑娘说一般的测算基本算不准我的路。而大成之后,我也能主动干扰天机了?” 谢渊眼神闪烁,连连点头。 对神奇莫测的天机术,谢渊还是十分忌惮的。虽然身边就有此道高手,但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遇到这一门的高人,被牵着鼻子走都不知道。 但有了天隐术,他直接变得难以探测、无法卜算,仿佛世间查无此人,非是大神通者,或者身边的至亲之人,根本堪不破。 终于达到了真正能干扰天机的境界。 而除了这层次极高的能力,天隐术本身的藏踪匿形已经达到了极致,谢渊就算在飞龙榜的宗师面前,若不动手,也难以被发觉踪迹。在这一道上,只要不是境界差距太大,他能达到的效果,和无形无踪、神鬼莫测的秋风楼主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至于变幻之能,截取气运、扮演他人,同样如此。现在他说他不是姚天川,姚家的人第一个不信。 这样的话,入万妖山便万无一失。 谢渊缓缓点头,突然神情一动,抬了抬头。 姚府深处,一处僻静到了极点的小院。 白衣秀士心神闪动,刹那间抬头,有些惊疑不定: “什么动静?似乎在姚家一闪而逝。” 他眉头紧皱,瞬间挥动算筹,掐指卜算。 半晌过后,算筹毫无动静,他疑惑不解: “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没有?难道是错觉?” 按理说他不会怀疑自己的感觉出错,但卜算的结果指明一切无事发生,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沉吟半晌,只得道: “可能真是累了。那神秘的家伙天机术不差,全力之下勉强可以和我作对。只可惜不知道早就被我种下标记,只等关键时刻,就要让他彻底玩完儿。到时候,等他知道这段时间我只是一直和他玩耍,不知他是什么表情!” 沈虚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甚至还有兴奋的红晕。 姚天川的小院内。 “是慕姑娘说的那个神秘天机士么?” 谢渊感觉到了朝着自己而来的奇异波动,不过在天隐术的遮蔽下,那股波动转了一圈儿,找不着目标,便自顾自散去。 若是以前,他根本察觉不到这无形无质的东西来,不由有些新奇。 “慕姑娘之前说,天天都会抽空和这个天机士玩一会儿,逗逗他,就当练手,还说他就在姚府之中,也不知是哪一个。” 谢渊沉吟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再去管。 看来是刚刚突破的神秘动静惊醒了近在咫尺的那名天机士,但是天隐术的特性让他根本找不着自己。 至于这人,完全被慕姑娘掌握在手心之中,翻不起浪,不用他来管。 又过去一段时日。 簪楼中。 芙蓉暖帐,总是有些暧昧。 不过两人都已经习惯了,将周围的声音一屏蔽,自顾自的在里面喝茶。 谢渊对慕朝云的诸多秘法、阵势颇感兴趣,但这些东西哪怕他有面板,能学得会,也需要费大量的时间去沉浸式的研究、增加进度,一时还不见得能提升实力,影响他的其他功夫进展。 就像慕朝云有自己的路,不稀罕谢渊的剑法内功什么的,他也有他的武道。 或许以后和慕姑娘隐居之后,可以研究下这些玩意儿,不过不是现在。 谢渊悠悠的想着。 “你在想什么?” 慕朝云看着谢渊走神,好奇的问道。 ……想得有些远了,和想孩子叫什么也差不多。 谢渊回过神来,看着慕朝云清雅绝美的俏脸,说道: “一见慕姑娘就放松,也不知怎的。这就是宗师师傅给我的安全感吗?” 慕朝云秀眉微蹙,横了谢渊一眼: “话真多。” “不是你问的吗?” 谢渊呵呵笑道: “慕姑娘,我要去万妖山了,他们说在里面至少是一个月,不算来去路途。得辞别一段时日。” 慕朝云轻轻点了点头: “你自己谨慎些,虽然里面应当是划分好了各自区域,但面对妖兽,哪怕你实力不凡,也要多加小心,不得大意。” “放心吧慕姑娘,我省得的。” 谢渊自然不是大意之徒。为了这次万妖山狩,他做足了准备,不止秘法突破、内功大进,便是修为也已经极为接近突破了。 在二变境这个范畴,谢渊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就等从万妖山出来,拿足收获,顺势突破之后,往宗师之境一路冲锋。 颇有些不舍的和慕朝云叙话告别,谢渊站在门口,在慕朝云有些不自在但顺从的低头后,轻轻再和她抱了抱。 这下两人抱了许久,久到心跳仿佛都合成了一声,然后才分开。 “我走了。” 谢渊挥了挥手。 “一路小心。” 慕朝云认真的叮嘱。 看着谢渊离开,慕朝云回到房中,眉头轻蹙。 “算了又算,最多是有些波折,但收获会极大,足以助他一飞冲天的。当是吉卦。” 但慕朝云心中总有些担忧,每次卦象到了谢渊这儿,她就好的怕变成坏的,坏的恨不得立即给他改命,仿佛自己都不信自己的天机术了,哪怕她的造诣已经极为高明,足以碾压止空山的弃徒。 “不成,万妖山是八大世家的狩猎场,八大世家、特别是上三姓,无论如何都不能小瞧。这次也不是一帆风顺,小有波折也是波折。” 慕朝云脸色沉凝,下定决心,当即布起阵法,架起阵旗,坐在阵中,开始凝神施法。 无形的波动在阵法中凝聚,一点看起来便让人心生喜乐的金光从慕朝云身上涌出,借助阵法,冲天而起。 慕朝云的脸色有些发白,又变成了一副透明的模样,但她神色却轻松了许多: “这下当无虞了……” 回到姚府的谢渊心有所动,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笼罩,这感觉一闪而逝,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感觉好了许多,总感觉有好事发生。 “是慕姑娘吗?” 谢渊皱了皱眉,摇头叹道: “真是……” 不过他不以为意,只是做着准备。 数日之后,姚府正厅,有六名年轻子弟站在当中。 谢渊身边是有些轻浮的公子哥儿姚天丰,和一脸躁意的少年,便是那姚天赐。 另外一边,则是三名气息更为强大的年轻子弟,然而说是年轻,个个都超过了三十,足比谢渊大出一轮有余。 他们将同去万妖山,然后各自奔赴不同的猎场。 姚余知看着底下的六人,目光多在谢渊身上停留,意甚期许。 众人都知道,三变境的三人组几乎又要垫底,但是二变境这里,有了姚天川,几乎是全姚家的希望。 姚余知缓缓道: “天川,若是这次你带领家族取得佳绩,我便做主,在你成为宗师之前,所有资源,先全力供给你,直到你不需要,再做其他分配。”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 这番安排,几乎是将这姚天川一人置于家族中所有其他宗师以下族人的头上,可谓仅次于宗师。 不过……取得佳绩,也没那么容易。 许多人眼神闪烁,心思变幻。 他姚天川自然厉害,但选了这两个家伙一起,还不如让姚天鸿和姚天名,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只可惜,搞内斗,最后还不是走个过场罢了。 “谢家主,我必不负所望。” 谢渊拱手沉声道。 同一时间。 琅琊王家。 “诸君此去,可有信心为我王氏再夺头名?” 一名全无气势的中年文士和声说道。 他面前六名年轻人,男女各有,气息皆是不凡,为首一名青年男子拱手说道: “放心吧父亲,我必为家族摘下连冠。” 清河。 “家主,有我在,王家肯定连冠不了,我说的!” 一名豪气干云、腰按长剑的俊逸青年笑到。 他身边五人气质出众,姿态随意,自信十足。 台上留着三缕长髯、年约四十的男子抚须大笑: “好,你说话算话!” 陈郡。 一名身着粉裙、神情灵动的绝美少女抱着一只可爱的兔子,笑眯眯道: “乖兔儿,好好守家……” “灵韵,出发了!” “来了!” 少女扭头回了一声,然后继续爱抚着宠物,温柔道: “回来给你喂点好吃的。” 那小兔子听了,灵动的眼睛一转,鼻尖耸动几下,然后张开兔嘴,露出尖牙 固北,范阳,太原……皆是类似场景。 邕阳。 一个看起来已是风烛残年的老者,静静靠在躺椅上。 他的旁边,赫然立着姚亦隆。 姚亦隆缓缓开口: “能行么?” “嘶嘶,自然。” 老者如同漏气的风箱,缓缓笑道。 “紫玉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姚亦隆转头,看着下面恭敬垂立的六人——不、五人旁边,有一个肌肤胜雪、顾盼生辉的紫衣女子,气息极强,几近宗师,让他微微一凛。 这女子比姚亦隆见过的所有人都白,似乎是有异族血统,特别是一双玉足,不着寸缕,轻轻点在地砖上,脚踝上还系着一根红绳,极为惹眼。 姚亦隆不动声色,暗中疑惑,钱家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奇异而强大的年轻人? 不过想到钱家向来兼收并蓄,倒也不足为奇。 老人在躺椅上,将一切尽收眼底,胸膛如风箱般起伏,发出嘶嘶的声音。 (本章完) 255.第255章 二指破敌,一斧三境 第255章 二指破敌,一斧三境 谢渊知道去万妖山的路不近,却也没想到还要这么些时日。 骏马萧萧,姚家的车队跨江向北,从春暖开的江南到了余寒未去的晋地,拢共了十余日,总算到了太原李氏的地盘。 这万妖山,或者说万妖山遗迹的门扉,就在太原境内。 晋地多山,谢渊也是第一次来,认不出这一重又一重的山峦哪个是太行哪个是秦麓。 这一世的地理、人文和前世有许多类似之处,谢渊早就留意到了,但想不明白为什么,后面也就没再琢磨。 毕竟这些类似之处,细看之后又似是而非,或只是巧合而已。 但就算和前世一模一样,他的地理知识倒也没那么好。 反正眼前这个深山老林,谢渊只知在此世太原以西的一处崇山峻岭里面,光从山外走到山里都了两个整天。 “终于要到了么。” 谢渊一行早就弃马步行,听到前面几人的示意,心里默默想着。 姚家这次来了七个人,除了六名参加万妖山狩的年轻子弟,带队的便是姚家的三大宗师之一,姚云武。 也就是被谢渊踢出队伍的姚天鸿的亲爹。 姚云武是姚家现在最年轻的宗师,他本身是个武痴,一心修炼,并且潜力还有可挖掘之处,是姚家的中流砥柱。 但相对的,他对自己的儿女管教的并不太多。 或许是他本身还前途光明、不需要像姚亦隆那样寄希望于血脉,或许是他的几个子女,确实没有继承他的天赋。 总之这次谢渊虽然打起一百个小心,但姚云武一路上并没有对他表露出任何敌对之意,对他和其他五人一视同仁,还多番嘱咐几人一定要为家族争光,有问必答、尽心尽力,颇具宗师气度。 其实那天那针对的姚天名和姚天鸿两人,前者虽然是姚亦隆的后代,本身为人沉稳,除了资质一般占据资源之外没什么讨人嫌之处,谢渊拿他开刀纯粹是因为他的祖辈; 而姚天鸿是姚云武的儿子,却不像乃父,大概是没怎么被管教过,嚣张跋扈许多,更为谢渊所不喜。 两人或许该换个爹、换个爷,感觉更统一些……谢渊暗搓搓的想。 不过上一代是什么性子,下一代有时候恰恰相反,倒是个常见的趣象。 “前面就到了。” 姚云武回过头来说,眼睛在六人身上一一转了一圈,特别是在谢渊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道: “这万妖山狩既是锻炼弟子,实际上也反映了家族的实力。我们姚家积弱已久,此前已经连续垫底多年,再这样下去,很多家族的生意、领地,都受影响。 “家族对你们这次寄予厚望,希望你们好好表现,底线便是第七名。 “天川,既然你全权揽过了这次万妖山狩,名额任由你定夺,那就证明给我、给家族看,你是对的。” 谢渊看着姚云武定定的盯着自己,心道他果然也不是对自己亲儿子被赶出去全无意见。 但是这样说话做事,还算光明磊落。 堂堂姚家,也不是没有人物。姚亦隆虽然老迈无能,但深不可测的秋风楼主、进境神速的姚云武,以及心思深沉、面面俱到的姚余知,都不是易与之辈。 但这样才更让谢渊心中沉凝,被这样的大家族盯上,常人可很难睡得安稳。 “四伯,我知道了。” 谢渊拱手回道。 姚云武点了点头,转过身子,摸着旁边一颗不起眼的大石头: “走吧。” 说完,他当先朝着面前的小径走去,然后身影如同水波涌动,消失不见。 阵法? 谢渊眉头一挑,他竟没发现这里还有一个隐秘的阵法。 虽然他不通阵道,但是跟慕朝云朝夕相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多少有些眼力见儿。 然而这里的阵法,哪怕姚云武示范过了,谢渊也没看出分毫端倪,就算从这过千百次,也想不到旁边的树丛还藏了一条通道。 几人依次往那里迈步,看似兽径的地方一踩过之后,眼前就别有洞天。 这里依然是山林深处,只不过前面的景象已经不同,不再是密林。 谢渊看向面前的一大片空地中央的土丘,上面一个数层高的圆形石头祭坛。 哪怕从下面仰望上去,都看得见侧面刻画着复杂之极的符文和线条,比谢渊见过的任何阵法都更为繁复,一看就让人头晕。 谢渊微微低头,挪开视线,不动声色的扫过周围。 这片土丘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几乎个个都年轻异常,而气息强大,自信十足,让谢渊眼神微动。 世家精英,当有些气魄。 他一眼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眼神略作停留。 王家之主的儿子王启文,之前曾在见真湖泡过水的,他有印象; 以及他的妹妹王启诗,曾参加前次的小潜龙会,和宁紫一样是实力不俗的巾帼,只可惜遇到了张均一,干脆的败下阵来。 兄妹俩都是大宗师的子嗣,天赋自然不俗。相比去年谢渊看他们时,气息又各自强大了几分。 而在王家几人的旁边,一群气势分毫不输、还隐隐和王家众人对峙的年轻人们,不用说便是清河崔氏的子弟。 琅琊王、清河崔,当今最大的两大世家,彼此实力相差仿佛,又同有大宗师坐镇,子弟们自然是处处都要比。 清河崔氏的子弟都是一袭紫衣,风度翩翩,相比其他家族或张扬、或矜持,清河崔氏的子弟气质是最独特最潇洒的,感觉这个家族的子弟特有一种洒脱,不知是不是家风如此。 谢渊一一扫过,看到了固北袁家有一个熟人,是之前在浮屠塔中见过和秦师兄颇为熟稔的袁真瑛; 然后范阳卢氏、太原李氏,陈郡谢氏…… 在这个上三姓的最后一族,谢渊看着那个一身粉裙的灵动少女,眼神多多停留了一会儿。 八门之乱中若说哪一家损失最多,毫无疑问是姚家。 被圣女突袭金陵族地,宗师死了大半,族中英杰死伤无数,落得个青黄不接、人才断层的下场,直到今日都没有恢复过来。 但若说哪一家损失最大,许多人却不认为是姚家,而是陈郡谢家。 因为陈郡谢氏彼时的家主,大宗师谢玄直接在和圣女的战斗中身亡,也是这几十年来少有的战死的大宗师。 正值鼎盛之年的谢玄战死,谢家虽然其他的损失并不算多,但是没了大宗师坐镇,一下没了和王崔两家争雄的资本,上三姓这十多年来,渐渐成了两家争霸。 而同为损失惨重的两家,本来姚家想要抱抱谢家的大腿,这么多年也联络了不少次,只可惜…… “姚天川,你看什么呢?” 谢渊走神的目光一直放在那粉裙少女上,她发觉之后,直接竖眉回眸,哼了一声。 一时之间,场中八大世家的子弟齐刷刷的朝着谢渊看过来,眼神无形中有些玩味。 只可惜,谢家没看上姚家。 或者说,这女孩儿没看上“自己”。 谢灵韵,当今谢家家主谢奕的独女。 谢玄的弟弟谢奕临危受命之后,姚家曾和谢家商讨联姻之事,提出的人选就是姚天川和谢奕。 结果当时还小的谢灵韵才看了姚天川一眼,直接扭头就跑,搞得两边都有些尴尬,这事儿不了了之。 可惜,莫欺少年穷的戏码上演不了了,直接快进到死者为大。 谢渊拱了拱手: “谢小姐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说什么胡话?我上次见你才多大,哪没变了?” 谢灵韵直接翻了个白眼,毫不给面子: “少来套近乎。” 周围的世家子弟起了一阵哄笑,还有人跟谢灵韵问道: “谢家妹妹,这就是你当年的未婚夫?重逢难得,怎么这么不高兴?” 谢灵韵柳眉倒竖: “王启诗,什么未婚夫?别瞎说话,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斯斯文文的王家小姐王启诗捂嘴笑道: “谢妹妹还是这么豪爽。” 姚家几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自从自家实力一落千丈,在世家圈子里的地位便渐渐有些微妙了,乃至当面调笑也不罕见。 姚云武不动声色,正要和几位宗师见礼,就听谢渊突然淡淡笑道: “刚刚没注意,你上次是小,这次确是变大了。” 众人一愣,姚天川这小子说什么废话? 过了几年,人是得变大啊……被落了面子开始胡言乱语? 不过片刻之后,许多世家子弟都是丛老手,听出谢渊口中暧昧,再看他眼神只往谢灵韵胸腹处转,顿时神色古怪,噗嗤一声笑出来。 原来说得不是年纪,这家伙倒也是个妙人,敢调戏陈郡谢氏的家族嫡女! 这个姚天川,确实性子有些桀骜。 谢灵韵呆了一下,本来不解其意,但见其他人古怪神色,脑子一转立马就反应了过来,顿时脸色通红,勃然大怒道: “姚天川,你作死么?嘴放干净点!” 她呛的一声,直接将一把寒光闪闪的软剑抽出,一步跨上,朝着谢渊当面刺来! 姚云武眉头一皱,正要阻拦,却见一道冷冽的目光盯着自己,顿时气势一沉,朝着谢家的宗师迎了过去。 兵对兵,将对将,宗师互相对峙,谢灵韵就没人拦,直直朝着谢渊刺来。 周围的子弟看着谢灵韵这含怒一击,软剑变幻多端,威势不浅,心中都是一凛,只道谢家不愧是谢家。 哪怕谢家这些年低调了许多,这谢灵韵的功夫不容小觑,这一剑换作自己,当不好接。 不知这姚天川声名在外,能不能接的下…… 在众人的瞩目中,谢渊心中灵光一闪,扶住剑柄的手突然松开,朝前伸出了两根指头。 谢灵韵舞出的一片剑光突然静止,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软剑,就像被按住了七寸,正好被捏在了谢渊的两根指头之间。 谢灵韵本就大得惊人的双眼一瞪,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她手下意识抽了两下,然而软剑纹丝不动。 谢渊双指之间大金河功不断涌动,饶是谢灵韵修为也不差,此时兵器却被完全制住。 剑光彻底静止,一同安静下来的还有整片土丘。 周围的世家子弟皆瞪大眼睛,表情跟谢灵韵如出一辙,仿佛是自己的剑被人空手接了。 这姚天川,两根手指头就夹住了谢灵韵这变幻万千的一剑?他们许多人可是看都看不清! 姚云武眼光一闪,和对面脸露震惊的謝家宗师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撤了气势,挺起胸膛。 谢渊看着面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绝美少女,眼神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平心而论,这个粉裙双马尾长得还是极为不错的,特别是这一脸呆滞的模样,有几分可爱,就比司徒琴差丁点儿。 就是不知道是太讨厌姚天川了还是本来就是骄纵大小姐,这一来就打打杀杀的,显得有些暴脾气。同是大小姐,司徒琴就大气多了。 这事儿姚天川自己也想不通,怎么当年一眼就被讨厌了?说起来他长得也不算差。 不过无妨,讨厌更好,谢渊此来不为了交朋友。 代表姚家给姚余知立下军令状时,他心里虽然想着万妖山要好好探索,但其他方面么,只有一个原则—— 帮姚家把敌人搞得多多的,朋友搞得少少的。 谢渊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在安静的山丘边显得无比刺耳。 谢灵韵回过神来,瞬间脸色通红,想要收剑,然而这时竟然还完全收不动! 她拔了几下都拔不出,只得羞得满脸通红,喊道: “还不松……诶?” 谢渊突得收手,谢灵韵正全力拔剑,一个没站稳踉跄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 技不如人,又被耍弄,她顿时感觉无地自容,咬牙切齿的看了两眼谢渊,猛地转身就走。 谢渊自然不肯放弃加把火的机会,淡淡道: “谢小姐看起来只是年纪长了,功夫没长。不过女人么,结婚生子,长大了就行,倒也勉强能用。”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暗呼姚天川猖狂,虽然是谢灵韵发作在先,但他这话……这样说谢家家主嫡女,真不怕惹事? 不过他们心中凛然,自然看得出刚刚谢灵韵连剑都从他手中拔不出来,实力差距有多大。 他们可不会认为谢灵韵太过弱小,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谢灵韵只是一剑,他们就知谢家嫡女不是庸手,只是这姚天川……不愧是姚家视为的救星,看来这次还有的争了。 谢灵韵听了,气得脸色都发白,嘴唇都颤抖起来。 然而她虽然性子急,输了阵倒是一言不发,一句废话都没说,只是眼睛一直在姚天川身上打转,一片寒意。 谢家的宗师脸色难看,冷冷道: “姚家也是千年世家,教出的子弟如此口不择言吗?” 姚云武也是眉头皱起,暗暗瞥了谢渊一眼,但此时他自然不可能劝谢渊嘴下留情,特别是他们本来就赢了。 他淡淡道: “谁先谁后,有目共睹。” 旁边王家看热闹的人群中,斯斯文文的王启诗本来看得津津有味,又有些迷茫,不过听懂后来的话之后,同为女武者的她眉头一皱,很不满意的看了一眼谢渊: “大兄,这姚天川说话怎么如此、如此无赖?还有,他刚刚说的什么大了小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谢家妹妹一下就气得失态?” 王启文眼神连闪,微笑道: “小孩子不需要懂这些。不过这姚天川……大金河功恐怕修为不浅。” “至少七层,甚至八层。” 王家的宗师长老王俊林严肃的说道。 旁边不少人都听到他们对话,顿时屏住呼吸。 姚家其他的功夫在世家中只能说不好不坏,但这大金河功实属一等一的。 若姚天川这个年纪将大金河功修到第八层,那二变境那边恐怕就不用比了。 王启文摇了摇头: “不可能是八层,应该是七层多。但也很了不得了,这姚家,的确出了个天上星。” 王启文看着谢渊,脸现赞叹,似乎颇为期待。 眼见周围人看着自己议论纷纷,谢渊头一昂,冷声道: “还有哪位,想来领教姚某人高招的?” 众人眉头尽皆一皱,这家伙说话,未免太狂妄了些? 哪有说领教自己高招的…… 有几个世家子弟蠢蠢欲动,但是想到谢渊刚刚神乎其技的一指,又有些犹豫。 八大世家的聚会,丢了面子可不是小事,回去是要挨责骂的。 至于三变境的那些子弟,自然不可能以大欺小,只得沉默。 一时谢渊发话,无人敢应,于是谢渊冷哼一声: “看来在姚某人面前,尔等也不过如此。” 他头一仰、手一挥,一派天下英雄我第一的模样,让人看得牙痒痒。 无数道将人射穿的视线投了过来,谢渊愈发趾高气昂,姚天丰等五人已经有些战战兢兢。 姚家这几个,除了谢渊,每一个都和其他人的实力差距有些大。 特别是姚天丰、姚天赐两个二变境的,不过刚刚突破,和这些动辄二变巅峰的世家子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感受着别人迁怒的眼神,他们浑身僵硬,心里高呼你他妈的少说两句吧……明明是姚天川自己的行为,怎么自己几个都要埋单? 姚云武的眉头已经要拧成川字,眼看谢渊还要多说,直接一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差不多了,可以准备进遗迹了。” 谢渊有些意犹未尽,只得在姚云武封住他的嘴巴之前高喊了最后一句: “世家剑客三百万,遇我也需尽低眉!” 姚云武低喝道: “够了!里面以杀妖兽为主,并不鼓励互相战斗。” “不鼓励,不是不允许,这次我想大伙都鼓励……” 旁边有人幽幽道,冷冷的视线几乎将姚家六人洞穿。 姚云武看到别家子弟摩拳擦掌,心中长叹。 还道这家伙只是窝里横,没想到在外面也这么横。 但这一点也不是好事,姚家这次的排名,又难了…… 世家子弟们都登上土丘,在那分了数层的祭坛上站好。 二变境的站最底下,三变境的则在上面一层。 八家分别列在八卦之位,各自站定。 感受到旁边传来的幽幽目光,谢渊看着就在身边一位的谢灵韵,淡淡一笑: “站这么近,是又想通了来跟小爷贴贴吗?” 谢灵韵咬着牙,低声道: “进去之后,别让我撞见你。”“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谢渊淡淡道,让谢灵韵又气得俏脸通红。 余光瞥见台下姚云武沉凝头疼的神色,他嘴角微微一勾。 就要得罪这大家族的嫡女! 而且不止谢灵韵,周围几家……看着自己的,一个都不放过。 谢渊目光一扫,和每个人都对视了一眼,然后嗤笑一声,并不说话。 演了这么些年,他的微表情十分出色。 挑衅人不需张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祭坛的温度顿时变低了。 姚天丰和姚天赐站在祭坛之中,有些瑟瑟发抖。 明明是八卦方位,各据一方,但怎么感觉自己这个位置被七家包围了? “姚天川,你给我等着。” 祭坛的光芒越来越亮,谢灵韵粉嘟嘟的脸蛋有些模糊不清,但咬牙切齿的声音仍然传了过来。 谢渊笑了笑: “灵韵,我们婚约早就解除了,你何必纠缠不清?哈哈哈——” “你!!!” 看着光芒大炽中跳动的双马尾,谢渊微微一笑。 没有负担的逗小女孩儿就是有意思,特别是她还是双马尾。 景象一阵剧烈扭曲,谢渊微微眯眼,这感觉已经颇为熟悉。 再睁开眼睛时。 谢渊的双眼慢慢瞪大。 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撼的说不出话。 庞大无垠的山脉横亘在面前,整片千里山脉几乎都直插云端,如同阻断世界的高墙。 然而在高墙之上,还有一座倒悬的山峰,完全无视地面的吸引,静静的漂浮在万丈高空,如同传说中的天宫。 浮空山? 那是万妖山? 那怎么上得去? 谢渊正自发愣,旁边姚天丰的惊叹响起: “哎哟,那就是传说中的上古御兽宗么?啧啧,可惜从没人上去过,据说那上面还有直通仙道的修行法门,哎。但能看看也不错了,老八啊,多亏了你啊!哥哥没白疼你!” 姚天丰就要来勾肩搭背,谢渊一个侧身,让开了他。 看着手上的玉镯,谢渊眉头一挑: “这玩意儿,真能提纯妖兽血气?” “当然啊,不然你以为凭姚天名、姚天鸿两个废物的天赋,怎么一两年就从勉强二变境、也就我们现在的水平窜到后期的? “就靠这玩意儿!杀了妖兽既能纪录妖兽血气的强度,纪录成绩,又能将其血气吸收,最后反馈过来精纯血气,修为大大的有!” 姚天丰兴奋道。 不过他旋即又叹了口气: “虽然这已经是神乎其神的修炼方式,但是在这遗迹里只属下乘。 “中乘的,便是杀各种强大妖兽、获其宝血宝材,以及这里灵气充裕,山里有它们守护的各种天材地宝,外界罕有!但我们就不考虑了,杀杀普通妖兽得了。” 少言寡语的姚天赐神色有些兴奋: “七哥,我们何不杀强大的妖兽!杀戮强者,才更愉快。” 姚天丰神色有些不自然: “杀强大妖兽,这个,一般组团才行,咱们三个……哥哥怕拖你们后腿呀。” 谢渊不置可否,问道: “那这里的上乘收获是什么?” “上乘么?” 姚天丰抬头望着天上,罕见的幽幽道: “自然是上面的上古宗门遗留了。那上面不知有多少宝贝,据他们估计,上面说不定是个完整的宗门遗迹……只可惜宗师来不得。” 上古遗迹,又称上古秘境、洞天、桃源、小世界,其本质是和主世界有链接通道的另一方世界,但无论等级、规格都要远远小于本世界。 虽然现今世界已经没有上古时期开辟小世界的手段,但是发现和掌控的遗迹,在真正的武道高层眼里并不算少。 然而大部分的遗迹,毕竟是次级世界,承载力是有限的,特别是经过漫长岁月洗礼、无人维护之后,能进宗师的都不多。 有的是世界本身残破,有的是通道不稳,有的两者皆有。 这万妖山遗迹别看规模庞大,还是上古宗门残留,然而这么多年下来,只能容纳宗师以下通行。 据说最先打开这个遗迹的世家大宗师,只是刚刚进去便引发了天地变动,天崩地裂,只得匆匆留下几个禁制便离开了,将其作为锻炼后辈的狩猎场。 许多人曾经腹诽,或许若不是那位祖师爷太过急迫,而是让宗师级的慢慢探查的话,按这个遗迹的规模,应该是稳稳能让宗师通行的。 可惜,大宗师威能莫测,基本没有小世界能够容纳。 “虽然上面去不得,但是山里还是有不少遗迹,要是能得到,也是一场天大机缘。 “比如这手环玉镯子,就是不知什么时候的前辈拿到的,从那之后,后辈弟子来这,修为都突飞猛进。” 姚天丰兴冲冲道,不过他极为有自知之明,或者说极怂: “但那等机缘我就不想了,多半都有强大妖兽守护。天川,咱们还是团结在你周围,刷刷妖兽,增进修为……” “七哥,你上次玩小丫鬟是多久?” 谢渊突然打断他。 姚天丰怔了一下,面露古怪的笑意: “好你个老八,难道终于开窍了?上次?上次当然是来之前啊。这次要出来这么久,我肯定玩个够,差点没起来……” 谢渊沉默了一下,又问: “为什么你老喜欢那些小丫头?” 姚天丰顿时有些尴尬,欲言又止,然后豁出去,猛地拍了谢渊的肩膀: “嗨!既然兄弟你要问,那也没啥不能说的。还不是哥哥刚刚能起立就开始玩,结果给玩得有些过了,什么药什么练武都不太好使。现在那些妖精有些吃不消,就得小乖乖,十四岁以下的,才让我兴奋得起来!我给你说,小丫头的哀嚎,是最——唔……你……” 姚天丰话没说完,突然胸口一闷,嘴唇溢出血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刺入胸口的长剑,再看向谢渊,露出万般不解。 谢渊没有解释,剑气只是稍微一催,就搅碎他的心脉,让他死透。 呛—— 旁边的姚天赐吓了一跳,猛地抽出长剑,往旁边一跳,面上惊疑不定: “八哥,你干什么?为什么对七哥动手?” 谢渊扶着姚天丰,抽出长剑,将剑上的血迹在他衣服上仔细擦干净,然后静静看向姚天赐: “因为他该死。” 姚天赐皱着眉头: “八哥,我不明白。” 他不解而忌惮的看着谢渊,看着他刚刚踏出一步,然后就猛地后撤,反应极为机敏。 姚天赐向后爆退,入了密林,狂奔百里,才停下来歇了口气。 他大声喘息,在来的路上他早就跃跃欲试的和谢渊动过手,自然是被狠狠教训了一番,知道了两人实力之差如同天渊。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他死得还要早一点。 看到旁边的山溪,姚天赐冲上前去,跪在地上,双手掬起山溪开始喝水。 连喝几大口,他一抹嘴巴,警惕的看向周围,发现没有动静,然后才松了口气。 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姚天赐目光闪烁,在山溪边四处缓缓扫视,却一直没发现问题。 “再喝一大口,准备走了。” 他低下头,正要再喝,蓦地双眼一瞪。 水中的倒影不是自己。 是姚天川。 “吼——” 姚天赐吓得吼了一声,往后一跳,然后眼睛一眨,发现景象变幻,还是刚刚进入的那片林地,姚天丰的尸首还在旁边。 自己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 姚天赐看着谢渊冷淡的神色,牙齿一咬,就要激发玉镯,亦是出去的钥匙。 唰—— 他愣了一下,感觉左手一空,然后是剧痛传来。 挂着镯子的小臂高高飞起,谢渊长剑一挑,将那手先挑了回来。 姚天赐又惊又怒又怕,嘶声道: “八哥,你到底是为什——呃……” 他话还没说完,心口中剑,完全来不及反应。 谢渊抽出剑,看着这个虐杀下人无数的小少爷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脸色平静。 反正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出去,早杀了早好。 大多数世家的探索方式,三人一队围杀强大妖兽,血气往往三人平分。 自己带着这两个还得让他们分走血气,实在是浪费。 谢渊看了看面前高耸入云的庞大山麓,听着此起彼伏的兽吼,心中微凛。 万妖山庞大无比,不同于此世所有的山脉,仿佛天公奇迹。 当年的大宗师只给世家圈定了其中一小块区域,但已经大得惊人,分为两重山。 第二重自然是三变境的子弟们探索,妖兽也极为强大;第一重就是他们现在在的位置,只有少数妖兽到了三变境的实力,但不是没有。 世家子弟一般三人一组,围杀三变境妖兽,也就姚家每次都是向下走,只能杀些二变境妖兽增强自身,最后一比血气收获,自然垫底。 这附近应该是有妖兽活动的,而且不少。 谢渊辨别出痕迹,眼中光芒一闪,直接将两人的尸体扒光,然后割喉放血,扔在空地上。 世家子的上好血肉,不能浪费,拿来打个窝。 这等人渣,没有活入兽口,也就是谢渊不爱折磨人,不是他们不配此等待遇。 天隐术发动,谢渊敛去行踪气息,站到树林一边,然后将两人的血衣埋入地底。 为了最大化起到锻炼的作用,世家子们除了随身兵器,唯一法宝就是这个玉镯,可以修行、可以记录,亦可以离开。 虽然世家传承强大,进来的子弟都是精挑细选,但过去不是没有丧生于兽口中的。 杀了两人,谢渊没了拖油瓶,终于可以好好探索这地方。 先看看妖兽是什么模样,试试镯子好不好用。 不过相比自己去找,这里有更好的办法。 这里妖兽纵横,两个气血旺盛的武者打窝,想必过会儿就该有动静了。 果不其然,不过盏茶功夫,一个庞大的黑影,晞晞索索、悄然无声的从灌木里钻了出来。 看到这肩高便高出自己好几头的庞大熊怪,谢渊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看看附近有没有奇怪的青色果子。 “我跟熊熊的缘分还真足,第一个遇到的妖兽就是熊么。” 谢渊静静的看着庞大的熊妖谨慎的拱了过来,在空地绕了一圈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冲到中间,张开血盆大口,开始啃噬尸体。 谢渊默默等待,正感觉它吃的差不多了,准备动手,忽然耳朵一动,看向另外一边。 平地起风。 一头体型分毫不逊于这头熊怪的吊睛白额大虎迈着优雅而霸道的步伐从林子里钻出。 谢渊瞪大眼睛,从未见过这等体型的百兽之王,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威风。 要不是自己早已见过世面,恐怕此时都有些腿软。 大熊察觉了动静,迅速以不符合体型的灵敏转过身子,看着虎妖,小眼中露出人性化的警惕。 谢渊心中一凛,这两头妖兽不仅是体型庞大、实力惊人,恐怕智慧也高过一般的猛兽。 不过,妖兽的本能,大概还是压过了其他。 两只猛兽对峙了一会儿,都对地上的血肉极为感兴趣,似乎谁也不愿意放过。 于是下一刻,大虎化作一团黄色的闪电,狂风乍起,窜向熊妖。 黑熊狂吼一声,整片一重山仿佛都震动开来。 它猛地人立而起,几乎有四五个个谢渊那般高,遮天蔽日。 它举起门板般的大熊掌,一巴掌朝虎妖扇去! 两只巨兽瞬间厮杀起来,巨大的威势和劲风让谢渊在旁边眼皮直跳: “好家伙,这两头分明都有三变境。是我运气又太好了?还是怎的。这明明是一重山啊?就算我不杀那两个家伙,他们碰到这哪怕一头也没有命活。” 谢渊眼皮一跳,若是一头他当可周旋杀死,两头妖兽的话,妖兽力量比同级人类大得多,要杀也就困难得多了。 但是,这两头互相扭打起来,那么…… 三变境妖兽的血气,可以尝尝看。 谢渊靠在一旁的树上,老神在在的坐山观虎斗。 两头凶兽斗得凶性大发,你一巴掌我一嘴,很快就鲜血四溢。 感受着那其中蕴含的力量,谢渊鼻子一抽,有些心动。 再过了一会儿。 差不多了,再让它们飙血,有些浪费。 谢渊有些心疼,慢慢往上潜过去,手中的利剑悄无声息的化成大斧。 他看了一会儿,眼中神光大作。 就是现在! 两头凶兽前肢绞杀在一起,正在角力。 谢渊无影步一闪,悄无声息的跃到了空中,四曲大金河功层层叠叠,狰狞巨斧黑光炽热的爆发! 修成大金河功后首次全力使用横扫千军,这一斧,谢渊感觉信心前所未有的充足! 三变境的妖兽,一并斩之! 两头妖兽惊人的直觉似乎察觉到什么,然而在大成的天隐术下,有些后知后觉。 等两头妖兽发现,斩灭一切的斧光已经到了。 滋—— 蕴含浓郁力量的血液如同旗帜一般泼洒而出,两头巨兽同时发出惊天怒吼。 然而它们姿势摆的太好,这一斧将两兽的颈项同时剖开。 两头妖兽只是挣扎了片刻,将这片空地都踏得轰轰作响,如同地龙翻身,而后慢慢侧倒而下,只有胸膛慢慢起伏。 谢渊不敢擅自靠近,一直等待,等了好一会儿,两兽才彻底没了动静。 这三变境妖兽的生命力……快赶得上邓万了。 但见妖兽彻底倒下,谢渊眼神一喜,走近前去。 那些血液似乎微微亮起光芒,无形的力量蒸发出来,朝着谢渊手腕而来,玉镯开始慢慢吸收血气。 谢渊感觉庞大的血气源源不断的往手镯里来,贮存其中,然后玉镯同步开始提纯,速度不慢。 “过个……一段时间,这血气可以直接当补血丹用。” 谢渊眼神兴奋,如此精纯如此新鲜如此庞大的血气,如同先天丹药,效果不知多好? 他正准备再找找有没有兽丹之类的玩意儿,神情微动,瞬间隐匿了行踪,又躲到林边去,微微蹙眉。 远处晞晞索索,晞晞索索,渐渐有动静传来。 一道灌木突然打开,粉裙身影当先走出来。 谢灵韵? 谢家的那三个。 谢渊微微皱眉,忽然神情一动,暗道不好。 他看着一地狼藉下面,还有几个断胳膊断腿儿,正是姚家两兄弟的残骸! 感谢书友20230607192212367的打赏! 感谢平凡书荒客的打赏! 感谢蓦然回首不羡仙的打赏! (本章完) 256.第256章 螳螂捕蝉,谢渊在后 第256章 螳螂捕蝉,谢渊在后 远处那拨开树丛走出来的三人,正是以谢灵韵为首的陈郡谢氏二变境三人。 粉裙的绝色少女手持软剑,一脸谨慎的朝着中间靠近;脑后的双马尾已经打散盘了个发髻,更方便战斗的同时,也让娇俏刁蛮的少女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三人成掎角之势,慢慢靠近中间,发现两头巨大的妖兽已经彻底断气,脖子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血几乎都被放干了。 “是三变境的妖虎和妖熊!” 谢灵韵声音有些惊讶: “刚死没多久……好强的气息。” “的确。而且你们看这伤口,好像是……斧头?” 旁边一名青年男子有些惊讶道: “灵韵,这次来的有使斧的么?” “一个都没见着。” 谢灵韵想了一想,低声回道。 旁边的青年女子和男子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点头,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们也没记得祭坛上谁带着大斧前来。 然而看这狰狞猛恶、一斧两命的伤口,分明是一柄凶器所制,他们已经脑补了一名雄壮威武如同绝世猛将的汉子拿着大斧斩杀这两兽妖。 “难道谁还藏了把斧头?” 谢灵韵皱眉道。 这事儿透着点诡异,明明没人用斧头,面前却出现了斧伤。 不过不是不能解释,要么有人偷偷作弊,带了什么藏兵器的宝贝,要么,有人运气好,这么快就拿到里面遗迹的厉害兵器。 但不管是哪一样,都足够引起他们的重视。 特别是如此强大的两头兽妖,换做他们来对付一头都要小心谨慎,两头肯定是不能一击毙命的。 三人探查了一会儿,心里都有了想法,彼此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提起了警惕。 忽然,那女子低呼一声,喊道: “你们……你们看!这里有人的残骸!” 谢灵韵和另外的男子凑近一看,果然发现了几根断胳膊断腿。 然而这残骸被熊妖啃噬,再受了两兽惊天动地争斗的摧残,就剩下了一点点,根本辨认不清。 “哪家这么倒霉?一来就挨了两兽夹击么?” 那女子轻叹一声,没想到这次一来就有了伤亡。 男子低笑一声: “英姐,兽妖虽强,但是任我们哪一家碰上应该也不至于逃都逃不掉。除了那一家……” 名唤英姐的女子愣了一下,说: “你说姚家?” “呵呵,自然是他们。” “但是……” 英姐犹豫一下,看了谢灵韵一眼: “但是那姚天川的实力,连灵韵都差了一点点,不像面对妖兽毫无办法的样子。” 男子闻言,皱了皱眉,感觉有些道理。 谢灵韵忽然道: “这两人不是兽妖杀的。” “什么?” “什么意思?” 英姐和男子同时意外道。 谢灵韵指着残骸,慢慢道: “虽然被啃的差不多了,但是一点衣服碎片、还有兵器都没剩下。这里的兽妖虽然贪吃,还不喜欢啃那些东西。 “而且,手镯也不见了。 “这里应该是两个人,是被其他人杀掉的,拿走了东西。” 英姐和男子瞬间瞳孔一缩,下意识举起兵器,朝着周围四顾。 “是那姚天川么……” 男子低声问道。 谢灵韵皱眉: “不知道。但他是出名的剑客,不可能藏把斧头……也没理由对同族动手啊?” 三人都觉得有些诡异起来,在那里讨论了半天,有些捉摸不透。 “也许这次的事情有变。” 谢灵韵总结道,然后看了旁边两人: “英姐,七哥,还有……” 谢渊隐在不远处,静静的看他们讨论,心中暗暗赞叹: “这小丫头,看起来刁蛮暴躁,进入状态后看起来还是蛮聪颖可靠的。怪不得年纪小小,反而是旁边兄姊中领头的,看来不只是因为地位。” 竟然被她发现两人是被自己杀的,那么就……随便他们吧。 出去还早,走一步看一步,虽然世家人大多可恨,但谢渊还不至于见一个杀一个,特别又不是姚钱两家的。 不过后来他们嘀嘀咕咕,特意用内力隔绝了声音,再说什么谢渊就听不见了。 谢渊只见三人商议一阵,然后检视了两兽的尸体,收集了妖心、妖胆等宝贵之物,然后就准备离开。 不过这妖虎和妖熊只是妖兽,还算不得传说中那些能化形的精怪,没有内丹之类的东西。 但谢渊还是看得牙痒痒,明明是自己的战利品,结果被他们捡了! 他盯着三人的背影,眼珠一转,悄悄跟上。 这一跟就是半天过去,三人走得紧凑,沿途也不知是不是虎心熊胆的原因,妖兽没有太多,三变境的一个没有,只是斩杀了几个二变境的妖兽。 这三人倒是挺谨慎的,实力也不俗,一看就是精心培养的大族子弟,跟姚天丰这等纨绔完全不是一码事。 特别是那谢灵韵,一手软剑精妙绝伦,年纪轻轻的修为也极高,实力还在旁边的同族兄姊之上,只能说不愧是陈郡谢氏的家主嫡女。 不过用剑的同辈高手,遇到谢渊往往实力就要大打折扣了,剑心上来了空手入白刃都不成问题。 谢渊在后面尾行了许久,对谢家这三人的实力有了评价,微微点头。 “吼——” 一声狂吼打断了谢渊的思绪,前面树林里猛然跃出了一头金钱豹。 谢渊眉头一挑,这地方的兽妖,现在看起来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大,跟这万妖山一样大。 仿佛这里是一个巨兽国,或者误入此地的人都缩小了,和这些猛兽比起来如同幼童。 谢渊甚至突发奇想,会不会这里对上古之人来说就是普通的深山,这些妖兽也就是那时普通的野兽,只是现在的人们相对那时都变得娇小了呢? 不过他旋即收起了这个想法,这些妖兽可不只是猛兽变大,血气中蕴含的力道和战斗中体现的灵智,都比貌似同类的那些普通野兽高得多。 但妖兽还是妖兽,在配合默契、武技多样的同境高手之中,单纯的肉体力量并不能弥补其他方面的差距。 哪怕一些三变境的妖兽,三名进退有度的世家精英都可以联合斩杀。 这头金钱豹就显然是一头三变境的妖兽,虽然四肢伏低,做出攻击的模样,但是肩高仍然高过几人一头。 它的身躯优雅而敏捷,但放大版仍然看得出来肌肉虬结,显然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是妖兽中的上上之选。 “小心了。” 谢灵韵脸色严肃,朝着旁边的同族使了个眼色。 两人都默默点头,然后稍微散开一点点,围着这头凶兽。 金钱豹灵动的眼神在三人中不断逡巡,似乎在挑选着目标。 妖兽的直觉告诉它这三个人类有些危险,但是每个的实力又在它之下。 它稍微踌躇了一会儿,对血肉的渴望还是战胜了其他,这山里可很难寻到像眼前三人般美味的食物。 金钱豹低吼一声,肩膀再度伏低,硕大如同巨石的脑袋几乎贴到了地面上。 谢灵韵神色一凛,知道这头妖兽要开始攻击了,但面上分毫没有露出惧色。 咻—— 金钱豹用力蹬腿,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仿佛一道透着轻盈感觉的闪电,刹那间就扑到了谢灵韵的面前。 谢灵韵微微转身,如同跳舞一般就让过了金钱豹让人反应不及的一扑,软剑一抖,没有去攻击金钱豹那看起来坚韧而发着光亮的皮毛,而是绕了个弯,刺向金钱豹的腹部! 吼—— 一声狂吼响起,金钱豹的腹部被划开一道口子,谢灵韵只是稍微一送,它极致的速度就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然而粉裙少女脸色显出凝重来,这一剑虽然攻到了金钱豹柔软的腹部,建了一功,造成的伤害却没她想象的高。三变境的妖兽,体魄之强坚愈精铁,哪怕是弱点也只是相对而言。 谢渊看得眼神一闪,既惊叹于谢灵韵这软剑使得神乎其神,又对妖兽的体魄有了更深的了解。 旁边的谢灵英和谢瑜同时抢上,一人一剑,趁着金钱豹还没转过来,给它增添着伤势。 虽然形制各有区别,但三人都是用剑的,倒随着世家子弟的潮流。 金钱豹又是两声痛叫,然后猛地转身,尾巴一甩,想要砸翻两人。 妖兽的尾巴看似柔软,砸上一下却如攻城锤,哪怕几人都是二变境中的高手,恐怕至少也是轻伤。 然而谢灵英和谢瑜早有准备,一剑之后并不贪多,直接敏捷的后退,躲开了金钱豹的一击。 三人再次并不遥远的散开,围着这头妖兽,第一个回合已大获全胜。 金钱豹的本能感觉有些不妙,然而有限的灵智还不足以做出立即逃跑的打算,并且实际上三人一围,它就算想跑恐怕也难了。 “嗬!” 谢灵韵的嗓音如同出谷黄鹂,清斥一声,抢先使动软剑攻上。 金钱豹谨慎的抬起爪子,然而那如同蛇一般的软剑绕开那巨大的前掌,直接刺向了金钱豹的嘴巴。 嗤的一下,软剑只是稍微刺入了妖豹的下颌,然后一转一划,留下了一个看起来狰狞、但相对妖兽体型既不深也不长的伤口。 金钱豹吃痛后退,却被早有准备的谢瑜和谢灵英一边一剑,再添两道伤口,而后退去。 “确实有点原始人狩猎的感觉了。” 谢渊对几名世家子弟发出了至高评价。 人类之所以能战胜比自己强大得多的野兽乃至妖兽,靠的就是工具、协作、以及智慧。 这万妖山狩,还真有点致敬先祖、锻炼子弟的意思。 而且还有那手镯提取血气,加速修行。 如此资源,世家真不容小觑。 谢渊暗暗吐了一口气,哪怕是最弱的钱姚两家,想要推翻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谢灵韵三人娴熟默契的几个回合配合之后,金钱豹浑身已经添了许多伤口,不住流血。 饶是以兽妖的体魄,它也感觉气力在快速流失,心中恐慌,想要逃跑,然而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金钱豹在三人的围攻下左冲右突,树木折断、尘土飞扬,将这片山林搅得一片狼藉,却始终没有逃出三人的包围圈,而三人也没有因为即将功成失去警惕,依然耐心的一剑一退,谢渊微微点了点头。 差不多了。 他踏前一步,如同幽影般出现在了战团的上方,举起了手中的剑。 剑风刚起,谢灵韵心中一动,察觉了面前的人影,一声低呼: “散开!” 谢家三人似乎早有准备,一下就分散开来,远离了突如其来的身影。 谢渊有些莫名其妙,但感觉他们十分配合,于是手中长剑骤然刺下,以大金河功配上大成的秋风落叶剑,一下就刺入了金钱豹的脑髓,将其搅得稀巴烂。 如此顶级内功,不管驱动什么普通的功法,都足以使其变得威力莫测,更何况谢渊的功法就算不是个个都是神功,也至少是上品。 金钱豹就哀嚎了一声,然后庞大的身躯便发直,僵硬的倒了下去,兀自抽搐。 浓郁的血气顺着金钱豹的伤口冒了出来,无形的能量全部被谢渊手上的玉镯吸走。 玉镯微微亮起,圆环内似有血色痕迹流淌,将其染得稍微变色,瑰丽无比。 谢渊朝着谢灵韵点了点头,微笑道: “谢谢谢小姐!还专门让开,太过客气。” 他一落地,立即脚底抹油,遁入旁边山林,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谢灵韵和两个同族目瞪口呆,彼此对视了几眼,然后才回过神来。 “真是姚天川?” “他果然没走!” 谢灵英和谢瑜同时低呼道,看向谢灵韵。 刚刚谢灵韵做出判断,杀人凶手必定没有远离,因为两头巨兽的血气还没吸收干净。 他们一路上都在防备,于是谢渊刚一突击出来,三人就默契的散开,防止谢渊偷袭他们。 谁知道谢渊根本没想对他们动手,只是轻轻的把桃子摘了,还对他们的配合感到十分诧异。 自己出来抢东西,结果他们还配合的撒手……那只能说谢谢了。 谢灵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 “这家伙,是抢猎物来着!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姚天川!你给我等着!” 谢灵韵气得跺脚,奔到金钱豹旁边去看,庞大的血气精华已经被谢渊的手镯吸走,尸身都显得暗淡无光。 三人好不容易围攻了半天,结果最有价值的血气被谢渊一口吸干了,甚至连战绩都算得他的。 谢瑜和谢灵英对视一眼,都有些凝重。 谢灵英低声道; “这姚天川的剑法……的确不容小觑。” “不错,一剑爆发,捣碎金钱豹最坚硬的头颅。灵韵,他那一指头不是运气,你遇到他恐怕要小心。” 谢瑜也有些忌惮道。 谢灵韵咬着牙,狠狠道: “不过是捡漏罢了!还不是我们耗尽了这妖兽的气力,不然他怎么敢跳它头上?卑鄙的家伙!” 虽然她十分嘴硬,但心里也知道两人说的是对的。 “不过,他为什么要杀同族?不对,是他用的斧头吗?刚刚看也不像……” 谢灵英有些疑惑道。 “而且也没有袭击我们……” 谢灵韵摇了摇头,想不明白,按下疑虑,冷冷道: “走!潜伏偷袭、爆发一剑料对他消耗也不小,可一不可再,我看他还敢不敢来!” 一个时辰过后。 “嗷呜——” 随着一头有三条尾巴的巨大红狐头颅炸碎,歪歪扭扭的倒下,谢渊翻身稳稳站在那仍然竖起的尾巴尖儿上,随着尾巴晃来晃去,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微笑的俯视着三人: “呵呵,谢小姐,你又太客气了!” “姚——天——川!” 谢灵韵脸气得通红,咬牙切齿道: “你没有自己的猎物吗?” “有啊!” 谢渊眨了眨眼: “被我击杀,手镯记录,踩在脚下,这头妖狐就是我的猎物!” “是我的!是我们斗了半天才要杀死的!” 谢灵韵今天被气得不轻,尖声道。 谢渊故意把手镯抬高,对着太阳看了看: “我看看……这玩意儿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明明就是被你抢的!那个不算!” “长辈们都按这个说话,没办法。” 谢渊遗憾的说道。 谢灵韵银牙都快磨碎了,恶狠狠的瞪着谢渊,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冷静下来。 然后她盯着他,忽然道: “你为什么要杀你的两个兄弟?” 谢渊听了,眉头微蹙: “那不是我姚某人杀的。” “哼,不是你还有谁?” 谢灵韵哼了一声,紧紧盯着他: “虽然我看不惯你们姚家,但残杀亲族,是为何般?” “都说不是我了,另有其人。” 谢渊挑眉道。 “另有其人?这里除了我们,还有谁?” 谢灵韵冷笑道。 谢渊不置可否道: “我不清楚,我和他们失散了。那两头妖兽的伤痕,就是个使斧的高手造成的,怎会是我姚某人?” 他听过几人对话,知道他们怀疑,顺着说道。 出去之后看看情况,可能还要回姚家,不能随便承认。 谢灵韵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感觉也有些说不通。 她锐利的眼神在谢渊身上一扫,没发现能藏着大斧的地方,皱眉道: “真不是你?你定是把斧头藏在哪里了!” “斧头这等蠢笨之物,只有莽夫才用。余平生只爱剑,绝不用其他兵器法门。” 谢渊做出一副冷傲剑客的模样。 谢灵韵沉吟一下,觉得姚天川说的有道理。 那会是谁杀的姚家兄弟? 谢灵韵眉头紧蹙,感觉有些诡异起来。 谢渊看她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暗自好笑。 陈郡谢氏可能会是姚家潜在的盟友,一个在上三姓里默默无闻,一个在八大家里都垫底多年,很难说会不会勾结起来。 谢渊正好和这谢家大小姐结了怨,得好好利用。 他膝盖轻轻一弯,飘飘忽忽的从狐尾上下来,道: “谢小姐,妖狐血我就收下了,后会有期。” “等——” 谢灵韵只说了一个字,谢渊就疏忽不见踪影,让她没法说完。 眼看着追也追不上,她咬着唇,龇牙道: “别再让我看到他!”谢瑜和谢灵英微微松了口气,谢渊的表现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走了也好。 特别是得知他不是袭击同族的凶人,虽然事情更加诡异,但他们心中轻松一些,至少应该不会和这样的人过招了。 不知不觉间,虽然身为其他世家也敬重的谢氏子弟,他们对这姚家晨星多了许多忌惮。 “他那是什么身法?看起来也不一般。” 谢瑜凝重道。 谢灵韵哼了一声,闷声道: “应该是秋风楼主的绝学无影步。” “秋风楼主的绝学?他怎么会?” 谢灵英讶异道。 谢灵韵摇摇头: “我也是我爹给我说的——等等,他不会还在附近跟着吧?” 谢瑜和谢灵英对视一眼,不确定道: “应该不了吧?可一可再不可三,再来就过分了……而且既然是绝学,应该不能一直用,他当找地方炼化血气精华了。” 谢渊跟在后面不远处,看着三人谨慎搜寻的目光,微微一笑。 天隐术大成,自己对他们来说就是隐形之人。 要想让姚家的排名增加,除了加大自己的收获,还有一个办法是削弱对手。 让谢家二变境这边基本没什么收获,自己收获巨大,第七名往上肯定是稳了,而谢家说不定要垫底。 这样回去的话,姚家对谢渊肯定还大有奖励。但如此针对,如此恶意,虽然让姚家获得了排名的好处,最后和谢氏的仇怨肯定是结下了,铁定是得不偿失。 而姚家还不能对谢渊说什么,最多只能劝他以后面对外人客气点,然后打碎牙往肚里咽,还得夸他有本事,是家族的救星。 谢渊看着前面那个粉裙少女,呵呵笑着,就准备逮着这只羊薅了。 …… 二重山深处。 身着钱家服饰的两男一女,在那肌肤雪白的女子带领下,一直往山林深处走着。 沿途的树林里有许多发着光的眼睛,强大的气息蠢蠢欲动,比一重山那些妖兽强悍了不少。 然而这些强大无比的妖兽看着前面的三人,特别是最前方那个相对她们来说无比娇小的女子,本能的犹豫不定,莫名的忌惮让这些妖兽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一个巨大的阴影忍不住了,从一块山岩上猛地跃下,砸在了钱家三人的前方,震得旁边密林里的妖兽东倒西歪。 女子看着面前如同小山般的虎妖,轻轻一笑,不以为意。 虎妖闪烁着红光的巨大双眼如同铜铃,映照着肌肤雪白的女子。 它张开口,竟然发出生涩的人言: “人……留下……” 如果是谢渊在这,定要惊讶无比,没想到这里真有能口吐人言的妖兽! 不,或许这已经不能算妖兽了,它只怕再进一步,就能化形,成为真正的妖怪。 这是一头距离宗师境或者说化形境一步之遥的虎妖。 紫衣女子轻轻笑了笑,发出魅惑的声音: “还真有能说话的畜生,胆子不小。” 虎妖似乎听出了女子的轻视,暴怒的咆哮了一声,不再说话,身躯微微伏低。 紫衣女子面对蓄势待发的虎妖,轻轻一笑,突然率先迈了一步。 下一刻,她如同幻影般出现在虎妖的面前,然而在虎妖巨大的眼睛中,倒影却还在原地。 一个白生生但如同山峦的拳头直接砸在了虎妖的头颅上,虎妖完全没有反应,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号,爪子往前一扑,抓住了面前的女子。 然而女子如同气泡般突然消散,竟然只是一个幻影。两个巨大的爪子拍在一起,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女子瞬间又在老虎的头上出现,拳头一引,重重砸向老虎的后脑。 老虎顿时双眼翻白,口吐鲜血,然后就是女子一下接一下地动山摇的重拳,打出了漫天幻影与狂暴旋风。 不过数个呼吸间,气势如山的虎妖就歪歪扭扭,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 女子打得尽兴,吐了口气,两条长腿一蹬,将靴子甩开,赤足站在地上,一点一点的。 “嘁。才刚刚来劲。” 她摇了摇头,对庞大的血气和满身是宝的虎妖看都不看,越过巨大的尸骸,继续往深山走去。 后面的两个钱家子弟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同样不去吸收血气,默默跟着女子上山,渐渐越过了以往的范围,而他们的背后,便是那巨大的虎尸。 没过多久。 虎尸面前出现了一个身影,俊朗挺拔,气息强大,正是王家的公子王启文。 他看了那妖虎尸首,细细打量,然后往山上一望,眉头紧紧皱起。 旁边两名同伴同样看了看,嘶声道: “钱家的?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女子了?从来没听说过,按理说这等英杰,不该是无名之辈。” “难说。可能是他们从秋风楼请来的帮手……” 另一个人意味深长的说,但他并没有说这是作弊。 前一人恍然大悟,默默点头: “多半是了。” 王启文并未插话,心中却有些怀疑。 秋风楼的刺客是很强大,但是刺杀之道,剑走偏锋,除了秋风楼主那样的天骄,许多人很难走到高境界便会陷入瓶颈。 这个女子,身手完全不像秋风楼那些歪门邪道。况且…… “他们走上去干嘛?在前面就出了祖师爷画的界限,那里面是妖兽、还是妖怪,可就难说得紧了。” 王启文皱眉道。 旁边两个同族互相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王启文正在沉思,忽然听到一声大笑: “王启文,发什么呆呢?说人话的畜生杀了几头了?再不动,这次你们王家可别想追上来了!” 他往下一看,发现一个潇洒不羁的青年在一块巨岩上大笑,脚下还踩着一具巨大的尸体。 “崔垒。” 王启文眼中金光一闪,微微一笑: “便让崔兄先行一步又如何?笑到最后,方是赢家。” 他说罢,不再去管钱家,带着同族往靠近界限的密林一扎,猎杀妖兽去了。 也只有崔王二家的子弟,才有实力在这边界处试探,直奔强大妖兽而去。 而在这条山路上面不过数百米处,一个山洞里。 钱家的三人,看着山洞里的壁画与祭坛,细细辨认。 “嘭——嘭嘭——” 山洞震颤不止,碎石如屑滑落。 洞外有一个巨大的爪子,正在不断的敲击着洞窟,那爪子蕴含的力量让人心惊,只是轻轻一挨,恐怕三变境的武者也要粉身碎骨。 不过这个山洞逼仄,那巨兽连一个爪子都伸不进来,不断的撞击却也没让这看似普通的山洞坍塌,只能徒劳无功的不断拍击和怒吼。 这动静让另外两个钱家的子弟都有些色变,但那女子却分毫不为所动,只是一脸感兴趣的欣赏着壁画。 后面两人有些按捺不住,低声道: “尊使,不知找到线索了吗?” “找到了。” 那女子轻笑一声: “没想到这么顺利,简直是天助我也——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 另外两人都有些惊讶,看着赤足女子跳到祭坛上,开始跳起神秘的舞蹈。 那白晃晃的脚丫仿佛不会脏,脚心仍然白嫩无比,还透着粉红,一下一下的晃着,让两名下属心脏猛烈跳动,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一下一下。 一下一下。 玉足不断的点在祭坛上。 渐渐的,外面的妖兽不再撞击洞穴。 而整片万妖山脉,似乎也随着女子的舞蹈起了共鸣。 一重山深处。 三名钱家子弟默默的站在密林里,眼前不远处是三名范阳卢家子弟,正在围攻三变境的妖兽。 奇异的是,三人藏得并不远,然而激战中气血勃发的三名卢家子弟,分毫没有察觉。 突然,钱家中为首的一个抬了抬头,微微闭眼,感受了一会儿,然后睁眼狂热道: “尊使似乎成功了。” 另外两人也一脸兴奋: “天佑圣教!” “那,我们……” 一人低声问道。 为首者默默点头,站直了身体,取出长刀: “可以开始执行任务了。” 他们不再掩饰气息,明明是送到一重山的三名钱家子弟,赫然显露出三变境的强大血气! 离这片山林数里处。 正在围攻一头妖兽的谢家三人——或者说两人,他们分出了谢瑜在旁边戒备。 至于戒备的是谁,不言而喻。 但如此一来,他们的猎物实力便不能很强,只是二变境的妖物,其实哪怕是一人也能料理,而谢渊更是懒得去抢,在旁边靠着树干,百无聊赖的欣赏着两名世家小姐的表演。 突然,他神情微微一动,朝着远处扫了一眼,有些疑惑: “好像有强大的血气爆发?是哪家的子弟在和妖兽酣斗?” 谢渊有些凛然,看来这一家的实力不容小觑,不然不会隔着老远就被他感知到。 谢灵韵随后也顿了一下,朝远处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疑惑。 不过她旋即低头,很快将眼前的妖兽杀死,吸取了血气,然后郁闷道: “一点点!” 随后她咬牙道: “要不是姚天川……” 听到她没有掩饰的碎碎念,谢渊在不远处默默想着: “够可以了,我要是再过分点,连这些都抢,蚊子腿也不给你们。” 他看了看手上的玉镯,里面有血雾弥漫,血玉看起来瑰丽非常。 但不只是好看,这血气提取的精纯血气,是从天生地养、灵气十足的万妖山妖兽身上得的精华,只要找个地方祭炼,效果甚至还胜过豹胎玉芝丸。 不过不着急,反正离出去还早,等这玉镯的血气再多存一点,双马尾再得罪狠一点再说。 谢灵韵碎碎念叨,处理完这一头妖兽,继续和同族往上走着。 不多时走到一片山崖,谢灵韵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一头卧着的巨鹿。 “好猎物——额。” 她顿了一下,发现那头巨鹿妖早就没了气息,原来是别人已经来过。 她叹了口气,和谢瑜、谢灵英一起走上前去查看,想看看这鹿妖死了多久,看看周围痕迹,也好换个方向避开同行,免得老是慢人一步。 谢渊站在远处的一块岩石旁,看了两眼谢家三人,然后眺望崖外风景,感觉心旷神怡。 上古遗留的风光,说一样也一样,说不同也不同。山峦重叠,高耸入云,满山绿树,起伏如画。 他正自欣赏,但是微微皱眉,总感觉哪不对劲,于是又回望了一眼。 这下他发现哪里不对,那巨鹿看似被围杀致死,然而周围的痕迹不像是战场,反而似乎…… 是被人挪过来的? 谢灵韵似乎同时发现了这点,忽然大叫一声: “小心!” 谢瑜和谢灵英抬起头来,心中正自警惕,那鹿身下突然钻出一人,一掌便打向谢灵英。 猝不及防之下,谢灵英勉力一格,感觉掌上传来沛然大力,直接倒飞出去,坠下山崖。 “英姐!” 谢瑜大喊一声,想要回身去救,然后那黑影陡然袭来,速度快得惊人。 谢瑜一剑迎上,然而这一剑竟然刺了个空。 黑影身法鬼魅,一晃便钻入他的怀中,一个铁山靠,谢瑜承受不住庞然血气,哇的一声喷出鲜血,如同断线风筝般,同样落下悬崖。 这悬崖边的鹿尸,竟然是个选好的陷阱。 “英姐!七哥!” 谢灵韵大叫一声,眼睛发红,呀的一声软剑往前,刺向那人。 黑影手中长剑一荡,直接荡开谢灵韵的软剑。然而那软剑剑尖如同跗骨之蛆,竟然缠绕着他的长剑,刺向他的虎口! 黑影眉头一皱,骤然撒手弃剑,屈指一弹,叮的一声将软剑弹开,然后向下一伸手又将长剑握住,动作如同行云流水。 三变境? 谢渊眉头一皱,看着那人的服饰,又是惊讶。 钱家的?怎会有三变境在此? 谢灵韵感受着虎口上传来的大力,望着面前面容普通的青年男子,咬牙道: “三变境?你钱家作弊,意欲何为?” 钱家子弟见已除去两人,顿时不着急,呵呵笑着: “谢小姐不是看见了么?某为杀人而来。” 谢灵韵眼睛通红,福至心灵般想到什么,脱口而出: “姚家的也是你杀的?” 姚家? 同僚动手这么快么,他对这谢家才是第一单。 不过他没有反驳,同僚去了就等于他去了。 三人杀掉范阳卢氏子弟后便议定分开行动,这样效率才高,可在别人发现端倪前以雷霆之势去除这些世家精英。 反正他们都是三变境,料想在这些二变境的子弟中无人能敌,只要别被三人全须全尾的围住就行。 这人微笑道: “谢小姐,勿要心急,你先走一步,很快所有人都会下去陪你的。” 谢灵韵下意识的催动玉镯,然而发现玉镯并没有反应,万妖山似乎已经被无形的界壁封锁,不由心往下沉。 她咬着唇: “你不是钱家子弟,你们到底是谁?” 男子手提长剑,一步一步的逼近谢灵韵。他见大局已定,悠悠吟唱: “吾来无光,吾去无暗。 “怜吾世人,忧惧苦多。 “吾怜世人,光明降世。 “点燃灶火,举世皆明!” “魔教!” 谢灵韵怒哼一声,绝美的小脸上露出痛恨: “果然又是你们!” 她见男子一步一步逼近,气势逐渐升高,不由脸现决绝,不退反进。 软剑寒光乍起,现出刚烈与锋寒! 男子面色微微凛然,长剑谨慎的和那变幻多端的软剑缠斗两下,不接虚招,只用实斩,凭借着高人一等的血气,牢牢压制住谢灵韵巧妙绝伦的剑法。 嘭。 又是一声大响,男子一力降十会,就用三变境的血气再度将谢灵韵的软剑弹开。 他功法、天赋或许没有谢灵韵好,但稳扎稳打,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分毫没有给机会,显然也不是易与之辈。 谢灵韵小脸上不可避免的现出些绝望,暗道: “若是带着宝贝进来倒还好说,可惜进这里为了磨炼,只有手中剑,没成想还混进来魔教中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爹,娘……” 她眼睛红红,放下软剑,带着些哭音道: “你、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什么、什么都愿意做……” 她说到后面,螓首低垂,双眼水润,我见犹怜。 男子却分毫不为所动,长剑指着谢灵韵: “谢小姐,你这招我在教里见得多了,不敢信你。” 谢灵韵听了,暗叹一声,收了表情,眼睛通红,决然道: “既然如此,那就一齐死吧!” 她毫不犹豫,一身精纯血气瞬间狂涌起来,使动起世家给族中女子专门准备的最后法门。 威力极大,尸骨无存。 如果姚天川那厮在这,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 只可惜,他就算在,恐怕也在看热闹…… 最后关头,谢灵韵莫名想着,幽幽一叹。 男子看着这一幕,瞬间提起了十分的警惕。 就在这一刻。 他正准备先避其锋芒,忽然感觉后心一麻,随后眼睛猛猛地瞪了出来,浑身变得僵硬。 男子吃力的往下一看,发现胸口莫名探出了一截无光的剑尖。 怎么可能? 怎么有人……能偷袭得了自己? 谢灵韵瞬间瞪大眼睛,张开小嘴,几乎忘了施法。 她红红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男子后面冒出一个幽影,头一伸,对着自己笑道: “在想我的事情?” (本章完) 257.第257章 三杀 第257章 三杀 谢灵韵看着谢渊那带着三分调笑、七分促狭、与九十分讨人嫌的笑容,一时心里也不知是何感想。 不过下一刻,她就大喊一声: “小心!” 谢渊在她提醒之前就发现了眼前男子的异状,抽剑急退,然而却稍显晚了。 面前人的血气狂波乱涌,其异状比谢灵韵使用秘法时还要更甚。 来不及了! 谢渊面前骤然亮起耀眼的金光,抵御前面的传来的狂猛血气。 轰! 一声大响,灶教教徒如同一个皮球般迅速涨大,然后猛地爆开,血肉化作威力极大的暗器,劈头盖脸的打在谢渊面前的金钟罩上。 谢渊默默承受着三变境高手近在咫尺的自爆攻击,金钟罩明暗不定,片刻后竟直接破开一个大洞! 好在自爆的余波已经不强,谢渊凭借浑厚的大金河功和坚韧的体魄硬生生的抗了下来,脸色微白,受了些轻伤。 “真就魔教会自爆?这剧情未免太俗套了些。” 谢渊一声苦笑,他自踏入修行之路激战无数,自爆这个手段倒还是第一次见。 都是练武的,还能会这一招? 不过看谢灵韵还有其他有传承的弟子有不少类似的拼命手段,那魔教再进一步,直接鼓动血气自爆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哪怕秋风楼也没有说事有不成便自爆完成任务,大概和秋风楼的杀手来源有关;但以此来看,这灶教确实有点邪门,当得起魔教之称。 谢渊调息片刻,压下内里震伤。 这教徒的实力可比勉强突破的公孙骁强多了,自爆的威力也远胜那临死反击,好在谢渊也已今非昔比,浑厚的大金河功足以压下这股伤势,没有大碍。 他看着被气劲抛飞、躺在地上的谢灵韵,一动不动,不由微微皱眉。 虽然自爆大部分的威力都是冲着自己而来,但谢灵韵显然也受了波及。 不会震死了吧? 谢渊走到近处,看见谢灵韵呻吟一声,醒转过来。 她眉头紧皱,看了眼走过来的谢渊,默默的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给自己喂了两粒丹药,脸上恢复了些许红润。 谢渊看了,眉头一挑: “堂堂陈郡谢氏,家族嫡女就吃这?怕不是私生女。” 谢渊认出来,那是很普通的疗伤丹药,对她身上的伤效果只能说一般。 谢灵韵冷冷道: “你又不是不知,进来都不准备带好东西,不然谈何磨炼?” 她忍住了没有回呛过去,毕竟眼前这人刚刚救了她的命。 谢渊沉吟一下,手指一动,弹出了一粒红色的丹药,落到谢灵韵胸口上,弹了两下。 谢灵韵脸现羞怒,伸手抓过,还没发作,忽然愣住: “凤赤润腑丹?这……你竟然作弊?” “吃不吃?” 谢渊淡淡道。 谢灵韵眼中现出复杂,这丹药对世家子弟来说也是保命神药,他竟然这么大方?简直不像姚家子。 联想到他刚刚的表现,她心中一动,然后按下复杂情绪,低声道: “谢了。” 说罢,她仰头将凤赤润腑丹服了下去,然后盘坐开始调息。 谢渊见了,在一旁静静等待。 既然救了就救到底,此时万妖山已经被魔教侵入,生出异变,旁又有无数妖兽环伺,丢她在这和杀了她也无异。谢灵韵虽然看起来有些爱跳脚,但除了对自己,对同族没有嫡女娇气,一路看来品性和战斗表现谢渊还颇为欣赏。 现下生出异变,也许自己还需帮手。 只不过这丫头还挺狠的,说拼命一点都不带犹豫,完全不像个大世家的家主独女。自己若是再慢一分,那也就不用救了。 现下除了爆炸的震伤,主要的却还是她那启动了一半的秘法,好在悬崖勒马,没到覆水难收的地步,但体内的紊乱伤势也得凤赤润腑丹这等神药襄助。 虽然谢渊对世家子弟没什么好观感,但经龙灯庵一行之后,相比魔教,还是世家算得上正常人。特别是上三姓势大已久,听说更为爱惜羽毛,或许不像钱姚两家那般不择手段……只是或许。 若哪天发现谢灵韵和姚家子弟们也就是一丘之貉,那这命自己随时收回来。 沉思了片刻,谢灵韵悠悠醒转,伤势好了许多。 她挣扎着站起身子,看着谢渊,似乎有些不情不愿的拱了拱手: “救命之恩,不敢或忘。” “那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啊?” 谢渊淡淡笑道。 出乎他意料的,谢灵韵理了理发丝,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可以考虑一下。” “哈?” 谢渊完全没想到,对自己这身份抵触万分的谢灵韵怎么顺口就应下了? 不过他旋即想到这幅场景,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别得罪自己。 “倒是个机灵的。” 谢渊呵了一声,环顾四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钱家的人,都被魔教的冒充了? 他尝试着激发玉镯,的确感觉到这片天地都被封锁。 又出不去了……为什么要说又? 谢渊有些无言,怎么老是这样。 难道自己真是影响大环境的人?还是有什么鬼东西在安排自己? 他无言看向天空,仿佛冥冥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谢灵韵没有管他,有些踉跄着走向崖边,看着下面深不见底、云遮雾绕的悬崖,眼中再度泛红。 若是玉镯不能用的话,那坠下山崖的谢瑜和谢灵英…… 谢渊走到一旁,往下面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个时候去刺激谢灵韵,虽然要得罪她,也不能这样搞。 现下情况有变,魔教不知道要搞什么鬼,或许她还是自己唯一的盟友。 谢灵韵转过头来,冷冷道: “钱家和你姚家一向是亲密盟友,现在他们让魔教的人混了进来,这事该如何说?” 如果不是八大世家互相知根知底多年,进这遗迹全靠各家默契,基本没怎么检查,肯定不至于犯这么大失误,漏几个三变境的魔教徒进来。 但谁能想到有哪一家会不守规矩?出去之后还混不混了? 特别是钱家这般让魔教中人代替自家子弟前来,简直是犯了最大忌讳,真不怕被别人知道?还是……以为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但就算这样,各家天骄全军覆没,事后一追查,钱家想逃出嫌疑也千难万难。那七家联手,钱家还能不能延续都是问题。 冒亡族的风险,就为了杀几个年轻人么?真教人想不通。 “你看我像和他们是盟友吗?” 谢渊平静道。 谢灵韵看了看他,默默点头,道: “你开始说的另有其人……姚家另外两个也是他们杀的吧?若是你说明白点……哎。” 谢渊不置可否,他本来是随口胡诌,谁能想到还真另有其人? 他也不多做解释,一片沉默中,谢灵韵自己似乎都想明白完了。 娇俏的少女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流露出奇异的光芒: “你在秋风楼中,也算个地阶刺客了吧?” 她完全没想到,让他们谢家三人损失惨重的三变境魔教徒,竟然被谢渊抓住那刹那机会,干脆利落,一击毙命。 只看结果,仿佛没比杀鸡难太多,这就是刺客么? 二变境的实力能够刺杀三变境,妥妥的地阶标准。 谢渊瞥了她一眼: “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爹爹给我讲过的,你们姚家背地里干的事情不少,那秋风楼么……呵。” 谢灵韵说了一半,似乎觉得不妥,闭上了嘴。 谢渊闻言挑眉,自然没有丝毫不满意,反而感觉出谢家似乎对姚家有些看不上……看不上好啊。 “现在怎么办?” 谢灵韵皱眉问道,仰首看向谢渊。 虽然她对这姚天川一向没有好脸色,但是自己的命是他救的,而且这个局面,似乎两人得联手了。 谢渊只是说了一句: “钱家一重山这边,进来的有三个人。” 谢灵韵脸色凛然,刚刚只出现了一个,说明另外两人,都去猎杀其他的世家天骄了。 而敢单独出动猎杀世家精英小队的,不用说,另外的两个魔教徒实力比眼前这个,只高不低。 这个魔教徒不说如何强大无匹,但是三变境的血气加上果决狠辣的手段,明显也是灶教的核心教徒,十分不好对付,也就是这家伙偷袭厉害……其他小队实力不见得比谢家强,猝不及防之下,恐怕下场并不会好。 “我们得去找到其他人,通知他们!” 谢灵韵一脸严肃的说。 谢渊虽然对拯救世家子弟并不感冒,但是魔教明显在这有大图谋,若不想法阻止,恐怕自己到最后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他没忘记,这边才是一重山,二重山那边,还有王启文和崔家子这样的顶尖三变境好手。 如果魔教想要对付他们,派出的人,实力恐怕会极强。 “走吧。” 谢渊当先踏步,身形忽而显得暗淡。 谢灵韵正感觉奇异间,忽觉自己周身朦朦胧胧,似乎进入了和谢渊一样的状态。 “这是?” 谢灵韵低声问道。 “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 谢渊随口回道,任她去遐想。 他不敢大意,气血三变境的魔教教徒到底有什么手段,实际上他并不清楚。 毕竟刚刚那个杀的太快了。 但是只看那诡异的自爆手段,谢渊就要提起一百二十个小心。 天隐术是肯定要用的,大成的天隐术可以随便遮蔽周围之人——不需要牵手。效果虽然没有自用那么好,但瞒过三变境的武者想必没有任何问题。 谢灵韵微微咬了咬牙,忍住没有反驳救命恩人。 神气什么?肯定是秋风楼的手段。 两人在山林里快速穿梭,沿途碰到不少妖兽,但对近在咫尺的两人都视若无睹,让谢灵韵惊讶无比。 什么秘法可以连这些灵觉无比惊人的妖兽都瞒得过? 甚至这家伙就从一头巨大山猫的面前经过,让谢灵韵心都提了起来,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她初时还有些心惊胆战,将信将疑,片刻后就对谢渊这秘法暗自称奇。 不过这些妖兽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心神不宁,大概万妖山的异变让它们心有所触,许多都不安分起来,甚至有好几处妖兽自己都在争斗。 谢灵韵皱着眉头,心中十分不安。 但望着前面那个一路前行的身影,她吸了口气,眼神沉静许多,埋头跟上。 又走了一会儿。 谢渊忽然挥手,让身后的谢灵韵停止。 谢灵韵及时止步,从谢渊身后探出头去,顿时眉头微皱。 好浓的血腥味儿……是太原李家! 她眼神一凝,看着前面林中依次伏着的三个人影,浑身是血,面目不清,只能从服饰上辨认出来,正是太原李家的三个二变境的年轻子弟! 看起伤势,已经被魔教徒袭击了。 谢灵韵微微捏拳,来之前同为世家天骄,雄赳赳气昂昂,仿佛只是来磨炼一下,出去前途一片光明。 结果转眼间,便伏尸此处,还有自家同族……她心中不由生出些物伤其类之感。 突然,谢灵韵眼睛一瞪,低呼道: “还没死!” 谢渊已经看到中间一人胸口微微还有起伏,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动静。 谢灵韵咬着牙,蠢蠢欲动: “现在去救还有机会救活!” “那你去吧。” 谢渊不为所动。 谢灵韵本来摩拳擦掌,听他这么干脆,愣了一下,反而有些犹豫: “会不会敌人还没走远?” “自然,而且是故意。不然他岂会留活口?” 谢渊淡淡道,目光在四处不断搜寻。 先是鹿尸,后是人质,这些魔教徒不是无脑的狂徒,反而既有武力又有计谋,让人十分警惕。 “找到了。” 谢渊眼神一凝,对着一个方向努努下巴。 谢灵韵立即朝那边看去,然而眼睛瞪了半天,也没有看出端倪,不由怪道: “在哪里?” “树上。” 谢渊稍微示意了一下。 他自己是隐匿的宗师,天隐术又和环境多有联系,故而哪怕这魔教徒隐匿的技术十分高明,也被谢渊找到了踪迹。 谢灵韵好不容易才辨认出来,不由心中一凛,这魔教徒的潜踪匿行技艺之高超,让她有些后怕,要是自己贸然上前,肯定发现不了。 世家大族弟子、特别是她这种身份,若要行走江湖,都是经过严苛的培训、名家指导,江湖上的各种技巧都见识过磨练过的。哪怕不尽皆是专家,但是一般的蟊贼根本在他们眼中潜藏不了。 然而哪怕她得了提醒,一开始都没找到魔教徒的身影,不由既忌惮这敌人的功夫,又对谢渊的眼力有些惊叹,看来魔高一尺,但终究不如秋风楼专业。 “接下来怎么做?” 谢灵韵不知不觉收起心中骄傲,愈发以谢渊的意见为主。 “你先看着吧。” 谢渊眼珠一转,心里有了计划。 林中突然窜出了一个暗淡的影子。 这个影子十分模糊,若非目力惊人,难以察觉。 影子迅速的潜到了太原李氏的唯一幸存者旁边,蹲下开始查看那人的伤势。 旁边的树上,幽暗的人影睁开眼睛,眸中寒光一闪,陡然从树上跃下。 沙沙沙。 树枝刚刚传出晃荡的声音,魔教徒已经无声无息出现在了幽影的身后。 影子才刚刚察觉不对劲,往后一回头,一把长剑就刺穿了他的后心。 魔教徒冷笑一声,正要抽剑,忽然觉得不对。 这触感、这人影…… 他陡然觉得后心传来寒意,心中福至心灵般冒出了一幅景象。 自己站在这人影之后,而自己的背后,还有一人。 面前的是幻影,后面的才是真人! “嗬!” 千钧一发间,魔教徒的血气陡然爆发,头也来不及回,反手一剑格向自己的后心。 叮的一声,无光的短剑被他的长剑格开寸许,擦着他的左肩而过,带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血肉模糊。 谢渊的眉头微微一皱,没想到这一击竟然都能被他反应过来。 不过他反应极快,短剑骤然在敌人的肩膀上凝停,架住,然后猛地朝着他的脖子横切。 魔教徒感觉到脖颈旁的寒意,脸现冷意,身子稍微一偏,身后的反手剑顺势扬起,如同毒蛇般刺向谢渊的心口。 谢渊若是不停手,这一剑或许能将魔教徒的头颅削下来,但长剑应该能同时将他一剑穿心。 谢灵韵在后面看得眼睛瞪大,这两人的剑招都果决凶猛,剑剑都是杀招。 但是魔教徒死里求活,这一下谢渊只要不想同归于尽,只得让开退后,但这样偷袭得来的先手就全没了…… 谢渊轻哼了一声,并没让魔教徒如愿。他身形奇异的一扭一旋,迅捷无比的绕过魔教徒的背手剑,然后如同跗骨的影子般出现在魔教徒的右边,短剑从右边向朝着这边躲避过来的魔教徒切去。 这什么身法?无影步? 谢灵韵看得瞪大眼睛,根本没想到谢渊如此应对,不让先手,仍然死死将对手压制住。 而魔教徒显然也没料到这一招,长剑已经彻底回不及,身子又在惯性的往谢渊的剑上撞,已是强弩之末。 他咬牙大喝,强行扭了下身子,用肩膀而非脖颈去接谢渊的短剑。 哧啦一声,魔教徒的右肩又被拉了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让他吃痛的再叫一声,心中大惊。 这人不是气血二变境么?怎么自己的护身血气效果如此的差。 他这剑招威力好大! 魔教徒双肩都受重伤,手上的灵活大减,剑法已经用不了了; 然而他狂吼一声,并不放弃,膝盖一弯肩膀一抖,撞开了谢渊的短剑,然后想要跃起用双腿来攻。谢渊岂会让他如愿?短剑划了一个小圈便回转过来,分毫没有滞涩的指向敌人胸口;他若是跳起,那就是自己撞得穿心。 魔教徒无奈,只能矮身踩回地面,但胸口上又挨了短短一划。 他双手已废,灵活度大减,饶是修为高出谢渊一层,已经彻底没了胜算,在谢渊一剑又一剑谨慎的放血战术下逐渐不支。 魔教徒眼看谢渊面无表情,一剑接一剑但始终不近身,只得双眼充血、大吼一声: “燃我身躯,点燃灶火!” 他身躯内的血气猛然波动起来,已经见识过一次的谢渊迅速退后。 轰! 劈头盖脸的血肉被谢渊舞出的剑全部挡在外面,早有准备的他这次并没有受伤。 等林中一切的动静消失,重新变得安静下来,谢渊叹了口气: “真麻烦,捉不了活口。” 或许天幻术再高一层能让敌人在幻觉中察觉不到自己的真实状态,但现在的他还做不到让心志坚定的魔教徒陷入幻境、自爆不得。 谢灵韵在旁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谢渊,脸色有些古怪。 这个家伙,竟然还想着活捉? 一个二变境,想着活捉三变境? 这说的是人话吗? 精英魔教徒显然不是什么毫无潜力的三变境,实力相当强悍;然而只要被这家伙占了先机,无论如何连身都翻不过,最后只能含恨自爆。 谢灵韵从未见过这种恐怖的压制力。 对他们这些大族天才来说,二变境胜三变境虽不是天方夜谭,但也极为困难; 但从头到尾压制对手,逼得对手只能自戕的,谢灵韵不要说见,听都未曾听闻。 这个家伙…… 她看着谢渊在地上检查太原李氏三人的状态,目光十分复杂。 谢渊翻了几下,摇头道: “咽气儿了。” 谢灵韵回过神来,默默点头,然后低声道: “太原李家、范阳卢家,我家,还有你们家……再算上钱家本身,八家里面已经有五家遭了劫。” 他们来的路上已经看到范阳卢氏三人的尸体。 这三人是被魔教三人组围攻的,三名二变境对上三名三变境,死得更是毫无反抗之力。 只剩三家了。 谢渊默默点头,魔教在一重山的应该还剩一人,这一人是否已经碰上其他家族的人,不得而知。 不过自爆的动静不算小,这一人极可能已经知道同伴身亡,或许也提起了警惕。 “魔教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谢渊低声问着,似是在问,又似乎在自语。 谢灵韵咬着唇: “很明显,魔教把我们关起来,想要一网打尽,大抵是想要让八大世家这一代的年轻武者断层。” 魔教不愧是魔教,天下第一大势力的就是这么强悍。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让八大世家一齐损失惨重。 谢渊皱眉道: “只是这样吗?” 谢灵韵怔了一下,不解道: “这还不够?” 其实这一次的万妖山狩,阵容比前几年都要豪华。 如她如王启文、王启诗,大家族的家主嫡系后代这里都有好几个,还有姚天川这样的姚家唯一希望,还有其他如袁真瑛,亦是固北袁家年轻一代最有天赋之人。 如果真能将这一批年轻弟子一网打尽,那对八大世家来说绝对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谢渊微微点头,但还是继续问道: “只是这般么?” 谢灵韵有些沉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谢渊仰头,透过林间树叶的缝隙看向那高高漂浮在天上的浮空山,平静道: “有人告诉我,在这里历练,修为的收获只是最为微不足道的,对你们来说,更好的反而是各式妖兽、天材地宝,皆是外界没有的。” 谢灵韵颔首道: “是这样。” “而最上等的收获,还得是那天上仙宗漏出来的宝贝。” 谢渊仰头说道。 谢灵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些震惊: “你的意思是说,魔教此次的行动,还是朝着那上面?杀我们……只不过是附带的?” “我也只是猜测。” 谢渊回过头来,看着少女: “虽说杀掉你们对八大世家的影响确实大,但是还远远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宗师还在,等下一批年轻人成长起来并不是难事。 “如果魔教只是打着不断削弱对手的心思,格局未免不像天下第一大教,这么多年也不该一直销声匿迹。他们现在重新蠢蠢欲动,所谋或许更大。 “也许,他们早就对这上面的东西动了心思,只是这次终于等到了一个突破口。” 谢灵韵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慢慢点头: “你是说,钱家?” “我不确定,只是猜测。” 谢渊摇摇头: “但是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对我们从这里脱困来说十分重要。” 谢灵韵思索了一番谢渊说的话,片刻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我觉得你分析得有几分道理。但现在我们除了继续团结他人,共抗魔教,似乎也无他法。” “是这个理。走吧。” 谢渊点点头,天隐术一罩,将身边的谢灵韵罩在一起,再度前行。 这次他们走得更快,谢渊隐隐觉得接下来还会面临极大的挑战。 相比一重山,二重山那边的敌人恐怕更为强大,他不确定王启文等人能否应付敌人。 这边最好尽早解决,团结些其他人,或许能从下往上的影响另外一边。 谢渊一路仔细聆听周围动静,不忽略任何可疑的声音和痕迹。 忽然,他发现有许多野兽的踪迹,在这条山路上特别明显。 而且,都是往下跑的。 谢渊看了会儿兽印,然后目光不动声色的顺着往上看去。 “走,去那边看看。” 他低声招呼,然后带着谢灵韵悄悄往上面走去。 不出百米,两人隐隐听见了前面的动静,顿时心神一凛,加快了脚步。 “恶贼,受死!” 密林那边传来一声娇斥,谢渊和谢灵韵分开树枝一看,发现魔教徒的最后一人正手持长剑,和一名身着淡蓝色襦裙的女子激烈的交战。 “王启诗!” 谢灵韵低声道: “她快坚持不住了!” 谢渊目光看着场间,微微皱眉。 他自然看得出王启诗已经是强弩之末,面对强大的敌人哪怕长剑舞得如同疯魔,剑法凛冽,如同点点寒星,锋锐无比。然而对手却仍然游刃有余,破解着她的每一剑。 王启诗的脚边伏着两具尸体,皆是咽喉中剑,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 只有王启诗似乎凭借着极为高妙的剑法,勉强和三变境的敌人周旋;然而这名魔教徒的修为还胜过前面两人,似是其中首领。若不是不想冒进,怕这大家贵女的临死反击让他有所伤损,他恐怕早就将其拿下。 这女子的修为不错,如果是前面两人,或许她还能有一丝机会;但这个敌人…… 谢渊微微有些凛然,即使是他也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怎么办?这个王启诗虽然天天装斯文有些讨厌,但是我们就这样看着她死吗?” 谢灵韵有些焦急。 虽然她十分想冲出去救人,但是一路上暗自对谢渊的表现已经佩服,将他完全当成了拿主意的人。 “你去救吧。” 谢渊点了点头。 谢灵韵眉头一皱: “这时候还说风凉话!” “我并没开玩笑,你去救人。” 谢渊重复了一遍。 谢灵韵怔了一下,看了谢渊的表情一眼,慢慢点头: “好。” 谢渊倒是瞥了她一眼,都没让自己解释就知道自己什么意思了?这么信任? 谢灵韵只是吸了一口气,直接就往前冲了出去。 谢渊的天隐术尽力将她笼罩了一截,等到她冲出范围,魔教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瞬间回头。 “受死!” 谢灵韵软剑一抖,娇斥道。 魔教徒看着如同毒蛇般的软剑,微微一凛,有些不理解她是如何潜到这么近的。 他不敢小觑,长剑猛地加力,一招就将旁边的王启诗打得倒飞出去,然后顺势挥剑,朝着谢灵韵猛地斩下。 这一剑的威力刚猛无匹,他三变境的修为境界一览无余,不是谢灵韵可以比拟的。 谢灵韵俏脸微微一白,但还是一咬牙,一脸决绝的朝着魔教徒迎去。 魔教徒一脸冷漠,并没有因为面前少女的绝色而心软分毫,长剑顺着既定的轨迹往前斩动。 没有意外的话,面前的少女将会被一剑两断。 但是面前似乎突然飘来了云雾。 魔教徒感觉眼前一,耳中隐隐听到了大河奔流之声,眼睛却又看到了白蒙蒙的一片,云雾中似乎有一道让人心神震颤的庞然身影,微微扭曲。 一只龙爪悄然露了出来。 面前有偷袭! 魔教徒心神巨震,长剑陡然转向,朝侧前方挥去,然而剑到半途,陡然觉得不对,身后隐隐有劲风传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 云龙探首一击,长剑带着无匹的威势和锋锐,直接刺穿了魔教徒的后心。 谢渊剑芒一吐即收,当即就准备撤退,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敌人的长剑竟然先到,直接抽在了他的剑上。 一声闷哼,谢渊长剑虽然勉强在胸前格住,然而锋锐的剑气还是在他的胸膛斩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他面色一白,没有强行抵御,而是顺势继续后撤,远远离开了魔教徒。 谢灵韵也及时撤走,魔教徒在原地踉跄两下,极为不甘的大吼一声,然后,轰—— 谢渊见怪不怪的躲在一颗树后,将自己的最后一粒小还丹吃下,叹了口气: “这家伙,实力比之前两个强多了,差点受了重伤——不过你的诱饵当的不错。” 后半句是对迅速奔过来的谢灵韵说的。 谢灵韵见他脸上迅速恢复血色,伤势已经被遏制住,顿时松了口气。 “伤没事?” “小问题。” 谢渊顶着胸前狰狞的剑伤,淡笑一声。 伤口虽然狰狞,但是小还丹一下,直接就遏制住了。只可惜再没有如此神药,只有凤赤润腑丹可以顶一顶,不过也只剩两粒。 谢灵韵咬着下唇,低声道: “三名魔教徒全部被你斩杀。你救了我,救了他们,出去之后必有重谢。” “出去再说吧,这边只是开胃小菜。” 谢渊摇摇头: “去看下那王启诗如何了。” 两人慢慢走到另外一边,王启诗已经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有些咳嗽。 “谢家妹妹?还有……谢妹妹的未婚夫?” 王启诗有些诧异,没想到是这个组合。 但她旋即整理衣襟,微微一福: “姚兄,谢妹妹,启诗谢过你们救命之恩。” 王启诗心中有些震动,她完全不知道这强大无比的魔教徒,是怎么一剑就被谢渊杀掉的? 事实上,她一开始根本就没看到谢渊,直到出剑的那一刻。 那一剑的威力,深深的印入了她的脑海,她似乎都听到了龙吟。 魔教徒应声而死,王启诗满脸震惊,直到好久才反应过来。 二变境杀三变境,这姚天川,剑法当真通神了。 只不过,那剑法似乎有些不像秋风落叶剑? 王启诗悄然看了谢渊一眼,又看看谢灵韵,却见两人都不动声色,便也不说话。 对谢渊来说,这个三变境的实力还在之前两人之上,他害怕秋风落叶剑都不够,于是天幻术、天隐术、大金河功加云龙九式齐出,配上谢灵韵先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这才一剑建功。 饶是如此,敌人的反击还是差点重伤了他。 或许面对此等强敌,横扫千军才能真正的一击即斩。 但横扫千军终究不如剑法的快当,而且在两人面前他也不便暴露。 “王姑娘,一重山的三名魔教徒都死掉了,你有没有从他们这得知其他信息?” 谢渊问道。 王启诗脸色有些黯然,默默摇头: “我的两名兄长都、都已经遇害。在我们之前,崔家的人应该也已经遭了毒手,不知其他家的情况。” 谢渊和谢灵韵对视一眼,心中一片沉重。 没想到如此惨烈,除了袁家的生死不知,其他人基本上都全军覆没了。 他们和王启诗一分享消息,斯文的小姐脸色微白,叹道: “魔教徒来势汹汹,真不知大兄那边如何了。” 谢渊摇摇头: “二重山危险而遥远,咱们就在这边等为好。现下最好朝周围搜寻,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幸存者——嗯,也就袁家了。以及遗迹、宝物,或许最后能有用。” 他说罢要走,王启诗忽然唤住: “等一下!姚兄,我知道这里有样东西。” 谢渊回过头: “什么?” 王启诗微微低头,道: “我本和两位、两位兄长在这里斗了一头妖兽,因其守护着一株天材。好不容易将其赶跑,正准备摘取,结果那恶人突袭而来。两位兄长为保护我,都不幸殒命……” 王启诗眼睛微微发红,谢灵韵听得心有戚戚,同样眼中现出悲伤。 谢渊静静聆听,等着王启诗继续讲下去。 王启诗吸了口气,看着后面山崖上面: “那上面有一株双星拱月,就是我们之前发现……” “双星拱月?” 谢灵韵一声惊呼,打断了王启诗的讲述。 谢渊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听起来名字不错。” “诶!你真是……这双星拱月是上古仙草,外面早就绝种了,只有这等遗迹里才有。它是许多神药的主材料,效果极为不俗,哪怕直接泡水服了,也可以大大增强内息。堪称内家顶尖的宝贝灵草。” 谢灵韵嘴皮上下碰着,快速的说道。 王启诗点点头: “正是。姚兄修大金河功,这双星拱月对你来说想必极为有用。启诗感谢姚兄救命之恩,故而将这株仙草分享给姚兄。” 谢灵韵张了张嘴,似乎有些眼馋,但最后并没有说话。 自己也出力了——虽然出力不多,但当诱饵也很危险的。 怎么就感谢你姚兄…… 谢渊听了,颇感兴趣,几步踏上山崖,果然看到一株有些奇异的植物。 这株仙草茎分三头,两边是有些暖黄的圆球朵,如同凝实的蒲公英;中间则是一朵月牙形的白色朵,看起来极为奇异。 看起来就不凡……谢渊吸了一口,感觉大金河功微微涌动,似乎正在渴望。 好宝贝,没白救这王启诗,还有意外收获。 他一伸手,正要将这朵仙草收归囊中,忽然听到下面似乎在吵嚷着什么。谢灵韵和王启诗似乎在说话?不,好像在惊呼! 谢渊心中一凛,然而时间似乎变得有些慢,周围的风都有些凝滞。 天上似乎有沉重的山峦正在压下。 谢渊仰头,看见一道紫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以泰山压顶之势朝自己扑来。 下一刻,白生生的赤足直接踩下,整片山崖轰然坍塌,碎石飞溅,烟尘滚滚。 (本章完) 258.第258章 燃火使,登天梯 第258章 燃火使,登天梯 “嘻嘻~” 从天而降的紫衣女子踩在谢渊的背上,踏碎了整片山崖,嬉笑一声。 而后她突得抬起脚,往下看了看,眉头一竖。 底下的山崖是碎了,然而这片废墟里面,并没有什么人影。 赤足刚刚的感触,似乎也只是坚硬,没有触及血肉身躯。 谢渊的身影陡然浮现在谢灵韵和王启诗旁边,手上拿着双星拱月,咳嗽两声。 他抬起了头,凝重的望着山崖废墟上高高立着的面纱女子,望着那熟悉的身影。 女子盘着一个高高的发髻,面上戴着紫色的轻纱,看不清楚面容; 她身姿窈窕无比,上衣原本的下摆似乎是被撕下来的,参差不齐,既有几分凌乱和野性,又露出一截光洁白嫩的蛇腰,盈盈一握,更加夺人眼目。 她宽松裙裤下是遮不住的修长双腿,到得下摆处又被撕开,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戴着红绳的脚踝和精致的玉足,脚尖轻轻点地,一摇一摆。 这个女子看起来艳光四射,身姿灵活,充斥着诱惑与矫健的气息。而她的双手上缠着厚厚的布条,看起来又莫名有几分凶悍气质。 太眼熟了…… 谢渊神色一凛,这正是龙灯庵地宫里遇到过的那个魔教女子。 谢灵韵和王启诗正在惊呼,眼现焦急,结果就看到谢渊不知怎么躲过了那从天而降的致命一击,出现在她们身旁,不由得怔了一下之后,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 谢灵韵低声问道。 谢渊摇摇头,目光紧紧的望着上面,分毫不敢挪开。 以这女子的速度,若是自己大意分毫,下一刻拳头就该到了脸上。 王启诗望望谢渊,又望向山崖上的女子,脸色有些凝重: “好强,应该是二重山那边的敌人,怎会到此?” 紫衣女子俯视着下面三人,特别是看着谢渊,语调有些奇异: “你竟然躲得开我这一击?” 她笑了笑,没有等谢渊回答的意思,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亦或者对谢渊回不回答根本不在乎,便继续淡淡道: “没关系,那就再试一试这一下!” 她一个闪身,骤然出现在谢渊三人面前,如同有三道影子,分别递出势大力沉、磅礴如山的一拳! 谢渊瞳孔一缩,手上剑陡然抬高,在抬的过程中就如融化一般拉长变宽,眨眼间变化为一把巨斧,朝着面前悍然斩下! 谢灵韵和王启诗脸色凝重的对上前面的女子,使出全身力气刺出一剑,结果剑出之后,发现却是虚影。 三道影子陡然合而为一,凝聚在谢渊面前,拳锋更猛三分,分毫不退的砸向谢渊手中散发着幽光的巨斧! 轰! 一道狂风在林间吹起,周围近处的树木瞬间就炸断开来,尘土四溅,一片狼藉。 旁边的两女都直接被气劲吹得踉跄后退,正中的谢渊更是倒飞而出。 不过他尚在飞退,将斧一收,然后一手一个,拉着两女,瞬间就遁入了阴影之中。 紫衣女子身形晃了一下,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举起拳头,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一道伤痕,包裹拳头的布条都已经炸开,鲜红的血液不断的滴落出来,眼神有些变幻不定。 “有点意思。” 她低声自语,血气一动,就将血脉封住。 然后她抬头看去,却发现林中混乱,似乎有数道幽影四处奔逃,然而这熟悉的一幕,一看就知道那些不是正主。 “竟然是那个家伙?呵,呵呵,得来全不费工夫。” 紫衣女子又怔了一下,然后嘴角微翘,露出笑容。 她漫不经心的走入密林之中,而后突然随手一拳。 刚猛的拳风炸到一旁,掀起层层土浪,抛飞断木碎石。 见没有任何动静,她毫不气馁,继续随便走着,然后冷不丁的左一拳右一拳,将林地搅得一片狼藉。 不时有妖兽慌乱的从藏身处逃出来,然而灵觉惊人的妖兽们根本看也不敢看林中那紫色的人影一眼,就四散奔逃,离那女子越远越好。 谢渊用天隐术隐蔽着自己和谢灵韵与王启诗,听着后面不断接近的动静,眉头微皱。 “这个人,随机发出拳劲,这个方向几乎要被她犁一遍。”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破解天隐术的办法,然而普通的武者哪有这般实力,体内的血气与内息近乎源源不断? 王启诗有些惊奇的感受着周围隐秘的感觉,这是什么秘术?竟然隔绝了如此强大的三变境武者的感知,让她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打。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女子的实力,竟然可以一边快速追踪,一边不断的轰出拳劲。 王启诗看向旁边的谢渊,低声道: “姚公子,她追得很快,可能我们要换个方向。” 谢渊看了她一眼,默默点头。 其实若只是他自己,大成的天隐术足以完全避过这妖女;但带着两个人的情况下,被气劲扰动、环境变化,很难说能否躲得过她的探查。 刚刚顺手就将两人救下,倒没想那么多……但也不可能把人丢下见死不救就是了,谢渊做不出来这种事。 除非这两个女孩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世家纨绔,或者他实在无能为力; 否则的话,谢渊能帮就帮。 不过现下要是转弯的话,那女子会接近的更快……不能等了,就得现在。 谢渊当即转身,朝路一旁钻去。 但他留了个心眼,在自己身后悄悄布置了一层天幻术,然后带着两人从这个方向、稍微偏一侧的角度快步离开。 紫衣女子很快接近,拳劲一动,陡然发现了这边的一点不对劲,眼睛一亮: “还是被我找到了!” 她身形一闪,就直接冲到一株大树旁,看似秀气的拳头猛然挥出—— 轰的一声,数人合抱的大树应声而断,后面的土地都被直接轰出一个大坑! 但是紫衣女子眉头一皱,轻哼一声: “幻象?这家伙的幻术,怎的比教中的都高明……” 她有些不理解,当今武道,像这类秘术传承少之又上,只有寥寥几家,而灶教的传承自然是极为高明的。 而她精研过高深幻术,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料想别人不该在幻术上胜过她。 可以她的幻术修为,竟然两次在这个家伙面前受挫了。 但她没有纠结,眉头一松,冷笑一声: “既是幻术,又是痕迹。呵呵,既然你在这边布置,那——” 紫衣女子一闪身,陡然朝着相反的方向追去,嘴角还挂着冷笑: “等着吧,让伱跑,我马上就追上来……” 谢渊不动声色的听着后面的动静朝着相反的方向逐渐远去,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局暂且瞒过。 王启诗在旁边一脸敬佩: “姚公子武艺高超,智计过人,启诗佩服。” 谢灵韵本来心中也这样想,无论是实力、机变还是冷静的心态,他都是上上之选,总能找到合适的办法。 一路走过来,她对这个以往瞧不上的家伙简直是刮目相看。 但是她没办法像王启诗这般一脸纯真直白的说出来,只是斜了王启诗一眼,哼道: “拍马屁讨长辈欢心,数你最擅长。” 王启诗眨了眨眼,一脸不解的道: “谢家妹妹何故这样说?姚公子也不是长辈啊。” “那你就是承认你喜欢拍长辈马屁了?” 谢灵韵斜眼看她。 王启诗张了张嘴,有些迷茫的模样,俏脸上多了三分委屈,默然不语。 我看这是个好妹妹。 谢渊默默评价着。 五官精致,秀气斯文,温柔守礼,修为不俗。 而且她还叫我姚公子。 和一来就打打杀杀的谢灵韵完全不一样。 哪怕天塌下来这也是个好妹妹。 谢渊旁观两人,早看出谢灵韵似乎对王启诗有些意见,倒不知她们这些大家小姐的纠葛。 他只是摇摇头,有些不解道: “这个女人,怎么从天上冒出来的?” 两女对视一眼,皆是摇头。 谢灵韵皱眉道: “我们在后面看到时候,她已经从天而降,朝着你就压过去,不知是怎么回事。” “从天而降……” 谢渊心中一动,抬头看去。 然而山林太密,遮天蔽日,林中哪怕正午都是一片幽暗,他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谢渊脚步一踏,原地跳起,在树枝上左点一下右踩一脚,几步就上了树梢。 王启诗赞道: “姚公子好俊的轻功。” 谢灵韵冷笑道: “秋风楼的绝学无影步,杀人无形中,遁去了无痕,这步法之下不知多少冤魂,自然是俊的很。” 王启诗顿时不说话了。 “你们……上来看看。” 正在这时,谢渊压抑住的惊讶之声从上面传来。 两女对视一眼,皆是原地纵起,身姿优雅,上了树顶。 她们朝天上一望,同时张开小嘴,低呼道: “这、这是什么?” 三人抬首望去,眼中多出许多震惊之色。 只见万妖山上,半空之中,莫名出现许多石梯,横亘整个天空,凌空虚浮,层层向上,如同仙人铺就的天梯。 这浮空石梯一路蜿蜒,数不清有多少阶,一直伸到了天上,最终上到了那云雾缭绕的浮空山上面去! 这是一道通往天上仙宗的天梯,是八大世家从未找到的去往上古宗门的路! 他们震撼了一会儿,微微低眼,注意到石梯的下缘一直落到二重山深处,似乎还越过了二重山的界限,在万妖山那上面。 谢渊看明白了,然后沉声道: “那魔教妖女,是从石梯上面落下来的。看!那上面还有人。” 两女凝目一看,果然见到半空中还有数道人影在石梯上兔起鹘落,互相交战。 “是我大兄!” 王启诗低喊一声,认出其中一个人影正是王启文。 “还有,还有崔家的崔垒。” 谢灵韵低声道。 这崔垒便是崔家此次进来之人的领头羊,亦是目前崔家年轻一辈最接近宗师的天才,潜龙榜上名列第四,声名传于天下,实力极为不俗。 而这崔垒和王启文两人正在联手,对着上面台阶的两人,看服饰却是钱家的子弟。 但显然,这两人并不是真正的钱家人,看起功法浑厚、手段多变,实力也出奇的高,分明是魔教的高手。 四人捉对厮杀,王启文和崔垒虽然修为不凡,对面两人竟然也能和二人过招! 虽然他们落于下风,但是占着上面一层虚空石梯,有着地利之便,还和王、崔二人斗得有来有回! “好强。” 王启诗喃喃道,秀眉微微蹙起。 王启文和崔垒已经是两大世家当今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子弟了,都位列潜龙榜前十名; 然而魔教似乎随便出了两个不知名的教徒,就能和两人过过手、打打擂吗? 他们激斗的那两阶石梯下面,还有不少年轻的世家子弟踌躇不前,全都是各家的天骄,向来是在外界叱咤风云、名声显赫,然而一时却掺和不进上面的激战! 即使是有这地利,那两人的实力也未免不俗。 天下第一大教的实力,实在是有些惊人了。 不过,王启文和崔垒显然不是浪得虚名,即使在半空晃晃悠悠的石梯上,以下击上,仍然压制着两名教徒。 许多次他们两人试图跃上石梯,都被两名教徒拼死阻拦,因为两人也知道,若是没有着地利,自己这边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王启文眼看这样下去还不知磨蹭多久,眼中精光一闪,喊道: “崔兄,助我一臂之力!” 他脚一踏,直接跃起,飞扑向上一阶的石梯。 半空中他无所凭依,两名教徒只要合力,他若不是找死,想不后退都不行。 但正在这时,崔垒极为有默契的长剑一挥,陡然爆发出一道耀眼的紫电,照耀了半边天空! 威力极大的剑罡瞬间穿透两层阶梯之间的距离,将两名教徒都笼罩进去! 两名教徒心中一凛,只得采取守势。 叮叮两声,他们手中的长剑颤动不休,让他们虎口都有些发麻,不由心中大震。 而趁这机会,王启文终于踩到了上一阶的石梯,长剑一抖,罩向两名教徒。 魔教徒长剑狂舞,悍然斩下,想要将王启文赶下去;然而王启文站在和他们同一高度,以一敌二,分毫不惧,连续化解两人狂攻,稳稳守了几个回合,崔垒就跳了上来,和他并肩而立。 站在了同一个水平线上,王启文和崔垒的实力优势就完全展现,压得两名魔教徒节节败退,眼看着就到了石台的边缘。 若是再不投降,恐怕两名魔教徒就会被直接斩于剑下。 正在这时,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忽而向后一撤,直接跳下了石台! 崔王二人抢上,目光一凝,连连催发剑气; 然而两名魔教徒虽然身在半空,手中兵器挥舞不休,将来袭的剑气全部挡下,随后加速下坠,轰的一声,在地面砸出莫大的烟尘。 看起来这样的剑气压力之下,让两人没能安然着陆,多少受了些伤损。 然而不管是崔垒和王启文,还是其他人,眼神都有些凝重。 这两个魔教徒名不见经传,甚至都不是此次行动的首领,就让两名最强的天骄如此费力。 一教二宗四派八家……众人对天下第一大教的实力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 不过随后,浮空石梯上的世家子弟们便一齐看向了上面,眼神闪烁。 通往浮空山的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打开了。 八大世家掌握了万妖山遗迹这么久,一直都没找到上去的方法,结果还赖魔教来帮他们打开这条天梯来。 但总归是开启了,而魔教的三人已经被赶了走。 崔垒眼神大亮: “王兄,怎么说?上古仙宗,岂能不探?” “看是自然要看的,只不过……” 王启文的眼神看向下面,有些担忧: “不知那几个魔教徒现在何处?一重山还有不少咱们的人,启诗也在那边。” 他眉头微皱,就想要下去。 崔垒听他这么说,眉头一挑,也生出些犹豫。 然而多年未开的上古仙踪之路就在前方,这样的遗迹,往往意味着一生难遇的莫大机缘,甚至说不定便是通往大宗师的路! 早点上去,早点获得机缘,不然恐怕还要跟人争抢…… 他踌躇一下,还没下定决心,脚下的石台忽然开始颤抖,然后猛地下坠! 王启文和崔垒都大为意外,瞬间做出了选择: 王启文往下跳了一阶,而崔垒跳了上去。 不过崔垒跳上去之后,上一阶的石梯也如受不住力一样,突然往下极速坠去。 这下崔垒猝不及防,想要跳下旁边石梯也来不及,眼睁睁的跟着石梯栽下了地面。 轰的一声,地面树木断折,一片凌乱,腾起数丈高的烟尘。 这一下虽然摔不死崔垒这等高手,但若没有特别的轻身法门,只靠轻功和体魄怎么也得受点伤,摔个七晕八素。 王启文和其他人在石梯上皱眉看着高两阶的石梯,在将他们腾出去之后,又慢慢的升了上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而他们之前的这个位置,倒是稳住了。 没记错的话,之前的紫衣女子,是从这里被赶下去的…… 没她还上不去了? 有其他人这时赶了上来,不甘心的往上一跳,结果刚一跃上就果不其然的下坠,只得无奈退回。 为什么刚刚的魔教徒在的时候就不会下坠? 多半是他们掌握了这里真正的钥匙。 众人都是这样想着,心中沉凝。 王启文不再耽搁,正要下去找自家妹妹,忽然听到后面惊呼: “来了……啊!” 他往下看去,眼神一凝,发现紫衣女子带着两名下属,从下往上,开始攀登。 落在后面石梯上的世家子弟想要阻拦,然而在紫衣女子面前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初时悍勇的几人迎头赶上,被紫衣女子含怒而发的拳头一拳一个,全部轰飞,远远从石梯上抛飞出去。 众人心中凛然,之前崔王二人已经和她交过手,联手将她赶出了石梯,结果她转眼间就带着下属再度攀上! 而且不知怎的,她身上的煞气十分隆重,比刚刚更甚得多,莫名让人感觉她在拿石梯上的人撒气。 这下王启文在最上层,一时来不及回援,而下面的世家子弟完全没人是紫衣女子加两名下属的敌手,如同被从台面上清扫的垃圾一般,随着紫衣女子的攀登,一路被从石台左右轰飞。 好不容易王启文赶到前面,越过众人,和紫衣女子交起手来; 然而没了崔垒帮助的他,一对一竟然落于了下风! 旁边的世家子弟尽借惊骇,连王启文都不是这紫衣女的对手?他们想要上去助拳,然而两名魔教徒踏上,联手对敌,竟然让旁边几名世家子弟都奈何不了。 王启文在石台上长剑舞出漫天剑影,然而分毫进不得紫衣女子身周三尺。她的拳头如同神兵利器,一拳接一拳,将王启文的长剑砸飞,慢慢将他逼退的同时,甚至还有余力朝旁边出拳,令其他和她下属为敌的世家子弟左支右绌,转眼间被偷袭轰下两人。 一来一去,石台上魔教三人彻底占据上风,王启文咬牙想要阻止紫衣女子前行,却完全没有办法。 终于,世家子弟都被轰下石台,上面只剩了四人。 王启文以一敌三,不是对手,转眼间无奈,自己跳了下来。 紫衣女子冷笑一声,带着下属朝彻底通畅的天梯上快速攀登,而她走过的石梯尽皆凝实,不会下坠。 谢渊三人在不起眼的地方仰头观看了这一番天梯路争夺战,一时默然。 “这魔教妖女,实在是强大得过分,或许距离宗师只有真正的一线之隔。” 谢渊叹了口气。 连王启文和崔垒这等高手都比不过,这里还有谁能阻止她? 王启诗默默点头: “这万妖山的秘密也掌握在她手里,从未听说这里还有天梯,大家都以为没有路呢……” “魔教源自上古,传承不绝,知道许多秘辛也不足为奇。” 谢灵韵低声道: “这个妖女,我猜应该是魔教四使之一。” 王启诗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真有可能!还是谢妹妹反应机敏。” 谢渊一头雾水: “什么是四使?” “魔教各教徒之中,有一级称为四使,分别为燃火使、举火使、奉火使、传火使。 “这个职位十分特殊,一般都是虚设,但如果选出来了,则四使齐备,并且都是女子,而且是极为强大、极为特殊、极富天赋潜能的女子。” 谢灵韵解释道。 谢渊听到这里,若有所思: “女子?这四使是为了……” 谢灵韵点点头: “魔教四使,实际上是为选拔新的圣女。 “四使角逐,到最后决出一人,成为魔教的新任圣女。看来他们蠢蠢欲动,又开始选拔新圣女,等圣女出世,大概魔教又会开始现于人世间,祸乱天下。” 几人心中有些沉重,他们还没忘记上一任圣女给这天下造成了什么后果。身为世家中人,他们是体验最为深刻的。 谢渊默默颔首: “怪不得这妖女如此强悍,上次碰到她我也只能逃命。” 也怪不得区区一个什么使者,就能逼得秋风楼退让……想起来了,姚天川的记忆里,似乎有燃火使这个称号。 “你碰到过她?” 两女都有些惊讶。 谢渊点了点头: “没记错的话,这个应该是燃火使。” 谢灵韵瞬间有些严肃,快速说着: “燃火使为四使第一,虽然不一定是实力第一,但是选拔都是从燃火开始……怪不得,她的实力极为强悍。你……是自己碰到她?怎么碰到的?竟然能逃掉?” 谢渊摇摇头: “杀了她一个下属,不小心破坏了她的布置,差点被她当场逮捕。” 两女听得一愣一愣,上下打量着谢渊,神色有些奇异。 听起来……这家伙不是第一次招惹这燃火使了? 可他现在也才二变境,和到达三变境之极的燃火使怎么周旋才能逃过啊?匪夷所思…… 不过她们旋即想到他刚刚才带着两人不知道怎么布置了一下就骗走燃火使,顿时心中古怪。 也许这个燃火使脑袋不大聪明? 还是说这姚天川,真的厉害到这地步? 谢渊没管两个大小姐奇异的目光,而是看着谢灵韵,道: “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挺多。” “那是,不过也是我爹给我讲的……等等,什么叫看不出来?” 谢灵韵头一回得他夸奖,心中一时还有一点惊喜,不过只得意了一半就反应过来不对味儿。 谢渊默默点头,有个好爹就是好。 这个大小姐,亲爹是谢家现任家主、亦是前任家主、大宗师谢玄的亲弟弟谢奕。 而谢奕还有另一个称号,或许更加广为流传—— 大宗师之下第一。 自谢玄战死之后,本来一心当个公子哥的谢奕临危受命,支撑家族,短短时间内自身实力也突飞猛进,窜入飞龙榜,将偌大谢家担了下来。 他在飞龙榜第一名已经多年,据说已经摸着门槛,只等契机。故而哪怕谢家没了大宗师,众人也不敢小瞧。 谢渊看向天梯,燃火使带着两名下属已经冲上极高,几乎过了一半的天梯路,离天上仙踪已经十分近了。 而天梯的下半段,王启文和崔垒重新汇合,组织起人手,准备往上攀登。 谢渊缓缓道: “也就难怪她连下属都如此强悍,现在跟随她的,大概都是她的原始股东……她未来的核心部下,显然也不是随便来个普通教众都有这机会。嗯,这样想还好一些,不然灶教真就天下无敌了。” 同时他还在想着,灶教重新开始选拔圣女,那司徒琴的母亲…… 他摇了摇头,便听两女深以为然的附和,而后谢灵韵道: “他们又追上去了,但是恐怕很难在到达浮空山前追上。” 王启诗有些严肃: “这妖女如此强大,若被她得了上古仙宗的宝藏,恐怕真就全部一起上也组织不了她。她封锁了这里,真让她强到那等地步,我们全部都危险了。” “必须阻止她。” 谢灵韵接了下去。 显然八大世家的人都是这样想的,纷纷沿着天梯往上追去。被燃火使三人踩过之后的天梯路,一时倒似稳固,能承得起人。 两女说完之后,目光同时灼灼,看向了谢渊。 “姚公子,我们怎么办?” 王启诗这般紧迫的情形下,倒是依然斯文温和,轻声问道。 谢灵韵就直接得多: “我们直接追上去吧?或者你想在这等他们上面出结果?” 谢渊沉吟了一会儿,在两女有些焦急的目光中点点头道: “我上去看看。” 把命运交给其他人,不是他的风格。虽然他的修为和天梯上的哪个相比都是差得很远,但是凭借着大金河功和其他手段,周旋一二倒不是问题。 “好……什么叫你上去看看!” 谢灵韵正要往前冲,结果反应过来,柳眉一竖。 谢渊往山上走去: “你们的修为跟着恐怕很难起太大作用,自去避难吧。” 他说得十分直接,让王启诗脸色微白,谢灵韵脸色发黑。 谢灵韵忍不住哼道: “你又比我厉害多少?” 谢渊看了她一眼。 “……就算你比我厉害一点点,我亦不是全无用处!” “那你说你面对燃火使,可以起到什么作用?” 谢渊问道。 谢灵韵想了想,面色更难看了。 她吸了口气: “我可以当诱饵!” 谢渊眉头一挑,想调笑她两句,结果看她神色坚决,竟似是认真的,不由忍不住道: “我怎么一直感觉,你一点也不惜身,不像个世家嫡女?” “我怎么不惜身了?只是面对时局,有时难以选择。” 谢灵韵认真道: “我陈郡谢氏,绝不落于人后。我谢灵韵也不是在下面煎熬等待,将命运交给他人之人。” 谢渊看着她,神色触动,然后听到王启诗在旁边说道: “谢玄大宗师故去后,谢家没有落后我们家,父亲也常常赞赏。” 谢渊点点头: “好,你去当诱饵。王小姐,你就在……” “姚公子,我对这些上古仙宗素来感兴趣,读过不少古籍,对里面的情形略知一二。刚刚听你讲话,应该对其了解不多?带上我,认认路也是有助益的。” 王启诗柔柔的接过话语,声音斯文,语气却坚决。 谢灵韵也附和道: “她学识算得渊博,不只骗人,辨古亦可。” 谢渊看着两女联合起来,一时沉吟。 在两女忐忑的目光中,谢渊终是点了点头: “行,你们跟着我,听我指令行事。” 谢灵韵和王启诗松了口气,对视一眼,王启诗微微一笑,谢灵韵则撇了撇嘴。 谢渊挥挥手,两女紧紧跟在他身后,朝着山上走去。 很快,三人便越过了一重山和二重山的界限。 王启诗声音细细道: “这上面开始,强大的三变境妖兽便多了起来,再往上不乏接近化形的大妖兽。” 她本意提醒,结果谢渊步伐分毫不慢,行路带风,让她顿时有些犹豫。 正踌躇间,谢灵韵快步赶上,越过了她: “再走慢点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王启诗见谢灵韵十分信任谢渊的秘法,眼珠一转,也不再多说,跟了上去。 谢渊一路上果然看到许多强大的妖兽,但对天隐术遮蔽下的三人视若无睹。 他暗暗想道: “三变境的妖兽已经极为强大,不是熊就是虎,怎会扎堆?除非……上面有更可怕的东西。” 二重山相比万妖山仍然不过一小半,在那更高更深之处,必定有化形之妖。 谢渊一路步履不停,很快来到二重山的边界,看到隐隐的金光作出界限,想必这就是最初的大宗师所划的猎场。 再往上,恐怕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谢渊带着两女站在线前,看了她们一眼: “准备好了吗?” 两女都略微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 “那就——跑!” “啊?” 谢渊将天隐术催发到最大,大成的天隐术将他身周都变成了一片不可探查之地,仿佛不属于此界。 两女都隐隐感觉到了不同,见谢渊已经迈开大步狂奔,一咬牙就跟上。 夜长梦多,谢渊不想在这上面撞鬼,干脆开足马力,一路朝着那天梯之下奔去。 半炷香的功夫过去,三人真顺畅无阻的到了一座石峰之下。 石峰下面有一个山洞,山洞里面似乎还有影影绰绰的祭坛之类,而从山洞口处,一路向上,延伸了通天的石梯。 终于到了。 但唯一的问题,是山洞旁边的那只巨大的猿猴。 这气息……毫无疑问,化形境的妖物。 三人都注意到了那个狂暴的身影,它就守候在石梯最下一层旁边,不断绕其跳跃,旁边还有几个被撕碎的身影。 两女屏住呼吸,特别是认出了那残缺的尸体原本都属于强大的世家子弟,顿时不敢妄动。 谢渊皱了皱眉,观察了一会儿,吸了口气,就往前走去。 “等——等等!你疯啦?” 谢灵韵小声招呼道: “那猴子守在那里,你上得去吗?” “它应该探查不到。” 谢渊冷静的说道。 谢灵韵一滞,不知他对自己的秘法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虽然一路表现确实很强大,但这宗师级的妖兽,灵觉多么惊人,他岂有把握? “就算远了它发觉不了,它的手都要伸到台阶上了,我们上去岂不是必定惊动它?” 谢灵韵皱眉道。 谢渊看了看,道: “只要从另外一边,跳到石梯上就行。” “啊?” “它一直在看上面,若是能上去,它想必早就上去了。” 谢渊摇头道: “这石梯是它的禁地,我们只要跃上去就行。” 王启诗也点了点头: “姚公子观察入微,启诗觉得有理。” 谢灵韵瞪了她一眼,见两人都同意,哼道: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若是你们说错了呢?” “我们不是有诱饵吗?” 谢渊瞥了她一眼,让谢灵韵面色一僵。 “走吧,我会护住你们的。” 谢渊沉声道。 他不想在这里止步,他隐隐感觉,燃火使有备而来,仅凭王启文和崔垒,恐怕很难阻止她。 真让她达成了目的,后果难料。 三人有些警惕的慢慢靠近巨猿,越是靠近,越觉心惊。 这猿猴比之前见过的所有猛兽都大了一圈,长长的獠牙十分惊人,坚硬的身躯散发着狂暴的力量。 它蹲守在石梯的最下一阶旁边,仰首望天,一起一伏,十分渴望。 谢渊三人一步一步的靠近猿猴的另外一边,看着和他们一梯之隔的猿猴,仍然抬头看天,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们。 至少在这个距离,天隐术是有用的。 谢灵韵和王启诗稍微放了心,同时略略松气的模样。 然后谢灵韵瞥了她一眼,微微冷笑,眼神鄙视,里面的意思很明显: “你刚刚不是说信姚公子吗?” 王启诗微微垂眸,手理了理发丝,并不搭理她的眼神。 但两人随即再度提起了心神。 这个时候,便是真正的考验了。 谢渊回头看了两女一眼,微微点头。 随后,他转过身子,踏上了第一层阶梯。 阶梯稳稳的立在土地里,巨猿稳稳的在旁边仰首,什么都没有变化。 两女顿时松了口气,心中对谢渊的这秘术更为惊讶。 竟然连近在咫尺的化形境妖兽都感觉不到? 那岂不是说,他甚至能随便瞒过宗师? 简直是闻所未闻。 谢灵韵和王启诗都是心中一动,然后随着谢渊一齐站上第一阶,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看着近在咫尺、如同山峦般的巨猿,饶是两女再是大族天骄、精心培养、实力心智都是不凡,此时心跳都有些加快。 若是暴露了,恐怕三人顷刻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谢渊感受着贴着后背的心跳,两女似乎不由自主的和他贴近了些。 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放宽心,淡定的背影让两女心中略微放松。 然后谢渊看了看上面,当先跃上了第二阶。 石梯微微一沉,稳稳托住了他。 然而,就是这微不可查的动静。 巨猿唰的一下转头,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第二阶石梯。 盯着谢渊。 (本章完) 259.第259章 上古仙宗 第259章 上古仙宗 在巨猿如同小山丘般庞大的脑袋上,猩红的双眼牢牢的盯着第二阶天梯,里面红光大作,隐隐倒映着远处的蓝天白云、绿山翠树,还有面前空空荡荡的天梯。 但在它眼中空荡的天梯石台之上,谢渊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巨猿的脑袋缓缓凑近,硕大的脑袋就杵在谢渊的面前,光是那庞大的瞳孔就足以抵得下谢渊整个身躯。 谢渊站在这巨兽面前,已经闻得到它腥臭的鼻息,腐烂的热气扑面而来。 他的背心稍微有些发紧。 虽然他推测巨猿上不得这天梯,但被如此庞然怪兽近在咫尺的注视,沉重的压力仍然笼罩了他的全身。 好在大成级别的天隐术仍然在发挥功效,巨猿猩红双眼映照的天梯中空无一物,它露出了人性化的一丝疑惑。 谢渊屏住呼吸,不敢稍动;而下一阶的谢灵韵和王启诗更是紧紧绷直身体,脸色微白。 终于,巨猿看了又看,嗅了又嗅,硕大的脑袋就在谢渊面前晃来晃去,腥臭的涎水甚至溅到了石台上,最终有些迷惑的转回了脑袋,继续蹲伏在一旁,仰头看着天上,看着那座浮空山。 还好…… 谢渊总算松了口气,看向下面的两位大小姐,她们的肩膀同时一松,但又不敢发出太大动静似的,仍然十分僵硬,脸都有些憋的发红。 谢渊很想提醒她们现在是可以呼吸的,不过哪怕天隐术再好用,他也想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交流。 两女看向上一阶的谢渊,见他面色仍然平淡,不由心中暗自佩服。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 这么大的妖兽在他脑门上闻来嗅去的仍然面不改色,如果不是吓傻了,那确实非是常人。 谢渊感觉的确没那么震撼,毕竟他已经是数次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和宗师正面交手过,特别是还有秋风楼主那等深不可测的高手。 面前的巨猿体型虽然压迫力惊人,但实力还到不得秋风楼主的程度。 只不过,虽然两女在谢渊的感染下也逐渐镇静,但新的问题出现了。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上去? 谢渊三人在远处观察时,其他人在燃火使之后上天梯,步子都十分稳,远远的根本看不出有何起伏。 然而在这近处,哪怕谢渊已经用足了轻身功夫,浮空石梯仍然会微不可查的晃动一下。 就是这点小小的动静,恐怕一般的武者都不会注意到,但在感知惊人的化形境巨猿边上,仍然让它察觉。 而这天梯奇异非凡,直通浮空山,非是天隐术可以瞒过。 谢渊现在勉强是上了一阶,看似巨猿已经略过;但上面还有那么多阶,以巨猿的体型,哪怕天梯之间间隔不小,至少也得再上个七八阶才能避过它。 而恐怕只要再惊动巨猿一次,以它不弱于人的灵智就该察觉端倪。 不要说上面那些阶梯了,现在谢灵韵和王启诗怎么上自己身边来,都是个问题。 两女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会儿看看旁边的巨猿,一会儿看看两阶天梯之间的高度,都是秀眉蹙起不语。 谢渊正自沉吟,忽然王启诗踏前一步,朝上面伸出了手。 干什么,要牵牵? 谢渊愣了一下,看着王启诗仰着小脸,斯斯文文的样子还怪主动的……不是。 他一下反应了过来,看着王启诗做着口型,似乎在说着: “拉我上去。” 谢渊眼珠一转,明白了她的意思。 天梯两阶之间的高度不小,虽然对武者来说就是一个纵跃的事情,但再高明的轻功踩在无所凭依的石梯上,踏足的那一下难免有些晃动。 但若是上一层的人慢慢的将下面的人拉上来,小心一点,或许可以避免这个问题。 谢渊眼光一闪,看着王启诗,微微点头,这个文静的小姐反应果然还挺机敏。 可以试一试。 他在石台上伏低身子,伸手拉住王启诗高高举起的小手,触手滑腻柔软,手感极佳。 谢渊轻轻用力,同时王启诗也脚步微蹬,瞬间被谢渊提起。 然后他慢慢的慢慢的站起身子,将王启诗提到第二阶石台上。 石台稳稳当当,没有动静。 旁边的巨猿稳稳蹲着,仰首看天。 靠谱。 谢渊和王启诗对视一眼,都是面露微笑,而后王启诗脸颊一红,轻轻低头,将散乱些许的发丝往耳后理去。 多么漂亮聪颖多么文静羞涩的妹妹。 谢渊心中暗赞,任下面谢灵韵在那挥了半天的手,才转过头来,又故技重施,将她提上了台阶。 谢灵韵上来之后先瞪了他一眼,眼中意味很明显,责怪谢渊看漂亮妹妹忘了正事,都不管她。 不过谢渊看着谢灵韵凶巴巴的模样,再次感叹,摇了摇头。大家嫡女,亦有差距。 三人成功在第二阶会师,解决了第一个难题。 然而这好像并不值得高兴。 向上到浮空山不知有多少阶楼梯,虽说不是每一阶都需要这样做,但前面的这七八阶,如何度过? 故技重施?巨猿可不是傻子,哪怕再有一次异乎寻常的波动,大概都足以引起它的警觉。 三人再次面面相觑,第三阶没人接他们,怎么上去? 谢渊正想着实在不行,便冒险一试,轻功再小心些,先用手勾着石台边缘,再慢慢攀爬……只不过手搭上去的那一下,和脚踏没有本质差别。 谢灵韵突然踏前一步,走到谢渊面前。 谢渊不解的回望过去,就见谢灵韵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谢渊,再指了指第三阶石梯。 谢渊沉默一下,张了张嘴,做出口型: “说人话。” 谁知道她指指点点的是在干嘛?自己送她上去?怎么送? 谢灵韵咬了咬唇,然后也做口型: “你把我托上去不就完了!我上去再接你们!” 谢渊眨巴下眼睛,感觉这倒也是个主意,不由赞同的连连点头。 谢灵韵头一扬,做了个手势,然后自己背对谢渊,站到了石台的边缘。 谢渊走到她身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失礼了。” 然后他双手掐住谢灵韵纤细的腰肢,将她轻盈的往上托举。 谢灵韵被谢渊的大手扶住柳腰,身躯刹那一僵,只感觉浑身都传来了怪异的感觉,一时娇躯有些发软。 好在她知道当下不是发春的好时机,一咬牙,藕臂一探,摸到了第三阶的石台边缘。 随后谢灵韵小心翼翼的做了个引体向上,身躯稳稳的到了第三阶石梯之上。 石台仍然稳稳当当,没有激起猿猴的分毫异动。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随后就是谢灵韵如法炮制,将谢渊和王启诗又提了上来。 谢灵韵和王启诗看起来娇娇小姐,实际上都是二变境的武者。胸口能不能碎大石不好说,拳碎巨岩、脚伐杨柳不在话下,提两个人自然是轻轻松松。 眼见计划顺利,三人都有些振奋,正要继续向上攀登,王启诗这次自告奋勇: “让我先上去吧。” 谢渊还没回话,谢灵韵顿时着急: “明明是我先的!” “谢妹妹这有什么好争的?我年长,让我先去。” 王启诗柔柔道。 “有什么好争的你还与我争?我干过一次,比伱熟练,不会引动石台。” 谢灵韵轻哼道。 “非要我直说吗?” 王启诗定定看着她,幽幽道: “我怕你又在姚公子的手上扭来扭去,坏了大事。” 谢灵韵瞬间俏脸通红,几乎喊出来。虽然天隐术之中说两句话也没事,但她还记得身处何地,嘴皮快速碰着: “说……说什么东西?别瞎说!什么扭来扭去的,不要口不择言!我只是在小心谨慎的瞄准,嗯,谨慎而已!别在那里说些有的没的!” “你嘴皮动的太快了,我看不清。” 王启诗做着口型,面色一片疑惑。 谢灵韵一滞,还没回应,王启诗微笑道: “谢妹妹身子轻,我也能助你一臂之力,还是我托你上去吧。” 谢灵韵一脸拒绝: “不了不了。” “谢妹妹别害羞嘛。” “我怕你松手。” “那……还请姚公子助启诗一臂之力。” 王启诗转向谢渊,脸现羞涩。 “不行!” 谢灵韵又插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谢妹妹未免挑剔。” 王启诗摇摇头。 谢渊不知两人怎么又呛起来,叹了口气: “帮帮忙,看看场合……你们到底谁上?” 两女对视一眼,眼神中隐隐冒出火。 片刻之后。 谢渊一只手搭在第三层石梯上,然后翻身上去,再转身将两女一一拉了上来。 以两女的实力,既然拉谢渊毫无问题,托他更是不在话下——特别是一人托一边的情况下。 待遇虽好,就是不大好看。 谢渊也不知怎的就变成这样,但见大家总算找到了方法、达成了共识,便也极具效率的往上小心攀登。 眼看着总算上了个七八阶天梯,如同山峦般的巨兽已经到了脚下,三人心中愈发轻松。 再上去个几层,等这大猴子伸手都够不着了,几人应该是彻底安全了。 虽然按谢渊推测这巨猿应该是因为特殊的禁制上不了天梯,但是他可不想去用身体冒险。 再继续上个五层,应当没有问题…… 谢渊正这样想着,半空中忽然刮起一阵狂风。 这风来的突然,但离地愈高风愈大也是正常,以几名武者的能力,稳住身形不在话下。 但他们三人能稳住,天梯却不见得。 虽然天梯还是如同被无形的线穿着一般,大致沿着既定的轨迹。但是这一片的石梯远远看去,都变成了风中的长条风筝,亦或是风铃,依次的在半空中摇晃起来。 石台晃动的幅度不算大,此起彼伏,轻轻摇摆。 而谢渊三人所在的这节石梯,晃动的显然更为迟缓一些。在节奏鲜明的一串石梯中,这一阶突出了队列,尤为显眼。 地上的巨猿微微转过了头颅。 谢渊三人身体微微一僵,他们同时感觉到了那猩红的巨眼锁定了这个方向。 虽然那如同池塘的眼眶中仍然是一片空无,但这一次,巨猿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 它微微直起身子,脸上依然疑惑,但疑惑中多了几分其他情绪,似乎正在思索。 随后,巨猿奇长无比的手臂慢慢的探向天空,伸向三人所在的石梯。 “跑!” 谢渊低喊一声,两女顿时脚步一点,各展身法,优雅的窜了上去。 “……跑得真快。” 谢渊紧随其后,全力施展开步法,很快和两女并驾齐驱,一路纵跃,直上半空。 巨猿长臂一顿,愣愣的看着石梯上面虽然空无一人,然而顺着往上一顿一顿,只反应了片刻,便明白了什么。 “吱——吼——” 巨猿双臂捶胸,仰天狂吼一声,猩红的眼睛发出光芒。 随后它猛地直立,猿臂奋力够向谢渊三人前面的石阶! “停!” 谢渊及时止步,抓住两女,三人悬崖勒马般在当前石台的边缘停下,然后看着巨大的手掌将上一阶石台轰的一声,直接拍飞! 他们心中大骇,这石台一丈方圆,个个都是千斤巨石,还在燃火使他们的激战下也稳稳当当,结果直接被这巨猿拍飞了一块! 现在还属于它够得着的范围……得跑快点! “冲!” 虽然少了一阶石台,但两阶的距离以三人修为不是不能跳过,顿时同时冲刺,奋力纵跃,落到了更高两阶,然后继续攀登。 眼看自己这一击落空,巨猿更为暴躁,不断跳起挥臂,拍打石梯,想要砸死看不见的苍蝇。 谢渊一直留意着巨猿的动静,在前冲的同时不断变换着节奏,几次提前或加速躲过了巨猿的拍击。 但这样无异于刀尖上跳舞,虽然他们越走越高,巨猿需要跃起的距离也越来越大,给了他更多的反应时间;但在化形大妖的力量和速度面前,谢渊的判断时间实在是很有限,只能凭直觉。 事已至此,除了向前别无他法。 谢渊咬着牙,和两女埋头前冲,逐渐攀高;在这赌命般的冲锋下,身旁的石梯不断被轰飞,巨大的声响和狂暴的劲风让三人都面色发白,只要挨中一次,恐怕无论他们在外面身份何等高贵、怎样天骄,也都只能化作肉泥。 好在在三人不断变换的速度下,和巨猿猜心思般的冲锋,最后竟然奇迹的胜利。 谢渊三人已经冲到了半空、天梯几乎一般的位置,巨猿在下面不断跳跃乱拍,巨石轰响,一跳便是十丈,但再也够不着这里。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露出劫后余生般的表情。 竟然完全躲过了……甚至连个碎石头都没砸中他们。 王启诗拍拍胸脯,低声道: “运气真好。” 谢灵韵难得的附和: “确实,这头发疯的猴子,我还以为今天要命丧此处。” 谢渊也没料到这巨猿如此恐怖,他们都已字面意义的上天,这猴子还能一蹦一跳的将他们笼罩在那恐怖的猿臂范围之内。 即使他感觉自己凭借天隐术和天幻术干扰能躲过大部分攻击,但如此长的一截路,竟然毫发无伤,不得不让他心中同样连呼运气。 三人俯视着下面暴跳如雷的巨猿,都有些心有余悸。 随后他们望向天空,浮空山在这个距离看起来庞大得多,更为震撼。 浮空山,上古仙宗。 “走!” 谢渊和两女不再耽搁,一路顺着天梯,迅速接近浮空山底部。 …… 嗒、嗒。 脚步踩在土地上,发出坚实而让人心安的声音。 谢渊和谢灵韵、王启诗三人终于跃出了最后一阶天梯,踩在了浮空山底部边缘的一个空旷的平台之上。 再次脚踏实地,三人都心中莫名安全了些许;不到宗师,在天上晃来晃去总是让人担心。 虽然这浮空山还是在天上就是了。 三人回头一望,庞大的万妖山脉一眼就看到了全貌,这个距离地上什么都看不清了,哪怕天梯底部的那个巨猿,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这浮空山,不会坠机吧?” 谢渊莫名冒出这个想法。 如此高度,有恐高症的人看一眼大概就够了。 他摇摇头,往上面望去。 三人现在所在的位置,只是浮空山的底部,而他们的面前,又是看起来望不到顶的山梯。 不过在远处的时候三人都看得到,这石梯上面,便是大片平地,连绵宫殿,传说中的上古仙宗就在其上。 再高的山梯,对三人来说,也不过片刻就能冲上去。 谢渊当先迈步,二女紧随其后,向着上面攀登而去。 半晌。 谢渊一跃而起,终于踏足了这浮空山的上部平台。 看着面前的景象,他的目光逐渐闪动。 只见面前是连绵不绝的庞大宫殿,七重楼宇、九层高台,数十丈高的宝塔列于宫殿群落之中,冲天而起。 如此规格的宫殿群,哪怕云山剑宗也比不上,更不用说这还是修建在浮空山之上。 上古仙宗。 谢渊仰头看着入口处的牌坊,眯眼辨识着上面的古字。 然后放弃,根本是不认识的字体。 “玄寿山御兽宗。” 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 谢渊转头,见王启诗正在皱眉辨认,念出了声来。 “你认识?” “这字体与今文大有不同,启诗也只是恰好在古籍上见过。” 王启诗回答道。 谢渊点点头: “那你听过这个宗门吗?” 王启诗惭愧的摇头: “上古宗门,距今太过遥远,几乎没有流传下来的,寥寥几个只言片语,其中并无此宗。”“无妨。知道或不知道,我们都要进去——反正已经有人踩过了。” 谢渊看向前方,大门洞开,里面隐隐看起有些杂乱,看来已经发生过激烈的争斗。 “走吧,该小心些。” 谢渊挥挥手,继续带着两女前行。 穿过宽阔无比的大广场,三人又上了九重高阶,便入了大殿之中。 这宗门大殿大概还胜过皇帝上朝的金銮殿,穹顶极高,四面宽广,空空荡荡的如同室内广场。 谢渊不知是上古宗门都是这般强大,喜欢将殿堂修得高远,还是因为这是一个御兽宗门,常常会有巨兽来往? 不过这殿堂之中不少桌椅已经全部倾翻,四分五裂,看痕迹都是新造,应当是刚刚燃火使三人和世家子弟已经有过战斗! “看!” 谢灵韵眼睛尖,一指旁边,那里正躺着一人,顿时奔过去。 “是太原李家的……” 她低声道。 谢渊和王启诗走近,认出这是太原李家的三变境高手,似乎还是一个宗师长老的亲孙子,天赋极高,实力不凡。 但他胸口塌陷,明显是被重拳正中胸膛,浑身是血,已经断气多时。 三人默然一阵,谢渊摇头道: “走吧,跟上去看看。” 三人穿过大殿,一路顺着打斗的痕迹往宗门深处追去。这一路都有不少痕迹,看起来追斗纠缠了许久,倒是很好辨认。 只不过让他们有些凝重的是,路上他们又看到了数具尸体,无一例外,全都是八大世家中人,便连王谢两家的都各有一人,皆是族中真正的精英、真正的天才,却静静的躺倒在这里。 王启诗和谢灵韵自然是脸色难看、心中悲恸,然而越是如此,她们更不敢大意,想要尽快追上前人,看看局势如何。 谢渊则默默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他发现这里保存的极为完好,纵然不知多少年没人上来过,房屋地面纤尘不染自是不说,屋内屋外的陈设也都整整齐齐。 仿佛这里不是逐渐破败,而是突然间人去楼空,还打扫了个干净。 这样子的话,会不会有很多好东西留存在此? 谢渊心中一动,起了这个念头。 不过他旋即将念头按下,此时的要事,还不是寻宝。 一路八大世家已经死了不少人,如此多年轻的三变境,就算是大世家里也是家族未来的希望,重点培养的天骄,一代年轻人里的人杰,死在这里、死这么多,恐怕对八大世家来说也是沉重的损失。 然而这么多人牺牲了,燃火使三人竟然仍然完好?至少看起来还没死一人。 谢渊眉头微皱,燃火使就这么强大?但按他观察,虽然那紫衣女子当胜过崔垒和王启文,却不至于在如此多天骄围攻下还能打出如此战绩。 她应当是还有其他手段…… 谢渊感到些紧迫,心中预感愈发明显。 八大世家来哪些人,并不难查探。 而燃火使既然进来,还直接封锁了天地,明显是有对付这里所有人的信心。 谢渊不知她这样强大的信心如何而来,毕竟魔教再强大,燃火使实力再高,在这里也是寡不敌众。 所以,她必定有什么手段、什么布置,而且多半和这仙宫有关。 如果不赶快阻止她,恐怕连着自己,所有人都要死。 谢渊加快了脚步,或许能阻止她的只有自己。 这不是盲目自信,论实力他再是不凡,也知道距离王启文崔垒、以及燃火使还有很大的距离。 但修为是一回事,他还有诸多手段;而更重要的是,自己或许是魔教这次谋划中唯一的意外因素。 没人知道这个姚天川,实际上是他假冒。 三人再度快步前行,顺着打斗痕迹,走到了一个九层塔楼之外。 看痕迹,这里面似乎爆发了极为激烈的争斗。 他们小心的潜伏在入口处,往里面一看,不出意料的又看到了几具尸体。 “十七叔。” 谢灵韵的眼睛有些发红,认出了其中一具,正是谢家的高手。 虽然是她的叔辈,但年纪没比她大多少,平时关系很不错,这次一起来的路上,还跟她打赌修为能进步多少…… 转眼间便是天人永隔。 谢渊和王启诗都有些沉默,因为他们默默数了一下,剩下的世家高手,似乎已经不多了。 二变境的已经全部留在一重山且不算,入万妖山的三变境高手,八家共二十四人,除去钱家也就是燃火使三人,剩二十一。 然而他们一路上看见的尸体,万妖山里和浮空山上的,已经超过十五具。 如此大的伤亡,竟然都没奈何燃火使? 这便是圣女候选人么? “那……那儿有一个,似乎是魔教徒!” 王启诗失神的看了半天,突然有些振奋。 谢渊一看,看到那里躺着一具尸体,确实是燃火使的下属之一,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总算还有些战果,虽然有些过于惨烈了。 他侧耳一听,隐隐听到楼上有说话的声音,低声道: “你哥哥似乎在上面,先上去汇合吧。” 王启诗默默点头,然后三人便谨慎的潜入了这九层塔楼。 谢渊环目四顾,低声道: “似乎是藏书阁……不过一本书都没有了。” 这塔楼四壁,尽是书架;塔高九楼,若是装满,不知道能装多少?说不定尽可装下天下之书! 只不过那番盛景只在想象之中,上古仙宗,终究湮灭在了故纸堆里。 三人一路沿着环绕楼梯上了三楼,然后看见几个世家子弟在一旁休养戒备,人人带血,个个有伤。 “大兄!” 王启诗看见王启文站在一旁,没有大碍,顿时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启诗?” 王启文看到突然出现的王启诗,顿时有些惊讶: “你如何上得此处?” “是姚公子和谢家妹妹带我来的。” 王启诗走到王启文面前,微微侧身,看向后面踏上台阶的谢渊和谢灵韵。 王启文和其他的高手看着走上来的两人,再度讶异。 这三个小家伙,怎么出现得这么突然?他们甚至一点也没察觉到三人何时入得塔楼、上得楼梯。 王启文若有所思: “是谢小姐……唔,是姚公子的隐匿功夫,带你们一路走上来的?” 从一重山穿过二重山,再穿过二重山之后的猎场之外,踏上天梯,这一路上要遇到多少妖兽? 若不是他们有这匿踪的功夫,恐怕早就喂了妖兽肚。 王启诗点点头: “多亏了姚公子。” 崔垒靠在一侧书架,捂着手臂,挑了挑眉头: “姚兄弟看来在秋风楼学了不少好东西啊。” 王启文见崔垒这么直接,微微皱眉,却听谢渊回答道: “还成,楼主的确教了我不少。” “……” 众人一时默然,虽然这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秘密,但是这么大大方方的还是有些怪异。 开杀手组织当刺客,在这些真正的世家子弟眼中未免有些不入流,姚家自己也是讳莫如深。 “姚公子,可见着我那弟弟?” “灵韵妹妹,其他人呢?你见着了吗?” 剩下的几名三变境高手纷纷关心起一重山的情况,王启诗和谢灵韵顿时面色沉重,让几人都是心中咯噔一下。 “……就是这般,一重山几乎全军覆没,还多亏了姚公子,我们才逃出生天。” 王启诗低声道。 众人一听,顿时哀声大作,也有人怒发冲冠。 崔垒重重一拍墙壁,似乎还引动伤势,龇牙咧嘴道: “钱家!钱家到底想干什么!” “崔兄,先不要下定论,或许钱家也是被蒙在鼓里……” 王启文劝道,不过他自知这种可能性恐怕极小。 仅剩的谢家三变境高手谢维倒是目光炯炯,看着谢渊: “姚公子,你竟能刺杀……竟能搏杀三变境的魔教徒?还是三个?” 众人尽皆侧目,刚刚他们听到都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两名大小姐异口同声,不由得他们不信;不过就算这样,他们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二变境,杀一个三变境就算了,杀两个或需天时地利人和,一连杀了魔教三人,那只能说明他的实力已经真正可以比拟三变境的高手! 在场的人中个个都是天骄,但自问二变境达到这种战绩,哪怕王启文和崔垒当时也做不到。 谢渊在众人炯炯的目光中一脸正经: “刺杀术就是以弱搏强,我在秋风楼练了挺久,略有心得。” “……” 你还骄傲上了? 众人都是面色古怪,崔垒更是嘴角一抽,本来他是看不惯这等手段,有意讽刺一二,结果这姚天川脸皮是真厚!金陵城墙也不过如此。 “诸位,与其问东问西,不如说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谢渊拱手问道。 王启文有些沉吟。 按理说一个二变境的弟弟掺和进来有些胡闹,但是既然这姚天川能斩杀三名魔教徒力挽狂澜,又能一路穿越万妖山直上天梯,那就算他现在颇为主动,众人好像觉得也没什么。 “妖女和她另一名手下在上面。他们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通晓地形机关。 “妖女利用地利占尽优势,我们刚进来因此吃了不少亏,总算在这里将她截住,大战一场,杀了他们一人,但我们也都受了些伤。” 谢渊皱了皱眉: “就在上面?她朝着这里来的?她状态如何?” “看起来她似冲着此处。至于她……她下属受了些伤。” 王启文说的委婉。 谢渊面色有些沉凝,这已经不是三打一被反杀了,这是二十一打三近乎被团灭,结果看这意思,燃火使的状态基本完好? “我们打算休整一下,就继续攻楼。她来此一定有她的目的,我们时间不多。” 王启文继续道。 谢渊点点头: “我也这样想,事不宜迟,若你们休整好了,现在就一齐上去。” “你也要去?姚老弟,认真的吗?” 崔垒语气古怪道。 “不然崔兄以为我费劲千辛万苦、爬上重重天梯来此是为何?探望你的伤势么?” 谢渊瞥了他一眼。 谢灵韵和王启诗同时一笑,只不过一个笑出声来,一个抿嘴莞尔。 崔垒感觉嗓子一呛,面色有些不好看道: “姚老弟,不是哥哥瞧不起你,只是这个妖女,不是你遇到的小喽啰。实话实说,哥哥我对上她都有些困难,你上去就是送死。” “可是,姚公子已经和她过过手了啊。” 王启诗慢条斯理的说着: “还是两次。” “什么?” “什么时候?” 众人都是诧异,纷纷问道。 “一次是在外面,一次是在一重山,那妖女跳下来刚好找到我们。” 王启诗似乎成了谢渊的代言人,一脸认真的说着。 别人就算了,这崔垒老是和大兄作对,又看不起姚公子,必须澄清。 王启文顿时有些紧张: “启诗,你可受伤?” “没有呢,那妖女被姚公子耍得团团转。” 几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特别是崔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诗丫头,你没骗人?” “启诗怎会骗人?不信你们又问谢家妹妹。” 王启诗眨眼道。 众人唰的看向谢灵韵,谢灵韵顿时有些别扭,心中暗道: “这奸猾丫头没说错,但是她说自己不骗人……故意让我承认这次!” 她轻哼一声,点头道: “她说得不错。” 众人顿时一脸震惊的看向谢渊,还是真的? 二变境,和如此恐怖的妖女斗了两次,毫发无损? 听那意思,还赢了一阵? 谢渊摇摇头: “诸位,与其看我,不如找那妖女去,不然我可能就是你们见着的最后的人了。” 王启文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有姚公子助力,我们这就出发。” “走!” 众人打起精神,又朝楼上冲去。 谢渊缓缓护在了众人身后,想要嘱咐两个小姑娘不要跟上,不过看她们沉着、悲伤带着坚定的表情,将废话收走。 几人一路上到了六楼,还没登上七楼楼梯,一个白生生的拳头直接透过入口锤了下来,走在前面的崔垒和王启文同时出剑,叮的一声挡下这一拳,然后猛地冲上。 众人跟上前去,却见七层的许多房间门都大开,一个紫色的窈窕身影在房间内不断穿梭,崔王二人紧追其后。 然而跟着跟着,两人就跟丢了人,甚至不知怎么分开,这时妖女便反身对着一人猛攻,而旁边还有她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下属助拳,顿时让独自应战的崔垒左支右绌。 众人纷纷加入战团,然而这些房间看起来不多,却奇怪的让人迷糊;而妖女在其中就跟回了家一样,如鱼得水,神出鬼没,甚至仿佛有诸多分身,同时和人交战! 谢渊没有贸然加入,眉头微皱,看着这幅场景。 他忽然听到旁边王启诗说道: “这是七星幻形阵,是一个罕见的古阵! “她似是主持阵法之人。在这阵法之中,她身化七形,快速穿梭,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我见这楼里层层都有阵势,包括来的路上也有不少机关,原来她靠的是这样的地利……” “你还识得阵法?” 谢渊有些讶异道。 王启诗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不太会,但从古籍中识得一些。” “那你知道怎么破解吗?” 谢渊当即问道。 “破阵之法我不知道,启诗看的都是歪书,学艺不精……夺阵之法却看过一个,不敢保证有效。” 王启诗有些迟疑。 “夺阵?” 谢渊挑挑眉,听慕朝云说过两次。 有些阵法,若是布阵者掌控不深,便有可能被别人夺取,反客为主。 “是的,这阵法看起来也是她借的阵势,如果姚公子能入阵眼那个房间……” 王启诗直接蹲下,在地上比划起来: “当是这个位置!但是,太危险了。” “无妨,还能危险过那猴子?” 谢渊露出笑容: “王小姐,带你来果然是对的!我这便去擒下妖女,看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王启诗微微一福: “姚公子千万小心,启诗祝公子旗开得胜!” 谢渊一转身,身形一闪,飞入阵中。 插不进话的谢灵韵看着王启诗,王启诗转头看着谢灵韵,两人相顾无言。 谢灵韵哼了一声,捏了捏拳头,目光重新投入战团。 众多房间之中,妖女如同鬼影,无处不在,又捉不住影踪。 哪怕世家这边人数占优,然而却在阵中连连败退,让众人顿时气馁,打起退堂鼓。 若是再在这里纠缠,恐怕就要有伤损了……这个妖女,实在强得让人绝望。 王启文有些担忧,崔垒咬着牙,面对着面前同时出现的紫色人影,挥舞长剑,却只能取得守势。 妖女在这阵法之中,实力似乎还要强些! 王启文低叹一声,有了决断,感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诸位,暂且撤……” 他正要发号,突然众人面前的紫色虚影全部突兀消失。 而后众人听到一声语调有些怪异的怒喝,颇有些气急败坏: “又是你这个小贼?” (本章完) 260.第260章 气血三变境,我来了 第七层众多房间的隐秘处,谢渊握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镇纸,在手上抛了抛。 这东西和市井里最普通的镇纸别无异处,看起来千万年来人族在这方面的审美并没有产生什么变化,出现在这似书房似阅室的藏经塔楼房间中,十分合理。 但在空空荡荡的空间中,惟一一个摆在石桌上的镇纸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于是谢渊一进到王启诗算出来的房间,就目标明确的获取了这个镇纸,亦是阵法的核心。 四处的幻影尽皆消失,燃火使身影一晃,就在这个房间中出现,看到谢渊拿着石镇纸一抛一抛,顿时勃然大怒。 竟然又是此人! 她还道怎会有人能偷偷溜入阵法之中,溜入这里,原来是这个老鼠一样的小贼,怪不得有此能力。 明明他和自己实力差距巨大,但自从龙灯庵地宫第一次遭遇之后,再加上不久之前在一重山里,他已经连续从自己手中逃走,让从未尝过失败滋味的她屡屡吃瘪不说,现在竟然又来破坏她的计划! 燃火使怒火中烧,眼中几乎都喷出火来,看到谢渊二话不说,身形一闪,冲到他的面前,一记重拳砸向谢渊的脑袋! 这一拳动了真怒,即使是王启文和崔垒这等实力也不会硬接,谢渊就更不能了。 但阵法核心在手,谢渊只是呵呵一笑,陡然分出七个身影,朝不同的方向遁去。 七星幻形阵,既能加持阵法拥有者的实力,又能增强幻术之能,甚至能短暂的以假代真,实是奇妙无比、威力莫测的上古奇阵。 燃火使选定第七层作阻击、杀伤世家子弟的最后战场,就是因为她本身亦是精研幻术。 在这阵法之中,她如虎添翼,不出片刻就可以将所剩无几的世家子弟彻底击溃,此后一路登顶,再无阻碍。 计划是如此的。 然而谢渊夺取了此阵,天幻术在身的他顿时心有所感,若在此借助阵法和天幻术,发挥的威力便和大成无异! 于是他身形一闪,身化七形,如同过去几次面对燃火使一样,从不同的方向跑路。 然而这一次,燃火使环顾一圈,竟然完全看不出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似乎个个都是谢渊的真实分身! 她面色一变,若是夺不回这阵法,面对身后几人的夹击,又陷于敌阵之中,她恐怕就有麻烦了。 而且下属就剩下一个,她的……遭了! 燃火使眼神一凝,瞬间闪身,要反身去助自己的属下,便听到一声惨叫传来。 “啊——” 她一咬牙,朝着声音的方向赶去,冲入房间之中,却见到七个谢渊同时收剑,而自己仅剩的下属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下竟然直接被长剑穿心,倒地身亡。 七个谢渊如同镜像般同时抖了抖血迹,一齐抬头看着燃火使,淡淡笑道: “马上就送你下去陪他。” “姚天川……” 燃火使碧绿的双眼紧紧的盯着谢渊: “你屡次坏我好事,罪该万死。” “我们姚家是这样的。” 谢渊连连点头,不过又摇头有些可惜: “算了,你也出不去,这样没什么用。” 燃火使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但她不以为意,只是冰冷的扫视着谢渊,忽而又道: “不,你不是姚天川。” “什么?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如假包换,保真的。” 谢渊听着迅速接近的脚步声,皱眉道。 燃火使哼了一声: “哼,依教中的情报,区区一个姚天川还不至于能对本使造成威胁,你能屡次坏我好事,定不是他。”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谢渊有些无语,燃火使的判断如此傲慢、如此没有根据,但偏偏是对的。 算了,别让她再说了。 不过燃火使似乎也没打算再多言,看着谢渊的双眼恨之入骨,拳头一捏,赤足踩在地面,轰的一声,瞬间弹飞过来! 谢渊双眼一眯,七道身影再度散开,各自逃命。 燃火使身形一晃,直接化成三道残影,分别追上了三个谢渊,各出一拳。 嘭嘭嘭三声炸响,三道分身都是幻象,炸成了轻烟。 紫衣女子眼神不变,正要再追另外四道身影,却见谢渊竟然不退反进,同时回身,朝自己递出一剑! 他还敢对我出手? 燃火使大怒,咬牙朝前轰出一拳,坚固的上古书室竟似都在缓缓震颤! 轰! 面前的两个人影直接消散,燃火使冷笑一声,几乎同时旋身,长腿扫出,一记神龙摆尾般的鞭腿直接笼罩向身后的最后两个人影! 燃火使的体魄几乎是谢渊见过的极致,全身上下、拳掌腿脚,皆是无坚不摧的兵器。这鞭腿扫过,威力不逊于战斧! 嘭! 两道身影几乎同时消散,只发出了一声声音。七个谢渊幻象连同本体,不到三个回合就被燃火使全部绞杀! 然而燃火使的眼神顿时变化,因为在她的感觉中,这七个人影,全部都是幻象! 谢渊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的身后,长剑如同终于从黑夜里现身的毒蛇,悄然刺向燃火使的后心! 燃火使背心陡然发寒,莫名感觉到了什么,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几乎是本能的一矮身,长剑擦着她的发髻刺过,砰的一声,发髻炸散,漫天卷曲的秀发狂舞。 饶是她心志如铁,心头也忍不住狂跳了两下。自己距离被一剑穿心,就差了那么一丝! 这个小贼,竟然七个全是幻象,利用本身的隐匿和幻术,藏在周围让自己完全没发现! 燃火使咬牙,蹲下之后毫无滞涩的猛然后蹬,身躯几乎没有骨头般弯折向上,使出了一招正宗的蝎子摆尾。只不过这条母毒蝎的尾巴没有毒,只有无尽的大力,谢渊看着一只白嫩玉足在眼前迅速的放大,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抽离。 太快了! 谢渊被燃火使的应变之速惊住,但已来不及多想,只得依靠本能的一个铁板桥,向后一弯,险之又险的避过这夺命一脚。 明明是自己的必杀一剑,差点就变成了送死一击。 谢渊背后惊出冷汗,双足一蹬倒飞而走,随后在空中就身形一晃,再度晃出七个人影,而身躯隐于空气之中不见。 燃火使翻身转头,看到又多了满屋子的谢渊,不由咬牙。 谁也不知道这七个是不是又全是幻象,还是说其中一个有着正主? 这上古阵法配上幻术,端得厉害……明明是自己的! 谢渊没有给她更多生气的机会,七道身影提剑冲上,围着燃火使兔起鹘落,狂攻不止。 燃火使面色沉凝,一拳接一拳的轰出,往往一两拳就是一个虚影破碎;然而她害怕真正的谢渊潜伏在旁,但心思细腻的她也害怕这次幻象之中就有真身,不由十分忌惮,一身实力只发挥了五六成。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忌惮一个二变境的武者,甚至害怕他找准机会杀了自己! 房门已经被打开,王启文和崔垒几人站在门外,看着这间房里的纷飞剑影和刚猛拳风,各个发愣。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他们一进来,就看见姚天川在打燃火使? 不应该是这样吧! 几人在阵法中被燃火使的幻影同时压制,焦头烂额;正要撤退,听到那边燃火使气急败坏的大喊,知道多半是阵法被破,可能是姚天川建功了! 几人虽然振奋,又怕姚天川一个区区二变境,遇到盛怒的燃火使坚持不了几招,纷纷全速赶来。 毕竟哪怕姚天川对付了几个三变境的魔教喽啰,又说从燃火使手中逃过两次,修为摆在那里。 以他的实力,碰上燃火使当是险象环生,危在旦夕,必须赶快来救! 结果赶来之后,事实和他们的想象并不一样。 这个姚天川,不只是破了阵法,似乎还掌握了阵法,一身幻象到处飞,让燃火使破都破不过来! 几人的到来让燃火使不可遏止的分了点心,一个后面的幻象眼中精光一闪,无声无息的从前面的两个自己中间递出了一剑。 燃火使骤然回头,看着如同出海长龙般的一剑,脸色难看,一拳后发先至,砸向谢渊的剑。 谢渊只感觉虎口一痛,差点就握不住手中长剑,看着面前女人死死盯着自己,悄然后退,隐入尘埃。 王启文几人看得更是惊讶,他竟然还真能找机会威胁这恐怖的妖女? 几人精神一振,纷纷冲入房间,呈半圆将燃火使隐隐围住 一边是崔王等共五人,另一边是七个谢渊。 燃火使面目沉凝,环顾一圈,自进入万妖山之后,脸色第一次难看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恶狠狠的笑意: “好,看来本使要先杀两个才能出去了!” 她的眼神陡然盯向王启文几人这边,脚步一动,拳头一抬,猛地轰出! 几人如临大敌,纷纷扬起兵器,抵挡这一击;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这一拳轰出之后,燃火使不进反退,陡然倒飞而出,撞向谢渊的幻影阵! 谢渊正要阻拦,结果燃火使再度折返,朝着太原李氏的三变高手冲去! 那高手被她连续来去弄得慢了一拍,刚刚抬手,就被一拳轰在胸口,顿时吐血倒飞,当场身亡! 崔垒几人顿时怒喝,长剑连点; 燃火使出了数拳,击散剑雨,自己也闷哼一声,然后转身陡然朝向谢渊! 不,她朝着的是那后面的门! 谢渊幻象层叠拦路,被燃火使又是霸道一拳,一往无前的全部轰破; 真正的谢渊在一旁悄然递出一剑,然而被燃火使直接识破,一掌拍出,冷喝一声: “滚!” 谢渊长剑直接弯折,好不容易才倒退两步,握住了兵器,虎口却已经裂开,流出汨汨鲜血。 他心中骇然,这妖女发了狂,简直跟人形妖兽也差不离了! “不好,她要逃走!” 后面有人大急道,谢渊也心中一凛。 遭了! 此时外面,还有谢灵韵和王启诗两个二变境! 她们在燃火使面前,只怕不是一合之敌! 谢渊顿时追出,却见前面一个紫色的影子,直直的往旁边冲去! 谢灵韵和王启诗在远处如临大敌,兵器在手,眼神紧紧的盯着冲过来的燃火使。 然而燃火使冲到一半,忽然转弯,一下就转上了楼梯,上到八层上面。 冲到外面的几人和两个小姐都愣了一下,然后谢渊喊道: “追!” 他脚步一错,奔到楼梯旁边,不过瞬间就犹豫了一下。 崔垒从他旁边如风掠过,提着长剑,道: “还是让我先吧!” 他当先往上冲去,王启文紧随其后,然后谢维与卢炳义接连冲上。 谢渊看着四人背影,提气纵身,跃上了八楼。 心中担忧的伏击并没有出现在楼梯口,几人环顾一圈,第八层仍然空荡荡的,除了几间房间,竟然没看见燃火使的踪迹。 “小心些,她说不定藏起来了。” 王启文谨慎道。 几人都是一脸严肃,背靠着背,四处搜寻。 这一路上,他们被燃火使借助地利、机关,神出鬼没的已经杀怕了,哪怕剩下的四个都是天才中的天才,面对燃火使这见过的最可怕的敌人,心中已经有了一丝阴影。 谢渊皱眉看向四周,然后看向台阶,低声道: “我估计她已经上去了。” 燃火使见事情急转直下,突围而出,却没往下逃,一直往上走;而她之前直接来到这里,那显然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而且是得到之后,可以颠覆局面的东西。 藏书塔楼高九层,恐怕燃火使想要的秘密,多半就在这最上头。 几人都是面色沉凝的看向楼梯,慢慢靠近,然后往上望去。 楼梯上面漆黑一片,似乎没有灯光,也不像其他楼层有窗户,可以透出光亮。 完全看不清楚上面的情形。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安,不敢再耽搁下去。 王启文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最后的战场了。诸位,我们这就冲上去,不要让妖女的谋划得逞!” 几人一齐点头,王启文和崔垒当先走上楼梯,正要跃入那层黑暗。 忽然,这黑暗的门口如同亮起一层蓝色的光,如同门扉一般将入口封锁起来。 王启文皱眉,伸剑试探一下。 长剑刺在蓝色的光幕上,如同碰到了坚硬的钢铁——不,即使是钢铁,以王启文的功力,手持利剑也可以刺穿,然而这层光幕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禁制?阵法?” 崔垒眉头大皱,有些焦急: “这家伙手段怎么这么多?” “哼,你们尽管试吧,看你们能不能进来!” 这时,光幕里面传来了燃火使的声音。 众人看不见她的身影,却隐隐能感觉到她就站在光幕之后的黑暗里,冷冷的俯视着自己: “等着吧,等我拿到这里的东西……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说罢,上面就变得安静,再无声息。 几人对视一眼,面色有些严肃,然后纷纷驱动兵器,攻击那个光幕。 然而无论他们使出什么招式,这光幕都丝毫没有反应,仿佛世界上最坚硬的门扉。 甚至他们招式威力越大,反震的力量越大,一来二去,那招式就跟打到自己身上一般,让几人都是龇牙咧嘴。 “可恶!” 崔垒用力一击掌,咬牙道: “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妖女在里面搞鬼?” 王启文皱着眉头,冷静道: “崔兄莫急,我们先想想办法。” “莫急?没听到她说的吗?出来就得给咱们全杀了!哼,我是不怕她,但她一来就奔向这里,肯定有什么秘密!” 崔垒咬牙道。 几人都知此理,若是妖女下来真刀真枪的和几人拼,他们倒不一定就不是她的敌手;但若是再让她得了助益,实力更进一步,几人恐怕就难说了。 他们默默退下楼梯,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然而没有想出任何有用的办法。 王启诗和谢灵韵已经赶了上来,带来刚刚太原李氏的高手已经彻底身亡的消息,让众人都是黯然。 两女抬头看着楼梯上的光幕,同样一筹莫展。她们虽然优秀,毕竟年纪尚轻,修为尚浅,这个局面下也难以起到什么作用。 谢渊一直在旁边默默的思考着,他知时间紧迫,心念不断转动: “这上面有什么宝贝,能让圣女候选人都费尽千辛万苦、潜入万妖山中,一路直冲这里而来? “她对这里显然十分熟悉,说不得是灶教中有这玄寿山御兽宗的记载,这东西一定宝贵非常…… “可是,既然她如此在意、如此渴望这里的东西,为何不上来之后直奔此处—— “她是朝着这里来的,但一路上不断伏击八大世家,不断杀伤着他们的人手。甚至刚刚在七星幻形阵中,她宁愿受伤,都要强行杀掉李氏的人。 “如果她真的这么着紧这里,凭借她对地形机关的熟悉,完全可以入宗之后,以最快的速度、不惊动任何人的来到这里,然后上来将禁制一开,躲在里面达成目的,岂不美哉? “难道说她的主要目的还是杀死这些天才?拿宝只是其次? “但就算是这样,这上面的东西显然可以增强她,拿到之后再来伏杀,也该更有效率。 “无论如何,她应该第一时间来到这上面、而不是故意埋伏、拖慢自己节奏才对。” 谢渊微微低头,目光闪烁: “那么,她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他想到这里,灵光一闪,感觉有了答案: “除非她有必须先杀世家中人才能夺宝的理由! “或许……这里面的宝贝,她要消化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够其他人找到这里,找到她的位置。 “但这个禁制如此强大,完全不是宗师以下能够撼动的,就算被找到也能保护她。 “或者说,她认为,如果世家的人多了,是有可能打破这个禁制!她必须减少世家高手的数量,才能安心遁入其中!就像刚刚,她有必须要先杀了李氏那人……或者先杀一人的理由! “这个禁制,是有开启的可能的!或许跟人数、或力量有关!” 谢渊猛然抬头,看向那个禁制。 蓝色的光幕静静的封住入口,仿佛天底下最为稳定的门扉。 就算是高手合力,感觉也不大可能直接打破…… 或许有其他方法。 “姚公子。” 这时,王启诗走到身边,轻声呼唤: “姚公子,你可有什么想法么?” 谢灵韵同时走到近处,仰起俏丽的小脸,目光中不自觉的露出一点希冀。 这一路来的表现,让两女都对谢渊生出些莫名的信赖来;哪怕这个禁制让那几个离宗师一步之遥的精英天骄都一筹莫展,她们也觉得谢渊或许有办法。 更远些的崔垒看着这边,对着王启文嗤笑道: “王兄,你那妹妹似乎要被姚家的小子拐跑了。” 王启文下意识的皱眉: “崔兄不要口不择言……” “本来就是,小男女患难与共,生出些情愫,倒也正常;但这禁制难题,她都不问你这个哥哥,跑去问姚老弟,心思还不明显? “不过诗丫头聪明是聪明,一遇心仪之人倒也跟个普通的小女儿一般没有理智。他姚天川用剑的确是一把好手,但秋风楼主还能教他上古禁制阵法不成?我看……” “我的确有点想法。” 谢渊在那边点头道。 “……啊?” 崔垒说了一半,顿时噎住,憋了一声出来。 众人都是眼睛一亮,只有崔垒半信半疑道: “小老弟,真的假的?不要在漂亮姑娘面前吹牛,误了大事。” 谢渊平静道: “我刚刚在想……” 他将自己的推测迅速说了一遍: “所以,我觉得或许这禁制,另有玄机。” 众人都是连连点头。 “姚公子说的有理。” “不错,我是说这妖女行事怎么有些东一下西一下,原来目的在这!” 崔垒一时瘪嘴,这姚天川还说得真有模有样的。 但他轻哼一声,皱眉道: “推测的有道理,那么接下来呢?怎么办?该怎么破解?” 谢渊摇摇头: “我还没想到,或许玄机藏在塔楼之外也说不定。” “那不等于没说?” 崔垒不耐烦道,然后有些焦急: “等不及了!我感觉这妖女已经在里面做法了!哎!光会说有什么用!找办法啊!”“我知道了。” 王启诗这时从旁边的房间冒出头来,看众人都转过目光,她有些雀跃道: “这是一个五行封锁!你们来看。” 众人纷纷涌进房间,顺着王启诗的指引: “我刚刚就在想,前面都有阵势,为什么这第八层反而没有了。等姚公子一提醒,我顿时来看,果然发现端倪。 “这些房间都是禁制的一部分,暗合五行方位,是古书上记载的五行封锁之法。 “这法门隐蔽,但是塔楼里也没有其他地方,就这几个房间,所以一览无余。只要找到地方,破解便也不难了。 “只要同时将五道禁制破坏,上面的禁制也自然解开!” 崔垒听得连连点头,眉开眼笑: “原来如此!还是诗丫头聪明!” 王启诗瞥了他一眼,理了理发丝: “主要还是姚公子的功劳,若没有他启发启诗,我也发现不了这个禁制。” “彳亍口巴。算他也立一功。” 崔垒勉强道,然后立即打起精神: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打破禁制,冲上去斩杀妖女!嗯,咱们这一二三四……一共七个人,五个方位绰绰有余!” 他说到这里,突然打量了谢渊几眼,然后又大大点头: “倒的确亏你带着两个丫头冲上来,不然今天恐怕还真没办法破这五行禁制——人都不够了。” “分内之事。” 谢渊随意回道,正准备进屋站定,却听王启诗犹豫道: “但是……这禁制还是破不了。” “什么?” “这禁制我才看了,需要宗师的攻击才能撼动。” 王启诗咬咬牙: “五名宗师同时攻击。” 众人面面相觑,只感觉心中有些沉重。 这就是上古仙宗的禁制?找对方法之后,竟还需要五名宗师同时发动攻击,才有可能打破? 王启文沉吟一下,凝重点头: “若只是宗师一击,我能打出。” “我也可以!” 崔垒急声道,然后看向另外两人。 谢维和卢炳义都点了点头,身为大族天骄,又活到了现在,他们的实力都毋庸置疑,放在外界都是最耀眼的天才。只是在这恐怖的燃火使面前,才显得有些暗淡。 “四个了,最后……” 几人都看向谢渊三人,心中一沉。 三人都是二变境的武者,就算飞上天也打不出宗师一击。 “三人合力能行么?” 崔垒急急问道。 王启诗摇了摇头: “除非练过,不然还不如一人。”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崔垒急得原地乱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正待众人都有些绝望之时,谢渊颔首道: “宗师一击,我也可以试试。” “什么?” “姚兄弟,真的么?” 崔垒大喜,一下闪身过来,摇着谢渊的肩膀: “姚老弟,现在可不能戏言!你说真的?” “真的。” “好!好你个姚老弟,等出去了哥哥必定到金陵登门拜谢!” 崔垒大喜,重重的拍着谢渊,然后转身: “事不宜迟,走!” “不行。” 一道让众人心中发沉的轻柔嗓音再度发出。 王启诗见大家又看向自己,也有些难过: “这个禁制还有特异……” “诗丫头!诗姐姐!诗祖宗!别大喘气了成不!” 崔垒哀嚎道。 王启诗摇摇头: “我刚刚本没想到姚公子还能上……但他上不了。因为这五个禁制机关如同那禁制一般,都会反震。 “换句话说,你们每个人发出宗师一击,亦会受到反震。就算不是全部返还,七八成是至少的。” “七八成的话,不就是保命手段么!” 崔垒点点头。 王启文紧皱着眉头: “但是,姚公子……” 众人都是心中一动,他们实力皆是三变境巅峰,有准备的情况下用尽手段,还可承受反震之力; 但姚天川能有宗师一击的手段已经让人惊讶,可自己这一矛,二变境的他能有盾接住么? 几人都望向谢渊,目光中有些希冀。 他已经给了他们太多次意外,他们下意识的期待谢渊还能再点点头。 但这一次,谢渊沉吟一下,摇了摇头: “有点棘手。” 他可用横扫千军破机关,但反震之力,恐怕会要了自己的命。 众人顿时失望,沉凝的气氛再度袭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燃火使在上面不知做什么,越来越接近她的目的,而众人仍然在这一筹莫展。 虽然几人都闪过了要不谢渊努努力的念头,大家明年给他烧柱香……但也就是想想而已,想必没有人会牺牲自己来破解禁制,他们自己也不会。 谢渊感受着众人的气馁,微微闭了闭眼。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再度睁开眼道: “我有一个办法。” “姚兄弟大义!以后你爹就是我爹,你娘就是我娘……哦?” 崔垒不知想什么,下意识的回道,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不是说要牺牲自己。 谢渊有些无言,这家伙都知道自己去秋风楼,显然对姚家的情报有些了解,肯定是知道姚天川早就没了爹妈的…… 在众人亮起的目光中,他沉吟一下,道: “我要出去一下,回来之后,应该就能应对这个问题。” “什么?现在出去?要去多久?” 几人都有些疑惑。 “不会太久的,最多一夜。” 谢渊回答道: “依我推测,妖女不会这么快成功,应当来得及。”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看看外面,抱拳: “诸位,明早见!” 几人都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会跑路吧? 不过整片遗迹都已经被封锁,他又能跑哪去? 几人都有些疑惑,却见谢渊正要转身,想了想,回头道: “谢小姐,劳烦你随我一起。” 众人唰的又将目光看向谢灵韵。 “啊?” 谢灵韵愣了愣,看了旁边几人一眼,倒也没多问: “行。” 两人一齐迅速下楼。 王启诗在后面看着二人背影,歪了歪头,不知想着什么。 “你有什么计划?” 谢灵韵看着谢渊,低声问道。 谢渊走出了九层藏经塔楼,回头仰首,望向最顶层,然后道: “计划倒也没什么计划。 “我准备突破三变境。” “什么?” 谢灵韵顿时驻足,皱眉道: “你在说什么?” “突破三变境啊。我现在的修为还不够,承受不起自己的反震,矛太利而盾不足。若是突破了三变境,修为和体魄提升,再加上……我的功法,扛过去削弱了两分的反震应当没问题。” 谢渊回答道,只不过肯定要吃点药了,凤赤润腑丹还有两粒。 谢灵韵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的哪里有问题嘛?” 谢渊瞥了一眼一脸欲言又止的娇俏少女。 看得出来她似乎很用力在忍了……这要是刚见面那会儿,她说不定直接开喷。 “你说的倒是没什么问题,这样的确可以解决反震伤人——前提是你真的能突破到三变境。” 谢灵韵紧紧盯着谢渊,目中流露出荒唐之色: “可是修为境界,是你说突破就突破的吗?哪怕你再快,怎么也得数日功夫,调息准备,寻找契机,一举突破。少则三五天,多则十余日,这还是我说乐观了,突破的契机有那么好找?但那妖女岂会等你这么久! “而且,要突破怎么也得在二变境血气完满之时打磨一段时间,才有把握吧?强行突破不说能不能成,对道途亦有影响……我感觉你还没到时候。” 谢渊听到最后,笑了笑: “这个时候还管以后道途呢?有没有明天都说不好了。” “但也不是你说突破就能突破的,这个提议太荒唐,你想一夜破境简直是天方夜谭,何况你血气都没达到那一步。我们还是回去,再想想对策。” 谢灵韵说罢就要转身回九层塔楼去,却被谢渊一把拉住胳膊。 看她转过头来,谢渊晃了晃手上的玉镯,里面有精纯的血色流动: “出去是出不去了,但是提炼血气的效果还在。这里面的可都是抢的你的猎物,正好拿来用了。” 谢灵韵恍惚一下,感觉就前两天还是跟这家伙斗气之时,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现在局势却变得如此快; 她微微摇头,面色更是严肃: “姚天川,你炼化血气就要多久了?更不用说还要突破,实在是异想天开。不成,这个时间不能浪费,我们马上回去……” “回去又有什么办法呢?” 谢渊摇头,认真的问道。 谢灵韵怔了一下,叹气道: “可是,总归不是这样去碰运气。” “相信我,我有把握。” 谢渊看了看面前。 【金钟罩·第五层:(9873/10000)】 还差一百多点。 按照往常的修炼进度,没个旬日左右肯定是突破不了的。 就算加上丹药,怎么也要三五天。 但他现在有大量精纯的妖兽血气。 若是将其完全吸收,肯定可以功行圆满。 而对谢渊来说,功行圆满之后就是突破,契机自然而来,不需要他来寻找。 谢渊又看向谢灵韵: “谢小姐,我相信你,所以也请你相信我了,这是咱们最后的办法。” “你……信我?” 谢灵韵有些疑惑。 “对。我想了想,这地方神神秘秘,我还是得要个人护法。但其他人我不太信得过,只有谢小姐,我想你应该能护住我的安危。” 谢渊诚恳的道。 虽然他对谢灵韵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但一路观察来看,这位大小姐的品性算是不错,可堪信赖。 其实王启诗也还成,两人都欠了他救命之恩,看起来当不是知恩不报之人;但和王启诗比起来,他跟谢灵韵要处得更久那么一丢丢,一路观察来看,对她更有些许亲近和信任。 谢灵韵怔了怔,下意识问道: “比王启诗还信任?” “王小姐人不错,但我觉得相较之下,更想请谢小姐来为我护法。” 谢渊点头道。 谢灵韵听了,顿时颔首: “行,没问题,我们走吧,去哪?” “……又这么干脆了?” 谢渊一时无言。 “你既然信我,我也自当信你。” 谢灵韵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波光闪动,然后直接迈步道: “放心,我会给你好好护法的。” 两人走了一截,找到似是弟子居所的地方。 谢渊随便开了间门,观察里面除了床榻空无一物,十分干净,不染纤尘,点了点头: “就这里吧。” 事不宜迟,谢渊正准备直接开始,谢灵韵突然把住门扉。 谢渊望过去,见谢灵韵脸色变幻,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 “姚天川,既然你信任我请我护法,你就放心,我肯定不负所托,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打扰到你突破。 “但是,你一定要成功啊!如果你出来了还是个二变境,或者等了好几天才出来,我肯定不放过你!” 谢灵韵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认真的点头: “放心。” 谢灵韵颔首,顿了顿,然后将门扉轻轻关上。 嘭。 木门隔绝内外,谢灵韵再也看不清谢渊在里面的情形。 她静了一下,低声道: “祝你,势如破竹。” 随后,谢灵韵转身,在门前抱剑盘膝,静静的守候。 房门内。 谢渊盘坐于床榻之上,将玉镯取下,双手拿在胸前。 若对旁人来说,三变境哪是那么好突破? 就算是血气早已圆满,不知多少人苦苦修行一辈子,都没找到突破的路。 更何况谢渊现在血气还没到圆满那一步,就妄言一夜破境,无怪乎谢灵韵觉得他荒唐。 哪怕是他们这些世家天骄,所有修行资源都是最好的,天赋也是顶尖,也不敢说突破就突破。 但谢渊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双手持着玉镯,静静感受着里面精纯庞大的血气,深吸一口气,开始调息。 “气血三变境,我来了。”(本章完) 261.第261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谢渊稍稍激发玉镯,里面的氤氲梦幻的血色就稍稍加速,开始如波涛般激荡起来。 他能感觉到,这里面的血气精纯无比,无属无主,早已经被这法宝般的玉镯提纯完毕。 即使是上佳的丹药如豹胎玉芝丸,丹药补充的血气也有草木药属,不是能完全直接消化的; 而这玉镯里的血气,却属于拿来即能用,只要吸收就可炼化为己身所有,属实是天地中最顶尖的血气大药。 能将妖兽驳杂混乱的血气提取其中菁华,然后净化到这等地步,这玉镯光这一项功用,都可以算顶尖的法宝。 只可惜八大世家偶然在山中遗迹发现此宝之后,只能在这万妖山遗迹中使用,一旦带出去就是死物,跟普通的玉镯子没什么两样。 万年天地剧变,里外早已不同。 但无论如何,在万妖山里,这玉镯子就是顶尖的宝贝,助人修行之功胜过灵丹妙药。 要是万年前的玄寿山御兽宗弟子人手一个这个玩意儿,那不知实力有多么强劲; 然而留存下来的古籍之中,御兽宗根本就是查无此人,只提及了一些上古大宗门。 如此开辟洞天、饲养整个庞然山脉的妖兽、并且还有此等助弟子修炼的法宝,或许在上古之时也并不起眼。不知那时的修行界,又该是怎样璀璨? 谢渊收敛心神,感觉气息已静,心思已定,不再多想,开始缓缓吸收起镯子中的三变境妖兽精华。 精纯的血气如同赤色烟霞,顺着双手血脉进入了身体之中,落到了丹田里去转了一圈,就已成了自身所有。 当然,新鲜的血气还有些见生,但已经可堪使用;只要拿来炼化入体、强健体魄,很快便与自身练出来的精纯血气独一无二。 谢渊闭目静心,内里引导着那些血气顺着金钟罩的修炼路线在体内缓缓游动,外则不断摆出各式罗汉桩,强化特定身体部位。 精纯庞大的血气每到一处,就浸润着特定部位的肌肉骨骼、皮膜内脏,不断将其强化。 【金钟罩·第五层:(9874/10000)】 9876……9889……9923…… 时间慢慢流逝,谢渊看着眼前数字的飞速跳动,感觉得到自身体魄的不断增强,以及体内金光的不断明亮。 金钟罩距离第五层圆满,只有一步之遥。 他的体魄离二变境的极限,同样只差一丝的距离。 谢渊继续修炼,心神平静。哪怕接近突破,他的心境亦没有丝毫波澜。 对他来说,突破已经经历过多次,既没有刚上路时的新鲜感,也没有历经万难终于见到曙光的雀跃心,只是日积月累、水到渠成,到了早晚该到的境界。 9957……9983……9998…… 9999…… 【金钟罩·第五层:(10000/10000)】 谢渊感觉血气仿佛堵住了,再也无法浸润进身体内部。 体魄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就像池子已经蓄满,再多一点也装不下。 这般境地,除非拓宽水池,变成更宽更阔的江河湖海,方能继续。 需要一次蜕变。 谢渊心中一动,感觉身体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仿佛在渴望着什么。 下一刻,无形的桎梏瞬间打破,身体的渴望变为了现实。 水池溢满,冲破堤坝,连入江湖。 谢渊蓦地感觉身体更为宽广,似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广阔境地,也是肉体所能达到的最高境地。 呜—— 室内仿佛起了风,玉镯内庞大的血气陡然狂涌起来,如同被一张大嘴疯狂吸入,眨眼间就化作细小的血泉,从玉镯内全部涌入谢渊的身体。 谢渊面色变得赤红,身体陡然接受了庞大的血气,然而并不觉得难受。 血脉经络全部肉眼可见的拓宽,新来的血气在这变成了大湖的池子里显得还有些寂寞,仿佛空旷的大宅闯进了区区数人一般。 还可以更多……只可惜镯子内的血气已经用完。 谢渊享受着身体蜕变的美妙感觉,不只是体内的血脉经络变得宽广坚韧,肌肉同样根根如铁,每一分每一毫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骨头更是如同坚硬的玉石,支撑着一身强大的血肉。 他的皮肤变得更为白皙,里面似乎没有一丝杂质,若是能定睛看去,看到最细微处,仿佛还有隐隐金光在其中流动。 【金钟罩·第六层:(1/20000)】 谢渊缓缓睁眼,看着面前的字体,抬起了手,在自己眼前翻了翻。 这只手仍然线条流畅,骨节结实,显得十分有力。 但相比之前,则还更有力得多,皮肤的坚韧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语,莹莹白光仿佛是真正的玉石所发。 若是握成拳头,当可以无坚不摧。 气血三变境。 谢渊感觉,身体的蜕变似乎确实达到了极限,作为人体肉身,他已经不能再完成一次蜕变了。后面的路,便得朝外走。 但他的体魄,总觉得和其他人的有些不一样。 “天青果……” 谢渊默默念叨着。 同样是三次蜕变,不同人达成的效果自然不同。 基础条件好的人,或者身体潜力极高的人,每一次蜕变提升的实力就更有差异; 一个病秧子就算蜕变,和一个练武奇才蜕变之后的境界肯定不会一样。 而谢渊经过天青果改造体魄,根骨就是真正的武道天才,其中蕴含的全部潜力,在三变境之后完全释放。 如果说有些武者一变境和他的体魄差不多,二变境稍差一点,累加到三变境再次蜕变之后,则会差出一条沟壑来。 谢渊已经接触了一些三变境的武者,相信只论体魄而言,刚刚突破能达到他此时水平的也寥寥无几。 只等血气的数量积蓄上来,自然而然的便能赶上这些顶尖天骄的程度,即便是燃火使那般无敌体魄,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谢渊站起身子,在室内随意挥动几拳,抬了抬腿,熟悉了三变境的身体。 他点了点头,暗自总结: “力量、速度、反应、防御,全部都远远超过之前的水平,如同新生。蜕变蜕变,当如其名。” 此时的他,虽然距离燃火使的修为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已经不是之前那般连反应她的攻击都需要费全部力气。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谢渊往外面望望,然后直接推门而出。 吱呀。 盘膝坐下的谢灵韵听到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从地上一跃而起。 她看着谢渊精神奕奕的走出房间,上上下下打量几眼,逐渐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真的突破了?” 谢渊笑着说: “谢小姐,劳你护法一夜,辛苦了。” 谢灵韵霎时面露复杂。 谢渊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显然不用他说,她也可以看得出来。 此时的谢渊,神完气足,精血内蕴,双目炯然,气血迫人;谢灵韵只是站在他面前,就能感受到刚刚突破还涌动不休的庞然血气扑面而来,给她造成了凝实如真的压力。 这股压力,她从未在同境之人身上感受到过,只有气血三变境在运功之时,才有这般威势。 谢渊此时的气质,就和王启文、崔垒等人差不多,虽然没有那般厚重,却也是一个档次。 不是气血三变境是什么? 谢灵韵感慨万千,一时怔然,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竟然来真的? 真能一夜破境? 这家伙,已是气血三变境的高手了……小宗师。 他才几岁来着? 姚天川,好像才二十出头吧?不过…… 谢灵韵想到这里,眼神有些闪烁。 实际上,谢灵韵的天赋也极为惊人。 她的修为虽然不算很高,甚至还不如之前的谢渊,不过气血二变境的中后期模样; 但凭借这样的修为,却能发挥出超过常人的实力,正是天骄标志,这是其一; 第二,她的年龄,大概是此次入遗迹中最小的,不过刚过及笄之年而已。 这般年龄,这般修为,无愧陈郡谢氏寄予厚望的天才,飞龙榜第一、陈氏家主的嫡女。 只是即使她如此年轻,如此天赋,自认要突破三变境,也得好好打磨一阵。 哪怕修为足够了,一夜破境?她没想过。 谢灵韵自认或许她在这个年龄能追上谢渊的修为,但突破得如此干脆利落、如此信心十足,她感觉实在是有些难度。 不只是她,这遗迹里站着的或者躺着的所有人,有没有一人能够做到他这一步? 恐怕是没有的。 她吁了口气,将谢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得谢渊都有些不自在了: “谢小姐,看什么呢?” “我在看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邪法,或者……” 谢灵韵声音幽幽,做出渗人模样: “被万年前的上古修士附了身?” 谢渊见她装神弄鬼,忽然失笑,下意识的就想敲敲她的脑袋; 不过手伸一半,感觉有些不妥,虽然看起来有些可爱,但毕竟是大家贵女,不是邻居丫头,于是他收回手来,笑道: “谢小姐想象力可谓丰富,但戒指老爷爷的桥段已经不时兴了。” 谢灵韵嘶了一声: “那可真是见了鬼了!我只道你吹牛,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还真给医了活!” 谢渊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收敛神色: “突破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那你还要上天么?直接当宗师好不?” 谢灵韵叽叽喳喳道。 谢渊无言,叹气道: “突破三变境只是有把握打开禁制,这般修为,才是见燃火使的门槛……” 若给他时间修炼,他有信心追上燃火使的步伐;但现在,他修行日短,就算修行再快,离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修为还有一定距离。 算起来,今年此身,不过十八,甚至在此世算不得成年。 现在只是能打开禁制而已,藏经阁的九层到底有什么,燃火使在里面到了哪一步,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要尽快阻止才是。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不要让其他同仁等得急了。” 谢渊吐了口气,稳固境界什么的是没时间了。 谢灵韵点了点头,嗓音有些奇异的道: “也不知他们见了你什么感想,他们都不知道你是出来找地儿突破了。” 九层藏经塔楼,第八层。 五道人影或站或坐。 王启文和卢炳义都在盘膝而坐,调息养神;谢维守在楼梯口附近,监视着楼上的动静,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王启诗则在附近东看看西瞅瞅,哪怕只是个普通的房门、石桌都能吸引她的注意力,静静观察,然后又不断的在房间里的禁制查看,却没能又更多收获。 只有崔垒休息一会儿,伤势刚好些,就按捺不住,不断的在第八层负手来去,脚步声里都透露着些心烦意乱。 王启文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着如同热锅蚂蚁的崔垒,叹道: “崔兄,何不静息一会儿,说不定不久便有大战。” “不久?这么久了都!” 崔垒指着窗外,忍不住道: “你看看!天已经亮了,那小子说一夜就回,结果带着谢家的姑娘不知所踪,都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这般光景,他难道还有风雪月之心?” 王启文还没有说话,谢维就转过头来,皱眉道: “崔兄,灵韵妹不是分不清形势的人,就算姚兄弟有此意,灵韵妹也不会答应,你瞎说不要带上她。” “我就随便一说!那你们说,他现在去哪了?” 崔垒皱眉道。 几人都睁开眼睛,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他们哪里知道? 昨夜谢渊说去去就回,回来就有办法打开禁制,他们等他走后已经讨论过会是什么办法,然而说了半天也不知道。 哪怕是一路和他同行的王启诗也想不通,谢渊是有什么办法? 路上看到了宝物?机关? 几人这样猜测,或许是察觉了什么宝贝,不想让他们知道,于是自己去取……倒还知道带上他的前未婚妻。 但这样就说不通了,这事当年就因为谢灵韵极不乐意而不了了之;而两人现今的关系入遗迹前大家都看到,再经王启诗证明这一路表现,不说仇人也就普普通通,怎么可能带她分享宝物? 那谢渊是干嘛去了? “肯定是跑路了!” 崔垒破罐子破摔道: “等不得了,咱们现在就冲禁制!等他回来永远也等不到,徒给妖女留时间!” 王启文耐心劝道: “崔兄,再等等,我想姚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就算要跑……他应该也会跟咱们说一声。” “秋风楼的能有什么好人?” 崔垒哼了一声: “而且就算他回来了,你们真信他能短时间内带回什么好办法?” 众人都是默然,其实内心深处,他们都不太相信。 几人都是真正大世家的天骄,见多识广,修为不俗,但即使他们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办法可破此局。 只能先相信,不得不相信。 不是相信谢渊,而是局面使然。 王启文叹了口气,说道: “再等半个时辰,如果姚公子还没回来,我们尝试强行破开禁制。” 禁制不说能不能强行破开,就算能,肯定也会消耗他们极大的实力,到时候还怎么对付妖女,恐怕是个问题。 但他们已经觉得不能再等了。 王启诗咬了咬唇,低声道: “我觉得他应该有办法的……” “诗丫头,你还是个相思脑袋?” 崔垒忍不住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信你那小情郎!哼,靠人不如靠己,我崔垒从来只信手中之剑!” 王启诗胀红了脸: “什、什么情郎……只是姚公子一路表现,令人刮目相看,我愿意信他。” 王启文有些不虞,虽然他内心深处是赞同崔垒的话: “崔兄,你太急躁了,事关启诗清誉,还请不要出言无忌。” “清不清誉的,能出去再说!何况小丫头的心思,谁看不明白?” 崔垒斜眼道: “你信他?那他现在在哪里?你说说看。” “他……” 王启诗一时无言,她哪里知道谢渊在做什么?毕竟她又没有跟着去…… 其实崔垒说的半对半错。 一路共历艰险,数次险死还生,都得谢渊奋力表现,出手相助。 王启诗虽然不是一下就倾心了,但也觉得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令人侧目的俊杰,心中对他生出些许好感还是有的。 结果带了谢家丫头没带自己? 王启诗心中难免有些幽怨。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相信谢渊。 既然他说了有办法,那肯定有办法。 “看吧,你也不知他在哪!他都没带你去,你还信他,傻丫头一个!” 崔垒大大咧咧道,让王启诗更是有些着恼,只觉这家伙烦人透顶。 姚公子到底在哪呢? “诸位,久等了。” 谢渊的声音从楼梯口响起。 王启诗差点以为是自己沉思出了幻觉,结果发现众人齐刷刷的转过脑袋,顿时扭头看去,脸上露出些惊喜。 谢渊带着谢灵韵刚刚踏上第八层的阶梯,就看到面前一,崔垒闪身出现。 “姚老弟,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 他一脸大喜的拍着谢渊: “快说说,你准备了什么好办法……等等?” 崔垒拍了两下谢渊的肩膀,然后愣住,忍不住又拍两下,然后顺着谢渊的胳膊不断揉捏,皱眉不语。 谢渊看着崔垒认真专注的神情,一阵恶寒,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崔兄,小弟不大喜欢这个调调,抱歉了。” 崔垒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等他抽回手后还愣了数息时间,然后陡然抬头,一脸震惊。 “姚老弟,你突破到三变境了?!” 什么? 其他人都是一惊,看着谢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虽然他们都从谢渊的变化中有所猜测,然而得崔垒用手确认,个个都无比震惊。 谢渊点了点头,平静道: “诸位,这就是我想的办法。咱们开始吧。” 说罢,他就要往禁制机关走去。 “不是,等会儿……你让我捋捋。” 崔垒一伸手,满脸古怪之色: “你昨天说出去找办法,实际上是去突破了? “不,你是找突破的宝贝去了?结果还真被你找到了?” 谢渊还没说话,谢灵韵淡淡道: “没,他就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直接就突破了,没看到什么宝贝。” “啊?” 崔垒一脸呆滞: “真的假的?” “真的。”谢灵韵见他神色,心中快意,果然不止自己一个人难以置信。 但刚刚自己也是这傻样儿么…… 崔垒和王启文等人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谢渊。 三变境也能说突破就突破吗? 哪怕是他们,当初不说费尽周折,也是好好休养一番,资源准备齐全,闭关许多时日,最终才得尽全功。 结果这小子眼睛一闭一睁,一个晚上,修为便和自己几人一个境界了? 那显得自己成啥样了? 崔垒顿时摇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谢灵韵冷笑道: “哪里不可能了?” “肯定是有什么宝贝,有什么奇遇!” “就是妖兽血气,还没多少。” 谢灵韵针锋相对,替谢渊代言。 崔垒斜睨着她: “你怎么知道?你跟他一间屋呆了一晚上?” “我……我在外面护法!” “那不就对了?你也不知道他在屋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 崔垒连连点头,舒了口气: “果然是宝贝的功效。” 王启诗幽幽道: “崔大哥,你突破的时候,崔家给你准备的东西少了吗? “啊,难道叔伯们竟然这般亏待崔大哥么?真是让人垂泪。” 崔垒脸色有些变化: “倒也没有,家族待我不差……” “那不就对了?” 谢灵韵模仿他的语气,冷笑道: “都用宝贝,你也比不上他。” 崔垒脸色阵红阵白,然后突然怪异的看看谢灵韵,又看看王启诗,然后看看谢维,然后看看王启文。 他幽怨的眼神中便有千言万语。 王启文咳嗽一声: “姚公子突破三变境,可喜可贺。但当下情景,咱们还是先破开禁制,其他闲谈可以胜过这场大战之后,把酒言欢,为时不晚。” 几人连连点头,精神一振。 王启文又看向谢渊: “姚公子,你当可以用出宗师一击?自己亦可抵挡么?勿要逞强,毕竟打开禁制,只是开始。” 谢渊认真的点点头: “还请王公子放心。” 王启文慢慢颔首: “既如此,大家便开始吧。” 王启文、崔垒、谢维、卢炳义和谢渊分别在五个房间各自的位置站好,就等外面王启诗一声令下,同时破坏禁制。 谢渊进来时带上了门,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形,然后他便将手中长剑,换作巨斧。 若是大金河功到第十层,或者一身血气积蓄到三变境的顶端,他凭借剑法或能有宗师一击的威力,但现在还得靠横扫千军。 不过横扫千军还不能用全力了,不然自己恐怕守不住。 谢渊又掏出一粒凤赤润腑丹,直接先行服下,随后提斧静待。 “开始!” 王启诗一声娇斥,谢渊眼中精光一闪,手中大斧骤然提起,凝聚出浓厚的幽光。 同时他身上金光闪耀,汇聚体表,第六层的金钟罩护住自己之后,巨斧猛然斩向地面! 轰! 几声轰响同时从其他房间传来,谢渊眼前的看似平平无奇的地面忽然荡起一阵蓝色的水波,然后虚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禁制似是破了! 反震的力道让谢渊脸色一白,猛地咳了几声,凤赤润腑丹立即发挥了效力,和金钟罩一内一外,护住了他。 饶是如此,谢渊仍然受了内伤,不由龇牙: “原来横扫千军是这般感觉。” 他走出房门,见其他四人也有些七晕八素的模样,显然都是第一次吃到自己的绝招。 但大家都有准备,他们四人功力浑厚,极近宗师,扛过没有大碍。 四人转而看向谢渊,见他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受了伤,但整体完好,不由若有所思。 既然禁制破了,说明他确有宗师之击,不是诓人; 但有此攻击的同时又能抗下…… 他才刚刚突破到三变境,既有矛又有盾,这合理吗? 算了,此子身上不合理的也太多了……姚家得了他,真正复兴有望。 几人同时将目光转向向上的楼梯,心中有些沉凝。 最后的决战,这时才要来临。 楼梯之上,蓝色的光幕已经消失。 然而那后面仍然是一片黑沉,如同永夜深空,不知里面藏着什么,完全看不清。 王启文和崔垒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当先踏上了楼梯。 随后是卢炳义和谢维。 最后是谢渊。 他看着前面四人依次没入黑暗,悄无声息,暗自提起了最高警惕。 随后,谢渊也踏入了那片黑夜。 刚刚上了第九层,他就屏息静气,防范着可能的袭击。 不过四周一时寂然,既没有袭击,也没听到同伴的声音。 谢渊皱了皱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顶层中……不,这里竟有光亮! 他发现眼前并不是完全的黑夜,而有明亮的星光,照耀着自己。 谢渊霍然抬头,看见了一片银河。 这、这是…… 他眼睛微缩,看见天河璀璨,如同玉带,横亘整片夜空。 但是……这儿不是顶层么? 从外面看,这里明明是封闭的。 何况,现在刚刚才是清晨,怎会看见浩瀚星河? 谢渊眨眨眼,顿时明白为何从下面看,上面是一片黢黑,什么也没有。 这藏经塔楼的第九层,分明又是另一片小空间! 霎时间,天上的星河陡然转换,如同岁月演变,不断偏移着位置。 谢渊一眼看去,斗转星移,仿佛过了万年。 然后,这片孤独的星空下出现了生灵。 异兽瑞禽、上古人类、山神土地、天官仙神…… 世界在谢渊面前演化,他一片茫然,看着不知多少年在自己面前一闪而逝,如同光影。 直到天上突然出现了金灿灿的书页,覆盖了苍穹。 《天书》 谢渊瞳孔陡然一缩,看见天书之下,万民膜拜,随后人族文明璀璨,不断有不同的书在眼前闪现。 《治民要术》、《神农百草经》、《天工广记》…… 《合纵书》、《兵略十回》、《奇门遁甲》、《先秦方士手札》…… 《养神》、《逍遥游》、《长生功》、《御兽百讲》…… 五八门的各色书籍在面前出现,谢渊一时只感觉头脑几乎都要炸开,承受不住如此多的信息。 这是上古以来人族所有的著作? 这、这是御兽宗收藏的所有的书? 所有的书都在这里? 谢渊冒出这个念头。 这代表着什么? 这第九层,称作人族最大的宝库都不为过! 他一时恍惚,沉入了自古以来所有书籍构成的汪洋里面,不知天地为何物。 直到一道细微而遥远的声音响起: “小心……” 谢渊如梦初醒,发现自己仍然站在无垠星空下,而周围还是一片黑暗的旷野。 但旷野中有一道狂猛的旋风,正在迅速接近。 轰! 一个白生生的拳头突兀的出现在黑暗之中,占据了所有的视野,仿佛这个拳头就是世界的中心,是这片旷野中唯一的光。 拳头直接砸中了谢渊的胸口,然后轰了进去,穿胸而过。 谢渊的眼神一突,有些难以置信。 随后他的身影陡然扭曲,消失在了夜空之下。 燃火使眉头一皱,瞬间旋身,躲开了夜色中刺过来的无光剑。 又是幻象?奸猾的家伙。 她眼神一沉,这家伙的实力,怎么突然又拔高了一截? 这剑法,距离穿透她更近了。 谢渊见自己的长剑落空,直接后退一步,隐入夜色之中。在这里,他的天隐术更是如鱼得水。 有天幻术这么好用的秘法,他岂会不用?上来之前,他就两术同施,幻象先行,而真人隐于其后。 “在这!” 周围顿时响起崔垒的呼喝,另外四人快速围了过来。 星光璀璨,却只能照亮自己周围三尺之地,谢渊此时终于看到了同伴,心中松了口气。 明明是从同一个地方上来,却进到了不同的位置,好在这里似乎也不大。 眨眼间,燃火使被五人围住。 她湛蓝色的眸子在四周一转,黑夜中如同晶莹剔透的琉璃,里面却蕴含着无尽的寒意。 她刚刚可以偷袭任意一人,第一击也是最好的机会,于是她选择了谢渊。 本来趁此机会,重创乃至杀死崔垒和王启文是最好的,但她实在是恨谢渊入骨。 哪怕一路上面对如此多的世家英杰,她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结果,燃火使又一次失败了。 她冰冷的眸子扫过众人,然后又定定的盯着谢渊: “居然还是被你们上来了。” 王启文沉声道: “妖女,你潜入世家猎场,杀我们这么多人,实在是罪不容诛!” “跟她废什么话,直接杀了她!” 崔垒大喝道,当先一剑刺去。 燃火使轻哼一声,微微旋身,让过此剑,然后骤然后退,直接隐入黑暗之中。 谢渊神色一凛,却见她陡然又出现在卢炳义的身后,不由大喝: “小心!” 卢炳义闻声提起警惕,长剑朝后一刺,和燃火使坚愈钢铁的拳头正中一记,闷哼声中,两人各自散开。 其他几人一惊,正要赶上,结果燃火使一闪身,再度消失在黑夜之中。 王启文眉头大皱: “小心些,这里的黑暗有古怪,我的感知被压制了。” “我也是。” 众人纷纷点头,谢渊同样如此。 身周三尺之外,光线迅速暗淡,很快就看不见踪影。 燃火使就在这片黑夜之中,跟使了天隐术一模一样,完全探查不到踪迹。 谢渊神色一凛,如此强大的敌人再配上天隐术,简直是如虎添翼。 而且想到开始的偷袭…… 他神色一动,严肃道: “她似乎能利用这片黑暗,她好像看得见!” 众人更是警惕,敌人本就强大,还是敌暗我明,实在有些危险。 “多嘴多舌。” 黑暗中一声冷斥传来,谢渊感觉旁边陡然传来劲风,危险的感觉从心头冒出。 被找到方位了! 他习惯性的使出天幻术,然而这一次他已经被燃火使锁定了位置,无坚不摧的拳头朝自己笼罩而来。 谢渊双眼大睁,低喝一声,一招云龙九式搭配三变境的血气和八层大金河功,骤然爆发出全部威力,向前刺去! 叮的一声,如金铁交击。 谢渊感觉全身一震,黑暗中仿佛是一头巨兽冲来,撞在剑上,庞然大力将他骤然撞飞! 但同样的,这一剑亦将敌人止住,倒退两步,发出了一声轻咦。 谢渊倒飞之后,还没落地,就骤然隐入黑暗,遁到一旁,用内息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神色不止没有气馁,还微微点头。 之前燃火使随手一击,自己就要退避三舍; 而这一拳显然是她含怒而发,自己虽然接得狼狈,但终究是接下了! 这下,谢渊便有了和她叫板的资格。 如此黑暗之中,燃火使占据了主动,但是谢渊只要用了天隐术,就和她平起平坐。 不过其他人那边就有些不好过。 谢渊侧耳一听,那边迅速传来了交击之声,但都是四人惊呼怒喝,似乎有些节节败退。 燃火使实力本就胜过众人,又神出鬼没,让人摸不到踪迹,四人人数优势顿时发挥不出来,反而要被动挨打,只得紧紧靠在一起,谨慎四顾,不敢落单。 但是如此被动,显然不是办法。燃火使只要在黑暗中静静等待,无限制的拖下去,四人总会露出破绽。 几人都有些焦急,但只要稍不注意,就是一个势大力沉的拳头冷不丁的冒出来,让人疲于应付。 局势有些不太妙。 这燃火使果然用尽地利,危险至极。 谢渊心思闪动,忽然慢慢移动起来。 他先朝一边奔去,发现不多时就碰到了无形的界壁,然后立即转身,很快到了另一边。 谢渊脚步丈量四方,发现这里虽然如同黑暗无垠的旷野,实际上大小和楼下的塔楼差不多,形制也如一。 他呵了一声,既然大小有限,那就好办了。 谢渊慢慢靠近几人的战场,通过四人的声音推测出几人的位置,然后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 燃火使再度从黑暗中冒出,一拳砸向谢维的脑袋,逼得他仗剑抵挡,而其他人连忙助拳,却在抵达之前看着燃火使后退入黑暗之中。 而后突然,燃火使闷哼一声,暴怒道: “鼠辈!” 谢渊一剑偷袭,虽然被她仓促间回拳砸中,但也刺破她的手背,顿时精神一振。 不过他并不恋战,立即隐到一旁,然后默默的感知燃火使的位置,眼神大亮: “还是和天隐术不同的,她利用的是这里本身的黑暗,离得近了就能看见,无论她动或不动。 “这样的话,我完全可以当他们的眼睛……” 谢渊站在一旁,突然高声道: “听我动静。” 四人还不解其意,忽然又听到一声交手的声音,一闪而逝,就在侧前方不远。 谢渊一击即走,不在乎能不能伤敌,只求暴露燃火使的位置。 于是等燃火使丢失他的踪迹,他又从另外一个方向递出一剑,和燃火使再度过了一招。 尽管虎口发麻,尽管没有建功,然而这第二次旁边的四人便彻底明白,顿时一齐冲将过来,乱剑递出! 燃火使咬牙,只得后撤,再度避开锋芒;然而她刚刚让开,谢渊一剑带风,不求威力多大,只求声势惊人。 旁边四人听到动静,毫不迟疑,只慢一拍,再度抢上,各施绝招。 即使燃火使也不敢面对数人合力,只得就走。 一时之间,暗室之中成了你追我赶,谢渊如同持灯之人在前引路,燃火使却成了四人猎物,地利顿时荡然无存。 她恨得牙痒痒,有心想先拳毙谢渊,然而一开始的偷袭都没能成功,在谢渊有意避让之下,更是拿他毫无办法,任想生食其肉,他却仍然如同耗子般滑溜! 燃火使已经萌生退意,然而这五个家伙似乎早有预料,虽然绕着她兜圈子,但是始终占据着靠近出口的方位,竟将她堵死在这第九层! 她心中渐渐生出焦躁之意,再拖下去,似有不利。 于是燃火使猛然站住,转身轰出狂暴的一拳,令四人不敢硬接,稍稍散开。 谢渊趁机偷摸递出一剑,然而她已有准备,直接一拳砸出,竟将玄兵长剑也砸弯,冷冰冰道: “臭老鼠,滚开!” 谢渊硬接不住,倒退几步,隐入黑暗。 燃火使眼中闪出恼怒,然后注视着几人,寒声道: “既然你们都要求死,我就成全你们!” 她身周陡然爆发出狂猛的旋风,衣裙上下翻飞,赤着的双脚只剩足尖点地,仿佛飘在地上。 夜空星光大亮,天阿如瀑倒悬,将紫衣女子独独笼罩其中,让她全身都显得透明而梦幻。 她一头卷曲长发在旋风中狂舞,脸上的面纱直接飞上半空,飞上银河,露出一张带着异域风情的绝世面容。极尖且高的鼻梁,微厚而红的丰唇,如同染血。 然而足以颠倒众生的脸上,此时是无尽的杀意,无比强大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星夜的神祗。 厚重的威压笼罩夜空,她微微昂着头,神情一片冷漠: “你们所有人,都要死。”(本章完) 262.第262章 斩! “宗师……” “宗师之意!” 崔垒几人接连低呼。 他们都是心头大震,这燃火使难道战斗中跨过那无形的天堑,直入宗师了? 怎么还有这样的事! 前有一夜入三变境,后有临阵破宗师,竟然让人接连撞上! 谢渊也眉头大皱,眼前的燃火使,给人的威压和宗师一模一样。 她突破了? 如她这等同境无敌的天骄,突破成宗师之后,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宗师,绝不是邓万、姚亦隆之流可以比拟。 五人刹时心中沉重,不过还是王启文理智的说道: “她不可能是直入宗师,一定是特殊的秘技,或者这里的某种机关……” 众人尽皆点头。都是见多识广的世家子弟,知道宗师哪怕能够阵前突破,境界的升华也得费一阵,绝不是这般简简单单。 但是什么秘技,竟能打破这样的界限? 谢渊心中疑惑,然而他们没有时间再讨论了。 漂浮在星夜中、身上甚至散发出几分神圣的燃火使似乎已经完成了身体的变化,身形一闪,如同瞬移般直接出现在了四人面前,一个拳头笼罩了整片空间。 四人心中同时沉下去,齐喝一声,长剑同出,共同接下了这一拳。 让谢渊瞳孔一缩的一幕出现了,四名接近宗师之境的天骄全力合击,竟然只是勉强接下了燃火使这一击,齐齐闷哼,退后一步。 燃火使冷笑一声: “就这? “如果只有这般水平,十息之内,你们全部都给我去死吧!” 她身形一闪,骤然隐入了黑暗之中,速度之快,谢渊的眼睛完全跟不上。 他咬了咬牙,知道不能再这样旁观,天隐术中的身形悄然靠近了四人。 燃火使陡然从四人头顶闪现,暴喝一声,一个巨大的拳影如同泰山压顶,直接罩向了四人的头颅! 四人感觉沉重如山的压力从天上袭来,膝盖几乎都有些站立不住,然而此时除了抗下去,并无其他办法。 “喝!” 他们大喝一声,各出绝招,如同面对禁制一般,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 四人都用长剑,四道光芒各异的璀璨剑华陡然升空,仿佛四条长龙! 王启文长剑上纯白光芒爆发,沉凝厚重,至正至刚;崔垒一剑如同雷电,紫色闪耀黑夜;谢维剑如青龙,扶摇直上天空;而卢炳义长剑明黄光芒大作,浑厚稳健,组成最后一道耀眼的剑势。 四道杀招齐出,空中的拳影陡然消散,然而其后的燃火使早就不见踪影。 冷笑声从虚空中散发出来,她嘲讽道: “这就按捺不住了?你们有绝招,本使亦有。且看这一招!” 四人如临大敌,环目四顾,陡然看向旁边的方向,燃火使如同幽影,静静站在那里。 她拳头仿佛十分缓慢的提起,似乎十分吃力,如同提着整片山峦,抬起整片星空。 白生生的拳头上凝结着一点耀眼不能逼视的光芒,此间夜空的银河之光大作,隐隐照耀着这一拳。 这一拳,已经是这片空间的中心。 “喝!” 燃火使一拳似缓实快的推出,王启文四人感觉仿佛整片星空都向自己压过来,沉重无比的压力,让他们甚至无法呼吸! 他们神色凛然,不敢有任何保留,只得再度祭出绝招,共同抵御这无法抵御的一击! 轰隆隆—— 第九层的空间似乎都在颤抖,四人接下这一击,浑身大震,再度齐齐往后面退了一步,面色发白。 世家天骄四人合力,也只是堪堪抵御,甚至受了轻伤,这燃火使跨过宗师之壁之后,强大得让人简直难以置信。 燃火使缓缓收回拳头,轻哼一声,脸上显出冷色;不过一拳轰退四人,这一拳过后,即使是她,身形也稍稍有些凝滞。 黑夜中光芒一闪。 谢渊陡然在她旁边出现,身周是隐入夜空的雾气,长剑如同从黑夜中探出头来的巨龙,咆哮着飞向绝世女子的心口! “早就等着你了。” 燃火使冷酷一笑,看都没看这刺来的一剑和身前的谢渊,直接砸向背后。 虚空中传来一声闷响,谢渊手中的长剑陡然弯折到极限,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折。 他浑身巨震,虎口大痛,差一点就握不住剑。 谢渊身形陡然借势爆闪,连连后退,而他刚刚站立的位置,燃火使直接出现,一拳砸出,周围的空气甚至都被抽空,起了一阵旋风。 他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没有抵抗,生受了这一拳的真力倒飞而回,恐怕他就直接被燃火使缠上,第二拳就打爆他的脑袋。 燃火使冷冷看了他倒飞之后隐入黑暗的身影,咬牙道: “滑溜的耗子!” 突破境界之后,谢渊哪怕用云龙九式加上天幻术也瞒不过她的眼,只要在她身周出手,很可能直接被抓住踪迹。 谢渊无声的喘了两下,双眼无比凝重。这燃火使此时给他的压力,胜过以往所有,仅次于无法抵抗的秋风楼主。 燃火使见抓不住谢渊的踪迹,并不纠结,反身又直接找上王启文等四人,一拳一拳的不断将他们轰退,逐渐逼到死角。 一时之间,局势倒转,变了身的燃火使一人就压制四人加谢渊,威势无两。 谢渊只敢在周围游斗,完全不敢正面迎击;他好不容易突破到气血三变境,然而燃火使再度突破,两人就仿佛回到了之前的实力对比,甚至比之前更甚,谢渊不敢稍碰。 如果不是王启文四人已经是这批世家子弟里最顶尖的,个个都是离宗师不远的高手,恐怕此时已经败亡;燃火使的拳头,对宗师以下,真是擦着就死、挨着就亡。 饶是如此,四人也已经颓势尽显,节节败退,不知还能撑多久。 “坚持住!” 崔垒陡然暴喝道: “我赌这妖女,坚持不了太久!” 其他人心中本渐渐生出几分绝望,闻言被他一激励,又生出几分希望来。 是啊,妖女肯定不是真正突破了宗师,而是特殊的状态;既然是特殊的状态,就不可能持久! 她如此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又能再坚持多少下呢? 燃火使听到崔垒的打气,没有否认,只是冷笑道: “放心,在我坚持不住之前,你们早就成了我拳下亡魂。” “那就试试看吧!” 王启文大喝一声,不退反进,陡然递出一剑。耀眼白光如同无双神龙,直刺燃火使眉心! 燃火使不屑的冷笑,一拳便轻易破开这剑势,正要趁他冒进给他重创,心头灵机一动,感觉身后似有微不可查的风声。 她心中有些焦躁,陡然旋身踢腿,却发现这一晃只是虚招,谢渊根本就没想把剑放她身上。 他不敢跟她硬拼,但吸引她注意力是做得到的,因为他的剑,的确可以对燃火使造成威胁。 燃火使见又被骗了,心中无比恼怒。 自出山以来,她不管什么任务都是顺风顺水,什么敌人都是一拳轰杀。 哪怕这些世家天骄,风光无限,见了她自尸横遍野。 只有面对这个家伙,明明实力比她差得远了,但就是比什么都难缠,比什么王启文、崔垒都难缠得多;他修为虽然低,那莫名其妙的幻术和隐匿之法连教中的秘法都比不上! 以她的地位,修行的秘法都是教中顶尖的,护法长老不过如此,却完全不如这小贼之法。 也许只有圣女和教主才掌握着此等秘法……这家伙,不知哪里来的奇遇,完全不像区区一个姚家能养出来。 燃火使眼神冷冽,然而以她之能,也的确没想出办法奈何谢渊,只得任由他不断在旁边干扰,一剑虚一剑实,明明修为差过四人组许多,牵制她的注意力却分毫不小。 谢渊深谙游击战的精髓,敌进我退、敌退我追,避其锋芒,虚而实之。 他虽没和四人并肩,但王启文等人也看出他的作用,主动开始配合; 崔垒眼神大亮,有样学样,和燃火使缠斗一会儿,突然使出绝招。 紫电如同霹雳,划破第九层的夜空。 燃火使避开不难,但避开之后,正要趁势反击,谢渊果然再度出现,这一剑无声无息的刺向燃火使面门,让她只得放弃。 谢渊见她身形微顿,立即如同兔子般直接跳走,隐入夜色,不给分毫机会。 燃火使面色发沉,四人脸色振奋。 一时之间,局势有了微妙的转换。 几人轮流上前,三人守而一人攻,和谢渊摸索出了默契来,无形中就似形成一个阵法,和燃火使一时勉强能够抗衡! 现下双方的每一击,对面都不能忽视,因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伤害,打破这微妙的平衡,形成一面倒的局面。 两边都变得更为谨慎,出招甚至都放缓了许多;然而看似平缓的局势下暗流涌动,若是再度爆发,或许就要见胜负、分生死。 这时拼的就是耐力、定力、以及心态,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燃火使的心中也感受到了压力,她的状态的确不是能够永恒维持的,若是久攻不下,难以为继。 但她的实力,毕竟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主动权仍然在她的手里。 她湛蓝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身形一化为三,同时出拳。 几人顿时眼前一,而后三拳又突兀的合一,砸向四人。 燃火使出拳的同时,谢渊在旁边就递出一剑,然而这次她没有躲闪,只是微微侧身,任长剑和她擦身而过,留下一抹淡淡的血痕。 仓促之下,四把长剑齐出,却慢了一拍,首当其冲的谢维承担了最多的震力,顿时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 “谢兄!” 王启文惊呼道。 谢维只退了一步,马上又站了上来,抹去嘴角血液,沉声道: “我没事!这妖女沉不住气,指定坚持不了多久了!大伙撑住!” “我看你们撑不撑得住!” 燃火使传来冷笑,陡然划出漫天拳影,笼罩向所有人。 谢渊也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他发现自己的长剑只要不是直指要害,燃火使宁愿以伤换伤,也要压制众人,寻求机会。 强大的实力配上凶悍的气势,顿时让众人再度节节败退,而谢渊亦不敢逼迫太甚,不然一不小心被抓住尾巴,四人齐心尚可抵挡,谢渊一人就如刀尖起舞,一对一恐怕三拳两脚下难逃一死。 这样下去,拼的就是命了…… 谢渊紧紧捏着长剑,现在就比哪边先坚持不住,然而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燃火使还能维持这样的状态几时。 万一她还能撑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甚至一炷香,恐怕众人便大势已去。 谢渊手头发紧,感觉这样下去不行。 他还有一招,他还有一直藏着的将长剑变作巨斧的招式。这个时候,也管不到那么多了。 但这一招恐怕只有一次机会,要是不能一击建功,凝势的片刻就会是燃火使夺命的反击。 他需要等一个机会。 …… 第八层。 “谢妹妹,兄长们让我们藏远点,你怎么还是来偷看了?” 王启诗在后面皱眉道。 谢灵韵冷笑一声: “让你不来你不也跟来了?” 王启诗理理发丝,柔柔道: “你都来了,我是担心你。” “哼,从小就会找理由,每次挨骂的是我,得宠的是你。” 谢灵韵啐了一口,皱眉道: “让我在下面听天由命,我做不到。” 王启诗微微点头,叹道: “但我们的实力还是差得太远了,实在插不进手。” “至少要看看。” 谢灵韵微微捏拳,有些着恼。 要是自己也能一夜破境就好了。 两人凑在通往第九层的楼梯口,鬼鬼祟祟,蠢蠢欲动。 本以为仍然是一片幽暗什么也看不见,然而此时那深沉的黑暗不断波动,竟然如同荧幕,隐隐透露出里面的情形。 两女眼睛大睁,看着里面兔起鹘落,龙争虎斗,然而燃火使的气息盖压众人,不可一世,连外面的她们也有些心惊。 “此人……怎强到这等地步!” 王启诗有些惊呼: “便是族中的长老,许多也不如她此时!” “定是秘法。” 谢灵韵皱着眉头: “一夜破三变境就够离谱了,临阵入宗师,不可能。” 王启诗也秀眉紧锁: “这可如何是好?不成,得想个办法。” 两女都看得出来,里面的几人都岌岌可危,而谢渊虽然在旁边不断牵制,实则也危险无比。 王启诗四处查探,想要看还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然而这里除了本身具有的阵势,已然空无一物。 她蹙眉道: “这下两边皆如累卵,谁先倒塌,如何可知?” 她们看得出来燃火使也不可持久,但这个久只需要比对面长过一丝,只多那么一息,便万事俱休。 谢灵韵静静看了一会儿,小脸上逐渐显出严肃。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我要上去。” “什么?” 王启诗好看的眼睛大睁,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谢灵韵,你别发疯!” 她们二变境的实力离战场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这已经是涉及宗师的战斗了。 虽然前段时日金陵曾经出过一次二变境战胜宗师的笑话……但了解之后大家都知道情形十分特殊,不能一概而论。 那时张均一和慧觉两人仗着背景,姚亦隆打又打不得,只能被动挨打,而唯一能打的谢渊他抓不着,斗了半天老迈宗师竟然中了人绝招,只得逃遁。 其实若是另外两人不是大宗师高徒、顶尖宗门嫡传,哪怕是同样的实力,姚亦隆能对也敢对他们动手的话,并不至于发生气血二变境逆胜宗师的笑话。 现在上面是生死之争,魔教妖女可不管你有的没的,她已经在这对八大世家大开杀戒了,谢灵韵上去不是送死是什么? “这样下去不成的,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坚持不住?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谢灵韵吸了口气: “我们得破局。” 王启诗气得发笑: “你这点实力,破什么局?” “我的实力可能不行,但我觉得他可以。” 谢灵韵眼神深处微光一闪,显然想到什么: “他还没尽全力。” “这个局面都没尽全力?怎么可能?” 王启诗有些不可思议道: “你……就这么信任他?” “我也说不清。” 谢灵韵摇摇头,然后点点头: “但是我对他……的确有一种说不出来信任。” 王启诗紧紧看着她,嘶了一声: “你不会真犯了相思症吧?” 谢灵韵瞥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就要往上走。 “你……等等!你上去又能干嘛。” 王启诗想要拉住她,却被谢灵韵躲开。 她头也没回,低声道: “当诱饵。” 然后她就踏入了那片黑夜。 王启诗在后面怔怔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默然。她的脚步动了动,但终究在楼梯上停下。 第九层。 燃火使依然压制着几人狂攻,拳影如同暴雨,愈来愈烈。 然而众人心头压力虽大,却都生出希望来。 她越着急,说明她能坚持的时间越短了。 燃火使暗暗咬牙,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要是不能将几人一举歼灭,不止是完不成任务,恐怕生离此地亦是奢望。万妖山封锁了这么久,世家肯定一直在想办法,她要是不能达成目的,哪怕出去就只能落入世家的包围之中。 必须想办法毕其功于此役…… 然而几人实力都不弱,当此绝境,竟然一个比一个坚韧,旁边还有谢渊不断牵制她心神,让她心中愈发沉凝,生出不好的预感。 或许该拼命了。 拳锋陡然一沉,几人心中生出浓重的压力。 他们心中明白,就算坚持到最后,燃火使力竭未能尽功,但他们中,恐怕有人会在她的最后反扑里身亡。 最后时刻就要来了。正在此时。 第九层的入口一阵闪动,一个窈窕的身影忽然浮现,直接出现在几人的战团附近。 谢灵韵踏入了第九层。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进来的位置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同,这里进入竟然是随机? 谢渊眨了眨眼,看见就在旁边的谢灵韵,一时有些发蒙,不知她想干什么。 远处四人只觉有异,然而这层空间奇异的黑暗蒙蔽了他们的感知,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谢灵韵的身影,不由眼睛大睁: “灵韵?启诗?你上来干……遭了!!” 谢灵韵陡然身姿一紧,燃火使冰冷的蓝眸已经将她锁定。 她心头一喜,未知局势还有如此变化,这下面的小丫头奈不住性子,竟然充了上来! 她身形骤然一闪,直接朝这边飞遁而来,而远处的四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逐渐和谢灵韵接近! 谢灵韵不知谢渊在何处,只感觉时间似乎变慢,燃火使的双眸涌现一丝惊喜,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遮蔽了星光,笼罩向自己。 她咬牙挺剑,然而她的动作在燃火使的眼中才是真正的慢放,根本毫不在意; 至于那小子,或许在旁边准备偷袭——嗯,已经听到风声,但他的剑法,不足为奇。 抓住这个丫头,让他们投鼠忌器,此局顿破—— 燃火使想到这里,突然发觉有一丝不对。 她依着过去无数次和谢渊的交手,将身子一晃,想要避过他的利剑。哪怕受些轻伤,她都一定要抓住这个足以逆转局势的丫头。 但这一次,虽然燃火使让开了身形,但是被利刃笼罩的感觉不轻反重,仿佛……自己的整个身躯上面,都被悬吊的巨斧笼罩。 她陡然在半空中转身,黑夜中有一道比夜空更暗的庞然幽光,已经临近她的身体。 这一斧,凝聚了谢渊全身所有血气与所有内息。 三次蜕变血气浩荡,大金河功四曲层叠,尽入一斧之中。 这一斧,可扫千军。 “不!!” 燃火使惊叫一声,仓促间调动所有劲气想要挡下这一斧,然而已经晚了。 轰的一声,谢渊的巨斧悍然劈下! 燃火使举手来挡,双手直接齐根而断;凝聚的劲气在胸腹间形成气垫,巨斧斩势被挡了两下,渐渐放缓,然而幽黑的斧光已经撞了过去,顿时让燃火使身形剧震,双目一突,内脏全部震成烂泥。 她柔韧纤细的腰肢上陡然出了一道血线,飞扑的身影如同被巨斧斩下的苍蝇,直接砸向了地面。 谢渊一斧既出,身心疲惫,然而还是咬牙一拉旁边的谢灵韵,向后爆退,隐入黑暗之中。 远处四人迅速奔来,看见燃火使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皆是目光沉凝,不敢大意。 他们缓缓接近,发现燃火使强大的威压已经渐渐消散,气息全无。 四人都是一震,但谨慎之下,没有接近,而是纷纷斩出剑气,却见燃火使如同破布娃娃一样在地面被轰得飞来倒去,始确定她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九层的星光渐渐明亮,众人终于看得清这里的全貌,发现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宽阔石室,唯中间一座石台,上面雕刻着一本书的模样。 几人面面相觑,谢渊也和谢灵韵露出身形,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 第九层突然变得有些安静。 这无敌的燃火使,真的死了。 崔垒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我道这妖女有多么难杀,最后还不是死在我的剑下!” 王启文等三人皆斜眼看他,默然不语。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不是我的剑气将她轰飞?” 崔垒哼道,然后走上前去,用长剑翻检起来,目光逐渐露出奇异: “不开玩笑,姚老弟,你……一击就将她斩了?” 其他三人皆凑了上来,看着燃火使的尸体,目中逐渐流露出震惊。 黑暗中他们没看清谢渊的那一斧,但是此时燃火使残破的身体上,足以透露许多信息。 只是一击,这强悍无匹、纵横无敌的妖女便几近被腰斩,生机湮灭,彻底死去,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什么狂猛的斩击? 几人心中都有些骇然,自问以他们的实力,哪怕使出吃奶的劲也绝发不出这样的一击。 可姚天川才刚刚突破,怎有如此功力?难道大金河功就如此厉害?那他大金河功到第几层了? 众人心中冒出一连串的疑问,却听谢渊道: “还是谢小姐来得巧,你故意的?” 谢渊有些皱眉道。 谢灵韵眼中惊异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后淡然道: “不是说带我上来当诱饵么?我谢灵韵说一不二,说当诱饵就当诱饵。” “你……知不知道纯粹是运气好?要不是你刚好到我旁边来,你就死定了,我们也满盘皆输!” 谢渊连连摇头。 这上第九层的位置是随机的,谢灵韵哪怕离他再远一点,局面就是彻底的两样。 真是运气,这么大的房间,恰好她就到自己旁边来。 谢灵韵哼道: “我怎么知道?但最后不是咱们赢了?哪那么多话。” 谢渊张张嘴,苦笑一声: “行吧,你是我见过最不要命的大小姐。” “我有思考的。” 谢灵韵不服道。 那边四人还在围着燃火使的尸体打量,崔垒皱眉,有些狐疑道: “这一剑,怎么看起来不像剑呢?” 王启文三人不动声色,虽然也看出来有点不对劲,但是并没有发问。 谢渊老神在在的回答道: “这是秋风楼主的秘法,秋风落叶剑的绝招,狂猛无敌,伤口看起来不一样。” “……好的。” 几人无言以对,但也没有其他解释。窥探别人秘法本就是忌讳,也只有崔垒才大咧咧的问了一嘴。 谢渊微微侧头瞥了谢灵韵一眼,不知这么近的距离,她有没有看见自己手中长剑的变化? 谢灵韵毫无反应,让谢渊有些沉吟。 这时,王启诗也上了第九层,见到众人胜利,露出笑容,感慨万千道: “这妖女总算伏诛!大兄,崔大哥、谢大哥、卢大哥,还有……姚公子,你们辛苦了。” 几人对视一眼,尽皆露出笑容,心里这么久,头一次产生轻松的感觉。 “这妖女,怎的这么强?” 崔垒叹了口气,即使是他,也对这妖女有些阴影。 自进遗迹以来,燃火使几乎是纵横无敌,特别是上了这上古宗门里之后,大杀特杀,几乎将这些世家天骄都杀破胆了。 众人都有些默然,此次纵然获得最后的胜利,代价也忒大了—— 或许也不能说胜利,只能说是幸存。 王启诗低声道: “我以前听闻,魔教角逐圣女之位的四尊使,已经是经过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的天骄魔女。她们每一个,其实资质都已经符合圣女条件,只是还要再进行最后的试炼。” 众人默默点头。 资质够格当圣女的,不知其他条件多么苛刻,但有一个是必然需要满足的。 魔教自古以来,从来还没有成不了大宗师的圣女。 资质不够的,在成为四尊使之前就已被淘汰。 而几人中名气最盛的王启文和崔垒,评价也只是大宗师有望。 还好,即使这样恐怖的敌人,最终也被斩杀。 几人都明里暗里的将目光瞥向谢渊,心中暗道这姚天川果真不凡,难怪姚家几乎将全族都押在他身上。 但即使这样,一击即斩也有些匪夷所思。难道秋风楼真这么厉害?崔垒纵然看不惯,都有些想要去进修一下。 谢渊就当看不见他们的目光,自己往房屋正中走去。 管你们对姚天川佩服也好,忌惮也罢,关我谢渊何事? 最好是暗中忌惮,回去之后就对姚家百般打压。 走到那个石台面前,谢渊细细打量了一番。 一根差不多半人高的柱子,上面一本石书。 除此之外,别无特异。 谢渊抬头,此时第九层已经不是深邃的宇宙夜空,而是个普普通通的屋子,上面也就是塔楼正常的穹顶。 他将手试探着放在石书之上,周围景象刹那变幻。 众人瞬间抬头,发现天空又变得黑暗,无垠星空出现,无数书本则在眼前打转。 谢渊松手,感觉若是找对方法,或可变得跟燃火使一样,在这里跟在自己领域之中差不多。 但即使不达到那般地步,亦可以通过这个石台,查阅书籍。 这分别就是个能检索所有藏书的法宝。 几人都屏住呼吸,若是上古以来的所有秘籍都在其中,那这一趟的收获,简直难以估量。 不过他们都知道此次最大功臣是谁,没有和谢渊争先,看着他默默研究。 谢渊眼神闪烁,随意借助石台查阅书籍,不过眉头渐渐皱起。 每个人眼前的景象都不同,若是没有石台,其他人看不到具体内容。 崔垒见谢渊皱眉,忍不住挠挠脑袋,嘀咕道: “怎么一副为难的模样?不喜欢读书?” 谢渊收回手,周围又变回正常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 “系统出问题了……天长日久,这东西里面好像有些缺失。我看了几本,里面都残缺不堪,甚至大多数打都打不开。” 全是乱码,根本看不了。 崔垒挑眉: “什么?还有这事?让我看看。” 他挤了过来,试了半天,果然如此。 崔垒哀叹一声: “来晚了,我来晚一步!哎,如此至宝,竟然已经在时光中损毁,实为可惜——还不如没有看见!” 众人皱眉,一一试过,都是一样。 几人脸色都有些遗憾不甘,上古秘法自来是探索中最有价值的东西之一,而这藏书阁,他们本以为能够尽览浩如烟海的秘籍,至少也可以看到许多。 结果真相却是一本都看不到。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想说话。 王启文慢慢道: “既然这里用不了,我们去其他地方探索吧。对了,姚公子,这些东西,你看怎么分配?” 他指着从燃火使身上清点出来的一些丹药宝贝,放在地上一摊。 谢渊看了看,连番大战,即使是燃火使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宝贝都用的差不多了,护具也早已被轰烂,她又不用兵器。倒是还剩几样疗伤丹药没来得及吃就死了,只剩这点有价值的东西。 谢渊摇摇头: “自然是听几位仁兄安排。” 此时他都立了大功,可以说救了几人的命,再想败坏姚家名声效果不显。此情此景,也懒得去做那事,以后自有许多机会。 几人客气一番,各挑一粒灵丹,也就将燃火使的遗产分完。 强大无匹的圣女候选人被吃干抹净,此时也就是一动不动的尸体,完全不复之前的纵横无敌,尘归尘,土归土。众人和她虽然是敌人,此时却也一时感慨。 谢渊看着眼前的丹药,他是认不出来,但自有认得出来的: “魔教的九转回命丹,哪怕只有一口气,都能吊住。刚刚要是姚公子没有一击就斩杀她,她说不定还能喘口气儿。” 王启诗轻声道。 谢渊点点头,看样子这玩意儿可以媲美小还丹,倒是又有了第二条命,算是聊胜于无的收获。 他又看看石台,不由皱眉,难道这东西就真的不能再用了么? “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探索一下。” 王启文招呼道。 “什么时候能出去?” 崔垒关心起这个来。 王启文摇摇头: “不知,但现在危险已除,却不着急。想来族中长辈在外面已经在想办法,魔教手段虽然厉害,总不至于困死我们于此?妖女应该也是达成目的后就要出去的,却不知是什么秘法……我们对这里,了解比魔教不如远矣。” 崔垒撇嘴道: “行,你说了算。” 谢渊听得有理,心中知道安全了,自然是放心。 但同时他也觉得,既然燃火使对这里如此了解,还是直奔此处而来,说明这里就是最有价值的地方。 她鼓捣许久,都没能达成目的,说明这里的确难搞,但总该不是全无办法。 “诸位,我决定就在这里继续参悟。” 谢渊拒绝了出去探索的邀请。 他直觉这里应当就是万妖山秘境最有价值的地方。 崔垒挑挑眉: “几本残典,有什么值得读的?” 整个石台石书里面能打开的就几本,还全都是残缺不全、前后不通,众人已经兴致缺缺。 “我看整个御兽宗都已空空如也,如果还有其他有价值的地方,燃火使应当不会死盯着这里。” 谢渊说了自己的猜测。 王启文却也摇摇头: “倒是未必,也许只是这里对她价值最大,但其他地方说不得还有可观之处。” 也有点道理…… 谢渊稍微犹豫一下,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其他人也不强求,正说各自离去,结果王启诗怯怯道: “我、我也想在这里参研。哪怕看不了什么秘典,只是看看那些古籍之名,都大有好处。” “书呆子。” 崔垒嘀嘀咕咕,直接转身走了。 王启文自然遂妹妹的意,现下这里已经安全,他便自和其他人出去收敛同仁尸体、然后探索上古仙宗。 谢灵韵只是看了两人一眼,便和谢维一起走了,一时第九层只剩下两人。 谢渊和王启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始研究能看的那几本上古经典。 两人轮流去看,可惜结论都是一样,寥寥无几的经典里残缺太多,没什么价值可言。若是非要去领会理解,说不定还钻入牛角尖,走火入魔。 谢渊皱眉道: “如果只是这般,为何燃火使一定要瞄着这里?” 王启诗也螓首微点: “启诗也是这般想的,这里可能还是有些价值。只是咱们若不得其法,恐怕也难以参透。至于法门……她也开不了口了,或许在魔教里才能知道。” 谢渊目光移到她秀气斯文的脸上: “那你还在这陪我浪费时间?” 王启诗眨了眨眼,道: “我也想碰碰运气,若是真能看到一本,也是不虚此行。 “譬如这个,虽然只剩序言,但所提及方士食气术,养身法,都和现在的武道修行之法大相径庭,看得让人云里雾里——可也让人开拓眼界呢。可惜只是残本……” 谢渊顺着她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天上仅剩的几本可以翻开的书页,在那湛蓝的封皮上停下。 《先秦方士手札》。(本章完) 263.第263章 《先秦方士手札》 这本手札,谢渊之前已经在这星空书桌上翻开过几次了。 只不过和其他那些能翻开的书籍一般,这《先秦方士手札》残缺不全,后面的东西全都是一堆乱码,什么也看不明白。 但比其他书籍稍微好的一点是,这个手札的叙言基本是完整的,算是这里面所有书籍中唯一能读得通的玩意儿。 王启诗既然说到这唯一的内容,谢渊便将目光再度投去: “夫天地初开,乾坤未分,混沌无极;阴阳交合,二气生发,是为太极;后清气上升,浊气下沉……” 这序篇从天地初开讲起,然后讲到天地生成、万物有灵之后,开始讲此书内容概括——是一本手札,换句话说笔记。 笔记里记载了许多远古先秦方士修行的经验、名言警句,是其中总结,说起来和圣人论语有些类似。 先秦方士食气而修,号炼气士,是上古之中最为主流的一种修行法门,和如今的武道修行完全是两个路子。 只可惜相应法门已经失传,而天地剧变之后,炼气士奈以修行的炁也逐渐散于天地之间,完全是故纸堆里的古法。 这法子,就算得到恐怕也只有开拓眼界之功,还不说这根本看不见——本身就是个手札,没有系统的讲解如何修行,都是经验总结;而就连这些经验总结谢渊二人也看不见,因为序言之后的部分就是残缺,他们也只能通过序言觑得一鳞半爪。 谢渊重又读了一遍,感觉都快将这不长的序言背下来了,随后摇摇头: “可惜,就这么一点,只能看个乐子……” “是呀。” 王启诗有些感慨: “真是可惜,不然这个书库,价值比什么都大。” 她又翻阅起其他的秘典,试图从其中的只言片语中看到些有价值的东西,然而并无所获。 这让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玩意儿的王启诗都有些气馁,感觉内容的确不多,只能再翻翻其他书册的名字封皮,畅想上古时期百家争鸣的盛景,微微出神,实在是望梅止渴。 发了一阵痴,她回过神来,偷偷瞥了眼旁边的谢渊,却发现他许久没有说话了。 见他也似在出神,王启诗理理发丝,轻声道: “姚公子,姚公子?” 谢渊如梦初醒,啊了一声,转过头来: “王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我看公子出神,在想启诗在这儿,是不是打扰公子了?” 王启诗柔柔道。 谢渊哦了一声,摇摇头道: “不会,你斯斯文文的,比谢小姐安静多了。” 王启诗微微一笑,然后问道: “那姚公子,你昨夜需要护法,为何不请我去?” “啊?” 谢渊愣了一下,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王启诗微微低头: “是不是启诗哪里做得不好,惹姚公子生气了?” 看着秀气贤淑的小姐垂首黯然,有些委屈的模样,谢渊连连摆手: “没有的事!我也只是随便一点,唔,大概是谢小姐对我有些意见,我就偏想让她来给我守门,如果是王姑娘能护法的话,我亦是乐意的。” 王启诗抬了抬眼: “姚公子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谢渊认真的点点头,倒是没说谎。王启诗一路的表现也十分可靠,没有谢灵韵,让她给自己护法同样不错。 王启诗露出微笑: “那就太好了!姚公子,如果还有这样的局面,启诗……希望你能带我走,不要将我独自留下。启诗也愿意为姚公子护法的。” 看着文静少女清丽绝俗的小脸,谢渊怔了一下,心头有些触动,微笑道: “好。那也是我的荣幸。” 王启诗笑得更为开心,随后见谢渊望着自己,俏脸微微一红,将头低下,漫不经心的将发丝理到了耳后。 两人又各自浏览起并不多的几本残典来。 谢渊看着眼前,面色有些古怪: “这是什么玩意儿?” 【《先秦方士手札》(残):(1/10)】 这是嘛? 谢渊刚刚看着看着,面板突然就跳动一下,然而这秘典就出现在了面板之中。 “又不是功法技能,怎会上面板?有什么用?” 谢渊有些疑惑。 这不是功法,倒有点像黑天书或者那莫名其妙的佛韵。 是不是有达成条件,等达成之后,会有收获? 谢渊挑了挑眉,感觉面板这一栏旁边甚至隐隐有书册悬浮,倒是前所未见。 他沉吟一会儿,也无更多信息,索性就继续阅读起《先秦方士手札》,心中隐隐生出些期待。 王启诗又看了许久各色书皮,见识是长了不少,但真有多少用也不见得。 她收回心神,微微摇头,侧目去看,发现谢渊双目发直,似乎还在浏览,不由有些惊奇。 就这些东西,便是她都不觉得好看,他怎么如此专心?难道就从那些似是而非、语义不通甚至不能辨认的残缺文章上面,他还能看出东西来? 不会走火入魔了吧? 王启诗皱着眉头,以往也不是没听过这样的事情,得了秘法神功但是残缺,武者执念太过,强行阅览修行,最后走火入魔。 她只得在旁边默默观察,见谢渊一直没有回过神来的迹象,不由低声呼唤: “姚公子?姚公子?” 谢渊听到旁边的呼唤,转过头来: “王姑娘?” 看着谢渊探究的目光,一片正常,王启诗略微有些尴尬,解释道: “姚公子,我见你一直出神,却不知是沉湎何处,担心你对这些残典太过执著了……” 谢渊笑道: “原来如此。不用担心,我只是觉得看的有趣……倒没什么执著。” 其实执著还是有的,但他对自己或者说对面板自信,不会出什么问题。那就是他此世的至亲,绝不会害他。 王启诗半信半疑,微微颔首,转而道: “其实启诗也很喜欢这些东西,但父亲常教导我‘适可而止、过犹不及’,所以我虽然爱读书,但也没有终日沉迷。” 谢渊点点头,忽而走神: “我倒是觉得王姑娘和我一个朋友有些像,她……也酷爱读书、通晓秘法,特别是那些古法,知之甚多。不过……你们性子差别还是挺大的。” 谢渊微微一笑道。 王启诗偷眼看他的表情,心中怪怪的: “姚公子的朋友,是个女子吧?” “嗯,对,是位了不起的奇女子。” 谢渊点点头。 王启诗默然片刻,然后低声道: “启诗才疏学浅,不敢和奇女子相比。” 谢渊啊了一声,连连摆手道: “哪里话!王姑娘学富五车,连这上古宗门的许多东西都看得分明,实在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 “姚公子过誉了。” 出乎谢渊意料的,王启诗变得有些冷淡,只是轻轻回复,然后就在旁边不言语。 谢渊有些摸不着头脑,作为一个两世童男,他对女孩子的心思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还是练功简单。练功就是练功,进度都明明白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谢渊暗自道。实际上练功也只有对他来说才是明白,对世界上所有其他武者,有时候功法比女孩子更难懂的多。 【《先秦方士手札》(残):(2/10)】 过不多时,谢渊孜孜不倦的阅读着手札序言,结果面前一,进度竟然跳动了一点! 他精神一振,不由想道: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样还真有用!不知一直读下去,能有什么效果?” 谢渊动力大增,更加用心的一遍一遍读去。 “姚公子,启诗。” 第九层的门口突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呼唤,却是王启文又回来: “你们还在这研读?” 谢渊朝王启文拱拱手: “甚有趣味,不忍离去。” 兄妹俩都有些想不明白,就那几本读不通的玩意儿,他怎么这么感兴趣?莫非他还真指望从这里面看出什么吗? 王启文轻声道: “我已经将同仁们的尸身都收殓好了……接下来就要四处转转,不过刚刚的过程里确实没发现什么。实在不行,我们就下万妖山脉去找找机缘,猎猎妖兽。姚公子要一起么?” 谢渊自然是摇头: “祝诸位顺遂,我就在这便好。” 王启诗在他旁边已经有些百无聊赖,本来想趁机好好和他交流一番,结果这家伙只知读书,仿佛里面有颜如玉似的。而且他还拿自己和不知哪里来的红颜比,饶是王启诗善解人意,对谢渊有几分好感,此时也觉下头。 “大兄,我跟你去。” 王启诗站起身,朝着谢渊微微一福,幽幽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姚公子好读,启诗便不打扰了。” “王姑娘慢走。” 谢渊微微拱手。 见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儿,涵养极高的王启诗暗暗咬牙。 自来不管长辈还是同辈,对她都是喜爱有加,爱慕者亦是能从琅琊排到金陵去,倒是第一回遇到看书也不看她的主儿。 王启诗幽怨的瞥了他一眼,心中将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背影深深记下,扭着纤腰便走了。 九层塔楼之顶的空间,只剩下了谢渊。 没了干扰,谢渊全心全意的沉入了对这手札序言的不断解读之中。 这个过程,实话实话,有些枯燥。 序言就那么一点儿,含义也并不深刻,就是简单的介绍而已,谢渊已经将其背的滚瓜烂熟。 但只要不断的读,重复的看,读上百遍,或有新的一丝理解。 不过不管有没有理解,最重要的是,面前的面板能有所提示。 【《先秦方士手札》(残):(3/10)】 谢渊估摸着又到了夜晚,面前又涨上来一点,顿时精神一振。 他的毅力本来就还算得不错,而能看到收获和进展的情况下,就算再是枯燥,这个过程也能持续下去。持之以恒,早就成为了他性子的一部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遗迹说不定就打开了,谢渊觉得还得抓紧时间,不由更为认真。 一夜过去。 久未有动静的第九层又来了人。 “姚老弟,真不下去啊?几本破书,难不成你窥探到了什么秘密?” 崔垒狐疑道。 谢渊摇摇头: “难说有什么收获,但我觉得应该有。” 崔垒凑上前来看了一会儿,一无所获,不由撇撇嘴: “不下万妖山脉去么?哥哥带你猎兽,三变境的大货也一猎一个准,保证你手镯血气蹭蹭涨,修为大进。两个小丫头现在都在炼化了,一夜之功,胜过三月。” 谢渊有些意外的看了崔垒一眼,原来这家伙扭扭捏捏,上来是想带自己刷怪? 这么好?看来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嘛,知道这次是谁在c。 这次劫难这么多,两个大小姐也不用再磨砺什么了,直接由几个当哥哥的带她们速刷万妖山,血气吸满,足以飞一般的提升修为。 说实话,体验过这里血气之精纯之后,谢渊有些心动,但眼前的,显然才是更重要的东西。 【《先秦方士手札》(残):(5/10)】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 “崔兄,谢过好意,我还是在这继续参悟吧。” “书呆子!” 崔垒骂了一句,自顾自走了。 到得下午,谢灵韵上了来。 谢渊见她一身气息大大增强,近乎接近三变境,提升快得简直不可思议,知道她吸收血气的效果极好。 “你真不一起去么?除了修为,山里还有许多秘宝,比如……王启诗给你的那双星拱月。类似的也有一些。” 谢灵韵问道。 谢渊怦然心动,双星拱月是内家神药,对他修行大金河功极为有用; 大金河功的效果,他这次已经彻底感受,将其定位了自己修行的重点。 如果能再收获几样双星拱月这般神草,大金河功甚至有机会短时间内晋入第九层,匹配他当前的境界…… 谢渊想了想,还是叹气道: “我就想在这看个明白。” 谢灵韵摇摇头,显然不抱希望: “随你。” 此后无人再来劝他,谢渊虽有遗憾,但觉得眼下的才是最紧要的; 神草可再得,但出了这个遗迹,再想将先秦方士手札怼满就不可能了。 终于,第三日。 【《先秦方士手札》(残):(10/10)】 谢渊看到最后一点加了上去,精神一振。 眼前倏然变化,那隐隐的书册虚影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似是一本笔记。 【《先秦方士手札》:(1/100)】 谢渊眨了眨眼: “十个碎片合成一个完整手册?” 他脑海中陡然出现了全本的《先秦方士手札》,从序言到末尾,一个字也不差。 谢渊嘶了一声,倒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不过也不算吧,从黑天书里都能悟出天隐术、天幻术这等完整的顶尖秘法,对着残本在藏书室补完也不算什么。 他立即在脑海中看起这本手札,渐渐沉入进去。 片刻之后。 “什么玩意儿?” 谢渊眉头一蹙,看得一头雾水。 倒不是看不明白,而是看得太明白。 这里就是些方士采气修行、种药炼丹的经验谈,跟他看过千百遍的序言所说,如出一辙。 但这些玩意儿,若是对照修行方法或许还能查缺补漏,但本身不是什么法门,谢渊感觉仿佛毫无用处—— 哪怕是法门,上古内丹术现今也用不了了吧? 谢渊感觉有些亏,若只是这般收获,看看前人日常,还不如去下面猎妖。 但他旋即看到面板上的新条目,沉吟一下,舒了口气。 如果只是得到完本的《先秦方士手札》,或许得不偿失。 然而看起来还有后续。 面板总能化腐朽为神奇,既然上面出现了这本册子,那后面再继续研读看看。 不过这一百点显然现在是看不完了,而且脑海里已经有了全本,以后便能出去慢慢看。 谢渊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准备去探索下万妖山。 那里面的收获,他还是挺眼馋。 不过谢渊刚刚下到第八层,就看见其余六人,皆在此处。 看到六道目光齐刷刷的投射过来,谢渊愣了下: “诸位,不是在下面探索?” “正好你出来了,再不出来我们就要进去叫你。” 崔垒咧嘴道: “你看看手镯。” 谢渊闻言,心中一动,感受了一下。 果然发现天地的封锁已经解除,出口再度打开。 谢渊露出笑意: “看来可以出去了,那我们先探索一下……” 王启文咳嗽一声: “就是为这个来此找你。天地封锁而再开,通道已经不稳,我们需要尽快脱离遗迹,不然恐怕真会被困在此处。” “啊?” 谢渊脸色垮了下去。 他还没上车呢,速刷车队就要走了? 王启文叹了口气: “姚公子,之前就劝过你……在上面最终还是没有收获?” 谢渊一脸遗憾的摇摇头,语气挑不出一点毛病: “我道燃火使藏着什么秘密,但一直没能找到。正说放弃,结果就该回家。” 几人从他神色看不出端倪,只是心中不以为然,早跟他说过许多次,自己固执,如今没得收获,不怪他人。 不过相比这里一地尸体,能活着回去,或许就是最大收获了吧。 王启文看着仅存的几人,有些感伤。 但他同时又有些庆幸,在这场劫难之中,还好亲妹活了下来。 而听过王启诗讲了前因后果,王启文只觉得,谢渊功不可没。 他扫了一眼谢渊,微微点头: “诸位,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几人都是颔首,他们这两天的收获不算小了。 谢渊纵然没在下面有斩获,但东边不亮西边亮,这神秘的《先秦方士手札》,或许日后会给他带来极大的惊喜。 王启文催动秘法,将所有人的玉镯串到一起,包括死难者的。只是有许多人的尸体若是流落在万妖山中,早已经被啃噬得荡然无存。 白光闪过,谢渊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耳边顿时响起喧嚣,他睁开眼睛,发现回到了重山之中的那个祭坛,而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世家之人。 “天川!” 姚云武看见姚天川出现,顿时松了一口大气;然而他看向站立的这寥寥几人,心中剧震,声音都有些颤抖道: “其、其他人呢?” 谢渊看了一眼,三变境的几位姚家子弟躺在地上,被一并带了回来。 至于姚天赐、姚天丰,已经化作滋养万妖山的一部分。 他面露沉痛道: “七哥、十一弟……遇害了。是我无能,没能护住他们。” 姚云武面色沉凝,这两个家伙死了其实没太大关系,但那三个三变境的姚家子弟死了,对现在人才凋敝的姚家来说,简直是难以言喻的重创。 不过不止是姚家,其他七家个个损失惨重,甚至太原李家全军覆没,一时哀鸿遍野。 相比之下,姚家最重要的苗子姚天川逃出生天,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且…… “你三变境了?”姚云武脸色震动。 谢渊点点头: “小有突破。” 这才几天就突破了?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进去不久,祭坛就变成了一块死石头,不由焦急万分;好不容易解除了封锁,众人出来,就成了这幅模样—— 总共存活的,刚刚十人。 除了上了御兽宗的谢渊七人外,一重山竟然还活了一只小队,便是固北袁家的。他们运气好,在撞到魔教徒之前,魔教徒就被谢渊斩杀干净,而后发生异变,他们就躲在一重山下面,安安稳稳的度过几天,甚至都没被人找到。 但一共进去了近五十人,只有十人生还,可以说实在是一场浩劫。 王启文站到场中,将里面发生的事情从头讲过,佐以王启诗和谢灵韵讲的一重山经历,在场许多宗师顿时一脸震动。 随后,他们目光炯然,齐刷刷的看向谢渊。 这姚家小子,立了天功了! 若不是他,恐怕这次全军覆没,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姚天川,不止一人杀掉一重山的三名魔教徒,竟然还给了那描述中无可匹敌、到达宗师实力的燃火使致命一击! 算下来,六名强大的魔教徒,五人直接死于他之手。 他怎么会有此等实力?匪夷所思。 众人尽皆感叹,果真是姚家晨星,不负盛名。 王俊林忍不住开口道: “姚贤侄此次,真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好,好!” 姚云武背脊挺得笔直,用力拍拍谢渊: “天川,做的不错,回去之后家族必有嘉奖。” 他对谢渊将他儿子赶出此次队伍的那一点不满荡然无存,甚至还生出感激来——若非如此,恐怕今天感受丧子之痛的便得多他一人。 众人异口同声的称赞,一时将谢渊捧成八大世家的救星一般。 不过旋即,马上有悲痛的宗师眼睛发红,盯着旁边一人: “钱玉麟,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情况?” 钱家宗师钱玉麟脸色惨白,喃喃道: “我、我不知道啊?” “你放屁!” 平日文雅的李家宗师勃然大怒,此次除了钱家,就太原李氏六人全部殒命,其他家好歹有个独苗。 他呛的一声拔剑,指着钱玉麟: “你钱家竟然放进魔教狂徒,肆虐杀戮,罪该万死!” 周围如此多的宗师隐隐将钱玉麟围住,顿时让他浑身僵硬,完全不得反抗: “诸位,我真不知是什么情况……” “这几个是不是你家族的人,你不知道?” 李家宗师狂吼道。 钱玉麟嗫嚅半晌,低声道: “我只听说是分支族人,并不认识……” 他是真的被蒙在鼓里,接的是家主命令。但此时这样说,显然众人都不信,直接将其先行拿下。 宗师们都是面色沉凝,发生如此大事,各家损失惨重、善后事宜且不提,钱家到底意欲何为? 姚云武在谢渊身边凝重道: “这钱家……恐怕,江南会有一场大风波了。” 身为钱家的铁杆盟友,他却根本不知钱家是什么谋划。 然而因为这层关系,他感觉得到,周围的宗师隐隐也在关注着他。恐怕要不是此次是谢渊力挽狂澜,此时连他都要被直接拿下,不由心中倍感压力。 谢渊默默点头,看着各家直接通过各种手段开始像族里发信,预感钱家一定不会好过。 但钱家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谢渊也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后面的事情,不是他管的了的了。钱家本就罪该万死,这次自寻死路,得其所哉。 倒是姚家好像无形中被他拉了一波声望,非他所愿……无妨,他这身份还大有可为之处,后面再看便是。 仅剩的几人里,大部分应该看不破他的伪装;唯一有可能察觉他异样的谢灵韵,还不一定真正察觉。 不过就算她知道,以她性子,欠了自己不止一命,当不会揭发。 谢渊悄然看了一眼谢灵韵,哪知大小姐恰好望了过来。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谢渊微微点头,又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结果他刚刚转头,谢灵韵直接朝他走来。 谢渊有些讶然,却见谢灵韵抬手,递给他一株幽绿色的异植,其上开着十字星般的金色朵: “星神,应该比双星拱月好一点。正好你没在下面有所得,拿着。” 谢渊见是这同为内家神草的天材地宝,张了张嘴: “谢小姐,这是你的收获……” “别废话。我得你救命,自然要有所回报。不过一株星神还抵不过我的命,日后但有所需,随时唤我。” 谢灵韵直接把星神塞给他,然后看了他两眼,转身回去。 旁边不少人注意到这一幕,顿时眼神有些奇异。 这两人进去之前还矛盾重重的,出来之后倒是完全不同,看来情缘相当深厚啊…… 众人都想到了那个没有结成的婚约,一时都在评估这其中的可能和影响,特别是钱家显然要出事,姚家该如何自处? 老狐狸们眼中没什么年轻人的烂漫,脑子一转便想得更为深远。 姚云武心事重重,见这里也没再多事,让赶来的姚家下属将三具尸体收殓,然后先行离开。 谢渊和几个并肩作战过的世家子弟一一招呼,虽然对世家依然有许多看法,但这几个战友也算结下一份情谊。 特别是两位姑娘,从一重山直接杀到二重山后,共面化形境的恐怖猿妖,险死还生,直上天梯,这份体验是忘不了了。 他和王启诗郑重告别: “王姑娘,再会了。” 王启诗张了张嘴,而后眼眸低垂,柔声道: “姚公子,后会有期。” 谢渊又和谢灵韵告别,不过却见她只是看了自己两眼,点了点头就撇过头去,便也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他刚刚转身,谢灵韵又将头转了回来,紧紧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谢渊随着姚云武往崇山峻岭外走去,心中思忖: “在姚家应该能再呆一阵,特别是有慕姑娘支持,我也是背后有人的——至少跑路没问题。 “此次之后,我在姚家的地位无法撼动,应该能接触更多秘辛、更多宝物,薅更多的羊毛。 “回去之后,肯定有不少奖励,再加上这次的收获,可以稳固在三变境之中,好好提升一下实力。如果大金河功也到第九层,那三变境中也不怕几个了。 “然后,就是这两样东西。” 【佛韵:(7/9)】 【先秦方士手札:(1/100)】 回去之后,下一个目标便是先将这两样进度推进圆满,看看到底是有什么效果。 他有预感,这两样东西,将会带给他极大的好处,可以使他的实力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那种好处。 邕阳。 钱家祖宅。 一脸苍老的姚亦隆快步在钱家走着,一路无视下人的阻拦。 “姚宗师,请稍等……诶,姚宗师,你不能直接进去!” 甚至钱家子弟阻拦都别他一把推开,他轰的一声,推开书房的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你们老太爷呢?” 姚亦隆压抑着怒喝道。 “老太爷没在?这……不知道。” 旁边的钱家人都有些诧异,摇了摇头。 姚亦隆脸黑如锅底,在钱家四处找人,结果却一直没看到钱家老太爷、邕阳伯钱无病在哪里。 直到一名钱家宗师出面,才将暴走的姚亦隆拦住。 “姚宗师,这里不是你金陵,请不要乱走,以免闯入禁地。” 这宗师冷冷道。 姚亦隆脸现怒色: “我问你,邕阳伯呢?” “老爷子?我不知道。” 这名宗师摇摇头。 姚亦隆实在忍不住了,直接低吼道: “我让你们帮我杀姚天川,是让你们杀他一人就够了,你们不是本来就想杀他吗?结果你看看,你们干了什么?你们闯这么大祸,是想害死所有人吗?” 那名宗师有些莫名其妙,皱眉道: “姚宗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姚亦隆死死盯着他,发现他确实一脸疑惑,不由怔了一下,随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露出冷笑: “你们居然也被瞒着,哈哈……真是可笑!” 他袍袖一拂,转身就走。 “等等,姚宗师,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人想要拦住他,却被姚亦隆直接闪开: “嘿嘿嘿,你们钱家要大祸临头了!” 那名宗师眼睁睁看着姚亦隆远去,不由眉头紧皱,生出不详预感。 姚亦隆回到自己在这边的住处,想了想,心中愈发不安: “该死的老匹夫,竟然胆敢勾结魔教,与所有世家为敌!他到底怎么想的? “不管他了,这事已经翻天,无论如何瞒不过去,我真是被这老匹夫害惨。 “姚家已经回不去了,我得早做打算。” 他在房内来回踱步,莫名感觉这里也不安全,收拾行李就准备走: “不成,不能留在江南!走得越远越好——干脆去西漠!” 姚亦隆直接打定主意,拿着简单的行李就要往门外走去。 然而他刚一转身,浑身就完全僵硬,如坠冰窖。 一个面目模糊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悄无声息。 他……什么时候来的? 姚亦隆咽了口唾沫,发出苍老沙哑的声音: “老六,你何时过来的?” 秋风楼主飘忽的声音响起: “你都收到消息,我自然比你更早。” 姚亦隆沉默片刻,然后慢慢道: “老六,你是伯父看着长大的,当年你刚出生,我还给你换过……” “二伯,你还记得我让云蛟给你带的话么?” 秋风楼主忽然道。 姚亦隆顿时想起当时的话,苍老的心脏慢慢加速。 滴答。 滴答。 他这才注意到,血液从秋风楼主的背后不断滴落,滴在地上,发出让他心颤的声音。 他的眼睛不由越睁越大。 他看着秋风楼主将手从背后伸出来。 那只手上面,提着一串人头。 秋风楼主将人头抛在姚亦隆面前,淡淡道: “你这一房的,自你以下,一个不少。” “啊——” 姚亦隆喘着粗气,发出一声老猿般怪异的惨叫,然而他才叫了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 秋风楼主收回了剑,看着那苍老的头颅滚落在地,哼了一声。 他随手丢了一个秋风楼的特制火折子,房间内顿时燃起大火,将姚家二房全部点燃。 “愚蠢的老东西。” 声音尚在回荡,秋风楼主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江南处处生机,繁似锦,春色正盛。 一处僻静的谷之中。 树深处,隐藏着一座雅致的宅院。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湖泊水榭,景色非凡。 暖阁之中,有厚重的珠帘,其后隐藏着几个人影,看不真切。 而在珠帘前面,一个苍老得如同骷髅的老者坐在木质轮椅之上,容色枯槁,带着一丝干巴巴的微笑: “这次世家……损失惨重,自八门之乱之后、从未有过,也算、你们、达成目标了吧?” 他的声音一顿一顿,就像年老失修的风箱。 珠帘后似是传出笑声,有一道缥缈无比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所以?” 老者眼睛大亮,从轮椅上稍微支起身子,双掌下意识的捏紧把手: “所以,你们答应、给我的延寿秘方,给我!” 那淡淡的声音沉默了一下,再度响起: “钱无病,你都活了这么久了,为何还怕死?” “呵呵,愚蠢、的问题。” 老人笑了笑: “活得越久,自然……才越怕。” 里面的声音飘飘忽忽道: “不。活得越久,只会越想死。” 钱无病听到那辨认不出男女、辨认不出年纪、甚至辨认不出位置的声音,脸色渐渐显得焦虑。 他一直不知这人到底是魔教的哪一位大人物,但既然对面承诺能帮他延寿,那他便愿意赌上一切。 “先生,我、连我钱家……都卖给你了。难道、不值得这、延寿药么?” 钱无病表情淡淡道。 那声音嗤笑一声,似是有些嘲讽: “世家之人,千奇百怪。既有为家族肝脑涂地的,也有你这样卖掉全族的老祖。” 钱无病面无表情,似是早已麻木: “我、若死,不过归于、虚无,家族又……与我何干?” 他脸色显出一丝阴霾: “若不是、那、李星拓,我本还可、延寿二十年。要怪……就怪他!” 他开辟的夺命邪法本来仍然可用,然而撞见李星拓之后,受了重伤,大限将至,一般的延寿法门已经无效。 于是他搭上了魔教的线,甘心奉上一切,哪怕引狼入室,只为再延寿命。 珠帘里响起了笑声: “那你答应我们的条件,我还得感谢李星拓了?” 钱无病面色沉凝,喘着气道: “先生,我时日……无多,还请赐药。” “任务都失败了,哪里还有药呢?” 飘飘忽忽的声音似乎就在钱无病的耳边响起。 他面色骤然变化,喘气声愈发剧烈: “我按照……你们所说,将……人带入。事情不成,是、你们不力,与我何干?” “我只知道,任务失败了。” 淡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毋庸置疑。 钱无病脸色发沉,默然许久。 然后,他突得吸了口气,干枯的身躯如同气球充气一般膨胀,嗓音也变得洪亮: “既然如此,老夫只得亲自来取。” 他一句话的每个字声音都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已经如同雷鸣,响彻山谷! 钱无病陡然从轮椅上飞出,飞入珠帘,身形矫健,如同闪电,哪有半截入土的样子? 飞龙榜上位列第八的宗师,纵然老朽,也是强横无匹。 只是瞬间。 时间如同倒流,钱无病又从里面倒飞而出,甚至在空中也与之前的姿势一模一样,却是倒放! 他飞扑、离椅、将要起身、蓄力、坐在轮椅、缩在上面,而后又变成垂垂老矣的模样。 只是他的面容,上面是无比的惊骇,喉咙嗬嗬: “是、是你!别杀我!我愿侍奉左右,做您奴隶,做您的一条狗!我愿效犬马之劳!” “一条马上老死的狗,有什么用?” 缥缈的声音传来。 钱无病咽了口唾沫: “您只要给我延寿药,就收获一个强大的属下,甚至包括整个钱家……” “哈哈哈。” 一阵笑声响起,随后逐渐低沉: “我为什么要浪费延寿之药,在你这样的废物身上? “鱼儿,把他推到外面树林里去。嗯,别在宅子里杀。” “是。” 一名高挑的绝色少女捞开珠帘,从里面钻出,然后走到轮椅之后,将钱无病慢慢推走。 钱无病想要起身,然而他陷在轮椅里面,不知为何竟然分毫动弹不得,就如同一个真正的瘫痪老者。 他一脸惊骇,想要惊呼、想要求饶,却连发声的力气都迅速流失。 吱呀……吱呀…… 绝色少女推着发出吱呀声的轮椅,渐渐走远,消失在树丛中。 “丽丝死了,星儿,该你出去了。” 低低的声音响起。 一道有些兴奋的娇柔嗓音大声的回答: “是!” (本章完) 264.第264章 地位提升 谢渊再次回到金陵,回到了他忠实的姚家。 而这一次,谢渊感觉这个姚家,比任何时候对他都更为热情。 不少人看着他的目光,哪怕是长辈,都是十足的敬畏,完全和那次从秋风楼回来之后不同。 上一次在水榭家宴,“姚天川”从秋风楼修行归来,还有不少人、不同派系的姚家人,多多少少对他还拿着架子,而现在这样的人已经彻底没有。 看着周围人的目光,谢渊感觉自己这身份,不再是姚家的太子,而像是太上皇…… 他刚一回来,姚余知亲自设宴,同样是水榭,同样是家宴,不过他的位置,从水榭长廊的末尾湖心处,直接挪到了岸上的厅堂。 这样安排,自然有些不合辈份礼仪,但并没任何人有二话。 二房的人已经许久没出现了。 谢渊知道,在他从太原回金陵的这段路上,江南已经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钱家得知万妖山发生的事情之后,上下阖族都是一派惶惶之像。 甚至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人,根本对此毫不知情! 只有极少数的老太爷钱无病心腹,才知道事情前后;然而无论是谁,当万妖山的事情传出来之后,想要再找钱无病,却发现他已经失踪了。 这下钱家更是欲哭无泪,无论哪一家摊上这么个老祖都得欲哭无泪。 坑了家族就跑,真真是陛下何故造反? 风雨欲来,其他六家已经陆续有宗师赶到江南、赶到邕阳附近,便是往日的铁杆盟友姚家也当即撇清干系,和钱家割袍断义。 姚家这个时候自顾不暇,要不是有谢渊立了大功,说不定要被盛怒的其他六家一并清算——就算明知道他们也是被蒙在鼓里,趁火打劫的借口没人会嫌弃,谁叫钱姚二家一向同心协力? 只是看在谢渊立了天功的份上,其他六家暂时没有针对姚家的迹象,姚家赶忙跟钱家划清界限,直言不熟。 钱家孤立无援,虽然这些年靠着吸姚家的血壮大不少,但哪能盛得下六家怒火?赶忙推出替罪羊息事宁人。 普通的替罪羊自然不够格,钱家推出的,是包括现家主在内的三名宗师、五名老太爷嫡系后代。 这几人在钱无病失踪之后想要跑路,直接被惊怒的其他族人逮住,废了修为,在六家使者面前处刑杀死。 但这样还是不够。 八大世家从来没有同仇敌忾、同气连枝之说。 姚家败落了,其他七家只想吃金陵的肉、喝姚家的血,若不是钱家挺身而出,和姚家深度绑定,这些年姚家的状况还要更糟。 然而钱家之所以助姚家,自然是抱着更大的野心。果不其然,八门之乱后,钱家从八大世家垫底的排名,一路上升到了中游。 而现在钱家犯了滔天大错,其他家愤怒讨伐是真,但初怒之后,想的都是如何将钱家分而食之。 钱家为表诚意,连家主都直接处决;杀三名宗师谢罪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但这亦是自废武功。 钱家若无诚意,将迎来联军灭顶之灾;若有诚意,那削弱自身之后,就要接受群狼环伺。 此番局面,实在是钱家的一次大劫,无数人心中已经将钱无病祖宗十八代都肏了个遍,恨不得掘其祖坟。 钱家割城赔款,不知撒了多少宝贝、让了多少产业势力出去,然而六家使者都是笑纳,却不置可否。 面对六大家的齐声问罪,姚家置身事外,钱家独木难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已经无法挽回这个大厦崩塌的局面。 眼看着钱家真的是要落到比八门之乱后的姚家还不如,甚至有跌落云端的风险,钱家的救星终于来了。 既出乎许多人意料,却又是在情理之中。 皇帝一道圣旨,加急发到了邕阳,封钱家的代家主为新任邕阳伯,赏赐丰厚。 携天子圣意而来的,是大内宗师,当着六家使者的面宣读了圣旨,据说新邕阳伯当即狂喜磕头,完全没有任何世家风骨。 六家使者面面相觑,看着那名白面无须、然而威压惊人的大内宗师,纷纷凛然,默默退走。 钱家的危机算是解了。不过经此之后,除了本身的纷争,还有皇室来插一脚,钱家和其他六家的关系,基本已经不用指望。 显然对皇室来说,一个活着的能够膈应其他家的钱家,比死了化作养分滋养其他家更好。 朝廷是希望世家越少越好,但有时候,多一个便是少。 钱家的事情如风暴骤起,风雨突歇,来去皆十分迅速,在世上许多人懵懵懂懂不知情间,一件改变江南乃至大离格局的大事就悄然无声的结束了。 谢渊一回金陵就从姚余知口中听到了完整的始末,姚家家主亲自讲述,自然信息很全。 不过讲这个,最主要的还是夹杂着姚亦隆的事情。谢渊才得知,原来这事还有姚亦隆插一脚,他想借钱家的手杀自己,没想到钱家直接给他玩了个大的。这一下,老宗师的暗杀变到了明处,在逃跑之前,就被秋风楼主斩杀。 姚余知也隐晦的表示了对秋风楼主手段的不赞同。 按他设想,姚亦隆是该杀,但二房之下处以家法惩罚就行,如此灭门般的雷霆手段,用在家族内部,实在影响太大。 谢渊才明白周围的敬畏从何而来,敬恐怕只是一小部分,畏才是根本。 同时他隐隐感觉,自己的地位真是今非昔比。 不只秋风楼主重视,家主姚余知现在同样将他视作姚家的重要人物、而非只是年轻天才。不然的话,这么多秘辛,完全可以不用讲。 显然在姚余知眼中,自己如今的重要性不可忽视,甚至胜过一般的长老。 家主的重视,自然反映到了周围人的表现上。 特别是在水榭家宴中,姚余知当众宣布会以家族的资源倾力支持谢渊修行、支持他成为宗师,大开家族宝库、广开方便之门,众人知道,谢渊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 毕竟想要撼动谢渊的二房已经没了,而和他有嫌隙的四房姚云武,却在此次回来之后对他屡屡称赞,多多示好,对家主的决定更是毫无二话,举双手支持。 而等家主大肆宣扬谢渊此次的表现,特别是他力挽狂澜、“救王启文、崔垒于命悬一线”、力斩魔教“宗师”的事迹,姚家在万妖山狩中终于没有排名垫底—— 虽然这次没有排名,但姚家再怎么,肯定是在邕阳钱之前的。嗯,还有太原李。 族人们对解救王崔谢三家精英半信半疑,但谢渊突破到三变境是实打实的,做不得假。 如此年轻的三变境,不要说姚余知和秋风楼主大喜,便是姚家其他人也感到兴奋非常。不要说其他,二变境或许还能当做年轻人看待,小宗师在家族中怎么也得有个职务。而且看他这番表现,成为真正的宗师肯定是板上钉钉了。 甚至不久之后,王谢两家丰厚的谢礼送到金陵来,众人才惊讶的知道,谢渊是真的在万妖山中救了王谢两家的天骄,顿时阖族上下都与有荣焉。 多少年了?上三姓几乎多少年都没来过金陵,这次专程派人客气的送礼,姚家见证此事的族人感觉金陵姚府的牌匾都再次闪耀起来。 谢渊拢着手,心中感觉有些怪异。 怎么还真给姚家长上脸了? 他摇摇头,罢了,这也没什么。姚家今天所有因他而赚得的面子,只等他不想再要这身份的那一天,自然而然的就会加倍还回去。 等姚余知、秋风楼主以及所有其他姚家人,知道他们心目中的中兴之主早就死了,而这个姚天川一直是其他人的时候,不知会是个什么心情…… 谢渊回金陵几天,忙于各种事情应酬,终于将这个身份必要的累赘全部应付完,便以他现今的地位和威望谢绝见客,闭门修行。而吃了他闭门羹的那些人,还得称赞他修行努力,不愧取得如今成就。 实际上,谢渊早就偷偷留到簪楼去放松放松了。 刚回金陵的几天,谢渊害怕一直有人盯着自己——主要是秋风楼主。那时他的行踪太过扎眼,要是长时间不在,未免引人怀疑。 等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便第一时间来找美女宗师。 “……你看我厉害不?” 谢渊得意洋洋的给慕朝云讲完万妖山里的大小事情,就昂着头等慕朝云夸赞。 慕朝云点了两下头,给他将亲手泡好晾温的茶推了过去: “真厉害。喝茶。” 虽然反应看起来有些敷衍,但谢渊知道这差不多已经是清雅的慕朝云能做到的极限了,不由满意的将茶杯端起,抿了一口。 慕朝云见他悠哉悠哉的将茶喝完,然后默默的拿回杯子,再斟一杯,随后才道: “虽然你这次大获全胜,但听起来还是颇多惊险呢。” “是啊。” 谢渊有些感叹: “好多次我都感觉,真是运气……但你别担心,我运气一向很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他说了一半,怕慕朝云嗔怪,连忙转过口风,淡化了危险。 不过慕朝云倒也没多说,只是道: “嗯,你是有大福缘之人,故而能逢凶化吉。” 咦……谢渊挑了挑眉。 慕朝云看了他一眼,又道: “但实力才是根本,你不要仗着自己气运隆厚,就胡作非为才是。” 这才对嘛。 谢渊点了点头,笑道: “好的师傅,我省得。” 慕朝云摇了摇头,已经懒得去纠正。 她微微蹙眉: “魔教又重新选拔圣女,看来是蛰伏已久,又蠢蠢欲动了。” 谢渊也面色凝重: “魔教实力之强,我这次才真正体会到。不过一次行动,差点重创七家,实在是……” “八家。钱家的人没死在万妖山里,但损失最重,谁知是不是魔教的谋划之一?” 慕朝云打断道。 谢渊慢慢点头: “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教。那,北都山的,会不会是魔教?” 他试探着问。 慕朝云没什么表情,只是说着: “我之前就有过怀疑,但是这么久没找到什么线索。现下魔教既然自己跳出来,正好可以查一查。” 谢渊点了点头,又跟慕朝云聊了会儿魔教的背景、情报,想起一事,问道: “慕姑娘,魔教这个圣女选拔,是有什么契机么?” 慕朝云盯了他一眼,见他无辜的眨眨眼,淡淡笑了笑: “问的这么隐晦,你是想知道司徒琴的母亲到底还在不在吧?” 谢渊尴尬一笑: “就是好奇。” “按理说,魔教圣女,当是终生为之的。” 慕朝云说得委婉,旋即又道: “不过这位司徒圣女,在魔教的历史上都有些不一般,这么些年,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 谢渊默默点头,这样说的话,也许司徒琴的母亲,已经彻底…… 慕朝云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 “你还挺会心疼人。” 谢渊闻言,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在遗迹里又结识了两位大小姐?” 慕朝云继续道,斜眼看着他: “你是不是对大小姐情有独钟?” 谢渊感觉头有点疼: “这、这,万妖山狩是世家试炼,里面除了大小姐也没其他人了啊?” “不是也有公子哥吗?怎么没见你救两个公子哥,单救漂亮小姐了?公子哥不是人?” 慕朝云淡淡道。 谢渊抹了抹不存在的汗: “巧合,巧合。你看那燃火使也挺漂亮的,我不一斧头就把她砍了?我救人杀人,不看长相的……” “你莫不是还对那燃火使动过心思?” 慕朝云眼睛微睁,寒光闪烁。 谢渊目瞪口呆: “这、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若是没有心思,你都要被她用拳头捶死了,哪能关注她长相如何?” 慕朝云有理有据道。 谢渊一时觉得她说得既有道理又没道理。 然而这种事情上,无论如何争辩不过女子,就算争得过也得争不过。 他总算醒悟过来,直接闭嘴。 慕朝云见他委屈模样,嘴角微翘即收,也不忍再为难他。 喜欢关心司徒琴! 难道不知道自己父母早就去世了…… 慕朝云幽幽想着,轻叹一声,撇过这个话题: “你说你最大的收获,就是那什么手札?嗯,能给我说说么?” 谢渊听了,咧嘴一笑,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本手抄的册子,递给慕朝云: “什么说不说的,我的还不是你的。” 这册子是他早就誊抄好,就准备给慕朝云看。 慕朝云接过册子,看着上面墨迹,抿了抿嘴。 字如其人看来是假话…… 但还是看着让人心安。 慕朝云翻开册子,很快浏览一遍。这东西并不晦涩,虽是上古手札,但在通晓古文的慕朝云眼中跟白话也差不多,毕竟里面的确没记载什么难懂的东西。 她看完一遍,微微挑眉,虽觉有些兴味,但有些迟疑道: “这个收获……罢了,能从燃火使手中夺命,安然归来便是最大的收获。” 显然她也觉得这东西解乏解闷、拓展眼界尚可,对现今武者来说,修为提升并不大。 谢渊颔首道: “的确,死了那么多人,能活命就不错了。” 活下来自然是最大的收获,但除了这,神秘莫测的《先秦方士手札》谢渊总觉得绝不会没用,而星神、双星拱月这样外界没有的内家神草,同样是无价之宝。 只不过这几日读下来,这《先秦方士手札》竟然没涨一点,也不知是要什么样的契机才行。 和宁静的女宗师相处半日,哪怕只是闲谈絮语,谢渊也感觉这次生死冒险的疲惫渐渐消去。 不知道的要是见着谢渊没事往簪楼跑,定以为他是个浪荡公子,实际上他来此烟之地,却是常常寻着了心里安宁。 当然,慕朝云的仙姿玉容还是很让他眼馋的,这也是他心里舒坦的一部分,猪哥一样的目光看得慕朝云已经近乎免疫。 万妖山的事情似乎慢慢告一段落,至少明面上是如此。至于世家和朝廷间的暗流汹涌,对谢渊来说也不太关心。 只要还能在这安定下来,不影响到他,姚家资源任他取,那金陵就是他的洞天福地。 星神和双星拱月直接上交,然后由姚家的药师去精心配药处理,从姚家的药库里取出最好的臣佐之药,炼丹熬液,弄好再交给他,不需要他操心。并且现在,他也完全不担心姚家内有人敢对他的东西动手脚,君不见姚亦隆之下场乎? 两株神草配的灵药到手,谢渊直接闭关修行,开始专注于大金河功——或者更准确的说,养身功。 经历过极限的战斗之后,谢渊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这门顶级内功的效果。毫不夸张的说,大金河功就是大甜甜,而什么云山剑意经连牛夫人都不如。 一门顶尖功法,足以比得过十门次级内功了。修行越到后面,越该求精。 尝到甜头见到效果的谢渊对将大金河功提升上来无比渴望,现在他的修为到了气血三变境,身体这个池子再度拓宽,大金河功就显得落后了些许。若是大金河功也到第九层,那他哪怕只是初入三变境,论修为实力也不怕那些中期甚至后期高手。 不过若是普通姚家武者,知道他刚入三变境就想将大金河功也修行上来,恐怕只觉不可思议—— 能修行大金河功的已经不是普通姚家武者了,但大部分三变境的,内功只是在七八层左右晃荡,少有能匹配上的。这门内功之难,实在和效果一般不同凡响。 但对谢渊来说,本身资质就足够的,而且他还可以走走捷径。 万妖山取得的神草帮助他修炼大金河功最是适宜,当可较快提升大金河功。 但他对此并不满足,他选择修炼养身功。 大金河功是难修炼,但是跟养身功有什么关系呢? 神草药一啃,养身功直接一日千里,一月破境、三月四层不在话下,到时候一转换,短时间内突破大金河功的第九层也不是问题。谢渊估算过,还是先将养身功的境界提上来,再一次转换比一点一点的蹭效率更高。大金河功品质要求极高,低境界的养身功转换来有些划不来。 但就是这样的速度,等过一段时间,姚余知和秋风楼主只怕要把眼睛瞪出来。 不过谢渊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这次修为的提升已经够快了,并且因为万妖山的事情瞒不住人。 好在一切解释都可以交给万妖山遗迹,倒没让他们起疑。 但是再是天才,若像喝水一样提升大金河功,恐怕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在这样的条件下,谢渊的内功修为蹭蹭上涨,快得他自己都直呼受不了。 而不只是内功,外功一样。刚突破三变境,姚余知就让人提供了最好的稳固境界的方子和膳食,谢渊几乎自己都不用动,药补食补便自动给他将初入三变境的血气稳固了,全都是好货。 这样的助力下,谢渊的修为,可谓一日千里。 地位提升带来的待遇是明显的,谢渊终于当了回财阀。 姚家药库对他的开放,这收获不亚于万妖山的神草。 “腐败啊。” 看着面前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还富有药效的珍馐,谢渊感叹一声,大手一张,都是我的。 姚家作恶多端,谢渊将带着批判的心态好好在此批判。 不过这样的日子是舒服,但谢渊也暗暗警惕,若是呆得久了,自己会不会真的沉溺进去?真当上姚天川不想回去? 吾日三省吾身,谢渊想着想着,便决定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便该离开姚家,总不至于在这呆到宗师。 到时候,肯定要好好报答这样的帮助。 一段时日过去,这一天谢渊再次悠哉悠哉并悄悄咪咪的来到簪楼。他现在的身份,出入簪楼自然要潜行匿踪,不然秋风楼主肯定起疑;但总感觉有些公子哥偷逛青楼的模样。 【佛韵:(7/9)】 【先秦方士手札:(1/100)】 除了功法的修行,这两样也是他当下的目标。 只可惜一个差得远,一个差得近,然而却都没有什么进展。 而且这两项不像功法,没有练法没有门路,都不知道到底如何去做,只有靠靠运气。 若不是慧觉给了个佛牌指路,恐怕佛韵也和先秦方士手札一样摸不着头脑……也许又该找找坏和尚的佛寺了。 谢渊坐在慕朝云的房间内悠然出神,然后听到慕朝云窸窸窣窣的翻了本册子出来,说道: “我想这东西你或许有兴趣。” “什么?” 谢渊接过一看,边看边听慕朝云解释: “公子羽死了,秋风楼的钱家人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大部分被秋风楼主收编,还有一部分到了我这里。 “秋风楼的钱家刺客资料,之前都是在公子羽手里攥着,秋风楼主也所知不多,不过现在我也看到了不少。 “这个人,是不是你之前找过的人?” 谢渊看着这一页资料,微微挑眉。 “钱阳锋,代号‘信使’,地阶刺客。主要任务,为家族与楼里转运货物,常驻云州乌河—— “补充,乌河事发之后,回到金陵府大江沿岸待命,负责与其他来源的货物交接……” 钱先生…… 谢渊眼中寒光一闪,之前屡次想找此人,然而都没查到他的踪迹。 原来他直接就属于秋风楼的编制,那想从钱家里面去找,自然不容易。 乌河的惨剧历历在目,与家人劫后重逢而后又在其怀中吐血身亡的大喜大悲,轻易毒杀百多人的冷血嘲弄,还有烧死在客栈里的无辜之人……谢渊一直没有忘记过。 而且还有剑宗别院的王管事,就因为多管了这些“闲事”,也死于其手。 慕朝云看着谢渊的表情,不需要他说,又拿出一个册子: “这是他最近在做的事情。” 谢渊看了看,目光沉凝: “好,我看他这次怎么逃。” 金陵府,大江边,一处人气并不旺的码头。 戴着面具的锦衣公子哥儿正在四处巡视,各个船舱里时时有哭闹声响起,虽然声音并不大,不过旋即就是鞭子的噼里啪啦声。 水路奔波,这些“货物”哭喊得也累了,这时候最是好管。 锦衣公子看着一船一船的货物被拉出来,捆绑、装车,准备运往不同的地方,或是青楼,或是隐蔽的庄园,或者直接是世家大宅的深处,有着更隐晦的用途。 老太爷虽然死了,但老太爷的法子没死,故而这人口生意,仍然火爆。 而且钱姚两家尝到甜头后,反正已经形成产业,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一个乌河没了,还有百个红河白河绿河,皆能通向江南。 世家的格局既然丢了,那肯定得卖个好价钱。 不过现在钱家自顾不暇,生意几乎都被姚家悄悄收走;他虽然姓钱,但是在秋风楼主手下,现在等于是给姚家做事。 “老太爷,嘿。” 钱先生钱阳锋嘿了一声,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大概和现今的所有钱家人相同。 真不知在想什么,大家至今不知道他是为何这样做,将蒸蒸日上的钱家,坑得从云端掉下,而自己不知所踪。 本来钱家已经近乎把持姚家,可以逐步蚕食,然而现今这一下,钱家被打回原形,两家的势力对比要掉个个儿了。 钱阳锋之前没有少在姚家人面前耀武扬威,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了往昔。 “这批货是去哪儿的?” 钱阳锋旁边,一个同样站在那监货的公子哥随意的问道。 这人来自姚家,若是以前,断不敢对他这样态度随便,连个称呼都没有。 感受过巨大的参差,钱阳锋心中复杂,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努力维持着姿态,淡淡道: “是去金陵的。” 纵然他看起来再淡然,却是在给姚家做事了,话语一出,不由无形显得气短。 “金陵……” 那人默默念叨。 钱阳锋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去哪你不知道?” 那人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钱阳锋慢慢退后,手把剑柄,低声道: “这位兄台,你到底是谁?” 那人看着他,默默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俊逸的面庞。 “钱先生,真是好久不见。” 钱阳锋瞳孔陡然一缩,下意识喊道: “谢渊!” 谢渊冷笑一声: “是不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我?” 钱阳锋脸色变幻不定,嘿笑道: “的确出人意料。” 他不动声色的左右四顾,想看看周围哪里还有潜伏之人,顺便找着离去的方向。 “不用看了,这次就我一人。” 谢渊淡淡道,慢慢持剑在手。 钱阳锋摇摇头: “休得诓我。就凭你一人,安敢阻我?” 谢渊不答,提剑跨前一步。 钱阳锋飘然后退,显出钱家的飘逸身法,保持着和谢渊的距离。 不过他神色一动,眼神闪烁: “你还真是独身来此?” “杀你哪需帮手?” 谢渊淡然道。 钱阳锋嗤笑一声,讥嘲道: “妄自尊大!自来靠人撑腰,误以为自己也有那般实力了么?哼,既然你主动找死,我便成全你!” 他脚步一错,陡然前冲,瞬间就出现在谢渊面前,短剑扎入谢渊胸口。 钱阳锋冷冷一笑: “不自量力。” 然后他将短剑一拔,看着谢渊软软倒地,忽然觉得这一切如梦,又有些太过轻易。 虽然看不惯这狗仗人势的家伙,但他死得未免太敷衍了? 钱阳锋正自皱眉,忽然感觉一股阴影从后笼罩了自己。 他陡然回头,看见又一个巨人,满脸黑血,站在自己身后,其身有近十丈高,自己在他面前,如同蚂蚁! 钱阳锋大叫一声,身形一闪,躲过巨人的大手;然而他刚刚止步,身后又站起一个巨人,同样是布衣打扮,七窍流血,一把抓向他! 钱阳锋施展浑身解数,钱家的强大步法运转到极致,躲开巨人大手。 然而大江边上突然升起一个又一个的巨人,个个都是七窍流血,有妙龄少女,亦有几岁的幼童,满脸鲜血,身如重楼,极为怖人。 转眼间,钱阳锋就被这恐怖的巨人围在了江边,初看便有一百多人,上天入地也逃脱不了。 看着这如同梦魇般的一幕,钱阳锋吓得心胆俱裂,怪叫道: “什么鬼东西!” 他看着那些满脸黑血,心里一动,想起了什么,顿时脸色灿白: “是从地狱来索命的么?天要亡我,明明杀了谢渊,怎得野鬼来袭!” 钱阳锋有心逃跑,然而巨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他,慢慢接近,没有一点喘息之机。 他看着周围巨人将太阳完全遮住,一片阴影笼罩着自己,恐怖的脸庞慢慢伏下接近,不由长声惨叫: “啊——” 钱阳锋陡然睁眼,发现江边清风,徐徐吹来,暖阳高照,春风正好。 他猛然喘了两口气,弯下腰撑着膝盖: “怎会白日做梦?这梦境……也太真实了。” 钱阳锋有些古怪,陡然抬头,突然发现旁边仍然站着那个戴着面具的姚家人,顿时吓了一跳,往后退去。 那人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钱阳锋吞了口唾沫,低声道: “有些疲累,兄台勿怪。” “没事,你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谢渊淡淡的声音传来。 “!” 钱阳锋眼睛圆睁,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 谢渊摘下面具,丢到一旁: “是不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我?” 如出一辙的对话让心神不宁的钱阳锋一阵恍惚,而后陡然看到一点寒锋杀到面前。 他背心一紧,千钧一发之际矮头闪开这一剑,发髻炸开,披头散发。 然而钱阳锋顾不得此,一脸震惊道: “你、你是三变境?” “就怕了吗?” 谢渊淡淡说道,长剑一转,又刺向钱阳锋。 钱阳锋心头无比震动。 他第一次见谢渊时,他才只是刚刚突破气血二变境的小人物,只不过抱着司徒琴的大腿; 第二次见时,谢渊虽然修为进步不小,但比他仍然差距极大,同样靠着张均一和慧觉,暗算自己而已。 然而这一次见面……他竟然就已经赶上自己了? 这是什么天赋?才多少时间,就从气血二变境到了三变境? 钱阳锋心神闪动,气势已经弱了三分,在谢渊的长剑下狼狈逃窜,还不得一击。 谢渊长剑不停,口中不断: “如你这般水平,若不是靠着钱家,能胜过谁来?靠着家世残杀无辜,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钱阳锋咬着牙: “几个平民百姓,值得你如此和我等世家为敌?哪怕钱家最近有麻烦,也不是你区区一人能够撼动!别天真了! “你大有前途,不如收手,合则两利。钱家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你点头,我保证钱家宝库为你打开,你成为宗师也是指日可待!” “住手啊!就为了不认识的人,值得你这样做?我们的矛盾,你今天的麻烦,全都是管那些贱民得来!何苦来哉!” 谢渊闻言,果然住手。 这家伙,剑法怎么这么强?完全还不了手!好在他还有理智…… 正当钱阳锋以为他想通了,疯狂喘气之际,却听谢渊低声道: “因为我也是平民百姓。” “什么?” 钱阳锋愣了一下,忽然感觉周围仿佛飘来一层江雾,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 一道让他浑身战栗的巨影似乎在云雾里缓缓游荡,钱阳锋瞳孔一缩,心胆俱颤,下意识的转身逃跑,然而身形忽然僵硬。 他双目茫然,眉心一点渐渐渗出血迹,而后缓缓软倒在地。 谢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看着钱阳锋的尸体,将剑缓缓收起。 作恶多端的钱先生,谢渊和世家矛盾的开端,从云州追到了江南,终于伏诛。 从最初的追也追不到,到现在让他逃也逃不了,谢渊单人只剑,便将这三变境的恶徒轻松斩杀。 他在钱阳锋身上翻了几下,倒翻出些随身丹药银钱,价值竟还不菲。看来钱家出事之后,钱家子弟都有些人心惶惶,随时做着跑路准备。 只不过对现在的谢渊来说,有姚家药库的支持,这些东西聊胜于无。 但另一本簿册,却让谢渊更为在意。 他翻了翻,其上记载了许多和乌河一样的地方,记载了条条转运路径,皆是通往江南,甚至还记载了这些“货物”,最后去往何方,有名有姓,极尽详实。 显然超出了钱阳锋的职位应该掌握的内容。 “看来大厦将倾,人人都在给自己留后路。” 谢渊冷笑一声,眼中精光闪烁,把这本意外收获小心收好。 码头里的看守已全部杀死,谢渊将所有“货物”都放归自由。 看着跪了一地感激涕零的受害者,谢渊侧身不受,只是告诉他们: “往南直走,直入金陵,去朱雀街第十三号牛记米铺,那里有人会护住你们。” 他说罢转身,倏忽间不见踪影,让其他人双眼发直,口呼神仙。 一行人异地而来,举目无亲,只得按谢渊说的涌入金陵府,在路人异样目光之中、姚家没反应过来之前,到了那个米铺。 苏行看着莫名出现的如此多失踪人口,眼睛圆睁。 春雨楼的隐秘据点虽然是个米铺,但也和其他米铺一般无二,又没有随意施粥,怎么来了这么多难民? 他心中一动,挤出米铺,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逝,而一本新墨未干的册子落在了门口地上。 苏行捡起账簿,瞳孔狠狠一缩,紧紧将其捏住。 此后一段时日,谢渊默默关注此事,知道春雨楼对此事极为重视。 钱家收缩势力,又被朝廷拉拢,在春雨楼里已经没有阻力,而姚家的手也伸不到那么长,于是苏行终于放开手脚,四处缉捕,将这横跨西境与江南的人口拐卖线路彻底捣毁。 “还算有点用。” 谢渊通过在姚家内部的观察,知道春雨楼让有些人感觉痛了。 他眼皮微微垂下。 最近时机不成熟,等风波过去,再让他们感觉不到痛。 钱先生身亡之后,谢渊分别写了两封信,一去云山,一去云州府,算是给这件事画了句点,再报个平安。 当然,去云州府的那封信比云山的那封,大概长了三倍。 此后谢渊就躺在姚家的药库之上,默默练功。修为便是一日千里,畅通无阻。 本来他以为可以平静的修行一段时间,结果没过几天,姚余知亲自来找他,一脸笑眯眯的模样: “天川啊,你有朋友来访了。” “朋友?” 谢渊有些疑惑,姚天川还有朋友? 姚余知抚须而笑: “陈郡谢家递了信儿,他们的嫡小姐不日就来金陵游览,拜会故友——也就是你。 “天川,你可得好生接待。” (本章完) 265.第265章 身份,叛徒 这一日。 金陵风和日丽,暖阳高悬,蔚蓝万里。 千年姚府大门洞开,里面仆从云集。 大门上的古字匾牌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散发着新的金辉。 路人远远看着姚府如此排场,议论纷纷,惊异无比。 就是几十年的老金陵,也没见过几次姚府大门洞开的模样,这是要迎接谁? 答案不久就揭晓。 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行来,锦衣华袍、贵气难言。 特别是当头的那名少女,容姿绝俗,艳压金陵,令老金陵们都脸现呆滞。 哪怕胭脂融入空气中的江南,几次见到这绝色仙子般的人物? 眉如描墨,唇如点朱。眼若星辰,星光内敛。 少女马尾辫向后垂落,一身精致的粉裙装,骑在马上左右四顾,看起来青春活泼,显然是大家贵女。 但她偏不坐轿子,自骑大马而来,马技娴熟,一看就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是陈郡谢氏!那位千金小姐……是陈郡谢家家主的独女!” 人群中有人眼尖,认出了这一群人的身份。 众人哗然,陈郡谢氏的声名,哪怕他们在金陵,也是如雷灌耳。 八大世家的上三姓,和式微了十多年的姚家相比,即使是金陵本地人,也得承认有不小的差距。 崔王两家皆有大宗师,而飞龙榜第一正是谢家家主,天下无人不晓。 这下飞龙榜第一、谢家之主的千金娇女来访,怪不得是这般排场……不过姚家也有些太重视了一些? 市井百姓不是都弄得十分清楚这些门阀的规矩,但谢家的人看了洞开的大门,都微微挺胸,露出满意受用的神色。 姚余知是会舔的。 不然也不可能在岌岌可危的十几年中把姚家渐渐稳住。 一般来说,除非皇帝亲王来访,或者世家之主、大派宗主携麾下势力正式拜会,不然堂堂千年世家,不该随意洞开大门。 但谢灵韵作为谢家家主的嫡女,差不多可以代表乃父谢奕,姚余知就当机立断,给她的待遇连升几级,让谢灵韵自己都有些惊奇,而跟她来访的族人就更是满意。 姚余知此番举动,自然是有许多考虑。 一来,这是许多年来,第一次有大世家的重要人物正式来访,这隐隐可以代表着姚家的实力地位有所回升,姚余知自然恨不得广告天下; 二来,多年来的铁杆盟友钱家作乱倒下,姚家就身处风暴边缘,勉强才脱离干系,这下有其他世家前来,算是一种信号,他们自然松了口气,拿出态度; 三来,还是钱家倒下,姚家的羸弱却没改变,在姚天川以及那些年轻人成长起来之前,姚家还需要大腿,而在上三姓中低调的谢家,其实一直就是姚家努力的对象。 只不过当年谢家没看上姚家……说是谢灵韵没看上姚天川,实际上自然都是家族的意思,大家心照不宣。 而这次,来的又是谢灵韵这么个特殊的人选,加上姚余知听到的“可靠消息”,顿时心思大动,生出许多想法来。 天川可一定要好好招待谢家小姐啊…… 还有什么比嫡系的姻亲,更能团结两个家族呢? 姚余知心中感慨,姚家的处境提升,全赖他家天川在万妖山力挽狂澜。 一个绝世天才就是能如此扭转乾坤,即使是风雨飘摇的世家也可带着崛起。 有天川真是太好了。 看着越来越接近的谢家人,姚余知愈发感慨,心中对秋风楼主的雷霆手段再无任何异议。 只有看到姚家地位的真实提升,“姚天川”在他心中的地位才更为重要。 至于自己嫡亲孙儿没能回来……他还有很多孙子。 作为姚家家主,他的眼界向来不在一房一脉。 敲锣打鼓的将谢家人迎进了姚府,姚余知直接在姚家的最核心的水榭厅堂设宴接风。 姚府内各房各脉——当然除了二房,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来了,以示对谢家嫡女来访的重视。 既然做到了这一步,自然就要做足,而不是瞻前顾后、既要也要。 从八门之乱后姚家摇摇欲坠开始,姚余知就知道世家的脸面的确无比重要,但是死了的世家再没有任何面子。 人们会缅怀历史上那些留下无数美谈的世家,在其留下的庄园古迹里作诗感叹,而后据为己有。 谢灵韵虽然是这次谢家众人中实际地位最高者,但长辈的交流自然有长辈去。 谢渊的座位真是巧合,将将和谢灵韵面对面而坐。如果不是多少还讲究些规矩,姚余知都想直接安排在谢灵韵旁边。 当然,隔着中间空地歌舞,两人也难有什么交流,只是默默的将顶级珍馐、山珍海味默默吃下。 谢渊发现谢灵韵这种场合还挺有大家闺秀的范儿,面前那么多东西每样只吃一点点,不由心中呵了一声。 万妖山生死存亡之际,可没见她讲什么礼数,樱桃小嘴就在谢渊面前三口啃完干粮饼历历在目。 谢渊管那些有的没的,好东西可不会浪费,实在是这场正式宴席上的另类,引得众人侧目。 不过以他现今的声望,就算在宴席上脱靴抠脚,别人也只会笑吟吟的赞一声狂士风范,还得请人作画赋诗,将其大脚流传千古。 好不容易冗长的宴席结束,谢渊都几乎昏昏欲睡,感觉可以吃第二餐了。 姚余知看出他不耐,本身又知正题是什么,于是捻须而笑: “呵呵,天川,谢家小姐初来姚府,初来金陵,你好好待客,游览一番。” 谢渊点了点头,看向对面谢灵韵,笑道: “谢小姐,请吧。” 谢灵韵优雅的用手帕擦了擦嘴,看得谢渊眼神怪异,然后才起身跟他出去。 这边姚余知请谢家的宗师谢莫到书房稍坐。 门一关,茶一泡,真正的对话才算开始。 姚余知坐在椅子上的身躯微微前倾,问道: “莫长老觉得我姚家如何?” “千年鼎盛,可见一斑。” 谢莫捧茶微笑道。 姚余知抚须而笑: “呵呵呵,莫长老满意就好,老夫是生怕怠慢了莫长老啊!” “哪里话,姚家主实在是太客气了,谢某此次实在是受宠若惊。” 谢莫诚恳道。 “陈郡谢氏造访金陵,姚氏祖宅亦蓬荜生辉。” 姚余知呵呵笑着: “谢家在陈郡诗书传家,绵延千年;我姚氏自在金陵立足,亦有千载岁月,如大江东流,未曾断绝。 “八大世家中,就属你我两家传承悠久,故来常常交流,今天也该如祖制,时时来往才是。” 谢莫不咸不淡的笑了笑: “姚家历史,我们在陈郡也是常常听闻的。” 他不置可否的回答,却让姚余知并不满意。他思虑一下,干脆直接道: “莫长老,此间书房绝密,并无六耳。莫长老带小姐此次来访金陵,不知谢家主……可有交代?” 谢莫见他开门见山,沉吟一下,叹道: “不瞒姚家主,没有。” “没有?” 姚余知大为意外,原本以为此次来访有什么深意,结果谢奕根本没有交代吗? 他还以为谢莫是另有话说,结果谢莫犹豫一下,低声道: “就是小姐想来金陵游览,我陪她走一遭,所以姚家主如此厚待我等,让人惶恐。” ……姚余知愣了愣,露出笑容道: “那谢小姐想必和我家天川前次历险结下深厚情谊,谢家主想必是没有意见。那不知尊主母有何交代么?” 谢莫平平静静道: “主母听说小姐要来,倒是叫去问了一番话,不过后来就让她自去便可,并没有任何示下。” 还是没有? 姚余知大出意料,他道谢家总该有所表示,结果纯粹是小辈自发么? 她母亲问过之后没说什么,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信号…… 姚余知眉头微蹙便展,淡淡道: “原来如此。那想必是谢小姐自己意愿,便让天川带她游览一二,多在江南待一阵时日也好。” 谢莫看了看他,道: “小姐这次说最多一天,便要回返。” “……” 姚余知彻底摸不清谢家到底想做什么,沉默片刻,问道: “莫长老,何不与老夫透个底,谢小姐此次是何打算?她与我家天川,年龄相仿,地位相同,可能成美事否?” 谢莫慢慢道: “姚家主,实言相告,我也不知小姐此来,到底是何心思? “但我觉得,可能不是姚家主所想的那般。” 姚余知闻言,心里生出一阵荒唐感,又有些恼羞成怒。 等于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他大张旗鼓,如此作态,别人只是无心路过一般么? 但也怪不得人,谢家从来没说这次有其他安排,只是说谢灵韵会来拜访朋友,是他恨不得抓住机会。 姚余知心中念头情绪转来转去,很快平息,面上没有分毫波动,只是笑道: “既来之则安之,金陵风光别于陈郡,莫长老当是好久没见着了,还请一观。” “这是镜湖。” 谢渊指着那个姚家内部的优美湖泊,对旁边的谢灵韵说道。 “我也知道这是镜湖,名气不小的。你身为主人,就没点典故逸闻么?” 谢灵韵在旁边抱着胳膊,不是十分满意谢渊敷衍的态度。 谢渊进入姚家,准备充足,真要说可将这宅院的千年历史讲得跌宕起伏。但他并不是真的姚天川,对姚家的历史并不认同,自对当这导游兴致缺缺。 于是谢渊想了想,一句话总结: “淹死过不少人。” 谢灵韵正自欣赏风光,闻言霎时对这风景殊胜的湖泊兴致大减,瞪了谢渊一眼: “煞风景。” 她眼珠一转,笑吟吟道: “罢了,你不想带我游览景色,干脆去你的小院逛逛!” 谢渊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什么小院?” “你住的院落。” 谢灵韵点头确认道,双马尾在她脑后一弹一弹。 谢渊沉默一下: “谢小姐,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吧?” “怎么,你不想带我去人少的地方么?” 谢灵韵露出甜甜的笑容,看在谢渊眼里,稚嫩却绝色的面孔竟然显得有些魅惑。 他喉头下意识一动,然后醒悟过来,连连摇头: “这样不好,我那儿没什么好看的。” 谢灵韵眨了眨眼: “你要是觉得影响不好,那咱们换个地方也是可以的。人少的、隐秘的……” 谢渊警惕道: “谢小姐,别这样,我不是那种人。” “哦?真的吗?” 谢灵韵歪歪头: “那你和王启诗那女人,在塔楼独处一室的时候,却……” 她说到这里,住嘴不提,似乎话未说尽,但意思很明显。 谢渊眼睛瞪大: “??? “谢小姐,你别毁谤啊!我和王姑娘可什么都没做,这话不能乱说。” 这谣言要是传出去,只怕他要被王家家主提剑来追。世家的宗师高手中,他已经得罪了秋风楼主这样的大高手。再直接来个大宗师,那真是天下之大,无立锥之地。 谢灵韵打量了他几眼,点点头,笑嘻嘻道: “没有就好。” 谢渊一头问号,原来还是来使诈? 这个丫头片子,打架的时候心思冷静之余,又暴躁又凶狠,却没想到平素当小姐之时又不一样,面孔多变,心思难测,不愧是大世家的精英,属于是全面发展了。 谢灵韵打量着谢渊,笑得有些诱惑: “这样最好。但是她没有,你可以带我去人少的地方呀……” 俏丽的小脸诱惑无限,要不是谢渊终日在慕朝云、司徒琴那里打转儿,有相当的抵抗之力,恐怕就得听之任之了。 谢渊左右四顾,准备再唤几个人来,这谢家小姐心思不纯,男人在外面还是得学会保护自己。 “行了行了,你们姚府没意思,带我去别处逛逛吧。” 谢灵韵见他模样,嘻嘻一笑: “听说望江楼是江南名楼,眺望江景是为一绝,不得不去。” 谢渊听她点名,虽然心中警惕,但没有理由拒绝,只得带着她直奔金陵府外,大江边上。 去年中秋,谢渊还在这里代表剑宗弟子参加姚家的小潜龙会,转眼大半年过去,今年的小潜龙会似乎也在筹备之中了。 只不过现在的谢渊,还不到一年,就已经超过这个层次许多,对其不再关注。 上得望江楼顶,早有姚家的仆从将这里清场,整座望江楼上下,此时只有两个世家大族的年轻人。 谢渊顿时感觉不对劲。没办法,他还是当公子哥当少了,没料到大少爷大小姐行走在外的这一出。 这些仆从先于主子就将闲杂人等赶走,都不需要吩咐与汇报。结果到了这里就成了孤男寡女。 谢渊没搞懂谢灵韵是要闹哪一出,这些大小姐看上哪个都这么主动的? 想一想倒还有点像谢灵韵的风格。 倒是不用操心孩子跟爹姓还是跟妈姓,现在的人老是因为这个吵架……不是。 谢渊差点想给自己一下,怎么思路都飘这么远了? 他已经有倾心之人,还是两位人间仙子,已经让他左右为难,不能也没心思再添情债。 该怎么拒绝才好呢,真是头疼…… 谢渊对谢灵韵有一些欣赏,不过只是基于并肩作战以及对她为人之上,男女之情还算不得; 但说起来也奇怪,其实他和王启诗也是共经生死,比谢灵韵也差不离,而且王启诗的性格明显好很多,他对王启诗也挺欣赏,但就不如谢灵韵,护法都愿意找她。按常理来说,他们相识不久,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谢渊是不会轻易相信旁人的。 这边谢渊一个人神思飞扬、胡思乱想,就差给孩子取名;那边谢灵韵站在楼边,眺望大江奔流,波涛不歇,直入天海,叹息一声: “未曾想江南也有如此豪壮盛景。” “你从大江北边望也是一样景色,不过那就叫北方了。” 谢渊随口说了一句。 谢灵韵无言半晌,摇头道: “你是真不如那些公子哥儿会说话。” 不过她马上转头,笑道: “但我就喜欢你这劲儿。” 谢渊看着谢灵韵一脸笑意的慢慢靠近,不由自主的后退: “别这样,谢小姐。再这样我叫人了。” “叫吧,这望江楼上下已经空无一人,楼底下值守的还是你我两家的仆从,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你。” 谢渊连连后退,而谢灵韵步步紧逼。 很快谢渊就靠到了栏杆边上,退无可退。 香兰般的呼气已经可以闻到,谢灵韵俏丽绝伦的脸几乎贴到谢渊面前,眼神发出兴奋的光芒: “喂,这里已经没人了,现在,你可以……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吧?” 谢渊目光一凝,随后瞬间放松,故作紧张道: “没想到谢小姐还喜欢这个调调?” 但紧紧看着他的谢灵韵捕捉到了那一丝异样,心中早有判断的谢家小姐只是笑眯眯的: “别装啦,我从未听闻姚天川是用斧头的,你那奇怪兵器都被我看到了。” 谢渊不动声色道: “秋风楼教东西,不分兵器,有用就行。” “还在秋风楼!不过能瞒过大刺客的眼睛,你的确厉害。” 谢灵韵笑得眼睛弯弯,甚是可爱,然而谢渊却从她身上感觉到了危机感。 这个女子,有备而来。 谢渊有些警惕,但谢灵韵似乎已经笃定他是个假姚天川,道: “还有你那两个‘同族’,其实是你杀的吧。呵呵,虽然我查过了,那两人风评不好,但姚天川也不是什么大义灭亲的仁人义士,不至于出手。 “嗯,你还要装,信不信我直接给姚家的人把你告发了?” 谢渊心思电闪,见抵赖是抵赖不了了,只得低声道: “谢小姐意欲何为?” 见谢渊变相承认,谢灵韵眼睛一亮,一拍手掌: “哈!果然!你这个家伙,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假扮姚家捧在掌心的姚天川,竟还惟妙惟肖,没让人发现!” 她似乎有些兴奋,小脸都有些红,围着谢渊转了一圈,双眼亮若星辰: “说!你到底是谁!” 谢渊沉声道: “无可奉告。” 谢灵韵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轻哼道: “枉我们同生共死,遮遮掩掩,忒不爽利!” “谢小姐,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见身份已经暴露,谢渊不愿在这里多呆,当即就准备离开。 “不许走!” 谢灵韵双手张开,拦住谢渊的路,紧紧盯着他: “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呢!” 谢渊依旧沉声道: “无可奉告。” 虽然若是离开姚家,告诉她自己是谁也无妨,但是这么大一个宝库被她毁了,谢渊心情有点不爽…… “不说?你不说,我现在就去姚家告状去!” 谢灵韵眼珠一转,笑眯眯道。 谢渊被她连着威胁两次,忍不住瞥她一眼。 谢灵韵霎时感觉背心一紧,下意识退后一步,而后脸色顿时无比难看,直接踏上两步,初具规模的胸脯几乎贴到谢渊身上,仰着脖子喊道: “你要对我动手?那就在这杀了我,灭我的口啊!反正我的命也是你救的,你拿走好了!” 谢渊看着谢灵韵激动的在自己身上蹭啊蹭的,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有些哭笑不得。 他就是看她一眼,不要说和谢灵韵有共患难的情谊,就算是个普通的无辜路人撞破,他也不能因为自己想占姚家的便宜将无辜之人灭口。 当然,这丫头也不是完全无辜,吵吵嚷嚷的有些让人心烦。 望着谢灵韵梗着的脖子都快伸到他面前,白皙细腻,如同天鹅,似乎一捏就能捏断,谢渊只是摇了摇头,十分无奈。 “姑奶奶,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灵韵死死盯着他,哼道: “我就想知道,救了我命的人,和我一起共历生死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不愿你就这样一走了之,而我甚至不知你的名姓,不知你是谁!” “不说不许走?” “不许走!除非你杀了我!” 谢渊无奈,这家伙怎么老是打打杀杀的。 他叹了口气,身量微微变高,面容也迅速变化。 谢灵韵只觉眼前一,一个气质沉静、俊逸非常的年轻男子就出现在面前。 她眼前一亮,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差点让谢渊真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才笑眯眯道: “还是个美男子!喂,你能易容改装,不会专门把自己变好看了吧?” 谢渊没好气道: “就长这样。” “这样啊……” 谢灵韵好像笑得更开心了,眼珠一转: “那你叫什么名字?” “谢渊。云州,谢渊。” 谢渊平静道,忽然觉得好久没有报自己的身份了。 谢灵韵眼睛一瞪: “谢渊?你是潜龙榜第三十,盖世凶徒谢渊?” “……” 谢渊脚趾头扣了两下,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谢灵韵啧啧有声: “常听闻此名,今日终见其人!只是没想到潜伏到姚家去了,还真是个奇人呢!” “谢小姐过奖了。” 谢渊摇头道。 谢灵韵打量他半晌,忽然甜甜一笑: “知道你身份的应该不多吧?放心,我会保密的,你继续在姚家干你的坏事去。” “嗯?” 谢渊有些诧异。 “干嘛?我欠你一命,谢氏子弟岂有知恩不报之理?” 谢灵韵昂头道,随后眼珠一转: “说起来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真是缘分。” 谢渊默然,谢是大姓,并不罕见。 他有些许意外: “我还以为你会站在姚家那一边。” “嘁,八大世家是八个世家,不是一家。你见二宗——般若寺和玄真宗像一家么?实话说,我家对姚家并不亲近,我爹也对姚家在八门之乱之后的许多做法很不欣赏,拒绝了许多次结盟的邀请了。” 谢灵韵不屑道。 谢渊点点头: “所以你也拒绝和姚天川接触?” “那倒纯粹是我自己看不上他。哪怕小时候,他也一看就是个人前故作高傲、人后忍不住哭鼻子的脆弱小男孩。” 谢灵韵嗤笑道,随后目光闪闪: “我喜欢的男子,必须实力强大、心志坚定、不畏艰险、敢于向强者挥刀—— “嗯,挥斧头也是可以的。” 谢渊听了前半,还觉她洞察力惊人,对姚天川的评价很到位;听了后面的明示,目瞪口呆,张了张嘴: “谢小姐……” “叫我灵韵就可以了,咱们也是同生共死过,别叫生疏啦!” 谢灵韵笑眯眯的。 谢渊沉默了下: “灵韵小姐,这个,我其实心里……” “我知道,据传你和平西王的女儿有些不清不楚的。” 谢灵韵满不在乎道: “没事,我也不比她差。” “……” 谢渊措辞道: “我一介布衣,你是大族千金,想必……” “无妨,我看平西王女不都没嫌弃你?我也不嫌弃。” 谢灵韵笑吟吟的: “至于父母之命,嗯,其实咱俩一个姓倒有些不合礼法……不过没事,我在家是很娇纵的!” 她还一脸骄傲道: “爹娘都听我的,这不是问题。何况我是独女,要想继承家族,还得招婿——嗨,这不巧了么!你入赘并无任何问题,人才也不错,我感觉我爹我娘说不定比我还同意!” 紧接着她继续道: “当然,我承认虽然平时有些许娇纵脾气,但识得大体,遇难事的表现,你是见过的。而且遇到中意的人,我也愿意洗手作羹汤——只要你吃得下去,嘻嘻。” 谢渊被谢灵韵的直球轰到脑袋上,一愣一愣的,哭笑不得: “灵韵小姐,虽然……但是……嗨。” 谢灵韵看了他半晌,忽然噗嗤一笑,枝乱颤。 谢渊茫然: “灵韵小姐,你又笑什么?” “不是,我跟你开玩笑的。” 谢灵韵总算忍住,一脸好笑: “哪有上来就要跟你成亲的世家女子?你想什么呢?其实你也就一般吧,笑死。” “哦哦……” 谢渊有些尴尬的挠挠脑袋: “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 谢灵韵瞪了他一眼,随后露出笑容: “行了,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谁,这次便没白来。 “走吧,回去了。” 她当先往下走去。 谢渊默然,难道说她专程来金陵,弄得姚家大张旗鼓、自作多情,就是为了知道自己的身份? 谢灵韵忽然回头,眨了眨眼: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对了,别忘了我说的那些话啊!可得好好考虑!” 她嘻嘻一笑,然后道: “很高兴认识你,谢渊。” 谢灵韵转回身子去,背着双手,脑后的马尾也一蹦一跳。 陈郡谢家的来人第二天就走了,快得让姚家大多数的人都有些迷茫。 只有姚余知知道对方真就是来游览的,或许谢灵韵有什么心血来潮的想法,只可惜问了谢渊自然是说一切正常,没看出有什么眉目。 谢渊左思右想,回头就跑去簪楼,还是跟慕朝云“汇报”了此事,突出一个老实巴交。 “……如此这般,我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渊一脸诚恳道。 慕朝云呵了一声,似笑非笑道: “还不是你招蜂引蝶,勾搭小姑娘?” “冤枉啊!” 谢渊强辩道: “我跟她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那别人怎么对你直接发出招婿的邀请?” 慕朝云淡淡道。 “我看她是开玩笑的。” 谢渊说着。 “专程从陈郡来金陵给你开这个玩笑吗?你认真的?” 慕朝云忍不住道: “之前倒没算出你还是个桃命,早知都就不把……哼。” 见慕朝云冷哼一声,谢渊连忙道: “我只将心向明月,哪管天上繁星!” 慕朝云听得脸色舒缓一下,不过又淡淡道: “天上什么时候还有两个月亮了? “还是说,你觉得司徒琴是太阳,我只是个月亮?” 看着慕朝云斜眼看来,完全没法回答的谢渊擦擦额头,止不住汗流浃背。 说什么,难道说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慕朝云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有姐姐的压迫感了,宗师之威,以至于斯! 好在慕朝云一向还是体谅他的,随口敲打一下,然后不知想到什么,拿起算筹鼓捣了几下。 谢渊在一旁偷眼观看,感觉她算得不是十分认真,不像什么大事,但清雅的脸上还隐隐有些期待的模样。 咋感觉是在算姻缘?谢渊看得久了,多少有几分眼熟。 他静静待了会儿,看似小心喝茶,实则在偷摸观察,结果见慕朝云动了一下,脸色似乎有些变化。 “怎么了?” 谢渊立即问道。 慕朝云神色一动,然后上下打量着谢渊,叹道: “和你有关的事情,怎么老是看不准?” “什么玩意儿?” 谢渊一脸茫然,慕姑娘在自己面前也忍不住当谜语人了吗? “也没什么,你很快会知道的。” 慕朝云犹豫了一下,转过话题: “姚家你还待么?” 谢渊点点头: “嗯,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最好能把姚家变成钱家那样的机会再走。谢灵韵是个性情中人,当不会出卖我……吧?” 他说了一半,征询起慕朝云的意见。 慕朝云微微点头: “你可以信任她。” 谢渊见她不动声色的模样,不知她在想什么,不敢在这上面多说,继续道: “应该在这儿待不长了,我在这里够久,总不至于待到宗师。我的路不在这。” 慕朝云也颔首道: “既然如此,我或许也快离开了。秋风楼该查该找的东西已经尽览,再多留益处不大。近日魔教活动频繁,我找到些东西,或许与他们有关,后面还要再想想办法。”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无言。 这意味着两人又要分开了。 谢渊很想说和她一起去查,然而以慕朝云的秘术洞察以及天机卜算都没能建功,他不管实力还是其他方面,说实话对慕朝云一点儿帮助也没有,说不定只是拖累,就真只能提供点情绪价值。以谢渊心气,一直靠着慕朝云拉扯扶持,让她费心,那非是他所愿。 还有自己的修行路要走,慕朝云所面对的大敌神秘强大无比,他早点成长起来,早点才能帮她。 谢渊叹了口气: “没事!还有一段时间。” 慕朝云不由想到龙腾镖局时谢渊缠着她“再待一天”时的场景,一时莞尔。 她带着微笑,神情安宁,看着谢渊的眼睛,认真的说着: “片刻分离,是为再聚。到了最后,我们一定会回到一起。” 倏忽间过去月余。 大离南北都已经燥热起来,蝉鸣处处。 谢渊在姚家深居简出,专心修行,再谢绝一切和人交流之事。 姚余知见他潜心修炼,比以前更甚,乐得如此,绝不打扰,反而逢人便夸“我族天川有大宗师之姿”。 他越看谢渊越有希望,时常自己感叹,有天川真是太好了。 有得姚家鼎力支持,谢渊先后用了星神和双星拱月,两月间养身功飞涨三层,眼看不日可以突破到第四层,按谢渊估计,用第四层的养身功来冲大金河功,应该够推到第九层了。 而气血修为也在潜心修行和诸多灵药之下,稳步进展,脱离了刚刚突破的青涩,现在已经完全是气血三变境的形状了。 如此内外齐头并进,谢渊的实力提升飞速,比刚从万妖山出来又涨了一截。 若是这时的自己单独对上燃火使……还是压力极大。 以燃火使的境界,可以说是真正的小宗师,宗师之下这份战力,应当到了极限。 想到魔教像这样强的尊使还有三人,谢渊就不得不感叹天下第一大教就是天下第一大教,这幼年形态的大宗师不知哪找的,一抓一大把。 而姚府之外,苏行直接把办案衙门搬到了金陵来,搬到姚家的脸上,姚家却还没什么办法。 庞大的人口拐卖案让天子都震怒,下令彻查,板子本来是要落到钱姚两家上的,结果打下来就只有姚家遭了殃。 钱家接了圣旨,后又纳了几个投名状,这人口走失之案,从钱家主导姚家辅助、变成两家并行、到现在定性为姚家主导,钱家从犯—— 明明前十几年,姚家都快被钱家骑到头上,这事儿反倒成了姚家胁迫钱家而为。 但没办法,钱家投了朝廷保命,这事只得姚家一家来背。 姚家因为见真湖、万妖山和钱家的一系列事情,背后被其他六家一直盯着,而前面是朝廷堵着,一时压力山大。 姚余知除了听到谢渊每日修行的消息感到宽慰,平日眉头就没松过。 本来推了几个还算有分量的替罪羊出去想息事宁人,给朝廷一个说法,结果那苏行不知哪里拿到了账簿细目,点名一点一个准,一定要抓那些罪魁祸首。 然而能用延寿秘法的,无不是姚家的宿老长辈,地位尊崇,甚至还有隐居的老宗师,哪能推出去? 这苏行也是软硬不吃,什么手段都不接招,什么话都不好使,硬得如同刚参加工作的愣头青。又有谢渊暗中一直给他提供线索,几次直接堵住了那些个宿老,还抓了两人,甚至有一次差点就和姚家大打出手,还是宁国公出面调停才没闹大。 但苏行和姚家是悬崖勒马了,他却只差一点,就要和宁国公直接动手,还好又被人劝住。 一时金陵的大人物人人自危,毕竟苏行顺手抓两个贪官也没人说什么,金陵倒是难得的海晏河清。 外有苏行紧追不舍,内有谢渊通风报信,姚家的人近日哪怕在金陵街上,都低调了许多。 虽然很多族人不知具体是为什么,但气氛还是感受得到的。 谢渊老神在在,事不关己,本来继续当他的米虫,以为和他没什么关系。 结果有一天,突然在自己的房间内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许久的暗号。 “……” 谢渊看到之后,不动神色的抹去,到得夜晚,悄然潜行到那个僻静无奇的小院,按照特定的节奏敲响房门。 “进来。” 平淡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 谢渊推门而入,低头行礼: “属下见过楼主。” 桌后的秋风楼主目光扫过他,谢渊突然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头不由埋得更低。 面目模糊的男人看着他,声音幽幽,开门见山: “我觉得,最近秋风楼中出了叛徒。 “你,知道么?”(本章完) 266.第266章 我抓我自己 简朴的小屋里静悄悄的。 门窗紧闭,昏暗的烛光在书桌上静静跳动,只能照耀一尺见方。 在桌后的秋风楼主,周身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暗淡的月色从他背后的纸窗中照射进来,让他永远模糊的面容更加看不真切。 在无形的沉重压力中,谢渊微微低头,沉声道: “属下不知。” 幽暗的目光似乎扫视着他,然后秋风楼主没有特点的声音淡淡道: “近日族里被盯的紧,那些老贼虽然老而不死,但是也夹紧尾巴做人,结果还是被苏行堵住好几次。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谢渊心里微微一紧,不过如今的他自然不会七情上脸,连呼吸心跳都没有分毫变化。 在秋风楼主面前露出一点破绽,大概就是死字。 但谢渊也非吴下阿蒙,只是眉头微皱,飙起演技: “此事有些蹊跷。 “或许族里……真有人心思不齐?” 他语气似是而非,说的是或许,实际上是肯定。 在大族里一房一个想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姚家内部不知多少个山头,谢渊这样说,显然是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态度。 秋风楼主不置可否道: “族里纵然有人不识大体,但此事能获益的那些人,还没胆子这样做。 “你知道我这次找你来何事么?” 谢渊摇头道: “属下不知。” 理论上他已经脱离了秋风楼,正式回归了姚家本家,不再受秋风楼主的管理。 但他既然来了,肯定还是以属下的态度自称;这尊大佛对他在姚家的支持几乎没有保留,若真是姚天川,当心怀一百二十个感激。 秋风楼主的态度有些莫测,他这样问,谢渊觉得大概率叫他是跟内鬼——也就是他自己有关。 但他不信是自己暴露,不然的话,就不会是这样问话了。 果然,秋风楼主下一句就说了他的用意,然而瞬间就让谢渊怀疑起自己: “我怀疑,是谢渊那厮潜伏进楼里来了。” “……?” 谢渊下意识生起了跑路的冲动。 这是专门戏弄他来,玩猫抓老鼠呢? 好在他愣了一下,就稳住了心神,而秋风楼主也没理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之前‘信使’被杀死,整个货运线路被破坏,我想了许久,最可能的人选便是那谢渊。能对姚钱两家这事如此大恶意的,又有能力做到此事的,想来想去也就是他。 “他逃了很久,不知所踪,看起来还是在江南暗中潜伏,一直在调查。 “这厮潜踪匿行了得,摸不到行踪,连我也觉奇异。 “而他杀死信使,拿到许多证据,仍然还对此不依不饶,下一步,你说他会做什么?” 眼见秋风楼主看着自己,意存考校,谢渊试探道: “他……难道敢潜伏进咱们秋风楼里来?” 秋风楼主慢慢的颔首,谢渊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是甚至从他的动作中感觉出了凝重来。 “说不定,他就在我面前晃荡过。” 秋风楼主慢慢道: “以此人心智胆识,能力手腕,我揣摩他的心意,这样发展会是大概率。 “他此时说不定就在楼里,暗中调查那些老不死的线索,毕竟那些护卫,都是楼里所派出。然后他有了收获,一有机会就传递给苏行,里应外合,故而才有了那么大的效果,闹得家族人心惶惶。” “……” 谢渊心中念头翻转不定,但渐渐有所猜测。 他一脸难以置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谢渊安敢羊入虎穴,在楼主你面前作死?” 秋风楼主语气深沉道: “这小子手段繁多,胆识过人,有什么不敢?我判断他此时就在秋风楼中,八九不离十。” 谢渊闻言,面上露出严肃的表情,痛恨道: “这谢渊,当真这么有勇有谋?这个家伙……真是心计过人,狡滑如狐,实力非凡,不可小觑!” 他骂了一连串,越说越像夸。 秋风楼主皱眉瞥了他一眼,不满道: “也不要长他人志气,哼,他虽然的确有几分本事,但既然本座有了预料,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哼,自以为潜踪之术天下无敌,等本座撞见他,让他明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 “楼主英明!明察秋毫,神目如电,想必那谢渊决计逃不过你的眼睛!” 谢渊拱手大声道。 秋风楼主一摆手,制止了他的马屁: “谢渊既然进来,那就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而且必须要尽快找到他,不然让他知道更多的秘密,还不知道会对姚家对秋风楼造成什么破坏。 “姚家现在是朝廷和世家都在盯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必须要小心,要尽快。 “但眼下我不可能一个一个去排查,必须要交给一个可靠的人来完成这任务。 “斩云,我唤你来,便是为此。你进境喜人,本来你在家族里潜心修炼,我不想打扰。然而现在楼里上下,除了你,我甚至连云蛟都有所怀疑,不敢尽信。 “只有你可堪信任,所以临时将你再叫到楼里来,交给你这个任务——找出谢渊。这事我和家主已经说过,他也同意,毕竟谢渊此人,实为我姚家的心腹大患。” 谢渊手指着自己,三分受宠若惊、五分故作镇定、九十二分的淡然自傲: “楼主,我吗?” “对,就是你。” 秋风楼主重重点头: “斩云,现下你成了楼里我唯一可以百分百信任的人。” 谢渊沉吟一下,用力一抱拳: “谢楼主抬爱!但是楼主,容属下多嘴,既然那谢渊手段通天、智计超凡、实力难测、天赋绝伦……咳,既然那谢渊如此厉害,他可能是楼里任何人,属下一样有可能被他顶替,楼主为何不怀疑?” “谁说我不怀疑?” 秋风楼主淡淡道,不过嗓音里有几分赞许: “但你能想到这里还说出来,足以说明你问心无愧。斩云……把你的大金河功用出来。” 谢渊闻言,毫不犹豫,摆了个架势,双掌相对,室内顿时隐约有了波涛之声。 磅礴的劲气如同大江的浪涛在他的双掌间翻腾不休,微不可查间似乎能看到浪有四层,正合大金河功的四曲劲力层次。 秋风楼主眼中露出欣赏: “第八层的大金河功,也是那区区谢渊能修炼得出来的? “不说他去哪里找功法,就算给他三五年,也不见得能修到这个层次,更何况他若顶替你,这才几个月? “这点时间,别说是他,就算是灶教之主、圣女,或者玉虚、智灵,让他们在这个修为这样修行,也不可能到这个层次! “大金河功就是姚家子弟最好的证明,特别是你这个修为、这个层数,就是你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明。纵观姚家近几十年来,唯有你有此等天赋! “所以说,我不担心你被顶替,你就是唯一让我信任的人!” 秋风楼主罕见的露出笑意: “而且你竟然这样问,便更不可能是他。” “……” 真正的姚天川,可远没有这份天赋,你们对自家的孩子还是太自信了…… 谢渊默默拱手: “谢楼主信任。” 秋风楼主摆摆手,难得的语重心长道: “天川,万妖山里你做得很好,狠狠的给我姚家长了脸,成长亦让人吃惊,有此收获,我和家主都十分欣慰。 “但你不能止步,也不会止步。这只是你第一次震惊世人的舞台,从此之后,姚家晨星当闪耀长空,逐渐压得其他天骄不敢抬头,成为唯一的那颗星。 “等到那时,你就是光照大地的骄阳。” 秋风楼主似乎有些激动,声音洪亮: “一个谢渊与你比,如同蚂蚁比之大象,蝼蚁比之飞龙,他决计不会是你对手! “去吧,将他找出来,将他带到我面前!让他知道,敢入秋风楼,就不要想着回去了! “这个令牌给你,但凡秋风楼的下属,见此令牌皆如见我,即便是春三娘,亦会听你号令! “好好干,我要尽快见到结果,去吧。” 谢渊接过一个菱形的黑色令牌,似是寒铁制成,入手十分沉重,冰冷逼人。其上没有繁复纹饰,只有中间一个血淋淋的“殺”字,如同是刚刚用鲜血写成,还在不断流动,充斥着让人心寒的杀意。 他捏着令牌,用力一抱拳: “谢楼主!属下必定不负所托!” 秋风楼主摆摆手,谢渊再次抱拳,然后转身矫健的离开。 看着谢渊离开,房门被关上之后,房间内再度寂静。 秋风楼主静静坐在那里,看着桌上一直摆着的一封信。 这封信就在谢渊在这的时候也一直大摇大摆的摆着,然而谨慎的谢渊一直都没有抬头,根本没看见。 信上简简单单写着几句话—— “姚兄亲启: “你族天川天纵奇才,万妖山一行威名远播,引人侧目,尽皆叹服少年英才。余心生敬佩,为其卜算一卦,不过此等天骄气运隆厚,余才疏学浅,看不真切,实不意外。然—— “余另外发现极有趣之事,与天川、与你族最近困扰之事尽皆有关。 “但怕实是学识浅薄,误测天机,故而还需再去测验行走一番,多不三五日,便当能回返,到时便与兄把酒言欢,分享趣事,或许能让兄心神震动,神色震怖,一念及此,更让余心生欢喜。” 不长的短信,落款只有龙凤凤舞、透着一丝癫狂的两个字。 沈虚。 秋风楼主静静的看着这封信,然后又往门口看了一眼,似乎透过门扉,看到了早已走远的谢渊的背影。 他冷哼一声,将信件一扫,扫到了旁边去,不再去管。 谢渊默默回到了姚府自己的居所之中,没有惊动翠屏,心里暗暗琢磨。 “秋风楼主叫我去,只是让我去帮他查‘谢渊’?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体会一把‘堂下何人状告本官’。让我去查,自然能给他查的明明白白的。 “但此人的确是敏锐,不可小觑。就接触了那么一次,不知道他把我的信息查了多少?竟然真的猜到我会直接跑进秋风楼、跑进姚家来搞事情。 “只不过他觉察的太晚了,早在他知道之前,我就已经把身份坐实成铁好人,在你姚家的宝库上蹭吃蹭喝了。” 谢渊觉得既警惕又好笑,就算是被觉察到,但好像秋风楼主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已经是自己了。 但还是有一个问题需要想明白,那就是秋风楼主叫他去,说的都是真的么? 谢渊眉头微微蹙起。 秋风楼主的理由十分充分,其实是完全说得通。 在这个节点,他想到了谢渊,觉得最近可能是谢渊潜入暴露,看起来好像是逻辑通顺…… 但谢渊总觉得,中间似乎差了点什么。秋风楼主真就是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可能,然而就十分笃定他就已经到了楼里? 他今天又叫自己,真的没有一点怀疑? 谢渊有些不确定。 “说是说得通的,但感觉中间或许还差了一些关键的、让秋风楼主真的产生这‘灵光一闪’的原因。” 谢渊有些沉吟。 这只是他的直觉,是他一直以来经历许多危险之后,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 他微微皱眉,秋风楼主现在应该仍是信任他的,但弄不清楚这个原因,他总觉得有些不稳当。 “就算真只是他心思缜密、大胆判断,但既然他已经怀疑到‘谢渊’头上,那自己再在这里久留,风险就会逐渐变大。” 谢渊默默点头,决定离开姚家的日期应当要提前了。 不过在此之前,应该要先与慕朝云商量一下。 今天肯定不行…… 谢渊看了看天色,老神在在的躺倒床上,摸了摸那个杀气四溢的令牌,丢到一边,埋头睡觉。 第二天开始,谢渊就按照秋风楼主的指使,开始在秋风楼里查自己。 他先是找了个据点,把在金陵的天阶、地阶刺客都叫了过来。 这些人穿着各异,有魁、渔夫、员外、侏儒,还有更多的看起来平平无奇、各行各业的人,等等等等。 说实话,谢渊虽然知道秋风楼里人才济济,但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各行各业的杀手。等这么多人聚在小院里,杀气几乎凝成了实质,让小院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谢渊拿着一个名册,一一点名,叫到房间内,细细盘问—— 他当然知道这没有任何用处,但秋风楼主要说法,他只不过做给领导看,仿佛自己很忙碌的样子。 工作要留痕。 刺客们一个一个的进去,然后莫名其妙的出来,许多人甚至心中腹诽,明明是不该说的很多东西,都在谢渊那楼主令牌的威逼利诱下吐露,这下知道他们秘密和把柄的人便又多了一个。 说是秋风楼公平公正,不问出身,只有代号,实际上这斩云人没杀几个,还不是拿着楼主给的身份作威作福? 他们心中尽管不满,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对秋风楼无形之中多了一点点怨气而已。毕竟秋风楼的凝聚力,靠的高额汇报、进身之阶以及秋风楼主的恐怖威慑,真要说团结,那是一点儿也没有的,都是半卖身的打工人罢了。 “斩云小哥儿……” 一个骚媚入骨的青楼女刺客露出勾魂的笑意,笑得身上颤巍巍的: “不知你今天这般大张旗鼓,是为何事啊?” 谢渊瞥了她一眼,觉得她身上的香水味实在是太浓,不由皱了皱眉: “无可奉告。” “哎哟喂,这么生分干嘛?” 青楼女声音糯得就跟在闺房中一样,媚眼如丝: “斩云哥哥,你要是想的话,奴家懂三十六门秘法、七十二种技艺,保证一时三刻就让你飞上云端,神仙也不换。要不现在我就给你试试?” “你的本名叫王翠?” 谢渊面无表情道。低劣的美人计,对他没什么作用。 “……” 王翠笑容一僵,面皮抖了抖: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入楼之后就改了名儿……” “你什么时候入的楼改的名?” 谢渊问道。 “启元三年正月。” 王翠随口答道,看了他一眼: “你手上不都有记录吗?” 谢渊没有理她,继续问道: “为什么入楼?” 王翠脸色有些变化: “你手上那册子写着呢。” “为什么入楼?” 谢渊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哦,他现在本来就是。 王翠沉默一下,笑道: “不是被卖进来的吗?” “你很不满意?” 谢渊看着她。 王翠无所谓的笑笑: “那时是不满意,哪有被卖到窑子又被逼着杀人的女孩儿是满意的?不过现在倒没什么,我对楼主忠心耿耿!嘻嘻。 “真的,现在我修为不低,藏的银票么,比我爹经商一辈子都多。若不是被拯救到楼里来,我大概只能当个平平无奇的富家小姐,和个平平无奇的公子哥儿成婚,生个平平无奇的大胖小子,或许生几个,哪有现在的日子有意思?” 王翠搓了搓自己夸张的指甲,百无聊赖道: “那种一眼望到死的日子,一点儿刺激也没有,过那种生活不如把我杀了。还是现在的日子有意思。” 谢渊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微微点头: “你可以出去了。” 王翠看着他,若有所思,然后又露出媚笑。 她微微低头,故意夹紧胸口,露出低胸裙装里的深不可测: “斩云小哥,真不试试奴家么?奴家可是号称‘绣口一张、就是半个秦淮’哦~” 谢渊听得有些耳熟,瞥了她一眼: “你还是以诗文见长?”“诗文?诗文哪比的了奴家的唇舌功夫。奴家这诨号,是说来秦淮河的男人,有一半我都尝过,吐出来的能把秦淮河道都灌一半呢。” 王翠妩媚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谢渊顿时升起生理的不适,沉着脸道: “你可以出去了。” 王翠见他模样,瞪了瞪眼睛,捂嘴嬉笑道: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不可能啊!” 可是看他的表情,王翠顿时笑弯了腰: “哎哟喂,好久没见到这么纯情的公子哥了,你们姚家的到了我这儿,哪个不是先解腰带?嗨,斩云小哥,干脆我帮你把腰带解了,姐姐等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眼见王翠手都要伸过来,谢渊轻哼一声,用了真力: “听不懂我说的是么?” 王翠身子顿时一僵,看了谢渊一眼,眼神惊疑不定。 她是秋风楼的天阶刺客,即是在楼里,天阶刺客也没有那么多,个个地位基本都在宗师以下到顶了。故而她见着谢渊,也才言笑无忌,什么都满不在乎。 以她的实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破了,成为秋风楼的第二个春三娘;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一辈子都卡在这里,宗师天堑,毕竟没那么容易。 然而以王翠的实力,刚刚谢渊认真起来之后,那刹那的压迫感让她心中大惊,这是一个刚刚突破气血三变境不久的小年轻该有的? 浑厚的内息霸道无匹,竟然让她都生出些难以抵御的感觉,眼神一下就变得清澈。 联想到姚家声名远播的大金河功,王翠暗自龇牙,表情变得平静: “斩云兄,那我就告辞了。” 谢渊摆摆手,看着王翠出去,然后又唤了下一个。 虽然是做做样子,但这样也有许多用处。 至少把这些平时秘不见人的刺客都认了个脸熟,这些家伙个个都是三变境以上的经验丰富的刺客,即使在秋风楼中也不是等闲。 把这些危险的家伙留个面熟,心中有数,此是其一; 二来,秋风楼是个以强权聚合在一起的组织,大部分的威慑力全赖秋风楼主的强大武力和背后世家的无形威慑。实际上,楼中有许多人,如同王翠一般,由于其本身的来路,应对秋风楼心存恨意。 只不过现在秋风楼能提供好处,他们也就在这里容身,若是有朝一日秋风楼出现了倾颓的趋势,这些人不仅可能是第一批跑路的,甚至可能会给起火的大楼加一把柴火。 谢渊默默将王翠这些人暗暗记下,几天过去,就把金陵能叫到面前的人全部过了眼。 这一下,哪怕春三娘——其实也就是慕朝云,恐怕也没有他对秋风楼的实力了解之深。对许多刺客来说,被掌握了真实身份,就相当于被拿到了命脉。 在整个秋风楼中,谢渊掌握的人员底细已经仅次于秋风楼主。 不过在这之后,谢渊也就暗暗心惊。秋风楼能作恶多年,春雨楼屡剿而不倒,实力果然非同凡响。其中天阶刺客的数目,几日来仅他见过的就有十人以上,这还不是全部。 天阶刺客这等实力,都是三变境中的强者,高手中的高手,秋风楼一个刺客组织能聚集起这么多高手,虽然和刺客生死搏杀、养蛊式的培养更易出战力强大的武者有直接关系,而这一类武者很可能不能再进一步。 但是这些高手就是高手,秋风楼的实力,或者说钱家大变之后,直接就能算作姚家背后的实力,实在是不可不重视。 谢渊心中有数,多了几分知己知彼的感觉。 等装模作样的排查了一遍,谢渊又大摇大摆的去了簪楼,不像以往遮掩踪迹。 反正拿着令牌,秋风楼主本来就说可以去找春三娘,谢渊的确要去和慕朝云商议一番。 看着谢渊大摇大摆的进来,已经得到消息的慕朝云默默探查周围,确认无误之后开启了阵法。 “我已经暴露了。” 谢渊神神秘秘的如同一个谍子。 慕朝云眉头下意识的皱起: “暴露了你还能走来走去?” “但‘我’还没有暴露。” 谢渊神秘莫测的说道。 慕朝云无言半晌,才道: “说人话。” “嘿嘿,模仿你们这些人说话还挺有意思。” 谢渊笑了笑,才把那天在秋风楼主书房里听到的和盘托出。 慕朝云听完,果然也有些不解: “秋风楼主心计深沉,想到你潜伏入秋风楼里好像也不奇怪。只不过……” 她说到这里,直接拿出算筹和八卦盘,开始比划。 片刻之后,看着横七竖八的算筹,慕朝云解读出结果,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怎么跟那人有关?” “跟谁?” 谢渊立即问道。 “那个止空山弃徒。” 慕朝云低声道: “是他给秋风楼主出的主意?” 谢渊眨了眨眼睛,不解道: “他?慕姑娘,你之前说他完全被你握在掌中,他的实力你十分有数?按理说,这种水平的天机士,应该看不透我的天隐术才对。不然我不早就被秋风楼主逮住了?” 慕朝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他的实力虽然不如我,但是也不可小觑。不过你说得对,之前有我干扰,而现在你的天隐术已经大成,修为也慢慢涨上来,他无论如何算不得你。正因如此,才更显奇怪。怎会和他有关?” 慕朝云一直默默关注着这个沈虚,没有让他出幺蛾子的机会,只等时机成熟,就要将这个助纣为虐的妖人除掉。 只不过沈虚谨慎非常,一直在姚府最深处深居简出,谢渊都不知道姚府里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慕朝云眉头微皱,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她想了想,又重新整理算筹,以沈虚为题,开始计算。然而过了片刻,她双眼微睁,有些惊讶道: “他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出了金陵?” “他现在在哪里?” 谢渊好奇道。 慕朝云抿着唇,算了许久,目光显得有些凝重: “找不到他……他似乎筹备了许久。” 谢渊正有些紧张起来,又见慕朝云呼了口气: “无妨,既然出了姚府,那没了金陵姚府千年气运襄助,我这次干脆彻底了结他。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实力胜过我,还以为他留的后手我没有发现,却不知只是我营造给他的假象。这次做了准备便敢出门,便是他的死期。” 慕朝云飞速在室内布置起来,谢渊被赶到角落里,愣愣的看着慕朝云片刻间布置了一个复杂的大阵。 阵旗飘扬,宝材四处,逐渐闪耀发光。 而后慕朝云站在阵中,手托天晶莲,脚踩天罡步,神情缥缈,如同真正的仙人。 …… 洪湖。 一个面色苍白的披发男子出现在湖边。 他对着湖水默默掐算,而后嘿了一声,伸手一招,一团水球猛地从湖中升上,包着一条大鱼,飞到了他的面前。 水球如同鱼缸,大鱼在这半空的水球之中迅速的四处游动,然而就被困在了这牢笼里,片刻也出不得。 沈虚凝视着这大鱼许久,面色渐渐古怪,而后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堂堂姚家,四处宣扬的自家天才子弟,原来早已入了鱼腹之中! “我道那姚天川怎么会有这么厉害,原来不过是狸猫换太子,李代桃僵是也! “真想知道姚老六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表情。他的脸还是一直那般平平无奇否?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虚有些癫狂的笑起来,苍白的面容都浮现了血色。 忽然,旁边跑过来几个本地村庄的稚童,看着那浮空的水球和大鱼,顿时一脸惊呼: “哇!好厉害的仙法!仙长,你是传说里的仙长么!” 沈虚止住笑容,看向几个唇红齿白的幼童,露出温和的笑意: “你们喜欢?” “喜欢!” “那就送你们罢。” 沈虚拍拍手,将那水球推向几个小孩。 小孩顿时大喜,纷纷期待的迎向那水球;不过有一个小孩落在后面,朝沈虚鞠了一躬,道: “谢谢仙长赠宝!” 沈虚看向那最后的小孩,眼睛微亮,笑吟吟道: “倒是个有礼貌的小机灵。可惜,可惜……” “仙长为何可惜?” 那小孩年龄虽幼,谈吐却露出早慧来,显然比同龄人聪明许多。 沈虚摇头,幽幽道: “可惜天机不可泄露,你这个小娃娃,天赋好,命不好。” “啊——” 几声惊叫蓦地传来,落在最后的小孩吓得一跳,歪头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那水球接近几个小孩之后,突然变大,如同有生命一般,直接将几个小孩包了进去。小孩入了水球,顿时憋得面色通红发紫,不断踢腿挣扎,然而却如那鱼儿一般逃不出来,很快没了力气。 最后的小孩吓得面色发白,两股战战。 然而即使见了这般恐怖场景,他依然保持着理智,一咬牙,拔腿便跑。 沈虚见小孩竟然跑如此快,又有些诧异。只不过他再快,也快不过秘法控制的水球,只是一眨眼之间,水球就追上小孩,将其包裹,如同那几个小孩一样。 沈虚挥了挥手,水球带着小孩和大鱼,慢慢飘飞,直入湖中。 然后,他提起的手蓦地松开,水球就扑通一声,带着里面的身躯沉入湖底。 “一群平民,和姚家晨星葬在一起,也算是造化了。” 沈虚负手悠悠道。 随后他面容有些自得,呵呵笑着: “你谢渊算不得,是我学艺不精。你姚天川算不得,是姚家千年气运相佑,也很正常。 “本来我发觉不了,是个死局。 “然而偏偏我对着你‘姚天川’,算出了煌煌气象;而后心血来潮,再拿你八字一算,你突得又在洪湖里了! “有趣有趣,我再算你,再算谢渊,虽然都没结果,然而即使是没结果,也是一种结果。” 沈虚眼中精光一闪: “无果之算多了,但无果的迹象如出一辙,你这‘姚天川’,和谢渊是什么关系呢?呵呵,哈哈哈! “慕道友,这一阵,终究是我赢了!” 他正自大笑,忽然天空中乌云飘来,十分迅速。 湖面起风,波涛骤起,天上生出暗雷滚滚。 沈虚眉头一皱,敏锐的发觉这天雷不正常,竟似朝着自己而来! “天雷术?不可能,我又没招惹玄真宗……是天机勾动的反噬!” 沈虚眼睛蓦地一睁,发觉自己一身天机术,怎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飞速运转,刹那间就被天雷锁定! “不好!” 他这才发觉自己和慕朝云的气机勾连已深,早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她拿住。 沈虚须发皆逆风狂舞,身上诸多玉佩秘宝纷纷炸碎,尝试着反击。然而他骇然发现,往常以为的天机术新手,这次竟然强大的不可撼动。 他甚至可以看见一朵幽暗的莲和无暇的水晶,镇压在自己的命宫! “完了。” 沈虚脸现绝望,看着在乌云中酝酿的雷电,已经粗如水桶。 他脸色惨白,蓦地拿出一根笔,在虚空连点,仿佛还想垂死挣扎。 然而天雷陡然劈下,他的脸色在照耀天地的白光之下,显得更是炽白一片。 轰!轰轰轰! 雷霆连续轰击,不知勾动了多少天机之力。 等到天雷初歇,洪湖岸边已经多了一个大坑,里面一片焦黑。 除了炸飞到远处的断裂笔杆,世间再无沈虚任何踪迹。 …… 陈郡。 郡城的山边还有一座小城,比郡城也差不离。 然而走到近处才发现,那小城的城楼上,写着四个古字,“陈郡谢氏”。 谢氏一族的祖宅庄园,几乎便是一座城池。 城池深处。 一座大院落里,有一片篱笆,篱笆里养了鸡兔许多,到处乱跑,生机勃勃。 谢灵韵站在篱笆旁边,将手中的饲料不断洒向篱笆里面。 那些饲料看起来平平无奇,然而小鸡小兔吃上一粒,顿时就跟充血一般,到处乱跑,仿佛在发泄着消耗不完的精力。 这饲料里面掺了万妖山的些许妖兽肉,拿来喂鸡喂兔,实在是大手笔。 谢灵韵撒完饲料,笑眯眯道: “喂你们好东西,快快长大。” 随后她拍拍手,满不在乎的走开。 刚走到院门处,她就看到了一位一身素净、容貌端丽的妇人,顿时眼神一亮,奔了过去: “娘!” 谢灵韵一下挽住妇人的胳膊,枕在她的大臂上,笑道: “您怎么过来啦?” 她的脑袋一蹭一蹭的,双马尾不断摇摆,看起来倒有点像开心的狗尾巴。 妇人有些无奈的摸了摸谢灵韵的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在您面前,我永远是小孩!” 谢灵韵嘻嘻笑道。 妇人面色柔和,又有些愧疚: “是不是为娘这些年吃斋念佛,对你没有尽到关心?哎,你也知道,我发过愿,每天要在佛前诵念佛言万遍,有时候没能对你……” “哎呀娘,你都说过多少遍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谢灵韵笑吟吟道: “我只是想您了。” “说得我们没天天见一样。” 虽然这样说,妇人面色更显柔和,眼神深处也显得更为愧疚。 她摸了摸谢灵韵的头,然后才道: “我今天一念完佛,就来找你,可知为何?” “不是你想女儿了吗?” 谢灵韵撒娇道。 妇人莞尔: “你这孩子……自然也是,但还有其他事。 “我家闺女有心仪的人了,当娘的自然要来问问。” “啊?” 谢灵韵一听,顿时有些不自在: “您哪听的谣传……” 她眼珠子一转,看向旁边的贴身丫鬟,顿时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别怪紫棠,你这次回来老是看人画像,神不守舍的,又不是什么秘密。” 妇人拍了拍她: “给娘看看,是哪一家的才俊,能打动你这匪猴子的心?嗯,是不是姚家的那姚天川?” “什么匪猴子……切,姚天川?看不上。” 谢灵韵嘀咕道。 她有些扭捏,但见母亲都亲自找来了,直到抵赖不过,只得面颊微红的领着母亲进书房,摸了一张画像出来。 “这是我自己画的,和真人有九分肖似吧。不过他真人比这还好看呢! “这家伙人才一流,修为不凡,有胆有识,心志坚定……诶,这样说有些难为情,但他简直和女儿从小到大想象的一模一样! “他啊,行事也正,是个有名的豪侠,就是……娘,娘?” 谢灵韵自己一骨碌说了许多,见妇人看着画像一直不说话,不由唤了两声,却仍然没有反应。 书房内慢慢变得安静。(本章完) 267.第267章 谢渊 安静的书房里,谢灵韵眨巴着大得惊人的清彻眼睛,好奇道: “娘,您怎么不说话?” 端丽的妇人沉吟一下,又看了几眼画像,再侧头瞥了自家女儿一眼,微笑道: “这位少年确实是一表人才,外貌与你相称。” 谢灵韵顿时喜滋滋的: “对吧?我的眼光肯定不差的!” 妇人白了她一眼,问道: “你刚才说他叫什么?谢……渊?” 妇人顿了一下,道: “潜龙在渊,真是好名字。你说,他是……” “诶,你怎么知道他在潜龙榜上?” 谢灵韵笑眯眯的说着。 妇人一怔,好笑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说这名字而已。嗨,你这个孩子,我和你爹还没点头呢,你都快当自家人炫耀了。” 谢灵韵抿嘴一笑,她知道自家母亲整日潜心礼佛、操持族事,便已占据全部时间,并不怎么理外物,这些江湖事、特别是区区潜龙,大抵是不关心的。 “还是潜龙榜的英杰,嗯,不错。” 妇人随意的点点头,又问了一遍道: “你说他是哪来人士?” “云州。他来自云州,如今在江南……这个,游历。” 谢灵韵顿了一下。 “云州啊。可真够远的。” 妇人似乎有些感叹,然后又道: “潜龙榜的年轻才俊,想必是很有名了。都有些什么事迹,不如你给我讲讲?” 谢灵韵又顿了一下,然后才拉着娘亲道: “娘,你听我好好给你讲。外面有些传言,还有一些诨号,都是做不得真的。其实他这个人跟传言不一样……” 妇人一听,就听出几分怪异来,瞥了谢灵韵一眼: “他的名声很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 谢灵韵吐了吐舌头: “就是春雨楼的人老是缠着他。” 妇人沉默了一下,说道: “……你是说,他是个通缉犯?” “勉强算吧。但那都是朝廷有问题!他不是坏人,为人正直,与恶为敌,比如姚……秋风楼的人,想必恨他入骨!” 谢灵韵连忙辩解,还得意的扬了扬头。 妇人面色更是怪异: “意思是,秋风楼的人他也得罪了?” “应该吧。” 谢灵韵犹豫的点点头,虽然秋风楼主追杀他失败的事情她并不知道,但是都击败姚亦隆,还杀了姚天川顶替,想必姚家应该是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妇人听了,踌躇一下,看了看女儿,尽可能的委婉道: “还真是个,奇人。” 她已经流露出不赞同的意思,谢灵韵顿时哎了一声: “别着急,你听我慢慢给你讲,绝对都不是他的问题!” 谢灵韵跟谢渊的真正的接触不多,但是知道他的身份后,回来查了许多,早将谢渊流露在外的事迹查得一清二徐。 从初在云州扬名的“当街杀县尉”开始,到后来又在乌河杀了姚家的分支子弟,联合司徒琴反杀秋风楼天阶刺客,然后便是来到金陵联合般若寺、玄真宗弟子,以二变境的实力击败姚家老宗师姚亦隆,名声大振。 这些都是让谢渊登上潜龙榜的战绩,谢灵韵是反复搜集资料,甚至还将不那么为人所知的却更为夸张的掺和进宗师之斗、以外练修为重伤宗师的那场云照县追逃战给找到。 将这些战绩资料谢灵韵是反反复复的看了许多遍,已经是如数家珍一般,此时给自己母亲滔滔不绝的讲述,甚至让她插不进话。 “……所以,虽然他的外号有些凶,名声有点奇怪,但那都是春雨楼的抹黑!” 谢灵韵终于讲了一段落,讲得口干舌燥,没有淑女形象的将茶杯里的茶一大口喝干净,然后继续: “真实的他,谦逊、礼貌、温和……嗯,可能也没有。但是他古道热肠、很讲义气、有勇有谋、不抛弃同伴,绝对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嗜血狂徒,都是毁谤!” 妇人听了好久,终于轮到她说话: “嗯,听你这样说,他虽然行事手段有些欠妥,但是不失为一个侠士。” “对对对,我也是这样觉得!” 谢灵韵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又听母亲道: “只是,你去万妖山一趟,如何结识得这谢渊?如何与他并肩作战了?” 妇人敏锐的目光盯着谢灵韵,直指关键。 “……路上?” 谢灵韵试探的回答道。 妇人笑了笑: “一路上都是你莫堂叔跟你一起,你怎么在外面还和其他人一起战斗了?” 谢灵韵啊了一声,讲的时候太高兴,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结果母亲心细如发,明察秋毫,一下就发现了古怪所在。 谢灵韵纠结了一下,尴尬的笑道: “能不能保密?” 妇人坚定的摇摇头: “你认识年轻俊杰,是好事情。只不过这位谢渊看起来经历非凡,人也不简单。你若是说不清怎么和他认识的,当娘的总有些不放心。” 谢灵韵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 “那我要是给您说了,您可得替我保密,绝对不能再去跟外人说!” 妇人点点头: “我自不会多说闲言,都是为你好,你还信不过为娘?” 谢灵韵眨眨眼: “你发誓!” 妇人顿时瞪眼: “匪猴子,还要干嘛不?要不要给你立字据?” “也不是不行……” 谢灵韵见妇人有些生气,顿时缩了缩头,道: “好吧,我相信娘亲。他……现在冒充那姚天川,在姚家过少爷日子呢。” 妇人听了愣了一愣,然后慢慢瞪大眼睛: “此话当真?” “当然。万妖山的姚天川根本就是假的,一直都是他。” 谢灵韵说着。 “所以这次万妖山说得沸沸扬扬,姚家的姚天川立了大功,斩了魔教的燃火魔使,结果也是这谢渊?” 妇人有些诧异。 “对啊!那姚天川才没这本事。” 谢灵韵胸一挺,与有荣焉。 妇人又呆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 “真是……荒唐。到底是姚家破落至此,还是那谢渊本事这么厉害,在姚家李代桃僵,也没人发觉?他不害怕自己暴露么?” “他就是这么厉害!” 谢灵韵有些骄傲的道,不过内心却也有些担心。 想必他自己心中有数吧…… “他为何针对姚家?” 妇人有些皱眉道。 总的来说,谢家和姚家都是世家,听到一个江湖豪侠就这么轻易的潜入世家之中造成破坏,她心中有些抵触。 “自然是不忿姚家所做的事!” 谢灵韵又开始滔滔不绝: “从乌河开始,他就和姚家产生了矛盾,听说那里也是姚家地下生意布局的一环。然后他来到金陵,见到了姚家更多的龌龊,便潜进姚家,寻找更多罪证! “最近春雨楼不是直接驻扎在了金陵么?闹得姚家鸡飞狗跳!肯定是他立的功劳!” 妇人闻言,瞥她一眼: “都是他给你说的?” “……是我推测的。但八九不离十。” 妇人轻哼一声: “我看你已经要把他当成天神下凡、无所不能了。会不会他只是贪图姚家的宝物?” “绝不可能!” 谢灵韵斩钉截铁道: “他不是那样的人。” 妇人本来还想说,见女儿表情,只得收回了话语,不置可否道: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他的确还是个甘愿以身冒险的大侠客。” “那,娘亲是不反对我和他来往了?” 谢灵韵有些开心的说。 妇人莞尔一笑: “你是聪明孩子,自己能拿主意。不过这个孩子做的事情很危险,古语云,君子不立危墙。我看你还是劝他早点从姚家脱身,或许哪一天带回来和我与你父亲见一见,看看他的意见。” 谢灵韵有些脸红: “见、见父母什么的,还没到那一步吧?” 妇人好笑道: “我也就是说以后,没让你现在就带回来。而且……我听你说了许久,却没听他的表现。他对你也有意吗?” 谢灵韵挺了挺胸膛: “没有!不过没事,以后就有了。” “你这孩子……” 妇人摇了摇头,微笑道: “不过我也相信以你的样貌天赋、咱家的家世,虽然这位年轻人听起来天赋极佳,嗯,算是堪堪配得你了。” 她顿了一下,即使以她陈郡谢氏主母的眼光,哪怕只是粗略一听,也觉谢渊的天赋能力,勉强能配得上自家的宝贝闺女了。 她点了点头: “无妨,年轻人只是交朋友,以后的事情么,不必强求。” “娘!您别说的这么悲观,我看上的人,肯定是坚持到底!” 谢灵韵昂头道: “还都是本家姓,您没意见吧?” 妇人摇摇头: “我是不在意,你爹恐怕会嘟哝两句。但真成美事,倒也无妨。” “就是!我想的都省得招婿了,以后你们也有孙儿可养,传承有序,多好!” 谢灵韵笑吟吟的。 妇人哭笑不得: “你这孩子,简直是……倒也有几分道理。” 母女俩再闲言几句,妇人就让谢灵韵刻苦练功,自己又离了女儿的院落。 在婢女仆役的前呼后拥之下,妇人回到一个简朴的院落,里面大厅供奉着一座纯金的佛像,熠熠生辉。 而除了这座佛像,大厅的一切都十分干净简单,完全不像庞然谢氏的主母所在之所。 妇人将一应仆役都留在院外,在那个十分陈旧、还有补丁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闭目诵念。过了许久,她才站起身来,上香燃烛,然后走到侧面一间小小书房。 妇人沉吟片刻,取出纸笔,轻轻点画几下,就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赫然便是谢灵韵那儿的谢渊画像,近乎一模一样。过目不忘,妙笔生,不外如是。 “谢……渊?” 妇人看着画像,喃喃念叨,细细的眉头逐渐拧起。 片刻后,她唤进来一个贴身丫鬟,低声道: “去查一下这位谢渊,查清楚一些。” “是。” 丫鬟干练的应命,转身就走。 “对了。” 妇人忽然又将她叫住。 见丫鬟站住,她张张嘴,然后才低声补充: “尽快些。” …… 金陵。 簪楼。 谢渊看着慕朝云将庞大复杂的阵法麻利的全部收好,就跟做卫生一般,分门别类的就将东西全部整理好,看得一愣一愣。 此时的慕朝云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一般,除了脸色微白,又显出几分透明感,其他全部正常。 谢渊试探着问道: “找到他的位置了?” “没。” 慕朝云摇摇头。 谢渊眉头不由皱起: “竟然连你也找不到,这下有些棘手啊……” “没事,他已经死了。” 慕朝云淡淡道。 “啊?” 谢渊张大了嘴,十分诧异。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也能杀死他?不,这么远,你怎么杀死他的?咒杀?” “咒杀那是巫蛊术,或者天机术的邪道一脉,现在基本都失传了。哪听得稀奇古怪的东西?” 慕朝云瞥他一眼: “天机术交锋,自有天机术的法子。你不修此道,你不懂。” 谢渊感受着慕朝云不加掩饰的嫌弃,有些无奈道: “好吧……” 他曾经戏言要真正拜慕朝云为师,学习这些神奇的秘术。 结果慕朝云表示他如果真要学,她是愿意教的,可以试试看。 但闲来无事时,看着那比高数还复杂的各色算式、秘卜、易理、阵势,痛苦的回忆穿越了两个世界,开始攻击他。 虽然硬要学也是能学的,但即使在面板的帮助下,进展也十分缓慢,而且需要海量的苦功,势必影响他的武道修行,时间本来就不够用的他只得按下。 “你的路不在这。” 慕朝云的评价还是委婉而温柔的。 “所以,没看到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就这样将一个宗师击杀了?” 谢渊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话本里这样写自然没问题,但这是现实,现实是要讲逻辑的。 修行已久,武道为基,他感觉这有些超出自己的认知。 慕朝云平静的道: “不能说没见着人就能杀他。以天机术而言,我是看到他了。只要算得到他,他在眼前或是不在,在这个房间还是在天涯海角,也都一样。” 她正准备饮口茶,谢渊积极的将茶壶抢过来,恭恭敬敬的给她斟好,双手奉上,一副大佬请用茶的模样。 慕朝云莞尔,优哉游哉的将茶喝了,莫名回想起在龙腾镖局天天等待谢渊投喂的日子。 正自出神,谢渊的声音打断了她: “慕姑娘,那你能不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咒死几个?” 慕朝云有些不满,横了他一眼: “都说了不是咒杀!这法门独属于天机士,若不是我和他交锋许久,知他根底,换作另一个天机士来,也不见得轻易做到,总得布置一番。 “而若是普通武者,哪怕就是个外练,我或许能将他看得一清二楚,但也不能隔空伤害,还得到面前。” 谢渊这听明白了,总之还是有许多苛刻条件,不是他想象中的仙人那般隔空作法、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之中。 可能他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一些,还以为自己在修仙世界呢。 不过…… 【先秦方士手札:(1/100)】 看着面前这不知如何进展的玩意儿,或许上古之时,如此手段真的是满天飞也说不定呢? 看着谢渊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惋惜,慕朝云又优雅的捧着茶杯,轻抿一口,清雅绝俗的脸上露出探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嗯,那个天机士死得干净了?” 谢渊再次确认道。 慕朝云十分肯定道: “他肯定是再也动不了他的算筹。其实就算他还活着,我想他也没那本事算得清你的命数才是。哪怕我与你这等关系,有时候看你都不清不楚。” 谢渊眼睛一转,笑道: “就是,我与你这等关系,我可是对你坦诚相待,绝无隐瞒的!看不清楚可不是我有意遮掩。” 听谢渊有些调笑,慕朝云脸皮微微泛红,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理理发丝,继续道: “我是说你本身气运隆厚,不似常人。而修行天隐术之后,更难预测,他理应不知道你的身份。” 谢渊也点点头,他大成的天隐术还是能感觉到了几次被人隐隐窥探,但是身上就如同有一层无形的罩蔽,将那些十分隐蔽的丝线全部挡在了外头,他相信自己的真实身份仍然是保密的。 不过谢渊还是沉声道: “就在这几天,我准备就离开姚家。” “这么快?” 慕朝云有些诧异,绝美的脸上微微一动,看向谢渊,等他继续解释。 谢渊说起理由来: “本来就打算走,既然有些意外,不如提前。虽然理论上仍然是安全的……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只不过在姚家这么久了,探听到许多秘密,然而要想给姚家致命一击,恐怕还做不到。” 慕朝云微微点头,赞许他的小心,然后接了下去: “或者说如此世家,便如百足之虫,不管击其哪里,都不可能一击毙命。要想真正扳倒这样的庞然大物,不是一时片刻可以做到的。” 谢渊颔首道: “话是如此,但让他们感觉到痛得不行,还是有办法的。姚天川的死算得一个,而最近春雨楼的针对,也让他们焦头烂额。 “那个苏行,以前我觉得他就是正事不干、欺软怕硬就知道抓我这种小虾米,结果现在看来,骨头倒也挺硬的。 “姚家还有个老祖宗,一直是靠着延寿邪法续命,但我一直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之前偶然听到了一两句,但还没听明白就被人捂住嘴了。若是能找到这个人,将其除掉,想来姚家的底气,也就只有秋风楼主了。 “而秋风楼主却更好办了,毕竟他虽然一直隐秘身份,在我面前却是如同亮在日光之下。秋风楼的高阶刺客我基本都掌握了大半,这两日争取再收集个全,还有庞大的金银铜牌刺客,全部交给苏行去头疼。 “秋风楼都挑衅春雨楼多久了,想必春雨楼不会放过这个彻底瓦解秋风楼的机会。” 如果能瓦解秋风楼,再灭掉姚家的隐秘宗师,那姚家的全部力量就是暴露在明面上的这些。 到时候不需要谢渊动手,其他世家都不会给姚家好过。 那时的姚家,除了像钱家一样抱紧朝廷的大腿,恐怕也只有认一家世家,再度攀附,如同附庸。 但这一次,真正羸弱到极点的姚家,面对比当初垫底的钱家还强得多的其他世家,恐怕想要保存自身的独立,就千难万难了。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谢渊的设想都能成立。 “最多再来五天,我便准备离开。” 谢渊沉声道: “秋风楼主给我查‘谢渊’的期限是十日,我三五天直接跑路,想必他也想不及。” 慕朝云缓缓点头,左思右想,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轻声道:“那这几天,我也会多留意你的。” 谢渊心中明白,慕朝云的意思是她在这最后几天,基本上就放弃自己的事情,随时都会关注着他,并且给他准备着最后一道保命的神技—— 超出这个世界大部分武者认知的传送法阵,或者说奇门遁甲术。 谢渊心中既生感激,又觉温暖。慕朝云可不是终日闲着没事做,对于报仇没有太多头绪的她,近乎以穷举法在排查有能力一朝覆灭北都山的势力和人物。 这样的势力虽然不多,但是要想一个个查清楚,需要梳理海量的资料,而许多资料本身就很难得来。特别是她最近瞄准了魔教,以这魔教本身的隐秘,实在是需要耗费巨大的精神。 不过即便如此,一到自己要做正事,慕朝云便放下手上的所有事情,全身心的来帮自己平稳度过在姚家的最后这几天,只为他万无一失。 谢渊心中一动,大手一伸,老实不客气的抓住了慕朝云柔弱无骨的柔荑。 凉凉的,如同夜里覆霜的美玉,手感极佳。 只不过要不是她是货真价实的宗师,谢渊都以为是个柔弱女孩儿,一点也感受不到烘炉般的血气。 慕朝云脸色微红,不过就任他抓着,没有动弹。 她仰了仰头,看他就坐在身边走神,便微挪动一下,轻轻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微微吁了口气。 房间里一时显得静谧温馨,却又有些微别离愁绪。 再过几天,两人是不是又要分别?何时才能再见? 但按慕朝云说的,两人是命定的缘分,终究会聚在一起。 …… 谢渊从簪楼出来,心中盘算: “多不过三五日,我必须要离开。那么这几天,一要继续根据秋风楼主的命令行事,好好在秋风楼里抓内鬼。嗯,这样可以搜集整个秋风楼所辖刺客的名册,到时候全部丢给苏行。 “第二个,便是努力查一查那个所谓的老祖宗到底是谁、在哪。按理说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宗师实力应该也没剩多少,但只要是暗处的,最好都给姚家挖出来。 “不过这个不强求,顺其自然,没查到就过时不候。 “嗯,我想想……其实第二个目标可以和第一个整合到一起。许多姚家人物的护卫工作,都是由秋风楼里的姚氏族人完成的。这个姚家老宗师,深居简出,如此隐秘,周围的很可能不是姚家大院的仆役,而是直接从秋风楼里挑的! “这两天盘查秋风楼里刺客之时,可以顺便看看有没有做过此类工作之人…… “除了这两项,要走了,姚家的东西能带点儿就带点儿吧,毕竟以后没这么好的条件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谢渊摇摇头,叹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嘶,我这算不算已经被腐化了?享受起民脂民膏了?” 他想了想,摇摇头,按理说姚家的东西,他用不用,姚家都会积攒那些宝贝。如若他不用,那就进了姚家其他人的肚,还不如给他,物尽其用。 “便呆这最后几日,然后便再见了,金陵。” 谢渊已经想好,离开姚家之后,先往江北行去。 江北佛寺不少,天下禅宗般若寺便在虞州,佛家香火鼎盛之极。 在那般地带,谢渊也许有希望获得佛韵,将自己还剩不多的进度彻底推满,看能不能有什么奖励。 不,有奖励是一定的,但不知道是什么而已。但这一项如此需要缘分,谢渊直觉后面的奖励也不差,一直是颇多期待。 等在北地游历一圈,谢渊便准备回云山去。 出来这么久,剑宗应该还认自己这个弟子吧?李星拓还欠他一次剑峰感悟等着兑现呢。 当然,回云山之前,肯定是要路过云州府的。 水榭听琴吃点心,这体验好久没有了。 一想到这里,失了姚家药库的失落顿时烟消云散。 回云州修行虽然清苦一些,但心中安宁,不是江南胭脂地可比。 若没慕朝云,或许谢渊早就提剑跑路了。 此后三日,谢渊厘清秋风楼的入阶刺客之后,又开始盘查起金银铜牌刺客。 这些刺客最多不过二变境的修为,少的许多甚至刚入一变境乃至四练的都有。境界比入阶刺客差远了,但数量确是不少。 以谢渊如今修为境界,这些刺客层次已经不值一提。 然而若是以整个大离朝修行界来说,如此多的气血蜕变境刺客,实在是一股恐怖的力量。 谢渊自己虽然修为上来,但还没有脱离地气。从底层练出来的他,知道一个气血蜕变境意味着什么。哪怕是最普通的气血一变境,就够在一县之地称王称霸。普通人的进身之阶实在是少之又少,哪怕天赋不俗,却也找不到路。 所以拿到名册之后,看到如此多的蜕变境刺客,谢渊也暗自心惊,眉头紧皱。 不知钱姚两家的人口转运,这么多年暗中给秋风楼提供了多少人才,才养的出这么多实力不凡的杀手。 “若是任由秋风楼继续发展,这么多人不知还能造成多大的危害。而且真到了危机时刻,姚家大旗一挥,许以重赏,这也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谢渊默默点头,这名册可是个要紧的宝贝。 可惜这些名册,都是秋风楼主的贴身助手云蛟亲自押送,用完了要要回去的。 今天云蛟拿来名册,闲着无事就在旁边看着,谢渊一时也没有好办法。 好在前几天他已经暗中记下誊抄了不少,而以武者身体三次蜕变至极限之后的记忆力,这些册子看过一遍,晚上默个大半,应该不成问题。 又是一个刺客进来。 “姓名。” “王铁蛋。” “代号。” “玉面狐。” 谢渊抬头看了看这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继续低头: “干什么工作的。” 憨厚的玉面狐愣了一下,试探道: “秋风楼的杀手?” “何时何地因何原因进入秋风楼?有什么工作经历?拿过什么奖项?” “启元五年六月,吃不起饭……” “工作经历?杀人,骗有钱的夫人,给楼里挣些外快。” “哦,还有给老太爷站岗,站了几个月……” 玉面狐说到这里,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目光射来,顿时浑身发寒,讷讷不言。 谢渊转头,看到身后的云蛟耷拉下眼皮,皱了皱眉: “云蛟,你做什么?” “没什么,提醒下他不该说的不要说。” 云蛟淡淡道。 “什么叫不该说的?我不问所有细节,一一对照,哪知道他是不是谢渊假扮?” 谢渊哼了一声。 “你就这样做,我看一辈子也找不出来吧。” 云蛟冷冷道。 “不做更查不出来,你如此阻挠,我看你是不是就是谢渊?” 谢渊指着云蛟,一顶帽子扣了过去。 云蛟眼皮抖了抖: “你第一天不就问过了?” “那就请你继续配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谢渊亮了亮那个流血的令牌,云蛟顿时闭嘴,眼眸低垂,生出寒意。 他继续问玉面狐: “什么时候、在哪站的岗?” 他忍住了没有问老太爷的身份,在姚天川的记忆中,有几位姚家老宗师都是以养老的名义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多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在还是不在,这也算是世家隐藏实力的一种手段。 玉面狐有些犹豫,一会儿看向谢渊,一会儿看向云蛟: “站……还是没站呢?” 谢渊叩敲桌子: “注意你的态度,我现在才是审查官。” “说吧,就说你给七太爷站了多久,不然斩云大人恐怕要把你按疑似谢渊给办了。” 云蛟语气不无嘲讽。 七太爷? 谢渊眼中精光一闪,没想到直接从云蛟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姚家七太爷……没记错的话十多年前就隐退了,从来没在任何场合见到过他,姚天川甚至对他没什么印象。 但他的名字还是耳熟的,二十年前,姚家七太爷曾经上过飞龙榜,虽然很快又下来,但足以证明他有那个境界。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苟延残喘,还是实力有进益? 应当是苟延残喘吧……不然若是还正当年,姚家风雨飘摇,他不该隐退。 谢渊心中想着。因为这个原因,他对姚家隐藏的实力并不看得过重,真有能打的强人,早该出来稳定局势。 但曾经是飞龙榜宗师,这个名字还是得关注,于是谢渊听玉面狐讲起: “三年前,我在紫金山精舍给老太爷站了半年岗。” “时间、地点。” 谢渊一丝不苟。 “唔,东二重山云谷精舍,五月到十月。” 玉面狐对答如流。 “很好。” 谢渊点头: “你可以出去了。” 等玉面狐走后,谢渊又一幅平常样貌的唤进下一个。 直到傍晚。 谢渊结束一日工作,将名册还给了云蛟。 云蛟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接过册子,转身离开。 谢渊瞥了两眼那迅疾的背影,眼中幽光一闪。 今天云蛟来得蹊跷,谢渊心中早有警惕。 若是他突然要唤自己去秋风楼主那里,谢渊打定主意直接开溜。 不过这家伙来去匆匆,看起来只是押送名册的。 谢渊默默起身,往姚府赶去。 差不多了,今天再整理一下,明天白天再开溜。 晚上跑路,说不定还反倒引人注意。 谢渊一路回到自家小院,翠屏迎他进门,给他摘下外套,柔声道: “少爷,请更衣。” “嗯。” 谢渊嗯了一声,正往里屋去转,就听翠屏继续道: “对了,家主在等您。” 谢渊脚步顿了一下,但已经看到了坐在书桌后的姚余知。 姚余知面容威严,眉头就算舒展开来,也是一个川字。 他看着谢渊,眉头抖了抖,淡淡道: “天川,回来了?” “见过家主。” 谢渊行了一礼。 姚余知摆摆手,语气有些古怪道: “你……又去楼里做事了?” “……是。” 谢渊低声道。 姚余知张了张嘴,不置可否,忽然道: “罢了,你练一下大金河功,我看你进境。” 谢渊依言而行,双掌间浑厚澎湃的劲气如同大河奔涌,引得书桌上的茶碗都开始震动。 姚余知看到这一幕,吐了口气,幽幽道: “若是外人,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将大金河功练到这等地步?” “沈虚用命传的话,你也看到了。” 秋风楼主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谢渊浑身一僵,这才感觉到房间一角有一道幽暗锋锐的恐怖气息,隐隐笼罩着自己背后的所有要害,如同被利剑抵住。 姚余知似乎变得苍老了些许,紧紧盯着谢渊,一字一句道: “你,到底是谁?” 谢渊默然片刻,忽然一动,周身猛然爆发出无数玄妙符文和闪耀的白光。 他脚下似乎隐隐出现了一个阵法,身躯刹那间就变得透明。 然而下一刻,恐怖的剑气在整片空间肆意切割,然后将整个书房都与外界隔绝。 谢渊脚下的阵法牟足了劲,不断闪烁,然而却始终不能将他送出去,只得徒劳的闪了几下,暗淡消失。 谢渊面色瞬间变得沉凝起来。 “比我想象的还果断,但没用。” 秋风楼主淡淡道: “我岂会让你用一样的方法跑第二次…… “谢渊。” 轰的一声,宗师气势爆发,室内刮起了一阵旋风,将杂物吹得东倒西歪。 谢渊面色一白,膝盖一弯,差点被压下去。 但他拳头握紧,感受着两名宗师恐怖的威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的站直了身体。 他面容变幻,露出本来相貌,笑了笑: “你们怎么发现的?” 姚余知看着谢渊的面容,嘴唇忍不住抖了抖,苍老的大手紧紧握成拳头,握到指节发白。 “什么时候?” 他声音有些沙哑。 “得有几个月了吧。” 谢渊想了想,回答道。 姚余知闭了闭眼睛,用力的吸了口气: “我姚家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和你姚家无冤无仇的多了,不还是都惨死在你们手下?” 谢渊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 “你,不怕死?” 身后传来飘忽的声音。 以谢渊对秋风楼主的了解,应该是动怒了。 “人皆一死,何以惧之?” 谢渊呵呵一笑,又道: “你们还没告诉我,怎么发现的呢?” 秋风楼主隐藏在烛火照耀不到之处,默默看着谢渊的背影,看着他即使面对这般绝境仍然泰然自若的气质,眼中忍不住的流露出几分欣赏、遗憾、痛恨和暴怒。 真正的姚天川,绝对做不到他这样。 如果这真是姚家子弟就好了…… 秋风楼主冷冷道: “沈虚毕竟是止空山的前任天算子,虽然你背后的慕家那位实力远超想象,但沈虚也不是完全的废物,至少用命还是能做些事情的。” 谢渊听得大概,微微叹息。 这一阵就输在敌暗我明,他一直不知道这个止空山弃徒到底在哪、到底在干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怎么找出自己的。 但既然结果已是如此,那深究也没用处。 姚余知的脸色一直无比难看。 他近来四处炫耀“姚天川”,将其彻底立为家族的核心,寄予了庞大的希望。 结果现在告诉他,这姚天川是假的,真正的姚天川早已死去。 即使是再深的城府,姚余知也感觉接受不了,浑身都微微颤抖,七情上面。 他身形蓦地一闪,出现在谢渊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谢渊想要闪躲,然而他修为再高,和接近飞龙榜的宗师相比,仍然有着不止一道天堑。 一拳正中他的腹部,将他打得弓腰如虾米,然而身躯还没被轰飞,又被姚余知一把捏住脖子,提了起来。 姚余知眼中冰寒无比,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中传来: “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一直活着,让你每天想死而不得; “让你看着姚家摧毁你所有珍贵的东西; “让你看着姚家折磨你所有亲近的朋友; “让你看着姚家虐杀你所有尚存的血亲; “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全部倒在你的面前,而你,仍然不会死,仍然承受着永不止歇的折磨!” 谢渊面色涨红发紫,听到姚余知的威胁,艰难的笑了笑,突然呸了一声: “急了。” 姚余知愣了一下,而后气劲爆发,将这口唾沫吹飞,脸现暴怒: “你找死!” 身为姚家家主,这辈子还从未有人胆敢如此侮辱他! 谢渊手上一紧,感受着手心坚硬的触感,感受着姚余知冰冷的杀气,心中默祷。 希望有用吧…… 姚余知暴跳如雷,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当场撕碎谢渊的冲动,压抑道: “我不杀你,我不杀你,我要天天都折磨你……” 突然,他嗓音一顿,抬头望天。 而旁边的秋风楼主先他一步,已经闪身出了室外。 一股庞然气势笼罩了整个金陵姚府,姚余知刹那间浑身紧绷。 下一刻,庞大的声音响彻了整片天空: “谢渊,何在?”(本章完) 268.第268章 世家 随着庞大的声音响彻天穹,一股强悍的意志迅速扫过金陵姚氏庄园,然后瞬间便锁定了这间书房。 谢渊也听到了这声呼喝,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一股凌厉的威压迅速接近这边,然后骤然停顿了一下。 秋风楼主淡漠的声音响起: “谢奕,何故擅闯姚家?” 庞大的声音如同雷鸣,轰隆隆的: “我听闻谢渊在你姚府,特来寻他。” 秋风楼主拦在半空之前,双手抱胸,冷冷道: “你要来我姚家寻人,递名剌、谴使者,自有人好好接待。不请自来,大呼小叫,是何道理?” 半空中,一个宽袍广袖、眉目疏朗的中年男子立在秋风楼主之前。 他负着双手,凝眉道: “事急从权,我心感要是来晚了,事情恐有难以回转之处。这一看,果然就差点赶不上。” 他双眼紧紧盯着下方,眼中冷电一闪: “两个宗师,欺负小辈,我倒要问问是何道理?” 秋风楼主变幻不定的面容忽然快速转动起来,似乎心绪十分不宁。他沉默一会儿,冷然道: “我姚家自处理奸细,与你陈郡谢氏何干?” “这谢渊……” 谢奕话语一顿,转过话头: “我找他有极重要的事,你们不得伤了他。” 秋风楼主冷哼一声: “这是金陵,是我姚家族地。我们在姚家的地盘上如何处理奸细,还不需要你们陈郡谢氏来插足!” 谢奕眉头紧紧皱起,强调道: “我找他的事情,干系重大,必须带他离开。等我问完事情,择日再还他给你们便是了。” 秋风楼主漠然道: “谢渊与我姚家为敌,损害同样重大,绝不会允许他离开。” 什么择日再还,傻子才信。 谢奕气势愈来愈隆,天上层云滚荡,星月无光。 夜色深沉。 谢奕眉峰拧起: “既如此,那便要领教你秋风楼主的高招了。” 他蓦地拔出随身佩剑,一道闪耀天地的剑光划破了夜色,冲向了秋风楼主。 秋风楼主身形连闪七次,如同隐入夜色中的幽灵,瞬息间在半空中变幻了七次方位,方才躲过这一剑。 他神情有些凝重,袖口一抖,漆黑如墨的短剑滑出,混身如同融入夜色,合身刺出。 沉静的夜空刮起了狂风,两大宗师战在一处。 两人的对话和动静分毫没有遮掩的意思,整个姚家、半个金陵的人都被惊醒。 姚家族人看着高空中爆发的道道光华,年轻的还好,不少老人脸色显出几分惊惧来。 十多年前的八门之乱,灶教圣女也是这样从半空中横压而来,魔威冲天的在姚府的上空和姚家宗师交战。 那一战,姚家宗师星落如雨,家族距离破灭只有一线之隔。 现今又有强大的宗师在半空中激战,许多姚家族人显然回忆起当年,心中惶恐不安。 书房之中。 谢渊同样听到了两人的动静和对话,听得却是一头雾水。 “谢奕?陈郡谢氏的家主?谢灵韵的老爹?他来找我干什么?” 谢渊疑惑非常,难道是为报救他女儿性命之恩? 这样好是好,但是来得可也太巧了! 他侧头看去,看见姚余知脸色变幻不定,眉头深深皱起,似在思考什么。 看着谢渊望来,姚余知双眼圆睁,显得有些怖人,冷冷道: “你倒请得好帮手。” 谢渊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但既然姚余知以为是他做的鬼,谢渊便顺坡下驴的嘿笑道: “知道就好!谢家主你自然认识,飞龙榜第一,上三姓陈郡谢氏的家主,他和我的关系……呵呵,他让我不要说。我看你还是把我放了为好,不然得罪了谢氏,你姚家恐怕想要钱家那样的后路也不得。” 姚余知眉头一皱,怒从心起。 这谢渊和谢奕什么关系? 看他这幅模样这幅口气,难不成还是个私生子? 这怎么可能? 姚余知本不愿意相信,但是谢奕都直接为他打到金陵来了,顿时让他心中生疑。 这谢渊要真是谢奕的儿子,这事情就棘手了。 谢渊杀了姚天川,戏弄了整个金陵姚家,而且还知道他们那么多秘密,绝对不能放走; 但若他是谢奕的儿子,那就是这谢氏家主的唯一嫡子。 众所周知,谢奕只有一个独女谢灵韵,作为家主再无其他子嗣、特别是没有男娃,向来是有些不妥帖的。 但谢奕春秋鼎盛,修为又高,以他年纪还不用操心继承人的问题,所以也没人多说什么。 然而既然他有这么一个儿子,不管身份是不是见不得光,只要确实是流着他谢奕的血脉,还是个儿子,那就绝对干系重大,甚至能影响整个谢氏的传承。 如此身份,姚余知就是再想生啖其肉,也得慎之又慎。姚家本就是风雨飘摇、如履薄冰,如果彻底和谢家交恶,那刚刚这可恶小子说的话,恐怕不是危言耸听。 姚余知听着天上的激烈动静,眉头再度一皱。 老六恐怕快挡不住了…… 秋风楼主本来就是刺杀一流,若他胜得过人,哪怕是同级宗师,见面三招就能要人性命;而若是缠斗半天还没出结果,那多半是赢不得。 这谢奕自继承谢氏家主之位之后,占据飞龙榜第一多年,无人知道他到底距离大宗师之境有多近。 有传言说他若想要突破,随时都能突破,甚至还有说他已经突破了、只是秘而不宣的。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他的强大毋庸置疑,两次东海论剑都是夺魁,不然也不会把持着飞龙榜第一这么久。 老六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姚余知目光不断闪烁,心中已经习惯性的开始权衡起来。 谢渊看这姚氏之主面无表情,以他察言观色的功力还看不出姚余知的心思。 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心中松了些许。 不需要知道这老家伙在想什么,单是看他踌躇不前,就知道天上的人给他的压力有多大。 在这股压力下,作为一族之主,姚余知肯定是最会以大局为重的。 谢渊手心再紧了紧,感受着那一份坚实的触感,心下沉静。 天上的战局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谢奕长剑轻描淡写的挥舞着,然而哪怕只是随手一击,秋风楼主几乎都要使出全身力气才能躲避。 饶是他的无影步无双无对,贴身腾挪间鬼魅莫测,面对大宗师之下第一人,却只能疲于奔命。 同样是飞龙榜实力的宗师,差距之大,却如天堑。 谢奕再次一剑竖劈,天上陡然露出一线星光,原来是层云竟然都被这一剑劈开了一条宽阔的缝。 秋风楼主面色微变,持剑上挡,嘭的一声,直接在高空中骤降百丈,方才稳住身形。 谢奕凝立高空,宽袍广袖映着透出来的星光,如同仙人。 他长剑一收,反手于背,凝目道: “姚余一,你不是我的对手,让开吧。” 秋风楼主死死握着剑,仰望着天上如同剑仙般的谢奕,冷哼道: “胜负还未分出,不要高兴太早。” 谢奕看着又慢慢升高的秋风楼主,叹息一声: “这里毕竟是你姚家,我不请自来,让你三分,莫非你以为我只有这点实力不成? “姚余一,虽然我看不惯你杀人如麻,但今日并不准备杀你。若你再冥顽不灵,我就要为江南修行界扫除魔氛了。” 秋风楼主并不言语,忽然间就身形连闪,陡然出现在谢奕的背后,一剑递出,如同吸收了整片天地的光芒,幽黑如夜,星光暗淡。 谢奕站在空中,仿佛对身后刺来的绝杀一剑无所察觉。 然而就在秋风楼主短剑即将刺入谢奕后心之时,谢奕微微晃了晃身子,反手剑刚好挡在短剑之前,稳稳当当,不曾动摇。 叮—— 一声轻鸣发出,秋风楼主见杀招被挡住,正要闪退,忽然见到那把长剑又不见了。 他眼神一缩,克制住了本能中要趁此机会再递一剑的渴望,抽身爆退,然而已经来不及。 谢奕将长剑从背后抽回,如同胡旋剑舞般从身前划过,自下而上,伴随着身躯半旋,长剑和身躯都陡然调转方向,瞄准了背后的秋风楼主。 这一剑疾如风迅如雷,划过整个圆圈,剑光耀世,在无光的夜空中似人造的银月,又似九天落下的霹雳,从最高之处加速劈下,劈到了秋风楼主的面前! 秋风楼主只能下意识的抬剑一挡,随后如遭雷亟,轰的一声从百丈高空如同炮弹般被砸了下去,砸入了镜湖中心。 嘭—— 镜湖中心溅起十丈的巨浪,整个姚府甚至都感觉到了一阵晃动。 谢奕长剑一抖,斜斜指向地面。 他的背后,庞然厚重的乌云缓缓散开,露出皎洁的银月,照耀在他的身上,一片洁白。 谢奕正要持剑落下,忽听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道: “谢家主,何不下来一叙?” 谢奕挑挑眉毛,点了点头,径自入了那间书房。 他推开门扉,走入里间,第一眼便看到了俊逸出尘的谢渊,和提着他的姚余知。 而谢渊则看着这个透露着成熟与俊逸气质的中年男子,心中下意识的浮出六个字来: “美姿仪,形甚伟。” 怪不得能生出谢灵韵那样好看的女儿。 谢渊和谢奕互相打量了几眼,然后谢奕没有先看姚余知,而是看向他手边的那把长剑。 那把长剑通体明黄,似纯金打造,富丽堂皇,囊括天下贵气,望之就生出顶礼膜拜之心。 谢奕微微点头,感叹道: “天子剑之威,果然非同凡响,闻名不如见面。” 姚余知平静道: “堂堂谢家主深夜来访,老夫自然要以最隆重的礼仪招待。” 谢奕摇摇头: “姚家主,我此来金陵,不为和姚家动武。” “但你已经动手了,还是在姚府之中,对我姚家之人。” 姚余知冷淡道。 谢奕微笑道: “我没对姚余一下死手,不然他哪能挡我这么久?另外,他到底还算不算你姚家之人,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些年来,我谢氏栽在秋风楼手上的,有好些个。” 他语气凛然,哪怕面对着手持神兵的姚余知,气势也完全压过对方,哪怕只是淡然的语调,也带给姚余知沉重的压力。 姚余知沉默一下,严肃道: “谢家主,你此番前来,实在大大违反了我等世家大族之间来往的规矩,如若不能给个交代,莫说我姚家不同意,恐怕在其他家那里也不能服众。” 谢奕点头道: “事后一应赔礼道歉,还有他所造成的损失,我陈郡谢氏一应承担。但是这个人,我要带走。” 他手指着谢渊,一根修长的手指头几乎都要戳到谢渊的鼻子上。 姚余知眉头一竖,声音极为缓慢: “谢家主,你可知道谢渊此人,到底对我姚家做了什么?” “你可一一道来。” 谢奕淡淡道。 姚余知冷冷道: “最先是他杀我姚氏分支子弟,与我族结下梁子,然后又来到金陵,冒充他人,搅乱我姚家见真湖遗迹,弄得现在都进不得人。再之后,他又冒充起我姚氏子弟,在我族窥探秘密,更是伺机暗杀我姚家寄予厚望的天才姚天川,抹杀我姚家之希望,更是厚颜无耻的李代桃僵,享受起我姚家的资源和功法来!便连大金河功,都被他偷学了去! “谢家主,你说说看,此等恶种,我岂能留他于世间!” 姚余知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竟有些颤抖,面色都变得通红。 谢奕听得眉头微皱,忍不住瞥了谢渊一眼,欲言又止。 他摇头道: “谢渊,姚家主所言,你可都承认?一人做事一人当,做了便认。” 谢渊看着谢奕,有些莫名道: “我也没想抵赖,从他的角度,倒是差不离。” 然后他没等两大家主说话,紧紧盯着姚余知,冷然道: “但你怎么不说,我为何要和你姚家作对?我在金陵河岸码头,杀了钱阳锋、直接破了你两家的贩卖人口线路,损失比一个乌河县令大得多,怎么不见你控诉?” 姚余知眉头一皱,手上正要使劲,忽然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压力笼罩过来,不由下意识的将另一只手扶向了现名天阿剑的天子剑,曾经的人皇神兵。 谢奕淡然道: “姚家做的那些事情,我在陈郡也有所耳闻,但今日不是追究之时。姚家主,你也明白,这人我今天是非带走不可,如何决断,你来分说。” “谢家主,这是金陵,是姚府,你莫要欺人太甚。如果我非不让你带他走呢?” 姚余知冷然道。 谢奕毫不犹豫的道: “那我就要领教一下你姚氏祖宅的大阵,领教下人皇神兵的威能了。” 姚余知见他如此强硬,眼中冷光一闪。 姚家在金陵已经千年,这宅子更是数代前的皇宫,布置不知几多。即使当初的灶教圣女来袭,最终也没有打下来。 如果谢奕真要和他动手,姚余知凭借这天阿剑和祖宅的大阵,有信心将谢奕留下来。 想必谢奕心中也知道这点。 入了姚府之中,他就算是大宗师,也不见得就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他还没到那个境界。 但他还是落下来了,甚至态度之硬,完全无惧动手。 姚余知心头闪动,看来这谢渊,真是…… 当年谢家双星天赋横压当代,大哥谢玄早早的就成为大宗师,继承家主之位,如日中天;二弟谢奕天赋虽然不输大哥,然而为人散漫好玩,风流倜傥,喜江湖闯荡,处处留情,直到谢玄战死之后,才成长起来,成为了合格的一族之主。 看这谢渊的年龄,说不得便是那时在外面留下的。 姚余知心中确认了推断,面上不动声色,凛然道: “谢家主,你如此擅闯姚家,气焰张狂,分毫不把我姚家放在眼里。既然如此,老夫便和你唯死战而已,岂能容你这等狂徒欺侮我姚家!” 他呛啷一声,拔出天阿剑,室内顿时亮起闪耀的金光,一股令人顶礼膜拜的至尊剑意荡漾开来: “且来试试我的天阿剑是否锋利!” 一道明黄的剑气斩出,谢奕见之,脸色严肃,陡然拔剑砍去。 璀璨的剑华和明黄色剑气撞在一起,整座书房仿佛都震了一下,而后室内的一切,陡然间如同风化一般,全部化为齑粉。 谢渊感觉姚余知手上微微一抖,将自己挡在这道爆发的剑劲之前,顿时感觉体内五脏俱颤,不由紧咬牙关,脸色苍白。 谢奕看得眉头大皱,长剑微收,冷冷道: “姚余知,你是无论如何不肯放了他了?” 姚余知凛然道: “我千年姚家,绝不轻辱。如若非要一战,便试试看!” 谢奕心中有些犹豫,不是能不能赢的问题,而是看姚余知这样子,显然拿谢渊作为人质,只怕大战一起,顷刻间谢渊先没命。 他耐着性子,沉声道: “姚家主,我无意辱你姚家,只是我再三说过,此子与我有重大干系,必须带走。至于他造成的损失,我谢氏愿意加倍奉还,绝不怠慢。” 姚余知咬牙道: “我族麒麟儿天川的命呢?怎么奉还?” 谢奕沉默一下,摇头道: “逝者已矣,没有办法。但你可挑三名姚家有天赋的年轻人,我亲自教他们修行三年,期间一应用度,由谢氏承担。” 姚余知一听,顿时怦然心动。 谢奕以家主身份说的话,绝对不会食言。而且上三姓向来自诩清流,故作清高,最是爱惜羽毛,一诺千金自不必说,作此承诺,恐怕还得特别尽力。 别看只是修行三年,谢奕本身是大宗师级别的天赋,他只要挑出现今家族中最有天赋的三名年轻人,更谢奕修行三年,再加上谢氏的宝贝,回来便是三名预备的宗师。 而且更关键的还不在这里。 关键是派了三名姚氏族人去谢氏游学,相当于谢奕的徒弟,两家便难得的有了关联。 上三姓三家彼此间来往颇多,却和其他家颇有隔阂。 姚家这么多年想挤进去,一直都没使上劲。现今谢奕主动提供了这个窗口,变相推进了两家同盟之事。 多年没有进展,一来便有了突破,如此条件,可谓有诚意,却是最为姚余知所看重。 父爱如山。 姚余知心中一喜,但面上仍然没有动静,摇头道: “别说三人,就是三十人也抵不过天川的天赋。” 谢奕知道他在狮子大开口,但投鼠忌器,没有办法,不由眉头微皱道: “只要有宗师级别的天赋,我保他们十年之内成就宗师。修行三年,突破门槛时我可再作指导。 “便是如此了,如若不行,不过一战。姚家主,这毕竟是你姚家,是否玉石俱焚,望你三思。” 谢奕态度再次强硬起来。 同为家主,他略略摸到姚余知的痒处,便不能再任他漫天要价。 姚余知眼中精光一闪。 修行三年,和保证十年内突破宗师,完全是两个概念。 对世家来说,十年不过弹指一挥,这相当于谢奕承诺短期内给姚家培养三名宗师。 姚余知沉吟一下,慢慢道: “既然谢家主非要带他走,那老夫便卖你这个面子。但我得废了他的内功。” “不可能。” 谢奕断然拒绝。 姚余知眉头一皱,冷冷道: “他偷学我族的大金河功,老夫岂能让他带走?决计不行!” 谢奕平静道: “除非你把他变成傻子,不然你就算废了内功,他还是能教其他人。不如这样,保留他的内功,但让他发誓,绝不外传,如何?” 姚余知眉头一皱,然后就松开,他其实也是这样想的。真要把谢渊变成废人,谢奕肯定不干。 姚余知微微点头,转过脸来,对着谢渊: “老夫便和你约法三章。第一,不得向其他人吐露任何大金河功的秘密;第二,不得外传我姚家的秘密;第三,不得泄漏秋风楼的秘密。答应了这三条,发下心魔誓言,你就可以跟谢家主走了。” 谢奕面色微松,感觉这些条件并不苛刻。 总算完了。 两大家主都看向谢渊,等他发完誓言,便将这场只差一丝就爆发的大战画上句点。 谢渊面对着两人目光,脸色平静,突然摇头道: “我不同意。” “什么?” 谢奕和姚余知都十分诧异,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谢渊。 谢渊看着姚余知,冷冷道: “第一条姑且罢了,二三条恕难从命。你姚家害如此多人,我来此就为阻止尔等继续为祸一方,想堵我的嘴,恐怕不行!” 姚余知勃然大怒: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都放你一马,你怎的非要寻死不成?” 谢奕也皱眉道: “谢渊,姑且答应,保留有用之身,其他的从长计议。” 谢渊只是摇头,而后冷笑道: “谢家主,谢你救命,但如此条件,好像从没问过我。除了金河功,其他的不答应,姚余知你看着办,不然就把我留下。” 两人都是深深皱眉,姚余知更是咬牙切齿: “你还拿起你自己来威胁我不成?” 谢渊瞥着他,淡淡道: “即使谢家主不来,你真当你今日杀得了我?” 两人都是一愣,姚余知皱眉道: “什么意思?你黄口小儿,还有何手段不成?” 谢渊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两人见状,都有些捉摸不定,看其样子并不似作伪。 姚余知还在沉吟,谢奕眼珠一转,踏前一步,淡然道: “姚家主,大金河功保证不会外传。至于其他的,想必他说不说,你们都有布置,我看免去这些繁文缛节。 “就这样吧,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姚余知脸色变化不定,承受着两人逼迫的压力,沉默了片刻,冷哼道: “就如此吧!” 他将谢渊放下,谢渊看了他一眼,冷声冷调的发誓不会外传大金河功,随后面色沉凝的走向谢奕。 谢奕对着姚余知拱拱手: “姚家主,今夜叨扰了。” 随后他抓着谢渊,身形一闪,就从书房中消失不见。 等到谢奕一离开,姚余知黑沉的面容倏忽间变得平淡,走到窗边,望着云开见月,默然不语。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后响起,姚余知回过头来,见到浑身湿透、气息紊乱的秋风楼主。 他淡然道: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 秋风楼主直接打断,语气愤怒: “你拿着天子剑,手握姚家大阵,真怕他谢奕?” “不怕,但留下他又如何?能杀了他?敢杀了他?” 姚余知冷冷反问。 “杀不得么?什么时候,姚家面对擅闯祖宅的敌人,一个二个都这么仁慈了?” 秋风楼主喝问道。 姚余知不耐烦道: “杀了之后呢?面对谢家的报复,我们能承受得住吗?” “那至少要一战!” 秋风楼主吼道: “而不是让他就这轻易的离开!让他受伤,让他知道痛,让他付出代价!” “他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了。如果强行一战,我姚家必定得不到如此多的好处。” 姚余知冷淡道: “他既然为谢渊来,那谢渊就肯定留不下。必须拿他换足够多的东西,才是为长远考虑。” 秋风楼主静了许久,直到姚余知都有些诧异,才听他幽幽道: “筹换这,谋换那,一点蝇头小利,失了姚家风骨,这才是目光短浅。 “三千年前,姚家问鼎中原,成为天下皇族,气运聚身,声势鼎盛,是为当世第一姓; “两千年前,天下大变,老祖宗果断禅让仁皇,明哲保身,留下姚家千年基业。那时除皇族外,姚家是当世第一世家; “一千年前,群雄并起,大离得鹿,姚家虽然称臣,不失为世家上流。 “直到现在,姚家列于八大世家末尾,下有无数家族虎视眈眈,想要取而代之,上有其他七家贪心暗藏,想要分而食之。 “不断筹谋,不断交换,弄到现在,上三姓连看姚家都不正视一眼,其他家族之人在金陵祖宅来去自如,甚至还要中门大开? “不断衡量,不断思量,弄到现在,便是其他区区百年宗门,后起之秀也不把姚家放在眼里,姚家已经岌岌可危!” 秋风楼主语气中透着无比的失望: “大哥,姚家再这样,没有一点骨气,便真的要败落了。他谢奕如此欺上门,便把他留下,交我出去,以我命换他命,我有何惧栽?” 他摇摇头,转过身去,背影透着无限疲惫: “大哥,这个姚家,我待不下去了。” 直到脚步声消失了许久,月亮已经再入云后,而东方露白。 姚余知仍然站在窗前,站在一地齑粉之中,仰望着高远天空。 …… 谢渊被谢奕带出了姚府,就在不远处的街角,大摇大摆的停下。 谢渊看着这个堪称大世家的家主,威震天下的宗师,飞龙榜的第一名,仍然有些迷茫。 就因为自己救了谢灵韵专程来救自己?他付出的那些代价未免太过巨大。 不过不管如何,他救了自己是实,谢渊整理衣襟,十分恭谨的一揖到地: “谢过谢家主救小子一命。晚辈才疏学浅,现今无以为报,但假以时日,若是谢家有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奕眼中眸光一闪,饶有兴致道: “哦?你这意思,等你以后修为高了,还能帮我谢家解决麻烦?” 谢渊点点头,不卑不亢道: “可以。” 谢奕莞尔一笑,目露赞许: “志气不小。不过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要救你?” 谢渊觉得谢奕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有些迟疑道: “因为我在万妖山助了令千金?” 谢奕失笑,随后摇摇头: “你救了她,我不谢你。” 啊? 谢渊正自纳闷,又听谢奕继续道: “我救了你,也不需要你回报。” 谢渊眉头一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谢奕打量着谢渊,目中有欣赏、追忆、悲伤和怅惘,复杂至极。 他悠悠开口道: “谢渊,取‘潜龙在渊’之意,是望你成为潜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谢渊心中陡然一动,望着谢奕,脸现震惊。 谢奕叹了口气: “给你讲个故事吧。 “薛明河,你可听闻?” 谢渊沉声道: “平西王之名,如雷贯耳。” 谢奕追忆道: “那个人,可以称为盖世英雄。 “他的成就,不必赘言;当年我和他交手过数次,一次都没赢。当然,那时我心不在此,修为和他差距有些大,输的有些不服气。但就算我自幼刻苦修行,恐怕也就和他打个平手。 “他的天赋,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哪怕已经成为大宗师的那些,看着他都只有羡慕。 “这样一个绝代天骄,偏偏是皇帝的弟弟,你说,这让其他人怎么放心的下? “当今皇帝,大概是大离开国以来,最有野心的一个皇帝,也是最异想天开的一个皇帝。 “他布局多年,竟然想要消灭世家。 “本来大家伙都不以为意,历史上有许多有这样想法的皇帝,但最后都失败了,大家都以为他不过是另外一个。直到薛明河横空出世。 “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君臣典范,一个敢信,一个敢要,短短几年间,就从一介布衣皇子,成了名震天下的平西王。 “然后皇帝让其携灭国之威,天下归心,直指世家。调回京城,看似解他兵权,实际上让他专心修行,让所有人都干扰不得。 “世家想尽了办法,竟然都奈何不得他,甚至连灶教都隐隐站在他们那边。只等他成为大宗师,皇帝就要动手。那时的世家,面对积累多年的皇族和蠢蠢欲动的灶教,真正到了你死我亡的时刻,这才有了后面的那场大乱。” 谢奕悠悠道: “后面的事情你知道了。皇族叫八门之乱,我们叫求存之战。如果不是皇帝非要对我们动手,本来没有这一场大祸。” 谢渊从另外一个角度听到了同一个故事,眉头一皱: “谢家主,讲这与今天的事情何干?” 虽然他说的也许不无道理,但往事如风,不是谢渊想深究的。 “是扯得有点远,可能我也上年龄,可能见你有些感慨。不过还有一个,我看你,好像对世家一直有些意见。” 谢奕笑着说: “世家之弊,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不是所有世家,都如姚家一般,你以后慢慢看。 “当年,我大哥谢玄年纪轻轻,成就大宗师境界,在那场大祸中当仁不让,领袖群伦。然而灶教圣女魔威滔天,原来分毫不逊于薛明河。那一场大战……” 谢奕有些追忆,神色中流露出沉痛之色: “天地变色,大哥力战身亡,护卫族人,不堕家主之职。 “然而大哥既死,妖女盯着我们谢家,人心惶惶,兵荒马乱,大家伙都怕步了姚家的后尘,于是想了个主意。 “那就是把家族中的子嗣分散到各地去,这样哪怕谢家族灭,总保留了血脉。 “只不过灶教势大,怎么分散都不把稳,甚至都怕神不知鬼不觉的走漏消息。于是许多子嗣直接就以领养再领养、托付转托付的方式,最后自己都不知散到哪里去,只求血脉延续。 “谁知道那一战就是最后一战,等了许久,灶教偃旗息鼓。家族确认之后,急忙将许多子嗣找回,然而很多已经真正的遗失了。 “这么多年来,陆续有不少子嗣回归,有真有假,但我一直等待的孩子,一直没来。 “你的名字我早已听说过,但我想你该更名改姓,只道是同名,结果这次一经提醒,好好一查,却没想真的是你……也不知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谢渊听得有些头晕,嘶了一声,说道: “当年我的,我的‘父母’带着我们到小石村,没等我们长大就病故了。” 谢奕点点头: “我知道,那两位凑巧是谢氏分支之分支,我已遣人让他们魂归故里,风光大葬。” 谢渊神色古怪的看着谢奕,道: “那您,您是我……” 谢奕看着他,叹息道: “谢渊,我是你亲二叔。 “你是我大哥、前任谢家家主、武道大宗师谢玄的独生子。” 谢渊听了,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松了口气。 虽然内心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其实很怕听到面前的人来一句“我恁爹”。 前世记忆占据主导的他,还有些不知如何处理这份关系。 但随后他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自己还有这背景? 竟然是陈郡谢氏的子弟,而且还是前任家主的儿子,家族嫡系中的嫡系? 一直以山村樵夫自居的谢渊,从来没想到自己还有个大宗师的父亲作背景。 他一直以为记忆中模糊的老两口,便是自己此身的真正父母。 初听此消息,谢渊并没觉得高兴,只觉得有些茫然和惆怅。 怪不得谢奕说自己救了谢灵韵他不感激,他救了自己也不需要回报。 原是一家人。 可谢渊心中的家只有两个,一个便是前世高楼里的小屋,一个便是山村小院,放着许多柴火。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大人物,说他是自己的家人,谢渊的心思难以言喻。 云州的小山村和席卷中原的八门之乱交织在一起,命运便是一团乱麻。 而心思一团乱麻间,谢渊脑海中闪过此世的许多场景,对陈郡谢氏除了练武后的了解,作为所谓的家却是一片茫然。 他反倒是灵光一闪,有些纠结道: “不是,琴小姐的母亲成了我的杀父仇人?我也成了琴小姐最讨厌的杀死他父亲的世家一员?” 谢渊眉头皱起又松开,他实在难将杀父之仇和这联系在一起。大宗师谢玄的名字十分伟大,但他脑海中的父亲仍然是那个严肃的中学教师。 都是什么事儿…… 谢渊叹了口气,正要问话,突然想起不对: “等等,您说我是我……父亲的独生子?” 谢奕点点头: “对。” 谢渊有些奇怪的问道: “那我大哥谢伦呢?” 谢氏族人他没什么感觉,但谢伦是亲手拉扯他长大的,如兄如父,一点一滴的记忆全部都在心间。 谢奕看着谢渊,目光幽幽,意味难明。 然后他长叹一声,仿佛叹出胸中十多年的情绪: “谢伦是我的儿子。”(本章完) 269.第269章 滴血 星月高悬,乌云早已消散,皎洁的月光照耀在金陵府中,独漏过了这个街角。 谢奕和谢渊站在背光之处,从谢渊的角度看去,这位宗师的脸庞满是暗淡阴影,神色模糊不清。 远处的喧嚣骚乱隐隐传来,十分遥远。 这里既无风声,夜色静谧。 谢渊也不知自己是何心绪,只是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 谢奕仰了仰头,幽幽道: “当年情势紧急,圣女气焰滔天,大家心里都没有底,干脆就把你们这些襁褓中的、牙牙学语的还不为外界知晓的稚童婴孩,悄悄让人带走,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去向,以策万全。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没有放弃寻找,然而大离黎民亿万,当年又是慌慌张张,纷乱中本就隐蔽的信物什么遗失不知多少,如何大海捞针?这些年都只道灵韵儿是我独女,实不知她还曾有一个哥哥。而你也是一样,没人知道我大哥还有子嗣留存。” 谢渊默默点头消化,一时觉得有些荒诞。 之前以为的亲大哥,又成了自己的堂兄? 原本以为出自山村,结果是大家族流落在外的子嗣? 如此狗血戏剧的一幕,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谢奕叹了口气,在街边负手慢慢踱步,仿佛这姚家的老巢对他而言不过园。 谢渊就落后一步,慢慢跟着他。 谢奕惆怅一会儿,又扭头看向谢渊,问道: “这么多年,你们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我以为自己的来历挺明白的。” 谢渊摇头,之前从未想过。 谢奕目露奇异,伤感过去,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不觉得你们两兄弟的仪容人材、武道天赋,实在是不像小山村里能出来的吗?你这样的气度外貌,岂是山村少年可比?” 谢渊经他这样一说,是觉有些特别。 不过模糊印象中的父母本就是从外地迁来,识文断字,气质外表也很出众,谢渊不曾怀疑。 但现在说起来,大哥谢伦的天赋是那神秘莫测的道长钦点的不同凡响,哪怕修炼到如今,谢渊都不知道长是何身份。 然而养身功如此奇特,那道长必定是个方外高人,他能看重大哥天赋,想必怎么也得是个宗师往上才是。 而且哪怕生于山村之中,缺衣少食,谢伦都是出落得虎背熊腰、气血旺盛,天生的练武苗子不说,长相也是英武不凡,让兰姐念念不忘。 至于自己,天赋倒是平平,长得确实有前世三分水平。 谢奕悠悠道: “我们陈郡谢氏向来清雅,族中男儿女子皆是姿容端方,形貌不俗,为八大世家之最。 “所以你婶子一看你画像看你名字,再结合你的天赋,感觉出巧合来,一查之下,竟然真是如此。” 谢渊默然,竟然还有如此以貌取人的巧合? “还是……叔母听闻我名的?如此凑巧。” 谢渊语音含混,不太习惯。 谢奕一听,表情也有些古怪,也含混了过去: “巧合,巧合。不过本来没这么快来金陵寻你,还是得了他人提醒。” “他人?” 谢渊有些诧异道。 谢奕点点头: “有人用天机秘术联系到了陈郡,那时我们刚察觉你的一点身份,就见到那份留言,直言你就在金陵姚府,或有麻烦。我这才马不停蹄,直接赶来。” 谢渊这才看到谢奕脸色微有疲惫,宽袍广袖上显得有些风尘仆仆。料想陈郡距离金陵虽然不是天南海北,想要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以他的修为恐怕也是有些吃力。 谢渊心中触动: “二叔,辛苦你了。” 谢奕摆摆手,道: “一家人不说这些话,我很高兴寻到你。不过,你还有通晓秘术的朋友么?” 谢渊叹了口气,道: “有的。她就在那边……” 谢奕已经察觉到有人突兀出现,霍然回头,发现长街另一边,有一位白衣如雪的高挑女子,站在月光之下,静静的眺望着这边。 他挑了挑眉,看了看那边,又看了看谢渊,眼现了然: “原来如此。谢渊,你得尽快跟我回陈郡祖地,回宗祠认祖归宗。去和朋友告个别吧。” 谢渊微微点头,即使没有这一出,他和慕朝云分别也就在这两天。 他走到街那边,看着面颊白得有些透明的慕朝云,叹了口气道: “慕姑娘,你之前就知道了?怎么不早给我说?” 慕朝云看着他,眼睛眨了眨: “我也是才知道的,你的命宫就像有迷雾笼罩,永远只能看到一点,再看到一点。” 谢渊呼了口气,笑道: “对你这样的天机高手来说,是不是难以遏制的对我有了好奇?听说好奇便是倾心的开始。” 慕朝云看着他,露出一抹绝美的微笑: “早就有了。” 谢渊怦然心动,忍不住握住了慕朝云的柔荑。 慕朝云脸色微红,悄悄瞥了街对面的那位宗师,却见谢奕双手蒙眼,转过头去,大步离开。 慕朝云脸色更烫,但见这里只有两人,神色便柔和下来,微叹道: “还好谢家主来得又巧又及时。” 谢渊捏着她凉润的小手,道: “多亏了你。” 慕朝云摇摇头: “我什么都没有做,还漏算了那止空山的布置。天机一道,任百般谋算,总有一漏,我现今才深刻体会,只可惜差点就酿成永世之恨……” 见慕朝云露出难以掩饰自责神情,谢渊看着她袖子里鼓鼓囊囊的阵旗等玩意儿,显然已经是全副武装而来,连连摇头: “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只是,这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慕朝云抿了抿嘴,忽然手一翻,两瓣幽暗的莲瓣飞了出来,再次飞入谢渊的手臂之上。 她低声道: “八卦莲莲身莲瓣是为一体,只要我们各持一方,总会再聚的。” 慕朝云看着谢渊,如同湖水般的双眼动了动,然后又微微低头,有些扭捏道: “我接下来做的事情,很需要天晶莲,所以……” 谢渊直接摆摆手: “慕姑娘,这还需要和我说么?这叫共同财产……这东西在我手上只是辅助修行的鸡肋,没有它我也有其他办法,在你手上才是至宝。没这玩意儿护身,我也不放心你去掺和魔教的事情。” 慕朝云默默点头,然后才轻声道: “你去了谢家,也要小心。大世家里面的纷争复杂,有时候比外界更甚。以你的身份,更是如此,须得多加注意。” 谢渊脸色一正,认真的点点头。 他明白这是慕朝云的提醒,她的提醒往往不是空穴来风。 慕朝云忽而一笑,眨了眨眼,竟第一次让谢渊觉出两分俏皮来: “不过失了姚家,又有谢家。谢氏的资源,可比姚家要好的多了,你又可以去当米虫,这次还是名正言顺。 “云山金陵陈郡,你还是个吃百家饭的。” 谢渊也笑道: “我们散修是这样的,哪有好处往哪去。” “现在你可算不得散修了,算是回家?” 慕朝云柔声道。 谢渊却有些不置可否: “很难有这样的感觉。” 对他而言,陈郡谢氏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反倒是云山剑宗更让他有归属感。 慕朝云理解他的感受,轻声道: “那你在陈郡待不长?” “不好说。但如他所说的,我得回去,认祖归宗? “最关键的是,他救了我的命,还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给姚家,虽然他说是应该的,但我不是受人好意而无动于衷之人。这份债我已经背下了。” 谢渊叹了口气: “于情于理,我不可能直接拍屁股走人。” 慕朝云微笑道: “我知道你是有情有义的。陈郡谢家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去看看也没什么,说不定还喜欢那里了呢?毕竟是血脉所系,说不定总有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吧。” 谢渊仍然不置可否。 慕朝云看着他,忽然像感受得到他在想什么一样,想起了曾经在幻梦空间里惊鸿一瞥的‘上古遗迹’。 她眼现了然,微微笑道: “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陪你回故乡看看便好了。” 谢渊没觉出味儿来,只是点头道: “若我真在谢氏立足,以后肯定带你也去认祖归宗。” 慕朝云愣了一下,忽然感觉脸庞无比的烫,烫的仿佛血气沸腾、又要突破了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脸有多红,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谢渊看着仙子谪凡,蓦地张开双臂,将慕朝云揽入怀中。 慕朝云浑身软若无骨,埋在谢渊怀里,心跳不断加速。 谢渊嗅着她发丝间的幽香,叹道: “你要保重。” “嗯,你也是。” “不,你一定要保重。” 谢渊认真嘱托道: “魔教不是好相与的,他们连大宗师都很可能不止一位,一个尊使就杀得八大世家的天骄血流成河,千万怠慢不得!” 慕朝云莞尔道: “你倒还教起我来了……放心吧,我会记住你的嘱托的。其中风险,我自省得。我还要留待有用之身,为家族查明真相,报仇雪恨。我还要…… “跟着你去认祖归宗呢。” 慕朝云仰着头,轻轻笑着说道。 …… 已是深夜,月色下的秦淮河虽然仍然有灯火喧嚣,但已经是难得的静谧。 宽袍广袖的雅士站在河岸边上,面前的河岸倒映着灯火与星光,一片灿烂。 他负手而立,仰望夜空,寂然不语。 谢渊慢慢从后面走过来,谢奕回头看了看他,微笑道: “我今天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 谢渊看着他似乎有几分促狭的笑意,有些沉默,这位家主好像不是特别严肃的那种。 谢奕见他不好意思回答,呵呵一笑,道: “事情弄完了?走吧,带你回家。” 谢渊沉吟一下,道: “还有最后一事。” “哦?” 朱雀街第十三号。 牛记米铺。 虽然自大批的难民经谢渊指引,来到了这里,将春雨楼的隐秘据点给直接暴露。 苏行和这里的一众捕快有些无奈,但也干脆将春雨楼衙门搬到了明处。 特别是近日来总部派人来助,彻查钱姚两家——现在是姚家独立承担的拐卖人口案,于是春雨楼直接将周围的铺子全都盘了下来,设了一个临时衙门。 其实皇帝的意思很明显,钱家已经投了皇室,他们的罪自然就只有姚家来抗。 而既然有钱家珠玉在前,姚家你就自己看着办。 如果不放聪明点,那这压力将会越来越大,不要说这次人口大案,便是许多过往心照不宣的陈年案子,恐怕都要全部翻上来,作为借口来整治姚家。 皇帝除灭世家之心,恐怕从来没有消停过,只是八门之乱影响太大,他也将养生息。 然而钱家事发之后,皇帝一举将其拿下,现在就要趁机逼迫姚家做出抉择。 钱家当时其实根本没有选择,被六家针对,岌岌可危,倒旗倒得干脆。 姚家倒是想选,然而后面其他六家一直隐隐看着,前有狼后有虎,夹缝中的姚家哪怕想要向皇室效忠,只怕也不得。 说到底,还是姚家现在的实力太不足了,自己的分量轻,就只能被当成砝码,而不是拿砝码的人。 在这样的环境中,姚家到底做什么选择,别人都难以预测,但却能想到是多么艰难。 姚余知这么多年几乎都处在类似的情景之中,一直能将这艘漏水的楼船晃晃悠悠的开了下来,至少仍然挂着姚家的旗帜,装着姚家的人,实不容易。 但眼下,姚家会如何抉择呢? 苏行站在朱雀街几家铺子临时打通的院落中,皱眉思忖。 若是他们真向陛下效忠,难道又放过这些为恶之人么…… 苏行抿着嘴,脸色有些阴翳。 身为春雨楼最年轻的神捕,在京城这个权力核心之地能有这份成就,他自然不是光靠的天赋,不是不通世事之辈。 相反,在成为神捕之前,他紧跟上级,曲意逢迎,做得相当之好,有口皆碑。 能以一介白身获得这样的成就,苏行无论是文韬还是武略,都是顶尖的。 只不过一到了神捕之位,苏行的行事风格就截然相反了。 按一些同僚的话说,他像变了个人。 一成了神捕,他就不近人情、忘乎所以,露了本性。 但苏行自己知道,他一直没变。 他之所以奋力的往上爬,溜须拍马、送礼行贿,就是为了有这么一天。 不用再看别人的眼色办案,不用因为这是哪位捕头的故人、那个家族的旁支而网开一面,不用再因为惧怕什么金龙商会的淫威,而眼睁睁的放过杀害父母的马匪,任他们指鹿为马。 杀人偿命,凡犯律者,虽远必捕。 等苏行成为神捕之后,确实办了许多因为各种原因积压的大案要案,甚至让利益相关的神捕对他有些不太爽,但他仍然“我行我素”。 然而登上高山之后方知还有高山,这种情势之下,他哪怕知道眼前的高墙之内,许多人手上血债累累,却也不能擅自抓捕。 苏行幽幽一叹。 只不过正在院中思考案子之时,远处姚家中的喧嚣让他大为惊异。 谢渊? 谢渊在这? 谢奕? 谢家之主来了? 苏行面色连变,不由想到了许多,甚至包括最近让他的案子大有起色的那本名册。 他在房屋顶上遥遥相望,看到那场划破重云的顶尖宗师之战,目光震颤。 “秋风楼主……” 苏行喃喃念叨,看着他落下姚家,低哼一声。 如若有机会,这绝对是他最想抓捕的人之一。 直到喧嚣结束许久,苏行才默默下到院中,而后闭目思忖,这一番变局又是为何,该如何利用。 最好的便是在姚家摇摆不定的时候,借着上面给的意思,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将姚家的那些作恶的家伙全部抓了。 这样就算他们倒向朝廷,该抓的人已经进了大狱,想要出来就没那么容易。 所以不同于起一些同僚,给姚家压力是为了大局,苏行并不想要大局,他跟其他六大世家一样,希望姚家坚持一下,他好继续抓人。 只可惜姚家也是没那么好对付的,哪怕人口贩卖案如此铁证如山的案件,许多祸首藏起来不知在哪儿,甚至就算知道在哪儿,姚家的阻力也让他步履维艰。 该如何破局呢…… 苏行正在想着,忽然神情一凛,猛然睁眼,然后下意识的接住了掉到面前的几本书册。 楼顶上,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笑了笑,调侃道: “不愧是苏神捕,怎么也得有个铁手的名号。” 苏行神色凛然,这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他的面前。 这模糊的影子,他下意识的以为这就是刚刚的秋风楼主。 然而听到这声音,苏行神情一动,瞪大眼睛: “谢渊?” 暗淡的影子轻轻笑了笑: “苏神捕,你想要的东西,这里面都有。可得尽快了,他们现在就在处理手尾。 “不要放过他们。” 影子渐渐变得透明,刹那间仿佛凭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苏行下意识的踏前一步,然而看着了无踪迹的人影,握着手上的册子,他神色变幻不定。 下一刻,他转身快步走近书房,点燃灯烛,翻开那些册子,神情瞬间变得凝固,然后是大喜。 …… 此后几日,春雨楼在金陵刮起了风暴。 苏行拿到了秋风楼大半人员的名册,以雷厉风行之势直接开始抓捕,而且当夜就从京城请来了增援。 尽管苏行在春雨楼里和其他神捕的关系有些隔阂,但一听是抓秋风楼的人,春雨楼上下顿时同仇敌忾、摩拳擦掌,连夜往金陵赶来。 对这个连名字都似在挑衅他们的杀手组织,历代春雨楼的神捕都视为耻辱。 茶楼酒肆、妓院勾栏,到处都有各行各业的杀手被揪出来,一时金陵人心惶惶,竟不知昨夜一起饮酒的豪客、身下承欢的妓子,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秋风楼刺客,许多人冷汗出了一身,深感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不过谢渊一走,姚家自然就有布置,那些大鱼、入阶刺客大半都已经提前嘱咐撤走,没来得及通知到的,多半都是些银牌铜牌的小鱼小虾。 尽管没有抓到几个在地下世界声名赫赫的天阶刺客,但这些人的身份特点,基本都被春雨楼握在了手中。 就算让他们一时跑掉,想要再聚起来作恶,只要一露头,很容易就抓住踪迹。 而后就是姚家里的一部分处于要害位置的人,谢渊偷偷在姚家打听到了他们隐藏的地点,一并交给了苏行。 不过这一波人谢渊因为隐藏身份的原因,不敢探听太多,只得拿到一部分资料。然而堡垒从内至外,容易攻破许多。这些资料对苏行来说,哪怕那些人已经被紧急转移走,仍然能起大用。 谢渊离开了金陵许久,这千年古城依然是一副鸡飞狗跳的模样,姚家自是把他恨得牙痒痒。 “阿嚏……”谢渊打了个喷嚏,感觉鼻子有些痒。、 北方的空气太干燥了,和江南简直是两个世界。 谢奕站在旁边,看着谢渊笑道: “看来有人在念叨你了。” 谢渊摇头道: “多半是姚家的人。” “我要是姚家的人,也恨不得把你生吃了。” 谢奕点点头道: “万妖山之后,姚家把你捧上了天,我们和崔王两家都也很重视,暗道姚家要出个能变天的人了。 “结果没曾想到,这万妖山鼎定乾坤的人,却是我谢家的!呵呵呵!” 谢奕笑得开心,拍了拍谢渊的肩膀: “你以后碰到姚家的人绕着点儿走,我怕他们发疯。嗯,他们现在的心情,我都能想象得到。也不知道姚余知怎么跟其他族人解释。” 怎么解释?姚天川早就死了,你们见到的其实是陈郡谢氏的人假扮的,大摇大摆的在姚家住了这么久,家族还捧在掌心? 谢渊摇摇头,只能不解释,就怕不懂事的来问。 虽然那天晚上一闹,恐怕大部分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只要有一两个二愣子触了姚余知的霉头,恐怕就要倒大霉。 把一个外人捧成全族的香饽饽,堂堂宗师在家族祖地都看不出来,还到处炫耀,姚家这个笑话闹得又有些大了。 至于谢渊怎么扮演姚天川、骗过姚家上下全族的……谢奕没有多问。 年轻人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何况他本来就不是在家族长大。谢奕自己当年也最烦长辈问东问西。 虽然等他现在当了家主、当了父亲,有时候不可避免的要去关心后辈,关心自己的宝贝女儿。 想到这里,谢奕暗暗摇了摇头,真是孽缘呐…… 不知道夫人给灵韵儿说了没有。 想到这里,谢奕有些头疼,然后又有些古怪的看了谢渊一眼。 “二叔,怎么了?” 谢渊不解的问道,经过几天的相处,谢奕比他想象的那种威严家主、飞龙榜大宗师要和气许多,甚至有些随意且爱开玩笑,基本没什么架子,称呼也顺口许多。也不知他是平时就这样,还是对自己这样。 “没什么。” 谢奕暗自嘀咕,自己从看着女儿长大开始就在想哪家的小子会拐跑女儿的芳心,想得杀气腾腾了无数次,却没想到是大哥的儿子、自己的侄儿。 实在是……什么事儿。 罢了,灵韵儿大概会伤心好一阵,回去好好劝导劝导,也就过了。 “我只是想着,你成长得这么出色,顺利的长大成人,大哥大嫂在天有灵,肯定会无比欣慰。” 谢奕感慨道。 谢渊默然不语。他已经听说,“父亲”谢玄战死之后,“母亲”又亲手将自己送走,却没寻回来,不久便忧虑成疾,病入膏肓,撒手人寰。 看来就算到了谢家,他还是孤儿。 虽然是一件十分悲伤的事情,但谢渊对这些全无记忆,除了心中有些复杂难明之外,很难说有什么伤感。 在他的记忆中,父母练着养身功,住上了新家,在他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活得好好的。 谢渊长叹了口气。 谢奕又拍拍他的肩膀: “你也不用太忧伤。逝者已矣,生者坚强。 “你以后当带着大哥的遗志,将这一房的香火传下去,也要将谢家的担子挑起来。” 谢渊睁大眼睛: “二叔,你这……” “有什么想不到的吗?” 谢奕平静的说道: “家主之位本来就该是长房继承,当年我也是临危受命,最后自然该还到你这。” “长房也该是家主的长房,二叔你以后……” 谢奕摆摆手,打断道: “生不生的再说,可能就要灵韵儿这一个孩子,我和你婶子就够了。灵韵儿虽然天赋卓绝,但毕竟是女娃,担子还得落到你肩上。” 谢渊有些犹豫: “我一个外来者,恐不能服众。” 谢奕闻言,瞬间瞪眼: “什么外来?这话再也休提。你根正苗红,就是谢氏家主的继承人!” “……” 谢渊欲言又止,突然告诉他有这么个金扁担要给他,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到压力。 “更何况,以你的天资修为,年纪轻轻,宗师也是指日可待。这等冠绝一时的天赋,谁能说个不出来?” 谢奕笑呵呵的: “不愧是大哥的种,天赋就是不一般。” 谢渊叹了口气: “我的天赋其实一般,大哥的天赋才叫好。” 谢奕笑容微收,有些伤感道: “你也别妄自菲薄。伦儿的天赋确实不俗,刚出生就看得出气血如龙,是个天生的武练苗子;但你的也不差,根骨惊奇,经脉通透,是个练武的好架势。” 好苗子?我? 若不是天青果,恐怕现在还在云照慢悠悠的推进度呢。 谢渊默然片刻,想起刚练武时吃的苦,道: “我长在山村,体内空虚,实在没看出什么好天赋来。” “哎……” 谢奕闻言,叹了口气: “你们小时候的确吃了太多苦,有些亏损,甚至伤到根基,也很正常。 “不过不用怀疑,你们刚出生就摸过骨了,我谢家的血脉岂有庸人?不只是根骨,虽然还在襁褓之中,那时你就眼神灵动,一看就悟性极佳。 “我见你经历,就知道你和大哥当年一般,破境如喝水,从无关隘可言。” 谢渊闻言,顿时闭嘴。 他的“悟性”自然是好的,但是这是从谢玄身上继承而来?唔,他不好说。 不过天青果或还能说,这份悟性属实不足以为外人道,干脆闭口不再谈根骨悟性之言。 谢渊不想说,谢奕倒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所以查过你之后——你不要见怪,毕竟那时候不确定你的身份。 “见你形貌气质,观你卓绝天赋,再一查当年之事,特别是你们兄弟俩的名字生辰……我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得来全不费工夫。 “走吧,回家了。” 谢渊顺着谢奕的目光遥遥望去。 前面地平线上,有一座如同城池一般的庄园,以谢渊的目力,可以遥遥望见大门上那“陈郡谢氏”四个字。 庞然巨城静静伏在天地一线之上,如同威严的巨兽,静静的注视着慢慢接近的谢渊。 走到近处,谢渊仰望着那几乎如城楼一般的高门,对高门大宅这四个字又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跟着谢奕,从侧门进入,门房对着自家家主和他恭敬的行礼,却没多问一个字,只是开门引路,在谢奕的示意之下,引入了庄园里一座格外庞大的院落之中。 刚刚打开门,门内的整齐的两列丫鬟仆役就躬身施礼: “见过老爷,见过少爷。恭迎少爷回府!” “……” 谢渊看着这阵仗,有些诧异的看向谢奕。 谢奕淡然道: “这是你该有的待遇。这座院落,是……你父母当年居住,这么多年,我一直让人打扫。 “来吧,先过个火盆儿。” 谢渊看着面前燃烧的无烟炭,有些哭笑不得。 还挺像回事儿。 这才算他真正的家?城中之城,府中之府,原来那大门只是谢氏的大门,不是每一家的大门…… 谢渊矫健的跨过火盆,跟着谢奕穿过宽阔如同练武场般的院落,继续往正厅里走去。 正在这时,谢渊看到一名端丽的妇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谢奕招呼道: “夫君,你回来了。” “夫人。” 谢奕点了点头,还没开始介绍,谢渊就和这位谢家主母崔萍君对视了一眼。 姿态端方、举止大气,第一印象符合谢渊对大家族主母的想象。 不过下一刻,谢渊就感觉到这位主母看着他的眼神中,并不如谢奕那般透着亲近和关爱,反而有些疏离。 “这位就是谢渊吧?回来了就好。” 崔萍君露出一丝微笑: “你的院子已经整理好了,可以直接入住。怎么没有行李?哦,我差点忘了……无妨,基本的东西都已经置办好了,你还要什么,直接跟下人说。” 崔萍君巨细无遗的说着,方方面面都有提到,可谓无微不至。 但谢渊看着崔萍君的眼神,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只得低头道: “谢过叔母。”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崔萍君微笑着说: “渊儿好不容易终于回来,想必是乏了吧?你先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谢奕点点头: “夫人辛苦,我再给谢渊交代几句,等会就回去。” 崔萍君点点头,和谢渊微笑着告别,然后就离开了这里。 “你婶婶礼佛多年,为人清淡些,你不要介意。” 谢奕突然说道。 谢渊一愣,难道自己表现出异样了么?他赶忙道: “二叔,哪里话,叔母无微不至,对我关爱有加,我介意什么?” “那便好。” 谢奕点点头,然后低声道: “谢渊,按理说你这样的身份回归家族,本应该大操大办一番,通知其他交好家族、势力。但是……你这个身份,稍微有些敏感……” 谢渊知道他的意思,自己明面上还是春雨楼的通缉犯,世家再不给朝廷面子,也不能这样大张旗鼓。 “等这事风头过去,让朝廷给你平反,到时候再给你补上。你先休息,过两日我们就办个家宴,你和亲人们都认识认识。 “然后再过几天,我们就做个滴血认亲、认祖归宗的仪式,到时候你就正式回归我陈郡谢氏、是我谢氏一员了。” 谢渊自无不可,点头道: “全凭二叔拿主意。” 谢奕拍拍他的肩膀,道: “你好好休息。” 然后他便离开。 谢渊自己在这大院里转了一圈,房间多得他数不清,但练功房先让他找到。 看着里面果然一应俱全的练功用度—— 东海沉香木制作的凝神香,妖兽肉熬制还温着的补血肉羹,般若寺捐来的静心蒲团,玄真宗求得的养气如意…… 谢渊面色深沉,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甩去新鲜和不自在的感觉,沉吟了一会儿,暗道: “事已至此,先练功吧。” “什么?” 谢灵韵的小院,她的脸色又惊又喜: “你们说你们把谢渊叫到家里来了?哎呀,你们真是……” 谢灵韵有些羞赧,但也有些开心,故作矜持的嘀咕道: “你们就不要太插手孩儿的事情啦……他在哪?我现在去找他!” 谢奕和崔萍君对视一眼,各自有些无奈。 谢奕摇摇头,原来夫人也不知如何开口,他只得自己咳了一声,一边拎住正要往外冲的谢灵韵: “这个,灵韵儿,我给你说个事儿……” “爹,有事回来再说!” “……不能回来再说,你听着。” “……” 谢灵韵听谢奕如同连珠炮一般快速说完,面色呆滞。 谢奕交代完毕,才敢偷摸看女儿一眼,却见她不移不动,仿佛中了定身术,不由担心道: “灵韵儿?” “灵韵,你没事吧?” 崔萍君也无比担忧道。 谢灵韵晃了一下,如梦初醒,强行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爹,娘,你们不是逗我吧?” “我们怎么会用这种事情逗你。其实那天看到画像,我就在想了。” 崔萍君叹息道。 谢灵韵脸色发白: “他、他也不像大伯啊。大伯的画像我又不是没见过。” 谢奕摇摇头: “灵韵儿,儿子多肖母,他不像你大伯多正常。这事儿,哎,孽缘……” “那他也和伯母……” 谢灵韵想了想,脸色愈发苍白,带着哭腔道: “你们当真吗?” “千真万确。” 谢灵韵脸色刷的煞白,咬着牙,深吸了口气。 “灵韵儿?” “我没事。爹,娘,让我静静吧……” 谢灵韵一转身,拿袖子抹了抹脸,奔回了屋里。 谢奕和崔萍君对视一眼,前者长叹一声,崔萍君则紧紧抿着嘴,表情沉凝。 此后几日,谢渊在谢奕的带领下,去自己亲生父母坟前祭拜过。 虽然谢渊心中有些古怪,但生育之恩,既承此身,自然要为他们点燃香烛,送去纸钱,坟前洒扫,磕头祭奠。 然后便是和谢氏族人家宴。 谢家高层都知道谢玄曾经的院落住进了一个少年。 此时终于得见,许多人都带着好奇、打量、探寻甚至防备的目光,不一而足,其中复杂,难以言喻。 更难以言喻的,便是认人之困难。 “这是二伯爷。” “二伯爷。” “这是三叔公。” “三叔公。” …… “给二伯爷敬杯酒。” “二伯爷,祝您……” “谢渊,你敬的是三叔公。” “……” 谢渊强行营业,感觉比姚家的家宴还难伺候。 在姚家好歹有姚天川的记忆,并不为难。而且他在姚家本来就无所顾忌,表现的差了正好。 但在这里,谢渊反而十分收敛,面对着如此多的目光和新认识的人,他感觉还不如去比武去战斗。 好在大部分人都是相当善意的,至少明面上。 在那些老辈身上,谢渊的确感受到了几分关爱,真多了那么一丝回家的感觉。 就是奇怪的,唯一认识的谢灵韵,这几天一直没见到,说是身体有恙。 最后,便是最重要的滴血认亲、认祖归宗、列名族谱的环节。 “不用紧张,就是一个仪式,等今天过后,全族便都知道你的身份,你也是正式的陈郡谢氏一员。” 谢奕宽慰道。 在祖宗祠堂之前,许多老辈中辈小辈都来见证这庄重的场合。 谢奕当着族人的面,取了一滴谢渊的指尖血。 滴血认亲在前世并不科学,但在有武道修为、血脉传承的此世,自有家传秘法可以确认。 托着那血滴浮在手掌上,谢奕走进祠堂,放进早已准备好的玉碗之中。 鲜血入了清水,将整碗都全部染红。 谢奕看着玉碗前面的灵位,上面正写着大哥谢玄的名字。 “大哥,我将渊儿带回来了,你看到了吗?” 谢奕惆怅道,然后伸出手指,放在碗上。 一滴鲜血自动凝聚出来,如同水滴,从指尖滴落玉碗之中。 这滴血血气浩荡,力量强大,几乎让玉碗之中沸腾。 不过在谢奕控制下,鲜血很快融入水中,和之前的那股鲜血围绕打转。 然后,两股鲜血都在碗中游荡,如同形成了一个太极,追逐旋转,玄妙非常。 但是,一直都没有融在一起。 谢奕眉头紧紧皱起,突然转头。 他的目光穿透了祠堂的重重帷幕,看向门口。 在那里,谢渊身姿挺立,神色淡然,正和旁边的族人交谈。(本章完) 270.第270章 归宗 谢渊站在祠堂之前,由于他是今天的主角,所以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一来他的身份特殊,是前任家主、大宗师谢玄遗落在外的子嗣、现任家族谢奕的亲侄子; 二来他是谢奕亲自寻回,虽然没有广告天下,但在族内也是十分隆重; 三来,虽然没有明说,但小道消息的遁速向来胜过飞将军、快过秋风楼主,众人大半都知道他前段时间冒充谁人、戏弄谁家,在万妖山纵横捭阖,破坏了魔教的阴谋。 谢家年轻一辈的本来就对那姚天川在万妖山的表现特别重视、议论纷纷,结果发现还是个自家人,便更加热络。 因此今日来见证仪式的不管是必须到的还是自发来的,说是人山人海不为过,让谢渊知道什么叫“大”家族。 这么盛大庄重的场合上当主角,谢渊立在人群之前,倒也没有太多不自在。他在生死之间经历的已多,心志之坚,比这里许多没经历过什么真正困苦的世家子弟远胜,不由让许多人在后面看着他,暗自侧目赞叹,的确有几分不一般,有乃父之风。 谢渊正微微低头,和旁边的一位长辈礼貌的交谈。虽然他现在还是没搞清这到底是几叔公,但不妨碍他面带恭谨连连点头,让老者抚须微笑,心道他虽然长在山野,颇知尊老。 正在这时,谢奕从深深的祠堂走了出来,走到台阶之上。 祠堂前的空地容纳了上百谢氏族人,此时都同时安静下来,表情变得肃穆。 最重要的时刻到来了。 祠堂院里落针可闻,空气也变得有些凝滞。 如此气氛之下,许多年轻些的谢家族人甚至替谢渊感到了几分紧张,便是谢渊自己也受到感染,容色一正,变得庄重起来。 谢奕站在台阶之上,微微低头,俯视着面前的谢渊,久久不言。 这份安静持续的太久,甚至让许多族人都有些诧异不安,然而这份气氛之下,却又不敢交谈发问。 谢渊旁边的老者眉头一皱,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正要说话,就见谢奕长叹一声,威严庄重的声音响彻了祠堂: “滴血认亲的结果,族人共证。” 他手上捧着的玉碗一动,里面赤红的液体漂浮起来,与他齐眉。 他本就站在台阶之上,这下所有在场的谢家族人,都看见那一团赤色血球,圆融如一,分毫没有隔阂。 谢奕慢声宣布道: “谢渊的确是我谢氏族人,认祖归宗,圆满完成。” 没有人因此欢呼,毕竟这是祠堂,不敢大声喧哗,但许多人都露出长出一口气的神情。 谢渊旁边的不知几叔公微笑道: “谢渊,恭喜恭喜,总算回归家族。你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会十分欣慰的。” 谢渊恭敬的拱手道: “这是晚辈的荣幸。” 谢奕在台阶上也露出了笑容: “谢渊,这下你就正式回归我陈郡谢氏,成为谢氏的一员了。 “走!如此重大的日子,诸位现在就去山廊小筑,家宴已经准备好了。” 谢渊点了点头,跟着众人往山廊小筑走去,他在这里既不怎么认人,更还找不到路。 不知几叔公、以及其他的老辈微微有些纳闷,仪式好像少了点儿东西,但家主谢奕发话,他们也只道一切从简,片刻间就离开了祠堂。 谢奕站在台阶上没有动弹,等人都走后,转身又入了祠堂。 祠堂深处,一个戴着玳瑁镜的如同学究的老者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慢吞吞的说道: “家主,您忘了给谢渊上族谱。” 谢奕看着那本册子,顿了一下,道: “今日先不急。” 他看着那老学究探究的神情,补充道: “先让他身份清白,再上族谱。” 老学究缓缓点头。 只是他心中有些奇怪,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他看着谢奕将玉碗放下,转身出了祠堂,抬起玳瑁镜,眯眼去看。 玉碗里面已经一滴液体都没有,全被蒸干。 …… 山廊小筑,是谢家大宅旁边的小山上的一座依山小院。 这座陈郡旁边的小山,也在谢氏祖宅的范围之内。 小院建在半山的一个山脊上,旁有山溪浅浅,临着缓坡林谷,远眺城池平原,景色开阔,意趣殊胜。 宴席已经酒过三巡,作为主角的谢渊已经微醺,只觉谢家怎么这么多人? 一人一杯,别说他大金河功才第八层,就是第十八层恐怕也该醉了。 不过长辈已经敬完,现下和他叙话的,正是谢家他目前最熟悉的几人之一,同在万妖山斗过燃火使的谢维。 谢维和他碰过铜樽,一饮而尽,然后畅快道: “呵呵,好你个小子,我还道姚家晨星如此不凡,纵横万妖山,力斩燃火使,修为虽然不高,表现让人侧目,连崔垒和王启文都激赏不已,暗自重视,只可惜姓姚。 “结果——却是自家兄弟!哈哈,姚家人不知道气成什么德行了!” 谢渊客气道: “哪里,没有四、额、六……” “五堂兄。” 谢维提醒道。 “……没有维哥还有其他同仁同心协力,也不可能杀得死那燃火使。” 谢渊回忆起来,感慨道: “真的利害。” 谢维神色深沉,点头道: “的确,灶教的实力,一直是十分可怖的。蛰伏的越久,越让人担忧。” 谢氏族人,对此最是深有感触。 当年最年轻的大宗师谢玄,携家族神兵和崔王二家大宗师三人围攻圣女,结果当场战死,圣女扬长而去。那一战,不只是谢家,几乎让天下武人破胆,而谢家则在兵荒马乱中,连夜开始了并不完善的血脉存续之计,其后果影响至今。 “但你也很厉害。” 谢维拍了拍谢渊,笑道: “这么年轻,修为这么高,而更难得的是修为体现不了你的实力。虽然我辈同样自负天才,往往发挥出超过修为的战力不在话下,但像你这般的仍是罕有。 “不愧是先家主的独子,天赋卓绝,绝代天才当如是也!” 谢维喝了几杯酒,满脸通红,又和谢渊有并肩作战之谊,马屁几乎要拍得震天响。 谢渊正要再谦逊,又见谢维挤眉笑道: “不过见过你的知你风采,只听过的却不见得。族里许多兄弟姐妹,颇为期待和你过手。” “哦?” 谢渊挑了挑眉,见谢维自斟一杯,低笑道: “大家子弟个个心高气傲,不弱于人,你名声越响,又是新回家族,大家都想知道,你到底配不配独居那么大的宅院。 “谢氏虽家大业大,天才却也不少,东西永远是嫌不够的。一个顶尖天骄用的份额,足有十名精英子弟合起来也不止。 “谢渊,家主给你的待遇,冠绝所有。下个月开始,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已经要开始彼此竞争,才能保证以前的待遇了。他们也想知道这般值不值。” 谢渊微微点头,微笑道: “无妨,同族切磋,随时欢迎,点到为止即可。” “他们可不见得会点到为止。” 谢维似有似无的提醒道。 谢渊笑了笑: “我是说我会点到为止。” 宴席散去,谢奕回到自己的居所之前,路过了一个养鸡养兔的小院。 看着里面灯火如故,谢奕微微摇头,走了进去。 砰砰砰—— 他敲响书房的门,听到一声不虞的问询: “谁?这么晚了……” “灵韵儿,是我。” 谢奕说道。 西索的脚步声响起,吱呀一声,谢灵韵打开房门,看着谢奕,低声道: “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看你还燃着灯,过来看看。” 谢奕走入书房,看到大桌子上有两只兔子,桌上还有些碎叶,不由笑道: “这兔子好像长大些了?” “兔子总会长大的。” 谢灵韵闷闷道。 谢奕听得一怔,叹了口气。 谢灵韵抿了抿嘴,问道: “爹,你们家宴才散么?” “是啊。你老不来,别人还道你怎么了。” 谢奕低叹道。“失恋了。” 谢灵韵闷声闷气道。 谢奕顿时滞了一下,顿时瞪眼,提高声音: “说什么呢?别瞎说!” “本来就是,哼。” 谢灵韵撇撇嘴: “难得有个看得上的,结果成了自家哥哥,这谁受得了! “爹,会不会你们认错了?” 她有些不甘心道。 谢奕本来眉头紧皱,闻言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谢灵韵一看,眼中陡然爆发出希望的光: “爹,是不是真认错了?他今天没有认祖归宗?” 谢奕回过神来,瞥她一眼: “别做梦了,庆祝家宴都办了,你觉得是什么结果?” 谢灵韵顿时脸色一垮,默然无语。 谢奕犹豫了一下,还是长叹一声,摇头道: “灵韵儿,别想了,你们是不可能的。还是尽快以兄妹相处,谢渊都回来了这么久了,不说你们同生共死的情谊,你作为妹妹都没和他见面,实不应该。” 谢灵韵咬着唇,道: “您这么晚来就跟我说这个吗?” 谢奕板着脸: “不然呢?免得你个小丫头一天东想西想的。也别练功了,早点睡觉!睁开眼睛你就收拾好心思,去见你的兄长。” 谢灵韵脸色发白,见谢奕拿出父亲的威严,闭着眼睛,闷声道: “知道了。” 等谢奕转身走后,谢灵韵重重的关上门,回身趴在桌子上,将头埋进双臂。 半晌过后,她又突然抬头,看着两只兔子在桌子上你侬我侬,骂道: “你们两个,有没有点眼力见!白给你们吃那么好了!” 见两只兔子吓了一跳,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谢灵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提起两只小兔子就走到屋外,丢到圈里,指着它们说道: “今天不准进屋睡觉!” 她气冲冲的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然而半天也睡不着。 她蓦得起身,咬牙道: “兄长?兄长又怎么了,兄长不也是个男的,兄长有什么大不了!” 谢奕回到自己院中,发现自家的房里也未熄灯。 他推门进去,见到崔萍君正在读书,见他回来,柔声道: “夫君,你回来了。” “这么晚,还没休息?” 谢奕说着。 崔萍君摇摇头: “自然要等你回来。” 谢奕欲言又止,还是叹道: “今天的家宴,你作为主母,本也该去的。” 崔萍君不置可否道: “无妨,反正家人都习惯了我在佛堂里了。” “可是,你已经好多天没去了。” 谢奕低声道。 崔萍君默然不语,低头看书。 谢奕又叹了口气: “夫人,你知道的,这事跟谢渊有什么关系?他也是……”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 崔萍君忽然说道: “他一个小孩子,和、和伦儿一样,都是那场大乱的受害者。只是伦儿命不好,没能回来。 “他,却回来了。” 崔萍君眼睛红透: “伦儿明明是天之骄子,是陈郡谢氏家主的嫡子,是谢氏的继承人,还是清河崔氏家主的外甥……他是你飞龙榜第一名和我崔萍君的儿子,注定未来会成为当世第一流。然而竟然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被几个山村匹夫害死。这世事,如何这般荒唐?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求佛求了这么多年,初时只求能得闻他一丝消息,后来不再奢求,只求他平安顺遂,健康长大。然而查到谢渊消息的时候,我真的心跳得止不住,盼星星盼月亮,就想知道伦儿在哪……结果……结果竟然是如此…… “是不是我不求知道他的消息,他依然会在不知道的地方过着安定的生活?是不是我没查到谢渊,伦儿依然就在那边健康的长大?是不是没有谢渊……” “夫人!” 谢奕沉声道。 崔萍君顿了一顿,依然继续道: “我只是一直在想,两兄弟失散出去,凭什么一个如今衣锦还乡,一个葬身山野?如果不是伦儿护着他长大,是他护着伦儿,事情是不是不一样?” 她嗓音幽幽,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伦儿死了,而不是谢渊?” “萍君,你在说什么!” 谢奕脸色陡变,怒斥道。 崔萍君一呆,双眼滚下珠泪,捂着脸道: “对不起,对不起……” 谢奕长叹一声,俯下身去,揽住妻子,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 好一会儿,崔萍君才止住抽泣,抹着脸道: “夫君,是我失态了。” 谢奕叹气道: “无妨,我知道夫人不是如此之人。” 崔萍君静了一下,望着谢奕,道: “我不会害他,我会做好一个主母、一个叔母该做的。 “但我绝不可能像你一样对他视如己出,当成亲子亲侄。谢家有如此多的后辈,我会一视同仁。” 谢奕本来还松了一口气,闻言眉头渐渐皱起,道: “夫人,你这是何意?” 崔萍君摇头道: “我说的就是我想的,家里这么多我看着长大的后辈,随便哪一个都比他更亲。他们若是受了委屈,少了修行资源,我也不会同意。” 谢奕眉头深深皱起,冷声道: “公平公正,能者多得,向来是谢家的规矩。” “那就证明他能。” 崔萍君扭头道。 “我……相信他可以,他值得这一切。” 谢奕轻声道。 崔萍君淡淡道: “希望如此吧。他还没给家族做什么贡献,你救他回来、给他赠与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倒想看看,他什么时候能还这一切。” “我想咱们很快就会看到的。” 谢奕说完这句,揽住崔萍君: “夫人,走吧,上床歇息了。” 崔萍君冷淡道: “我是要歇息了。” “什么叫……” “但你不行。” “啊?” 谢奕目瞪口呆。 “你不是很凶么?不是要拿家主的威风么?” 崔萍君冷冷道,然后开始把谢奕往外推: “你今天不准进屋睡觉!” 谢奕哭笑不得: “哎呀,夫人,你不让我进屋,那我去哪睡?” “去佛堂吧。” 崔萍君幽幽道: “我近日就让人把佛堂拆了,佛像送走,改成你的卧房。 “反正这佛堂,也没有用了。” (本章完) 271.请假条 领导非要拉我们一起去洗jio,没办法只有陪他了,我是不愿意的,哎…… 今天不更,明天暂定不更?后天恢复正常 嘿嘿(本章完) 272.第271章 十五日之后 谢渊回到自己的小院——不,大院,有些微醺。 谢氏族地虽大,族人更多。寸土寸金的形容或不合适,但许多族人的住处的确不算大。 特别是谢氏历史悠久,分支数不胜数,许多分家的天才都渴望来到陈郡族地修行,渴望进入传说中的谢氏武库,为此挤破头颅,也只能在族地一角分间合院中的单屋。 故而族地里居住的宅子大小,不只是代表了身份,很明显的,就是实力、潜力以及相应资源配给的外显。 谢奕只说是直接将谢玄曾经的宅子给他住,实际上配套的修行资源一应俱全,十分丰厚,在族中也是最顶尖的,其他人一看就明白。 谢渊从谢维口中听懂了这一点,心中对谢奕自然又生出感激来。 这个捡来的便宜二叔短短时日里对自己,简直可以说得上视如己出了。 没有因为自己父母不在而不重视,没有因为不养在身边而生分,仅仅是因为是自家大哥的儿子,便毫无保留的付出,谢渊感受到了何为血浓于水的亲人。 认祖归宗仪式上,他亲生父母已不在,滴血认亲用的便是谢奕这个亲二叔的血,回头看来赤血圆融如一体,是为至亲。 不过身为家主,谢奕自然还要考量全族,如果谢渊不能证明自己值得这份付出,那却是陷谢奕为不义。 以谢渊这段时日观察以及听来的谢奕口碑,他多半不会减少自己的用度,却会自己想办法私人来贴补。 谢渊自然不愿令谢奕难做,他得让谢氏全族明白,自己不是靠着先辈的福荫来吃混吃混喝的。 想必很快就会有这个机会。 谢渊回到自己屋里,让丫鬟打了热水,就挥退他们,谢绝了贴身服侍,那基本意味着这些娇俏丫鬟全身心都属于他。 爽是爽,但还是有些别扭。 在金陵虽然已经习惯,更多的还是为了演戏演全套。 现在谢渊是成了真正的贵公子,观念上却更不习惯这种彻彻底底的高人一等的生活。之前是偷的,现在却成了真的…… 既然有了自由,谢渊有自己的选择。端水就可以了,其他的还是自己来,自在点。 等人都出去,谢渊将门窗锁好,然后习惯性的布置了一点警示的小玩意儿、阻人的小陷井。 对高手来说或许效果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这算是秋风楼里养成的难得的有益习惯。 谢渊在谢家的感受自然不像在姚家那般谨小慎微,但还没有到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程度。 即使几天的家宴见过的仅仅是一部分宗师,就比姚家明里暗里加起来的所有宗师都多,谢渊还是习惯了靠自己。 谁知道危险会不会来自这些谢氏族人呢?他们对现在的谢渊来说,基本还是陌生人。 收拾妥当,躺在软乎的锦床上,谢渊紧绷了一天的肌肉稍稍放松一些。 “家吗?” 谢渊轻轻一叹,确实是个金窝。 从破洞的山村小木屋走到这里,谢渊感觉走了好长一截路。 但这里恐怕还不是能够休憩的终点,远远不是。 不过无论如何,白天的认祖归宗仪式圆满结束,这意味着至少现在,这里是自己无可争议的家。 那么接下来,要在谢家做些什么? 谢渊一时有些茫然,好像谢奕从来没说需要他做些什么,难道真就心安理得的当个米虫? 似乎以他的身份,还真可以……想当财阀结果真成财阀了属于是,他不管修行还是不修行,日子都可以过得灿烂得不得了。 前任谢氏家主、大宗师的独子,想玩什么样式的名门女侠找不到?一茬一茬的往身上扑。 “若是一开始就在这,恐怕也不见得想修行了。” 谢渊吐了口气,有些好笑的想着。 就是丫鬟妹妹们闻起来也是很香的。 然而,谢渊已经不是那个瘦弱迷茫的山村少年。 从铁衣门、龙腾镖局、云山剑宗到江南游历,谢渊习惯了用付出来换取收获,因此现在可以躺着修行,一时有些习惯不了。 但对于自己要做什么,要走什么路,他不曾犹豫过。 从走上这条路开始,一次没有。 “真投胎当财阀了,结果又不想了。人啊……” 谢渊摇摇头,开始认真规划起接下来的修行。 毫无疑问,陈郡谢氏的提供的条件是自己拥有过的最好的修行条件。 瞧瞧这些光是辅助宁神静气的,沉香木紫金炉,金蒲团玉如意……都得了一整套,几乎上一刻还心猿意马,下一息就能进入修炼状态,不需要修炼前的打坐调息太久,节约了许多时间。 而补血气、复精神的“简单”药汤药膳,好多都是各类遗迹里猎来的妖兽肉做原料,自己这个院落的厨房就存了许多、能直接做,全天候供应。随时温热,过时直接倒,第一次被谢渊瞥见时,眼皮直跳,差点以为是这些大族仆役看不惯自己新来之主,恶意将还好好的东西倒掉不给自己吃……结果人家马上端来最新鲜的。 至于最重要的修行丹药,练功房里配了一套基础的——当然这些在外面就是顶尖的了。谢渊以为这就够了,直到看到那里还有一个清单,上面列着“金风玉露丸、龙虎金血丹、紫火培元膏……”等等或听过或听都没听过的珍贵丹药,长长一串,功效各异,后面还有细心的备注,显然知道他是山村来的土包子,不知道其许多用处。 这些丹药,他每月都可以支取,后面标注了数目,从一到三不一而足。 而这里面也有他熟悉的丹药——豹胎玉芝丸。 只不过在很后面的位置,大概在十五名左右。至于后面的数目么,是不限。 基本上前十名的神丹妙药,他支个一轮,又到下一月了,药不用停。 “太腐败了……” 谢渊仰天长叹。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受之有愧的感觉,但来都来了嘛,好好利用。 在这样的条件下,谢渊感觉自己都可以一鼓作气直冲宗师。 “短期目标,先将大金河功突破到第九层。之前的双星拱月和星神已经在短短时间内将养身功恢复了上来,再点个金风玉露丸,炼化过后,养身功大概就在四到五层,直接突破大金河功不成问题。” 谢渊微微点头,这是当下的目标,最直接也最快提升实力的一项。大金河功的威力,他已经切身体验过,真是让他爱不释手。 谢谢姚家,谢谢姚天川。 “然后还是最根本的练法。血气境界刚刚突破到三变境,想来要达到圆满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即使以谢渊的天赋、以这里的条件,要将宗师之前所需的空前庞大的血气积累圆满,也不是一日之功,得按年计……大概。 但有各类珍贵资源,肯定是事半功倍,快过想象。 到了那时,如果内息境界也跟上来,就是冲击宗师之境的时候了。 不过谢渊想的却是功法的问题: “金钟罩到现在就有些后继乏力了。不是金钟罩不好,实在是和其他的比起来,相形见绌,太过一般。” 金钟罩是能修到宗师,但能够突破宗师的少有将这等级的功法当作主修的。 谢渊现在内息的品质和威力极大,但血气却有些平平无奇,和高手对阵几乎从未在这方面占过优势。 他一直以来都想将功法升升级,但是一直没有好的机会。 或许在谢家,应该能找到更好的修炼功法? 谢渊陷入沉思。 相传谢氏武库千年来收集天下功法,积累是八大世家之最,是无数人心中的武学圣地。 谢奕虽然给他提供了一应资源,那谢氏武库倒没批他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一览那名声在外的顶尖功法? 而且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合适的佛门功法?最好与金钟罩一脉相承的。 不好说。 谢渊一直以来修的都是铁布衫、金钟罩养成的血气,如今已经到了三变境,身体和打法都已适应。 要是换个性质完全不同的练法,限制会很多,恐怕会十分艰难。 也许很难找到合适的,或许那佛韵能有些作用…… 谢渊摇摇头,这些天来变故连连,一直没有机会去寻觅佛缘。待到在谢家安定下来,虞州向来多佛寺,还有般若寺天下禅宗,或可探访一二。 除开外功内功,其他的功法剑法,在这也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练起来了。在姚家谨小慎微,不敢勤学苦练其他招式,在这里大院中就他一人,不虞有人偷看不说,就算被知道也没什么。 谢渊会的许多功法,现在已经不是每一项都派的上用场,但武道所学,过往所有,总会有其作用。 谢渊便决定在这安稳地好好总结规划一下,去芜存菁,抛却无用之枝,而留真正的精妙。 或许这会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在谢家正好。 何为宗师?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来,便是宗师。 以谢渊现在的修为,该是开始考虑宗师之路的时候了。 将短中长的武道目标思考清楚明白,明了在谢家能做些什么,谢渊心下安定,凉被一盖,直接躺倒。 今夜醺然,先睡个觉。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谢渊还在躺着,突然睁开眼睛。 院里似乎有声音响起,“小姐”“小姐”的,而后脚步声迅速接近。 啪的一声,房门被打开,谢渊愕然的看着一道粉色的身影闯了进来,然后直接踏在门口一块松动的地砖上。 谢灵韵顿时脚步微一趔趄,然后马上稳住身形,眉头倒竖。 “你这房间的砖是怎么回事?” 谢家怎么可能有没铺好的地砖,毫无疑问是谢渊自己弄的。 谢渊无言的看着她,没想到这小机关迎来的第一个客人是这丫头。虽然她只是歪了一下,但这一瞬已足够谢渊出好几剑了。 谢渊自是没动,坐在床上,不明所以道: “你怎么这么早来我这?” 还不敲门。 谢灵韵不知怎的,听他说“我这儿”说的顺口,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 “你倒是这么快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谢渊一头雾水,他其实也没有。 不过见谢灵韵气鼓鼓的也很可爱,想到这还是自己的妹妹,不跟她计较,笑道: “大清早这么大气性干什么?先出去,等我洗漱换个衣服再说。” 谢灵韵冷哼一声: “还赶人?你换你的,有什么见不得人?反正咱们是……哼。” 谢渊见她怪怪的,挑了挑眉毛,干脆掀开被子起来,反正他也不是没穿衣服。 结果谢灵韵见他起身,瞥了一眼,顿时脸红,嘀咕一声“下流”就自己跳出去了。 然后又在一块地砖绊了一下。 “来人!快把他这的地砖全给我换一遍!!” 谢渊摇摇头,很快洗漱完毕,换了件外衣,然后走出卧房,看着前面站在台阶上抱着胳膊的粉裙身影。 “灵韵……” 谢渊顿了一下,突然感觉叫什么都不习惯,干脆就这样: “这几天忙什么呢?咱们也是同生共死的,结果都没见着你人。” 谢渊笑道。 谢灵韵回头,见他收拾妥当,眉目疏朗,青衫磊落,配上谢家的衣服像模像样,一点也看不出是在山野长大,不由眼睛一亮,而后面色微沉: “我爹叫我今天来给你这个兄、长请安!” 她兄长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听得谢渊哭笑不得。 “咱俩年纪差不多,你要不想叫哥哥也无所谓。一起闯过遗迹,都是好哥们。” 谢渊呵呵道。 谢灵韵咬着唇,道: “我是因为这个吗?我又不是长幼不分之人。只是,我就没想到,你这个谢,怎么也是个陈郡谢氏的谢呢!还是我亲堂兄……” 她哀叹一声,撅着小嘴。 谢渊微微一笑: “不想认我这个哥哥?” “当然不想!不,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你记得那天我在望江楼说的话吗?” 谢灵韵大眼睛眨巴眨巴道。 谢渊闻言,看着她炯炯目光,顿时有些不自在,这小丫头这么直接的吗? 总不能是认真的吧? 谢灵韵也感到微微有些别扭,但还是认真的盯着谢渊: “我那天不是开玩笑的。” 院落里有些安静,下人们都早早退开。 谢渊沉默一下,感觉有些棘手。 虽然他这几天隐隐有些猜测,但料想两人不过是一次并肩战斗,不能说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而且那天到底是打趣还是认真都是两说。 结果谢灵韵一下挑明,分毫不见尴尬的模样,却让谢渊有些不知怎么接话。 或许这几天她自己已经尴尬难过许久了? 谢渊叹了口气: “灵韵,咱们是兄妹……只比亲兄妹差一点的那种。” “还用你说!” 谢灵韵咬牙切齿道: “喂,你为什么非要回谢家来呢?干脆你跟谢氏断绝关系,这样咱们就不是兄妹了!” 谢渊哭笑不得: “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咱们的血缘断绝不了。” 谢灵韵瘪着嘴: “那咱们一起走!一起私奔,一起……唔唔。” 谢渊瞪大眼睛,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四下看了看,低声道: “小姑奶奶,你们谢家说话都这么开放的吗?”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简直是闹大发了。刚刚回到族地,然后拐跑自家堂妹,如此于礼法大不合之事,恐怕谢渊都要被钉上千古耻辱柱。 但最关键的,还是谢渊对自家这个便宜妹妹,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现在谢渊明白,为何在万妖山中,谢渊对谢灵韵十分欣赏,而且有些天然的亲近和信任,胜过那知书达理的王启诗许多。 这还真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大概这就是血缘中的冥冥联系了。 不过相应的,谢渊之前也看过一个说法。 若是兄妹之间,自幼分散,不知情的情况下重见,自会互相吸引。 谢渊有些无奈,正要劝解,突然感觉手上微微一钝,发现谢灵韵张开小嘴,恶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 不过谢渊金钟罩在身,自然没什么感觉,反倒把谢灵韵银牙崩得眉头一皱,差点哭出来。 谢渊只得松手,叹道: “干嘛呢?属狗的啊?” 谢灵韵恶狠狠道: “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当我哥哥!” 谢渊哎了一声: “你搁这儿演偶像剧呢?你还认真起来了啊?” 谢灵韵眼睛瞪大: “我本来就是认真的!我从小到大没喜欢过别的男子,我的标准可高了! “但是、但是,在万妖山碰见你之后,我发现你无论修为实力、遇事决断、为人心性,还是外貌人才,都合我胃口! “我就感觉从小想象的那种男子真的出现了,我不愿意放弃。结果……你偏偏是我哥哥!” 谢灵韵眼睛红红: “你怎么就是我的兄长呢?” 谢渊叹了口气,不知如何说: “灵韵……” “你别说话!” 谢灵韵哼了一声: “我只是告诉你这些,那天不是和你调笑的,我是认真的。 “但是,我也不需要你说什么。认祖归宗都完成了,说什么都晚啦。” 她幽幽叹了口气,样子简直有些不像她: “以后我们就是兄妹了。” 谢灵韵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哼了一声: “走了。” 她眼睛红红的看了谢渊一眼,似乎有些不舍,然而还是扭头就走。 谢渊叹了口气,望着那粉色的背影,那双马尾在后面一耷一拉的,没精打采。 “对了。” 谢灵韵突然站住,微微侧头: “这几天你小心点,陆续会有人来找你的。” 谢渊不甚在意的颔首道: “好的。” 谢灵韵一听他语气,撇了撇嘴,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陈郡谢氏岂是浪得虚名?让你小觑谢氏群雄,等着被其他兄弟姐妹揍吧! 谢灵韵恶狠狠的想着,感觉已经出了口恶气,露出一丝笑容。 谢渊看着双马尾又一跳一跳的走了,摇了摇头。 他用过早饭,感觉腹中生暖,知道早膳里也营养十足,便直接来到练功房开始修炼。 “养身功也差不多了,这几日先把大金河功突破。” 谢渊点点头,对外面呼唤道: “云竹。” “少爷,有何吩咐?” 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正是他在这个院里的贴身丫鬟云竹。 “去药房支金风玉露丸来。” “是,少爷。”谢渊端坐蒲团之上,手持玉如意,静静运转内功。 不多时,门口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云竹轻叩房门: “少爷,云竹回来了。” “进来吧。”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容色俏丽的丫鬟恭敬的将一个瓷瓶递给谢渊,然后说道: “药房说您的额度是一月一瓶,只有这么多,还请您见谅。” 谢渊拿着瓷瓶,微微默然。 原来一是一瓶的意思吗……他以为是一粒。 谢渊点点头: “有劳了,我要练功了,你去歇息吧。” 云竹轻轻一笑: “少爷说的哪里话,云竹告退了。” 转过身去,小丫鬟眨眨眼睛。 这个少爷真有意思,对人客气的过分,还不准人自称奴婢。 真是好人。 房间内。 谢渊摇了摇那个精致的瓷瓶,察觉到里面“只”有三粒药丸。 “金风玉露丸,内家圣药,宗师之下除了那几样稀世奇珍,日常能用的也就这了。” 谢渊叹了口气: “原来是一瓶……一月一瓶,用都用不完。” 一次用药怎么也得间隔个七日十日的,除非只练内息,不然光是这一瓶都消耗不了。 这就是大世家吗? 这是我家。 谢渊拔开塞子,倒出一粒散发着柔柔金色的药丸,在手中滚了一转,感觉莹润药香扑鼻而来。 他点了点头,将药丸服下,而后盘膝而坐,开始修行。 一股带着浑厚之意而源源不绝的精纯药力从丹田中开始散发,。 丹田之中,内息自生,大金河功如同长河般的内气波涛阵阵,却不是狂涛,而是循序渐进的往前奔涌,沿着周身经脉开始涌动,仿佛没有止歇。 丹药落在腹中,就像有仙人的神葫不断倾倒金玉之液,补充进内息之中,使内力不断充盈。金色的柔光包裹着内力,在经脉中一直流转,哪怕内息增长不休,却未给经脉带来一丝鼓胀滞涩之感,显然药力已经在同步增强了经脉的强度。 谢渊沉醉其中,感受到了这顶级神药带来的莹润,如同微风拂过,没有丝毫不适不说,效力却又出奇的强。 他内息连连转了几个周天才醒悟过来,连忙调动丹田一角、相比之下已经十分微小的养身功,来到丹田正中,承接玉液。 若说大金河功是狂涛巨浪,大江奔涌,养身功就只是一壶清水,静置一旁。 然而这壶清水映照万般内家功法,收放自如,既是此也是彼,隐隐间深合道家的玄妙。 谢渊已感叹许多次养身功之奇,连大金河功都能转换,此时仍然先练养身功。 玉液滴入清水瓶中,荡起不断歇的涟漪,仿佛天降甘露,一壶清水水位肉眼可见的上涨,竟然很快就溢出了水瓶。 谢渊精神一振,感觉到了这已经十分熟悉的变化,按照功法指引将其按照既定路线流转,很快就重新纳入瓶中,而那瓶的容量又变大了。 刚刚服下金风玉露丸不久,不经意之间,养身功直接就恢复到了第四层。 谢渊神情自若,不因突破而有分毫的动容,仍然按照节奏继续修行,慢慢引导着养身功内息的流转。 清水壶中,那汪清泉的水位不断的增加着,增加着。 数日过去。 谢渊的大院之中。 几名年纪不算大、但气息沉稳的谢家子弟聚在这里,看着云竹。 “你家少爷,还在修行么?” 一名领头的沉声问道。 云竹面色无比恭敬: “回昀少爷,我家少爷仍在闭关。” 谢昀皱皱眉头,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一名男子有些不耐烦道: “怎么此人一回来就闭关?昀哥都亲自找他两次了,总是闭关,莫不是害怕切磋,高挂免战牌的借口?” “我看说不定。他自知不敌昀哥,自找台阶来着。” 另一人附和道。 谢昀摇摇头: “这谢渊名声在外,不一定是胆小怕事之辈。我们且回去,下次再来。” “好吧。” “马上就要核定下一季的修行资源配给了……” “喂,等你少爷出来,你记得给他说,我们来找过他,让他下次先别忙着闭关,等我们过来。听见了吗?” 有人嘱咐道。 云竹恭敬的低头: “是,景少爷。” 谢景看了看她,点头道: “还挺认人,倒是个机灵的丫鬟。诶,这谢渊一来什么都用最好的……” “景哥儿,你房里的丫鬟不是要换?若是你能胜过谢渊,干脆把这丫鬟也要过来。” 旁边有人提醒道。 谢景怦然心动,一边走一边说: “不是不行。你叫什么来着?” “回景少爷,奴婢叫云竹。” 云竹低眉顺眼道。 “好,我记住了。” 谢景点点头,正准备走,忽然听云竹说道: “景少爷,云竹是主母吩咐伺候渊少爷的,已经伺候惯了。” 周围一阵安静,几名谢家大少面面相觑。 谢景脸色一垮,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等几人走后,云竹舒了口气,也没有过多的什么表情。 她不是才在谢家做事,算是十分精干的丫鬟,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这里来。 只不过当面顶撞少爷们,就算谢家的子弟是极有规矩的,还是有些莽撞了。 云竹心跳了几下,今天确实有些大胆。 但是这几个少爷在家族里很有实力,修为也高,她毕竟还真怕自己被自家少爷输了去…… 虽然没待几天,但是云竹感觉在谢渊身边很好伺候,甚至每天都不用做什么。 而且这少爷对人还很客气……云竹有时都感觉自己不像个奴婢了。 她顿时警醒,暗自警惕: “云竹,你僭越了。” 今天敢这样说话,无非就是贪心偷懒。 云竹深吸了一口气,反省自身,然后走到练功房附近,细细检查一下。 少爷仍然没有出来的迹象,不过看起来一切正常。 她微微点头,继续在近处守候。 练功房中。 谢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修行。 按他测算,养身功基本已经够了。 虽然还没到第五层,但是这个层次的养身功足够将大金河功突破到第九层。 短短时间内,养身功的进展超出想象,已经到了目标的进度。 他从未想过这门稳扎稳打、中正平和的内功简直能像一门速成的邪功一样飞速进步。 即使有他练这功已经炉火纯青、倒背如流的因素,但最重要的,自然还是金风玉露丸之功。 这才叫神丹妙药,果真比他用过的所有内家灵药都好得多。 拿到外面去,怕不是得引起腥风血雨。 而像这么好的药,他一个月可以用三粒……太腐败了。 其实用养身功转换内功,最好最有效率的办法是将养身功推到五层圆满之后,再拿来转换,这样效率最高; 但是谢渊在陈郡是初来乍到,还是想先将实力提升上去再说。 而目前实力进展最大的,就是大金河功的突破。 故而养身功够量之后,谢渊利用着金风玉露丸的仍然残留的药性,开始了转换。 有这仍然动力十足的药性相助,便是转换都来得快些。 谢渊内息逐渐加速运转,养身功的玉瓶里水位一点点的减少,而大金河功的波涛越涌越凶。 他端坐室内,整座练功房里隐隐都有波涛之声,却是他的内息鼓荡,影响了周遭的空气。 不知又是多久。 谢渊浑身突然一动,丹田的内息突然起了大浪,而后迅速平息下去,变得平和无波,静水深流。 【大金河功·第九层:(1/9000)】 这条大江,又变得更为宽阔了。 看似平静,其内里汹涌,足可以顷刻间掀起胜过以往的巨浪,淹没来犯之敌。 谢渊睁开眼睛,双掌下按,缓缓收功,如抚波涛。 他眨了眨眼,拿过旁边一个专门测试掌力的黑色异矿,叠起四曲内息,奋力一掌。 嘭—— 方形如同石墩的矿石上印出了一个深深的掌印,带着许多裂痕。 谢渊比较了一下突破前专程留上的,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这大金河功,一层一重山,两层一重天,不是虚言。” 现在的掌力,比起之前深了许多,连宗师之下难以尽损的异矿,不只是被按了下去,还有许多裂纹。 不过话说回来,这矿石拿来做防具是顶尖的材料,这么一块价值连城,却只是拿来测试所用。 谢渊起身活动一下,感觉体内更为充盈,内息充足的感觉带给他十足的底气,周身拳掌都更加有力。 “身子有些僵硬了。话说这闭关了多久?” 谢渊自己有些估摸不清,感觉怕不是有个十天左右? 他唤道: “云竹。云竹?” 半晌过去,没有人答应。 谢渊挑了挑眉,自入住这间大院以来,云竹既是他的贴身丫鬟,又是他的管家,一切都打理得巨细无遗,整整齐齐。 而且她从来都是在自己附近,想见时不需要唤第二声,不想时便默默站在左近看不见处,让她去休息都不肯。 自己闭关太久,她也守腻歪了? 谢渊不以为意,自己起身出门,便见门口另外一个贴身丫鬟刚刚赶来,恭敬道: “少爷,您出关了。” “侍剑,云竹呢?” 谢渊问道。 侍剑虽然也是贴身丫鬟,但是个“武”丫鬟。 世家子弟身边一般有两个贴身的,一文一武,云竹就是打理他所有事项,而侍剑负责“保护”他、以及修行时的一些辅助。 虽然谢渊不需要保护,但是规矩还是这样的,毕竟许多纨绔不见得武道多么高明。 侍剑有四练的修为,但不如云竹温柔可人,心细如发,而且还有些武痴的意思,谢渊就让她没事自己练武,不需要两个人都守着自己,她倒是也听劝就是了…… “昀少爷等来访,云竹正在伺候他们。” 侍剑一板一眼道。 谢渊看了她一眼,挑挑眉: “带路。” 会客厅内。 云竹面色恭敬,然而看着几位赖着的大少,心里有些为难。 “昀少爷,景少爷,我家少爷还在闭关,不一定什么时候出来。” 云竹给两人添了热茶,低声道。 领头的谢昀还没说话,谢景先眼皮一耷,道: “做客都不欢迎吗?” 云竹微微沉默,然后摇头道: “自然不是,只是做主的少爷不在,奴婢不敢耽搁几位少爷太多时间。” 谢景看着态度柔中带刚的云竹,撇了撇嘴。 恐怕谢家全族,能找出几个敢这么跟他说话下人的都不容易。 真是个忠仆,心思又机灵长得又乖巧,怎么就不能是自己房里的? 谢景哼了一声: “那谢渊还要闭关多久?都这么久了,他什么修为需要这样时日?骗傻子呢?不敢就说不敢!真是窝火,我谢氏子弟没有胆小怕事的!” 谢昀也皱眉道: “你再去通传一下,就说我们到访,让谢渊尽快出来吧。他闭关应该不需要那么久?” 云竹微微咬牙,低声道: “昀少爷,闭关之中贸然唤醒,恐怕会有后患……” “是你懂修行,还是我懂修行?” 谢昀哼了一声,眼睛一瞪,气血三变境的强大气势顿时按捺不住。 云竹脸色一白,她虽然也练过武,但不过二练而已,光是这份气势都快承受不住。 好在谢昀气势只是一放就收,捧着杯子喝了口茶,按下脾气。 冲着下人乱发火,在谢家说出去不太好听。 “谢渊也不知怎么管教下人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谢昀哼了一声,找了个理由。 他不复之前来的时候耐心有礼,实是月半过去,下一季度的资源配给马上就要定了。 谢昀已经偷偷透过关系看过单子,发现半年能争取一次的金风玉露丸,现在又延了半年,而悄悄问了之后,顿时明白为何。 他修行到了瓶颈,急需这顶尖的丹药来突破。虽然这一粒的名额就算放出来不一定争得到,但是总比没有的好。 修炼资源实是谢家子弟中但凡有点追求的头等大事,没有资源,进展缓慢,资源更少,恶性循环。 谢家的家风颇为尚武,鼓励大家去竞争,毕竟武道必争,倒也一代一代出了不少高手。 家族中竞争激烈,特别是来了谢渊这条庞大的鲶鱼,其他人的空间就更为有限,不由有些人不着急。 谢昀只是个耐不住性子打头阵的,后面其实有不少人,都在观望。 只不过谢渊一直闭关不接招,这些人心里就更着急了,暗骂外面来的家伙就是滑头,尽是些小心思,一点大家风范都没有。 什么闭关?修什么了不得的玄功需要闭关十五日,肯定是悄悄在内院里搂着莺莺燕燕看自己等人的笑话!等一切定了,就来不及了! 谢昀越想心里越气,霍然起身,沉声道: “等不及了!谢渊在哪里闭关?我们这就去找!” 谢景和另外几个跟班一齐起身,就要和谢昀往会客厅后面去闯。 云竹大急,她当然知道谢渊是真的闭关,而且这么久肯定是不一般的突破。 如此紧要关头,哪容这些人打扰?说不定就要走火入魔! 可是不管她怎么说,这些家伙就是不信,非要自己去看! 云竹情急之下,就要伸手去拦。 谢昀顿时眉头一皱,哪有下人敢直接挡在少爷面前的?也就是还不是他房里的丫鬟,不然肯定一个耳光过去。 太没规矩了,野人带出来的野丫鬟。 谢景则是心里酸溜溜的,真是个好丫鬟啊,越看越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不来自己这儿。 他多少带着点个人情绪,伸手去轻轻一拂。虽然没太用力,但他毕竟是三变境的武者,云竹瞬间站不住,往旁边退去,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墙上,轻哼了一声。 谢昀顿时眉头皱了一下,还没说话,一个身影就闪了过来,扶住云竹。 谢渊低声问道: “云竹,你没事吧?” 他面色有些沉凝,怎么闭关了半个月,都有人跑来欺负自己的贴身丫鬟了? “少爷,我没事,我自己没站稳!” 云竹见他表情,连忙道。 谢景怔了一下,心中更酸了。 谢昀看见谢渊,眼中精光一闪: “谢渊,你躲我躲了十五天,终于舍得出来了?” 谢渊望着他,上下打量一下,眉头一皱: “你谁?” 之前好像没见过,但或许见过也说不定,他连宗师都分不清,更何况这些三变境? 谢昀脸色一黑,哼了一声,也不介绍,自顾自道: “既然你出来了,便请指教吧!” “行。” 谢渊闻言,话不多说,直接一掌推了出去。(本章完) 273.第272章 自家人 谢昀没料到谢渊出手如此果断,直接就是一掌,顿时一惊。 他见那掌风浑厚,如同一堵墙一般压了过来,顿时面色微凝,同样用力一掌,印了上去。 双掌相交,谢昀混身微微一震,三变境的血气和内息鼓荡不休,挡住了谢渊的掌风,面色肃然: “还不错,不过……嗯?” 谢渊见谢昀血气勃发,马步扎实,牢牢抵住了他这一掌,掌力同样雄浑,体现了大世家子弟的基本功和高深的修为。 如此年轻就修到三变境,果然不是寻常人。 于是谢渊眉头一挑,大江一曲,叠了一层掌劲。 轰! 谢昀感觉仿佛耳中隐隐听到了遥远的波涛之声,面前这一掌的掌力本就雄浑,堪堪抵住之后,结果瞬间如同后浪袭来,拍在岸上,叠加了前掌,又来了一层! 他顿时神色一变,不敢再有分毫留手,全力催发了自身的功力。 呲的一声,谢昀双脚稍微往后滑退一步,然后马上站住,脸色沉凝: “大金河功名不虚传,不过若是只有这点……哼——” 他话没说完,忽然闷哼一声,只感觉那狂涛竟然还有后劲,居然又来了一浪! 谢昀脸色大变,全身血气疯狂鼓荡,然而双足止不住的往后退去。 他低吼一声,面色突然涨得通红,似催动了某种秘技,血气陡然爆发出来,双足一踩,踩破了青石板,牢牢钉在了地上,终于止住身形。 谢渊见二曲掌力竟也没奈何他,脸色微微严肃,瞬间再度催发出一层劲力。 三曲大江,回环不休,一浪高过一浪,直接压向了谢昀! 谢昀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仿佛感受到了城池一般高的巨浪当头压下,面色顿时从赤红变为煞白。他大喊一声,爆发出全身的血气完全向前,不管不顾,只想将面前这狂涛挡住再说! 然而谢渊没有给他分毫机会,刚刚感受到他爆发威力,毫不留手的再度催发内劲。 大金河功四曲连环,掌风威力已经接近他现在的顶峰! 不过刚刚推出第四层巨浪,谢渊就感觉对面坚持不住,于是掌力一放即收,只推三浪向着对手而去。 谢昀感觉谢渊的掌力似乎层层叠叠,一浪接过一浪、一浪高过一浪永不止歇,特别是感受到最后那隐隐间足以压垮自己的气息,面色已经变得呆滞。 这是同境能有的掌力吗?他不是刚刚突破不久么? 好在那如同城池般的巨浪只出现了一瞬便就消失,然而前面的三曲四劲,已经完全摧毁了他的抵抗。 嘭—— 谢昀的掌架彻底散开,双手乱摆,直接向后倒飞而回,撞破了窗户,掉到了园里去,发出嘭的一声。 房间里变得安静。 跟着谢昀来的谢景等人呆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看着谢渊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这么快? 他们领头的谢昀,在谢渊面前连一掌都坚持不住? 看着谢渊又去细细关心云竹有没有事,谢景面色微妙,悄悄退至众人身后。 云竹看着自家少爷一掌就打飞了家族年轻人中小有名气的谢昀,小嘴一张,同样有些呆滞。 少爷……这么厉害吗? 作为侍女,她们自然不知道许多内幕,不知道什么万妖山、姚天川的,只知道这个少爷遗落在外,好不容易找回来,身份高贵,得小心伺候。 结果这些时日来发现少爷脾性平和,待人客气,伺候起来比谁都容易。下人们心里虽然开心,但隐隐也觉少爷只是含着金汤匙,恐怕不是特别有本事的那一种。当然,谢家的仆役都是精挑细选、好好培训过的,也就是心里一想,倒不至于出现恶奴欺主的事情。 然而现在一看,自家新少爷根本不是无能而无脾气,而分明是……眼界不在这里。 就像族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常常越是位置高,越是心胸阔,不会跟普通人一般计较。 侍剑在旁边眼睛骤然一亮,看着谢渊,爆发出了极为耀眼的色彩。 年纪轻轻的四练丫鬟,天赋不算简单,在谢家里也不多,所以才被选来贴身侍奉谢渊。 只不过她虽然忠心无二,但心中更希望是跟随修为高深、潜力无限的主人,见新的少爷表现平平,对人又没有架子,她索性将所有事情赖给云竹,自己在空闲时间全心练武。 然而这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眼力果然还是不够! 能够一掌打飞修炼有成的谢昀,少爷的修为简直是深不可测。 她看着谢渊,纯净的双眼里顿时有了异样的色彩。 谢渊确认云竹没有大碍,微微点头。 而这时谢昀已经从窗子里翻了进来,衣衫沾土,一片狼藉,面色黑沉如水。 谢渊用的是巧劲,没有真想伤他,毕竟云竹也只是撞了一下,这一下回得刚刚好。 但谢昀显然不这样想,当着众人的面被一掌打飞出去,在族中哪怕面对最顶尖的那几个同辈,哪丢过这样的脸? 他面色黑如锅底: “谢渊,你到底讲不讲规矩?既然切磋,便摆好架势,一言不合便偷袭,是什么道理?” “偷袭?” 谢渊呵了一声: “我真要偷袭,你站不起来。” 谢昀顿时脸色发红,怒哼一声: “不要以为耍小聪明就多么厉害了。刚刚的不算!有本事大家好好摆开阵势,切磋一场!” 谢渊顿时皱眉,有些质疑道: “谢家都是这样教子弟的?到了外面被打趴下,你也要请敌人等你准备妥当、拉开架势,再开始按擂台规矩跟你切磋吗?恐怕你闯荡江湖,活不过三天。” 谢昀有些恼羞成怒,低喝道: “谢渊,不需要你来教我!你在外面的泥淖里混过,反倒教训起我等来了!谢家谢家,你是哪家?你刚刚的话,我要是上报宗老会,信不信就治你个目无家族、出言不逊!” 在一众兄弟面前丢了脸面,谢昀彻底有些破防了,一改往日稳重的形象。 特别是感受着谢景等人在旁边似有似无、意味深长的眼神,再想到马上就要减少的资源,未经历过如此挫折的谢昀就怒目圆睁。 谢渊眼睛微微一眯,忽然就有一股肃杀的气势散发出来。 眼前这人的赖皮让他不耐,要不是谢奕给他的第一印象抵过所有,他都快要对谢家有些看法了。 谢昀突然顿了一下,嘴唇微张,却没说话。他感觉面前的谢渊似乎变了个人,看着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么有耐心。 他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有些色厉内荏道: “谢渊,你待如何?” “什么叫我待如何?不是你趁我闭关、擅闯我的宅邸,打伤我的侍女么?” 谢渊面色凛然,气势勃发。 谢昀滞了一下,下意识的瞥了谢景一眼,却发现那小子眼观鼻鼻观心、躲在众人身后,一言不发。 他眼珠转了回来,倒也没多说,只是哼了一声: “话不多说,你跟我好好切磋一场,你输了,就别占着这么大的宅子、那么多的资源,自己去退了!” 谢渊见他图穷匕见,冷笑一声: “那我赢了呢?” “你赢了?” 谢昀似乎对自己极为有自信,显然不认为刚刚自己发挥了全部实力,随口道: “你赢了大不了这事就此揭过。” 云竹瞪大眼睛,没想到这谢昀如此大脸,他赢就要谢渊让出所有,输了就轻飘飘一句就此揭过? 侍剑也是眼珠一转,如此不公平的赌约,有些荒唐,根本没人会接受。 谢渊看着他,淡笑一声: “那就来吧。” 此言一出,不说云竹侍剑都是呆在当场,便是谢昀和谢景等人也没想到,愣在原地。 本来是漫天要价、有商有量,结果谢渊如此干脆? 谢昀面色微沉,显然想到了什么,冷声道: “狂妄自大,等会便让你好看。” 谢渊恍若未闻,直接来到宅邸的大院中,此地作为切磋场地正好。 待谢昀在对面踏踏实实的站好,谢渊脚步一踏,不丁不八,淡淡道: “你说开始。” 谢昀眼皮一跳,冷哼一声,不占这个便宜,指了旁边一人: “威弟,你做裁判。” “好。” 一名年轻人走到场中,看着两边都已准备妥当,便手一举,猛然落下: “比试开始!” 谢渊手扶剑柄,含而不发,静静立在原地,看着对面的谢昀低喝一声,长剑出鞘,剑尖一荡,陡然刺出点点剑。 剑如同一片暴雨,覆盖半边天际,当头罩向谢渊。 谢景等人看到这一套剑法,顿时精神一振,谢昀还是谢昀,不愧是他们这一波中领头的,剑法卓绝,不同凡响! 这剑如漫天雨幕,点点雨滴都是杀机,虚实相交,常人哪看得真切?然而如此剑法,哪怕只是恍然一瞬,便再也来不及了。 但谢渊自然不是常人。 望着这虚实相交、变化莫测的剑法,谢渊感觉一阵熟悉。 论及变幻精深,剑法中少有能比得过云龙九式的。 谢渊立在那里,望着漫天剑光,一直没有动作,让观战的旁人心里诧异: “这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算辨认不清也不应该。” “果然还是没拜过名师、念过正统武学精义的,一碰上高招妙法就现了原形。” “野路子和大家子弟差别就在这,这家伙就力气大,但是功法差太远。” “少爷快闪开呀……” 观众们心思各异之间,眼前突然亮了一下。 一道匹炼般的剑光陡然升空,撕开了这片雨幕。 那剑光就像出云之神龙,暴雨被炽热的龙息倒卷而回,陡然蒸发成一片云气,失了铺天盖地的威势,而露出那正中间孤零零的一把剑。 神龙化暴雨为自己的云气,腾云驾雾,冲向那把长剑。 叮—— 双剑交击,谢昀手臂巨震,感觉到一股庞然大力还带着隐隐的波涛层叠袭来,顿时吃不住,长剑脱手,抛上高空。 谢渊长剑横切过去,途中剑身一竖,用侧面抽了谢昀的手一下,顿时让丢剑茫然的谢昀吃痛的叫了一声,缩手捂住。 众人抬眼一看,那手瞬间发青发紫,肿了起来。 谢渊反手将剑插回剑鞘,一套动作如行云如流水,而后平静道: “小惩薄戒,再敢欺负我的侍女,动的哪只手,直接给你斩了。” 嗤—— 谢昀正要说话,飞在天上的长剑这时落了下来,插入石板之中,如同切入豆腐。 他面色阵红阵白,忽然扭头就走,连自己的宝剑也不要了。 谢景、谢威几人面面相觑,而后齐刷刷的看向谢渊,一脸震惊。 只是一下,便连剑都挑飞了? 不管是拳脚还是兵器,谢昀都在谢渊面前走不过一招? 这家伙,竟不是浪得虚名。 他们或多或少的知道万妖山中发生的事情,但是道听途说总比不上亲眼所见,特别是生于谢氏、或是任何一个世家,本就心中骄傲非常,很难相信别人有如此厉害。 直到现在。 谢景眼睛大睁,发现传言可能还是真的,万妖山中就是此人立了头功,而不是靠着崔垒、王启文等人扛大旗而他捡了个漏那么简单。 他顿时脚步一错,更加退至其他人的身后,甚至身子都缩了起来,尽量不让谢渊注意到他。 谢渊扫了一眼剩下的这些人,几人顿时身子一僵。 他们中最强的谢昀都是一招落败,更不用说还不如谢昀的他们了。 谢景缩在后面,谢威无奈,硬着头皮踏前一步,强笑道: “谢渊,今日是我们唐突了,就不过多打扰,这便离开。” 他们见谢渊没有说话,赶忙转头朝外面快步走去,背影一抖一抖,显出几分狼狈来。 “等等。” 谢渊忽然出声。 几人顿时身形一凝,听话的止步,然而心头十分发沉。 此时谢景落在最后面,转头也不是不转头也不是,只得微微侧身,露出一脸客气的笑容: “渊弟~还有什么事吗?啊,你院里的窗棂圃,我会代谢昀赔给你的!保证让人满意!” 谢渊见他自来熟的讨好模样,眉峰微微一蹙,疏离道: “如此甚好。不过我想说的是,你们跟其他人说一声,如果还要再来与我切磋,最好准备点东西留下,不要比这差了。” 谢渊将谢昀的宝剑呛的一声,拔了出来,随意展示,欣赏道: “是件利器。” 玄兵以下,这等宝剑算是顶级的了,符合谢昀的身份。 谢景几人面面相觑,然后讪笑道: “明白,我这就和其他兄弟姊妹转达,一定将你的意思传达到。” 谢渊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几人可以离去。 几人如蒙大赦,连忙拱手,然后争先恐后的出了谢渊的大院,直走出好远,才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怎么感觉这个谢渊,给人的压迫力这么强?” “确实,明明听说他是才突破三变境,可是修为都能碾压昀哥这等中期。” “而且他的实力,他的气质,和我等皆不一样。更像是……谢维、谢惇等人。” 几人对视一眼,面色现出惊讶、敬畏和复杂来。 谢维、谢惇都是同辈中最顶尖的几人,年龄和他们差相仿佛,一身修为已经极为接近宗师之境,在同境中向来少有敌手。 而谢渊的表现,毫无疑问也是能够同境称雄。 “而且这谢渊,比我们的年岁要小上不少。” 有一人说道。 “好像不到二十吧?十八还是十九?” 另一人想了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齐齐吸了口气。 明明比自己等人小这么多,但是刚刚为他的气势所慑,反而自己几人才像是小弟。 其实以谢景几人的修为年龄,在谢氏之中也算得上天才,宗师是大有希望。 但相比谢维、谢惇和现在的谢渊,这种能够同境称霸、在天才中同样拉出巨大差距的,才能算真正的天骄。 天才和天才的差别,这些在世家大族中长大的武者,最是了解。 “恐怕他们的希冀要落空了,以后大家都得争食。” 谢威摇摇头,长叹一声。 大院之中,谢渊收起了谢昀的宝剑,心情不错。 “这把剑在外面不得值个、值个……” 谢渊值了半天,发现自己对这些东西并不会品鉴。 他有百变玄兵,暂时不需要更好的兵刃。 “果然还是伪大少。” 谢渊摇摇头,将宝剑丢给侍剑,随口道: “你拿着用吧。” 侍剑怔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的接过锋寒无比的宝剑: “这、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这是我的战利品,自然由我分配。只不过这剑对我用处不大,你拿着正好。侍剑侍剑,呵呵,不就是捧剑的丫头么?不过剑是赠你的,拿好。” 谢渊满不在乎道,时至今日,普通的宝剑丹药——在他眼中普通、在外界看来是宝贝的,对他而言已经意义不大。 除了真正的神丹妙药、天材地宝,或者玄兵法宝,其他外物勾不起他的兴趣。 回首几年前,拿着几捆烂木柴售卖发愁的日子如同是南柯一梦。 谢渊摇摇头,让云竹找人把烂掉的地砖窗棂等好好休整一遍,然后找那谢景去算钱,自己直接又去练功,总结突破后的收获已经熟悉去了。 谢昀对他而言只是小插曲,但他心中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是龙是蛇,还得搅起风云别人才知道。 只不过狂涛既起,不压倒几个人、淋湿几只落汤鸡,如何收场? 云竹和侍剑见谢渊又去修行,面面相觑。 “真是位刻苦的少爷。” 瓜子脸的侍剑眼中一闪一闪,有些冷淡的俏丽面容似乎露出亮色。 云竹一张讨喜的圆脸蛋,此时奇怪的瞥了搭档一眼: “少爷自回来了之后,不一直都很刻苦么?” “是啊,但是我今天才知道他这么刻苦。” 侍剑认真的道。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宝剑,纵然觉得作为奴婢不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手上却紧紧攥住,爱不释手。 云竹歪了歪头,不去理这个武痴,准备按照谢渊的吩咐一五一十的将院落打整好。 嗯,少爷既然出关,还要给他准备沐浴、更衣,今晚他肯定该回卧室了,虽然每天都有整理,但还得再多看一下…… 云竹一边想着,一边以管家的身份吩咐其他人去做各项杂事、修补院落,而自己亲自到了卧房,开始整理床铺。 她刚刚伸手,旁边一个人影闪过,抢过被褥,开始麻利的更换起来。 “?” 云竹看着侍剑,嘴角抽了抽: “侍剑,你做什么?” “铺床。” 侍剑认真道。 “你为什么要铺床?” 云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一鼓,莫名感觉有些生气。 侍剑理所应当道: “我是少爷的贴身丫鬟,理应给他铺床。”“我才是!” 云竹大声道。 侍剑瞥了她一眼: “没说你不是,你急什么?” “你!” 云竹叉腰竖眉,指着她道: “你之前都不铺,都是我的工作,现在怎么又突然横插一脚?” “正因为之前你辛苦了,以后就交给我吧。” 侍剑点点头,说得十分有道理。 云竹看见侍剑动作麻利,很快就换上了新的床褥被罩,心中蓦地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和侍剑争抢: “这是我的!” “是我的。” “明明是我先来的!” “先来有什么用?这么久都没让你暖床,肯定是少爷不喜欢你。” “你!!!” 云竹圆溜溜的大眼睛睁到最大,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捂着胸口,倒退两步。 侍剑瞥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被我说中了吧?肯定是少爷不喜欢你这款的。你等着吧,今天少爷出关,我就要做她的暖床丫鬟。 “至于你,好好铺地砖去。” “你你你……你突然又来讨好少爷,没安好心!” 云竹又气又急,跳脚道。 “你别冤枉人,我只是做我自己的工作——把被子撒开。” “不撒!就不撒!” 侍剑和云竹一人拿着被子的两头,又开始争抢。云竹虽然用足了力气,但修为比侍剑差太远,只能绝望的看着被子一点一点的被扯走。 侍剑正要露出得意的笑容,就听一道疑惑的声音道: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呢?” 谢渊来到卧室,入眼的一幕就是两个娇俏的小丫鬟在抢被褥,不由一头雾水。 两人顿时一惊,赶忙撒手,低头道: “少爷,我们我们——我们在合力铺床。” 谢渊一脸奇怪: “铺个床也这么腐败吗……随便弄弄就得了,不需要这么强的仪式感。弄完忙你们自己的去。” 侍剑闻言,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会被少爷责怪进退失仪,结果少爷根本不以为意。 她见旁边的云竹一脸习以为常的模样,抿了抿嘴,踏前一步,柔声道: “少爷,今夜您在卧房歇息,请让侍剑侍寝。” 谢渊愣了一下,云竹愣了两下,都看向这个瓜子脸线条明显、颇为清丽的丫鬟。 四练武者的身材曲线动人,谢渊扫了一眼,抱着欣赏的目光,然后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没这个习惯。记住,我就寝之后,没开门之前,不要擅自进来,不然可能会受伤。嗯,我好梦中练功。” 这倒没说假话,只是天晶莲被慕朝云带走更有用处,他现在没法利用幻梦空间练武。不过无妨,有谢家提供的这么好的条件,在幻象之中可能反而还不好利用。 侍剑呆了一下,没想到谢渊干脆的拒绝,而云竹顿时露出浅浅的笑容,一拉侍剑的胳膊: “那少爷,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正要将这心怀不轨的同僚拉走,侍剑一下挣脱她,再上前一步,试图挽回道: “少爷,侍剑练武许久,身躯之妙,胜过云竹小丫头许多,您可慢慢品鉴。” 谢渊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台词? 结果这还没完,侍剑继续道: “奴婢是才受训完毕,守宫砂仍在,此后都会侍奉少爷左右。少爷,奴婢受的训练之中,有合欢法、房中术,侍奉少爷,必不会让您失望。” 云竹目瞪口呆,虽然她和侍剑是一个品级的丫鬟,但是论大胆直接,不如她远甚。 谢渊听得一晕,心中生出感叹,这要是之前几年,怎么受得住? 不过他只是摇摇头,望着一脸认真的侍剑,平静道: “你想要什么?” 侍剑抿了抿嘴,道: “奴婢是少爷的贴身丫鬟,什么都不要,只想……” “这是你唯一一次说谎的机会。你想要什么?” 谢渊又问道。 侍剑一怔,顿时有些混乱,下意识看了一眼云竹。 云竹不移不动,没有回应,只是看了她一眼。不过就是这一眼,侍剑好像明白什么。 她微微低头,道: “少爷,奴婢想练武。” 谢渊点点头: “你不是在练么?” “家族给我等的功法,不管如何贡献,最高的层次也就平平无奇。奴婢想练的,是真正高深的武学。” 侍剑低头道。 谢渊挑了挑眉: “你练的功法,我在你差不多修为的时候,想练都练不成……罢了,你为何想练武?” “因为……奴婢喜欢。” 侍剑平静道。 谢渊本以为会听一个血仇旧恨之类的故事,没想到却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不由怔了一下。 说来也是,谢家肯定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进来当侍女。 他没有怀疑她说谎,谢渊完全感觉得到,侍剑说的是真的。 这份情感,他感觉得到。 她的神情语气,和自己有时候如出一辙。 谢渊的神色缓和些许: “是吗?说说看。” “奴婢脑子愚钝,打小没有太多的想法。自幼被选入谢家,能吃饱饭,已经十分满足。 “直到接触到武学的时候。 “管事说我根骨不差,可以练武。第一天练,奴婢就比其他的同伴——比如云竹要快当许多。” 云竹闻言,撇了撇嘴,不过没有反驳。 侍剑继续道: “自那之后,奴婢一发不可收拾,感觉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好像生命中除了吃饱饭,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说来惭愧,我逐渐连丫鬟其他要学的东西都不太上心,一心练武。 “渐渐的,我们能学的武技已经满足不了我,管事破例替我申请了更高一层的功法,但我也很快练好,直到现在,已经远超同期。 “然而管事说我已经不能练更高深的武学了,除非脱了奴籍,或者被哪位主家看上,破例特许。 “这便是所有来龙去脉了,奴婢没有其他心思,就是想练武。” 简简单单,清清楚楚。 谢渊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可以。” 侍剑陡然抬头,眼中爆发出光彩: “少爷……” “不管脱籍还是学武,你们都没问题。” “奴婢对脱籍倒没太大执念,只要能学武……” “但不是现在。” “啊?” 谢渊看着侍剑疑惑的神情,微笑道: “我们认识不久,你想要练武可没这么简单。毕竟你刚刚还想骗我。” “少爷,奴婢……” “不过我已经原谅你了,看在你也喜欢武道的份上。还有,以后不要自称奴婢。” 谢渊笑了笑: “但不管是脱籍还是练武,还得过段时间再说。或许很快,或许很久,但是有机会的,看你表现。” 侍剑眨了眨眼,感觉有些听不明白。 看她表现……看什么表现呢? 她侧头看了看云竹,不明所以。 谢渊也看向云竹,微笑道: “我刚刚说的对你也同样有效,不管你想脱籍还是练武,或者其他东西,等过段时日,或许我要离开谢家之后,都能满足你们。” 云竹浅浅笑道: “云竹就想在少爷身边侍奉,哪儿也不想去。” 谢渊笑了笑,没当真,但也没计较她说不说真话。 侍剑更是困惑,少爷离开谢家?他不是刚回来吗?刚找到自己的家,这么好的身世,要去哪里? 谢渊接过云竹递过来的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 他感觉这两个丫鬟的确是精挑细选的,十分不错,但到底行不行,还得日久见人心。 而若是两人都证明了自己,既然跟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一场相逢,那谢渊肯定不会亏待自己身边的人。 谢渊又想起接下来的计划。 挑战者们没什么好顾虑的,谢家之内应当不愁有人暗施阴谋,明刀明枪的切磋不失为磨练自身的方法,谢渊欢迎之至。 至于修行,大金河功突破了,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提升;重心当更挪到血气境界上来,毕竟宗师之前,这才是武者的根本。 配合谢家的众多秘药,以谢渊的天赋,金钟罩想必可以很快的提升。 只是在境界逐渐深入三变境之前,还是想办法换一个佛门属性的更高层次硬功为好…… 谢渊沉吟,想到了盛名远扬的谢氏武库。 相传里面囊括了天下功法,除了各家的秘传,便是许多宗门基础一些的特色功法,这里都有记载。 如果能进那里面一观,那想必更好的外练功法是一定有的,虽然不一定能适合他,但至少有机会。 佛韵虚无缥缈,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怼满了也不一定有自己想要的,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只不过谢奕虽然提供了所有的东西,但功法方面一直没有说谢渊如何有特权,更没说他能进入谢氏武库,甚至连试炼考核都没许。 可能相比一些外物,这才是谢家的核心,谢渊初来乍到,还需要再过一段时日才行? 谢渊摇摇头,如若不成,只有再出去想办法了。般若寺就在虞州,去那里找慧觉,他鬼点子多,说不定有什么法子,或许直接领悟最后两道佛韵也说不定。 而后【先秦方士手札】,一直没什么动静,谢渊虽然时时默读,但收效,连甚微都算不上。 或许这一切都跟修为有关,只要修为提了上去,也许都不是问题。 谢渊默默点头,无论如何,最后都还是回到根本问题上。 先修行吧,过一段时日,静观其变。 谢渊吩咐云竹去药房支了几样养血至宝,便又一头扎入了练功房中,让还想着要比拼侍寝的两名贴身丫鬟面面相觑。 谢家的药库。 几名锦衣玉袍、气势不俗的子弟站在楼上,默默目送云竹拿了东西快步离开。 “这个月的龙虎金血丹被他拿走了。” “我之前还想兑换,说是配额已无,原来留在这里。” “哼,明明我更需要这东西,结果非要留给那谢渊!难道要全族供养他一人不成?他配吗!” 这人明显气性火爆,不过任谁被抢了资源,显然没有好脾气。 “他配不配的,还不是上面的长辈说了算。” 有人阴阳怪气道。 “也不是没有长辈有意见。” “毕竟是家主钦点的,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别人不好说,让他自己说就行了……” “哪有人会自己舍弃这么多好处的,你会吗?” 一人反问。 那人幽幽道: “我不会,但我被打了可能会。如果丢人丢大发了,哪怕他自己不愿意,想必上面的也看得出来他到底值不值。” “他自己退出自然好,但重要的是让上面的人彻底看清楚,他就算是大宗师的儿子,也不见得就值得这份付出、值得牺牲我等的前途!” 就在这时,一个气势惊人的身影从一楼经过,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几人中一直没说话的那人低着头,缓缓道: “谢维,你刚刚有在偷听吧?” 谢维嗤笑一声: “谢惇,谁喜欢听你说话?怕不是癔症犯了。” “那你说我们说得对吗?” 谢惇问道。 谢维笑了笑: “我是你,我就不会去惹他。” 谢惇挑了挑眉: “你不是没听?” “想也知道你们在嘀咕些什么。” 谢维呵了一声: “最近大家都在看热闹呢。” “那你觉得这热闹最后会怎么收场?” 谢惇又问道。 谢维呵呵一笑: “我说过了,我是你就不会惹他。” “看来你是在万妖山里被吓住了。” 谢惇若有所思: “我就说了,那名额应该给我。”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是你心善吗?是你大方吗?” 谢维无情嘲讽道。 谢惇眼皮跳了跳: “不要以为你侥幸赢了我半招就真胜过我。靠一个刚刚突破的年轻小弟才能活命,让人发笑。” “你再这样下去,很快就知道谁才是笑话。” “你呢?你的份额,同样被抢占了吧?其实修为差一点的受的影响不大,他这些时日用的东西,全都本该是我们得的。” 谢惇缓缓道。 “他有这个资格拿……罢了,你眼高于顶,倔牛一样,说了也不信,懒得理你。” 谢维摇了摇头,不再搭理他,自己去药库支东西去。 谢惇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从二楼的角度再也看不到,才目光一闪,轻声道: “我倒不信,他真有那么厉害。” 又过了几日。 谢渊没有再像突破那时没日没夜的闭关修行,每天还是要出来放风。 近几日有两拨人来找过他,修为和谢昀差相仿佛,被他当做修行之外的热身活动,聊以解乏,轻松打发。 这两拨人过后,他的大院顿时消停许多。整个谢家都知道了,谢渊不是浪得虚名,一般的人的确抵不过他,不用再来自取其辱。 但谢渊不认为这样就彻底安静了,反倒更像是风暴前的沉闷。 没有一场吸引全族目光的大战,恐怕这事引发的争议不会结束——谢渊听谢灵韵隐晦的讲了,谢奕给他的待遇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可以想象得到。 “但我可以不要,你们不能抢啊。” 谢渊挑挑眉。 其实他也没打算不要,毕竟用过之后都说好。 先用着,以后再付账。一家人嘛,不说两家话。 谢渊正在大门口靠着,漫无目的的瞎想,算是修行之余的放空自己。 大院前的内部路走过一排杂役,许多人抬着一个盖着布的东西,这么多人仍然十分吃力。 谢渊有些诧异,定睛一看,发现从罩布的一角隐隐透出了灿烂的金光。 这是……纯金佛像?(本章完) 274.第273章 求不得 谢渊看着那纯金佛像,顿时来了兴趣。 陈郡谢氏,还有人如此诚心的礼佛?在庄园内如此有如此大的纯金佛像,那人的佛心之诚自不必谈,关键是财力地位,恐怕在谢氏内也不算低。 “等等!” 谢渊唤住了一名仆役,那人眼尖,认出了这座宅院、认出了谢渊,连忙躬身行礼: “渊少爷,请问叫住小的有何吩咐?”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下这佛像是哪位长辈的?” 谢渊问道,他直觉就是长辈,因为他不信有同辈搞这些玩意儿……就算有这实力,大概也不可能放到庄园内里来。 那仆役低头道: “渊少爷,这佛像是主母之前让人请的。” “主母?二叔母?” 谢渊眉头一挑。 “正是。” 谢渊沉吟一下,又问道: “那方便问下这佛像去往哪里么?” “主母吩咐将这佛像送到郡城中的玉佛寺去,捐给他们。” 下人利落道。 “这样……这佛像,本来是在主母的院里咯?” 谢渊问道。 那下人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谢渊见状,也不好再刨根问底。虽然崔萍君礼佛之心甚诚、十数年如一日在谢家里人尽皆知,但是谢渊初来乍到,又没什么朋友交往,和崔萍君也就见了那么一次,还真不知道。 周围知情的云竹侍剑在谢渊没问的情况下,也不会主动议论主家;而谢灵韵虽然来几次,也没说起自己的亲娘。 目送这些仆役远去,谢渊若有所思道: “玉佛寺?听闻陈郡玉佛寺也是州郡内香火繁盛之地,寺中大玉佛高十丈八,通身玉石所造,宝光流转,盛大庄严,或许有机会该去一观。” 他刚刚已经靠近那金佛像转了两圈,但身上的佛牌没有任何反应。 反正都是碰运气,干脆过几日去这玉佛寺看看也好。 “不过二叔母之前礼佛?看样子还不是一般的用心,摆在自己院落中应当是十分认真了。怎么又把佛像送走?难道要换更好的?” 谢渊有些疑惑,随口唤了两句: “云竹。” “少爷,云竹在这呢。” 云竹很快出现在他身后。 “问你个事,主母之前一直礼佛吗?” “少爷,对的啊,我刚来时就听闻主母佛心甚诚,每日都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在她私人佛堂里潜心礼佛,已经有十多年了呢。” 云竹柔声答道。 谢渊闻言,顿时若有所思。 十多年…… “家里最近要请新的大佛宝像吗?” 谢渊问道。 “云竹没有听说。” “那二叔母怎么把那金佛像请走了呢?按理说拜了这么多年,一般不会换的。” 谢渊喃喃低语,总觉得这个时机有些巧妙。 云竹听他自语,想了想,道: “少爷,我从别房的姐妹那儿听说,主母最近出现的时间比以前多多了,似乎每天礼佛的时间大大减少呢。” “是不拜佛了么……” 谢渊沉吟一下。 这位主母拜了十多年佛,自己回来不久突然就不拜了? 而她对自己的态度又有些微妙,不由谢渊不留意。 一位大世家的主母,本又是另外一位世家的嫡小姐出身,可以说身份已经是天下顶尖的尊贵,比公主贵妃什么的都珍贵的多。这样的人有什么得不到,主母的身份本也非常忙碌,鲜有潜心礼佛的。 除非她渴求的东西,是以她的身份实力都难以求到的,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佛—— 虽然这个世界神佛不是完全的无稽之谈,但是至少天书破碎之后的这么多年再也没听闻过神佛传说。 谢渊想了片刻,心中就若有所悟,顿时一怔,随后微微叹了口气。 “少爷,有何烦心事吗?” 云竹见他叹气,立即问道。 “爱别离,求不得,世事多苦,不因身份而别。” 谢渊摇了摇头: “没事,给我热一副汤剂,我准备练功了。” “少爷,我马上去。” “不着急。” 谢渊看着云竹迈着优雅的小碎步款款离开,幽幽一叹。 大哥才是真的含着金汤匙,本该是腾龙之姿,可惜却夭折在偏僻一角、鲜有人知的小山村,命数难测,盖莫若是。 谢氏主屋。 “娘亲,您把这里清空啦?” 谢灵韵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比自己年纪还长的佛堂,小心翼翼的问着旁边的崔萍君。 这些年,除了在崔萍君怀着谢灵韵的时候,她基本上每天都要在这里度过。 崔萍君平静的点点头: “既求不得,何必再求?” 谢灵韵默然一会儿。 身为崔萍君的至亲,她和谢奕都知道崔萍君如此执着于礼佛,其实不是心有多诚。 谢奕虽然也对自己失散的骨肉十分思念十分担忧,多年来从未放弃寻找。只不过这是真正的大海捞针,以谢家的实力也一直没有眉目。 故而他多年来心中已经不抱希望,也不如崔萍君这般执著。父亲和母亲的思维方式,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谢奕这些年来劝了崔萍君几次,但并没结果,还常常落得不能进屋睡觉的下场,也就由她去了。 而谢灵韵虽然现在长大懂事,理解母亲,但小的时候不免因为母亲的陪伴有限而感觉委屈。 只是现在崔萍君真的将这佛堂拆下来之后,无论是谢奕还是谢灵韵,心思都无比复杂。 谢灵韵低声道: “娘亲,那以后这间屋子拿来干嘛?” “等将你哥哥带回来之后,就把他的衣冠冢立在这儿吧。” 崔萍君不假思索道。 十几年了,终于得到了亲生骨肉的消息,然而只剩一抔黄土、几件破衣。 生不得团聚,至少将他的衣冠埋在最近之处,时时能够来看。 “啊?” 谢灵韵有些迟疑: “这……父亲同意吗?” 这里可不是谢氏墓园,是谢家族人聚居的地方。就算这里是家主的私院,家主也不是就没有规矩要遵守了。 “族内事务,你爹向来听我的建议。” 崔萍君道。作为大家主母、而且是崔家嫡女联姻而来,她自然不是只用相夫教子,某些时候在内部事务上,她在谢家的威望,不比谢奕差。 谢灵韵只得住嘴。 虽然说是她的哥哥,但她从未见过面,自然很难说有什么伤心或是感怀,跟母亲的心思天差地远。 她只是想着,这是那家伙的哥哥,以后搬到这里来了,他祭拜倒也很近。 “你最近和你渊堂兄见了吗?” 崔萍君忽然问道。 谢灵韵啊了一声,点头道: “基本上每一天都会去看看他。娘亲别担心,他看样子适应的不错,和族里的兄弟姊妹已经打成了一片,大家都对他赞不绝口。” 崔萍君沉默许久,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她自然是清楚的。 不过她微微摇头: “你去的是不是太频繁了?” “还好吧。” 谢灵韵不在乎道。 崔萍君缓缓开口: “灵韵,他是你的堂兄,他的父亲是你爹的亲大哥,伦儿……不在,他便是你在这世界上同辈中血缘最亲近的人了。 “你们是最亲近的兄妹,你要记住这一点。” 谢灵韵听得面色慢慢发沉,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崔萍君见状,眉头渐渐蹙起。 这一日。 谢渊修炼之余,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了一张宣纸。 他提着笔,然而直到笔锋的墨都涂出一个大黑墨团来,他那笔也顿在那里,不知如何开始。 谢渊准备给司徒琴写封信。 来到谢家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就算再怎么当鸵鸟,理应给司徒琴交待一下。 不然拖久了又不去信,谢渊怕司徒琴又会担心。 想到这里,他面色温和,然后长叹了口气。 “她不会讨厌我吧?” 谢渊有些忧心忡忡,但是左思右想,拖着不说也不是办法,只得吸了口气,一五一十的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全部交代。 真诚是必杀技,自己的出身也是没办法选的,只得希望司徒琴不要介意了…… 谢渊心怀忐忑,将一封信写得删删改改、七七八八,随后看了一下,觉得大体无误,才点了点头,又重新找了一张顶级宣纸誊抄。 正在这时,谢渊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迅速传来,然后是云竹的声音响起: “灵韵小姐,少爷正在书房,等我通传……” “有什么好通传的,你放心,他知道我的,不会怪你。” 听到谢灵韵蛮不在乎的声音响起,谢渊顿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还没叹完,房门嘭的一声,直接被谢灵韵推开,看着他呵了一声道: “我的至亲堂兄,你在叹什么气?见到我这么不高兴?” “灵韵,你就不能敲敲门吗?” 谢渊无奈道。 “这有什么?难道你不欢迎我?” 谢灵韵切了一声。 谢渊摇摇头: “倒是没有,但我总有隐私,万一在忙或者在修炼……” “你修炼我自然不会打扰。至于其他的,咱们是兄妹,别分那么清楚。你这宅子不也是我家?” 谢灵韵大大咧咧的,然后直接凑到谢渊旁边,俯下身子,发丝都拂到了他的面孔上。 谢渊感受着极近处的少女芬芳,谢灵韵的脸几乎都贴在了他的脸上,不由微微将身子远离一些,尴尬道: “灵韵,男女授受不亲嗷,你别挨那么近成不。” “咱们是兄妹呀,分什么男女?亲近点才是应该的。而且,在万妖山里你扶着我的腰,碰也碰了摸也摸了……” 谢灵韵手理了理发丝,笑嘻嘻的说着。 感受着旁边云竹诡异的眼神,谢渊顿时头皮发麻: “小姑奶奶,你说话注意点,别有歧义好吗?就是扶你一下,怎么搞的像什么一样?我倒是无所谓,你以后还得联姻还得嫁人,注意点影响。” 谢灵韵嘴角一撇: “我才不嫁人。” “不嫁人?” 谢渊打量了一下她俏丽绝美的脸颊,点点头: “思想还蛮先进的。” 见谢渊没有发表什么三从四德、生儿育女的言论,而是还挺理解的模样,谢灵韵顿时喜笑颜开,眼睛像弯弯月牙: “是吧?也就你会理解我,要是爹娘不把我揍一顿才怪。” “二叔和二叔母都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了,才不会打你。” 谢渊摇摇头,问道: “说吧,来找我又干什么?” “琴小姐,见字如晤,自与你一别,足有……诶诶诶!” 谢灵韵低声念诵,突然直接被谢渊提着脖子,提到了旁边去。 谢渊又气又笑: “谁让你偷看我的信的?” “那么大一张纸,你写得我看不得?” 谢灵韵嚷嚷着,在半空手舞足蹈。 然而她身量不算很高,在高挑的谢渊面前就更显娇小,被谢渊捏着脖子提在半空,张牙舞爪了半天也下不来。脑后两条又长又黑的马尾辫一晃一晃的,活像被提溜着的兔子。 谢渊见她模样,也不和她计较,直接将她放下,回身将信件收好,嘀咕道: “小丫头片子,没点规矩。” “说什么呢?我都听到了!我不小了!” 谢灵韵理了理发丝,在谢渊的背后眼珠滴溜溜的转,露出一丝笑意。 她蹦到谢渊身边,见他已经将信纸装好,不由有些遗憾又有有些好奇。她背着手,歪过头不经意的问道: “喂,你给那位贵女写信呢?你们关系很好嘛?” 谢渊瞥她一眼,笑眯眯道: “说不定有一天她要当你嫂子。” 谢灵韵眼睛顿时睁大,退后一步,啊了一声: “你们都到这一步了?” “倒也没有……我只是说的话。” 谢渊不置可否道。 谢灵韵神情顿时有些复杂,咬了咬唇,然后马上换了一幅表情,蛮不在乎道: “我看未必。” “啥?” “堂兄,你……对她没有仇恨嘛?” 谢灵韵试探着问。 谢渊左右看了看,见云竹早已贴心的退出书房,将门带好,然后点点头: “就只给你说吧——没有。我的、父亲,毕竟我见都没见过……而且,就算有仇怨,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谢灵韵撅了噘嘴: “但是爹娘肯定都不会同意的。” “我也不会一直待在谢家。” 谢渊直接说道。 谢灵韵顿时再度睁眼: “那你去哪?” “不知道。江湖?云山?或许最后也会回到这里,但肯定不会一直在这里。” 谢渊摇摇头。 他的意思很明显,自己没在这生长,那些宗族规矩什么的也管不到他,大不了一走了之。 当然,若是闹得一拍两散的不愉快,不再算得家人,谢渊受了多少恩惠,日后会一并还回。 “好吧,走得时候记得带上我。” 谢灵韵若有所思。 这次轮到谢渊瞪眼: “带你干什么?” “我们是最亲近的兄妹,自然要形影不离!” 谢灵韵笑眯眯的。 谢渊发现了这丫头最近老拿兄妹来说事,而且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点子,一边说着兄妹啊亲近啊什么的一边就往他的身上蹭,搞得谢渊常常有些尴尬。 但谢渊一直对她讨厌不起来,往往纵容,也不知是不是前世对有个妹妹的执念在谢灵韵身上得到了满足。 虽然知道这丫头有点鬼心思,但谢渊想着反正两人不可能,这家伙年龄比自己还小,等再长大些多见几个青年才俊、世家英杰也就懂事了。 谢渊摇了摇头,懒得搭理她,见信纸已经干了,便折好放进信封,准备让云竹以他和司徒琴约定的路径寄走。 谢灵韵偷眼旁观,眼睛滴溜溜的转,又好奇道:“喂,就算你这边没问题,人家答应了吗?会不会只是你一厢情愿,别人只是把你当朋友。还是不要盲目自信吧?” 谢渊哼了一声: “小手我都随便牵,有第二个人可以对平西王女这样吗?” “我的手你也随便牵啊,拿去吧。我答应嫁给你了吗?” 谢灵韵伸出一只白生生柔嫩嫩的小手在谢渊的面前,五指纤长,皮肤白得发光。 谢渊一把拍开她的柔荑,嫌弃道: “黄毛丫头,胡搅蛮缠,毛都没长齐,谁稀罕你的爪子?” 谢灵韵柳眉倒竖: “说谁毛都没长齐?你看过吗就乱说?” 谢渊顿时噎住: “我说的毛是头发……不是,你一个陈郡谢氏的嫡小姐,哪学得这些乡村野语?你也在小石村长大?” “哼,不要以为你才懂那些。族里的年轻人谁小时候没看过小人书?” 谢灵韵不屑道。 谢渊倒是对这些世家子弟有了新的认识,看来也没想象的那么高大上。 他莫名想到,若是世家子弟都差不多,那知书达理的王启诗背地里也会这样吗? 嘶,还挺反差的…… 但就算谢灵韵这样说,以两人的关系也还是太虎狼之辞了。 谢渊委婉道: “灵韵,咱俩开玩笑还是注意点,到时候你娘说不定还以为是我把你带坏了。” “本来就是,遇到你之前我可不这样。” 谢灵韵哼了一声,然后又穷追不舍道: “会不会人家对你的身份也有些芥蒂?” 这一下顿时说中了谢渊的担忧,见他沉默不语,谢灵韵瞬间露出了喜色,果然如此! 看来也不是完全有戏嘛! 谢灵韵正自得意,松了口气间,见谢渊眉头微微皱起,仍在担心此事,不由慢慢将嘴角也收了起来。 见谢渊心忧,她忽然觉得好像也没有很高兴。 谢灵韵噘了噘嘴,大咧咧的拍了拍谢渊的肩膀: “算了,别想那么多,把信寄出去再说。 “往好处想,说不定你身不身份的根本没所谓,万一别人一开始就没看上你呢!” 谢渊扯了扯嘴角: “那就谢谢你了。” 谢灵韵又和谢渊东拉西扯了一阵,说说族里趣事,问问谢渊的山野故事,然后探讨探讨武学,大半天很快过去。 见谢渊跃跃欲试的要准备修炼,谢灵韵只得起身,告辞道: “堂兄~!我走啦,下次再来见。” “下次是多久?” 谢渊斜着眼睛道。 “当然是明天啦!你明天不闭关吧。” 谢灵韵笑眯眯的,拉着谢渊的手臂。 谢渊无奈的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他敲了两下谢灵韵的脑袋,道: “明天中午我让厨房做你喜欢吃的菜。红烧猪蹄是吧?呵呵,我也喜欢。” “好耶!” 谢灵韵顿时露出雀跃的神色,蹦蹦跳跳的。 她再次跟谢渊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带着淡淡的笑容。 红烧猪蹄?第一次一起吃饭就发现谢渊喜欢了。 她走到大门口,不经意的回身一看,见谢渊还在台阶上挥手,不由露出甜甜的笑容,将手举到最高,用力的摆了摆。 然后谢灵韵转身,踏出大门,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变得沉静。 她和谢渊的关系迅速变得极亲近,随时都可以呆在他的身边,天天都可以一起见面。 然而即使这样的关系再为亲昵,却始终有一条显眼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横亘在她的面前。谢灵韵最想要的,似乎永远也得不到。 “这东西怎么就不长进呢?” 谢渊看着【先秦方士手札】,眉头微皱。 这些时日以来,他将这当成了每日功课的一部分,可惜仍然没有进展。 他曾经遣人去公共的藏书楼里查找先秦方士相关的内容,然而即使在谢家,这样的东西也十分稀少,寥寥无几的记载都和谢灵韵跟他说过的差不多。 或许有更高深的内容,但大概是在谢氏武库的深处,谢渊现在还接触不到。 自从有了金手指以来,特别是出现了进度的情况下,这种情况还很少见。 只能说明自己还没找到方法,或者达到标准。 谢渊呼了口气,想到最初的黑天书情况也有些类似,不由有些期待。 会不会这东西的效果也十分拔群,不逊色黑天书? 不,黑天书是传说中的至宝,一本手札可能达不到这种程度,但是显然也是极为不凡的。 谢渊缓缓点头,肯定要继续坚持下去,相信总有一天,面板不会让自己失望。 只不过除了【先秦方士手札】,还有一项渴望已久的也一直没有动静。 【佛韵:(7/9)】 他摇了摇头,这个自然是大概率在谢氏族地找不到的东西。 但是近日他实在是十分忙碌,真没找到机会出去。 每日早晚的修行不能耽误,而白天有空时,有两次他都想直接拉谢灵韵陪他去逛逛那玉佛寺,可是就来了访客,打断了他的计划。 访客热情,谢渊也从来没有不应之理,向来是用更为热情的方式招待了过去,从来没有一个访客说不满意的。 不过近日来的人已经比谢昀这等强出不少,接近了三变境后期的水平,即使是谢渊也得慎重应对。 要不是谢渊学习能力极强,每次战斗之后都会再度复盘,而且每天都有肉眼可见的进步,几次之后,迅速适应了这样的战斗强度,才变得行有余力起来。 谢渊给自己的要求是不动用秘术和杀招,只凭兵器拳脚以及内外功法迎敌,最大程度的磨炼自己。毕竟他的其他秘法拿来切磋,实在是有些不合适。胜负若分得太快,也没什么切磋的效果。 该说不说,谢家的子弟的确不同外界的武者。 特别是来找谢渊的这些人,都是和谢渊一辈的“年轻人”—— 虽然有部分都三十甚至四十了,但对武者和大家族来说,这些都勉强还算得年轻同辈。 在这个年龄及以下成为气血三变境的,特别是不到三十的那些,甚至都是够资格上潜龙榜前列的强者。 只不过不是每个世家子弟都喜欢去外界争名,传承的骄傲有时也会让人低调而非现眼。 这些子弟的基本功都是罕见的扎实,放到外面都是同境界中一等一的高手,在谢家却几乎人皆如此。 而他们的功法更是威力巨大,出手熟稔且标准,显然是传承有序,名师指点,自己也下过苦功。 一代又一代的高手传帮带之下,世家的中坚力量很难断层,便是顶尖高手都层出不穷。 在这些个个都是一流高手的不断挑战下,谢渊感受到了战斗的爽快,足不出户就有足够的切磋磨砺,谢渊直呼谢家不说其他,便是这么多高手互相切磋也是宝地。 而对其他人来说,却完全不一样了。 对这些年轻一辈的三变境高手来说,挑战谢渊近乎是求存之战。家族凭空多了一个顶尖天骄的需求口,便是谢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在某些资源上也变得紧俏起来。 毕竟世家家底丰厚,给最顶级人才的待遇就更不会亏待,谢渊自是用都用不完,但短期内的确让其他一部分人的用度变得紧张。 为了获得以前甚至更胜的待遇,他们就要证明自己比谢渊更值得,挑战便是应有之义。 而同样的,在这过程中,谢渊要证明自己值得这份待遇。 于是谢渊在大院里没人来往,不知谢家其他地方的情况,但在大院之外,谢渊的回归本就是众人瞩目,这轮番上门挑战已经越传越凶,近乎整个族地的人都在默默关注,还有些玩得近的已经私自开了赌档,押个彩头。 但谢渊显然让不少人输红眼了,毕竟他已经十一连胜。 从谢昀第一个挑战开始,还没有人胜过谢渊。 如此战绩,让谢家不少人目瞪口呆。 不少人都以为谢渊虽然名声在外,但还是族内的子弟更为优秀,只是没有出去外面的平台展示而已。 但谢渊无情的击碎了他们的臆想,证明了即使是陈郡谢氏的天才们,面对他也得低眉。 他才突破不久吧……消息保真,他就是在今年的万妖山中才突破的。 无数人脸色怪异,向来只听三房的佳孙去陈郡挑战武馆越级胜敌、七房的骄儿游历江南,连战连捷。 结果自家人在谢家族地内被人刷战绩,这还是头一遭。 在他们眼中,谢渊至少功夫培养的方面,还算是外来者,跟自幼生长在谢氏的不太一样。 故而出于朴素的情感,许多人在压宝时,还是压得谢渊的对手胜利更多一些。 然后大败亏输,再押再输,最后破口大骂,直言庄家是割韭菜的,再玩就是狗。 对谢家的老爷们来说,输钱是小事,但丢了面子、失了眼光却是大事。他们红着眼睛,一直希望谢渊下一场就输,然而谢渊总是不让他们如愿。 “十三叔,这次还押谁?”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笑道。 眉毛都发白、精神却矍铄的老者哼道: “那谢渊小子在外面长大,我就不信他能胜过我谢家所有人! “我押谢渊胜!” 中年人失笑道: “十三叔,言行不一啊您老。” 老者摸着胡子: “你婶就给我留了这么点零,之前就输光了。这已经是藏得最后的,不成,还得赚一点,不然明年出新的玉雕就没底气跟那些老家伙争了——这次挑战者是谁,小家伙们有消息了吗?” 中年人咂咂嘴: “正想劝您看了再做决定。明天要上门的,是这小子。” 老者看了一眼中年人手中字条上的名字,顿时挑了挑眉: “谢淳?庚丑天才兄弟中的弟弟?” “正是,终于轮到他们出手了。故而这次谢渊的赔率,比之前还要降了许多,几乎回到刚三四战的时候。” 老者白的眉头微颤,似乎陷入了激烈的心理斗争。 他想了想,毅然决然的摸出一把金叶子,道: “那就押谢淳!那谢渊小子在外面长大,我就不信他能胜过我谢家所有人!” “好嘞,这就跟您老记着。” 这一幕在谢家好几个地方上演。家规虽严,小纨绔变成了老纨绔,喜欢玩儿的东西不变,总有法子。 翌日。 谢渊正在屋里打坐修行内功,正臻空灵之境,忽然眉头一挑,感觉到大门外面来了不少人。 这感觉一放即收,谢渊瞬间失去了对外面的感觉,不由陷入沉思。 “谢渊,出来一战!” 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响彻了这座大院,顿时打断了谢渊的感触,彻底抓不住这灵光一闪的领悟,不由眉头一皱。 那种感觉,肯定跟宗师的境界有关,难得有所领悟…… 谢渊面色有些不好看,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他走出房间,走到大厅外面的台阶之上,俯视下面,发现云竹已经拦住了一堆谢家子弟,低声解释: “我家少爷这个时候在早课,还请淳少爷息声,稍坐饮茶。院里的深山翠正值好季节,茶香……” “那深山翠,我院里的都用完了。” 先前那道声音重重一哼,然后霍然抬头,看向出现在上面的谢渊: “谢渊,听闻你最近战绩彪炳,连战连捷,我谢淳特地来讨教一二!” 谢渊闻言,顿时恍然,怪不得气势这么出众,周围的跟班有这么多,想来是许多跟着来看热闹的。 他们稍长的一代里,有一对天才兄弟,大哥叫谢惇,和谢维齐名,两人现在都是族内最接近宗师境界的年轻人之一;二弟叫谢淳,就是眼前之人,天赋不输大哥,不过年岁稍轻一些,境界也低了少许,但稳稳的是三变境后期,实力十分强悍。 谢渊拱了拱手,平心静气道: “淳兄大驾光临,谢渊欢迎之至。” 旁边不少人眼皮一跳,这谢渊最近都是这一套说辞。 嘴上十分欢迎,手上毫不留情,好多人站着进来,飞着出去,故而这套欢迎词已经让他们有些应激。 但谢淳与之前的都不同,这些人都是想着,要是谢渊还像之前那样,今天指定是要吃大亏。 谢淳面无表情道: “你也不用虚情假意,大家都知道来是为何。我这护身玉佩,是父母给的防身宝,启动之后,一炷香以内,任凭宗师以下全力攻击绝不会碎;但一炷香以后,防护就消失,再也用不了了。” 众人顿时哗然,谢淳竟然拿出了这么好的宝贝来赌约?便是在地位高的世家子弟中,这样的东西应该也是压箱底的保命宝贝了。 谢渊也是怦然心动,他们已经知道自己不收丹药之类,毕竟家族已经提供最好的,最近都是些兵器、法宝,而这件显然是其中最顶尖的。 不过谢淳拿出这件来当彩头,显然不是因为他大方。 谢渊看着一脸平淡、眼神却锋芒毕露的谢淳,笑道: “好,我输了就让二叔调低我的待遇,和最普通的同境界族人相同。” 谢淳眼中精光一闪: “那倒不必,你的表现不错,到时候你调低两档,把龙虎金血丹、金风玉露丸让出来就行。” “还挺贴心。” 谢渊失笑,走到场中: “开始吧,我还说出门逛逛。” 旁观的人见两人言语间隐隐已经针对起来,顿时屏住呼吸,知道一场龙争虎斗就要上演。 谢淳看着谢渊,手上拿起大槊,用的兵器不同世家子弟惯用的长剑,罕见的霸气。 他毫不客气,当先将大槊举起,喝了一声,带着残影重重劈下! 大槊看似沉重,在谢淳手中就似轻若无物,刚刚挥动,瞬息就至谢渊面门,如同雷霆! 谢渊眼睛一眯,脚下踏出无影步,如同镜面滑行般横移丈许,避开了这一击。 轰—— 大槊劈到地上,直接在压实特制的地面砸出了一个近丈方圆、深达数尺的大坑,碎石飞溅。 谢渊横移之后脚步一错,又变云龙步,瞬间就提到极速,往谢淳的方向接近。 然而谢淳经验十分老道,见大槊落空,直接槊尾横摆,如同神龙摆尾一般迎向了谢渊,没让他近到贴身处。 谢渊面对这抽来的一击,感受着其中澎湃的血气与力道,暗忖不能硬接,脚步一闪,暂且躲过。他刚刚后退,谢淳的大槊又化作残影,直接刺来! 谢渊面目沉凝,只得再退一步。他脚步玄妙,躲开谢淳连环槊击之后,想要近身,结果又和之前如出一辙,不得接近长剑可及之处。 谢淳的槊法老辣至极,出手间远高谢渊的血气境界又展现无遗,劲风扑面,让谢渊口鼻不畅。 这个对手果然比之前的都难缠许多,无论是功法应对,还是修为境界,皆显出极强大的实力来。 谢渊的兵器和境界都是一寸短,步步慢,在对手迅若雷霆、回若电闪的大槊之前竟显出些无计可施来。虽然他靠着步法立于不败之地,但是没办法威胁到对手,这场切磋的最终结果不言而喻。 旁观的人都兴奋起来,这么久了,终于第一次见到谢渊落于下风! “果然还得是谢淳来啊!” “是啊,淳哥一来,谢渊果然原形毕露!” 而在场中,谢渊感受着对方无处不在的槊锋和血气,心中沉凝。 谢家果然还是有高手啊。 其实之前的对手也都不弱,只是在他面前哪怕境界都被大金河功弥补,自然显得压力不大。 但谢淳的功力深厚,境界完全压过他,让他无论是大金河功还是剑法都无处施展,只能如同槊影风暴上的一叶扁舟,不断闪躲。 “谢淳要赢了!”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不会被谢渊占着那么多资源了!你我都有机会了!” “说不得他让出来的份额,咱们还能重新分一分!” 几人正自畅想,谢渊终于下定决心。 还是修为差了…… 他轻叹一声,而后脚步陡然一错,冲进了漫天槊影之中。 谢淳目光一闪,重重哼了一声,故技重施这么多次,没用还不知道吗! 他槊尾熟稔的一横,猛地倒戳过去,在谢渊反应之前,直接扎中了他的身体! 这一下十分意外,无论是观众还是谢淳都没想到,云竹和侍剑更是惊呼一声,大喊道:“少爷!” 但谢淳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一下似乎不对劲。 他赶忙横过槊锋,下意识的扫向另一边,果然看到谢渊的身影实际上在这里,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槊锋拦腰扫过。 锋利的槊刃切过谢渊,就像切过无物。谢渊的身躯一阵扭曲,然后陡然破碎。 谢淳的瞳孔陡然缩到极致,正要再度挡向刚刚的方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把长剑搭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浑身一僵。 “你输了。” 谢渊平静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大院中响起。(本章完) 275.第274章 寻佛像 偌大的庭院因为谢淳的挑战聚集了不少人,哪怕许多平日不爱凑热闹的,看在这个院落越来越火爆、以及众人瞩目的天才兄弟之一前来挑战的份上,也聚在了左近。 谢渊向来低调,特别是初来的情况下,没有说连观战都不让人进。大院范围内,在比试的过程中不禁旁观,故而此时围了不少人,比平日更甚。 只不过开始略显喧哗的人群,此时都像同时被掐住了脖子,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众人无言的注视中,谢渊收回了长剑,拱了拱手,道一声: “承让。” 谢淳面色阵红阵白,关键是他神情甚至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明明占据上风,怎么就瞬间落败了? 不只是他,密密麻麻的围观人群里大部分也是同样的表情,震惊、疑惑、不解。 谢淳的大槊威风八面,反客为主,几乎压制得谢渊完全不得近身;然而他最后一冲,身形在里面左闪一下右闪一下,谢淳咋就没有抵抗的败了? 他明明已经是谢家宗师以下最顶尖的年轻人之一,看起来实力与境界也的确压过谢渊,和之前的人拉出一个层次的差距,却仍然奈何不得这家伙么? 那到底是什么武技?竟然一瞬间就反败为胜,让谢淳也反应不得! 谢淳一脸惨淡,这应当是幻术一类的秘技,虽然让他完全看不明白,但是败了是毫无争议。若是真正的生死相搏,他已经身首异处。 他颓丧的拱手: “受教了。” “客气客气。” 谢渊笑眯眯的,大咧咧伸出手来。 谢淳嘴角一抽,十分肉痛的将护身玉佩丢了过去,被谢渊一把接住。 非金非石,莹润似玉。 这玉佩的材质便很不一般,谢渊手上微微摩挲,感受着里面玄妙而坚韧的力量,露出笑意: “淳兄真乃信人。” 谢淳闻言更是心里发苦,暗道这保命的宝贝都被输了去,回去被父母知道肯定要挨骂了。 远处,一座高楼之顶。 “这小子还有这般手段么?利害厉害,呵呵,不知是在哪学的?” 一名须发皆白、身材瘦小的老者望着谢渊的院落,微笑着说道。 旁边的中年人神情随和,然而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不凡的气势涌现,周围旋风自起,让人不敢逼视,正是谢奕。 谢奕看到谢渊的表现,也是眼中光芒一闪而逝,随后不置可否道: “的确不错。但小家伙的秘密不少,我也懒得一个一个去问。” “他毕竟是外面长大,还是要多关心一下。” 老者随意说着,但他想了想,又道: “不过毕竟是你大哥的血脉,只要心性没有问题,那倒也不必深究。” 谢奕静了一会儿,点头道: “的确如此。” “倒是没想到他即使没有长在谢家,也出落得如此优秀,甚至好像把家族的年轻一辈全部比下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的天赋太过惊人,还是咱们的培养方式现在已经有些问题。” 老者捋着胡子,似喜又似不满。 谢奕说道: “是他天赋太过独特,我看家里的年轻人们也都挺好的。而且,不是还没有全部都输么。” “也是,毕竟是谢玄的孩子。当初你大哥在这般年纪,差不多也是如此锋芒毕露。” 老者点点头: “不过若只是这般实力,的确还做不得第一人。他输在太过年轻,修为毕竟差了点儿。那金钟罩更是一般。” 老者的眼力十分毒辣,一针见血的指出来。 他看向谢奕: “没有让他转修功法吗?” “不着急。” 谢奕道: “他这功法是从一开始就修到现在,没有合适的轻易变幻,弊大于利。” “武库里倒是有几样适合他的。” 老者淡淡道。 谢奕看向老者: “您同意让他进武库一试?” “我这边没有意见,不一直都是看你么?你看了这么久,他的实力应该差不多吧。” 老者说着。 “反正都是进来试炼,不知道你这么稳重干什么,非要避嫌?举贤不避亲,现在大家伙应该都知道,你不只是看着血脉亲情才对他好的。因为跟你亲近,明明天赋卓绝却反而不得进入谢氏武库,岂不是走向了另一种极端?你当族长这么多年,做事如何,老家伙们看在眼里。” 老者絮絮叨叨,谢奕点头道: “您说得有理,我会好好考虑的。” “还考虑个什么劲儿。” 老者摇摇头: “我看这孩子不错。” “他的确是很不错的。不过等最近的风波结束吧,毕竟还没打完,也快出结果了。” 谢奕慢慢颔首道: “如果他还能胜过谢惇,那便让他入武库也无不可。” “你这个二叔当得,也太严格了吧!” 老者有些不理解。 虽然这谢渊在万妖山立了大功,但是实战是实战,切磋是切磋。 实战的战局瞬息万变,生死相搏间有很多因素可以影响,但是切磋凭的,大半就是硬实力了。 老者即使只看了这一局,但以他的眼光一眼就看明白谢渊的弱势所在。在修为的硬差距之下,想要胜过修为在三变境是顶尖的谢惇,几乎是不可能做到。 老者摇摇头: “你这个族长,铁面无私的过了,耽误了苗子,反而是有私!” 谢奕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也不辩驳。 他又看了那边一眼,转身入了高楼里面,不再去看。 这座高楼恢弘大气,独占一院,高度盖压谢氏族地,气势惊人。 其最上面的牌匾上,题着四个古朴遒劲的大字—— 谢氏武库。 谢渊的院落中。 围观众人见切磋已经彻彻底底的分出了胜负,两人连彩头都交接了,方才反应过来的确是结束。 以谢渊获得第十二连胜而告终。 旁边的人渐渐窃窃私语起来,私语声慢慢汇聚,很快变成了喧哗。 “这谢渊明明落于下风,怎么一瞬间就钻进去一剑致命啦?” “是绝招!他用了绝招!” “有点看不出来是什么绝招啊……” “那是幻术。” 还是有眼力出众的族人解释道,他一出口,旁边的人都稍微安静,看来地位不低,话语让人十分信服。 但他也一脸惊叹道: “这幻术极为高深莫测,不怪你们看不出来。族里都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秘技,反正我能去的武库层数找不到。谢渊不简单呐。” “原来如此,也就您能看出来了!” 旁边有人拍了记马屁,毕竟他能进武库,而且层数不低,在谢家也不是普通人物。 “难道说,他之前还没有出全力?” 有人惊讶的说道。 “这不废话吗!之前胜的那么轻松,也就谢淳给他压力,才逼他用出了真本事。” “好家伙,我道他十一连胜已经是惊天之举,没想到还藏了拙!那你们说,他会不会还藏着几手?” “不可能!谢淳已经让他不得不认真应对,他这么年轻,还能有几多秘法?我看就到头了。” “也就是说,若是谢惇来了,他就不行了?” “自然。谢惇就是这一代的高山,虽然上次输了谢维半式,但都是差相仿佛,胜负在毫厘之间,都是三变境的顶峰。谢渊毕竟还年轻,终是翻不过这样的山头。以后他或许有机会,但等他成长起来,谢惇肯定早就宗师了。” “说得有理。” 旁人议论纷纷,而许多人已经跑了出去,将谢渊再度胜利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谢氏族地。 不少赌档唉声叹气,骂骂咧咧,特别是十二连败的一些族人,几乎将私房钱都输干净了。 “十三叔,承惠承惠。” 中年人笑眯眯的将那一堆金叶子装入自己的口袋。 老纨绔十三叔一脸痛心疾首,唉声叹气: “怎么他还真能连胜这么多场的?” “呵呵,毕竟是前任族长的亲儿子,有这天赋也不稀奇。” “可是他又没有长在族里……罢了,应该是最后一战了,是谢惇吧?我还是押他对面胜!我就不信,他还能胜过谢惇、给我十三爷来个十三连败!” 中年人见老者脱下靴子,从里面的暗扣取出一个袋子,里面装了比之前还多的金叶子,不由好笑道: “十三叔,您不是私房钱用完了吗?这还有啊。” “这真是最后的了,这么多年的都在这,我不信他胜得过谢惇,我要把之前的全部赢回来!” 十三叔显然已经输红了眼,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一把推给了中年人。 靴中金的味大无需多言,但中年人不嫌弃,笑眯眯的将东西全部收好: “十三叔,您想好了?确认是押谢惇?到时候要是再输一场,输钱事小,十三叔您这个排行还真是巧了,恐怕……” 老者眼皮一跳,而后下定决心摆手道: “不管了!全部给我押谢惇!我一次就赢回来!必赢!” …… “诸位,少爷说院里没备太多东西,怕太寒酸,就不招待各位叔伯兄弟了。” 大院里,云竹恭谨的对着还没散去的人群说着。 谢淳输了后虽然掩面就走,其他人却拖拖拉拉的。 近日来想要拜访谢渊的越来越多,随着谢渊胜利的次数直线上升,然而谢家如此大族,谢渊就连血缘亲近的那些都认不全,遑论全族? 正要交际,那也就不用修行了,于是谢渊一视同仁,切磋后便以修行为由关门谢客。 大院每天定时开放,只论武,不谈其他。 谢渊坐在大厅里,捧着侍剑送上来的茶润润口,微微闭目,回想着刚刚的漫天槊影。 的确实力不俗,光靠招式功法很难取胜,只得靠天幻术来了。 天幻术已经是超出境界的手段,同境界中少有人能识破的,便是当初的燃火使也屡次吃亏,更不用说谢淳。 而天幻术还不是他最厉害的手段,更厉害的还没使出来。靠着这些秘术,哪怕他修为看起来才突破到三变境,真正斗起来同境界罕有敌手。 说起来他修为进境已经是神速,但是正因为实力还超过境界,所以目光老是瞄在这些修为远超过他的人身上,每次境界都显得吃亏。 “大金河功已经可以弥补不少境界的差距,但是也就敌得过三变境中期的。跨了两个层次,修为还是受到压制。血气境界才是根本。” 谢渊默默想着。 金钟罩的境界不提,血气品质也还是差了些。若是有和大金河功差不多的外功,那他内外一结合,哪怕现在还是初入三变境不久,修为也差不多能和后期的硬拼。 得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谢渊正自想着,大门一下又被推开,一个粉色的窈窕身影蹦跳着就走了进来,直入厅堂: “热闹呢?热闹都完事了?这么快?” 谢灵韵叽叽喳喳的,左看右看,除了院落中的那一个大坑,什么也没看见。 她眨眨眼: “我还说要好一阵呢,结果你这么快就输啦?” “就不能是我赢了么?对我这么没信心?” 谢渊笑道。 谢灵韵切了一声: “谢淳的水平还是不差的,你要是拖久了我信你有机会赢,这么快难道你还能见面就败了他啊?” 她都是一听到消息就过来了,结果还没赶上趟。 “他嘛,不差。” 谢渊抿了口茶,神情自若道。 谢灵韵脸色古怪: “还真胜了?瞧你嘚瑟那样。” “一般吧,区区一个谢淳而已。” 谢渊笑道。 谢灵韵脸色更是嫌弃: “更嘚瑟了……” 她看了看天色,道: “不早不晚的,还去吗?” 今天本来谢渊说好让她带自己去玉佛寺参观,不过碰上谢淳来挑战,暂且搁下。 但谢渊胜得实在是快,这时间说耽误也还早,说没耽误本来也该出发了,她不知谢渊是不是想休息一下、总结下切磋的过程。他的修行习惯倒挺好的。 不过谢渊只是沉吟一下,就道: “走吧,反正也不累。” 他的真实想法是战斗之后有感而发的,想早点去把佛寺参观这一项了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获得佛韵。 不过谢灵韵听到,就更觉他无形之中又在嘚瑟,磨了磨银牙,呸道: “不累就现在出发!” “走着。” 谢渊对云竹和侍剑交代一下,让她们看家,主要是将战斗中的损耗让人补了,而且要用最好的材料补,一应用度自然记在谢淳身上。 然后谢渊和谢灵韵就各自牵了一匹骏马,翻身上去,轻装简行,说走就走,连随从也不带,两人两骑就打马往族地外行去。 谢氏族地一处占地颇为不小的宅院里。 在这里拥有这样一栋独院,说明房屋主人的地位在谢氏里不低,实力也很不弱。 谢淳来到这里,敲响了房门,听到声音后推门进去,看到了院里那个缓慢舞剑的身影。 他的剑招挥动得连族里的老妪都看得清,仿佛只是锻炼的招式;然而谢淳看了一会儿,只觉每一招每一式都给他极重的压力,好像无论如何都接不下来,不由额头见汗。 “你才比试完毕,精气神不稳,不要细看。” 谢惇缓缓道。 谢淳蓦地出了一口气,有些感叹道: “大哥功夫又有进境,已经摸到宗师之境的门槛了么?” “门槛好碰,怎么跨过还要好好思量。” 谢惇收剑说着。 谢淳心中更是佩服兄长,寻常人能摸到宗师的门槛就已经该狂喜不已,冲着这个机会使劲的往前跑,能跨过再说。还有余力琢磨突破时机、突破方式的,成为宗师之后便立即有别于庸碌之人,方能称真正的高手。 当然,也就是到了这一层次才分这样,在天下九成的武者眼中,每一位宗师都是天才中的天才,跺一跺脚就能引起地震的大人物,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庸碌的。宗师都是庸碌,那下面这些人算得什么。 谢惇收起剑式,这才老神在在的问道: “赢了么?” “输了。” 谢淳老实道。 谢惇顿时眼神一变,然后放平眉头,缓缓道: “你将过程细细道来。” 谢淳一五一十的给谢惇说了,谢惇眼中精光一闪: “没想到这谢渊还有如此手段,端的玄妙。” “的确,我不是没见过类似的秘法,但他那幻象足以以假乱真,若不是兵器碰上去才感觉不对,根本发觉不了。” 谢淳有些懊恼道: “除此之外,他也就步法有些高明,其他的全都不如我。” “输了就是输了,好好总结便是。” 谢惇摇摇头: “他的幻术既然厉害,第一次碰见很难不中招。若以后你碰到类似对手,该当如何?” 谢淳脸色一正,严肃道: “大哥说的是,我还得好好想想。” 谢惇颔首道: “如此便好。” 谢淳看向自家大哥,希冀道: “大哥,你什么时候去找他?” “既然你都败下阵来,我过两天便去。” 谢惇确认道。 谢淳顿时精神一振: “大哥出马,想必是手到擒来了!” “还没比过,难说结果。” 谢惇摇摇头: “不过既然都知道他有幻术,那我就占了这个便宜,不可能中招。他要是故技重施,便会吃大亏。 “希望他放聪明点,不要让我胜得太轻易了。” 陈郡郡城之外。 谢渊和谢灵韵并辔而行,很快便来到了这座北地大城的门前。陈郡在整个大离北地也算得富庶,因为千年世家谢家的发祥地就在此处,而谢氏一族的庞大族地就在郡城旁边,故而这座城池及其周边自然一直都是人口繁盛、商品流通之地,富饶繁华,不下江南重镇。 谢渊看了看那高耸宏伟的城墙和门楼,然后就和谢灵韵放缰缓马,入了陈郡之中。 放眼望去,这座郡城街道宽阔、笔直向前,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沿街商贩络绎不绝,光论人口和商贸,似乎丝毫不比金陵稍弱。 不过这里的建筑风格与金陵有些不同,房屋方方正正,墙体厚重,想来是为了抵御北方的严寒,不如金陵的精致灵巧。整座城市给人一种肃穆恢弘的感觉,与金陵等江南大城的锦绣灵气有所差别。 云州府也是这般感觉,不过云州府不如这里繁华广袤,毕竟云州离中原太远,旁边也没谢家这样的大世家。 谢渊默默品鉴,耳边听着谢灵韵叽叽喳喳的介绍: “这家的糕点特别好吃,桂糕、金银饼是双绝,但别人说绿豆糕也好,我却不太喜欢,甜的粘牙。 “这家酒楼的乳鸽不同凡响,据说师傅是从岭南拜师而来,既有那边正宗的油香,又有本地的咸辣,两相结合,风味更上一层,可称绝品。 “这家的杂烩面绝了,虽然只是小食,但许多族人都爱吃。我也来吃过,确实让人意想不到……” 谢渊听得津津有味,感觉这里好吃的还不少,心想若是司徒琴来了,肯定很开心。 不过司徒琴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来陈郡……也不知道信件走到哪了,她收到没有。 谢渊听着谢灵韵一直介绍,里面也藏着她的许多回忆,不由点点头: “看来你还挺爱往城里跑。” “那是,家里虽然大,待久了还是无聊。” 谢灵韵摇摇头,甩起身后的辫子。 谢渊若有所思: “但这些茶楼酒肆的,不该都是谢家的产业?” “倒也不全是。有些是有些不是,但那条街的铺子倒基本都是族里的。” 谢灵韵努了努小嘴,示意那边横着的主干道: “长安街上十之有九皆是属于族里的铺面,平安街上只有一小半。以前我也问过,大概是族里觉得全都买下来不好,一直便是这样的格局。” 谢渊沉吟一下: “但就算是剩下的,恐怕绕两道弯也该算到谢家的身上。” “应该吧,毕竟整个陈郡都是仰我族鼻息,这里诸多产业,基本也是为了族地而存。” 谢灵韵理所当然道: “有什么不对吗?” “也没什么吧。” 谢渊没有多说,时代不同,背景不同,认知不同,他没必要和小丫头聊些有的没的。脱离了具体背景,他的看法也不见得就对。 “族里产业大,怎么你好像不高兴的样子?真奇怪。” 谢灵韵撇撇嘴。 谢渊岔开话题: “玉佛寺还有多远?” “就在城西,咱们沿着这平安街,一出西城门就能看到了。” 谢渊和谢灵韵继续往西行去,刚出门果然便见佛寺。 不是因为玉佛寺多近,而是因为其占地广大。 特别是那应是大雄宝殿的殿堂,比一般的佛寺都高不少,显然里面就是声名在外的大玉佛。 谢渊看着那高度,莫名想起了浮屠塔里上面几层顶天立地的塑像,不由神色一肃。 这玩意儿可别会动。 出了城门,谢渊本以为可以快马加鞭,结果一路上人流仍然不少,许多显然都是去往玉佛寺的信徒,络绎不绝、几乎堵住了路,看来此地香火极盛。 “奇怪,就算玉佛寺香火旺,平日也没这么多人。难道是在做法事?” 谢灵韵倒是有些奇怪的评价道。 谢渊听得挑了挑眉: “那就去凑凑热闹。” 两人往前行去,一路上听到信徒们不断交谈,许多各自虔诚许愿,但也有些人说的让两人逐渐在意。 “不见……显灵……” “神迹……” “佛像……不翼而飞……” 谢渊和谢灵韵连续听到好几人这样说,而许多人兴致勃勃或是忧心忡忡,都往玉佛寺里赶,不由对视一眼,脸现惊异。 听这些路人的意思,那大玉佛,是失窃了? 怎么可能? 谢灵韵一脸匪夷所思,而谢渊再次确认了下那大殿的高度,同样有些难以置信。 “驾!驾!” 两人都更来了兴趣,不由一夹马肚,更快的往前赶去。 不出一会儿,终于到了玉佛寺的门口,两人见到许多僧众围在门口,排成一道人墙,阻拦着看热闹的信众。 “师傅,佛像为什么不在了?你们把它搬到哪里去了?” “和尚,这么大的玉佛怎会被偷走?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佛祖降罪!” “别胡说!” “佛像怎么会被偷?肯定是佛像自己跑了,看不惯玉佛寺的和尚脑满肠肥,贪污香火钱!” “就是就是!” 谢渊见许多信众情绪似乎都有些激动,这玉佛寺传承了几百年,大玉佛就是本地信众的精神寄托,从小拜到大,突然消失,对他们是不小的冲击,纷纷质疑起这里的和尚来。 谢渊听了一会儿,问谢灵韵道: “这些人说的真的假的?” “谢氏眼皮底下,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谢灵韵摇摇头,若有所思道: “不过佛像竟然真不在了么?” “看样子是真的。” 谢渊继续看着群情汹涌的信众和焦头烂额的和尚: “进去一看便知。” 谢灵韵微微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谢渊正准备习惯性的用天隐术带谢灵韵一起进去,就见谢灵韵直接翻身下马,越众而出,对着前面一个大和尚道: “法智大师,我听闻贵寺玉佛被盗,可是真是假?能否容小女子进去一观。” 那牛高马大、披着袈裟的和尚一看谢灵韵,立即露出笑容: “阿弥陀佛,原来是灵韵小姐大驾光临。哎,说来话长,灵韵小姐还请入寺吧。” 他伸手一引,见谢灵韵没动,而是看向旁边另一个眉目疏朗、高挑俊逸的男子: “走吧。” “这位是?” 法智问道。 “这是我堂兄谢渊。” 谢灵韵介绍道。 法智顿时一惊,合十行礼道: “原来这位就是谢渊施主,闻名不如见面,还请一同入寺。” 谢渊心道这和尚都知道自己是谁?他看起来地位不低,倒是对谢灵韵客气得很。不过也是,估计这玉佛寺最大的施主就是谢家。 倒是偷偷摸摸惯了,第一次遇到凭借真实身份就能进入一地的时候。 两人正要入内,谢灵韵站在台阶之上,转身对着信众娇声道: “诸位乡亲,我乃谢家子弟,听闻玉佛寺遇到盗窃,这便入内调查。诸位放心,谢家绝不容忍盗窃佛像之事在陈郡发生,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乡亲们一个公道!” 下面的百姓本来对有两人能够破例入寺有些不满,不过一听谢灵韵的说辞顿时眼神发亮,纷纷叫嚷道: “原来是谢家来人,看来很快就能查清楚了!” “谢小姐,一定要把玉佛请回来啊!我还等着拜佛给爹求福治病呢!” 谢灵韵点点头,这才和谢渊随法智入寺去。 谢渊上下打量着谢灵韵,看得她有些不自在,低声怪道: “看什么看?” “没想到还挺会说话的。” “这本是咱们的必修功课。而且陈郡有事,家族肯定要管。” 谢渊点点头,斜眼道: “虽然但是,你包票打出去,查不出名堂怎么办?你会查案吗?” 谢灵韵理所当然道: “我查不来就叫我爹来呗。” 谢渊沉默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而且,不是还有你吗?” 谢灵韵忽然又笑道。 谢渊瞥她一眼,摇摇头: “这事蹊跷,我可不见得看得出名堂。” “没事,我相信你。” 谢灵韵笑盈盈的。 两人跟着法智登上长长的台阶,来到高大恢弘的大雄宝殿前,然后陷入沉默。 虽然在台阶之下就能隐隐看到,但现在两人都将大雄宝殿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那巨大的底座上,现在空无一物,整座大殿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谢灵韵难掩脸上的诧异,而谢渊虽然是第一次来,也眉头微挑。 光看这底座、这大殿,便想象得到原本的玉佛该是多么宏大,而将其盗走又是多么难以置信的一件事。 就算是宗师也不可能有这种手段,难道是大宗师?可是大宗师偷一尊玉佛干什么? 而且…… 谢渊看了一会儿,道: “法智大师,这大雄宝殿,应该是先有大佛,然后才盖的大殿吧?” 法智看着谢渊,合十道: “阿弥陀佛,谢渊施主慧眼如炬,的确如此。佛像恢弘高大,大殿盖好之后再搬挪难以实现,故而是先有佛像,后有大殿。” 谢渊感觉有些神奇。 他一眼看出这大殿的门口高度不足佛像远甚,可是这大殿现在完好无损,无论穹顶还是前后门都是完好如初,这里面一个巨大的佛像,是怎么被运出去的呢? 他走进大殿,四处看了看,又摇摇头。 谢渊刚刚先不想挪动如此大的佛像需要怎样的巨力,就当有这么一个高人,可以将佛像如同无物般颠来倒去,放倒竖着出来。但是一看这内里的空间,仍然不够佛像倒下,除非将穹顶撞破。 换而言之,不管什么角度,这佛像都不可能在不碰着大殿的情况下运出来。 “根本不现实嘛。” 谢灵韵也走了进来,做出和谢渊一样的判断,噘了噘嘴。 谢渊想了想,问道: “大师,贵寺最近有得罪哪家高人吗?” 既然从作案手段上判断不出,那就从嫌疑人或动机上来看。 然而法智和尚蹙眉沉思一会儿,然后缓缓道: “阿弥陀佛,敝寺上下向来勤修佛法,不与人争执,在陈郡有百年之久,从未和谁人交恶,想不到会是谁做此大逆不道、亵渎佛祖之事。” 谢渊余光瞟到谢灵韵微微点头,知道这和尚说的大概是真的,顿时眉头一皱。 既没有痕迹,又没有线索? 这么大的东西,常人根本想都不用想,偷不了,那寺内排查也不必了,没有哪个僧人能监守自盗。 住持倒是一位老宗师,常年闭关,但他也不见得有这本事,而且挪自家的佛像干什么? 偷这佛像干什么呢? 谢渊陷入思索。 既然找不到线索、找不到嫌疑人,就只有从动机来推测了。 这巨大的玉佛毫无疑问,价值连城,据说是数百年前的一位谢氏宗师皈依佛门,捐了毕生积蓄、还靠了家族帮助才打造的玉佛塑像,始才有了玉佛寺。 佛像通体是玉石所制,世上自然没有这么大的原石,还是请宗师匠人用了特殊的方法、消耗的宝玉不计其数,才打了一个壳,内里仍是石身。 尽管如此,这佛像巨大,外面的玉石弄下来不知多么贵重,自来有许多心怀不轨的贼人,但都没能成功。 而且这东西虽然贵重,但是真要出手却很困难。 外面的玉身若是弄碎敲下来,那碎掉的玉石也不值什么钱;若不弄碎,有几个能接手?接手了又摆在哪里? 不是为了求财,有如此手段的人应该也不会缺黄白之物,缺也不会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手段。 那是为了什么…… 谢渊沉思一会儿,是为其中蕴含的特别意义吗?难道这佛像还有什么秘密? 他问道: “大师,不知贵寺佛像,除了‘大’意外,还有何特异之处?” 法智沉吟片刻,道: “谢施主,敝寺玉佛恢弘高大、神圣非凡,世受陈郡信众香火,自然灵验非常……”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正让谢渊都有些不耐烦之际,才听到了最后的关键之处: “……但除这些以外,并无其他特异。” 但是之后才是重点…… 谢渊呼了口气,点了点头。 “先转一下。” 谢渊和谢灵韵说了一声,两人又在大殿及整座玉佛寺内转了一圈,仍然没有什么发现。 佛像没说什么异处,难道是为其意义?为其所受香火?难道还有什么隐秘宗门、势力的高人,需要这样的宝物?可这目标也太大了…… 他有些不解,正在出神,忽然听到谢灵韵奇怪的声音: “法智大师,我娘送来的金佛像呢?” 法智怔了一下,疑惑道: “灵韵施主,敝寺未曾收到什么金佛像……您是指什么?” “什么?没有收到?” 谢灵韵讶异道: “好几天前我家的人不是将那金身佛像送到贵寺,作为捐献么?” 法智神色有些凝重: “贫僧并不知情,最近也没有见到谢府的下人来这里捐东西。” “这……” 谢渊和谢灵韵面面相觑,他们是都知道佛像好多天前就被往玉佛寺抬的,谢渊还是那时候才知道的玉佛寺。 “奇怪,下人明明都回话说贵寺接收了……” 谢灵韵皱着眉头。 法智神色严肃: “阿弥陀佛,贫僧愿在佛祖面前发誓,并未见到佛像。” “我当然相信法智大师,但是按理说那些下人也不敢如此做,而且还大咧咧的回来,太容易被发现了。” 谢灵韵沉吟一下,看了眼谢渊: “这事愈发古怪了,我们还是回去跟我爹娘说一声吧?” 谢渊点点头,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匆匆和法智告别,被他送到长阶下寺门处,然后上了马便往回赶去。 这里仍然人山人海,陈郡每个人都至少来瞻仰过一次大玉佛,现在得知玉佛不翼而飞,自然好奇无比,吵吵嚷嚷,说什么的都有。 谢渊两人逆流而走,原路返回,途中看到许多机敏的商贩在售卖佛牌、吊坠、香蜡等佛物,这里往常就有许多商贩,今日人流如织,如同庙会,商贩就更多了。 “公子,公子,买个佛牌给旁边的小姐吧!平安如意,事事顺心!” “卖大玉佛吊坠咯!如出一辙的大玉佛咯!以后就绝版咯!”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这儿的佛像请一个回去镇宅平安,灵验得很!” 谢渊和谢灵韵穿梭在商贩和人流之中,顺着官道继续往郡城的方向赶去。 他们正艰难的打马前行,旁边一个矮个商贩忽然奔了过来,拦住他们的马,热切的道: “公子,小姐,看看佛像吧!大玉佛没啦,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有了,从我这请一个回去,还能时时礼佛,求得心愿顺遂呢!” 谢灵韵摇摇头: “不必了,劳你让让。” “哎呀,就看看嘛!反正这对你们来说九牛一毛,请一个回去买个心安!要是以后看不见大玉佛了,陈郡的百姓怎么睡得着啊?” “真不必。” 谢灵韵眉头微皱,有些不耐。 要是出钱买了,恐怕路上的商贩全都有样学样,他们就不用走了;而且其他的东西还好,买了不要丢掉,佛像请回去反而不好处理。 “好吧……” 那商贩似乎有些遗憾,将手上巴掌大的大玉佛微缩佛像收回,然后取出另一个佛像: “那你们看看这个! “这个金身佛像你们喜不喜欢?要不要请回去?”(本章完) 276.第275章 大玉佛像之战 那瘦小商贩手上托着一个金闪闪的佛像,看上去是足金打造,栩栩如生,十分精致。 两人听到小贩这样一问,都是目光一凝。 谢灵韵唰的放眼看去,打量一番,发现那小金佛品质极好,明明就是真金锻造,不该是路边小贩所有的假货,瞳孔一缩,随后又稍微放松,皱着眉头。 她还以为这人会托一个和她娘送过来的金佛一样的微缩版过来,但自幼看过无数次那金佛像的她一眼就看出这佛像并不是自家的那一尊。 是疑神疑鬼了吗? “这也不喜欢吗?再看看其他的吧!” 商户见两人沉吟,轻轻一笑,拿出一本画册,悠然道: “年轻人,你们丢的是这个金佛像,还是那个玉佛像呢?” 这画册摊开一页,左边一尊大玉佛像,明明是在画纸之中,却让人莫名的感觉到厚重、宏大和高远; 右边一页则画着一尊灿金佛像,宝光闪烁,仿佛纸张在发光一般直刺人眼。 谢灵韵顿时混身一僵,因为这两页画质上的佛像,跟玉佛寺的大玉佛和自家佛堂的金佛一模一样。 她手骤然扶上剑柄,还没动作,突然脖子一紧,浑身就被提溜起来,倒退而去。 谢渊提着谢灵韵的脖子,就跟提一只兔子一样提到了身后,然后凝眉看向那个小贩: “阁下是谁?” 那矮小的商贩低笑两声,然后抬起头来,两人这才看见这商贩竟然还是名少女,雪肤乌发,明眸皓齿,顾盼动人。特别是一双桃眼,一眨一眨动人心魄,眼周更是涂着罕见的黛紫眼影,显得妖异无比。 “送佛像的人,二位客官,要佛像不要?” 少女商贩笑嘻嘻的道。 谢渊和谢灵韵凝重的看着少女,两人都不是弱手,然而刚刚少女接近的时候根本没发现异样,甚至下意识的没看她的脸颊、没听她的声音,不知男女老幼,直到她主动暴露。 这要是她心怀不轨,两人只怕已经吃了大亏。 如此诡异的少女,要说没有高深的功夫,打死两人也不信。 谢渊手摸着化作宝剑的百变玄兵,微微沉吟,谢灵韵直接眼睛一转,哼道: “这两个佛像怎么卖?” 这一页画册给人的感觉也很奇特,谢灵韵甚至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两页画纸上的佛像,就是真的。 “有佛缘者,分文不取;无佛缘者,千金难换。” 少女笑眯眯的,打了个机锋。 谢渊眼中精光一闪,道: “老板,你看我是有佛缘的还是没佛缘的?” 那少女打量他一眼,涂着紫色眼影的桃眼眨巴眨巴,魅惑无限: “我看你身上佛光微闪,似有还无,却还差一点儿。” 谢渊眼神一凝,心中更加警惕。 自己都看不清什么佛缘佛韵的,但这少女不只是随口胡诌还是真看得出什么,一语中的,不得不让人心中沉凝。 正在此时,他感觉胸襟中久未有动静的破烂佛牌微微颤动一下,有一点发热。 谢渊心中一动,按下异样,慢慢道: “那怎么才能补上这一点儿?” “那就看你想要哪一边了。” 少女似有深意的说道。 她笑盈盈的,看着谢渊: “你想要佛缘。” 然后微微侧头,又望着谢灵韵: “你想要佛像。” 谢灵韵嘴角一撇,说道: “不错。” 少女轻轻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来吧。” 她说罢,毫不在乎的转身,便出了官道,往旷野走去。 少女走了一会儿,见身后没有动静,不由微微回头,发现谢渊和谢灵韵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退了一步,不由愕然。 “你们两个,干嘛呢,要东西不要了?” 少女涂成紫色的眼皮一颤,又好气又好笑道。 谢灵韵哼了一声: “你这手段神神道道的,我怎么可能跟你走。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是陈郡,我让我爹来不就行了。你等着,佛像我订了,我让我爹来跟你讲价。” 谢渊重重点头,能将大玉佛和金佛莫名其妙偷走的人,手段便是一般的宗师也比不过,两个气血蜕变境的年轻人自然不会去冒险,赶紧摇人。 少女哭笑不得,好笑道: “喂,你们两个戒心也太重了吧,好歹也是劳什子世家天才,竟然这么没胆吗?” “进退有度,方是明智。” 谢灵韵摇摇头: “下等的激将法。” 少女抿抿嘴,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说谁下等呢?一个小丫头片子……切,我要是想对你们两个动手,还需要其他计谋?刚刚就一手一个,把你们两个擒下了。放心吧,今天不是来杀你们的。只是来瞅一眼。” 谢渊两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但她有一点说的对,两人已经断定这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手段必定非凡,要是真想针对他们二人,刚刚直接动手很有可能取得战果。 不过绕是如此,两人也不会信这等来历不明之人的话,该叫人就叫人。这是谢灵韵的主场,嗷一嗓子喊长辈来不寒酸。 她都不需什么动静,手一抹腰带上的环佩,就能将信息传递出去,片刻间就会有家里的长辈从族地赶过来。 不过谢灵韵刚将手伸过去,少女似乎心知肚明一般,淡淡道: “小妹妹,如果你非要喊你爹来,这佛像你们就再也见不到啦。” “见不到就见不到,我才不受你威胁。” 谢灵韵哼了一声,已经做了决定,让谢渊欲言又止。 他还是挺稀罕可能的佛韵的……事情虽然进行得让人莫名其妙,佛韵却看样子很有机会。 不过谢灵韵判断是对的,眼前这人看不出敌友,但对如此神秘人,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比什么都强,小丫头年纪不大,倒很果断。 紫色眼影的少女看着谢灵韵,呵呵笑道: “随你。不过你想好了,刚刚你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夸下海口,我可是看见了哟。既然你不想要,我肯定要让他们知道你是如何食言而肥的。” 少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而且肯定是以你和你的家族不愿意的方式。” 谢灵韵手顿时停住,面色露出犹豫。 刚刚确实没多想,想着话先说出去,反正自家爹爹神通广大,本想此地什么事都能解决。 但是现在看来,这少女是有备而来,若是不遂她的愿,恐怕会被她借题发挥,大做文章。这绝对是家族不愿意看到的。 还是太稚嫩了…… 谢灵韵脸色难看,哼道: “你待怎样?” “说啦,给你们展示一下我新收藏的佛像,肯定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呀。放心吧,我要对你们有心动手,你们哪里逃的掉。” 少女优哉游哉的说道。 她似乎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把谢渊和谢灵韵加一块儿也没放在眼里。 难不成是宗师? 可是这么年轻就是宗师么,看年纪比慕姑娘还小些。 谢渊微微沉吟,他感觉得出这神秘少女不是那种驻颜有术的厉害人物,而是真正的年轻。 他和谢灵韵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却看懂了对方的心思。 两人都是默默点头,示意少女先走。 少女微微一笑,也不在乎,将画册捏在手上,那一页就摊开露在谢渊两人的面前,背着手继续往旷野走去。 谢渊和谢灵韵小心翼翼的远远坠着,和少女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娇小的少女恍若未觉两人的警惕,兀自在前面带路,两人渐渐便听到了波涛之声。 “是陈郡码头。” 谢灵韵低声道,发现了前面所在。这个方向一直走到河边,就是陈郡最大的码头。 如此大城,自然有大河流过。陈江便是大江的一条大支流,从陈郡穿城而过,蜿蜒流向东南,在江州和大江汇聚为一,流向东海。 陈郡码头热闹至极,不知多少船只人货在这里上上下下,正如郡城一般繁盛。 一前两后,奇怪的三人组隔着很远的距离,渐渐从旷野小路走到了一处山坡,远远望见漕运码头。 码头边有很大一片小木屋,杂乱密集,臭气冲天,便是大多数漕运工人的居所。而在这一片延伸到高大巍峨城墙边的棚户区里,全都是漕工、杂役、帮工、妓女等底层百姓,缩在城墙之下的阴影里,是陈郡的贫民窟。 少女在山坡上站定,望着这一片城中永远也见不到的区域,面色悠然,如同在欣赏什么美景。 谢渊和谢灵韵在相邻的一片高地站住,望了望下面的棚户区,然后又看向那少女,问道: “到地方了吗?佛像呢?” 少女歪歪头,看着谢灵韵,笑道: “你觉得这码头边上,和你们谢家的族地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哪哪都不同。” 谢灵韵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比如?” 少女笑眯眯的。 “比如……” 谢灵韵一下卡住,要她说真是莫名其妙,天差地别的地方哪里都不一样,可要细说却有些奇怪。 少女笑了笑: “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的人过得差,你们那儿过的好。除此之外,没什么不同。 “但为什么生在谢家、姓谢就天生贵胄,自幼锦衣玉食,而在这棚户区呱呱坠地的婴儿,就有过半要夭折呢?这里的小孩和那里的小孩,到底有哪里不同?” “命不同。” 谢渊没让她继续发挥,接口回答道。 他神色冷静的说道: “就是命不一样,没有哪里不一样。生在大家就衣食无忧,生在乡村就生计艰难,甚至哪怕血脉一样,命不一样际遇便不一样。不过这又如何?你说的这个东西毫无意义。” “怎么会?” 少女幽幽道: “那是为什么造成的这样的命不一样?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为何却又不同的际遇?住在棚户区的人,难道天生就比住在那半山下的人低了一等吗?” “天生低一等不见得,但也不要说的这里的人比那边高尚。” 谢渊呵了一声。 少女眉头一挑: “你可真是个嘴硬少爷说辞。” “不,是因为我就是从这样差不多的地方长大的。” 谢渊嗤笑道: “既然你要说众生平等,那这里便既不比那边低劣,亦不比那边高尚,大家都一样。 “你也不要说得这里好像多么委屈,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底层人之间的你死我活与残忍冷血,我便经历过。为了生存为了利益,许多人会做出什么来,我不用看便知道。 “同样的,大家族那边平素乐善好施,真到了荒年景,怎么不把人当人便也看得出来,还有几个能有善心?人心皆是一样,无论身上穿的布衣还绸衫,就一码事。” 谢渊毫不留情道: “所以你也不用在这里冠冕堂皇,若你真是想改变他们的处境,我还敬你三分;但你站在这里望着下面,眼里的漠视如同在看一堆上好的薪柴,我看不出一点怜悯与共情,还不如一些世家子弟。 “我不知你有什么目的,但你绝不会是为他们、为我们着想,不过是缺一把刀罢了,最后为的还是你自己。” 少女皱眉望着谢渊,哼了一声: “胡说八道!何为为自己?我只觉这些蛀虫,合该被打倒推翻。世家从不断,王朝万万年,若不是这些吸血虫,人世间怎会满目疮痍?” “说得倒是不错,但你想好怎么做了吗?”谢渊摇摇头: “是有高妙之法来杜绝,还是你来取而代之?” 少女一笑,紫色的眼眶显得有些冷漠: “自然是杀个干干净净,到时候世上自有新法来。” “不开民智,只开杀戒,就是一场大祸,最后还会回到原点。乱世之人,不如盛世之犬。” 谢渊评价道。 少女抿抿嘴: “不破不立,如此才有新生,方得自由。” “死了就是死了,新生个屁。自由自由,是他们的自由还是你们的自由?” 谢渊嗤之以鼻: “白骨黄土,不过是王侯将相的功名利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还是活着最好。” 谢灵韵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隐隐感觉两人尽管针锋相对,说辞对她来说都实在是太难接受。 只不过她毕竟聪明伶俐,偷眼看着谢渊,感觉他的想法似乎有些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少女抿着嘴,蓦地冷声道: “本来还说感谢你,或能成志同道合之友,现在看来你助纣为虐,比那些人更为令人厌恶。我收回我的话,今天便要称称你的斤两。” 她蓦地将手上的册子一掷,砸在这个土坡上。土坡顿时轰隆隆的,腾起巨大的烟尘,仿佛地龙翻身,又如同被陨石砸中,缓缓下沉。 谢渊和谢灵韵几乎都站立不稳,烟尘四起中,娇小的身影陡然从中闪出,一剑带着残影,猛刺谢渊! 谢渊眼中一凝,长剑陡然出鞘,如同神龙出海,迎向那把刺来的剑。 两剑刚要交击,谢渊手腕突然微微一抖,剑尖一折,避开长剑锋芒,刺向剑身一侧。 叮的一声,那长剑被猛地弹开,少女神色顿时有些讶异。 然而饶是从侧面击其力弱处,谢渊也浑身一震,心中凛然,心知这一剑实在是威力无穷,幸好没有硬接。 他正要凝神再战,忽然见烟尘中的紫色眼影微微一弯,少女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而后谢渊身边的土丘突然裂开一道大口,竟然是直接从砸入土里的画册延伸而来。 谢渊顿时身形一歪,和旁边的谢灵韵陡然隔着地缝分割开来。 他脸色一变,连忙伸手去抓,然而手指刚要碰到谢灵韵的指尖,两人就更被裂开的土丘各自带到一边。 谢灵韵感受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软剑直接朝那边刺去。 然而境界差距实在太大,少女瞬息间绕到谢灵韵的身后,一手拿向她的后心。 谢灵韵几乎反应不及,只来得及足下一踏,猛地加速,横移一丈;然而这一下仍然没有落出神秘少女的魔掌,她如同跗骨之蛆,亦步亦趋,出手如同电闪,直接擒住了谢灵韵,而后猛然倒退。 “灵韵!” 谢渊叫了一声,见少女只是抓人,却没更多的动作,而后朝他笑了笑,突然后退一步,落入了画册砸出的大坑之中。 谢渊眉头一皱,而后突然感觉一股更加猛烈的地动山摇,随后见着了震撼的一幕。 大坑里猛然有一尊佛像由小变大,见风就涨,转眼间就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巨像。 巨大的佛像浑身散发着琉璃宝光,玉石璀璨,即使在漫天的烟尘中也难掩光芒。 山丘轰隆隆的,又被压塌了一截,土石崩碎,泥沙滚落,烟尘漫天而起。 谢渊看着这尊庞然大物,凝目一望,发现佛像一手竖掌,低眉慈目。而佛像那巨大的头顶上,正有两个人影,却是神秘少女和谢灵韵。 那少女站在头顶边缘处,俯视着下面,悠然道: “若我将这小丫头杀了祭旗,谢氏贵女亦会流血断头,可能开此间民智否?” 她提着谢灵韵在半空晃了晃,谢灵韵面容惨白,然而紧咬着唇一言不发。只可惜要穴被制住,一点儿劲也使不上来。 谢渊见着这一幕,眼睛圆睁,暴喝道: “尔敢!” 他脚步一瞪,猛地踩上大玉佛的脚背,然后沿着小腿、膝盖、躯干近乎垂直的一路奔上,身躯已经拉出残影,在烟尘中如同笔直冲向天空的神龙。 少女笑眯眯的,等谢渊奔到佛像面容处一跃而起,高高超过了头顶,才一手抓着谢灵韵,一手陡然递出了凌厉一剑。 谢渊居高临下,早有准备,长剑猛然斩了下去,和少女的长剑交斩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高鸣,直入云霄。 谢渊脸上血色一闪而逝,差点就被这一剑的大力再度打飞下去,好在大金河功层层叠叠,压下了磅礴的劲气,稳稳站在了玉佛头顶。 少女等他站好,这才点了点头,道: “准备好了?开始吧!” 她露出兴奋的表情,身形一闪,陡然出现在谢渊的身后,一剑带动风雷,直插谢渊后心。 谢渊浑身鸡皮疙瘩都瞬间冒出,心中警铃大作的同时,仿佛脑后长眼,看清了这雷霆一剑的轨迹。 他不及转身,干脆直接反手回剑,在背后一旋,恰好斩在少女长剑三寸处,顿时将这一剑打歪,从身侧偏过。 少女显然没料到谢渊不回头不转身,这般轻松写意,双目大睁: “好你个狂徒!” 她身形再闪,在谢渊长剑临身之际轻松避开,又出现在了谢渊面前,几乎脸对着脸,笑道: “不正眼瞧我?我要让你狠狠记住!” 她话没说完,手中剑已经捅向谢渊腹部。谢渊面前金光陡然一闪,灿烂的金盾在剑尖前出现,而后瞬间就爆破开来。 不过他借着这股气劲猛然倒退,脚步连闪的同时,长臂一探,想要将谢灵韵抓回,却被有所预料的少女一侧身避过,剑尖再指向了谢渊。他胸口寒意陡起,只得无影步再转,迅速和少女拉开了距离。 他几乎刚爆退开来,少女的长剑就刺了出去,只是慢了一步,落在了空处。然而剑罡一闪,空气燃起了焦灼的气味,仿佛已经被雷电击穿。 谢渊闷哼一声,面色微白,肩膀衣服立即现出血痕,已经受了轻伤。 他神情严肃,不敢托大,身形陡然绕着圈,朝少女抓着谢灵韵的左手奔去。 少女看着谢渊快得惊人的步伐,微微嗤笑一声,长剑直接截在了前面,然而刚要斩去才觉不对,陡然扫向旁边,却发现另有三个谢渊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持剑攻来。 她眉头微皱,长剑上突然紫电喷吐,长长的剑罡划过一道半圆,将这三个方向直接扫过一遍,任哪个是谢渊真身都逃不掉! 然而三道身影接连破碎,竟然无一是真。 少女面色霍然变化,再度转回头来,才知道第一道身影虽是幻象,其后还藏着一道幽影,此时已经欺到面前。 雪亮的剑光如同龙出云海,带着龙吟般的剑啸,刺向少女的眉心。 少女面色不变,陡然将左手的谢灵韵举了起来,不移不动。 谢渊的长剑紧急刹车,堪堪停在谢灵韵的喉咙之前。谢灵韵喉咙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面色发白的看着谢渊,有些懊恼。 如果不是自己,这一剑至少能伤到这女人。 成拖累了…… 她有些不满自己,然而谢渊不动声色,退了一步: “若要好好斗过,你就将她放下。” “好啊。” 少女嘻嘻一笑,劲力一吐,谢灵韵顿时浑身麻痹。 而后她手一抖,突然将谢灵韵一甩,丢出了佛像头顶之外! 谢渊脸色一变,陡然变出四道幻象,分别攻向少女,这是他可以以假乱真的极限。 少女不屑的笑了一声,手中紫电一挥,将四道幻象全部扫破,见没有谢渊真人,脚步直接往后一蹬,倒退着飞向佛像之外。 谢渊突然出现在头顶的边缘,手中长剑已经换作大斧,带着令人心悸的黑光,悍然斩下! 少女猜到以谢渊的心计,有可能忍住不救人而先埋伏自己,但她没想到他怎么换了一把斧头,威力竟然还如此巨大,登时意外,仓促下挥剑猛击。 轰—— 巨斧和紫电缠绕的长剑交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响。 这下换少女脸色一白,身形顿时倒退而去,一直滑到佛像头顶的另外一边才止住了这劲力。 她微微回头,发现脚下就是虚空,脚后跟已经踩不到实地。 少女咬牙,紫色的眼眶中包裹着火焰,看着另外一边谢渊闪身加速跃下,身形一闪,从头顶平台消失。 谢渊踩着玉佛后颈狂奔,身躯垂直,朝着地面猛冲。如果不是身兼两大高妙步法,又曾在云山的万丈悬崖练习,此时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 他连续加速,总算在玉佛后背那儿赶上了谢灵韵,长臂一探,将她抓回揽到怀里。 正要直接往下冲去,头顶突然传来一道犀利无比的气息。 谢渊抬头一看,发现少女头下脚上,紫色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她在佛像后面的凹凸处猛地一蹬,长剑直指自己,直接从上面倒冲了下来! 谢渊眼神一凝,陡然在玉佛身躯上横走,如同没有重力,险险避过这冲地一剑。 少女冲了过去,长剑落空,猛地再玉佛背后一划,坚硬的玉石仿佛柔韧的纸张,被划出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玉石飞溅。 哗啦啦声中,少女止住身形,身躯灵巧的一转,靠着长剑吊在半空,抬头一看,发现谢渊又一手两脚并用,半跑半爬的往上冲去。 她眼神一冷,腰肢有力的一拧,同样横过来踩在佛像之上,脚步猛地踏出残影,哒哒哒的往上奔去,极速拉近与谢渊的距离! 谢渊带着一人,身法慢得多了,听到身后迅速接近的动静,想都没想,陡然连续挥出三道斧劲,斩向下面的少女。 少女身形连续闪烁,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将这三斩全部闪过,而后一剑直刺谢渊。 谢渊面色沉着,手中大斧再度凝聚起黑光,居高临下的一斩,轰—— 少女侧身避开,长剑一横,挡过这一击,却也陡然止步,向下坠去; 而谢渊也被冲劲冲得凭空跃升数丈,距离头顶不远。 他往上一纵,正要先上去,下面的寒意又已赶到。 “我能动了!” 关键时刻,谢灵韵喊道,然后直接从他怀中,自己跳上佛像头顶。 谢渊见状,顿时松了口气,目中精光一闪,双手持斧,暴喝一声,将斧从头往下劈去,如同要劈开这座佛像! 少女感觉威势更大的巨斧,面色一沉,以她实力竟然也不愿硬接,只得闪开。 谢渊得势不饶人,身周陡然出现数道幻影,难辨真假,在佛像后背上围攻起少女来! 少女眼神微凝,变得有些严肃,却夷然不惧,轻喝一声,长剑划过一道耀眼的电光,再度将幻象清空! 谢渊矮身从电光下钻过,而后陡然摆正身躯,离了佛像,居高临下,斧冒黑光,临空向下斩去! 少女见这霸道一斩,心中第一次浮现危机,脑后的黑发微微扬起,而后陡然身形连闪,在佛像背上划过诡异的弧线,闪过这一击。 谢渊一击落空,身在半空,眼看就要坠下去,脚步却突然连踏,如踩实地,微微转变方向,又落到佛像上,而后身形消失。 少女本要追击,却失了他的踪迹,眉头顿时一皱;然而还没判断出他的动向来,谢渊竟然直接出现在她的身旁,斧头莫名换成了短剑,无声无息的刺了出来,威力令人心寒! 少女眼神一凝,长剑如同闪电般挡在面前,周身庞然血气勃发,让谢渊的动作都变慢了些许。 叮—— 两剑交击,谢渊身形大震,而少女只是颤了一颤,陡然回剑,长剑就猛然切过谢渊头颅。 噗嗤一声,幻象破碎,原来又是一道幻影。 少女心中沉凝,已经惊讶无比。 她本道此来只是随手试探下谢渊,居高临下,料想几招便能见到他的实力,而后如何处置都由她心思;然而没想到斗了半天,竟然在这佛像半空中缠斗起来,平分秋色! 此人的手段简直层出不穷,个个都杀力匪浅,根本不是修为可以体现。 少女心思电转,仍然在佛像后背的半空中和谢渊不断交击,身形如电闪烁,兵器斩过长虹,两人之斗,气象万千。 “神仙……神仙在打架!” 河边上的工人们早就看到突兀出现的佛像,和上面不断划过的剑光,如同见了神迹。 许多人喃喃自语,不断惊呼,甚至有人双手合十,跪了下来。 在无数人的注视中,佛像上两人仍然在半空缠斗,一会儿踩在佛背上放佛没有重力般以快打快,一会儿又各自悍勇的跳出佛背在半空交击,然后靠着强悍的身法和功力在坠地之前回到佛背,再度交击。 谢渊身形闪烁,幻象鬼魅,而少女长剑威如天雷,身法疾似电光,纵然谢渊有剑心也抵挡吃力。 两人一时半会儿,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忽然之间,就在谢渊想着如何破局之时,少女忽然跃出佛背,极速下坠。 谢渊愕然的看向背对大地、面朝自己的少女,绝色的脸上紫色眼影魅惑无比,露出轻轻的笑容: “罢了,今天就玩到这里。 “你没让我失望,我们还会再见的。” 少女身形陡然加速,在临近地面时突然一顿,而后闪烁几下,奔向河边,迅速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谢渊挂在佛像的裂痕上,眉头微皱,然后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 谢家族地的方向,一道气势冲天的人影猛然升起,迅速接近了这边。(本章完) 277.第276章 收获 那道人影如同流星,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线,几乎是眨眼间就从一个小黑点迅速变大、面容清晰,跨过谢家族地和整个陈郡郡城,来到了漕运码头的上空。 过来的中年男子面容清朗成熟,宽袍大袖,身姿飘逸,正是谢奕。 他一下飞过玉佛背后,一把将谢渊抄起,然后带着他落到大玉佛头顶,再拉着谢灵韵上下打量,见她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谢奕又看向谢渊,见他衣服虽然有些破烂狼狈,但是眼神清亮,气息稳定,除了肩膀等受了一些轻伤之外倒也还好,这才点了点头,沉声道: “没想到陈郡城郊,我谢家眼皮子底下还有人作乱,是我察觉晚了。” 谢渊摇摇头,虽然他和神秘女子过了数十招,但以他们的速度动作如同幻影,在佛像上下翻飞几个回合也不过半炷香不到的功夫。 从谢灵韵恢复自由能通知他算起,也就是一小会儿。少女显然十分了解这些世家的手段或者说秘宝,对谢灵韵只擒不动,什么被动的护身宝贝都没有触发。 谢奕还待细问,忽然微微低头,看到大玉佛像下面,码头到城墙边上的广大棚户区中,密密麻麻的贫民见这里动静稍息,都凑近了佛像,视作神迹,双手合十,跪地祈祷许愿起来。 谢灵韵低声道: “爹,这怎么办?佛像被那人丢到这里来了……” 她心中有些震动,能做到这种事的法宝,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反正她谢家虽然也有许多流传下来的神奇玩意儿,但像这类型的据她所知倒还真没有。 谢奕沉吟一下,道: “放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我先将它带回玉佛寺。” 带? 谢渊有些不明所以,好奇的看向谢奕,说得这么轻松,莫非他也有袖里乾坤之类的手段? 谢奕吩咐两人站稳,然后突然往下跳去,落到了地上。 谢渊和谢灵韵正往下看,忽然感觉大玉佛开始颤抖起来,不由身子一晃,连忙马步站稳。 巨大的佛像陡然拔地而起,从土丘的庞大凹坑里升上天空,而后慢慢的飞向玉佛寺。 谢渊一脸震颤的看着脚下似在移动的大地,看着河边密密麻麻呆滞的人群,坐在飞天佛像的顶端,一路飘远。 这……就是顶尖宗师的实力吗? 只手擎天,飞天遁地! 谢灵韵也一脸兴奋,不过没有谢渊那般震惊,在她眼中,自家父亲本来就是顶天立地的。 不一会儿,谢奕托着大玉佛飞到了玉佛寺,将其缓缓放在大雄宝殿前同样宽广的空地中。 轰的一声,烟尘飞溅,饶是谢奕动作已经够轻,整座玉佛寺所在的高地都震了一下。好在当初建这玉佛时大雄宝殿周围就专门夯实,门口倒也不虞塌陷。 谢奕又闪身上了玉佛头顶,一手一个将两人带了下来,活像两人的保母。 谢渊和谢灵韵落到地上,这才发现佛像巨足旁边还有一大团金箔一样的东西,有些眼熟。 谢奕沉声道: “佛像脚底还是家里的那尊金佛,不过已经被压得没型了。” 谢渊眉头微挑,感觉这少女做事似有深意。 他望着这巨大的佛像和下面的金箔,回想起整个一场突如其来的争论与打斗,心中隐隐有所触动。 【佛韵:(8/9)】 “佛韵……真来了。” 谢渊心中默念,喜而不惊,有所预料。 这女子,好生神秘,难不成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谢奕和旁边聚过来的和尚们交代了一二,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客气,然后又看向谢渊两人,问道: “偷佛像的神秘人是谁?谢渊,你和他动手感觉如何?可摸得出他的根脚?” 谢渊沉吟一下,和谢灵韵对视一眼,道: “是一个很年轻的神秘女子,手段强大,修为远在我之上。我觉得……可能是灶教的人。” “举火使。” 谢灵韵补充道。 谢奕闻言,微微恍然,又有些惊讶。 若是灶教的高手,还是四尊使之一,那的确可能拿着什么神奇的法宝就做到如此异举,毕竟哪怕是普通的宗师,想要挪走这佛像都得抓耳挠腮。 但既然是四尊使,那其强大就不可以普通的气血三变境来度量,基本上可以当作宗师看待。 一个燃火使在万妖山造成的损失,让几大世家现在都仍然感觉太痛。如果不是谢渊,说不定就要全军覆没。 不过那时的谢渊尚还需要几大高手联手,自己在旁边游击寻觅机会。 现在一对一,竟然在这玉佛之上将举火使拦住了? 短短时间内,进步这么大么? 谢奕眼中光芒微闪,看向谢渊: “谢渊,你敌得那举火使么?” “我且打不过她,她也奈何不了我。” 谢渊摇摇头道。 他不是谦逊,而是他感觉举火使并没有展开全部实力,至少没有像燃火使那般爆发之后直接突破宗师一般,肯定是留有后手的。 而自己基本上已经用了所有手段,可以和那女子纠缠一二,一时平分秋色。 不过真要动真格的,谢渊估计自己仍然不能力敌,但是靠着天隐术与天幻术这等神技,自保无虞,可以说是赖皮。 然而这样的表现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不管是谢奕还是谢灵韵心中都有些震动。 谢渊显然不是夸海口的人,既然如此说,就说明在战斗的过程中他对双方的实力已经有所评估,十分笃定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成为传火使需要什么级别的天赋?在天下第一大教中能角逐圣女之位的最后几人,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圣女,毫无疑问是同时代的天才中最耀眼的人之一。 只凭燃火使的恐怖战力便可以窥得这位传火使的实力一二,同境界的武者都不说力敌了,几乎少有人能在其手中逃生。 真要能过招的,便已经是王启文、崔垒这等宗师下最为顶尖的世家子弟,并且还尽落下风。 他们也是下风,谢渊也是下风,难道说明他们的水平已经差不多? 谢奕微微点头,似高兴似叹息: “不错不错,很不错。” 他连赞谢渊几句,让谢渊都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才道: “不过,这魔教妖女如此行事,却是为了哪般?” 谢渊和谢灵韵都是摇头,谢渊虽然有些猜测,但是却不好和他们讨论,只得默默思索。 谢奕见状,只是点点头,然后对玉佛寺的大和尚道: “大玉佛是寻回来了,但是损坏颇多,恐怕要重新补它玉身;另外若要搬回这大雄宝殿,大概得拆了屋顶。” 法智大师双手合十,一脸感激: “阿弥陀佛!谢施主高义,已经帮我们许多,剩下的自不敢再劳烦谢施主。等补足佛像,贫僧便去般若寺请智灵大师,智灵大师法旨精深,或可为我等指点迷津。” 谢奕闻言,点了点头: “若是智灵大师出马,那便没问题了。” 法智又转头对这谢渊和谢灵韵道: “阿弥陀佛,还要感谢两位小谢施主,不到半天就帮敝寺寻回佛像,贫僧感激之至。” 谢渊和谢灵韵各自谦逊,说到底最后还是靠谢奕才弄得回来这大佛。 但那神秘女子似乎是冲着他俩、或者准确说就是冲着谢渊来的,谢渊一时也拿不准她的目的,难道因为杀了燃火使被盯上了? “贫僧观小谢施主似与佛门有缘,还修炼我佛门的外功。正好这里有一串佛珠,是历代玉佛寺高僧所藏,代代传承,佛意深厚,或可助小谢施主修行佛功。小小赠礼,远比不上寻回大佛,不成敬意。” 法智大师从宽大的袈裟袖口取出一串金闪闪的佛珠,给人祥和古朴之感,看上去便让人心神宁静。 谢渊有些惊讶,心中一动,见谢奕微微点头,示意道: “既然是法智大师的心意,谢渊你便收下吧。” 他明白这是法智大师给谢奕的表示与谢礼,也不推辞,有所期待的接过佛珠: “如此便却之不恭了,晚辈谢过法智大师。” “善哉善哉。” 法智双手合十,露出微笑,显然略松一口气。 谢渊拿着佛珠,微一感受,让他有些遗憾的是那佛牌并没有任何反应,但体内的血气微微加速,显然金钟罩和这佛珠有相辅相成之效,不由也感满意。 有这佛宝相助,想必他修炼金钟罩事半功倍。 不过金钟罩早晚得换,看来自己还是跟佛门功夫结缘了。 此间事了,谢渊仰望着那有些残破的大佛,这才想起自己本是来瞻仰奇观,第一次好好欣赏起来。 和前世的著名大佛有些像,高得如同山丘,堪称神迹,但如此宏伟的巨像,竟然还披了一层玉衣。这样的费,便是古代的王朝都难说承担,或许这就是此世拥有个人伟力所造成的不同。 谢渊仰望着那高远宏大的佛像,纵然身躯有些破损,无碍其威严庄重,在其面前,谢渊感觉自己如同一只小小的蚂蚁。 佛像之上,微微低垂的佛面神色慈祥,似在与如蚁众生对视,透出怜悯。 “奇观才有佛韵?” 谢渊默默思索: “或许佛韵也不是从那上面而来……” 他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虽然过程有些让人意想不到,但结果却很好。 大佛也看了,佛韵也得了,就是不知道算不算被魔教的妖女盯上了,如果是的话,恐怕不见得是好事。 谢渊和谢奕以及谢灵韵回到了谢家的族地,谢奕嘱咐他们好好休息,便迈动脚步离开,似乎要和长老们商议什么。 一个燃火使出现或许只是开始,但是不久之后便再出现一名圣女候选人,其中的信号恐怕不由得他们不重视。 谢渊和神秘少女大战一场,有些疲累,正要和谢灵韵告别回去休息,就见她拉着自己的手臂。 谢渊不解的看向她,却见谢灵韵动人的大眼睛眨了两下,道: “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谢渊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把甩开谢灵韵的手,道: “别这样说话!” 谢灵韵顿时柳眉倒竖,道: “怎么?不喜欢我叫你哥哥吗?” “不喜欢你发癫。” 谢渊有些嫌弃道,甩了甩手: “走了!我要回去休养一下。” 谢灵韵背着手,看着谢渊迈步,忽然道: “我又欠你一命了!” 谢渊看了看她,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无所谓的笑道: “救妹妹不是应该的吗?哪有什么欠不欠的。” 他挥挥手,再次告别,往自己的大院走去。 谢灵韵看着他慢慢走远,双手在背后绞在一起,幽幽叹了口气。 谢渊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家院里,在侍剑和云竹争先恐后的服侍下换了衣服,然后自己洗了个澡,在她们期待的眼神中走入了卧室,又在她们失望的眼神中将两人关在了门外。 两名娇俏清丽的侍女在门外面面相觑,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少爷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可能,不然他怎么看不上我?” “……或许因为你除了练功太木了。” “可你连练功都不会。” “……你说,少爷会不会,不喜欢女子?这也不算少见。” “这,有可能。”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齐齐发起了愁。 这要少爷不喜欢他们,以后恐怕就要换成贴身童子来伺候,哪还有她们的事? 谢渊不知门外人的心思,只是默默想着: “那一剑若是再快一分,或许能逼她不得不回守…… “若等她跳起再挥斧,应该也没那么容易躲——不过她经验老到,都是随机应变,等我挥斧——这样说起来,或许我该先骗她起跳?” 谢渊事后总结,想到了许多战斗时另外的处理方案,或许能有更好的效果。 每一次战斗就是这样,临场应变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事后想起也许换个招式换个角度,早就结束战斗。 但每一次这样的遗憾都总结出来,然后默默记住,下一次战斗的表现便更好一点,出手也越来越是最佳的选择。 时至今日,谢渊的战技已经没有太大的瑕疵,也就是碰到神秘少女这样的强悍对手,才又暴露出许多问题;然而正是这样的对手,才能让他进步更快。 谢渊目光闪烁,一直在总结着今天的得失,连连点头,大有所得,直到实在扛不住精神与体力的消耗,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 谢渊无梦而起,难得的睡了个通透,但还是习惯性的早起做早课来。 将基础功法练了几遍,谢渊想了想,拿出清单,然后对云竹说道: “去取这几样丹药来,用的差不多了。” “是,少爷。” 等云竹走后,谢渊又开始在院中练功,玄兵一会儿变成长剑一会儿又变成斧头。 他将昨夜总结的东西赶忙拿来实践,边练边做调整,很快感觉心有所得,招式都变得更为顺畅了,不由连连点头。 看着向来进展缓慢的云龙九式的进度迅速的长了几点,谢渊微微一笑,心道: “和高手下棋,进步才快。” 而谢家的许多年轻人,虽然在外面便是一等一的天才,在谢渊这儿又只能起个臭棋篓子的效果。 不是他们不好,而是他们不够好。 关山难越关山越,被谢渊超过的人,从未能让他回头。 既然瞄着最高峰,那就要一直往前走。 下一步,便是谢惇谢维,是王启文崔垒,是灶教四尊使。 谢渊感觉高手还不少,心中雀跃,练功的动力更足。 正沉浸在进步之中,感觉还没一会儿,云竹回来,静静的站在一边。 谢渊收势,点头道: “辛苦了。” 云竹连忙摇头,上前来递上几个瓷瓶: “少爷,您是现在用还是我给你放到房里去?” “放过去吧。” 谢渊感觉这娇俏侍女实在是十分贴心,让人舒服。 云竹应了一声,犹豫一下,低声道: “少爷,刚刚我在路上老有人问我,说您昨天出去与人斗过啦?” “老有人问?” 谢渊疑惑道。 “对啊,几乎是一路上都有人在问,有相熟的下人也有主家。” 云竹一五一十道。 谢渊听了才知道,原来昨天的事情连夜已经传开了。 不知是不是谢奕和长老们开过会传出来,又或者好事闲人们从城中大佛异像听说,总之谢渊一人斗退魔教尊使的事情,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 传闻往往会慢慢离谱,而且说什么版本的都有。 谢渊明明只是机缘巧合下将将和举火使相抗,转眼间就变成了他觉得家族的年轻人太弱,主动找上门去和灶教的高人斗法; 明明是使劲浑身解数,与其斗得难解难分,是谢奕来才惊走了她,又变成他轻松碾压对手,差一点就将其留下。 这些都不算什么,云竹转述了一个最离谱的版本——谢渊一手揽着谢灵韵、一手托着巨佛,谈笑间镇压举火使,只是心有佛意不忍杀生,只将其逐出陈郡百里之外。 谢渊哭笑不得,自然告诉好奇的云竹这些都是假的。 但谢家除了传谣言的,自然也有许多人掌握真相,知道谢渊真就和举火使斗了一场,全身而退。 “惇哥,这谢渊当真有如此厉害?” 一群年轻人聚在一个屋子里惊叹道。 相貌俊朗但神情淡漠的谢惇缓缓道: “他若没有几把刷子,怎会取得十二连胜的佳绩,甚至胜过了谢淳?” 谢淳在一旁点点头道: “他厉害是厉害的,但之前没想到这么厉害。哥,你有把握吗?” 即使是他也有些为谢惇担心起来。毕竟谢惇再厉害,不见得厉害得过魔教的圣女候选人吧? 谢惇只是神色平静道: “到底怎么样,还得斗过才知道。然而到底是四使厉害,还是其他人太无能,谁又说得明白?一个谢渊便能击退举火使,足以说明那燃火使也不过如此。万妖山之中,不过她占着地利罢了,若是我去了,该不会让她放肆。” “还得是惇哥啊!” 周围的人们见谢惇隐隐透着自信,心中都有些期待,纷纷拍起马屁来。不过也有人心中不以为然,但此时自然不会多说。 谢淳暗暗有些担忧兄长托大,本想劝两句,却见谢惇嘴上虽然不以为意,拳头却暗暗捏紧,身为亲兄弟的他顿时明白大哥心中并不是看起来那般轻松,不由默然不语。 回归家族的雏龙和久负盛名的年轻一代的领头羊之间的碰撞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众人正在期待着这一场龙争虎斗,或许会改变家族年轻一代、乃至上一代的格局。 不过在众人猜测这最后一战什么时候打响的时候,另外一件没有声张但同样吸引许多人关注的事情终于到来。 谢氏家主居所之内。原本佛堂的位置已经被清空挖开,一尊大气无比、纹繁复的紫金棺椁被缓缓沉了进去。 谢渊站在旁边,看着尚未合拢的棺盖里只有几件破衣裳,棺材就算再豪奢,也不过是空荡荡的棺材,不由心中有些酸楚。 谢奕和崔萍君都立在旁边,默默注视。谢奕神色沉郁,默然不语,崔萍君则是神情有些恍惚,面上没有太多其他的表情。 棺椁已经沉好,满地纸钱之中,有穿着丧服的人过来请示: “家主,封棺吗?” 谢奕还没有说话,崔萍君似乎才回过神来,啊了一声: “等等,我差点忘了……” 她取出几件小儿衣物与洗得发白的襁褓,虽然十分陈旧,但看起来干干净净,显然时常是拿出来清理的。 崔萍君一脸恍惚,手上紧紧攥着又松、松了又攥,最后还是看向了棺材里,低声道: “我还道等寻回伦儿,给他看他小时候穿过的衣物,现在也再没机会了……” 谢奕长叹一声,轻轻抚摸着崔萍君的背;谢灵韵本来只是肃穆,闻言忍不住鼻子一酸,拉着母亲的手。 崔萍君摇了摇头,从他们身边挣脱开来,伏在大坑边上,亲手将几件衣服放进了棺材,和那些又破又旧的布衣叠在一起。 她又定定看了许久,然后才道: “封棺吧。” 谢渊沉默的立在旁边,看着众人来回忙碌,然后将这片土重新填好,立起了一块和印象中的大哥不甚相称的豪华墓碑。 上香烧纸,鸣炮送行,一应仪式过后,谢伦的新坟便立好了。 “以后祭拜倒是方便。” 谢渊默默想着。 以往都是还在云州时赶回去过几次,现在自己来了这边,大哥也跟过来了。 总觉得没什么意义,只是方便活人。 谢渊吐了一口浊气,看着崔萍君木然转身,谢奕和自己微微点头,然后就陪她进屋。 谢灵韵朝自己招了招手,悄声道: “进去吃饭吧,虽然娘说上不得台面,但我还是让厨房做了红烧猪蹄……” “大哥也喜欢吃,但是一辈子没吃过两次。” 谢渊不明所以道。 谢灵韵微微点头: “等会给咱哥也端上来,让他吃饱。” 谢渊沉默一下,突然发笑,拍了拍谢灵韵的头。 谢灵韵捂着脑袋,不满的看了谢渊一眼;见他自顾自往里走去,哼了一声,跺脚追上。 宴席后,谢奕将谢渊唤到一边,低声道: “你的养父母也迁回他们那一支在的族地了,就在虞州,离陈郡不远。于情于理,你该去好生祭拜。” 谢渊点点头: “正该如此,不知在哪里?我这几天就动身。” “威县北山村……” 谢奕将地址说给他听,然后却摇摇头: “但近日你就不要去了,在弄清魔教下一步的动向前,你呆在陈郡为好。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谢渊见谢奕也如此慎重,微微有些严肃。若是大世家的家主都对四尊使重现如此重视的话,那也许魔教真会有什么动作了。 另一场八门之乱? 还是他们更想要的天下大乱? 云州府。 司徒琴那大的夸张、占据了半条长街的府邸里。 书房之中。 司徒琴穿着简单的裙装,没有过多的纹饰,然而用料华贵,细节精美。 配上她绝色明丽,不需粉黛已是倾城色。 相比谢渊和她分别时,她看起来又成熟了些,身躯微微拔高丰润,气质正好介于少女与女子之间,正是最美的年华。 不过如此绝代佳人,此时手上轻轻捧着一封信,一言不发,黛眉微皱,望之让人揪心。 李泰和红姨一左一右的站在墙边,默默注视着安静的司徒琴,大气都不敢喘。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共事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用特有的方式交流了一会儿,还是李泰先轻咳一声,沉声道: “小姐,你没事吧?这信你都看了许久了。” “嗯。” 司徒琴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又没了声息。 李泰和红姨对视了一眼,一下又没了辙。 这封信自然是谢渊寄来的。 他们之前就通过平西王府的渠道知道了谢渊的身世,府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司徒琴魂不守舍了几天,正让李泰和红姨两人担忧无比,然后这封信就来了。 看到信的瞬间,不只是司徒琴露出惊喜之色,李泰和红姨更是如释重负,感觉事情好像没那么遭。 然而司徒琴拿着这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这么久,一言不发,顿时让两人心头忐忑起来。 不会是诀别信吧? 两人暗自嘀咕,心都悬吊吊的。 若真是这样,定要让那谢渊好看—— 李泰这样想着,可是想到他如今的身份,似乎自己还真没办法拿他如何,顿时皱眉。 他想了想,沉声道: “小姐,罢了,谁叫他是世家的呢?强扭的瓜不甜,他不要你,有的是人对你死心塌地。” 红姨顿时眉头一竖,胳膊肘狠狠捅了李泰一下。 李泰皮糙肉厚,只是疑惑的看了红姨细嫩的胳膊一眼,然后继续道: “虽然你们经历了许多,可他毕竟是个世家子,本来就不该在一起……” 李泰挡开红姨的手,再道: “甚至哪怕普通的世家子就算了,还是谢家的……是谢家的就算了,还恰好是那谢玄的儿子。这就叫没缘分……你掐我干什么?” 李泰有些不耐烦,啪的一下拍开红姨的手: “快刀斩乱麻,现在小姐和谢渊已经成了杀父仇人,这事绝不可能,早断早好。” 红姨叹了口气,爆粗口道: “你他妈能闭嘴吗?” “我哪里说的不对?” “你知道为什么你讨不到老婆吗?” “不是你不同意吗?” “你……” 红姨被他噎住,恨不得给他邦邦两拳。 司徒琴回过神来,道: “泰叔,你刚刚说什么?” 李泰和红姨同时转头,看司徒琴懵懵懂懂的样子,同时心生怜悯,亦同时有了杀上陈郡、手刃谢负心汉渊的冲动。 能和小姐这样的谪凡仙子结缘,他谢渊都是烧了八辈子高香才求来的!竟然还敢发诀别信? 谢家的嫡系怎么了?大宗师的儿子怎么了?这身份有什么了不得的……嗯,还是可以。 但不管!别说是个死了的大宗师,就算是还活着,他能得小姐垂青,亦该叛族弃父,改换门庭,直接入赘平西王府,成为天潢贵胄,不亦乐乎? 他这身份,小姐都还没说嫌弃呢,他倒先趾高气昂起来了…… 司徒琴的亲友团心中打抱不平,就听司徒琴叹了口气,道: “真没想到呀……” “谁说不是呢?” 李泰也叹了口气。 司徒琴有些奇怪,道: “泰叔,你难道知道我想说什么?” “不就是他的身份吗?确实是孽缘。” 李泰理所应当道。 司徒琴闻言摇摇头: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早就猜到了。” “什么?” 这下李泰和红姨同时惊讶,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司徒琴歪歪头,眼睛望着书房的梁柱,似在回忆: “我第一次碰到他时,就冒出了这个猜测——别不是个流落在外的陈郡谢氏子弟吧? “那时候见他虽然出身乡野,但是长得一副好皮相,细皮嫩肉的,当时就觉得不该是土生土长的山村少年。 “联想到他的姓氏,还有俊雅的外貌,就和谢氏崇尚的一般,正好当年谢家流落在外的子弟最多,许多都没找回去,我就想这说不定是个谢氏子弟。” 李泰眉头紧皱: “那小姐你还和他……” “谁知道后面的事呢?一开始虽然这样猜测,毕竟没有根据,而且觉得他长得顺眼,看着高兴,人说话也有趣,一来二去就慢慢熟络起来了。后面交往越来越多,渐渐便到了今天。” 司徒琴有些感慨: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他却是那位谢玄的儿子。 “我本以为他一开始看起来并不出众,先入为主,想着最多是个旁支; “但后来他越来越出挑,越来越厉害,我早该想到的,以他天赋,来历必定不凡。但或许是下意识不想去这样想,直到最后成了真。” 红姨目光幽幽,道: “所以小姐,就算你早就有所猜测,你并不在乎他的身份?” “不在乎呀,就算是谢家的人,当年的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司徒琴摇头道: “管他究竟是陈郡谢氏还是小石村谢氏,他是谢渊就行了。” 李泰听得心头震动,站直身体,手扶长剑,抱拳道: “既然如此,小姐且等着,我这就去陈郡把他绑过来。” 司徒琴呆呆的眨了眨眼,哭笑不得道: “这没必要吧?” “有必要。小姐如此痴心一片,他竟然还敢发诀别信。我就算拼却这一条性命,也要去讨个说法!” 李泰振振有词。 “诀别信?什么诀别信?” 司徒琴一头雾水,手上拿着信抖了抖,露出笑容: “他这是来信给我解释呀!” 红姨愣了一下,而李泰面色更沉,摇头道: “小姐,你不要出现幻觉了,诀别就是诀别,什么解释,都是好听的说法。” 司徒琴哭笑不得: “真的啊,他甚至还在担心我会嫌弃他呢!” “啊?” 李泰愣住了。 司徒琴将发丝别到耳后,悠悠道: “所以我才说没想到。我在担心他因父仇不再理我,他却担心我因当年的事迁怒于他,专程来信解释呢!” 李泰和红姨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还有这事?” 李泰愣愣道。 红姨则点了点头: “我早就看出来,他是个重情义的。” “当然!我就知道他值得托付!” 司徒琴露出灿烂的笑容。 李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但也是个不孝子……呜呜。” 他的嘴被红姨一把捂住,红姨彻底忍不了他,怒道: “你懂个什么?你懂个什么?你要有他一点本事,也不会娶不到老婆!” 司徒琴没管两人,拿着信纸静思一会儿,忽然起身。 李泰和红姨顿时停住,看着司徒琴,见她微笑道: “既然他如此重情义,我也当有所回应。” “小姐,你是说?” 红姨试探道。 司徒琴眼神亮晶晶的: “我去见他!” …… 陈郡。 谢氏族地。 大院里,谢渊正拿着长剑,不断舞动。 耀眼的剑光编制成一片白茫茫的云雾,目力根本透不进去,既看不见他的人,也看不见他手中剑。 云雾中仿佛有一道巨大的阴影不断游动,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总感觉随时就会扑来,却又一直隐在云雾中,让人愈发战栗。 侍剑在旁边看了会儿,突然浑身出汗,浸湿了衣衫,不敢再看,心中惊疑不定。 就算和谢渊的实力差距巨大,但她心智坚定,不至于看他练习便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住——至少前几日没有这般感觉。 难道少爷又有精进吗…… 侍剑心中无比佩服。 谢渊虽然暂时没有教她练武,但是不禁她旁观。 这段时间以来每次谢渊练习,她就在旁边伺候,眼睛一瞬不瞬,生怕错过。 而在她哪怕并不算十分高明的眼力下,谢渊也每天都有她能察觉的进步。 而且昨天生涩处,今天必定更流畅;今天改正后,错漏绝不再犯。 这般练武方式,侍剑简直闻所未闻,难道这些气血三变境的高手们都是这般厉害吗? 她心中热切,生出无限的向往。 谢渊挥剑一遍,缓缓收起,微微点了点头。 身周热血涌动,而借着之前和那神秘女子的大战,他对云龙九式乃至剑道的理解又有长足进步了。 这段时日来他消化过那一战的收获,日夜苦修,各项功法招式都有进益。 天天在院中挥剑练拳,扎马运功,几乎从早到晚,下人们都已经见怪不怪。 而除了招式,金钟罩在那串佛珠的助力下进步也十分之大。 法智大师看在谢奕给他抬回大佛的份上,出手自然不会寒酸,佛珠的确担得起佛宝之称,对修行佛门功法的助力极有成效。 谢渊这段时日靠着这佛珠,金钟罩愈发凝实,无形中跨过了三变境一个小节点。 谢渊知道,他的修为算是有所进步,稳在三变境前期,金钟罩更为坚实,气血更为磅礴。 一般而言,从突破到三变境,到积蓄满血气,可以尝试突破宗师,至少要五年甚至以十年计的时光—— 这还是本就能成就气血三变境的小宗师们,在古时已经是武道宗师的天之骄子,尚且需要这许多水磨功夫。 毕竟真正要填满人体极限的血气,所需巨大,难以想象。 谢渊突破不过数月,修为就小有进展,这进度已是极快。按这进度,真要到后期、到感悟宗师,肯定要不了五年,三年都要不了。 佛珠助力与上品世家提供的鼎力支持,配上谢渊自己的天赋,组合达成了难以想象的效果。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现在工具已经拉满,就是原石得更换了。” 谢渊沉思: “能不能给二叔说一声,申请去谢氏武库看看呢?” 谢奕对他那么好,但一直没给他提功法的事,那就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也没多问。 但现在他想了想,事不宜迟,或许还是主动问一下需要什么条件,自己也好努力。 谢渊正在思索,忽然见到门房快步奔来,脸色有些紧张道: “少爷,少爷!有给您的战书——” “战书?” 谢渊若有所悟,还没问,门房就快速说道: “是谢惇少爷给您的! “三日之后,他要上门挑战!” (本章完) 278.第277章 好剑法 谢渊闻言,拿起信封,随意扫了一眼,点头道: “去回复他,就说三天之后,我会在此恭候。” 等门房走后,谢渊一边照常做着练功后的活动筋骨,舒展身体,一边默默思索。 终于要来最后一战了么。 这一场之后,自己应该算是在陈郡谢氏站稳脚跟了。 认祖归宗的仪式只是一个表象,代表他能在这里生活而已。武道为尊的世界,在这世家的真实地位,还是靠打出来的。 特别是他一个半途回归的半外来人,初来乍到,是能上桌吃饭还是靠边站,就得来这么一系列的定位赛。 而谢渊的目标,既然已经取得了十二连胜,自然想要一个完美的结局。 难得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用真实身份展现实力,谢渊也想看看自己,到底能排在哪个位置。 谢渊正在慢吞吞的思考着,旁边的侍剑凑近过来,低声道: “少爷,谢惇少爷天赋非凡,修为精深,实力强大,在家族内一向享有盛名。” 谢渊见上前提醒的侍女,笑道: “你在担心我吗?” “奴……侍剑只是尽自己职责。” 侍剑低头说道。身为谢渊身边的武丫鬟,涉及武道的事情她是有提醒之职,谢家内的相应消息她知道不少,至少谁利害谁境界高是清楚的。 谢渊看着她的表情,看出她似乎是对自己没太大信心。 他问道: “你觉得我会输?” “哪里,少爷……” “不要撒谎。” 谢渊笑呵呵道。 “……少爷,谢惇少爷比你前面遇到的对手都要高出一个或者不止一个层次,您要当心些。” 侍剑委婉道。 谢渊笑着点头: “好,我没有小瞧他。” 看着谢渊仍然一脸淡定的模样,侍剑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少爷一点都不紧张的…… 谢惇正式给谢渊下战书的消息不胫而走,只不过半天就传遍了谢家。 这一次,不只是那些富贵闲人,便连很多身具高位的宗师长老们都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默默将三天后这个时间点记下。 谢惇的水平他们自然是知道的,现在就要看看这回来的谢渊,到底是所向披靡、横压年轻一辈的真龙,还是也就在此折戟,不过如此。 长老们心思各异,有热切希望家族出一个真正顶尖的天才的,也有暗自希望他就到这里止步的。不管是心思如何,三天后他们打定主意,都要推开手上的事情亲自来看。 而下面的不管是年轻一辈还是其他,更是心生期待。 本来就少有人不喜欢看乐子,何况谢渊最后到底能不能匹配他现在的待遇,对许多人来说是关乎自身利益的。 谢氏宝库之上。 白发老头坐在棋盘之前,看着对面的谢奕: “你说,你那亲侄儿,最后能赢不能赢?” 谢奕沉吟一会儿,将手中的白子落下: “不好说。” 老头儿嗤笑一声,直接啪的一声按下手中黑棋,将那白子提走: “臭着!” 然后他又道: “看来你对他还是有几分自信了?” “若是他不厉害,我便不会给他那么好的资源,好东西若撑不起,也是害了他。” 谢奕又落一子: “只不过他太年轻,修为太浅。若是再过三年、不,两年,或者他跟谢惇年纪差不多,我觉得结果都没有悬念。” 老者皱眉,看着棋局,有些迟疑的将黑子落下: “嗯……你说得或许不错,但谢惇的实力可没那么弱。没入选万妖山之后他痛定思痛,在武库里连上两层,几个月来已经大有进步,当刮目相看。 “若是他们年龄相当,我也觉得谢渊当是胜过他的。不过现在么……” 老者摇摇头: “他没胜算……诶?” 谢奕将白子落下,陡然间封死老者一整条大龙,棋局顿时分出胜负: “您输了。” 谢奕微笑道: “看来还是我赢。” 老者顿时面色一沉,手指不动神色的一弹,他们刚刚落下的两子重新飞回了棋盒里。 他笑眯眯的: “还没斗过,还有机会。” 他啪的一下,重新落了一子,换了个位置。 “谢惇的实力有目共睹,他岂会输?” 族地一处,一座屋子内,一名神色激动的老者说道: “全押!全押谢惇! “族老们对谢惇一向赞赏有加,言他突破宗师是板上钉钉,跟之前的那些小子们不是一个水平的。最后有他出马,也算谢渊输的体面了。” 中年人见老者眼睛都发红,又带来了一堆珠宝,额头有些冒汗道: “十三叔,咱们就是耍子,你咋认真了呢?你不是说私房钱都全部拿出来了?” “这是床垫子底下最后的,这下是真没了!” 老十三叔恶狠狠道: “我回去想了又想,不加这些赢不回来。我问了谢奉磊,他说他孙子肯定不会输!这笔包赚不赔,捡钱的干嘛不押?” 中年人嘀咕道,哪有人说自己孙子不行的? 但他见样子有些怕十三叔太认真,这赌性上来了,真是让人害怕,不由婉拒道: “十三叔,还是就之前那些吧,这里的你拿回去……” “怎么!你怕输钱不让我押?” 十三叔嚷道,叽里呱啦的把开赌的中年人一顿骂,让他无言以对,只得认了,将珠宝收下。 “这才对!都押谢惇,别怪我没指点你们!” 十三叔得意洋洋的对周围的人说道。 有一位老者怪笑道: “老十三,你要是真觉得谢惇赢定了,为什么不让我们买谢渊? “你该不会心里觉得他还是要输吧?” 老十三叔顿时噎住,然后猛地摇头: “不可能!我都拿钱投票了,觉得他会输才怪!随便你们,哼,要真觉得谢渊会赢,你们就押!到时候别怪老头不客气,赢了你们的钱!” 他叫嚷嚷的,周围人见老赌棍赌性发作,都有些皱眉。 这十三叔年轻时也算有些武道天赋,有那么点机会突破到宗师的。 只是年轻时就粘上了赌博,终日沉迷其中,流连各大赌场,豪掷千金,越赌越输,越输越赌,荒废了武道。 要不是他当时的长辈将他禁足,给他娶了个强势的媳妇管教,恐怕人整个就废了。 到现在老十三叔也不过勉勉强强突破到气血蜕变境,还是靠的堂堂谢家的资源,以他本来还算不错的武道天赋,实在是让人叹息。 也就是他家底雄厚,随便输家族能给他一口饭吃,换做普通人家甚至小富之家,早就家破人亡。 尽管如此,陈郡谢家宗师和没人在意的老纨绔之间,也是隔着鸿沟的完全的两种人生。 不过周围的人倒也都没好到哪去,皆是有些赌瘾的。 虽然老十三叔叫嚣不停,他们还是有自己的思路,没有被一激将就乱下赌注。 陆续有人在中年人那里押注,大半部分还是用银子投票,押了谢惇。 谢惇的名声可见一斑,哪怕谢渊已是十二连胜,众人还是觉得谢惇更厉害。 毕竟作为年轻一辈三变境中的佼佼者,哪怕这些家族的边缘人物也听得太多。 至于押谢渊的,比最开始多点儿,但仍然比不上另一边,却是投机为主。 谢氏族地另外一处屋子里。 谢惇的弟弟谢淳坐在首位,旁边聚集了不少走得近的同族,谢昀、谢景、谢威等都在这里,让偌大的厅堂都显得有些拥挤。 “淳弟,你大哥这次有把握的吧?” 旁边一人问道。 谢淳点点头道: “肯定,大哥还不至于怕一个刚刚突破三变境数月的家伙。” 额…… 不少人面色怪异,说得这么不堪一击,他不是刚刚十二连胜吗……你本人输给他了呀。 包括谢昀等几个败下阵来的高手都有些沉默,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谢淳似乎也感觉气氛有些奇怪,轻咳一声: “那谢渊厉害自然是厉害的,手段诡异,我也没奈何他。但是魑魅魍魉的技巧终究上不了大雅之堂,在我陈郡谢氏,还是煌煌正功更说得上话! “旁门左道,或能取巧,但是碰上大哥这等真正的高手,那就会现原形!诸位放心吧,谢渊肯定会输,到时候我们的修行资源就会恢复之前那般。” “可是连魔教的妖女……” 谢淳直接打断道: “我已问过了,是族长赶到惊走了妖女,不然凭谢渊,早就被擒下!” 众人对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果然是如此,不然要是谢渊和四尊使都是一个水平了,那也不用打了。 有人嘀咕道: “但已经输了的有一个谢渊压在头上,肯定不如之前。” 许多人都陷入沉默,谢淳也静了一下,道: “总比他占如此大头为好。至于其他的,大家奋力修行,超过他自然也就拿回来了。等过段时间,我修为再进,琢磨透他的鬼魅技法,还要再和他战一场!到时候,我必定会争得属于我的东西!” 众人都振奋起来,热血上涌,感觉只等谢惇胜利,他们就会一个一个跟着胜利一般。 谢淳看着众人,虽然给同伴们打了鸡血,然而他自己的神色中并没有十分激动。 大兄应该是不会输的……吧? 嗯,最多只有一些波折…… 三天之后。 谢家族地里的大比武场里。 谢渊在这校场一般的空地中央站好,看着周围的人山人海,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昨天他临时接到通知,族里安排他们这场切磋在大比武场举行。 因为这场切磋引发的关注实在是广,上面干脆就将地方改到这里,让感兴趣的族人全都来看。 结果周围的空地高台阶梯此时都围满了人,家族显然提前做了布置,像模像样。 本来只是一场私下切磋,直接搬到明面,成了一场盛大的活动一般。 谢渊只是扫过一眼,发现不只是许多年轻一辈,甚至为数不少的老头老太都坐在旁边的高台之上,有几人连谢奕看起来都十分恭敬,显然是族中辈分极高的老人。 而这次比试谢奕亲自主持裁判不说,崔萍君甚至也到场,在台边默默关注。 在她旁边是谢灵韵,正不断和谢渊挥手加油,直到谢渊看到她挥手回应,她才蹦蹦跳跳的心满意足,手挥得更急,都带起了风声,让崔萍君斜眼看去,微微皱眉。 谢渊有些失笑,摇了摇头。 再看周围的人群,这场面赶得上小潜龙会了,还只是一家举行。 在他对面,谢惇已经站好,神色微微严肃。 显然他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得如此隆重,在如此多的家族宿老、长辈高人以及同辈亲朋好友注视下,无形中给了他许多压力。 但谢惇修炼到如今接近宗师,自然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此时面色严肃却平静,气息沉稳,并没有被盛大的场面和喧哗的人群所影响。 这样的大场面,不知这谢渊…… 他看向对面,发现谢渊正若无其事的和谢灵韵招手,脸上还带着微笑,简直是没当回事。 谢惇不由一顿,想到谢渊的经历,知道这也是个见惯风浪的人,甚至比自己见的还多还猛,顿时不感意外。 对谢渊来说,生死之间的经历都不知有多少次了,心志早已无比坚定,战斗时不会被简单的环境影响,哪怕这环境看起来十分盛大。 谢奕见两人都已经站好,问道: “都准备好了么?” “好了。” 两人同时回答,谢奕点点头,飘然腾空,退开一些距离,也没有简单说两句的意思,直接道: “开始!” 一声令下,万众瞩目的谢氏年轻一代的争锋正式开始。 谢渊拿着玄兵长剑,见对面的谢惇同样手持一把宝剑,看着自己,身形忽而一闪,毫不客气的直接冲了过来! 谢渊望着那看起来缓慢无比斩过来的大剑,感受着上面的沉重压力,知道其势大力沉不该硬接,微微闪身避开,同时有了判断。 这人的剑招看来是个刚猛无敌的路子。 他微微点头,心中正有了对策,忽然见那沉重的大剑猛然划过一道出乎意料的轨迹,一下加快了速度,跟随着他躲避的脚步,直直斩到了面前! 这么快?竟然又是快剑! 谢渊眼神一凝,手中剑在间不容发之际轻轻一挑,挡在面前。 轰的一声,无边大力袭来,谢渊脚步连闪,一个翻身将力气卸下,远远退开。 围观众人见刚刚开始就有如此精妙的招式,气氛直接就热烈起来。 “谢惇果然厉害!一招就将谢渊打飞了!” “厉害是厉害,但实际上没什么效果……” “总归是上风,看来这场战斗的结果跟我们想象的差不多。”另外一边的高台上,几名族老都是微微点头: “谢惇又有进步。” “离宗师已经很近了,看来这几个月他很用功。” “谢渊的反应不错,确实就是修为差了点。” “看来胜负的天平已然有些斜了。” 场边众人有了评价,场中则是激斗正起。 谢惇一招得手,足下微微用力,直接展开步法,闪身追上谢渊,用势大力沉的大剑展开快攻。 谢渊还是第一次见到用这种大剑使快剑的敌人,着实有些迷惑性。 明明并不灵巧的重剑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既有重剑的势大力沉、刚猛绝伦,偏生灵巧处不输小巧短剑,一出一收如同雷霆,快得让人看不真切。 别出心裁,已臻化境。 谢渊点评道。 他一边评价,手上的剑光却丝毫不停,乒乒乓乓的和谢惇快速交战起来。 场中两人交战处扬起一片耀眼的剑光,剑气纵横,剑芒闪烁,剑罡时而突刺丈许,而又收回,收放由心。 围观者们看得目不暇接,连连叫好,都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谢惇果然不愧是年轻一辈最负名望的几人之一,这一出手便知不凡。 大剑转圜处一会儿如风雷交加,威势赫赫,一会儿又似春风细柳,飘若无物,招式变幻间将谢渊满头满脸的罩住,不一会儿已经过了几十招! 众人看得大呼过瘾,只道谢惇不凡,但修为高些的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而很快,便是实力弱些的族人们也发现了奇异,明明谢渊开始似乎就陷入了被动,只能任由谢惇猛攻,然而在这暴风骤雨一般的剑法之下,他的剑光始终没有被压制,在自己身前稳稳的发出了光芒,从未让谢惇的剑光刺入过一次。 谢惇的大剑初时尚在谢渊周围打转,而后宝剑画过的弧线越来越大、越来越长,每一下似乎都承受着极大的反震之力,最后仿佛都变成了双手举剑过顶一下一下的劈砍,大开大合间已经乱了章法。 轰—— 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劈,谢渊微微侧步便就躲过,回手一剑直刺谢惇虎口,让他不得不再度收剑,不然恐怕兵器都握不住了。 谢惇这次忍不住直接退了好几步,手上剑势一凝,看着对面的谢渊,凝重道: “你这什么剑法?” 谢渊见他申请交流,也不动手,回道: “算不上什么剑法,前几天有感而发,试试随机应变,因敌致胜。” 谢惇陡然皱眉,眼中愠色一闪而过: “你在拿我试招?” “切磋不就是拿来干这个的吗?” 谢渊理所应当道。 不磨砺自身,锻炼功夫,那跟他们切磋还有什么用? 谢惇沉默片刻,浑身气势陡然蒸腾而起,浓郁的血气几乎显化,将周围的空气都有些染红。 对谢渊来说,切磋就是切磋; 对他来说,这事关自己以后在家族的地位、资源、长辈的关注和培养力度,实际上就是前途。 来找谢渊切磋的人,都对切磋十分重视,无比认真,想的都是怎么致胜。 但谢渊好像并没有这样想,对他来说切磋就是切磋,输了就是技不如人,大不了再努力过。 这样的差别,或许与经历有关。 谢家人自然只能在族地成长,谢渊却从没觉得自己就和这里深度绑定了,只当又是修行的一站。 他本不是靠谢家成长到今天的,离了谢家,仍有广阔天空,心胸自然开阔。 切磋就是切磋,是为提高实力,而没那么多现实的考量和争夺。 谢惇如此认真,结果发现对手好像有些玩闹,心中不知怎的生出怒火。 自己珍视的东西,对手竟不怎么放在心上? 既然不认真,就要付出代价! 谢惇哼了一声: “如此傲慢,等会输了别恼!” 他提着大剑,一个闪身,直接出现在谢渊身前三尺,速度竟更快了几分! 周围响起惊呼称赞,却还在谢惇大剑斩下之后。 原来这才是谢惇真正的实力,他动真格了! 谢渊不明所以,不知对手哪里来的气性。 但见谢惇的确爆发了实力,也不敢大意,步法一转,连续闪退。 然而谢惇的剑招确实有些说法,一把大剑如同跗骨之蛆,谢渊云龙步和无影步交替使用,竟然都躲不开这一招,只得提剑用巧劲来接。 叮—— 谢渊挡下这一击,虎口巨震,有些发痛,心头对这位对手的实力颇为认可,不容小觑。 然而谢惇更是脸色一沉,他不知为何对手每次用剑,都能正好发现自己劲力的薄弱处。要不是谢渊的修为确实和他有些差距,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剑都要脱手了! 他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若论剑法,自己其实远远不是对手…… 不可能! 谢惇眼神一凝,抛开动摇的心思,大剑连斩! 谢渊看透对手剑招轨迹,连续闪避他的杀招,地上轰隆隆的,都直接出现数个浅坑——这是谢氏的大比武场,上限给宗师所用,设有特制阵法、铺有特别沙石,竟然也有此效果。 换做普通的地面,恐怕每一剑都会是一个深坑,威力实是可怖。 周围又是一片惊呼,谢惇的实力果然和他们想象的一般,几次有人能将这场地斩出坑来? 但斗到现在,他们也发现了端倪。谢渊虽然好像一直没有有效反击,然而谢惇的剑招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奈何了他,就仿佛……每一次都被看破? 可是既然看破了他的招式,谢渊为什么不反击?他在做什么? 谢渊剑心通明,面对宗师之下的剑客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哪怕不是每一次都触发也能看出许多破绽。 他一直游斗,自然是想练习自己之前和传火使激斗之后的所得。这段时间总结下来,他收获良多,对剑法有许多感悟,正愁对手试验。 这谢惇就是一个好的目标,虽然比不上传火使那样的顶尖高手,但也比臭棋篓子好不少,正适合练招。 只不过斗到现在,谢惇似乎已经有些发狂,十分不配合…… 谢渊见谢惇的招式身法越来越快,自己也逐渐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若不是剑法被制,凭借修为的差距或许自己已经险象环生。 他要是跟他弟弟用一样的大槊,谢渊或许还得更早认真。但现在对手既然发挥了十足的功力,谢渊也得拿出真本事才行。 他长剑陡转,顿时变了气势。 剑光闪耀,如同云雾,周围顿时白光一片,又映照得朦朦胧胧,如同高山上终年不休的云雾。 一道令人战栗的剑影在其中穿梭,观众们哪怕远远看着,既看不真切,却又不由自主的感到紧张起来,好像那暗影下一刻就会张牙舞爪的扑将出来。 什么剑法,威力竟然这么惊人?隔着老远都让人感到不凡。 不少人都是面色震惊,而台上有几名宿老都是身形微微前倾,讶然道: “云龙九式!而且造诣竟然不低!” “他才三变境,怎会将云龙九式练到如此地步?” “云山上天才的剑客不到宗师掌握此等绝学也很正常……” “多是入门,小成也无,可你们看看他的功力,哪里只是小成?”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宗师宿老认出了剑法,顿时惊讶的议论起来。 谢奕和少数观战过的长老们都提前知道,然而这次才发现谢渊之前都没用全力,不由同样的侧目相待。 这小子,好像还藏了不少…… 谢奕眼神闪烁,而远远的高楼上,那名白发老者看得嘀嘀咕咕。 不过他摇了摇头,若只是如此,谢惇应该还是能胜。 这几个月谢惇来谢氏武库勤学苦练,进步他最为清楚。 场中的谢惇感受着最重的压力,顿时慎重起来,大剑舞动,护住周身,密不透风。 一道剑影让他心中也微微战栗,在身周不断游动。 这才是他的真功夫吗? 谢惇心下沉凝,然而战意盎然,并无惧色。 便来碰一碰吧! 突然,谢惇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一道遮天蔽日的阴影突然从云中蹿出,当头噬来! 龙! 他只是眼一瞬,就看出那是一道磅礴的剑光,堂堂正正、威力无匹,直刺面门。 “喝!” 谢惇怒喝一声,大剑骤然撩起,带着一道炽烈的剑罡,将周围的云气全部吹散,和谢渊的这一剑正面撞在一起! 轰—— 一道大响震颤比武场,许多观众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然后在场边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狂风。 两把长剑斩在一起,耀眼的剑光一瞬间几乎压过了日头。 这一招,却是平分秋色。 谢渊挑了挑眉,这一剑是他剑法的最高造诣,云龙九式配合大金河功,威力磅礴,直逼宗师之境。 不过谢惇也非俗手,他本就是接近宗师的三变境顶尖高手,绝杀一剑撩上天空,将谢渊的出云龙正正挡下,两边这一回合打个平手。 谢惇喘了口气,沉声道: “你很厉害,真的不错。若是我们修为相当,或许我已经败了。” 谢渊没说话,示意他继续说。 “但就到此为止了,这一剑,我本是为谢维准备的,此时就送给你吧。若是你支持不住……”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谢奕就在旁边看着,应该不至于让谢渊身死。 只不过这一剑,他无论如何也挡不下来。 谢惇缓缓举起剑,一股沉重的压力从上面散发出来。 台上的宿老们都有些凝重,缓缓点头道: “看来这孩子知耻后勇,进步的确不小。” “不错不错,这一场十分精彩,老夫没有白费功夫来此。” “谢渊也很优秀,族长的决定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此言差矣,输了就是输了,那些资源,我孙子还……” 长老们交头接耳,其他的观众则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谢渊竟然能跟谢惇斗个平分秋色? 他原来这么厉害…… 可是看谢惇似乎还有余力,这一剑的威势,远胜两人之前所有,让观众都站起了身。 不少人甚至惋惜起来,为谢渊有些不甘。 可惜,以弱胜强终究只是少数人的专利,谢惇亦是天才,谢渊还是差了一丝。 崔萍君表情平淡,然而眼神深处有些光彩闪烁,看着谢渊,似乎看到了什么影子一般。 而旁边的谢灵韵则双手紧紧抓起,遥遥感受着谢惇那威力无匹的一剑,心中有些纷乱: “他能不能接下啊?他应该能行吧? “好像有些困难,要不要认输啊? “哎,爹到底在没在看啊?怎么东张西望的,等会慢了怎么办!” 谢渊的身影站在原地,感受着对面压箱底的杀招,面色极为严肃。 身形一抖,几个谢渊同时向不同的方向逃去,个个真假难辨,让不少观众惊呼。 还有这等秘技?一气化三清? 谢惇嘴角一勾,喝道: “谢渊,我早知道你有这么一招!” 他手上的大剑已经举到最高,然后陡然劈下,耀眼的巨大的剑罡如同天神的巨剑,直接横扫前面半场,将所有影子一并斩碎! 既然分不清,那就全部一视同仁! 他用了和传火使一样的办法,绝招一出之间,直接荡破场间所有的谢渊! 剑光闪过,许多人甚至眯起了眼睛,等到轰隆隆的声音熄灭,才又急急忙忙的睁开了眼。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场中,想要看看结果。 这惊天一剑下,纵然谢渊会真正的一气化三清也挡不住,何况还只是几个幻象? 众人心中都是叹息,谢渊的表现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剑法秘技接二连三,一场切磋跌宕起伏,让他们大呼精彩。 只是最后的结果还是和他们之前想象的一样,但过程实在是值得回味…… 众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到处看去,然而渐渐面色怪异起来。 谢渊呢? 这巨大的剑光他显然挡不住,地上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难道已经被家主救走了。 人们看向天空,然而谢奕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谢惇,手上并没有谢渊的身影。 这一下连族老们都有些奇怪了,总不能家主忘了出手,让谢渊直接被那无匹剑光斩成齑粉了吧?这…… 谢惇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没想明白,但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在寂静的比武场上响起,谢渊衷心赞叹的声音从谢惇背后传了出来,让他头皮发麻: “好剑法!那传火使的剑法也就这样差不多了。” (本章完) 279.第278章 大反应 谢惇感觉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这背后传来的声音完全出乎他意料,让他想起了久远的回忆。 五岁时馋嘴偷被母亲在厨房当场逮住…… 七岁时练功偷懒被父亲从书房中大吼…… 十岁学堂惟一一次逃课和同伴抓隔壁九爷的锦鲤,被教习先生和九爷同时在池塘旁逮捕…… 谢惇一个激灵,感觉童年的阴影都被谢渊的声音吓了出来,纵然才出绝招体内空虚,此时也强行挥剑往后斩去! 回身斩带出一条匹练,刚刚天神巨剑般的剑光仍有尾焰留存,此时又划过身后半个场地。 观众们本对这一波三折的局面已经绕得有些晕,但见谢惇还有余力发出如此一剑,又是一阵喧哗! 不愧是族中享有盛名的天才,虽然在之前的万妖山选拔中折戟,但是显然现在的进步不比其他人差! 也不知谢渊是如何躲藏的,但是在这一剑之下、这一剑……之下…… 观众们渐渐安静起来,而谢惇回身之后剑光赫赫,照亮背后场地,却又落空。 他这下已经完全出乎意料,感觉谢渊就像战场上不存在的幽影一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到哪去了? 谢惇目光一凝,瞬间反应到什么,然后感觉肩膀一沉。 一把长剑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锋刃的寒气激得脖颈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输了。” 谢渊站在他此时的背后,淡淡说道。 他给了兄弟俩一样的退场方式,一家人就该齐整点。 谢惇浑身一震,面色上瞬间闪过不敢置信、惊惶、不甘、失落,最后化作木然。 他沉着脸,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风轻云淡的谢渊,静静问道: “这又是什么招?” “小把戏,不足为外人道也。” 谢渊微笑着说道。 天隐术也是他最核心的绝学了,自然不可能随便说。 谢惇紧紧闭着嘴,半晌才艰难的拱手,涩声道: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承让。” 谢渊客气一拱手,点头回应。 安静的谢家大比武场旁,每个人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哪怕是那些宗师宿老此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谢惇亲口承认失败,他们才渐渐回神,露出些难以置信的神色。 谢惇怎的,突然就落败了? 明明他占据优势、甚至胜势,明明他那所向披靡的巨大剑罡连宗师们都为之侧目。 结果仿佛从云端跌落谷底一般,众人都以为他已经稳操胜券,下一刻直接就被剑架在了脖子上。 不少人还记得,他弟弟谢淳也是这样的落败的……天才兄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议论声渐渐响起,逐渐充斥了整个大比武场,情绪激动的谢家人们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跟市井中人看热闹也差不多。 “刚刚谢渊那是幻象么?可是他的幻象不是直接被谢惇惊天一剑全部扫破,为何最后又冒出一个?” “不知道,之前谢淳就是在谢渊这一招下面落败的,但是谢惇明明有备而来,怎的还是中招了?属实看不明白。” 大多数人都是不解,他们看明白四散的身影那是谢渊的幻象秘法,看不明白的是明明被破解,为何他没有在那耀眼的剑光中倒下? 他是怎么避开的? 不只是普通的族人,便是高台上那些或白发苍苍或气势惊人的宗师宿老们,大多数也有些茫然。 “四堂兄,刚刚……谢渊是怎么躲过去的?” “老七,堂兄也没看明白……” 两个老弟兄面面相觑,都有些汗颜。 现在年轻人的招式,他们都看不懂了吗? 身为宗师,只能隐隐感觉到谢渊的真身似乎都掩藏在那几个幻象之后,但是以这幻象秘术只能说尚可的造诣,做不到以假乱真,在那一视同仁的剑光面前更是没什么用才对。 高台上只有寥寥两三名气息最为强大、坐在中心的宗师才是眉头微皱,隐隐感觉刚刚的谢渊留下几个幻象、真身其实已经跑到谢惇背后躲下,如同附身的鬼影,即使是他们也看不真切。 然而即使这几名长老大致看明白了,神情却比其他人还要惊异。 他们坐在这里,一直关注着战局,捕捉谢渊的动向尚且如此困难; 要是他们自己一不注意,那岂不是被这小家伙溜掉了去都看不到? 这神奇的秘法就算这些宿老也辨认不出,更想象不到一个三变境的年轻人,何以能瞒过自己这等资深宗师的感知! “不得了啊。” 坐在最中间、即使谢奕也执礼甚恭的老者感叹道。 旁边的一人十分赞同: “阿玄的孩子,不堕父名。” 周围的宗师都是一静,然后纷纷有些感慨的点头。 另外一边,崔萍君看着享受着众人欢呼赞叹的谢渊,一时有些恍惚。 她望着谢渊,将其面容不知不觉的替换成了年轻些的谢奕的脸,又觉应该有些不同,或许眉眼该更像自己一些…… “想象不出来啊。” 崔萍君眼神暗淡,有些水光闪烁。 “但就算是伦儿,应该也就这样优秀了吧?” 她望着场中的年轻人,十分感慨,轻轻鼓起掌来。 而她旁边的谢灵韵早就没什么大小姐的矜持,又蹦又跳、大呼小叫,身后的双马尾弹来弹去,兴奋地小脸通红。 不愧是他啊!果然总有办法! 什么燃火使举火使都不是对手,一个谢惇不在话下! 谢灵韵激动的想着,只是没有说出来,仿佛谢惇不是她的兄长一般。 作为家主嫡女,本来不该这么拉偏架,影响不好,不过周围热烈的气氛下根本没人注意这点,便连崔萍君和旁边的宿老们都没有在意。 而不远处在一片面色精彩、或震惊或佩服或垂头丧气的年轻一辈中,谢维也眼神中流露出惊讶,神色慎重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渊。 他甚至感觉出谢渊还没有完全展现实力。 虽然上古仙宗的藏经塔顶昏暗一片,那场混战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看真切谢渊的动作。 但他那时就能和燃火使纠缠,最后甚至一锤定音,实力可见一斑。 而今天,谢维并没有看到那足以斩杀宗师的一击…… 谢维心中震动,恐怕连带许多长老在内,都没有几个人像他一样明白,谢渊仍然藏了一手。 而现在的谢渊,明明实力是比之前还进步的。 若是他现在真的爆发全部实力,会不会,自己也完全不是对手? 谢维陷入沉吟,有些凝重。 虽然谢渊的实力他一直很重视,但他毕竟是压过谢惇一头的谢家年轻一代的真正第一人。 按说谢渊即使胜过谢惇,也不见得就比得过自己。他秘法虽强,修为总是有限,杀招若没有人钳制配合,也不见得就能使出来。 但是现在看来,谢维却心中有些拿捏不准了。 旋即,谢维轻叹一声。 就算自己现在胜得过,再过一段时日呢?等他修为再进一步、甚至跟自己一样呢? 结果不言而喻。 凭借境界压人,就是胜了也不怎么光彩。 还是早点突破到宗师吧,不然自己的风头恐怕不保……谢维有些受了刺激,暗暗决定修行更刻苦一些。 半空中,宽袍大袖、渊渟岳峙的谢奕眼神中精光一闪。 在场众人中只有他是察觉了谢渊的动静的,知道在那精妙的幻术之下,还有一门更为不凡的潜踪匿行之术,只是被掩盖其中,几乎没有人察觉。 这神奇的法门,即使在谢家武库中也该放在最上层,甚至不一定有相当的。 毕竟这潜踪法门,便是他来堪破也要稍微费劲,考虑到两人的修为差距,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而那幻术看似没有这隐匿法玄妙,谢奕的眼力却看得出来也极为不凡,只是谢渊的修行似有些偏重,境界有所差距。 他怎么这么多不凡秘法? 谢奕的心中起了一丝疑虑,旋即不动声色的按下,在天上朗声宣布: “谢渊胜! “谢渊、谢惇,你们表现都很优异。对于优秀的年轻后辈,家族自会支持、培养,希望你们继续努力。 “下一个季度,家族在遗迹里的收获和外面的调度便能跟上。只要你修行刻苦、用功钻研,家族都不会忽视你的努力,家族的各项资源调配,不会亏待任何人。” 此话一出,许多年轻人顿时没时间为谢惇的失利而哀悼了,立马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纷纷变得雀跃。 便连谢惇自己,神色也没有刚刚那般灰败,而是稍微安慰了一些。 至于他的弟弟谢淳,更是在场边大松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都松开了。 还以为这下大家都要过苦日子了,没想到家族还是记得自己这些失败者的…… “淳哥,谢渊那秘法你琢磨透没?我还是没看明白。你要是琢磨透了,能不能给我讲讲?” 旁边有个武痴兄弟问道。 谢淳沉默一下,深沉道: “我已见他两次秘法,自然有些感悟。这应当是一门高深的幻术,能够分出许多分身干扰视线,仓促间可以以假乱真,但是只要细心分辨,应该大概还是能看出些不同的。” 他说了一堆哪怕没怎么修行的都能看出来的废话,勉强唬过。 旁边的人点点头,将刚刚自己怎么也没看出不同的疑虑按下,接着道: “可是激战间没工夫细心分辨怎么办?” 谢淳暗道此人怎么这么多问题,沉吟一下,现学现卖: “自然如我大兄那般,全部一剑荡灭!” “可是这样还是输了啊?” 那人有些不满意道。 “那就两剑!前一剑后一剑抡个圆。别问!等你实力够了自然能这样。” 谢淳咬牙切齿道。 那人分毫没有看出谢淳的尴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开始思索怎么破解。 谢淳见他终于安静,正松了口气,又听他问道: “对了,淳哥,既然你堪破了,之前不是说又要挑战他,拿回自己的资源吗?” 谢淳面色一僵: “我说过吗?” “说过。” 那人笃定道。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记错啦?” “淳哥,我记性很好的。” 谢淳心中默默将此人拉入黑名单,道: “这样啊……哦,我觉得算了,既然家主已经说资源可以调配过来,我便放谢渊一马也无所谓。 “都是兄弟!” 你除外。 谢淳默默补充道。 谢奕作为家主,自然是要考虑大局的。 他当众这样一说之后,再加上谢渊无可争议的表现,顿时周围的不管老老少少,哪怕那些暗自为自家晚辈鸣不平的宗师们都消去不满,静待后效。 如此一来算是皆大欢喜,谢渊赢得了荣誉地位和资源,再无人能够质疑,谢惇和其他挑战的同族们也可以望梅止渴,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自宗师宿老到普通族人的万众瞩目中,谢渊向周围行了一礼,自退场回去休息。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的背影,感觉看到了曾经的、或者说未来的大宗师。 “什……什……什么?” 离大比武场不远处的一座宅子内,一位头发白、眼神发愣的老者,嘴唇都有些颤抖: “谢惇、谢惇输了?” 中年人有些小心翼翼的道: “十三叔,结果都出来了,千真万确。” 他有些苦笑,本来大家每逢族内大事,这群玩得近的赌棍们就自己设个档口玩玩,聊以自娱。 但是偏生这次十三叔输红了眼,最后有些认真了,压了全部的家当。 都是能住在谢家族地的嫡系,就算地位一般,但是凡俗财物是不缺的,没有几个想靠这个挣钱,都是过过瘾头。十三叔这般认真,倒是让他觉得简直是烫手山芋。 老十三叔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你们莫不是骗我……” “哎,千真万确,人都还没散场,不信您自己去看。” 中年人低声道。 十三叔因为年轻的经历不喜欢看比武,但是又忍不住来到近处想要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然而这结果好像并不让人满意…… 中年人有些进退两难,干脆道: “十三叔,不然我把赌资还您,之前我还没来得及帮您下注……” 十三叔震了一下,似乎才回过神来,红着眼睛怒斥道: “买定离手!我赌了一辈子,还没耍过赖!输了就输了!” 他袍袖一挥,咬牙切齿道: “认栽了!老夫这辈子就没输过这么大的,以后、以后,哎……” 中年人叹了口气: “您老赌了一辈子,此时收手和婶子含饴弄孙,共享天伦,未为不可。” 谁知十三叔面色阵红阵白,蓦地一摆手: “赌到真龙身上被反噬,怪我运气不佳,不是每次都有这种人的! “这次吸取教训!下次该我走运了,我感觉得到,我下次肯定赢回来!” 他一下又变得斗志昂扬,大踏步往外走去。 中年人瞠目结舌,饶是他也是同道中人,也有些不知如何评价道: “十三叔,你这……” “别叫我十三叔!” 老十三叔突然抖了一下,打断了他,不满道: “不吉利。” “……” 谢渊获得这一场最终胜利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谢家族地,甚至作为家族内值得一提的热闹事慢慢扩散到了其他分支、产业乃至外界去。 现今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遗失许久的前家主嫡子、潜在的陈郡谢氏继承人有不输其父的天赋。 而这十三场切磋斗下来,再加上谢奕的手段,家族里不管哪个派系哪支哪流,所有人都对谢渊的待遇、地位没了任何异议。 特别是消息灵通者以及眼力卓绝的宗师,知道他的修为不过处于三变境前段的,更是觉他绝世天赋,该有此位。 大院之中。 谢渊被一向贴心可人的云竹和今日特别可人的侍剑伺候着换下了衣服,打好了热水,然后在她们失望的目光中又将她们赶了出去。 怎么觉得最近她们看自己的目光有些让人害怕…… 男孩子在家里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谢渊舒舒服服的泡在琉璃瓦堆砌的热水池子里,神色悠然。 虽然他不是什么特别的卫道士,但是作为两世初哥,总觉得头一遭要有点仪式感,应该是和真心喜欢的人。 我们处男是这样子的。 而且小姑娘挺好的,既然承诺以后要还她们自由身,那就不要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特制的药液消去了谢渊的疲劳,缓缓修复着身躯的细微伤损,让他的状态迅速恢复。 在舒服的让人想要喊出来的热水中,谢渊回忆起不久前的切磋,默默点头。 还是动了绝招了,到得谢惇或者说之前谢淳这个层次,谢渊现在只靠修为和剑法确实十分吃力。 只论剑法而言,谢惇的境界已经到了十分高处,不愧是谢家年轻一代最享有盛名的几名天才之一,只比谢渊差一点。 那大剑用得任意由心,可快可慢,在云山上也少有这般有个性的剑客。 不过按谢渊评价,若是他专心一道,不搞这些巧,或许还能再进一步。以大剑使快剑,看起来能迷惑敌人、亦是别出心裁,实际上还是违反最基本的剑理,或许会很厉害,但到不了顶尖。 但谢渊倒没提醒他,他相信谢家内肯定有高人能看出他这一点,没有管他或许是因为这也只是成长的一个阶段。如此剑法,或能磨砺许多能力,等到后来再到“看山还是山”的境界,便能成为一代宗师。 有点意思的对手。 谢渊微微闭眼,感觉有些收获。前段时日的总结今天都做了实践,战技提升不算小。 切磋就该这样。 不同与许多人的猜测,这场切磋对谢渊来说其实没什么太大压力。 虽然战斗之前他也不敢说必胜,毕竟切磋不好用横扫千军之类的招式,但又和举火使这样的顶尖高手对阵过后,再和谢惇来斗属实有些减负训练的意思。 自己现在的短板不多,最大的还是境界。 其实这不能算是短板,以自己的年龄、以自己的修行时间来说,鲜有人可以比较的。 但既然目光是在高处,那标准就不能低。 “这下,我才算是真正的进入了谢家了吧?” 谢渊默默念叨着: “不知族内是否有适合我的外练功法,过段时间去问问二叔吧。”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是能学习族内功法了,之前谢奕一直没有和他说过,谢渊倒也不好多问,但现在自己的境界越来越高,不能再耽误。 金钟罩曾经是小甜甜,但现在对他来说确实有些拖后腿了。 “如果族内还是没有、或者不行的话……” 谢渊默默想着,便去般若寺找慧觉好了。 在谢家站稳了脚跟,情势稳定便可以出门了。般若寺也不算远,找到慧觉直接问他哪儿有佛韵可以捡,想必神秘兮兮的小和尚能给自己出个鬼主意。 想到这个为数不多的朋友,谢渊露出笑容,也不知他的修为到了哪个阶段了?可别被自己超越了。 还有张均一,当初大家可说后来还要再来切磋的。 谢渊呼了口气,感觉前路可期,心下轻松,身体慢慢沉入了琉璃池子里,连头没入,只吐出了一串泡泡浮上去。 舒坦。 数日之内,这一战引起的波涛尚未平息,但谢渊又恢复了足不出户、好好修行的状态,就当不管他的事。好处是来打扰他修行的这下彻底没有了,他又可以专心致志的进行自己规律的功课。 修为稳步增长着,谢渊正说这两日就去请教谢奕,谢灵韵就带了个消息过来: “喂,我娘叫你今晚去吃饭。” “第一,我不叫喂,你该叫我哥哥。” 谢渊伸出手去,敲了敲谢灵韵的脑袋。 谢灵韵龇了龇牙,拍开谢渊想要弄乱她发型的大手,不满道: “少拿这来唬人!哼,第二呢?” 谢渊也不以为意,只是开开玩笑,不过旋即微微有些疑惑: “第二么……叔母怎会叫我去吃饭?有什么事吗?” “这个……” 谢灵韵也有些尴尬,她知道自家娘亲对谢渊一直不咸不淡,按照谢家的家风、以及此世主流看法,其实是没有尽到一个真正兄嫂皆亡的弟媳该尽的职责的。 但崔萍君突然让她来叫谢渊吃饭,谢灵韵虽然有些高兴,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没什么事!吃个饭能有什么事?” 谢灵韵胡乱敷衍道: “等会一起去吧。” 谢渊默默点头,也没有多想,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撇了眼谢灵韵: “这才刚刚午后,还有两个时辰,你赖在这干什么?” 谢灵韵切了一声: “什么叫赖,你不是我的哥哥吗?你家不也是我家?” “现在这样说是没错。那以后我要是成婚了,你也成婚了,咱们各自有了家室,还能这样吗?” 谢渊若有意若无意的说道。 谢灵韵顿时脸色微白,咬牙道: “我说了,我不成婚!” “我还是要成亲的,我是老观念。” 谢渊道。 谢灵韵脸色变得更白,梗着脖子道: “你成婚了我也可以跟着你!没嫁的小姑子跟着自家哥哥,你媳妇也说不了什么!” 谢渊哭笑不得: “你这个说法……也能说得通吧。但到时候你嫂子就要问了,为什么你不回自己家?二叔和叔母不管你啊?” “爹娘总有一天要走的,到时候我孤苦无依,只能跟着你了。大不了给你孩子做保姆。” 谢灵韵咬牙切齿道。 谢渊有些无言,咳嗽一声: “以你爹的修为,谁送走谁还真不好说……嗯,你娘虽然没那么厉害,也是宗师。” 谢灵韵听了,柳眉倒竖: “说什么呢?再怎么我比我娘还是厉害的!至于爹么……” 她叹了口气: “谢家除了你,有几个人比得上他?” 谢渊微微一笑: “我听二叔说了,你的天赋不比他差,他当年在你这个年纪可不见得有你这个修为呢。” “那是他心不在此,爷爷当年没怎么管他。我是从小被他和娘亲管着长大的……” 谢灵韵撇撇嘴道: “自己那时也不好好练功,现在倒教起我了。” “瞧你说的,二叔和叔母对你够宠爱了,基本算是溺爱。别不知足,别人想要可都没你这条件。” 谢渊语重心长道。 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嫌弃,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我心里清楚的。你怎么跟个老头儿一样……” 谢灵韵抱怨了一句,不过旋即心中明白他为何这样说,眼珠一转,换了个话题: “嗯,晚饭还有一会儿,干点什么事情好呢?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吧?放放马、打打猎。” 谢渊毫不留情的拒绝: “我要练功。” 谢灵韵不满道: “你怎么跟个武痴一样?世家子弟会的东西你是一样不会,到时候别家来了、有人要跟你联姻了,感觉你是个木头!” “这些耍子玩意也没什么意义。至于谁有话说,问他认不认识我的拳头好了。” 谢渊嗤笑,旋即警惕道: “等等,叔母今天叫我过去不会是要给我相亲吧?” “相亲?联姻?” 谢灵韵也顿时警惕起来,她刚只是随口一说,但现在一想……嘶! 娘亲想要挖自己的墙角? 她顿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不可能!我绝不允许!” 谢渊无言的看着双马尾甩成字面意义的拨浪鼓的谢灵韵: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你说话算数吗?” “怎么不算!” 谢灵韵气鼓鼓的: “你放心,有我在,你肯定联不了姻!” “……那我就太谢谢了。” 谢渊感觉休息的差不多,自己去打套拳法热热身先。 谢灵韵张了张嘴,嘀咕道: “山村莽夫,木头疙瘩,就知道练功!” “我本来就是,我以前最喜欢的就是木头疙瘩。” “!” 谢灵韵没料到被他听去,尴尬的用脚趾扣了扣地,然后看着谢渊在场中摆开架势,无言的叹了口气。 算了,和他一起练会儿功也行。 谢灵韵幽幽想着。 其实她也赞同世家子的玩耍远远不及练功重要,她不是主次不分的人,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实力不俗。 她之所以那样提议,只是因为谢渊而已。 谢渊见谢灵韵站到另一边,摆开架势,身姿柔韧、腰若纤柳,动静间散发出少女的青春气息,实是一景,不由觉得这样也不错。 到得晚饭时间,两人各自回去洗漱收拾,然后先后来到家主的宅院。 “你下午又练功了。” 谢奕看着谢渊,点点头,然后又看向谢灵韵,惊奇道: “你下午居然练功了?” 谢灵韵不满道: “爹,我练功很奇怪吗?” “呵呵,你倒是少有如此勤奋的时候。看来谢渊这个兄长表率做的不错。” 谢奕露出笑容。 “哼。” 谢灵韵轻哼一声,撇过头去。 三人闲聊一会儿,然后崔萍君才出现,竟是亲自从后厨端菜出来,放在桌上。 谢渊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却见崔萍君微笑着压压手,让他坐下: “好久没下厨了,不知手艺你尝不尝得惯。” “叔母的厨艺,光看这色、香便知其味差不了。” 谢渊回道。 崔萍君抿嘴淡笑道: “真会说话。” 旋即她让几人坐下,又去后厨端菜。 谢渊见今天不只是崔萍君亲自下厨,甚至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就他们四人,如同普通人家。 谢灵韵年纪小懵懵懂懂,但和崔萍君做了二十年结发夫妻的谢奕将她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哪怕妻子没有明说。 他心中微叹,然后对着谢渊笑道: “放心吧,你叔母性子清淡,但人心是好的。有些别扭,都是过去,不要在意。” 谢灵韵怪道: “爹,你说啥啊,娘本来就是好人。” 谢渊知道谢奕什么意思,诚恳道: “做晚辈的,自然不会有怨怼长辈之心。” “如此甚好。” 谢奕十分宽慰道。 崔萍君又端上两样大菜,其中就有红烧猪蹄,谢渊在这之前没想象过世家主母亲手做家常菜,不过看起来还是有些功底在身。 “吃吧。” 崔萍君招呼道。 谢奕倒了酒: “谢渊,陪我喝两盅。” “多吃点。” 崔萍君不断给谢渊挑菜。 谢渊一边陪谢奕喝酒,一边消灭着崔萍君不断给他夹的菜,堂堂三变境高手还有些忙不过来。 他心中隐有所感,有些触动,只感觉换着身份吃了许多次家宴,只有这次最有家的感觉。 一顿家常饭过后,崔萍君又亲自招呼起谢灵韵收拾餐桌,让谢灵韵大松一口气的,是她没有提什么联姻之事。 谢奕笑着和谢渊解释: “当年我和你叔母算是自己看对眼的,心血来潮,在外面过了一段时间的普通人日子,直到……嗯。” 谢渊默默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叔母看起来做这些得心应手的模样,和她的身份实在是不相称。 “当年我们就商量过生了儿子取什么名字,以后怎么教导,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做母亲的,对儿子的爱胜过一切,有时候想不开,你也理解。” 谢奕再次解释道。 谢渊认真的点点头: “二叔,你放心吧,我完全明白,绝没什么委屈。”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谢奕欣慰的点点头,在他眼中,以谢渊的年纪,实在是历经波折,才有如此早慧沉稳,而且就算经历许多,仍然品行端正,难能可贵。 但就算这样,很多事情也不得不慎重…… 谢渊则感觉得出今天崔萍君对他的态度太不一样,甚至有些试图当成儿子一般……他前后对比,又有谢奕解释,心里明白许多。 而崔萍君那边,看了下莫名轻松、哼着小曲笨手笨脚洗碗的谢灵韵,又回头看了眼厅堂中的谢渊,默默想着: “伦儿若是长大,现在差不多也该娶妻生子。谢渊小一点儿,但差不多也可以考虑。” 她瞥了眼谢灵韵,心道: “最好早点考虑。 “正好之前娘家有人来问,有几个侄女儿正当年龄,家世人才和谢渊差相仿佛,可以让他们见见面,合适便早些定下。” 外间,谢渊和谢奕正在闲聊,忽然听谢奕说道: “陪我出来走走吧。” 两人到了院中,一轮圆月正挂在黑色的幕布上,洒下皎洁明亮的辉光,原来今日又是十五。 谢奕望着月亮,许久没有说话。 谢渊见状,就在旁边静静等候。 总觉得谢奕今天也有话对他说。 过了好一会儿,谢奕似乎才回过神来,道: “谢渊,你回家这么久,还住的惯吗?” 谢渊点点头道: “多亏了二叔和叔母的安排,我毫无顾虑,住得十分习惯。” 谢奕缓缓颔首,忽而道: “在这祖地,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 谢渊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 “千年气象,钟鸣鼎食;法度森严,源远流长。” 谢奕听了他说,想了想,道: “倒是十分贴切。 “但我更想问的是,你心里对谢家有什么感觉?” “我?” 谢渊陷入沉吟。 谢奕见状,干脆直接道: “对你来说,你是否有对这个姓氏、对陈郡谢氏,生出归属感来?认祖归宗之后,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么?” 他语气不是质问,不是不满,而是认认真真的询问。 谢渊听了之后,心中稍微扪心自问一下,便回答道: “今天确实有家的感觉。” 谢奕一听就明,微微笑道: “那之前就是没有了。” “我就像被黄金砸中的穷小子,只有不真实感,很难一下便认同。” 谢渊坦言。 谢奕颔首: “人之常情。我就喜欢你这份真挚,没有说假话。” “没什么好撒谎的。” 谢渊摇头。 谢奕盯着他,露出笑容: “确实,凭自己修到如今修为,有没有谢家,你都会如银月如骄阳,立于天上,光照大地。” “二叔过誉了。” 谢渊客气道。 “才说不撒谎,又在假惺惺。” 谢奕调侃一句: “不过谢渊啊,你认祖归宗的仪式过了,你心里面却还没有认,让我也很为难。对你来说,谢家到底算什么呢?修行的一站?练武的宝地?” 谢渊怔了一下,一下被他说中心思,不由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 “我也在尝试着融入家族,慢慢是有效果的。对我来说,家族的帮助我都记在心里,只要一朝是家族的人,倒是也坦然接受。但若是有朝一日仍会离开,那滴水恩亦会报以涌泉。” 谢奕对这个回答既满意又不满意,盯着谢渊道: “我很奇怪,对旁人来说,有你这样的经历,哪怕强行说服都会要自己接受这个身份。对你来说,最大的阻碍是什么呢?是你起于微末时对世家的偏见吗?我之前也说了,世家有共性亦有不同,如你所见,我们和那金陵姚、邕阳钱,又岂是一样?” 对于这个问题,谢渊早已想过: “谢家重规矩,族人品性高洁,家族风气清雅,自和钱氏、姚氏不同。 “但千年前姚家鼎盛时,我想也不见得就会开刺客楼、四处掳掠人口,如同下九流。 “如今谢家坐拥半个陈郡,实际上整个陈郡周围百里都握在手中,更不用说遍布天下的产业、分家,朝堂上下的族人、姻亲,宗门里外的子弟、友朋。 “如此影响天下的势力,家主、长老都如二叔这般还好,可代代传承,哪里保证没有姚余知、钱无病?往上几百年,不也有几名家主,族人都是讳言?那时谢家或许比如今姚家还可怕,近有陈郡百姓,远则囊括中原,他们还如何过活?” 谢奕静静听他说完,然后点头: “你说的不错,世家、宗门、王朝,力量太大,都有此弊。但你因为这个抗拒,未免是有些逃避。 “既然你心忧百姓天下,更应该融入家族。以你的能力影响家族,而不是蒙住自己的眼睛,只想远走高飞,岂不是掩耳盗铃?你有能力、有心性,是为达者,不说兼济天下,兼济下陈郡和谢家影响之下的百姓,不应该吗?” “这……” 谢渊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挠了挠头,没敢应。 看他这意思,难不成又要说起让自己当继承人的话了? 而且他融入的慢,也不是有意抗拒。 一则的确有对世家的许多看法,二来其实主要还是前世记忆主导,很难将彼谢渊之家和此谢渊之家混为一谈。 谢奕悠悠道: “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但这些日子以来,你的事情,我也一直在想。” “嗯……” 谢渊半懂不懂,是说继承谢家之事吗? “但我看了许久,你的心性、你的天资、你的品格,我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如此儿郎,当是我谢家的好儿郎。” 谢奕呵呵笑道: “就是唯一可惜,心性太坚韧太清高了,就不与咱们这世家和光同尘。” “也没有……” 谢渊被他说的有些尴尬,听他继续道: “谢渊,你有没有想为什么我这么久没有传你功法? “以你聪慧,肯定是想过的。哎,之前有些疑惑,但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以后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他大有深意的说道,然而吐了口气: “我和你讲讲咱们谢氏武库吧。”(本章完) 280.第279章 谢氏武库(感谢珈零老板打赏的盟主) 谢渊听了谢奕所说,顿时心中一喜。 原来谢奕之前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虽然不知他为何如此谨慎,但现在终于想通,觉得可以让自己涉及这些内容。 谢氏武库算是谢家最负盛名的武学圣地,慎重些也是理所应当。 谢渊身体微微前倾,露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谢奕声音低沉,缓缓道: “谢渊,你知道八大世家,为什么分为上三姓与其他几家么?” 谢渊摇摇头,表示不知。 不过谢奕既然这样问,谢渊试探着说: “和谢氏武库有关?” “不错。” 谢奕点点头: “八大世家虽然每一家都掌握着庞大的势力资源,以及顶尖的功法传承,但受限于以血脉存续,人材始终有限,大宗师不是那么容易出的来的。只有上三姓是代代皆有大宗师,几乎未曾断绝……” 谢渊听到这里,忍不住悄然看了谢奕一眼。 谢奕何等修为?自然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顿时略感尴尬,轻咳道: “当然,像咱家现在这样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但都十分短暂。就算有,你二叔称个大宗师以下第一,也没有问题,不比有些大宗师差了。 “而且,若是我真想突破大宗师,这几年之内再进一步不在话下。只不过……”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摇摇头道: “说这些给你还太早。” 谢渊听得正好奇,结果谢奕就转开话题,只听他继续道: “千年来,顶尖世家的数量不是一直都是八个,而上三姓有时候也是上四姓、或者说群雄并肩。然而只有我们谢家、清河崔家和琅琊王家一直立于顶尖,未曾退却过,故而渐渐便被称为上三姓。 “最大的原因,除了家族其他方面的底蕴、家风格言、血脉流传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之外,还有一个便是我们都有各自最为核心的传承,还在其他世家之上的。 “如琅琊王家,他们的镇族之宝不是那神兵,而是一卷没有什么攻击力的书册。 “不过,那书册是上古时期圣人所留,记载了圣人言行、微言大义,自有玄妙非凡的力量。 “王家人凭借圣者之书,代代弟子都可以养出‘浩然正气’。这浩然正气煌煌正正,可内可外,实是天下最顶尖的气息,威力无穷,而借助圣人书册,练出来的难度却没有那么高。故而王家每一代的天才弟子,突破到大宗师都更为容易些。 “至于清河崔家,靠的则是那把镇族神剑‘清河剑’。这把神兵不同于其他家的神兵,其中自有灵性,蕴含有历代大宗师留存的剑意、心得。清河崔氏的弟子凭借这不同凡响的神兵,顶尖高手自也没有断绝过。 “而我们陈郡谢氏,靠的不是神兵不是圣物,便是这谢氏武库了。” 谢奕转过头,看着即使是在夜色下也亮着灯火、在族地中一览众山小的塔楼,慢慢道: “谢渊,你知谢氏武库,有什么特别吗?” 谢渊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座塔楼,沉吟道: “我只知里面收藏的功法特别多,号称囊括天下泰半功法,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谢奕笑了笑: “‘囊括天下功法’……这说法自然是夸张了。但是你说的其他的,倒基本都是对的。 “谢氏武库不是什么秘地遗迹,没有其他特异,就是功法多。 “在武库的最顶层,存有我们谢氏几千年来搜集的秘籍十卷,各是不同功法,而卷卷皆可通天。” 谢渊听了,顿时露出震撼的神色。 十卷秘籍,卷卷通天? 堂堂谢家所说的通天,自然不会是夸张直言。 而是这十种功法,每一种都可以通往大宗师、乃至以上! 这也太多了些。 谢渊知道,即使是曾坐拥天下、身为皇族的金陵姚氏,除了顶尖的大金河功以外,只有另一门顶尖功法《玄皇七章》可通向大宗师之路。 而其他世家,也就一两门功法出名,是能修到大宗师的顶尖功法。 便是清河崔和琅琊王,多不过两三门、甚至三四门功法能到这个境界就差不多了,这已经是往多了估计。 能修成大宗师的功法,哪有那么容易找? 内外合一代表着武道通神之路的最高境界,从武道占据世上修行主流的成千上万年来,拢共能修成正果的顶尖神功约莫也就百来种,大部分都在历史的长河中慢慢遗失。 任一能直通大宗师境界的功法出世,必然会在天下席卷起一场风暴,引无数武人争抢,血雨腥风都是轻的。 结果谢氏一家就独占十卷。 谢渊惊诧之色未退,忍不住道: “这么多年,消息恐怕很难保住吧?没有引起其他家的觊觎吗?” 谢奕颔首道: “自然是有过的。不过谢氏武库是我谢家的根本,武库高手就占了谢家的一半,更有长老长居武库,寸步不离。我谢家老祖宗早就留下过族训,若真有人打入族内,玉石俱焚,就算烧了武库也不会留给敌人。 “这几千年来,能将我族逼到这局面的势力倒也没几个。虽然曾经面临过不少手段,但最终有这实力的,自有合适的功法,不会和我们破釜沉舟、两败俱伤;而没这实力的,任什么魑魅魍魉、鬼蜮计俩,倒也不足为惧。” 谢渊缓缓点头,自然知道这风轻云淡的几句中,其实有着不少惊涛骇浪,只不过都在历史中化作尘埃。 谢奕接着讲下去: “所以我族大宗师代代不绝,实是功法甚多。毕竟就算是大宗师之资,也不见得就是全才,总有适合自己的一条路。许多其他家的高手天资横绝,然而到了宗师之后苦于没有适合自己的顶尖功法,很难再更进一步。 “譬如崔家,若是个天生剑仙倒还好说,若是天性爱使刀弄枪的,基本上就和大宗师无缘了。 “但我族不同,只要你有资质,不管在哪方面,总能在谢氏武库里找到一条合适的路子。即使不是大宗师的天资,成为一个一流高手倒也不难。毕竟全会全能的全才少,一窍不通的庸才也少,大多数人还是有自己的天赋的。 “谢氏武库共八层,每一层分为八部,分别是‘外练’、‘内功’、‘刀剑’、‘百兵’、‘拳掌’、‘腿脚’、‘杂学’、‘天机’。 “外练内功不必多说,武道修行的根本法门; “刀剑百兵便是各种兵器,其中刀剑特殊,二兵合并单列一部。 “剑乃兵中之君,昔年上古之时,人皇持剑为人族开天下,奠定人族万族之首的地位,从那时起剑便在人族的修行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故而天下各式剑法是最高深威力也最大的;” “刀法自古以来用的就多,刀法数量恐怕是所有兵器中最多的,古往今来也出了无数刀道高手,所以和剑法两种兵器便占了个八部之一。” 谢渊点头表示明白。 剑素来有百兵之首、兵中之君的称号,和人族的始祖人皇不无关系。 既然从人皇开始便用剑,后来者自然许多都效仿,纷纷以剑为尊。 不过剑道的地位也不只是因为众人追随强者。 剑其本身攻守兼备、适用性广,几乎没有明显短板,上限又极高,称作兵中之君没有任何问题。 不是因为人皇用剑,剑才是兵中之君;而是剑是兵中之君,人族的最强者才用了剑。 但剑这东西,两面开刃,无论锻造工艺还是用料成本都比一口大砍刀要高得多; 再加上剑法相比刀法更难上手,刀的劈砍挥臂是人之本能,剑的挑削刺抹多少有点练习,故而刀却比剑还要普及开来。 世家清贵惯爱用剑,而江湖底层多是用刀。 用的人多了,渐渐就蹚出一条大路来,自远古到今朝,不知有多少刀中称圣的武者,到那般境界也不见得输给用剑宗师。故而精妙刀法,向来也是不少的。 “百兵就是其他兵器,无论是枪矛、弓矢、斧锤或者钩刺等冷门玩意儿,都包含其中。 “拳掌便是以拳法掌法为首的一应徒手功法、格斗技艺,所藏也不少。虽然兵器威力大,但修炼到高深处,武者肉身不输刀剑,拳镇山河、掌破乾坤的大宗师自古多有,武库第八层中便有一门拳经,不输其他顶尖功法。 “腿脚与拳掌类似,不过专注于一双腿。既有腿法,又有各种步法、身法、轻功,其实这才是大头。不过民间有一句俗语,‘手是两扇门,全靠脚踢人’。但以腿脚功夫称圣的武者十分稀少,倒是各种玄妙的轻身功夫、腾挪身法,对武者来说不可或缺。 “机关傀儡,飞石暗器,易容改装等等,各式杂学亦有囊括。这一类的收藏虽然不如其他的多,但是只要入了武库,都是精品。 “最后的,便是风水堪舆,天机之术,以及一些秘法。这一类就更少,许多在江湖上是失传的,但我们谢家仍有完整的传承,至少若你有此道天赋,修到宗师不在话下。” 谢奕随即摇摇头: “不过族人中习练天机术的少之又少,一则此道艰深无比,二则干涉天机太深恐会损寿,族里大部分人还是想通过习武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追求武道自有其他法门。” 谢渊听得本津津有味,到这里挑了挑眉: “天机术会损寿?” “不错。天机不可泄露,自然不是虚言。自古以来,修炼天机术的少有长寿之人,甚至能寿终正寝的都是罕有。” 谢奕点头道。 谢渊顿时有些皱眉。 怪不得慕姑娘随时看起来都气血不足的模样,自己曾经问过她,她都说是无稽之谈……是怕我担心?还是慕家的秘法会更高深些? 不行,以后得给她找点延寿宝药补补,最好等自己有能力了,让她不要再修行此道、至少要少用。 他面色变幻不定,谢奕看出他在走神,心神一动便有所猜测,问道: “你在担心你那位慕家的朋友?” 他既然查过谢渊,自然知道他从云照出来之后的所有流传外界的事情,有个隐秘的慕家宗师支持自然是知道的。 谢渊被他猜到,干脆的点头道: “二叔,天机术可有弥补手段?” “泄露天机,哪那么容易补?只能少用不用,靠着一些天材地宝补充元气,也能如常人般安稳。 “但要想跟武道宗师一样长命百岁……除非年轻时就放弃天机术,转修其他法门,或许有机会吧。” 谢奕平静道。 谢渊眉头蹙起,还好慕姑娘年纪还轻,应该有转圜余地……但她已经是宗师,天机术根深蒂固,恐怕也很难说。 他之前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总觉得年轻的美女宗师和那些苟延残喘的老家伙不是一类人;然而现在越想他越是担忧,暗自下定决心下次找慕朝云问清楚,如果是真的,便不许她再干涉天机。 至于慕家的血仇需要高深的功力……便由他代劳。 要想说服慕朝云,肯定得早日有足够有说服力的实力,并且早日将幕后凶手揪出来,报仇雪恨,不然慕朝云肯定不会放弃。 谢渊不由问道: “二叔,您觉得,灭掉慕家的会是哪家?” 谢奕沉吟一下,道: “这事家族之前就讨论过几次了,暗中也曾关注过,但现在也很难说到底是谁。 “以实力而论,能够覆灭慕家的,八大家中的上三家,再加上一教二宗四派都有机会。哦,还有皇室。 “但是这样一夕覆灭,不引起外界惊动的,恐怕还得是大宗师出马。 “上三姓中王、崔或有这实力,但我想他们没有任何动机去这样做。北都山慕家向来避世而居,与旁人交流甚少,少有冲突。 “四派虽然也都压过慕家,但是这样无声无息的灭掉慕家,我感觉也还欠点儿。 “只有一教二宗,实力深不可测,传承源远流长,应当能做到。但是二宗都是方外之人、名门正派,便是有得罪他们的也多以度化教导为主,就算要剿灭敌人,也是堂堂正正,师出有名。如此血腥而隐秘的手段,不可能是他们。” “所以,您觉得最可能的还是灶教?” 谢渊总结道。 谢奕点点头: “其实我还怀疑过止空山,毕竟四派中就这一派最为神秘,让人摸不清底细,曾有人说过他们的实力不比二宗差。 “另外止空山也修天机术,和慕家或有这方面的冲突;并且慕家实力虽然不是顶尖,但是身为天机传承的家族,对危险向来警惕,不是同修此道的,哪怕实力压过他们如崔王,我感觉也做不到这样一夕覆灭,不走漏一点风声。” 谢渊默默颔首,将这些线索记下,准备日后逐一排查。 “其实还有西域各大密教宗门,但山高水远,隔着无边西漠,可能性更小。” 谢奕摇摇头,看着谢渊,笑道: “看来那位慕家的幸存者是名女子,还是名年轻女子。” 谢渊脸皮一热,这么明显吗? “我猜你应该不会喜欢大龄的女子……嗯,这么年轻的女孩就能成为宗师,看来天赋极为不凡。 “不错,你有机会将她带到族里来让我和你叔母看看,拿拿主意。如果可以,这门亲事不是不行。到时候她成了谢家的媳妇,帮她复仇也是理所应当的——当然,能覆灭慕家的必不简单,你要想说服长老们,恐怕自己的地位还得再提一提,至少要在家族很有话语权才行,比如当个族长什么的。嗯,还有延寿秘药,天材地宝,族长的宝库里自然是有的。” 谢奕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谢渊就当没听见这般怂恿。他宁愿冒着自己会拿家族冒险的风险都要甩脱这个家主之位吗…… 不知道他是太信任自己的人品,还是太想找个继承人了。 联想到谢奕年轻时甚至不爱修行,谢渊觉得可能是后者。 “呵呵,话扯远了。” 谢奕摇摇头,说回之前的话题: “谢家武库每层八部,共有八层。第一层算是江湖入流的功法典藏,所藏是最多的——不过这一层次的家族中除了下人基本没人练,也就是给子弟们开开眼界。 “第二层就算精品吧,和第一层也差不多。到了第三层,便是外面都还算不错的那一类功法,勉强能到宗师级别的,比如你那金钟罩。 “其上每一层所藏都比前一层品阶更好,威力更大,难度更高。到第六层已经媲美不少宗门的压箱底绝技,或者说许多本身就是曾经辉煌的宗门的绝学。你会的云龙九式便是这一等级。 “第七层么,藏的功法已经不多了。这一层的功法,若是有天赋异禀的武者来练,摸到大宗师的门槛,成为最顶尖的宗师没有问题。若是悟性惊天的,说不定可以推出前路,推陈出新,跨过那内外桎梏,成为大宗师。第八层的其中两本功法,就是家族惊才绝艳的前人从第七层自己推演出来的。我们谢家的修行者论见多识广,天下可称第一。” 谢渊听了这么多,总算对谢氏武库有了一个从内到外的理解。 这基本就是一个武学图书馆嘛。 上三家中,琅琊王靠的是圣人遗物,清河崔靠的是绝世神兵,陈郡谢靠的就是这一整个教育体系了。 在谢渊看来,谢氏培养后辈的弟子显然更为科学。 如云山剑宗、藏剑阁等虽然只收剑道弟子,但是他们天下收徒,范围很广,人才不缺; 武道家族本身选材就有限,若是只抓一两门功法,那是否有能修成正果的就完全看运气了。 万一运气不好,数十年上百年没有合适的天才弟子,顶尖家族就此没落,在历史上发生过不知多少次。 而像谢氏这样,狠抓教育,只要是有才能的弟子,总能找到一条路来。 “想出谢氏武库这个主意的先祖真是有先见之明。” 谢渊由衷感叹道,教育强族啊。 “其实按野史记载,最早的先祖也只是爱收集而已,每打败一个敌人就喜欢收集他的功法,纯粹是个人癖好。那位先祖举世无敌,终其一生收集了不知多少功法,对如今的谢氏武库来说自然只是九牛一毛,但那时便发现族人许多都能用上,渐渐后人便生出这大计来。直到今日,基本上每一条武道路,谢家都有能成为宗师的完整传承。” 谢奕评价道: “不过谢氏武库也不是对每一位族人都开放的。里面功法太多,心志不坚的族人容易迷失,而且许多天赋普通的族人,没有进去参阅的必要。 “只有得到家族认可的子弟,才能获得进去的资格。并且,若要登高参阅更好的功法,还得通过试炼。” 谢渊闻言挑眉: “二叔,怎么个试炼法?” 谢奕笑道: “我就知道你会心动。” “这么多宝贝,简直是武者的圣地,很难不心动。” 而且对自己来说,这里才简直是真正的天堂…… 谢渊心中补充道。 他练功没有瓶颈,不会退步,存量还没见到上限,料想是没有的。 这样的禀赋,最适合多学多练。要是肯时间,到时候他就是谢氏武库。 若是开局不是在小石村,而是在武库塔楼哪怕当个杂役,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早说谢氏武库有这么厉害,他早就有归属感了。 谢奕微笑着解释起试炼的规则: “武库驻有谢家最多的高手,最低气血三变境,最强者实力与我差相仿佛。” 谢渊刚刚还热切的眼神一下就清澈了许多。 “并且武库攀登,不是过一层就能看下一层所有了。这楼建造精巧,其实可以当做八座塔楼合而为一,内设八卦阵法。若不通机关,彼此并不互通,轻易便会迷失。 “你要通往每一层比如外练部,必须击败每一层外练部的守卫。内功部也是同理。 “这两者是基础。你要想参阅第一层的刀剑、百兵等,也要击败对应的守卫;但若你想通往第二层,除了对应的部分,内外两部都必须通过才行。以此类推。” 谢渊感觉有些复杂,敢情想上楼还得有这么多前置条件? 自己虽然对许多功法都感兴趣,但是最需要的是外练功法。既然金钟罩是个第三层的水平,自己怎么也要个第五层吧?这得试炼多少场去了…… 不过谢氏武库是谢家的核心,规矩多些倒也正常。 “不过守卫都是三变境的高手?那三变境以前的族人就没资格进入吗?”谢渊疑惑道。据他所知,并不是这样,比如谢灵韵就是有资格进去的。 “试炼的时候,守卫会视你修为压制功力,主要是看你功法境界够不够参阅相应等阶的内容,考察的是悟性天赋而非绝对实力。” 谢奕解释道: “不过到了第五层第六层,守卫便是全部实力了。” 谢渊表示明白,差不多搞懂了武库参阅的规则。 还是凭本事说话。 谢奕继续道: “我和镇守谢氏武库的长老都认为你已经够资格去进行试炼,至于能到什么程度,便看你自己了。 “嗯,我没记错的话,佛门金钟罩一系列的高深外练功法,第五层是有的。” 他露出思索之色,毕竟就算是谢氏的族长,也不可能尽阅谢氏武库的所有功法,只是有个大概印象。 真有?太好了! 谢渊心中一喜,自己需要的不就是这? 见谢渊跃跃欲试的模样,谢奕微笑着问道: “怎么样,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试炼?” “明天!” 谢渊斩钉截铁道。 谢奕毫不意外,笑道: “好,我立即让他们安排。” 他唤来一个随从,吩咐几句,于是随从立即奔往武库,通知武库明天做好准备,有人要登楼。 时候不早,谢渊想着明天的试炼,便和谢奕与崔萍君告辞。 真切的谢过崔萍君的一餐款待,谢渊在一家三口的目光中大步离开。 谢灵韵虽然有些想跟着走,但是自家父母好像还想跟自己聊聊天,只得按捺住蠢蠢欲动的脚丫。 “爹,他明天要去武库试炼啊?” 谢灵韵兴致勃勃的问道。 谢奕正色道: “今天就一直听你叫谢渊‘喂’、‘啊’、‘你’、‘他’的,就没听到你叫一声兄长。他虽然没比你大太多,但你也忒不尊重了。不要让人觉得你是家主的女儿,便心高气傲、没规没矩的!” 谢灵韵被谢奕正色训了一顿,张了张嘴,百口莫辩: “不是不尊重他才不叫哥哥的……” “还顶嘴!” 谢奕虽然宠爱谢灵韵,但是家风甚严,这些方面从不含糊。 谢灵韵欲哭无泪,但见父亲严肃,只得垂头丧气,两条辫子都耷拉下来。 崔萍君更懂女儿心思,虽然她是一百个不同意,但是见丈夫凶她,却也帮她说话: “两小无猜,年龄相仿,我看他们这样关系很好,谢渊自己都不在意,你在这急什么?” “不是他不在意就行,这是规矩……” “规矩规矩,一天天的,家主的谱都摆到咱们这小家里来了?我是不是要叫你家主大人、不得直呼其名?” 崔萍君轻哼一声。 谢奕嘶声道: “倒也不是,咱们是结发夫妻,私下随便怎么喊。但是灵韵和谢渊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谢灵韵嘀咕道。 谢奕和崔萍君都唰的望过来。 谢灵韵额了一声,道: “爹你说我们要当亲兄妹一样相处。亲兄妹哪有那么生分,天天执礼甚恭的?” “不是让你们生分,是……” “好了好了。” 崔萍君打断道,母女齐心,将话题转过: “明天他要登楼是么?” 武库试炼是往上攀登,故而又有雅称作登楼。 谢奕点点头: “不错,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 谢灵韵顿时来了兴趣: “我明天也要去看……他说过要上几层么?” “没说。但以他本事,肯定是想上五层外练部的。” 谢奕说道。 崔萍君沉吟一下: “他从零开始,想上五层可得不少功夫。” 内外两部是基础,每一层的内外两部都通过了才能挑战下一层。 所以要想参阅第五层的外练功法,意味着至少九场战斗。 谢奕颔首道: “他性子急,可能五天左右就能上去。” “一日一层楼?” 崔萍君微有讶色,这进度可有些快,族内初入武库的子弟少有。 特别是上五层,就算是三变境的优秀弟子,那也不是想上就能上的。 谢灵韵眼睛亮晶晶的: “一日一层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谢奕也点头道: “前三层对他不会有太大难度。主要时间会在第四层、第五层,那里守卫展现的实力,都不会比谢惇差。但我相信他最后能赢。” 崔萍君微微诧异,怎么自家丈夫和女儿都对谢渊如此信任? 不过想到他之前的表现……崔萍君轻轻点头,算是赞同。 一夜过去。 一族之地的小道消息传播的速度比谢渊所能想象的还要快,几乎出乎他的意料。 “咋周围影影绰绰的都是人?平时这也这么多人吗?还是说……都是来看热闹的?” 谢渊站在那宏伟的八层塔楼之前,有些奇怪的想着。 他要登楼的消息,以武库为圆心,连夜就在族地散播了开来。 刚刚在一场大战中取得不可思议的胜利,加上其背后代表的意义,那场切磋的热度都还没过去,说谢渊现在是族内万众瞩目的明星也差不离。 于是接到通知的守卫们刚刚和家人们说起谢渊明天要登楼,便引起了超乎想象的关注。一传十、十传百,一晚上过去,早上便聚集了许多人到这里。 要不是时间实在是有限,守卫森严、少有人到的谢氏武库被围个水泄不通也不为过。 千年世家传承了这么久,最不缺的就是富贵闲人。 比自己更米虫的米虫……关在族地里别去为祸一方也好,吃穿不愁,有人伺候,斗鸡跑马,娇妻美妾,应有尽有。 谢渊摇摇头,换做以前他或许会羡慕这种生活。 但现在…… 他的目光直直的望着海纳百川的谢氏武库,望着这堪称武道圣地的塔楼。 塔楼第一层极为宽广,内部感觉都容得下大演武场。 而上面每一层逐渐收缩,形成一个上窄下宽的格局。 基础的功法自然是最多的,不过谢家收集这么多对谢氏族人来说练都不会练的基础功法,真有用吗? 谢渊若有所思。 或许也不全是为了参阅……也许有朝一日,谢家若生出变故,这么多的功法随便都能带出不少,便能是东山再起的火种。 他打量了一会儿这座在谢家内最为核心最为重要的建筑,然后步履坚定,直接迈了进去。 周围不少闲人见他进门,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进去了啊。你们说,他会冲第几层?” “他才出尽风头,怎么也要上个三四层楼那么高吧?不然太丢脸了!” “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武库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三四层是多高吗?你能进第几层啊?” “……我是一层都进不了,怎么了?三四层楼就是不行!” “反正不管第几层,也不是几天的功夫。大家后面慢慢看吧,要想登到最终适合自己的位置,怎么也要一个月。” 另外一处。 啪的一声,掩得结结实实的房门被一把推开,雀跃而熟悉的老者声音响彻屋内: “怎么回事?怎么关门没开档……好啊,你们居然自己在赌不叫我!” 中年人一个激灵,果然看到老十三叔冲了进来,和周围几个人都有些不尴不尬: “十三……叔,这不是没想到你来了嘛。” “哼,我昨晚就收到消息,谢渊要登楼!这可是老夫翻身的好机会,不得不来!” 中年人一听就咯噔一下,勉强笑道: “十三叔,您老还有资金啊?” “晚上我和我那老太婆吵了一架,拿了点赌资过来,准备翻本。” 十三叔将背后的布兜拿出来一解开,里面金光闪闪,尽是金钗玉镯、宝链扳指等等,十分华贵,这一包可以说价值连城。 但是中年人看得都眉头一皱: “这些是……婶子的珠宝?” 老十三叔挠了挠脖子,众人注意到那里有几道血痕,像是指甲刮出来的。 他风轻云淡道: “不错,拿来翻本应该够了。” 中年人和几名赌友面面相觑,哪怕他们都是赌狗,也觉得老十三叔有点太畜生了。 一个大家小姐,嫁到谢家当媳妇,连随身的珠宝都要被抢了来赌……这怎么看都是这一支彻底破落的开始。 中年人眉头皱着: “十三叔,我们都是内部耍子,不赌这么大,您还是收回吧。” 听他这样说,老十三叔立即把眼睛一瞪,如同铜铃: “什么不赌?不赌你开什么档子?赢了我的钱就赖账收摊?信不信我告到长老那里去!赌!必须赌!我今天就要翻身!” 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都成了吼叫。他眼睛都开始发红,手扶上剑柄,死死盯着中年人,让他有些害怕。 “算了算了,他要赌就赌吧……” 旁边有人低声劝道。 这老十三叔年轻时有些武道天赋,此时发狂,众人都有些打颤。 中年人无奈,只得点头应是。 他心中暗暗懊悔,好像让这老赌棍彻底激发了赌性,要是出事他吃不了兜着走…… 以前还有长辈能劝住这老十三叔,但现在他自己就是这一脉最年长的长辈了,彻底没人管得住,连她媳妇都被他掏空了……可怜的老太太,给老赌鬼兜了一辈子底,感觉晚年难得安稳。 中年人叹了口气: “十三叔,你准备押什么?” 他拿了张单子,上面写着几条,如“一月内上三层”、“一月内上五层”、“旬日内上三层”、“第一层通八部”、“前三层通八部”等等等等,各有赔率。 中年人低声道: “押一月上三层吧,这个包赚。你本金这么大,能赢不少。” 这大概是谢家内部赌坊的老板头一回希望别人能赢钱。 老十三叔扫了一眼,看都不看中年人指的那一行。他直接看到最上面的那一条,将布包重重一押: “我押这个!我要回本!” 众人一看,顿时面色各异。 只见那一条写着——“七日内七层”。 “十三叔,第七层是宗师守卫……” “我知道!我还知道他们都要压制修为、只看悟性!这是一条真龙,我就押最大的! “还有这个,我再压一半这个! “我要翻本了!哈哈哈!” 十三叔喘着粗气,露出有些张狂的笑容。 众人看他分了一半到另外一个项目,和“七日七层”一样属于最顶端的赔率的——“前五层全通”。 几人面面相觑,老十三叔疯了吗? 武库八部基本涵盖武道所有,到五层已经算是登堂入室,若真能全通,可以算是了不得的全才了。 可是这成就就是谢家历史上都没有几个,有成功的反倒还被认为不务正业。 有这天赋,精研一项不好吗? 人精力都是有限的,顾此而失彼,这个练多了那个必定手生,正常人都不会修炼这么多功法。 而且谢渊第一次登楼,这赌档最多就管第一个月。 他就算真有那般本事,历史上也没有一个月能完成如此壮举的,都是旷日持久慢慢磨。 完全是在做梦。 这老十三叔的确疯了,而且马上要更疯了…… 众人看着他的神情,看着他押的那个位置,甚至比他更绝望。 这不送钱吗? 这下完了……中年人从来没有赢钱赢得如此揪心过。 谢氏武库,门内早已有人等待。 谢渊看见门内中间的地带果然颇为宽广,而后以高墙和柱子隔出了不同的区域,应当便是谢氏武库的八部。 这些墙柱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但是谢渊见多慕朝云的阵法,一眼望去就知这里有玄妙所在。 要是行差踏错,恐怕就会找不到方向,甚至触发机关也说不定。 门口处有一名干练的中年女子,似乎是负责一层的管事。 她对着谢渊拱拱手: “家主和长老已经通知你今日要登楼,各层各部的守卫皆已准备好。你准备从哪里开始?” 谢渊回了一礼: “从第一层吧。” 女管事沉默了一下,道: “自然都是第一层开始。不过第一层分为八部,你准备从哪一部开始?” “全部。” 谢渊微笑道。(本章完) 281.第280章 四层三十二部 女管事听到谢渊的话,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她看着谢渊的神色,眼神古怪。 这人好装。 她忍不住腹诽道,身份高贵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挑战全部就挑战全部,非要装高手惜字如金。 要不是看他是前任族长大宗师的儿子、现任族长的亲侄子,管事恐怕都要翻白眼了。 下一刻,管事露出热情赞许的笑容: “志向不凡,少年英杰当如是也!” 这一记既不生硬又不过份,恰到好处,显然功力极深。 “那么,你准备从八部中的哪一部开始呢?” 女管事在“哪一部”三字上着重咬了咬,希望谢渊这下能明白她的意思。 谢渊对干练的女管事印象不错,他问道: “不知您是负责哪一部?” “我?” 女管事点头道: “外练。” “那就从外练开始吧。” 谢渊笑道。 女管事愣了一下,心里瞬间有些被看低的感觉,略微不虞。 虽然谢渊实际上是一视同仁,懒得麻烦,但是管事总觉得一开始挑的都是软柿子。 女管事面色微沉,拱手道: “那就请指教了。” 正好四十年的功力无处发泄,就要让这些天才少年知道中年单身无孩女武者的怒火。 谢氏武库登楼规矩,挑战哪一部,就要用哪一部相应的功夫。 虽然武者练到后来,不可能将每个门类单独抛开,但是至少与外练守卫战斗时,不能动刀兵,不能尽用大金河功,怎么也得以金钟罩养出的血气为主。 第一层中间的空地上,两人相对站好。 这里的空间完全足够了,谢渊唯一担心的就是损坏周围的书册。 不过料想这里必定有谢家代代加固、精心布置的防护手段,就算自己全力以赴也不见得能打破,谢渊便也放下心来。 “你初次登楼,与你说明基本的规矩。” 女管事进入状态,挺立场中,神色凛然道: “我是气血三变境后期的修为,与你战斗时会只用与前期匹配的血气。战斗中,你尽己所能,完全展现对外练功法的理解,不要过分依赖其他手段。 “这场试炼,输赢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审核你是否有修炼相应功法的资质。至于你的表现,自有裁判审定。” 她说的裁判,不是周围围观的其他守卫和自己。 虽然他们的意见也很重要,但做决断的,是已三十年未出过武库的镇武长老。 武库上下发生之事,身居第八层的他可以尽收眼底。 女管事说完,心里默念道: “虽然你最终大概会通过,但轻视我会付出代价的……反正输赢不重要。” 谢渊听了,感想则是: “这不是可以随便人工操作?” 不过料想谢氏武库这么重要、最为核心的地方,谢家应该会慎重一些。 听说那长老都三十年没下过楼了,恐怕已经全身心奉献给这里,不至于以权谋私。 谢渊点头应是道: “我明了了,请赐教!” “请!” 英姿飒爽的女管事一抱拳,然后毫不客气的冲上来,缭绕着浓郁血气的一拳直接轰向谢渊的面门! 谢渊感受到一股磅礴的血气,以及似有似无的怨气,神情一肃中有些不明所以。 这女管事不愧本身是三变境后期的高手,哪怕压制了境界,但磅礴气血的压制力仍然让谢渊感受到了些许压力。 他吸了口气,身周陡然金光大闪,倒扣金钟陡然出现在他的身周,然后又在一瞬间凝聚缩小,盖在他的拳上。 “喝!” 他喝了一声,同样没有动用任何巧,仅凭血气和外练功法轰出一拳,和女管事正正对撞。 轰—— 一声巨响,女管事脸色骤然一变,感觉到整条手臂都发麻。她明明是冲过来占了些便宜,结果身形瞬间顿住,忍不住踉跄倒退两步。 怎么这么大力气? 谢渊得势不饶人,趁此机会,踏步而上,轰出了更猛的一拳! 女管事仓促举臂,然而这下她准备不足,谢渊蓄势而来,此消彼长,她的拳头只僵持了一瞬,然后整个人竟然被直接轰得倒飞出去! 周围的其他守卫都是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一层的头头这么快败下阵来。 女管事尚在空中就一个灵敏的跟斗,稳稳落在地上。 但是她面色复杂,嘶了一声,忍不住甩了甩拳头,然后才嘀咕道: “你赢了……你的体质,天生就如此不凡?” “倒也没有。姐,承让了!” 谢渊既然得了便宜,嘴甜的抱拳道。 虽然这女子比他大了两轮有余,庞大家族辈分也理不清楚,但是叫姐准没错。 女管事的脸色果然缓和许多,点头叹服道: “不愧是前家主的亲子,天赋了得。第一层的外练部,你可以随意参阅。” 这已经不需要楼上的镇守宗师发话,他的气血如龙,凭一个金钟罩同境界都罕有人敌,没什么说头。 谢渊自然不是天生资质这么好,他先天的资质属实一般,属于练个铁布衫都得发虚的那种。 还是靠天青果以及之后慕朝云用心给他调配灵药,发挥天材之药效,彻底改善了他的体质,使他从一介山村亏虚少年,变成哪怕光靠体魄天赋,就至少是宗师之姿。 故而面对将境界压到同等的管事,谢渊一拳轰出,气血沸腾,直接击溃对手。 “下一场,你要挑战哪部?” 女管事又询问道。 能不能说你们一起上吧,我谢某人何惧…… 谢渊轻咳一声,还是算了。 这些守卫个顶个的都是谢家的精英,镇守谢氏武库的不可能会有庸手,至少境界都是三变境中期、后期的。一个两个谢渊或许能够对付,八个一起上谢渊只得用秘法跑路。 “按顺序好了。下一位我想挑战‘内力’。” 谢渊点名道。 一名眼中精光内蕴的守卫站了出来,和谢渊拱手。 看得出来,这名守卫是专精内力,造诣不俗。 但谢渊用的是大金河功。 故而两人只是客气的走到场中,过手对了一掌,守卫就脸现潮红,收手施礼,闷不吭声的下了场,竟比第一场结束的还快。 剑法同样如此,云龙九式虽然不及大金河功这般几乎冠绝天下内功,但是也是剑道名篇。 别说对上将境界压制到前期的剑客守卫,便是他不压制境界,仅凭剑法恐怕也是速败。 “第一层刀剑部,你可任意参阅。” 守卫干脆的倒提剑柄行了一礼。 身为剑客,他看得出谢渊的剑法造诣,哪怕修为胜过谢渊,但看着谢渊的眼神十分佩服。 年纪轻轻就使得如此剑法,剑仙之姿。 一时三刻间,第一层的守卫就败了三人。 虽然众人都觉得肯定阻不了谢渊登楼,但是也感觉败得太快,有些抹不下面子。 特别是他还说要战全部……这总不能一会儿功夫就让他全收拾了吧? 于是“百兵”部的守卫站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杆大枪,豪言道: “谢渊,看来今天需要我来阻你一阻了。亮兵器吧!我倒要看看你还会什么兵刃,你尽情施展便是!” 片刻后。 “承让!” 谢渊站在场中,手持一把伐木斧,看着对面双手横枪、单膝跪地的守卫,拱手道。 面对同境界的敌人,横扫千军都不必,三板斧教他做人。 守卫双手仍然有些颤抖,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色。 在谢家内部,除了剑,族人里是练枪的最多,只因家族的镇族神兵便是一杆大枪。 而身为家主的谢奕,虽然平日都是佩剑而行,实际上是枪剑双绝。 他能打上飞龙榜一数年不退,靠的便是一手无人可挡的神枪。 这名守卫练的枪法自然不俗,在一层守卫中实力排在前列。 本以为或能阻挡谢渊有些过快的步伐,结果没想到他的结果,竟然和前面几名同仁一样。 第三斧还没接下,他就倒了。 这是什么高深斧法,威力感觉都不输那云龙九式! 三斧便有此威力,后面使将出来,谁人能挡? 守卫面色震惊,却不知这斧法就只有三式…… 他拱了拱手,默默退到一边,谢氏武库的第一层一时变得安静无比。 这谢渊进来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第一层的守卫就倒了一半了。 几人面面相觑,镇守谢氏武库多年,他们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名高壮的汉子走了出来,面色严肃的拱手道: “拳掌部守卫谢韬,请赐教!谢渊,你可会拳脚?” “会一点点。” 谢渊拱拱手,然后亮了一个八卦撼山拳的起手式。 谢韬一看,顿时便知道他练拳许久,不是会一点点那么简单,神色凝重。 “看招!一拳问路!” “乾字诀!” …… “承让!” 三拳下去,谢渊感觉斗了这么一会儿终于热身了,谢韬捂着拳头,憋红着脸退开。 他这八卦一脉的拳法端的不俗,怎么也有个第四层第五层的样子……他怎么什么都会? 守卫到现在已经是面色惊诧,不再想着维护第一层的面子,毕竟这么一会儿连败五人,已经没有什么面子可言了。他们反倒更想看看谢渊还能有什么手段,然后最好上去给其他同仁一个惊喜……不能只有自己等人被收拾。 腿脚部的战斗也毫无波折,云龙步和无影步交替使出,守卫干脆利落的败下阵来。 只有到了杂学部这里,才跟前面有些不一样。 谢渊有些犹豫道: “这里该如何试炼?” “你若会机关、暗器,可以使出来。若是其他杂学,展现即可。” 那名娇小的女子脆声道,眼神饶有兴趣的看着谢渊。 谢渊点点头,早有腹稿。 于是他装模作样的抹了抹脸,然后五官顿时变化,和面前的女子有六七成相似。 那女子愣了一下,瞬间面色有些发红,连连摆手: “行了行了,算你通过!” 众人见了这一手妙手天成的易容术,虽然不是完全相似,但他只是抹一下脸就做到,简直跟变脸一样,顿时神色各异。 谢渊自然已经收着来,大成的天隐术真要用,其实可以瞬间将面容、身材以及最重要的气息、命数都完全变得和对面一模一样。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了。 一名穿着素白衣衫、身姿纤弱的女子走了出来,声音飘忽道: “阵法、卜算、秘术,你考哪样?” 谢渊打量着她,忽然问道: “天机术是不是很伤身体?” 那女子怔了一下,微笑道: “有些吧……不过我喜欢。” 谢渊缓慢点头,然后道: “看看阵法吧。” 那女子颔首,取了一个阵盘出来,上面插着几柄小旗,勾勒着数道玉线。 她声音十分轻: “你看看,阵眼何在,如何破……” “这里。” 谢渊瞟了一眼,便指了其中一旗一线。 那女子神色顿时有些古怪,赞叹道: “这天衍玉珏阵虽然是入门阵法,但我作了变化,一般人可没这么快看出!没想到你对阵法也有造诣。” “姐姐过奖了,你要多保重身体。” 谢渊语重心长道。 他其实不知道这什么变种什么的,他并没背过阵式阵谱。 但是和慕朝云待一起久了,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高深阵理。 他只看原理,觉得这阵法简略得紧。 那纤弱出尘的女子一怔,面色突然也泛起嫣红,理了理发丝: “我晓得了。” 第一层全通了。 前前后后大概就一炷香的功夫,谢渊便打通了第一层八部。 几名守卫互相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虽然他们全程目睹下来感觉顺理成章,可是回头一看,简直又像是在做梦。 哪有这么快的……又有几个能一次便通八部?部部都是一招两式便破解? 这谢渊不是从外面回到族里的么?在外面所学也如此渊博? 特别是几名男守卫,见几名风姿各异、平时对自己不假以辞色的女同僚此时都看着谢渊,目光奇异,心中更是又不忿又挫败。 最开始的女管事这下彻底佩服,拱手道: “谢渊,你可以入第二层了。” 谢渊对着他们一一回礼,然后从旁边的楼梯上了去。 等他一走,几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这下有好戏看了。” “他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让他们也感受感受。” “我看前三层二十四部,他今天能全通了!” “没那么快吧?怎么也得两三天?” “最多明天吧,说不得就是今天。我们不是根本就没耽搁他……” “扎心了。” 第二层和第一层布局有些不同,似乎是用了不一样的阵法,但是登楼试炼的模式是如出一辙。 这一层楼的守卫者们展现的实力会更多一些,但结果对谢渊来说一样。 谢渊仍然是从外练部开始,到天机部结束,不出半个时辰,全部打通。 第二层守卫们面面相觑,领头的管事迟疑道: “谢渊,你第一层也是如此通过的?” “不错。” “那没事了。” 管事顿时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 “你赶紧上去吧,加油!” 他开始还以为第一层上来的如此快,只是通过了最基础的几部,结果等谢渊展现了让他们瞠目的实力才觉出不对劲。 这下上面也有好戏看了…… 二层管事兴致勃勃的想着。 谢渊上到第三层,然后稍微了些时间。 这一层的守卫们,会展示略高于他的修为,都控制在了三变境的中期。 谢渊在内功、刀剑、百兵、腿脚、杂学五部仍然游刃有余,外练、拳掌需要认真些,天机倒是有些难题,耽搁很久。 以阵法而论,他半吊子水平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勉强通过,下一层恐怕没这么容易。 第三层的守卫面色古怪,忍不住问道: “谢渊,你前两层都这样通过的?” “不错。” “那没事了。” 守卫顿时喜笑颜开: “去第四层可得加油!” 谢渊有些腹诽,这武库守卫的同僚关系还真是有趣。 他在第三层守卫的目送中再上一层。 第四层费的时间就明显多于之前,甚至比前三层加起来还多。 谢渊的大金河功、云龙九式、斧法和两套步法仍然占据了优势,干脆利落的胜了下来。 但是面对修为控制在三变境中期的强力敌人,单凭一门技法胜利,便很难在一招两式间做到。 拳法费的功夫就更多了,毕竟八卦撼山拳对曾经的谢渊来说十分不凡,但也没远远不如云龙九式那样的级别,谢渊并没有太多功夫精研,只是一直慢慢习练而已。故而这一场胜得不算轻易。 但相较外练部,拳掌也还算顺利了。 谢渊凭借金钟罩的血气和自身体魄,只能说堪堪和这接近后期的守卫持平,两人斗到许久,谢渊才凭借天赋体魄一拳击退守卫。守卫和旁边的人交流几句,便判断谢渊胜利: “第四层的外练部你可以随意参阅了。” 几人面色都有些变幻不定,谢渊自己觉得艰难了,然而在他们看来,一天就冲到第四层,眨眼间又要全通八部,简直是不可思议。 近百年来,谢家都没有这样的全才吧? 或者说鬼才。 哪怕家族历史上有许多博闻强识、喜欢研究各色功法的全才,那也都是慢慢攀登,一步一个脚印的。 像谢渊这样一日四层,虽然有他从外面回归的缘故,也有些让人目瞪口呆。毕竟这第四层,已经是许多刚入三变境的优秀子弟们需要准备许久,反复挑战才能通过的了。 虽然金钟罩有些拖谢渊的后腿,但实际上一门能初入宗师的功法,在佛门的分类里已经是“神通”一级。 能修到宗师的佛门神通,以及其他差不多品级的功法才在第三层,第四层的难度可想而知。 结果谢渊看起来又要速通了…… 展现完“易容术”后,杂学部自然是无可争议的直接通过。 到了最后的天机部,那名面容平淡的中年男子问道: “阵法、卜算、秘术?” 谢渊沉吟一下,道: “秘术。” 阵法他恐怕够呛了,但是秘术的话,天隐术一鱼两吃,他感觉能直接通到第七层。 对谢渊来说,他其实只有杂学、天机、内功以及百兵有信心直通七层,其他的便是剑法也不见得。 “何种秘术?” 男子又问。 谢渊想了想,还是道: “幻术。” 天隐术的神奇,不妨藏着几分,正合其中隐字。 那男子眼中光芒微闪,道: “好,我也对幻术略通一二,便来比试比试。” 他说完,双目中陡然绽放绚烂的色彩,仿佛七色琉璃,光芒一闪而逝。 面前的谢渊如同被虹光照耀,顿时神情有些恍惚,呆呆愣愣。 中年男子见状,有些失望,微微摇头,双目中的光芒收敛。 他淡淡道: “天机部不通,你还不能参阅第四层天机部。” 谢渊没有说话,仍然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中年男子不由皱眉,按理说他幻术都未全开,心志坚定的武者不至于陷入其中如此深,半天也醒不过来。 这点儿秘法修为,怎么上得第四层?怎么敢来挑战的? 中年男子心中又是疑惑又是不以为然,只得走上前去,拍拍谢渊的肩膀,准备用物理方法唤醒他。 结果他的手刚刚碰到谢渊,谢渊的身影就如同泡沫一般突然消散,融入空气之中。 中年男子顿时大吃一惊,他霍然转头,然而周围都没有谢渊的身影。 倒吸一口凉气,他赶忙问道周围的同僚: “他人呢?” 然而周围的同僚没有一个回答他,都是同样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 男子心中浮现起不妙的预感,他陡然冲到最近的一名守卫处,拍拍他的肩膀。 啪——啪啪—— 气泡破碎的声音连续响起,周围的七名守卫全部都变成了绚烂的泡沫,映照着七色的虹光,将周围显得如梦似幻。 中年男子倒退一步,差点坐到地上,然后陡然睁开眼睛。 周围七名同僚目光奇异的看着他,有人见他睁眼,笑眯眯的道: “你嚷嚷什么呢?” “嚷嚷……” 中年男子神情恍惚,然后突然问道: “谢渊呢?” “已经走了,他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明天再来问结果。” 管事解释道。 “走了?” 中年男子有些莫名的四顾一眼,然后走到近处,拍了拍那守卫的肩膀。 那同僚顿时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干什么?” “哦,没什么……” 镇守武库的守卫许多并不能随意离开,只能轮换休假,故而许多人都没有见过谢渊之前轰动全族的切磋,只是有所听闻。 但就算见过了,恐怕绝大多数人也只把谢渊的秘法当做能有几个分身幻象的法门。 实际上,谢渊用天幻术可以编织出一个完整的幻境,只要对手中招几乎发现不了。光凭这幻术,他就能当一个江湖上少有的“旁门左道”,而且还是极为难缠的那一种。 只不过幻术胜敌,对实力来说帮助太小,谢渊法门虽多,走的还是正统的路子。 第四层也全部通过了。 速通前四层三十二部,虽然大多数的试炼对谢渊来说没有费几分功夫,但是加在一起也让他有不小的消耗。特别是第四层开始,难度明显增加。 故而谢渊打通第四层之后,评估了下自身状态,再加上预估的第五层的强度,决定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来。 或许其他的几部还好,但是外练部谢渊自己觉得需要养足精神。 其他七部哪怕最弱的拳掌对谢渊来说都是信心十足,唯有最基础的外练有些拿不准。这金钟罩已经成了木桶上最短的那一块板子,确实该换了。 走出谢氏武库,日头已经西斜,暗金色的残阳照耀在大地上,给谢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发现周围远处竟然还有许多族人在那等候,不由摇头,有这功夫看热闹,去修行多好。 “怎么样?怎么样?” 一个粉色的身影蹦了出来,两条长辫子在脑后雀跃的晃荡。 谢渊看着比自己还期待的谢灵韵,笑了笑: “还行吧,明天看能到哪儿。” “没事,第一天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谢灵韵以为他不习惯,赶忙安慰道: “里面的各部守卫都是对应法门的专才,经验老辣,确实和年轻一辈的不一样。但以你的天赋,回去琢磨琢磨,想登楼不难。你是初次前来,至少这一个月内没人催你呢!” 谢渊沉吟道: “应该用不了一个月那么久。” “对吧?我知道以你天资,肯定没问题的。” 谢灵韵笑嘻嘻的: “走,我送你回去休息!” 谢渊见她推着自己往前走,失笑道: “我还没那么虚弱。” 兄妹俩一前一后的走了,不少周围的人默默注视,渐渐议论起来。 “待了挺久啊,你们说今天他登到哪儿了?” “第三层?” “我看未必。据我观察,他的神色并不喜悦,估计上二层都够呛。” “哟,还是个相面大师。” “哼,本来就是!看他一脸苦相,最终能不能勉强上四层都难讲!” “不上三四层,都不值一提!别问我几层,我那是没将修行放在心上,我要是从小练功,随随便便可以进三四层的!” “得了吧,还上武库,你上炕都费劲。” 而在武库顶楼,白须白发的瘦小老者躺在躺椅上,一片安静。 谢奕站在他的身边,遥遥望着谢渊的背影,眼神也有些复杂。 两名谢家的顶尖强者都有些沉默了。 “谢家……好像没出过这样式的啊。” 老者终于开口,缓缓道。 谢奕也有些莫名道: “我知道他肯定能让人刮目相看,但是是以这种方式,还是让我意外。” 老者缓缓点头: “我已经觉得高看了他一眼,颇多期待,没想到还是看低了。你说说,他到底是什么根脚?这些功夫,能是在山村里学会的?” 谢奕迟疑一下,道: “我知道的他在云山剑宗求过一段时间道,而其他的秘法,或许跟平西王府以及北都山慕家有关。” 老者面色变幻,叹道: “这样倒也能说得通。但他本身的天资悟性,属实是太惊人了。” 谢奕也点点头。 谢渊今天的表现,无疑在两名顶尖高手的眼里也是觉得匪夷所思。 特别是斧法,之前谢渊从未在谢家展现过。谢奕就算有所耳闻,但从未眼见。 哪怕只是简单的几斧,楼顶上的这两位也觉眼前一亮,其中玄奥和威力,让他们都同样震惊。 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不是浸淫一辈子发挥不出来,仿佛谢渊从娘胎里都在练斧头一般,比他的云龙九式都娴熟得不可以道里计。 联想到谢渊微末时赖以为生的手段,谢奕表情有异,难道他还是个不忘初心的家伙? 老者缓缓道: “若是他有这般悟性这般天资,那让他现在接触第八层,也不是不能破例。” 谢奕面色严肃,轻轻点头。 老者却又道: “再看看吧,看看他后面几天还能给我什么惊喜。” 族地一角的屋子里。 老十三叔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坐了又站,站了又走,走了又坐,在屋里已经这样一天,让其他人不胜其扰,都悄悄告退,只有那主持赌档的中年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在这单独奉陪老赌鬼一个白天。 不过中年人的神情也没好到哪去,他的面容也有些焦急,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虽然距离期限还远,但要是谢渊的表现不佳,恐怕也能看出上限。 七日七层……五层全通…… 中年人轻叹一声,看着老十三叔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腰间佩剑,他是真不想赢这个钱。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屋内两人都是精神一振,心中忐忑。 “老爷,那谢渊已经从武库里出来了!” “可有结果?” 中年人还没说话,十三叔直接揪住那信使问道。 传信的人摇摇头: “还没结果传出,老爷让我看到谢渊出来第一时间回报……但他的神色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神色难看?” 十三叔和中年人的神色都难看起来。 中年人面目沉凝,嘶声道: “无妨,守卫该换夜间轮值了,消息应该很快传回来……” “报!” 不多时,门外又传来急急的汇报声,有人冲进来报: “老爷,有结果了,有结果了!” “什么结果!说!” 十三叔直接拿住那人的胳膊,眼睛发红道。 那人脖子一缩,喊道: “谢渊一日登四楼!四楼三十二部,全通!” “多少?!” 十三叔感觉眼前一,声音都变调了。 “前四层,全通!” 中年人面色大变,而十三叔不移不动,如同石化。 过了一阵,一阵夜枭般的怪笑从屋里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翻本啦!” 真有这么神的人? 中年人面容惊疑不定,不过看到十三叔虽然欣喜若狂,但毕竟没有输的发狂,顿时感觉松了口气。 不过他扫了一眼十三叔押的赔率,脸庞突然抽动起来,又不想他赢了。 谢渊在夕阳西下之时出了武库,而他的表现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已经传遍族地。 “一日四层三十二部?怎么可能!” 无数一模一样的惊呼在各处响起,许多人都连连摇头表示绝对不信,直到附近也传来邻居同样的叫嚷声,才陷入安静和震惊。 前段时间的切磋热度还没过去,谢渊登楼的消息显然又引爆了族地里的讨论,到处都是人议论纷纷、热热闹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年了。 在这热烈的氛围中,十三叔喜滋滋的回到了自家的院里。 他的宅院不算小,论及血缘,他还算和主支很亲近的人。 “夫人呢?” 老十三叔一进院里,就拉过下人笑呵呵的问道。 他趾高气扬,忍不住要和老太婆说道说道。 他就是想争一口气,想要把自己输的钱都赢回来,让家人知道自己不是只会输只会败家!他能翻本的! “夫人已经关在房内生了一天闷气了,让我们都不要管她,饭都吃不下呢。” 丫鬟小心翼翼道。 老十三叔哼了一声,自顾自走向房里,拖长声音装模作样道: “芷兰,我回来了!我给你说,你就是妇人见识,我这次押中了这辈子最大的真龙!你知道赔率是多少吗?我告诉你,我给你买一百倍的钗子耳环回来都没问题,你……” 十三叔的嗓子突然卡了壳,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鹅,喉咙嗬嗬发不出声,全身的力气都在极速消失。 里间内,一位衣着华贵、气质优雅的老妇人吊在梁上。 门开后吹进一阵风,她单薄的身子微微晃荡。 老十三叔眼前一,踉跄的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他感觉自己比听到谢渊一日通四层时更晕了。 他颤颤巍巍的看向数十年发妻的脸,上面一片惨白,已经没有一丝生气,只有自己早间留下的掌印仍然发青,清晰可见。 “芷兰诶——” 一阵惨嚎在这座院里响起,和谢氏族地的热闹格格不入。 “不想输啊……” 屋子内,中年人拿着算盘又算了一遍,眉头紧皱。 不会真要让老十三叔押中了吧? 他霉了一辈子,怎么临老转运了? 中年人面色阴晴不定,这要是输了,他之前赚的都要赔出去,还得倒贴不少。 搓了搓牙子,他嘶声道: “这谢渊,这么厉害干嘛?哪怕要登楼,拖个一个月不行吗?” 中年人面色难看,这要是真被十三叔中了豹子般赢走所有钱,他今年都睡不着觉。 “不成,真要是输了这阵,得想个办法再赚回来! “嗯,之前开档就说的只坐庄抽大头,自己不动本金,这规矩可不能破。 “不行!抽水想翻本得何年何月去了?要是再来一次这种,翻身都无望!” 中年人咚的一下砸了桌子,咬牙道: “真输了我就下次自己下场!当了这么久的庄,什么套路我还不清楚? “哼,但这谢渊最好还是别往上登了!说不定就卡在这里呢?一日四层三十二部……不大可能。但不亮骰谁知道? “不想输!” 中年人自言自语,在那巨大的赔率前也有些魔怔。 嘭的一声,他的门被骤然推开,吓了他一大跳。 几名身着家族宗法堂服饰的族人走了进来,对着他严肃的道: “谢诚,私设赌档,逼死同族,现在宗法堂要带你去问话!” “啊?” 第二天一早,谢渊精神焕发,又到了谢氏武库的门口。 谢灵韵陪他一起来,没有跟他呛声,主打陪伴,变成了一个限时乖巧的妹子。 “谢渊,来了啊!” “谢渊,加油!” “谢渊,你嘛时候上第八层啊!” 今日围观的族人明显比昨天更多,甚至不少人热情的跟谢渊招呼着,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的动物,让谢渊和谢灵韵兄妹俩都有些不自在。 谢灵韵有些疑惑的歪着脑袋: “喂,他们怎么好像对你很期待的样子?” “可能觉得想看乐子吧。” 谢渊无所谓道,他没有深究。 谢灵韵扫了一眼,有些半信半疑,总感觉周围的人眼神有些佩服,不像是看乐子,像是来瞻仰一般。 昨天她送了谢渊自己就回了自家的院落,早上起来又和谢渊一起过来。她住的地方自然清幽,没人打扰,故而现在全族都知道谢渊的表现,就她不知道。 眼见谢渊又要走进去,谢灵韵忍不住安慰道: “没关系,不要给自己压力,三层楼也很厉害的。” “……” 谢渊摆了摆手,踏入了谢氏武库。 和第一层的管事守卫打了招呼,谢渊一路上到四层,畅通无阻。 至少谢氏武库前一半的地方,对他是随意开放了。 第四层已经有不少良品宗师功法,真要认真参详,也是足够。 不过谢渊志不在此,他的目标至少是第五层。 和第四层的管事确认自己昨日天机部也算通过,谢渊便踏上了更高一层的楼梯。 第五层的面积明显比第一层小,几乎只有第一层的一半,收藏的秘籍更是远远不如第一层那么多。 不过这里的任意一本,大概都比第一层的加起来还珍贵。 而据谢奕所说,这一层的外练部,有一本金钟罩同类的佛门外练功法,适合自己。 谢渊看着那名气血雄壮的守卫,沉声道: “请指教!”(本章完) 282.第281章 功法 经过一夜的消息酦酵,谢氏武库上下全都知道谢渊一日登四楼,全通三十二部。 身为镇守谢氏武库多年的守卫们,这些年家族不断有弟子前来挑战,但不要说他们在的这些年,就是过去上百年也没听说有哪位弟子像谢渊这样势如破竹、一视同仁的。 守卫们自然是震惊佩服兼而有之,但是身为守关者的他们心中也憋了一口气。 特别是第五层的守卫们,已经打定主意不能让谢渊再在他们这全部扫通! 雄壮的护卫抱拳沉声道: “从第五层开始,我们不会再留手,你小心了!” 谢渊点头,当先激发出护体金光,沉着而慎重的望着面前这名气血三变境后期的高手。 只论血气境界而言,自己比他要弱两个小境界;而以血气品质而言,金钟罩炼出的血气不见得比这名高手所练的谢家功法高深。 若是光看境界,谢渊其实根本就不用比,完全不是对手。 但是武库试炼不是比大小、看胜负,一来最重要的是展现对相应门类功法的理解和天赋,二来只单纯比拼血气,其实类似比气力大小、身体反应,没有招式的加成,对手的优势反而不得尽显。 谢渊被天青果全面加强成为天生练武种子的体魄,此时就占了优势。 不过面对此等对手,以弱击强,谢渊自然慎重。 他毫无保留的激发了金钟罩,浑身包裹在金灿灿的光芒之中显得有些神圣。 对手见状,也毫不客气的散发出了自身的血气。 无形的气流缠绕着他,沉重的压力慢慢散发了过来,让谢渊感受到了境界上的压迫。 谢渊吸了口气,大喝一声: “来!” 随后他直接踏前一步,毫无保留的一拳打向对手的胸口! 这一拳带着灿然的金光,金钟罩浓缩到了极限,包裹着谢渊的拳头。 一片金光之中,恍惚如同金身罗汉的铁拳。 守卫看到这一拳,面色一正,举拳摆臂,吐气开声,带着磅礴劲气的肉拳正面迎击! 嘭—— 两只肉拳碰撞在一起,谢渊浑身一震,倒退一步;而对手身子也晃了一晃,面色骤变。 好大的气力! 守卫没想到谢渊的境界虽然不如他远矣,但拳头上传来的力道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起码有三变境中期的水平……奇怪,他的境界明明不高,功法也不甚厉害,为何表现如此不凡? 难道这就是大宗师的血脉? 守卫神色凛然,不敢大意。虽然在这个境界中,一层小境界的差距也是相当之大,但是对谢渊如此天赋的人来说,以弱胜强正是特长。 他暴喝一声,手臂抡圆,从上到下,如同铁锤般砸出一拳。 谢渊不敢轻撄其锋,微微侧身,只避开了正面的威力,然后就将金钟罩挡住自身靠近拳头的那一侧,拳头从另外一侧陡然探出,再次轰向对手的胸口。 守卫脸色微变,他的拳头虽然势大力沉,余波也不轻,但是没正面击中,只是劲风还奈何不得谢渊专门调动过来的半扇金钟罩。 无奈之下,他只有回身收拳,双臂交叠,稳稳挡住谢渊袭来的拳头。 轰的一声,守卫虽然身躯稳定,双臂牢固,接下谢渊的拳头,但是双脚一个滑退,呲的一声向后滑退了三尺。 他面色有些难看,谢渊这下是用了巧劲,知道不可能真正击伤他,而将劲气化打为推,一下就让他略出洋相。 虽然滑退一点儿对他本身没什么损害,但谢渊既展现了血气的运用之法,又占得了先机,直接再度踏步,快拳快出,如同一团影子,连续击打向守卫的身躯。 守卫有心反击,但谢渊的拳头太快,他不知道哪一个是虚招哪一拳又是实劲,只得先任他轰击。 “让你打,反正你就算打上上百拳,这点血气境界也破不了我的防。” 守卫面色沉凝,双臂稳稳的护住全身,身躯一点一点的如同被推开的重物一般,慢慢滑退向后面。 他眼神沉着,紧紧盯着谢渊的拳影金光,既防范着他虚虚实实之间偷袭,又等待着他露出破绽。 暴雨不终朝,你本身境界就比我低,如此攻击又耗费血气,我以逸待劳,此消彼长,不出一时三刻,就能轻松取得胜利…… 守卫正这样想着,突然脚步一顿,后背感觉到一股坚实之感,原来已经撞到了墙上,退伍可退。 他愣了一下,发现谢渊已经收拳静立,抱拳行礼,道: “承让。” 守卫脸色顿时阵红阵白,有心想说自己还没有败下阵来,然而却说不出口。 即使规矩没有明确的划一个擂台的圈儿出来,但是默认的就是在每一层中间的空地进行。如果被逼到角落,那自然也就是算输了。 而且更关键的是,他以比自己弱的多的血气境界将自己逼迫如此,说明血气运用包括那金钟罩的使用,都是出神入化。不知要经历多少战斗,多少总结,才能有这样的水平? 毫无疑问,这样的水平肯定是够参阅第五层的外练部分了。 其他守卫注视着场中,神色沉凝,没想到最有机会的外练一上来就遭了当头一棒。 守卫脸色有些黑,其实他知道以谢渊的天赋,展现出来些东西肯定可以判定通过,但是至少这一阵,他想要赢下来。 他拱了拱手: “你通过了。格斗技巧和战术都不错。” 守卫兀自有些不服,暗指谢渊耍小聪明,但这些毫无疑问是在规则范围内的,只要主要用的是血气就行。 谢渊长吐一口气,抱了抱拳。虽然的确是战术的胜利,但是要取得这样的战果,他占得先机的那一下至关重要,而之后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也需要血气的支撑。 好在这场地不算很大,要是谢氏的大比武场那般,恐怕血气打空都推不到边儿…… “下一场你准备挑战哪一部?” 守卫继续问道。 谢渊微微摇头: “我要先休息一下,然后现在就想参阅这一层的外练功法。” 守卫们都微微有些诧异,看他昨日势如破竹、从不停留的表现,还以为他就是来踢馆而不是想看功法的呢,所以大家伙才如临大敌。 原来还是想读书的…… 那气血雄壮的守卫神色稍微缓和些许,虽然依然有些闷闷的,但还是问道: “想找哪一类的?我可以帮你。” 谢渊立即道: “我听说第五层有一门佛门金钟罩一脉的功法?” 那守卫一听便恍然: “原来你是冲着这门功法来的……” 他上下打量了谢渊一下,嘀咕道: “可能……罢了,你先看吧。” 谢渊被他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功法即将得手,他也没在乎那么多,先浏览一遍再说。 守卫带他走到一扇门前,掏出钥匙解开外面的锁,然后伸手按在第二道门上,古朴的铜门上顿时荡出一圈光华,无形的阵法被激发,然后缓缓退开。再之后,守卫又掏出另外一把钥匙,打开了第三扇门,这才指着里面广阔的空间道: “来吧。” 谢渊看着里面,有些像宽大的图书馆。谢氏武库塔楼的每一层层高都非常高,而这里的书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头顶,前后还有几层。 既被这里的宏大所震惊,但谢渊看着那些书架,发现大部分都是空的,不由眨了眨眼。 守卫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每一个第一次来的人都要问: “到了第五层,功法不可能将这里堆满。但先辈还是将书架修好,只希望后来人能真的囊括天下功法,将谢氏武库变成天下武库。 “就在这儿,喏。” 守卫直接取出一本黄皮册子,递给谢渊。 谢渊感觉这书册入手颇新,完全不像放了许多年的老册子。他默默感受一下,感觉这里的空气都不同外界,显然如何保存、控制湿度温度的方法,都有前辈在千百年间摸索出来,用阵法设定好了。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册子,心中有些期待。 《金身不败心经》。 “好大的气魄!” 谢渊由衷赞道,这名字听着就好。 守卫微微点头: “这是佛门的一门顶级外练功法,也是几百年前的一名大禅师从金钟罩改良而来、更进一步所得。练此功者,如同将金钟罩固化到身体发肤,与江湖中普及的铁布衫其实有些许类似,然而凝练的血气和防护力度不可同日而语。 “此功除了防护力度惊人,炼出的血气也是品阶极高,有一股不灭心法的味道。相传那名大禅师是修炼不灭金钟罩不得,将其简化、取其几分真意,推出了这门功法,故而威力其实极强。 “不只是血气,到了宗师之后,内息外气合一,因其是心经,在这方面尤为有成效,宗师的修行也会更轻易一些,其实到十分高深的境界没有问题。光论威力,和第六层乃至部分第七层的功法比都不弱的。” 谢渊手上一顿,好奇道: “那为何这门功法只放在这里?” 守卫看着他,深沉道: “因为欲练此功,必要保持童子之声,方才是金身不败。” “啥?” 谢渊顿时瞠目。 守卫神色古怪: “所以你要看此功法,我才觉得奇特。按理说,你应该得为家族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吧……” 大宗师的血脉,要是就这样浪费了,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天天就在谢家造娃,肯定很多长老都是乐意的,不得给他配个三千小妾? 谢玄是天赋异禀、极为年轻的大宗师;谢奕后来追上,如今是飞龙榜第一,随时有望更进一步。 他们这一支的血脉早就证明了天赋。 虽然龙生九子皆是不同,但是生个九十个九百个,再出大宗师级天赋的几率肯定要比普通天赋的武者大许多。 谢渊不死心的快速浏览着面前的册子,翻完一遍之后,合册长叹。 真是如此! 金身不败,佛门心经,讲究一个内外皆没有破绽,必须维持童子之身…… 虽然谢渊现在是纯阳童子,但是他可不想一直这样。 【金身不败心经·未入门:(1/100)】 面前突然跳出一条信息,让谢渊的额角一跳。 谁说要入门了? 又是看了一遍就会了。这东西和金钟罩有些类似,对他来说理解不难,但谢渊第一次不喜欢自己这悟性,感觉这玩意儿在面前就像昭示着某种悲惨的命运,一时避如蛇蝎。 他将这一行提示的位置调到了最下面,眼不见心不烦,然后默默将书册放回书架上。 二叔应该是不知道吧……他肯定没有尽览这里的功法,不然是绝不会让自己来找这门功夫的。 谢渊雀跃的心情一时都被破坏,不死心道: “这里还有类似的功法吗?不要这么……不实用的。” 守卫理解的点点头,遗憾道: “高深的外练功法有许多,但是和你金钟罩匹配的佛门功法就这一本了。” 谢渊不由皱眉,在那高大的书架面前来回逡巡。 《玉骨功》、《烘炉练血功》、《天人养血篇》…… 谢渊随机挑拣几本翻了翻然后又放回去,一时有些沉吟。 这些功法的品级都不错,但是跟他目前修的都不匹配。若是从头再修,虽然不会影响根基,但是费的时间可就多了。 而且第五层的功法虽然好,比他其他的法门看起来还是次了些,简单转修倒还可以,从头再来如此费事,感觉划不来。 他吐了口气,对守卫道: “罢了。有劳了。” 守卫理解的点点头,领着谢渊出去,然后又用繁琐的程序将房门关闭,对他道: “你可以到第六层看看,或许有你想要的功法。” “第六层有佛门金钟罩一流的功法吗?” 谢渊燃起希望。 “据我所知没有。不过其他功法的品阶自然更高,有好几门我认为适合你转修……当然,会些功夫。” 谢渊顿时有些微失望。 其实他本人并没有什么特别急迫的事情,他修行本来就快,转修功法大概也就再来多不过两三年就又到如今进度,再过几年仍然有希望冲击宗师,那时他也就二十五岁左右,还十分年轻,大有可为。 而且现在他所处的环境也适合修行,资源也不缺,要转修功法正是最好的时候。 但谢渊心里总有些不愿意耽搁时间,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催着他一般。 特别是确认了天机术真会损寿,知道慕朝云多半是怕他担心有些隐瞒,他更不愿意修行慢了。他只希望自己进步再快一点,早日成为真正的高手,帮助慕朝云报仇雪恨之后,让她别再动天机术。 “先上去看看吧,实在不行恐怕只得挑一门功法转修。带着金钟罩突破成为宗师,恐怕影响的是日后道途。” 谢渊摇摇头,决定先看看再说。 有些郁闷的他和内功部守卫切磋之时,没有掩饰大金河功的威力,跟其悍然对轰。 内息如同长江大河绵延不绝,一浪高过一浪,四曲连环不绝,逐渐将后期的对手完全淹没,直接被击溃。 外练部的守卫眼皮一跳,突然特别庆幸自己不是主持内功部的。 而后刀剑、百兵、腿脚、杂学与天机五部谢渊皆顺利通过,就是拳掌稍微费了些功夫。但是凭借八卦撼山拳的精妙以及他对拳掌的理解,最后与守卫算是平手,也给了通过。 至此,谢渊前五层四十部,已经全部畅通,可以随意参阅这万千功法。 但谢渊只是呼了口气,便摇头下了楼。 消耗不少,今天想要挑战第六层的外练部,恐怕有些困难。 养足精神,明天便来一举通关好了。 他已经决定不再挑战第六层的其他各部分,特别是拳掌,他自忖第六层胜利的机会并不算大,干脆专注外练,明天一直打到第七层,参阅下有没有合适的功法。 出了谢氏武库第一层,谢灵韵及时闪到他面前,有些诧异: “今天又这么快就出来了?” 谢渊点点头: “今天的确感觉有些吃力。” 谢灵韵瞥他一眼,双臂抱胸,哼道: “好啊,你昨天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谢渊有些不明所以道。 “刚刚我才知道,原来你昨天一日登楼四层,全通四层三十二部!” 谢灵韵气呼呼的,捶了他一拳: “枉我还以为你受挫遇到打击,结果跟我装深沉!” 谢渊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止步四层,没能直接到第五层外练部,有些不满。” “还不满!我的天!” 谢灵韵夸张道,一张小脸满是鄙夷: “要不要其他族人活啦?你看看你说得像不像人话!” “这……实话而已。” 谢渊摇摇头,没有再多说。 谢灵韵看着他,一双灵动美目流露出异色。 她知道谢渊昨天竟然表现如此出众之后,饶是她一直以来对谢渊都有些盲目信任,也觉有些太夸张了。 一日通四层三十二部,反正她从未在族内听闻过。 不过如果是谢渊的话,想一想感觉也能接受。 不知他今天又登到哪里呢? 谢灵韵眼珠一转,胳膊肘捅了捅他,笑道: “喂,你今天走到哪里了?” “第五层通了。” 谢渊回答道。 谢灵韵顿时一滞,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你第五层也能全通啊?八部?” “不错。” 谢灵韵绝美的小脸上露出震惊神色,红润的小嘴张成圆形,半天才嘶了一声,喃喃自语: “堂兄大人,你还真是全才?”第五层的守卫可不会再留手打折扣了。 若是前四层还有可以想通之处,谢渊现在不过三变境前期的修为,将第五层也全部通过,就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一项两项、甚至三项四项特别精研之法能够跨越两级就罢了,怎么他真是全才,样样都精,宗师以下无敌啦? 谢渊被她古怪的称呼弄得有些不自在,弯起手指敲了她两下脑袋: “大惊小怪。也没那么难。” 谢灵韵顿时面色古怪: “我又不是没去过,哪里不难了?就算前面的守卫压制了境界,他们的经验也让人压力极大,不好对付呢……罢了,对你或许不难吧。臭不要脸!” 谢渊呵呵一笑,没有反驳。 谢灵韵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脸色有些兴奋的红晕,连声问道: “怎么说?你明天是不是要全通第六层啊?后天是不是、是不是要全通第七层啊?” 谢渊摇头: “不会了。第五层便是我的极限,短板还是有的。明天我试着上第七层的外练部看看……当然,要先通过第六层。这下我应该不能一命通关了吧。” 谢灵韵听懂他的意思,嘴角一撇: “其实别人许多都是挑战一次不行再来一次,费好多天功法才能上一层呢。这本正常,你搞得好像受什么委屈一样。” “那倒也没有,只是时不我待啊。” 谢渊轻叹一声。 谢灵韵好奇道: “你有什么急着要做的事情吗?” “也没有吧……我也不知。只不过我自从修行开始,就步子没停过。” 谢渊平静道。 谢灵韵微微皱眉: “你这样可不好,太顺风顺水,万一哪天碰到什么挫败,那就是过刚易折。” 谢渊微笑道: “你个小丫头,年纪比我还小,倒教训起我来了——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我也常常反思。就算哪天被人揍了,应该也不至于一蹶不振。” 便是现在他也常常遇到实力超过自己的强敌,战斗艰难;而在微末之时,更是曾被好多敌人撵得到处跑,感受过沉重的压力,也不是没受过屈辱。 他的修行虽然顺利,但是际遇一点也不算顺,经历颇多。 故而谢渊的心志其实是十分坚定的,对于修行一途,他的眼睛从来望着山巅,他的目标也一直明确,任途中多少荆棘也不会随意动摇。 谢灵韵听他这样说,顿时放下心来,拍了拍小胸脯,脑后的马尾一荡一荡。 “走吧,回去休息了,明早再来。” 谢渊今天离开的十分早,但消耗比昨天大,已经有些疲累。 不少围观群众见谢渊这么快离开,都在想他是不是受了挫?看来登楼再快,总有天板。 不过等有一定地位的好事者进楼一问,然后一脸震撼的带着消息出来,周围的人群顿时又喧哗起来: “他竟然把第五层八部又通啦?” “夭寿了,怕不是有人要初次登楼就贯通八层了!” 谢渊和谢灵韵漫步回去。谢灵韵紧紧贴着谢渊的胳膊,虽然在外面不好太过亲热的打闹,但她这样在谢渊身边走着就感觉十分开心,步子都一巅一巅。 两人路过一处宏伟威严的宅邸,谢渊看了一眼,发现大门洞开,里面的厅堂似乎有不少人,不由问道: “这是哪儿来着?宗法堂?” “对……今天看起来在审人?倒是少见。” 谢灵韵顿时来了兴趣。 谢家族规颇严,族人都守规矩,故而宗法堂虽然大,但是开工的时候其实很少。 谢渊见她模样,点头道: “瞅一眼吧。” 两人走进去,在门外旁听一会儿,便明了是什么事情。 “赌博逼死自家老婆啊……” 谢渊暗自摇头,赌狗不得好死,只会连累家人,真是放之诸天而皆准的道理。 哪怕有谢家这种绝不会让他输得没饭吃的大背景大后台,最后依然会酿成悲剧,而普通家庭就更可想而知了。 谢灵韵咬咬牙,有些生气道: “十三叔爷……又是他。那十三奶可好了,人又优雅,待小辈又慈祥,我小时候常找她讨吃。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哎。” 谢渊听了更是摇头,只希望这位长辈下辈子好运点。 审问的宗法堂执事正在商量,看到门外的谢渊两人,客气的点头,倒也没说非要请上来问好断案,而两人自也不会胡乱插手。 谢家规矩分明,各司其职,便是谢渊两人逾矩,或许宗法堂不敢真怎么样,但是肯定报给谢奕,到时候更是一顿收拾。 里面被审的几人见执事给外面打招呼,纷纷回头。那白发凌乱的老头看见谢渊,不是很认识,还是听到旁边私语才知道这就是谢渊,顿时双眼一亮,颤颤巍巍的喊道: “谢渊、谢渊!” 谢渊见这不认识的老者叫自己,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微微点头道: “长辈唤我何事?” “谢渊,你是个好小伙。你今天登上几楼啦?可顺利吗?” 老者和声道。 谢渊不知其意,只是如实回答: “第五层八部已经通过,尚未挑战第六层。” 那老者听了,呆了一下,然后露出古怪的笑意,对着旁边的中年人兴奋道: “嘿,我真赢啦!” 周围人哪怕赌友见他这般模样,都是皱着眉头避而远之。而宗法堂的执事们更是面色严肃,露出嫌恶: “无可救药,无可救药!” 他们商议一阵,便做出决断: “逐出族地,不得回返!” 老十三叔顿时如遭雷亟,颤声道: “不至于吧?” “十三爷,不务正业、逼死发妻,你真觉得你还有资格留在谢氏族地吗?” 老十三叔顿时浑身发软,分支子弟挤进族地求学是莫大荣耀,而身为能躺着过一辈子的主支被逐出族地,那简直是奇耻大辱,愧对先人。 他心中懊恼了好一阵,颇有些魂不守舍,直到被赶回去收拾东西,限期离开,他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抹了两把浊泪: “没有老婆子管我了,没有族规管我了…… “哎,算了,这下在外面可以放开手脚。” 他想了想,忽然感觉也不错,心情便好了起来。 翌日清晨,第一缕朝阳照耀到宏伟的谢氏武库之上,谢渊便站在门口。 直上六层,和沿途的守卫们一一招呼,都是不打不相识的熟人了。 守卫们看着他的目光中既有欣赏、佩服,甚至还有些敬畏。他的表现,任一在武库待过的老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 不少人都这样期待着。 谢渊走到第六层,这里的八名守卫试炼官全都严阵以待,弄得谢渊都有些感觉自己之前是不是太过了。 没办法,以前玩游戏就喜欢全收集全成就,漏一两个便觉不舒服……虽然第六层这次肯定不会全通了,但以后补上。 “请赐教!” 谢渊很快和第六层的外练部守卫战到了一处。 这名守卫明显比第五层的还要强出一截,即使在后期中也是出类拔萃,光论功力,不比谢惇差! 而且这些都是老油条中年人,经验比年轻一辈丰富许多,或许锐气稍欠,但是斗起来极为难缠。 谢渊知道硬拼恐怕不是办法,心神一转,就要故技重施,觑着一个机会就猛地冲上去,要以巧劲震退对手,然后取得先机,以一口气直接将对手轰到墙边获得胜利。 结果这名对手可以说是十分狡猾,显然昨天和第五层的同僚已经沟通过,知道了他是如何落败的。 见谢渊又要来这一招,他眼神闪烁,嘴角一勾,故意卖了破绽等谢渊欺上来,然后等他避不开时,陡然变守为攻,轰出一拳和谢渊正面相碰! 谢渊一直避免和境界高于自己的对手硬撼,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一下便中了招。 他金闪闪的拳头和对手势如山峦的拳撞在一起,激起一层气劲,猛然爆发开来。 而谢渊浑身大震,感觉喉头都是一甜,身躯不受控制的往后急退。 这些人还查攻略的…… 谢渊被识破了也不气馁,面对占得先机欺身上前的敌人,沉着应对。 面前的金盾不断闪烁,谢渊将一直以来练习的根本法玩出了来。 从当初看慧觉使用时得到启发之后,谢渊一直在练习将金钟罩控制在局部,现在已经卓有成效。 这金钟罩不说变化由心,但局部运用、护卫周身已经游刃有余,此时就如同传说中的护盾仙法一般,在面前不断浮现,帮助谢渊抵挡对手的攻击。 如果还能动用其他法门,谢渊面对后期境界的守卫不会如此狼狈,至少有一战之力。但只是动用外练功法,他的弱点被无限放大,自然吃力。 但是此时这项规则,反倒让守卫也陷入了僵局。 他血气虽然占据优势,但是不能动用威力强大的招式,自身的优势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就像手持锋利宝剑却不能出鞘,只能连鞘砸向对手,威力大打折扣。 谢渊靠着金钟罩的妙用和自身抗造的体魄一时稳了下来,虽然仍然处于下风,倒让局面成了僵势。 旁观的其他守卫面色都是微微变化,普普通通的金钟罩,还能这样用? 对于他们这些第六层的守卫来说,只够放在第三层的金钟罩确实是普普通通,他们从未想过这样的法门,还能用出样来,竟然足以弥补两人巨大的境界差距。 那这试炼比到这里,其实也就差不多了。 谢渊兀自观察着对手,寻觅着反败为胜的机会,在他眼中,自己不是没有胜算的。 不过正在思索,对手忽然收手退步,向他抱拳。 谢渊一怔之下,也站直身体,便见那名守卫赞道: “区区佛门的入门神通金钟罩,都能被你用成如此模样,足见你悟性之惊人,对血气运用之熟稔,让人叹为观止。 “第六层的外练部,你可以随意参阅,我毫无意见。” 他打量着谢渊,忍不住再赞叹道: “不愧是大宗师的儿子,有乃父之风。” 旁边的守卫也眼露赞许与佩服,感觉这么多年的挑战者中,属谢渊的运用颇有想象力。 谢渊虽然觉得自己的天赋好像跟他那未见过面的父亲没有太大关系,但是在谢家众人都这样说,而他也逃不掉这个身份,便也罢了。他倒也不十分介意这些有的没的、阴影不阴影的。等以后自己也到了那个境界,再超越那个境界,别人自然不会再这样说,好好修行便是。 “请赐教,让我见识一下大金河功的威力。” 第六层内功部的守卫跃跃欲试。 谢渊自然不客气,九层的大金河功波涛滚滚,内息如巨浪不断翻涌,逐渐淹没了对手。 既然外练部他都能通过,内功部自然更为容易,顺顺利利的就得到对手认可。 “大金河功厉害,但你短时间内能将其练到这种程度,也不简单。” 同为内家高手,那名守卫知晓其中难处,缓缓点头。 谢渊心道若是真只练大金河功,那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练到第九层,他才在姚家呆了多久? 他心中一动,有意询问有没有类似养身功这样神妙无比、包容万法的内功,说不定能知晓其来历、神秘道长根脚,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罢了。 好像不问为好。 内外基础法两部通过,刀剑部的守卫正如临大敌,谢渊却并没有挑战的意思。 其他人顿时有些意外,他们还以为谢渊想要达成通达八层的壮举呢。 谢渊虽然有些收集癖,但现在更想冲上七层看能不能通过第七层的外练部,查阅有没有适合的功法。 至于第八层,他就暂时不想了,通天功法的资格不是随意就能试炼通过的,就算通过了也不见得能够修行。谢渊已经问过,那上面那门直通大宗师的外练功法并不适合自己。 大金河功之所以他能顺利修成,主要是因为养法稍微温和一些,并且有姚家专门给弟子过度用的小金河功打基础。 而其他的功法……贪多嚼不烂,至少在他把现在很趁手的云龙九式练到圆满之前,他无意更换其他剑法,步法拳法就更无必要。 还得抓住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练法。 谢渊得到第六层管事的确认与许可,便登上了通往第七层的阶梯。 上到第七层之后,谢渊发现这一层空间虽然远比下面小,但周围有些空荡荡的,再没有繁琐的门扉、围墙,书架都贴墙摆着,直接就可以阅览。显然就算是雄心壮志的谢家长辈,也不觉得这一层能填多少功法。 这一层是宗师镇守,而总管谢氏武库的镇武长老就在上面一层,格局不同,简单多了,倒也不虞有人乱来。 至于试炼,宗师长老一人就可以担当八角。 谢渊看到面前站着一名白须白发的瘦小老头,恭敬的行了一礼: “请问您就是第七层的镇守长老么?晚辈谢渊,特来试炼,想要参阅第七层……” “不用试炼了,你通过了,第七层你随便看。” 老头随意道。 “啊?” 谢渊有些意外,结果老头没有解释,直接道: “但是你想要的佛门外练功法并没有。咱们这武库,哎,书还是太少了。” 谢渊想着第一层第二层浩如烟海的藏书,三四五六虽然没那么多但也琳琅满目的宗师级功法,不知如何接话,只得说: “嗯,是。” “知道是,以后你还不多给家族收集点功法回来?” 老者看起来平易近人,浑身没感觉出一丁点儿气势,然而一双眼睛亮得迫人,让谢渊都不敢对视。 “……晚辈以后会多留意的。” 他心中腹诽,现在都不知道这是哪位长老,这对话来的莫名其妙。 长老看着他,露出笑意,随后不经意的问道: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这里虽然没有最合适的,但有极不错的,我能做主让你修行。嗯,那门功法,在第八层。” “第八层?” 谢渊顿时十分诧异,那不是顶尖功法吗? 眼前这名长老能有这权限?那他肯定不是第七层的长老,而是…… “我是这一代的镇武长老,谢伏。” 长老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 果然是镇武长老。 镇武长老,负责守卫谢氏武库的大长老。每一代的镇武长老即使不是家族的最强者,也一定是最强者之一,很多时候甚至是大宗师。 镇武长老虽然权利极大,地位尊崇,但牺牲也不小。他们基本不会离开谢氏武库,有的话一定是族长或其他强大的长老轮值。 而眼前这位,据说已经三十年没离开过这里。 “参见镇武长老!” 谢渊心中有些佩服,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刚刚我说的,或可解你的燃眉之急,第八层的那一门功法,助你炼体都是大材小用了。 “或者你也可以在第七层随便挑一门来练,《金肌玉骨诀》、《天仙炼体书》、《圣血蕴神诀》都是极为不俗的外练法门,你转修不会耽搁太多,我会指导你的。” 谢伏微笑着说道,一张脸上仿佛全是好意,语气透着诱惑。 谢渊却明白肯定有下文,慎重道: “长老,不知需要晚辈做什么?” “呵呵,你这孩子,长辈培养晚辈有什么需不需要做的?不需要你有什么特别的回报,你放心。” 谢伏搓搓手,期待道: “就是你那斧法、幻术、潜踪法儿,能不能写下来,放在武库里? “只要你愿意写下来,第七层的功法任你挑,第八层的功法,我也可以传你一门,定然适合你!”(本章完) 283.第282章 焚天灭道枪 谢渊闻言,顿时恍然。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谢渊倒没疑惑谢伏怎么知道自己天隐术的奥秘,既然这是一名和谢奕差相仿佛、极为接近大宗师的高手,那自己在和谢惇决战时用了一次,大部份人看不出,他肯定是看得到几分端倪的。 谢伏虽然没在飞龙榜上列名,那是因为他三十年未出谢氏武库,而不是他实力不够。 三榜的局限性就在这里,许多隐世的高手不会列出来,榜单是以实战战绩为主要参考,榜上排名非常有说服力,但也囊括不了所有人。 谢渊想春雨楼或者皇室手中一定有更详细的榜单,但是眼下的已经够用,就没有也不必公布出来。 不过谢伏的问题…… 谢渊沉吟一下,摇了摇头。 谢伏顿时有些失望,叹了口气。 谢渊旋即解释道: “长老,不是晚辈不愿意分享……” 其实细想也不是很愿意,但是自然不用说出来,而是确实没有办法。 “我这秘法包括斧法都是偶然领悟,我自己是能用,却说不上法门,无法授人。” 谢渊“遗憾”道。 谢伏打量着他,感觉得出他说的是实话,只得也露出遗憾的神色: “原来如此。这般秘法,有许多的确是这样,罢了罢了。” 谢渊试探道: “长老,您说的那第八层的功法,适合我的是哪一门?” 谢伏斜了他一眼,道: “怎么,不给武库添砖加瓦,还想倒兜着走啊?” 谢渊讪笑道: “长老,这不是晚辈心有余而力不足嘛。” 谢伏哼了一声,问道: “力不足?那你功劳不够,还是够不着第八层的,第七层倒是可以帮你看看。哎,不是老头子不愿意传你神功,是家族有规矩在此,谢奕也没法给你开这个口。可惜,可惜,若是你能将那秘法默下哪怕一门留存武库,我都能有的放矢,给你破例!” 谢渊闻言,不由有些遗憾,那可是大宗师法门。 但天隐术天幻术不说,他心中有感,却有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秘法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他和同样领会的慕朝云可以交流,但真要领悟都要借助幻梦之境,实在是没法编辑成册。就算写出来,没有八卦莲和幻梦天晶恐怕也是领悟不了的。 至于斧法,三板斧之形,他能教人使出,但是其中神髓,是那股难以言表的斧意,只能靠自己感悟。他估摸着别人不砍个几十年柴,掌握不了其中道理。若真能教出来,他拿三板斧换个第八层的通天功法肯定是大赚特赚。 可惜了。 谢渊只得摇头叹道: “确实是只知其用、不知其意,晚辈学艺不精,难以言表。” 谢伏见状,彻底死了心,长叹一声。 作为在谢氏武库呆了一辈子的镇武长老,他对各式功法十分痴迷,也将充盈武库视为己任。 别人道他一直待在武库是坐牢,他自己其实乐在其中。 所以看到谢渊身具好几门神奇的法门,他第一时间就想将其留在武库内。 不过以上品世家清流,宗师自有雅量,以势迫人自是不会。谢渊若说不愿,他会想方设法的交换;但既然他不能,那也就没任何办法了。 谢伏看着谢渊,有些嫌弃,撇嘴道: “不中用的小家伙,害!罢了罢了,你练过枪法没?” “枪法?” 谢渊怔了一下,摇头道: “倒是从未涉及过。” “枪都不练,当什么谢家人?” 小老头有些生气,用力一挥手,哼道: “跟我来!” 他说完背着手,当先往上走去。 谢渊见状,有些好奇,有些期待,连忙跟上。 能上谢氏武库最为传奇的第八层一观? 那放着十本通天秘册、顶尖宗师寸步不离守护的第八层? 谢渊心中有些热切,就算谢伏说不能授予他,但是上去看一看、瞻仰瞻仰也是令好武之人满足无比。 上到第八层。 谢渊环目四顾,发现这里已经不算宽大。虽然还较一般的宝塔顶要阔一些,但那是旁边有一间小屋,给镇武长老居住,其他的空间就没有多少了。 谢渊一下便注意到旁边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书架。 这个书架看起来普普通通,简直和最常规的书房中所置放的书架一般,只是古色古香,大概已经有不知多少年了。 上面稀稀拉拉,放着几本册子。 一、二、三……九,十。 刚好十本。 谢渊有些不可思议,这就是十本通天秘册? 就这样放在这里? 感觉有些……太不庄重了。 在谢渊的想法里,这应该是用宝盒收起,放在特制密封柜箱里,然后里外许多道围墙围住,再设无数大阵等等。 怎么也得比第五层的阵仗大很多才是。 姚天川虽然能随身带有大金河功的手抄本,但一来是大金河功在姚家特殊,二来是姚天川地位特殊,其他那些姚家核心成员,不到宗师的可没这待遇。至于姚家另一本顶级功法,据谢渊所知就是不会离库、只给传承的。 不过谢渊细看过去,发现那书架本身好像就是一件宝物,看似露在外面的书册其实有无形阵法保护,常人的手多半是伸不进去。 谢伏走到书架旁边,伸出手去,仿佛穿过一层无形的水波,连空气都微微荡漾。谢渊甚至看到,他的手在穿过书架之时甚至有所折射,看起来有些错位,仿佛是真正的水面。 老宗师收回了手,手上捏着一本黑色的册子,而谢渊发现书架里的书册看起来根本没少,不由凛然。 这是自己都没法现的某种幻阵,还是其他更神奇的法门? 谢渊知道,这第八层看起来简单,实际上藏了许多玄妙手段,只是自己不能尽数识别。 不用怀疑先人智慧。 谢伏走回谢渊身边,直接把册子递给他,淡淡道: “拿去看,看能看懂多少。” 谢渊一时有些发愣,下意识的接过看起来薄却有些发沉的册子,感觉这纸张有些特异。 他低头一看,只见黑色的封皮上有几个烫金大字—— 《焚天灭道枪》。 刹那间,谢渊感觉眼前一片恍惚,仿佛看到无边火海之中,一道伟岸的身影手持长枪,直指青冥。 山峦侍立在他身侧,火海匍匐于他脚下。 他已举世无敌,最后一战,逆伐苍天。 一道接九天而通黄泉、贯穿整片天地的枪影陡然爆发,无穷高的青天猛地被刺穿一个大洞。 然后,一双无比庞大、无比淡漠的眼睛,从那大洞中慢慢睁开,俯视着伟岸的身影。 只是看到那双眼睛,谢渊猛然惊醒,浑身发颤,出了一身透汗。 那是……什么? 他感觉自己空虚无比,仿佛连战武库八层六十四部一般,无论精神血气还是内息都萎靡不堪,甚至都站不稳。 谢渊眉头紧皱,感觉那双眼睛有些许熟悉。 似乎在曾经第一次领悟黑天书的幻境中,燃烧的天幕后面,隐约也看到了类似的场景…… “……谢渊、谢渊?” 谢渊又回过神来,看向旁边一脸打量的谢伏,才无比疲惫道: “长老,我走神了。” 谢伏看着谢渊十分难看、一片苍白的脸色和连血色都褪去的嘴唇,反而露出兴奋的笑容: “我看得出来!好好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看到了无边火海中,持枪的绝世高手逆战苍天,将天都捅了一个窟窿。然后……窟窿里出现了一双眼睛。” 想到那双眼睛,谢渊的声音甚至本能的顿了一下,然后才沉声道: “再之后就醒了。” 谢伏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然后全是大喜: “你竟然看到了最后一枪,‘焚天灭道’!” “最后一枪?焚天灭道?” 谢渊低声重复。 这枪法不就叫焚天灭道枪。 谢伏哈哈笑道: “小子,这枪就该你练啊!” “啊?” 谢渊尚在反应之前所看到的东西,谢伏就连连拍打着谢渊的肩膀,让他浑身巨震: “当年你爹也是第一次参悟就看到了这最后一枪,然后便成了近三百年来谢家最年轻的大宗师。你小子,是他的种!” 谢渊感觉谢伏是有些大喜过望,手上完全没收住力道,让自己感觉气血翻涌,双眼发。 他模糊间看到面前多了一行字。 【焚天灭道枪:(???/???)】 “什么玩意儿……” 谢渊晕晕的想着,就看个标题而已,我又懂了? 好在谢伏及时发现谢渊现在已经虚弱不堪,连忙收手,抚住他的后心。 随后谢渊感觉一道极为精纯的内息渡了过来,身躯一热,虚弱感顿时消散许多。 见谢渊的内息又开始自己运转生发,谢伏才收回了手,顺便瞥了谢渊一眼: “你这大金河功还挺浑厚,就姚家呆那几天都能练成这样,确实是个好小子。” 不过怎么还有道家的气息?谢伏疑惑了一瞬,但按下没去探究。 可惜大金河功谢奕说了立誓不能外传,不然默下来第八层又多一门功法…… 谢伏有些碎碎念,要是谢家也跟姚家那般不要脸,这大金河功肯定跑不掉。 不过上三姓一向自诩清流,这样子传承千年,倒也不会擅动自家规矩。 而且谢渊的大金河功是没有最后几层最关键最高深的终篇的,这样的残篇最多也就放在武库第七层,还不值当谢家自侮。 谢渊缓过一口气来,然后心情才微微有些忐忑的问道: “长老,刚刚您说,我可以练这门枪法?” “我说过吗?” 谢伏斜眼道。 “额……您刚刚说我就该练这个?” 谢渊声音逐渐放低,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谢伏笑了笑,懒洋洋道: “只是说你有这天赋,没说你能练。” “……好吧。” 谢伏看他样子,嗤笑一声: “拿去练吧。” “啊?” 谢渊又怔了一下,见谢伏一脸笑意,顿时又是激动又是腹诽。 这老头子在武库待闷了,是不是爱拿人逗乐子! 这通天枪法,自己也能修行! 谢伏看着他喜悦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感慨,然后缓缓道: “不过谢渊,你知道这枪法的来历吗?” 谢渊摇摇头: “晚辈不知。” 谢伏点了点头,慢慢道: “要练此枪,不知其来历可不行。 “一千四百年前,我们谢家出了一名顶天立地、举世无敌的大宗师,名‘谢安’。 “谢安自幼便展露顶尖天赋,同龄同境中无人能比,越境战斗如同吃饭喝水,任何成名的天才都不是他一合之敌。 “他以最快的速度成为大宗师——比你爹还快许多,然后在大宗师中都是引人侧目,才成就内外合一境数年,除了那几名百年大宗师,已经没人是他的对手。就是那几名横压天下百年的大宗师,有人想要扼杀他,最后却也没奈何他。 “他不止是个天才,还是全才——说起来你和他还有点像。他也是谢氏武库全通,武库八部无一不精,便是天机术都有不浅的造诣,家族历史上唯一一名据传阅遍武库的便是他。 “并且除了练武,家族生聚发展、培养子弟门人、领兵打仗韬略、治国理政民生,无一不通,年纪轻轻官居宰相,那时的前朝皇帝器重他之后马上又忌惮他。然而他崛起太快,在皇帝以为他只是个少年天才、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无敌了。 “而后西域又来犯中原,灶教同时起百万教众举事,天下大乱。那时的皇帝昏聩,前朝本来已经到了末年,按理说我们谢家有机会取而代之。 “不过谢安先祖格局极大,目光跨越千年。他言道成为皇族,盛极必衰,倒是身居世间第一流,方得尽量长久。 “于是先祖领兵破西域联军,再镇压灶教百万反贼,杀灶教时任教主,擒灶教圣女做侍女,终得举世无敌。而后他生聚十年,将天下安定,王朝稳固,百姓休养生息,再另立新帝。明明是王朝末年,又有盛世景象,再续三百年国祚。结果新帝都要禅位了,他发表那一番名言之后退隐朝堂,再卸任族长之位,自领镇武宗师,潜心培养族人子弟。 “而后他在谢氏武库隐居十年,以毕生心血结合谢氏家传枪法,创出了《焚天灭道枪》。时至今日,焚天灭道枪都是武库八层,十部通天秘册威力之最。” 谢渊听完之后,心向神往,叹道: “先祖真是一世传奇。” “何止是传奇?” 谢伏也感叹道,但他话锋一转,声音稍沉: “但世间安有完人?先祖最后,并没有落得十全十美。” “嗯?” 谢渊有些意外,以这位谢伏先祖横压一世的天赋实力与威名,还能怎么不好收场? 谢伏望着旁边的石屋,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那时先祖收服灶教圣女当侍女,族人乃至天下无人觉得不妥,只觉他既是英雄无敌,也是名士风流。 “结果谢安先祖隐居武库之后,是带着那位圣女在这住了十年的……彼时族老有几人觉得不妥,但是以先祖的威望,倒也无人直接反对。 “十年之后,先祖创出《焚天灭道枪》,然后安排好了后事,培养好了接班人,就告知时任族长与长老—— “他要伐天。” “伐天?” 谢渊心神有些震动。 天也能伐? 这位先祖真是举世无敌不甘寂寞,欲要行前人未有之壮举? 谢伏叹了口气: “那时大家都不明所以,纷纷劝阻,只有那圣女一直支持。故而大家后来都怒斥妖女,认为是她蛊惑了先祖。 “但先祖一意孤行,最后还是交接好之后,带着圣女不知所踪。 “数年过后,先祖自己回归,将焚天灭道枪补上最后一招,将其升华,成为完整强大、超出以往的通天功法,于武库坐化。” 谢渊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总感觉这位先祖的经历相当传奇,而最后的结局也十分戏剧性。 战天而亡,听起来不失为武者的一条归途,悲壮而死得其所。 不过在传统的观念里,武道通神也是求道的一条路,最终是要感悟天道、以身证果,而非逆天而行。是以这名先祖的举动,在旁人看来恐怕有些荒唐。伐天?异想天开。 特别是有妖女作祟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觉得他英雄一世,最后竟然被区区女子蛊惑,行那荒诞不羁之举,如幽王戏诸侯,是否身死也只为博美人一笑? “这便是《焚天灭道枪》的来历。” 谢伏负手而立,望着塔外的重楼叠宇、气象万千: “修此功者,不可不知。 “因为修炼此功最重要的一条禁忌,便是不得修行最后一枪。” “不得修最后一枪?焚天灭道?” 谢渊又觉稀奇。 明明听谢伏讲述,这枪法的最后一招才是全篇精华,其名就是枪法全名,怎么又不让修行? 谢伏点点头: “不错。因为这最后一枪太过强大,修之恐遭天忌。” “……” 谢渊眼神有些震动。 真是越来越玄乎了。 不过想到那冥冥中的淡漠双眼,谢渊打了个战,感觉这说法恐不是空穴来风。 谢伏叹了口气: “既然你能直接感悟到最后一枪,那想必知道这门枪法,就是谢安先祖创立来伐天的,从其名字就能看得出来。 “在那之前,天道缥缈,我们从不知道天道何在。但在谢安先祖伐天之后,我们才知道,此天有道。” 谢伏低沉道: “或许是天道记住了这一枪,或许是这一枪的强大超出了人间该有,总之天道不可度测,自谢安先祖之后,每一位修到这枪法最后一招焚天灭道的前人,最后都不得好死。” 谢渊眉头紧皱: “真有这么巧合?” 他望着手上的这本册子,这莫不还是一本被诅咒的功法? 谢伏摇摇头: “不是巧合……但现在对你来说,也不必知道太多。以后你自然会知晓。 “不过只要不修最后一式,这门枪法修炼起来倒是没有其他问题。哪怕没那一招焚天灭道,这枪法也是霸道绝伦、威力无匹,称为天下枪法第一不为过。”他笑了笑: “若是有最后一枪,那就是天上枪法了。” 谢渊缓缓点头,拿着功法心里有些热切。 谢伏看着他,露出微笑: “到了这种等级的枪法,内外合一自不必说。你习练此功,内息和血气都会得到滋长淬炼。特别是血气,练法不论高低,自来都有生血壮体之功,只是效果不一。但这样神功,你练之可辅助血气滋长,提炼其品质,故而我说此功可弥补你的需求。” 谢渊紧紧抓着册子,笑呵呵道: “长老,我真可修行啊?刚刚您不是说……” “看在你悟性尚可的份上,给你破例了。” 谢伏摆了摆手。 谢渊心中这便明白刚刚谢伏是诈自己的,暗道这老狐狸狡猾贪婪,不练武也得是个奸商。 “你要真拿不出东西,那也不能不让你练功,先赊着吧。以后记着啊!带点好东西回武库来。” 谢伏嘀嘀咕咕,然后又道: “不过可以练也得看你能不能练成,虽然你悟性看起来还可以……你先看看吧。” 谢渊当即翻开册子,一脸兴冲冲。 打开第一页,却是功法序言,看起来是笔者手书,字体龙飞凤舞,极有气势。 “余半生练武,成就颇多,欲要著书传于后世,恐终此一生也不能尽笔墨。” 是那位谢安先祖的自序? 口气有些大啊……不过是应该的。 谢渊继续看下去: “……然则直到莲奴儿将余点醒,方才知道半生所得,都是虚妄;一世英名,不过笑谈。” 谢渊眉头微皱,然后看到四个气势冲天、几乎让他眯眼的大字: “此天该伐! “故而余创立此功,欲要伐天。若能凯旋,当为此世开新天地;若不幸败亡,希望天下后人尽练此功,逆伐苍天,不胜不绝!” 然后是墨迹与前面有些不同的两行字,看起来是后面补的: “补足此枪,后人练之,当可伐天。 “此生幸得莲奴儿良师益友,终不至于雾里阖眼,暗中亡身,虽死无悔。幸甚,幸甚!” 谢渊看得有些沉默,大概知道为何谢氏后人对谢安祖师的晚年有些含糊其辞了。 那莲奴儿毫无疑问就是灶教圣女,光看这序言,确实有些像被忽悠傻了的恋爱脑。 谢渊沉吟一下,不去深究陈年往事,而是翻过序言,看后面的功法。 第一页中,谢渊看到一个持枪人像跃然纸上。其持枪傲立,枪尖指地,气势冲天,如同已经无敌。 谢渊眼前一,感觉纸上的人影似乎动了,掩饰出一招招的枪法来;而人影面前有无数高手僧道妖魔,持刀剑棍棒法宝,却无人是那枪法敌手。 人影动作间,身上似乎隐隐有青红两色光芒流转,每一招都标明了独特的相匹配的路线,配合枪招,威力倍增。 谢渊看得如痴如醉,看着那人影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的将招式演示出来,而他眼睛一瞬不瞬,将其记下。 “醒来!” 谢渊陡然听到一声清斥,一下惊醒,感觉鼻子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他手一摸,发现手上一片赤红,竟然流出鼻血。 谢伏在他眼前皱着眉头,严肃道: “通天功法若想修行,难度极大,费精力极多,过犹不及,你修炼过大金河功,应当明白此理。” 谢渊这才感觉到头晕脑胀,本身刚看封面就已空虚的自己现在更是跟透支了一般,估计自己除了流鼻血,恐怕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讷讷道: “一不小心太入迷了。” 他其实不知道大金河功到底有多难,毕竟他是走了捷径,没那么困难……只不过如今看来,走捷径也不一定全是好事。 谢伏摇摇头: “天都黑了,还好有我给你看着。” 谢渊往外一看,果然发现太阳都已经落山。 他嘶了一声,不知道那人影演练功法竟然了这么久。 “既然用了这么久,你领悟了几招?不要告诉我只看到了一两招啊?怎么也得来个三招,呵呵。” 谢伏斜眼道,语气有些期待。 这么好的天赋,第一次看肯定该有所得,若是起步便能直接看出三招,那后面就让他一直练这个! 【焚天灭道枪·人间太平·未入门:(1/1000)】 谢渊看着面前的面板,有些迟疑道: “第一式?” 这功法没有文字,只有蕴含真意的图像,能领悟多少,全看机缘与悟性。 第一页应该就是第一式,名唤人间太平。 他看了一天,面板已有所展示,算是开始上手了。 谢伏白眼一翻: “我知道你在看第一式,你捧着第一页就没动过。第一式有好几招,我问你看出了几招?” 谢渊沉吟一下,数了数人影来来回回就用了七招,然后不断重复,基本都看明白了,就说道: “七招。” “多少?!” “……七招?长老,第一式有多少招?” 谢渊试探道。 这样的绝世枪法,一式是不是得有几十招? 只看出七招,难道是很差的成绩? 谢伏盯着谢渊,双目一瞬不瞬,语气有些不善: “小子,你莫不是拿我寻开心?” “晚辈水平低,只能看到七招。” 谢渊老实道,又赶忙解释: “可能是今天状态不好,我休息休息再来。” 谢伏眼皮一跳,跳脚道: “还只能看到七招!第一式拢共就七招,你怎么可能半天就全部领会!年轻人,莫要欺老夫年老昏聩,大耳瓜子扇你个不老实的信不信!” 谢渊张了张嘴: “只有七招?” “什么叫只有七招!一式七招,一共七式四十九招,加上最后一招焚天灭道,此枪共五十招,五十招绝世枪法,还要多少?你这小子,不老实啊,到底看了多少?” 谢伏吹胡子瞪眼道,觉得谢渊说话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谢渊龇牙道: “长老,真看了七招啊……” “还撒谎!” “可我要是没看出来,哪知道刚好七招……” “……?” 跳脚的谢伏突然愣住,思索一下,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马上又瞪着谢渊: “万一你就是随口胡诌呢?” 谢渊无奈道: “长老,我胡诌有什么意义?不是一试就明?不过我现在体内空虚,演示不出来。等我恢复了,或能演示,嗯,大概有些歪歪扭扭。” “你还能演示?” 谢伏又提高了声调,不可思议道。 谢渊迟疑道: “可以吧?都看明了了,至少能有个形似。” 谢伏盯着他,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打量了半天,才幽幽道: “谢家怎么把你这个宝贝落在外面了?还好谢奕给你捡了回来! “你知道你爹当年第一次看了几招出来?” “几招?” 谢渊好奇道。 “五招!并且只是看出,还不得习练、不得演示。就这,已经让家族上下欣喜若狂。” 谢伏嘶声道: “你过几天休养好来给我演示一二,现在你回去,好好休息!真要是一天领悟完整的第一式,我看你就是谢安先祖投生转世!” 谢伏激动的在第八层走来走去,这架势倒让谢渊有些打鼓。 难不成使这枪法还有什么疑难,没那么简单? 当然绝世神枪他现在肯定也只能勉强用用,形似而难以发挥全部威力。 但是面板既然已经记录,脑海已有第一式全部七招的使法,按理说依葫芦画瓢是没问题的……过两天看看吧。 谢伏止住脚步,用手去拍拍谢渊: “先回去休息吧!你现在可是个宝贝疙瘩,不敢让你受苦受累。这么些年来,你还是第二个有谢安先祖几分风采的苗子……” 谢渊本来要走,闻言有些好奇: “长老,第一个是谁啊?” 谢伏顿了一下,摇头道: “第一个不是咱家的,是别家的……” 他语气有些悠悠道: “就是当年的平西王薛明河。” 谢渊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谢伏瞥了他一眼,微微叹道: “别家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当年我们谢氏决定不能让当今皇帝拥有这把天下第一利剑时,便是觉得他太像历史上记载的谢安先祖了。若不是这位平西王少小时长在民间,耽误了许多,说不准早就举世无敌。 “如今的皇帝野心滔天,若真有如此无敌利剑,恐怕就是我等世家的大劫,乃至末日。” 谢渊陷入沉默,摇了摇头。 谢伏道: “都是些陈年往事。你且回去休息,若你真能将焚天灭道枪在这个境界练熟几式,升华血气品质不成问题。到时候你且边修边找,实在不行让你二叔去般若寺求个法,总有适合你的佛门经典。 “当然,若是你想直接重修,那就更简单了,武库里就有最适合焚天灭道枪的配套根本法,到时候你便是耽误两年,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你且自己去想,这样或许更好。” 谢渊应道: “是,晚辈会好好思考的。” “回去休息吧。” 谢伏挥了挥手: “消耗虽大,给你三天时间恢复应该足够?到时候来让我看看你的领悟。没关系,勿要有压力,就算这次不成,以后你都可以上八层来参悟,我会指导你修行这门枪法。” 谢渊恭敬的行礼: “是,长老。” 他正要将手中的册子还回去,却突然一愣,发现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空无一物。 谢伏简单解释道: “那只是个副本虚影,够你参悟一次。” 谢渊恍然,看了眼那个神奇的书架一眼,然后告辞离去。 下楼的过程中,他颇为喜悦的想着: “本来只是想求个外练法,根本没奢想第八层现在就能对自己开放,结果便是意外之喜。 “焚天灭道枪虽然不是专门外练的法门,但是如镇武长老所说,修炼这样的功法对血气有淬炼提升的效果。配合金钟罩,等于将其升级。 “只不过为长远计,自然还是早日换更好的外练法为佳。但是现在不用那么着急了,血气品质可以在枪法的帮助下提升一个乃至数个等级,宗师前够用——不过到时候要想转修就更为困难。嗯,我就瞄着金钟罩一系的佛门功法好了,我各种打法杀法不缺,就需要极佳的防御力护卫自身。也不知那佛韵能带给我什么……” 谢渊下到一层,被守卫送出塔楼,外面已是星月高悬。 一个绰约窈窕的影子沐浴着月光走了出来,影子身后仿佛长了两条尾巴,一晃一晃。 谢渊怔了一下,诧异道: “灵韵,你在这等了一天?” “看看功法,吃吃东西,倒是很快就过去了。” 谢灵韵一根纤葱般的手指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偏过头道: “没想到你这么久,怕你出什么事怎么办?” 谢渊叹了口气: “在这里我能出什么事?” “你现在不是就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 谢灵韵笑嘻嘻的,上前两步,挽住他的胳膊扶着他: “走吧,送你回去。” 谢渊被谢灵韵搀扶着慢慢走回去,月光照耀在两人身上,影子像是依偎在一起。 走了半晌,谢渊欲言又止,还是低声道: “灵韵,你知道咱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吧?” 谢渊不是傻子,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谢灵韵对自己的感情有些超出界限。 他原本以为望江楼上的大小姐言语只不过是说笑,亦或者是少女冲动,不管哪一样都没什么大不了,最多过一段时间也就消散。 特别是他们两人最后竟是这般亲近的关系,谢灵韵想来跟他也没多深厚的感情,过段时间也就该忘却这不尴不尬的一段经历。 结果他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是个认死理的,好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谢灵韵听他这样一说,娇躯忽而一颤,低着头道: “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兄妹,当然不可能啊。” “你知道就好,所以我们这样……” 谢渊于心不忍,但是他觉得得尽早说清楚。 谢灵韵直接打断了他: “你觉得我们这样,哪点不像兄妹了?” “额……” 谢渊一时还真没法反驳,虽然以他们的年纪,这年龄段的兄妹都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关系密切的也不是没有,至少表面上他们还是正常的兄妹关系。 就是亲近了些,不像才相认的。 谢渊还没说出关键,谢灵韵直接抬头望着他,自顾自道: “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别看我有时任性、脾气强硬,但有爹娘对我的言传身教在,我亦知礼知节,就算你要逾矩我也不会同意的,那是让父母家族蒙羞。 “所以啊,我就是跟你当兄妹,跟在你身边而已。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算走遍天涯海角,多带一个当尾巴的妹妹也没什么不可以吧?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好不好?” 谢灵韵望着他,绝美的小脸映照着素白的月光,显得一片苍白。 谢渊看着这从来娇气而刚烈的大小姐一副楚楚模样,眼神中竟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乞求,心中一痛,当即道: “好好,便依你所言。你是我谢渊的妹妹,不管哪里都去得!” 谢灵韵顿时露出甜甜的笑容: “那就最好。” 她瞬间仿佛没事人一样,挽着谢渊,脑袋轻轻靠了在他的胳膊上,问道: “喂,你今天怎么登到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下来?总不能上八楼了吧?” “对,镇武长老求着我练焚天灭道枪,不练不准走。” “哼,又吹牛……” 谢灵韵狠狠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不知怎么也不想再问。 她靠在谢渊的肩膀,仰头望着月亮,无声的叹了口气。 过了三天,谢渊才将那日在谢氏武库第八层的消耗完全恢复。 焚天灭道枪看个封皮看个第一页,消耗的就比之前登楼还要多得多。顶尖功法的难度,可见一斑。 依照约定,谢渊立即来到武库八层,准备给谢伏演示焚天灭道枪的第一式人间太平,他自己也想知道这枪法使出来是什么样子。 只不过刚刚登上武库之顶,看着显得有些挤挤囔囔的第八层,十来股庞然气势互相激荡,甚至让空气都有些扭曲,谢渊陷入了沉默。 或苍老或健硕或绰约的宗师们像菜市场看热闹的闲人,而存放十本通天功法的谢氏武库之顶便是那个菜市场。 至于登台卖艺的谢渊,刚刚走了上来,走到了舞台中央。 (本章完) 284.第283章 宗师们的震惊 谢渊看着这么多的宗师长老齐聚一堂,第一反应是不是自己假扮身份偷学神功被发现、现在要三堂会审? 可旋即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可没再偷偷摸摸的扮演他人,难得的恢复本来身份,甚至是自己都不知道的隐藏身份,真得不能再真。 谢奕、镇武长老当仁不让,站在面前;旁边的许多长老也是回到谢家族地后耳熟能详的大人物,没见过也看过画册免得冲撞。 还有那名白眉垂吊、慈眉善目的老人,谢渊记得是之前切磋时坐在最主位、谢奕都必恭必敬的人物。 听说这位长辈还是谢奕的曾祖那一辈的,年少时就出门游学求道,后来又回归家族,是族内修道家功法的顶尖高手,亦是辈分最长的人物了,年岁大概已经过了百五。 好多宗师……都在这第八层,一人一本册子都不够分的。 谢渊暗道。 谢家实力虽然雄厚,宗师数量虽多,但也没有几十人那么夸张。除开驻守各处分支产业秘地的长老,算一算族内留守的十来名宗师,今天恐怕是都到了。 这会不会导致族守空虚?要是有敌人趁虚而入,我岂不是成了罪人……因为看子弟耍枪而族地告破,谢家也要千古留名了。 谢渊有些走神,然后便见那位曾曾祖和善道: “谢渊,你不要紧张,我们就是些闲着没事的老头,过来溜达。” 谢渊恭谨的施礼回应,心道这里可有好些身居要职的青壮长老,不全都是退休老头老太。 对他们的来意,谢渊心知肚明,肯定是镇武长老将消息传出去,一时谢家的大人物都抢着要来看。 看来那天镇武长老的说的话一点也不打折扣,原来自己这“天赋”是真的能引起族人轰动的。 谢伏摆摆手,道: “谢渊,你休养好没?” “回长老,晚辈已经休息好了。” 谢伏重重点头: “好!那你就把焚天灭道枪的第一式演示演示。” 各位宗师长老纷纷散开,第八层倒宽不阔,长老们只得紧紧贴在石墙边、书架旁,尽量给谢渊腾出个位置。 这些人平时都是谢家最顶尖的人物,出门不说仆从如云、晚辈伺候,也是自有气派,此时却肩挨着肩腿贴着腿,贴着边儿打挤,有些许狼狈。 “谢灵,莫挨我!” “就这么大点儿地,碰一下怎么了,你小气巴巴的!” “谢寒,没你位置了,你下去看吧。反正以你的修为,在哪都如眼见不是?” “呵呵,真如眼见你怎么不回家去?非要到这里来抢地盘?” “谢鹏,你踩着我的脚了。” “祖爷爷对不起对不起……” “谢奕,你也是。” “……我这就让开。” 在场宗师要么是从小一起打闹到大的,要么就是被人看着长大的,此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氛围还挺热烈。 谢渊站在场中,承受着十来道强大的目光,感受着周围气势激荡,静室风起,如同在高山风口一般,压力陡增,胸口发闷。 便是之前各种大会上承受千百道目光,也不如这些宗师挤在斗室里诶的压力大…… 谢伏看见谢渊眉头微蹙,手轻轻挥了一下,第八层陡然风止,谢渊瞬间感觉轻松,出了一口气。 他从旁边的兵器架上取出一杆谢伏准备好的长枪,拿在手上对四面施礼: “各位长辈,晚辈献丑了。” 众人都是平静的点点头,对这个身世离奇、天资绝伦的晚辈十分和善。 谢渊拿着大枪,先不动神色的掂量了两下,说起来这竟是他第一次拿起这种兵器,就要来施展天下最强也是最难的枪法。 枪,兵中之王。 江湖俗语云,“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可见长枪威力之大,难度之高,值得一生浸淫其中。 虽然在打通内外桎梏、武者外通天地,宗师辈出的武道通神之年,长兵器的优势已经不是绝对因素,甚至真正高手的赤手空拳亦可以摧山断河,但持枪武者的战力,还是会让同境对手多出许多慎重。 谢渊抚摸着沉重的枪身,双手一中一尾,足下不丁不八,站住了一个架势,正如《焚天灭道枪》的第一页人影静止时。 周围的宗师们一下安静了下来。 身为陈郡谢氏的宗师,就算没有练这门枪法,但至少也见过。 毫无疑问,谢渊用的就是焚天灭道枪第一式,人间太平的起手式。 一股稍显青涩、但却已然初具雏形的霸道无敌的气势自然而然的从谢渊身上散发出来。 何为人间太平? 若人间已无敌,自然太平。 这焚天灭道枪的第一式,名为太平,招式可一点也不太平。 谢渊看到的那周而复始的演示人影中,每一枪挑的都是天下顶尖高手,刀王剑圣,密教宗主,遗迹妖魔,隐世高人。 七招枪法,霸道绝伦,一往无前,组成了完整的一式,人间太平。 谢渊身形忽然一动,陡然舞出一团枪影。 虽然是第一次握枪,但是对焚天灭道枪第一式的仅仅是一点理解,高屋建瓴之下,也已经足以让他在枪之一道上直接登堂入室。 谢渊手上的触感陌生而不生涩,稳健的舞着大枪,朝面前瞬间刺出了上百记。 古书云,“浑身上下,若舞梨;遍体纷纷,如飘瑞雪。” 谢渊此时面前的枪影如同骤然爆发的寒光,笼罩全身,耀眼不可逼视,正如此景。 谢奕、谢伏以及其他长老都是眼神大亮,有人兴奋的喃喃道: “第一招!使出来了。” “他确实能用此枪!不只是领会而已。” “伏长老,他真是只领悟了一次?” “我骗你们作甚?” 谢伏哼道,眼中也是一片喜色。 这才是第一招,他自己说的已全部看明了。 且往下看…… 谢渊只是使出第一招,就感觉出这枪法的霸道无匹。 眨眼间百记刺击,若非是他境界有限,每一枪上面自带罡气,任什么敌人都是遍体窟窿。 但即使这样,这仅仅是第一式第一招也威力磅礴,疾如风迅如雷,既快不止,杀力惊人,让谢渊自己也吃了一惊。 旋即他神情雀跃,枪势一转,陡然从低往上一挑,然后猛地一刺,面前数丈范围都是狂风涌起,枪势汹涌,成为绝地。 武库八层陡然刮起劲风,不过周围的宗师们都如定海神针,这劲风倒是只在中间空地处打转。 然而宗师们或是胡须长眉飘飘,或是衣袂裙摆鼓荡,神色都颇惊异。 “第二招……” 有人喃喃道: “比他爹强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宗师们惊异的交头接耳间,谢渊枪头再一转,枪如狂龙,从左至右连刺,仿佛面前有许多敌人,然而一瞬之间全部清空,眼前已经无人遮挡。 “三招,已经三招了!” 谢伏眼睛大睁,笑道: “领悟一次便能使出三招。这枪法,合该他练!我定要好好教他,不练全不准出门!” 众宗师都是微微点头,他们中可没人第一次领悟就有这般本事的……能看懂便是胜利了。 虽然谢渊的枪法以他们的眼光来看还十分稚嫩,只能算是演示,距离实战发挥威力还很遥远。但只要一想想他才刚上手就有这般表现,那说一句未来可期不为过。 而且,前三招已经如此顺利,他难不成真能完整演示出第一式来? 众人都是无比期待。 而谢渊这边已经渐渐得心应手,虽然感觉这枪法的消耗简直是大得惊人,但使出之后纵横无敌的感觉亦让他心醉。 他眼神发亮,估摸着自身体力,大金河功一浪一浪的狂涌,如同不要钱一般的倾泻注入到手中长枪。 第四招,斗室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似乎隐隐有龙吟响起,潜龙出渊; 第五招,谢渊持枪上步,连击三次,若不是谢氏武库阵法阻隔,面前直线可清出三十丈的空地; 第六招,谢渊腾挪转圜,高高跃起,长枪如飞龙在天,居高临下,地面以枪尖为圆心,方圆数丈尽皆寒光凌冽; 第七招,长枪静止一瞬,忽然一放一收,简单的刺击,让空气似乎静止了刹那。 而后武库第八层的阵法陡然激活,四周光芒绚烂,处处皆有阵法条纹,天板、石墙、地板、书架、石屋,全部是密密麻麻的金线亮光,如同上古秘境。 谢伏双手连挥数次,这些线条才渐渐平息,然而空气中隐隐仍有让人心悸的感觉散发出来。 谢渊持枪静立,看着周围安静一片,心中暗道莫不是闯祸了? 看刚刚那架势,感觉谢氏武库要将谢家高层都一锅端了……那便真要成千古奇谈。 不过这么多阵法,竟然叠加在一起,以谢渊的阵理知识简直感觉闻所未闻。 要是慕姑娘看了,恐怕跟耗子入了米缸差不多,替谢家当这镇武宗师估计是心甘情愿。 谢渊长出一口气,体内又空虚了。 然而他此时血脉奔涌,体力虽虚,心潮澎湃不休。 人间太平,酣畅淋漓! 谢渊隐隐感觉到这从头到尾的一式枪法使出,自身血气的品质隐隐有进步,不由心头激动非常。 若是血气的境界有突破,他都不至于如此高兴; 但是品质的提升往往只有大境界突破时的蜕变才能发生,也不出乎意料,只是功法按部就班之事。 而要想血气的品质跃升,那除了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就只有功法本身特异。 像金钟罩这种中规中矩的功法,若要凝练更高品阶、带有特异的血气,那是无计可施的。 但此时他这一身暗蕴佛韵的血气在焚天灭道枪的霸道枪意之下,似乎发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进步——微不可查但还是能被谢渊敏锐的感知探测到。 这一丝比发丝儿还细的血气,比周围的血气稍微凝练那么一点点,也比平和的佛家气息多了一点点霸道和煞气。 微不可查的一点进步,一点小小的进步,却是血气进阶从零到有的第一步。 仅仅是第一次施展而已,谢渊可以想象等自己将这第一式入门,渐渐淬炼过多次之后,全身血气都会化作如此凝练而霸气,使出的威力更上一个台阶! 谢渊心中雀跃,自己的根本法总算有所提升。 不过他面上不动声色,因为周围的空气有些过于安静,宗师长老们都在沉默,他一个小辈不好造次。 周围的各位宗师们如同神座上的泥塑石像,一动不动,神情肃穆,气势各异,同样安静。 最终还是谢伏先叹了口气: “现在你若说你是谢安先祖转世,恐怕我们也不得不信了。” 仿佛时空静止一般的气氛顿时活泼起来。 年轻些的宗师都是啧啧有声,面露兴奋: “好家伙,族长从山里把宝贝挖回来啦!” “哇,一千四百年的转世老山参!” “谢灵,胡言乱语什么!太不尊重人了,先祖岂能拿来乱开玩笑?” “嘿嘿。” 老者们则是抚着长须,神色惊讶中露出极欣慰的模样,感慨道: “先祖保佑,我谢家又出一个麒麟儿!” “这已不是麒麟儿了,这已经是潜龙出渊,一遇春风便化龙!” 谢奕则是神色感慨,轻轻拍打着谢渊的肩膀,一时甚至有些不知说什么。 他想了想,吐了口气,道: “谢渊,回去之后,我将大哥留下的长枪拿给你。” 周围的宗师们闻言都是一静,有人迟疑道: “家主,那杆枪现在给谢渊用,恐怕有些适得其反。” “无妨,我会封锁其上的力量,等谢渊的实力逐步提升,自能慢慢解开封禁,直到完全掌握。” 谢奕解释道。 众人闻言,这才点头。 他又对向谢渊: “大哥当年所用兵刃虽然不是镇族神兵,但也差不太多了,介于玄兵与神兵之间。以你现在的实力,自然是玄兵都还难以掌握,所以我会做些布置。你现在先拿着熟悉,日后也好成为本命兵器,甚至提升为神兵也说不定。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带着这杆长枪,重现大哥、重现谢安先祖的风采。” 谢渊见周围希冀的目光都望过来,郑重的一拱手: “二叔,各位长辈,谢渊必定不负所托。” 众人都是露出笑意,对他愈发满意。 谢伏又嘱咐道: “你小子就是境界太低了,耍了一式现在又被掏空!” 谢渊微微苦笑,他一个气血三变境,能将如此绝世神枪的完整一式演示出来已经不易,谢伏要求未免有些高。 而且他是第一次使,虽然歪歪扭扭、倒也完整。只是就如刚刚会水之人,明明在水里已经扑腾完全部力气,结果一看,离岸不过三尺。 等后面慢慢熟悉,逐渐入门,会省却不少不该费的力气,效率会越来越高。 熟能生巧,便是神功也是这般。 特别是对谢渊来说。 【焚天灭道枪·人间太平·未入门:(2/1000)】 涨了一点……果然顶级功法,即使要入门也不容易,这次没有养身功帮他作弊了。 但按这个进度,考虑到有顶级宗师指导、谢家资源供给,熟练之后会越来越快。 一次便有至少一点进度,一天三遍、五遍乃至十遍,或许并要不了多久就行。 谢伏不知谢渊的实力,掐指一算,有些不满: “虽然一般都是宗师开始修行会更好,但你现在既然能练,自然要练!不过你这进度看起来,哪怕第一式要熟练掌握也得个一两年,更不用说后面几式了!” “宗师之前最多练个两式就可,而且熟练了会越来越顺手的,不着急。” 谢奕提醒道。 谢伏摇摇头: “练功要趁早!这样,你们把什么好东西好宝贝都给他使上,杂事也不要去打扰他了,就让他天天来这练功,本来功法就不易,免得分心退步。 “若是影响了其他子弟所得,东西就从我这出,反正我拿着也没什么用。” 谢奕应了一声,笑道: “已经对他是最顶级的配给了,还要您老掏私房钱呐?” “谁出都无所谓,反正是为谢家的好!” 谢伏见谢奕已经有安排,不再细究,拍拍谢渊: “回去休息,休息好了就来练枪!” 谢渊恭谨的朝着周围团团施礼,众宗师皆含笑回应。 等谢渊走后,第八层的宗师们才又纷纷感叹,有人叹道: “还是家主眼光好,老夫还道是看阿玄面上让他受此荫蔽,没成想是找回了参天树的苗苗,自然要好生浇灌。” “就是!如此看来,资源给我那不成器的孙儿确实浪费了,要是谢渊需要,尽管给他就是!” 谢奕微微一笑: “既然镇武长老都要掏私库了,哪还用其他子弟牺牲?谢渊虽然优秀,但也不能耽误了其他孩子。如我之前所说,家族最近还有进项,不会亏待了年轻人们。” 虽然其他宗师们说的好听,但之前提意见的时候可一点不客气。皆大欢喜之时说半真半假的漂亮话而已,真要拿了他们后辈的东西,又得跳脚。 不过谢奕身为族长,顾全大局,见惯人心,自然要团结内部,以和为贵,看破不说破。 众人又感慨赞叹了一会儿,觉得只要谢渊不夭折,宗族下一代也十分有希望。如此天骄,让谢家百年鼎盛也没问题,众长老都是心里高兴。 谢渊回到自家大院中,泡到特制药液池子里,身体的疲惫很快得到缓解。 他舒舒服服的吁了口气,感觉全是享受。 说起来,这日常泡澡的药液,其效果绝佳,非是凡物。若论材料价格,比当年辛辛苦苦攒钱才能得的药浴贵个,嗯,不知多少了。这一池子估计够那等药液泡一辈子的。 若在盘龙镇,便是想象也想象不到有这等东西,人世间真是有参差。 沐浴完毕,内力一蒸,便将身上的水珠蒸干。 谢渊先穿裤子,唤云竹进来,帮自己穿衣。这些个衣服终究不算简便,自己穿实在太麻烦,他也渐渐由俭入奢,习惯了让云竹和侍剑伺候。 水汽蒸腾,看着娇俏的丫鬟在自己面前脸红红的模样,谢渊默念虽然腐败,要严守本心。 云竹瞥了谢渊一眼,柔柔道: “少爷,你的皮肤真好,比云竹的都好。” “你要是像侍剑那样练武,躯体状态也会更佳的。” 谢渊回到。 “诶,我没那么勤快嘛,也没那份天赋。” 谢渊看了她一眼,心想着也许后面给她找一门不那么需要资质的养身功法传授,谢氏武库肯定有。 云竹笑吟吟的: “少爷穿好了!即使在家族中,少爷的人才也是顶尖的呢。” 侍剑这时窜了进来,看到谢渊眼睛一眨,鼻子一抽: “少爷,你好香。” 谢渊嘴角抽动了一下,道: “这池子水是这样的。你要喜欢,拿点药粉回去泡,对你练武有好处。” 侍剑有些犹豫: “少爷,这可逾矩了……” 见她想要不敢要的模样,谢渊笑道: “这院子里面,我说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你们别往外说就是。” 既然享受了两名娇俏侍女精心的服侍照料,那自不能亏待她们。 侍剑漂亮却有些呆的面容露出几分开心之色,然后才严肃道: “少爷,家主来找你了,就在厅堂等着,还带的有东西。” 二叔来了? 谢渊一瞬间反应过来谢奕带的是什么过来,顿时有些兴冲冲的赶了过去。 走到厅堂,见谢奕坐在座位上喝茶,椅子旁边斜靠着一个精致修长的暗色木匣,谢渊走上前去行了一礼: “二叔,您亲自来了。” 谢奕见谢渊收拾妥当,一表人才的模样,也是微微点头,暗道就冲这副卖相,就该是陈郡谢氏的玉麒麟。 然后他抚了抚旁边的深褐色木纹长匣,有些慨叹道: “这还是大哥当年留下的贴身兵器,一直放到今天,我都好好珍藏。 “谢渊,你先拿着看看,趁不趁手。” 谢渊有些期待的拿过木匣,打开锁扣,精巧的机关便将封盖退开。 一点寒光从木匣端头处亮起,让谢渊眼睛不由自主的眯着,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木匣里面是一杆约摸丈许的长枪,枪身呈纯净的深蓝色,其上细看有隐隐的铭纹,其尾部有防滑的打磨,无论颜色还是造型都霎是好看,望之便觉不凡; 而其枪头更是锋芒毕露,银色刃口在外面阳光的照耀下寒光不断流转,锋锐处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长枪的造型经典,朴实无华,然而每一处细节却都似是兵器大师打磨,线条浑然天成,挑不出一丝毛病。谢渊将其拿在手里,枪头高昂,孤高自傲,内里仿佛有长胜的枪灵,看起来自有一股气势在。 谢奕缓缓道: “这杆长枪是当年大哥请最好的匠人精心打造的顶级玄兵,是专门在遗迹里找寻到的蛟龙骨架做枪身,内里还有残余的蛟龙精魄。枪头则是天外陨铁,无坚不摧,锋寒无比。枪名‘蛟魂’,除了锋锐、坚固、破甲之力超出凡物,催发之时还能有寒冰之属,限敌行动;若更进一步,还能发出蛟龙虚影,噬敌血气、震慑心神。真正的枪出如龙,便是这般了。 “不过玄兵特异你现在掌握不了,我将其设了三重封禁,现在它只是极为锋锐、极为坚固的破甲凶器——当然,这样已经超过普通的利器许多了。 “至于封禁,第一重等你修行到三变境的后期应该就能解开,那时它除了本身的威力,其锋寒与破甲之特性还能更上一层,远超凡俗;第二重等你到宗师之境能解开,蛟魂能散发出蛟龙骨的冰寒之属,才算真正的玄兵;第三重则需等你成为宗师中的高手、天地双桥皆通,那时方能完整驾驭这杆玄兵。” 谢渊持着这杆沉甸甸的“蛟魂”,感受着其冰凉的触感,有些惊叹。 原来这杆枪,竟然是传说中的生物所制成的? 怪不得如此奇异,如此强大。 其威力虽然还没见识,但谢渊光听描述就心向往之。 真是希望能早点重现这杆玄兵的全部威能。 谢奕沉声道: “谢渊,这杆玄兵,现在就传给你。希望你好好使用,我想你不会辜负它,一定能再让它的威名远播。” 谢渊郑重道: “二叔,我会好好使用,绝不让玄兵蒙尘。” 谢奕这才露出微笑: “玄兵赠英雄,这枪很衬你。” 这枪本是就是大师打造,简约的造型没有一丝瑕疵,既中看又中用,配上一表人才、高挑匀称的谢渊,果真是相得益彰。 谢奕有些慨叹: “当年大哥也是凭这杆枪难逢敌手。谢渊,这枪威力不可小觑,你得好好驾驭。正好你现在就开始熟练,拿它来练焚天灭道枪,争取人枪法三者合一。” 他重重拍了谢渊的肩膀: “枪法和枪都传你了,谢渊,谢家的担子可就落在你肩膀上了。” “啊?” 谢渊愣了一下,嘶声道: “二叔,没这么快吧?” “早晚的事。好好练。” 谢奕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便离开了谢渊的大院。 谢渊等送走谢奕后,又拿着枪端详抚摸许久,一脸喜悦,就是摸姑娘的小手都没这么开心。 这枪,真是不凡! 练武之人,没有不想要一杆神兵利器的。 谢渊虽然有百变玄兵,十分玄奇,但这兵器只停留在“好用”的层面,非常适合谢渊携带,但是并不能算十分厉害。 但现在这枪,显然就是那种威力极大、能够转变局势的底牌绝招。 拿着这枪,虽然还没能解封,但是其本身的锋锐和材质就已经胜过百变玄兵,穿透力更能轻易洞穿顶尖铠甲、浑厚血气。 而且造型也是极佳,奢华而内敛,拿着叫一个有品味。 谢渊忍不住在院里挥舞了几下,自己感觉自己功力已经大涨了。 “好好好。” 谢渊赞不绝口,收起大枪。要不是今天消耗极大,肯定马上再练一式人间太平。 “侍剑,拿枪!干脆你以后改名叫侍枪吧……不好听,叫扶枪……算了,还是叫侍剑吧。” 谢渊感觉这名字有些不正经,容易让人觉得他有些恶趣味,还是罢了。 侍剑助谢渊将宝枪重新装入枪匣,看着这杆顶级的兵器眼睛也有些发亮。 她对名字倒是没什么所谓。 少爷爱改不改,只是不知他怎么自己又连连摇头。 谢渊得了神功与玄兵,身价翻了几番,最开始的几天更是恨不得枕着蛟魂,在梦中练功。 骤得神功,他自然排除杂念,废寝忘食,日夜苦练。 前几天都先在武库八楼找谢伏手把手的指导,让他纠正谬误、指点迷津,谢渊很快变从练习完整的一遍都费劲需要休息大半天,逐渐变成一天可以练两遍、三遍,到现在每天练个四五遍还行有余力,可以修炼其他法门。 谢伏才教了几天,便突然发现对于这第一式人间太平已经没有太多可以教的了! 谢渊的进步肉眼可见,一点就透,而且从不二过,简直是最顶尖的学生。基本的东西、枪法的理念神韵都教会之后,后面就是慢慢习练,熟能生巧,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啰嗦的。 谢伏顿时感慨,他的确适合练这门焚天灭道枪。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谢渊练什么都基本是这副模样。同样的感慨,早有其他老师发过,不止一个。 于是谢伏便让谢渊自己加紧练习,不必要每天都来,但是还是可以隔三差五的登上八层。一来让他看看进度,看有无纰漏,而来时时可以感悟焚天灭道枪的功法,对照第一页的人影示范,感悟更多,进步更快。 再过一段时间,谢渊自己上下午已经可以各练十遍人间太平,进度极快。纠正许多无用的动作、理顺行气路线,谢渊只要不是全力施发,已经不会那般大的消耗。当然,一天下来,光练枪还是会让他十分疲惫,但云竹从药房领来的源源不绝的、比之更甚的各种补剂药汤、灵丹妙药,以及厨房永不止歇的顶级药膳,都最大的弥补了他的消耗,可以让他第二天精神百倍的继续习练。 如此高强度的练武,焚天灭道枪的进度自然是极快,而他的血气也在迅速提升。 不只是境界,更重要的是品质。 现在谢渊全身的血气,反而收缩了些,但并不是量少了。他的血气已经有一半都变得更为凝练,带着霸道的气息。调动同样的血气,招式威力比之前大了不少,跟修高等级练法的敌人硬碰,便再没那么容易吃亏。 若等另一半血气也都凝练成功,那谢渊相当于已经换了一门功法,即使跟顶级的世家子弟还有差距,但跟其他人在这一项上基本不算太吃亏。 习练神功,进步飞快,谢渊的实力蹭蹭蹭的往上涨着。 他基本就每日大院和谢氏武库来回跑,不少族人都发现了这异状,纷纷打听。 然而那日都是宗师在场,具体的过程对普通的族人来说已经接触不到,只有道听途说的消息,知道谢渊每天反正是没在八层以下待着。 那能在哪? 许多族人暗自嘶声,知道谢渊又得了镇武长老的赏识,天天跟他练功! 这是真要化龙了。 谢灵韵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谢渊那天说镇武长老很热情的让他练焚天灭道枪是真的,顿时有些牙痒痒。 结果谢渊沉迷练功,好多天才想起来谢灵韵呢?这个牛皮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了。 他还有些担心,不知她是不是抱恙或者更甚的心结难解,结果主动去找才发现,原来这丫头也开始奋力练功了。 谢渊站在一边,难得的看见谢灵韵刻苦。 她将一把软剑舞动得如同漫天银光,噼里啪啦的将她面前的假人砍得七零八落,独留假人的面门完整的落在地上,上面贴着一张纸条: “我堂哥。” “……” 谢渊有些沉默,但还是颇为欣慰: “怎么你也这么努力了?” “哼,我也要练焚天灭道枪!” 谢灵韵收起软剑,俏立自家院中的鸡兔圈旁,轻哼道。 谢渊打量了她一下,摇头道: “不适合你练吧?” “哪不适合了?” 谢灵韵面有怒容。 “你太矮了。” 谢渊一针见血的指出来: “除非你用短枪,但没必要。这也不是短枪枪法……干嘛,干嘛?” 谢灵韵气得直接扑到谢渊面前一顿粉拳,咬牙切齿: “会不会说话!” 实话说,以女子而言,谢灵韵不算太矮,但显然也不算高,至少没高到能将大枪信手拈来的程度。这样的先天不足,基本就不用想练枪了。 谢渊一手按着谢灵韵的小脑袋,谢灵韵的爪子就够不着他,凌空乱打,像一只发狂的小动物。 眼见谢灵韵已经要恼羞成怒了,谢渊才笑呵呵的松开手,道: “第八层也有其他功法,肯定有适合你的。” “哼,那也行吧。” 谢灵韵说着,呼了口气,显然练功也有些疲惫。 谢渊有些挑眉: “你不是一向练够就收工吗?怎么这几天这么努力啦?被我的天赋刺激了?” “臭不要脸。” 谢灵韵呸了一声,然后道: “我也想变强,不正常吗?” “正常是正常……变强干嘛?” 谢灵韵瞥了他一眼,定定道: “怕你功力增长的太快,我跟不上。” 谢渊沉默一下,笑道: “别担心,就算你不会练功,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谢灵韵皱皱鼻子,哼了一声,在心里自语道: “但我自己会嫌弃……如果帮不上你。” 谢渊见谢灵韵还算正常……大概,心里便松了口气。 他和谢灵韵进屋闲聊,随口说道: “总感觉家族最近有些忙?” “忙吗?哦,是不是潜龙宴要开始了?” 谢灵韵思索着,微微点头。 潜龙宴? 谢渊一下想起了金陵姚家的小潜龙会。 这小潜龙会之所以要带个小字,便是有蹭着潜龙宴大名之嫌。 潜龙宴,朝廷举办,邀请潜龙榜前列的年轻高手们去京城赴宴,以武会友,既有切磋亦不全是切磋,夺魁者能获得皇室的丰厚奖赏,天下扬名。 自来能被邀请去潜龙宴的,基本都是真正的风云人物,排名前列的潜龙天骄,气血三变境后期起步,未来几乎都会成为宗师。 而在其中夺魁者,自然是天骄中的天骄了。 谢渊以前便听说过潜龙宴的大名,原来是近期举办。 “家族派谁去?” 谢渊好奇道。 “派?都是朝廷指名邀请,宣召民间的年轻人过圣目。家族还是要给朝廷面子的,配合他们把这盛会办得漂漂亮亮。” 谢灵韵说道: “不过多半是谢维了,现在就他在潜龙榜上排名最高,在外界名声最响。” 谢渊点点头,虽然族里有许多实力人物,但谢维还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是推出去的家族年轻一代代表。 像陈郡谢氏这样的顶尖门阀,一般都会韬光养晦,不会让太多天才去外面抛头露面,只会推出去代表人物; 而像金陵姚家这样处境不妙的世家则相反,恨不得年轻人排名越高越好,。 其中区别,大概就是隐藏实力和虚张声势的区别。真有实力,只要有能露出点让宵小不敢造次的冰山一角就好;而没有实力,还更得这样。 潜龙宴是展现家族年轻人实力的舞台,自然要慎重。不过那也只是小范围的,怎么感觉家族最近特别忙碌? 谢渊摇摇头,他就埋头练功,没管太多,也不知谢家到底是怎么个运转模式。虽然谢奕颇想让他继承族长之位,谢渊是敬谢不敏。 此时的谢氏议事厅,一处依山傍水的幽静庭院。 谢奕和几位管族务的长老、以及谢维的亲爷爷正聚在厅内,分别落座。 谢维的爷爷谢有抚着胡须,看着谢奕面前的一封金灿灿的信笺,笑道: “家主啊,是给谢维的请柬到了吗?” 谢奕低头瞥了眼那大气的信笺,有些沉吟,不知怎么给谢有说。 实际上,就是他也没想明白,这金光闪闪的信笺上,怎么是这个名字。 “邀陈郡谢氏、谢渊于冬月四日至圣京参与潜龙之宴……”(本章完) 285.第284章 枪法突破,大离圣京 陈郡谢氏的议事厅依山而建,不同于一般家族议事厅的宏大肃穆,这里的风格更偏古朴清幽。 旁边是幽静的山坡,竹林环绕着雅致的独院,山溪从峰上簌簌流下,引入院中厅内,蜿蜒穿过大厅,继续向着山下而去。 水轻响,愈发清静。 从谢氏最早的几名先祖在这里伐木搭梁以来,清溪已流淌了千年。 安静的议事厅里,几名谢氏的宗师长老散坐其中。 溪水分割了议事厅,让位次看起来有些凌乱,却又自得自然趣味,如同山涧。谢家数千年来遇到的难题,都在这清幽的溪水厅堂中轻松解决了。 家主的坐位在高首处,谢奕坐在那里,沉吟着怎么向谢有解释。 谢有虽是族老,并不负责具体事务。今天叫他来,就是向他分说潜龙宴请柬之名并不是谢维的事情,毕竟之前都以为是板上钉钉了,而且往年的预计从无纰漏。 但显然不只是谢奕没想到,谢有也完全没想过这名额会旁落出去,故而乘兴而来,让谢奕一时有些不好明说。 其他的几名宗师眼观鼻鼻观心,显然不准备为家主分忧了。 哗哗的清溪溅响声中,谢奕微叹了口气: “有长老,请你前来,就是为了这潜龙宴人选之事……” “呵呵呵,今年谢维应该是当仁不让了吧?” 谢有抚着长须,畅快的笑道。 潜龙宴两年一次,含金量还是足的。代表家族参加大宴,自然是一份荣耀,更不用说与同辈高手切磋,以及可能的奖励收获。 谢有极为为自己的孙子骄傲,此时红光满面,顾盼自得,浑然没看清家主的脸色。 谢奕咳嗽一声: “是谢渊。” “啊?谢渊怎么啦?” 谢有笑呵呵的,根本没反应过来。 谢奕只得继续道: “这张请柬上的名字,是谢渊。” “啊?” 谢有愣了一下,仿佛才听清谢奕说什么,有些难以置信道: “家主,你说潜龙宴,请的是谢渊?” “正是。” 谢奕叹了口气,手一挥,镶着金丝的请柬就轻飘飘的飘荡到了谢有面前。 “……” 看着面前请柬上白纸黑字,谢有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喊黑幕。 还好他理智尚存,知道这是皇室所发,弄虚作假没有意义,谢奕也不是这样的人。 谢有静了一下后有些不甘道: “家主,怎会是谢渊呢?” “说实话,我也想不明白。” 谢奕微微皱眉。 谢有不解的继续说着: “论实力,谢渊境界才在气血三变境前期;论潜龙榜排名,他也远不如谢维;论外界名气,他更是还没把名声甩脱……” 谢渊还顶着个通缉犯的身份,故而谢家自他回归之后一直是低调行事,包括潜龙榜的排名等等,谢渊也许久没有变化。 春雨楼最先是想让谢渊上榜,激发其他武者的挑战之心,让他遇到麻烦、自己暴露; 然而谢渊几次大战特别是金陵三英合力胜姚亦隆之后,名声大噪,已经反而让其他人敬而畏之,效果适得其反。 故而后面虽然以他们的消息渠道也知道谢渊在八大世家内的一些事迹,但秘而不宣,免得让这盖世凶徒坐实威名。 不过毕竟身份不算清白,怎么皇室的潜龙宴会堂而皇之的请一个排名、名气、境界都有瑕疵的通缉犯,参加这宗师之下年轻天骄的顶级盛会?谢有不是为谢维抱不平,而是真的不解。 谢奕扬了扬旁边另外一封简信,缓缓道: “和请柬一起来的消息,谢渊的通缉已经撤了,朝廷认定谢渊是为民除害,还要嘉奖他见义勇为。” 谢有和其他几位长老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谢家自找回谢渊以来,一直都在官面上使劲,想要将这通缉犯的名头去除。 虽然这事实际上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谢渊又不去做官,但对一向清流的上三姓世家来说,核心子弟是通缉犯,这十分有损声誉,并且终究有些不方便。 不过朝堂或者说春雨楼里的态度比想象的强硬,数月来一直没松这个口子,倒让谢奕有些意外。 按理说以谢家的能量不至于办不成这区区小事。结果细问之下,发现是那督办江南要案、圣眷正隆的苏行坚决不允。 谢奕只得摇头,看来当年谢渊实在是把人得罪狠了,只得另想办法。 结果事情还在缓缓推进,一张请柬下来,伴随如风消息,谢渊化身了见义勇为的良民,官府还要在云照给他立牌坊,甚至最早发掘谢渊奏表、又因杀官之事被革职的盘龙镇里正,重又起复,直升云照县令,升官发财,平步青云。 这事谢奕和长老们见怪不怪,一眼便明是什么原因—— 上面传话了。 然而这才让几人警惕,一名族老缓缓道: “有古怪啊。” 谢有微微点头,感觉谢维的名额虽然被“抢”了,但好像对得了名额的谢渊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 不过他左右一看,见都是操持族务的长老们,闲云野鹤的他识趣的直接告辞: “既然谢维无缘,我就不掺和了,回去让他好好练功,争取早日突破宗师。” “有长老,慢去。” 谢奕点了点头,等谢有走后,这里便都是谢家主事的长老。 “诸位,你们怎么看?” 谢奕沉声道。 “莫不是谢渊的天赋传到皇帝那里,他想亲自看看?” 有长老说道。 “不无可能。” 其他长老附和。 虽然谢渊在焚天灭道枪上的天赋都是宗师见证,应该没有外传; 但他之前在族内的一系列表现、切磋基本是全族共见,基本上是瞒不了有心人。 再加上更之前的姚家、万妖山、还有江南、金陵的一系列事情,朝廷有心探查,肯定能看得出谢渊是什么等级的天才,足以引起极大的重视。 谢奕等几名长老讨论了一会儿,然后微微抬手。等众人安静,他慢慢道: “这事的确有可能。但如果只是谢渊的事情,还不足以让我将诸位一齐召集。” 族老们都是静待下文,他们知道肯定不只是潜龙宴这等“小事”——对他们而言,小辈的聚会再是盛大,最多关注一二消息,还没必要专程来讨论。 身为陈郡谢氏的族老,已是武道上的泰山,修行界的巨擘,任谁的名字都在外面能引起轰动,也只有在族地里才是好像平平无奇的叔爷长老,到处都是。 他们年轻时,哪个不是有资格列名其中乃至更胜一筹的天才? 然而天才多如满天星,能成为骄阳的寥寥无几。 光是宗师壁垒,就将曾经许多看起来惊才绝艳的同辈拦下,泯然众人矣。 谢奕又取出第三张信笺,看来今天的谢家的确来了很多信。 “这是从琅琊寄来的。” 谢奕声音低沉: “你们先看看吧。” 信笺在族老手中传阅,众人看了之后皆是微微皱眉,有人低声道: “皇帝要让王家当宰相?” “最近一直在说这件事情。” “王家的反应……有些大啊。” “因为我们都了解如今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奕总结道。 “当今皇帝自还是皇子时就有雄心壮志,当年的‘世家论’引起朝野轰动,逼得先皇将其禁在深宫,不得外出。 “结果先皇大限将至时,太子突然就谋反了,而后如今皇帝临危之际上位,顺理成章。” 族老们都是微微点头,这虽然是快五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族老中都有亲历者,知晓当年的纷乱。 皇帝都要死了,太子造反,谁能相信? 要么是被陷害,要么,是太子知道,自己是无法继位的。 而后当今皇帝继位,励精图治,雄才大略,本来已经逐渐腐朽的朝堂又焕发活力。 他自皇子时期便忌惮世家,从未变过,只是继承大统后谨慎的试探了几次,便遭致激烈的反对,于是偃旗息鼓。 朝堂上下里外都以为他收心之后,平西王横空出世。 而后皇帝的雄心壮志逐渐难以掩盖,平西王的锋芒也让世家如鲠在喉,灶教暗地里又在蠢蠢欲动,最终变成了八门之乱。 不得不说皇帝是有手腕的,大乱之后,他仍然稳坐位置,稳住朝堂和中原天下,这十多年来大家相安无事,大离朝又是一片平和景象。 然而不少人都知道,这位雄主的大限似乎快到了。 他一生经历太多波折,自身并无很高的修为,身体早就传出垮掉的消息。 到得近年,甚至已经深居简出。 而到这关键时刻,自掌权后一直启用平民宰相的皇帝,突然让王家来做宰执,是终于妥协了吗? 和这位皇帝明里暗里斗了一辈子的大世家们都不相信。 这位野心极大的皇帝,绝不会就这样带着遗憾落幕。 或许若是其他帝王,到得这最后时刻为了王朝存续,只能妥协。 但这位皇帝是不会的。 王家的信笺上面写着,他们近日才知道,当年深宫之中,先皇已经决意让太子继位,而如今皇帝,禁宫之中殊死一搏,逆转乾坤,逼反太子,逼先皇改诏,终得继承大统。 这是一个绝不服输的王者,这是一个一生都敢殊死一搏的皇帝。 哪怕他年老的这些年,世家仍能从他励精图治的手腕中看出来。 而对于如此雄才大略的皇帝到底最后藏着什么手段,上三姓一直有所猜测。 让王家当宰相,便是最后一幕的序章。 “王家决定,要提前开始了么。” 有长老忧心忡忡的叹道。 “不然若等那边准备好,我们就陷入了被动。” 另外的长老缓缓点头。 长老们渐渐将目光转向高首处的谢奕: “家主,既然王家已经发信,我们该如何决断?” 谢奕目光慢慢扫过下面的长老们,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看到他们的目光中都已有了判断。 “既然如此…… 他缓缓点头: “进京。” “谢渊少爷,你的信。” 大院之中,谢渊正在练武,忽然有家主谢奕的贴身随从赶来,给他递上一封信件。 谢渊收枪站立,擦了擦脸上的汗。 阳光照耀之下,深蓝色的枪身绽放出一丝冰晶般的蔚蓝,微微闪光,瑰丽非常; 而持枪的青年背脊也如标枪般挺拔,刚练完功汗水未干,气质昂扬,如同朝日。 他有些意外的对着那名随从客气的点点头,不知道怎么还有信件从二叔交到自己手上? 把大枪让一边的侍剑掌着,谢渊接过信封一看,上面纹着金线,贵气非凡,还有飞龙标记,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像是皇室的东西? 拆开一看,果然是皇室来信: “邀陈郡谢氏、谢渊于冬月四日至圣京参与潜龙之宴……” 潜龙宴? 我? 谢渊睁大眼睛,无比诧异。 怎么会?按理说应该是谢维啊?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算不是谢维,那谢惇都比自己有资格。 虽然谢惇败在自己的手下,但潜龙宴还是很看重名气声望和荣誉的——至少绝不可能邀请一个通缉犯。 怎么会是我呢? 谢渊心神电闪,问那名随从: “请问家主还有没有其他交代?” “老爷说让谢渊少爷好好准备,不必担心其他,您的污名已经平反了。” 随从鞠躬道。 平反? 谢渊又是一怔,摇了摇头。 虽然再来一百次,谢渊还是会杀于春生、杀姚知章,但对于官府对自己的通缉,他其实没有不满—— 他不满的,只是为什么有这样的官而没有受到制裁而已。 做了就是做了,犯法就是犯法,他只是不会束手就擒,不代表他觉得不该抓自己。 当街杀官是事实,即使这官再恶再该死。 若是有武力便可自由犯禁而官府还不追究——无论是无力还是放任,那这天下才更是乱套了,对平民来说不是好事。无止尽的暴力之害,不比恶官稍小。 但是谢渊还是被洗白了。长久以来背负的通缉令一朝解除,谢渊却也没觉得很高兴,这也算是一种颠倒黑白吧,只不过受益人成了自己。 上品门阀的能量果然不浅,不知道苏行是不是又把自己恨得牙痒痒? 谢渊呼了口气,不去多想这些。 这些东西不是他能改变、至少现在能改变的。 或许有朝一日,等他也举世无敌,方才能想着改变这个世界? 但那时的他是否还是如今的心愿?而只会练武的他又能否解决无数先圣前贤也解决不了的问题? 太复杂了,还是先练武吧。 实力不够,一切都是白谈。 仰望了一会儿高天之远,谢渊还得看自己脚下的路。 “所以为什么潜龙宴会邀请我呢?” 谢渊皱眉思索,喃喃自语。 已经到了饭点,谢渊还是十分疑惑。 谢灵韵一边夹菜,一边无所谓道: “是你就是你呗!说明你的实力天赋得到了认可,去见识见识也没什么嘛。” “这里面定有深意。” 谢渊摇头道。 谢灵韵翻了个白眼: “你才回来几天?怎么说话就跟那些老头子一样了?就去吃吃饭、答答题、打打架,以武会友,比武论道,是好事来着。既是武者,一往无前!” “……真羡慕你,被父母保护的太好了。” 万一不是好事呢? 谢渊撇撇嘴,不过又是一笑: “但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既然还是要去,到时候便知道。” 谢灵韵听了前半句便柳眉倒竖,筷子一拍: “喂,我也很会动脑子的好吧?” 见谢灵韵就要发作,谢渊连连点头,赶紧给她夹了一个大狮子头: “好好好,你是有脑子的,补点儿。” “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 “没有。万妖山的时候看得出来,你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 “那平时呢?” “平时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谢灵韵夹着那个大狮子头,愣了一下,眉头微皱,歪着脑袋向上看去,思索了片刻,狐疑道: “还是感觉你没说好话。” “赶紧吃你的!” “好吧。” 谢灵韵一口下去,狮子头的肉香和汁水在口中混合在一起,上等兽肉制成的丸子,筋道与嚼劲都是无与伦比,让她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谢渊一脸嫌弃: “什么吃相?我要给你妈说。” “好次~” 谢灵韵发出含糊的声音。她在谢渊面前没什么形象,边吃边说,脸成了一个包子,笑意盈盈。 他终于发现自己不喜欢吃猪蹄了。谢灵韵吃着喜欢的菜,满足的想着。 谢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潜龙宴会找他去,但是如此盛会,既然要去自然要好好准备。 距离期限还有许久,他练功更加勤奋,下定决心要在赴宴之前将焚天灭道枪的第一式入门,那时候的血气应该也全部提升了品质,整个人的实力将高高的上一个台阶。 谢伏见谢渊来武库来得勤快,本来高兴;结果听说他要去潜龙宴,又是大发雷霆: “第一式都没有入门,第二式都没有学会,就想着出门?在你这个年龄,不刻苦练功是怎么睡得着的? “我要是你,起码掌握个六七式才会想着跨出陈郡的地界!” 谢渊苦笑一声,抛开不让练的最后一招,一共就七式,就是几名练此法的宗师也不是全都掌握了吧? “长老,潜龙宴金贴让我前去,我也无法拒绝。家主已经同意了,让我好好准备。” 谢渊只得解释道,也不是他主动报名的。 谢伏闻言,连连摇头,但还是叹息一声: “怎会让你的名字传了出去?罢了,既然如此,谢家是陈郡的谢家,也还是大离朝的谢家,总得给薛氏皇族面子。 “那你近日天天都来,好好将枪法练成,不然就不要去用!别人看你将我们家传神枪用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的,别让人以为我们谢家的枪法不行。” “是,长老!” 谢渊赶紧应下。 时间说短不短,但要想将枪法入门也十分紧迫。 如此绝世神枪,入门便算是能在实战中有相当的作用了,谢渊也想在去之前练会此神枪法。 此后谢渊除了早晚功课还在练根本法、基本功,几乎就把所有时间都奉献给了焚天灭道枪。 好在其他功法虽然进度有些落下,但是焚天灭道枪本身就有淬炼血气的极佳效果,甚至运转之时亦能促进内息生发,故而境界的提升反而比之前更快。 若是能在谢家的顶尖资源供给下静修个一年半载的,谢渊肯定稳稳步入三变境中期。 那时他凭借自身的功法特别是秘术,便是面对三变境最顶尖的高手谢维崔垒王启文等,乃至四尊使一级的也有正面一战之力。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潜龙宴突然邀请了谢渊,谢渊也只得先将这事纳入计划之中。 正好他从未去过京城,这座中原王朝的核心,千年来的天下第一大城,便去见识见识皇都繁华。 十月下旬。 秋意已深,北地甚至有地方已经见了初雪。 陈郡虽然气候宜人,不是什么苦寒之地,但谢渊的大院里刮来一阵深秋的风,吹起来也是让人一哆嗦。 云竹站的稍远一点,在台阶上、回廊下的避风处立着。即使谢渊让她进屋去躲风,她也只是站远点而已。不过云竹多少有点修为在身,其实也不见得多怕冷。更让她心颤的,还是谢渊练枪时的气魄,让她区区二练站近了有些受不了。 侍剑则就站在空地边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渊练枪,本就清亮澄澈的大眼睁得圆滚滚的,看起来甚至有些憨。 谢渊见了几次,都想问她这样仔细看,眼睛会不会干。 院落中间,谢渊将一杆深蓝色的长枪舞动如同幻影,无数道枪影笼罩了半个院落,便是秋风到这里也被刺穿搅碎,狂风另起。 侍剑的衣裙被吹得烈烈作响,脸色有些发白,但依然固执的站在她能接受的最近处。 谢渊练枪时驱散了其他的下人,但侍剑既然要看,就让她看。若是光看他一个入门汉练习就能领悟枪招,那才真是谢安转世。 不过看他练功,对侍剑来说自然有好处,甚至练完了谢渊休息时也不吝指点几句。 每次看侍剑眼神亮晶晶的样子,到底收获多少,谢渊也说不清,看她造化了。 但今日的谢渊心神却没放在他处,而是全身心的练习着枪法,一遍又一遍。 他浑身汗如雨下,只不过刚刚出汗就被身上的高热给蒸发成雾,配上几乎化形的蒸腾血气,整个人如同处在淡红色的雾气中。 谢渊已经连续练了好几遍焚天灭道枪的第一式人间太平,身上的消耗极大。 但眼看马上要开结果,他自然鼓足余勇,一鼓作气。 【焚天灭道枪·人间太平·未入门:(999/1000)】 最后一遍。 谢渊微微静立,对着旁边要上来递上毛巾热茶的侍剑摆了摆手,然后长枪一抖,枪影横天,再来一遍。 侍剑和云竹都各自佩服的看着谢渊,每次看他练功时心无旁骛的模样,就知道少爷不只是天赋异禀。他的所有成就,并不像有些人说的只是好命而已。 谢渊以前也只是个普通人,不过在生存的压力下奋力挣扎,然后又不知不觉间养成了习惯,便成了现在模样。 他有至关重要的那一点的灵感,也有不可或缺的九十九分努力,才渐渐在这里立足。 日复一日的努力,终至超凡。 当然,若是没有面前的东西,谢渊是否能对看不到结果的东西坚持挥汗如雨,也很难说。 谢谢自己的好天赋吧。 【焚天灭道枪·人间太平·未入门:(1000/1000)】 最后一遍人间太平练完,谢渊将枪顿在地上,闭目感受。 一股奇妙但已体验了无数次的感受涌上心头,谢渊感觉对这绝世神枪的第一式有了新的感悟,千遍练习顺理成章的开结果。 【焚天灭道枪·第一式·人间太平·入门:(1/2000)】 许多片段、运用乃至经验自然而然的涌入心间,进入识海,仿佛那功法秘技上的人影又做了示范,让谢渊完全明悟。 只不过这一次谢渊不需熟悉,已经自动的进入了本能。 这枪法已可拿来实战了。绝世枪法,不知同境中几人能接? 谢渊微微颔首,又感受了一下血气,这才忍不住露出笑意。 全身上下的所有血气,都已经被凝练过了,一丝丝霸道的气息融入了那本有些佛意的强大血气中,使其更上一个台阶,成了更高品阶的血气。 如此血气,同样的数量,同样的招式,对上之前的自己,那现在的他会摧枯拉朽。 习一门枪法,等同于练了两种神功,这便是顶尖功法的威力。 完全没有辜负自己的付出,甚至还很有性价比。 谢渊乐呵乐呵的想着,实力的提升、血气的进化让他感受到发自心底深处的愉悦,恨不得什么都不顾继续练功。 正是这一次一次的正反馈,一次一次的大收获,一次一次的仿佛生命层次的进化,让谢渊向前的步伐愈发坚定。 可惜,人在尘世间,红尘不停扰人。 谢渊睁开眼睛,见云竹和侍剑已经守候在宽阔的空地边上,捧着热水毛巾热茶药酒等,没有靠近只是见他闭眼感悟,不敢打扰。 见他睁眼,两名俏丫鬟连忙跑近,擦汗的擦汗,递茶的递茶——每当这时候,侍剑就变得不同往日的机灵、或者说有些茶,和云竹抢着干活,特别是那些擦汗搓背捏肩膀的。 “少爷,您有所突破吗?” 侍剑眼睛亮晶晶的问。 谢渊微微点头,道: “一点小小突破。” 刚刚入门,自然是小突破。 侍剑则睁大眼睛,又露出几分佩服。 云竹或许半懂不懂,她是知道谢渊在练什么的。 如此顶级功法,本该是宗师以后在全心练习,谢渊现在的境界就开始涉及,而且这么快就有所突破? 侍剑神色闪动,感觉还低估了谢渊的天赋。 跟着这么厉害的少爷,以后自己就算捡点他手指头缝里漏的,也能练不少厉害的功法吧…… 侍剑眨巴眨巴着眼睛,努力让自己露出柔色,含情脉脉的看着谢渊,给他擦汗的手却不自觉的用力了,四练武者的力。 谢渊和云竹一齐哭笑不得的看着侍剑,明明是漂亮的姑娘,不擅长的做作看起来却十分滑稽。 感觉自己练过金钟罩的皮都快被侍剑搓下来,谢渊不动声色的调动了点血气防护,咳嗽道: “侍剑,你的心意我知晓了,不用这么……这个,认真。” “啊?我没……哦。” 侍剑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否认,不过想起谢渊说不准撒谎,只得讷讷的哦了一声。 谢渊自然不喜欢身边有人带着目的和心机,但是侍剑除外,因为她的目的实在是太明显也太纯粹了,甚至有几分可爱。 相比自己,他感觉侍剑甚至是更纯粹的武痴。 “少爷,冬月四日已经不远,云竹已经帮您把去京城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云竹柔声道。 相比侍剑,云竹就更是个贴心温柔的,什么都不用谢渊自己动手,什么都想在前头。若是自己有一天腐败的不行了,锅都给云竹分九成。 谢渊点点头: “好。不过你们就不用跟着我去了。” “啊?少爷,我们是贴身丫鬟……” “所以留你们看家我才放心。” 谢渊摆摆手,坚决道: “我自己轻装简行,更方便些。” 云竹和侍剑面面相觑,出远门没有贴身丫鬟侍奉,这哪像大世家子弟出远门的样子?特别是少爷这等身份,一人哪怕郊游,往往都要带个车队。 不过既然谢渊这样说了,两人也只有应下。 谢渊焚天灭道枪突破,感觉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对于即将到来的潜龙宴,颇为期待。 陈郡离京城不算很远,但按理也得提前出发。 在十月近底之时,谢渊就踏上了第一次前往大离朝真正中心的路。 只不过这次出发,和他想象的单人轻装、长枪快马一点也不同,或者说,完全相反。 坐在宽大豪华、带着谢氏徽记的驷车里,谢渊望着对面的谢奕以及谢灵韵,咳嗽一声道: “二叔,怎么这次这么大阵仗?” “哦,你第一次去京城,二叔自然要送送你。” 谢奕面带微笑摇着一把折扇,惬意的靠在软垫上,面前的矮桌下还有个暖炉,看起来十分潇洒。 谢灵韵则有些嫌弃的远离了谢奕,或者说她本来就更想靠着谢渊,悄悄的摸过来,然后道: “爹,现在是冬天了。” “呵呵,爹爹修为有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摇摇扇子也没什么吧。” 谢奕老神在在道。 谢渊又看向谢灵韵: “你又是为什么非要跟来?” “我跟着你玩儿啊。这么大热闹,为什么不让我看?” 谢灵韵理所应当道。 谢奕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本不想带上谢灵韵,但这丫头倒是异乎寻常的执着。 这样也好,看起来更无破绽;真有变局,护一个也是护两个也是。 谢奕扇子摇了摇,然后慢慢道: “谢渊呐,这次潜龙宴,打出风采,打出谢家的气魄便可。至于输赢,并不重要。保全自身,才最重要。” 谢渊点点头: “二叔,我明白,定不会堕谢家的威风。” 谢奕摇摇头: “重点错了。谢家的威风不是你们这些小辈打闹影响的,不要听有些长老给你压力,你就当去玩便好。最重要的,‘保全自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特别是你这等天赋。” 他特别强调保全自身,让谢渊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想到潜龙宴邀请的都是什么等级的高手,谢渊也有几分明白,重重点头: “二叔,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 谢奕满意的笑笑。 谢氏的车队一路大摇大摆,往京城而去,不疾不徐。 谢渊尚是第一次在这北地出行,谢奕便带着谢渊和谢灵韵兄妹俩不时驻车,欣赏沿途风光。 江南胜景谢渊在东躲西藏时倒也见过不少,北地风光却还是第一次,高山巍峨,景致辽阔,宏大处胜过江南许多,精致处或有不如,与小桥流水实是两般风味,一样惹人心醉。 不过相较而言,谢渊还是更喜欢北地。 最大的区别可能是心情不同,彼时躲避姚家追杀,即使路过胜地也只是匆匆一瞥,无心赏景;现在他轻轻松松,驷马出行,亲人相伴,毫无压力。 就这样一路游山玩水,直到了京城。 冬月第一日,谢渊始见这中原王朝的心脏,天下排第一的雄城。 从平原远远望去,便见远方巍峨山峦,从地平线上拔地而起;然而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山峦整整齐齐,竟是一排分割大地的城墙! 好高的城墙,比前世所见高了太多。 凑到近处,谢渊愈发惊叹,这城墙真如山峰,他两世绝没见过。 仰头而落帽,望之而心惊。 千年来大离圣京的城墙不断加高加固,仿佛象征着大离朝的皇权。 谢渊低下头来,远远的看到巨大的城门口处排着蜿蜒的长龙,皆是入城的队伍。 光从这密密麻麻的入城人口估计,若是四面城门都是如此,那每天来往京城的人流就是以十万计; 而如此庞大的城池,里面常住岂不是百万乃至千万? 以封建王朝的生产力,这称得上绝无仅有的巨城了。也许只有超凡的武力,才能建造这样的巨城,才能延续千年的王朝。 车队越过排队入城的人群,从宽大城门的另一边专程空出来的地方入城。 这里便是特殊通道,只有达官贵人才能通过,但也排了不少马车。 不过不管是旁边的平民还是这些马车,一看到谢氏的族徽都露出敬畏的神色,纷纷让开道来。 谢渊还是第一次在世俗感受到上三姓的威力,微微挑眉,就见车队在城门守卫象征性的盘查之后,客气的放入了城。 一进了城,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谢渊甚至手一紧,差点以为发生了骚乱。 宽大到惊人的长街足以容下十辆马车并行,城门口的小贩挤在一起声嘶力竭的叫喊,脚店客栈的小二都在这里卖力拉客。 谢渊颇为震撼的看着如此多的人挤在一起,这场景比前世的火车站更甚。 沿着仿佛永远人声鼎沸的大街前行,逐渐深入这宏伟的京城,谢渊又觉颇开眼界。 异域宝物,散布街边;四海奇珍,尽在市易。 赤发色目,东海倭奴,万国咸通,随处可见。 再往前行,又见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无数鲜衣怒马的官家子弟呼啸而过,酒店客店车店脚店米行肉行牛行马行,沿街布列,不见尽头。 住过小石村也进过金陵府,在云州逛过高门大宅也在陈郡见识过钟鸣鼎食,但像大离圣京这样的巨城,还是此世第一回见。 “天下第一雄城,名不虚传。” 谢渊随着车队终于进了一座大宅,感慨道。 谢灵韵却也是第一次来,和谢渊一样的左顾右盼,连连惊叹点头。 谢奕微微一笑: “我年轻时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确不错。” 这座宅院占地颇广,在京城有这一座宅子可不容易,但对陈郡谢氏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终于到达京城驻地,谢灵韵蠢蠢欲动,谢奕见状盘算一阵,点了点头: “谢渊,灵韵儿,你们兄妹俩去逛逛吧,早些回来便是。” “好诶!” 谢灵韵欢呼一声,还没等谢渊坐下,直接拉着他往外走去。 谢渊无奈,只得跟着。 长街热闹,卖各式惊奇巧妙玩意儿、四海各地零嘴的实在是不少,谢灵韵走走停停,每路过一个摊子几乎都要看看买买,让谢渊直翻白眼,暗中后悔和小女孩儿出来逛街。 又走到一个卖人的小摊,这人竟是彩色,而且看起来栩栩如生,还可当场捏人,谢灵韵顿时来了兴趣: “把你画下来,我一口给你吃了!” “……别了吧。” “什么别了?我看成!” 谢灵韵兴冲冲的下单,那老板果然有手艺,三下五除二就以谢渊为原形捏了个人,能和谢渊有七八成相似。 谢灵韵连连拍掌,正要去接过人,旁边伸来一只手,捷足先登: “不如这个就让给我吧?” 谢灵韵愣了一下,唰的一下转头,看到旁边有一名穿着藕色衣裙、亭亭玉立的绝色女子,笑意盈盈的捏着人,目光却穿过了她,望着她身侧。 “谢渊!” 谢渊瞬间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明丽少女。 刹那间周围人潮便已褪色,只有那国色天香的少女和她手上的人仍带着五彩。(本章完) 286.第285章 大小姐的战争 那少女约莫双十年华,身着藕色的长裙,肩上披着一个雪狐披肩,和赛雪欺霜的俏脸相称;一头乌黑秀发挽着简单的发髻扎在脑后,亭亭玉立。 少女五官可称完美,绝色面容动人心魄,直如天仙谪尘。不少路人下意识遥遥相望,却又觉得太过明丽,低头不敢逼视。 特别是那一双灵动醉人的大眼睛,内里笑意盈盈,欲语还休,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想要和面前的人分享。 正是司徒琴。 谢渊一眼望到人群中的司徒琴,顿时露出惊喜的笑意: “琴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他正要快步走上前去,结果被一只纤细的手臂一把薅住: “等、等一下!” 谢灵韵直接横在两人中间,然后如临大敌的看着司徒琴: “你就是那司徒琴?” 司徒琴眼睛这才转到谢灵韵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想来这位便是陈郡谢氏家主的千金,灵韵小姐吧?” “正是!” 谢灵韵昂着头,马尾辫一甩一甩。 她目光中流露着十足的警惕: “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徒琴掩嘴一笑: “这是京城,又不是陈郡,我在这里怎么了?” 谢灵韵一滞,然后神色不善道: “随你……喂,把人还我!” “哦,你说这个啊?” 司徒琴看了看手中的谢渊人,笑盈盈道: “这个我特别喜欢,不如你就让给我好了。” “不行!这是我的!” 谢灵韵大急,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还顾忌着身份,恐怕就要冲上去抢了。 司徒琴眉眼弯弯: “你不是还没付钱吗?” 她头微微一撇,身后立即有随从上去,给卖人的递了一片金叶子,顿时让小贩睁大了眼睛,激动的不能自已。 “谢小姐赏!谢贵人赏!” 商贩一叠声的赞道,心中暗道最喜欢贵女打架了,多来点。 “没事,你手艺好,值得这价。这人……千金不换。” 司徒琴摇了摇手中的人,笑眯眯道: “不过现在是我的了。” 谢灵韵睁大眼睛,胸口急剧起伏: “你你你!你……我!这是我的!我的!” 谢渊这时叹了口气: “琴小姐,你别逗她了。” “哦,帮妹妹呢。” 司徒琴瞥了他一眼,顿时让他有些心虚。 不过旋即司徒琴就微微一笑,一下就将人递了出去。 谢灵韵下意识的就抢了过来,然后才有些发愣: “你……又给我了?” “拿好了。以后记住,我不给你,你不能抢。” 司徒琴笑吟吟继续道: “但我就是给你……你又能抢的走吗?” 谢灵韵睁大眼睛,看着司徒琴,咬唇咬了半天,蓦地道: “我不同意!” 司徒琴怔了一下,好笑道: “你不同意什么?” “我不同意这桩婚事!” 谢灵韵咬牙切齿,直接出了惊天之语。 长街上人流如织,但这里几名男男女女服饰华贵,外貌出众,早就引起旁边人们的注意。 结果谢灵韵此话一出,旁边都为之一静,路人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不少在街边买了吃食的更是赶紧大吃两口。 谢渊张了张嘴,司徒琴也不复镇定自若,面对谢灵韵第一次失了气势: “……说什么东西,哪来的婚事?” 她吸了口气,感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身后一名高大英武的男子说道: “殿下,故友相逢,我欲和他……他们叙叙话,就不耽搁您了。” 谢渊这才看到司徒琴后面的人。 一名英武不凡、贵气逼人的锦衣男子静静矗立。 他穿着淡金色的长袍,腰上缠着玉带,整个人即使身着便装,也华贵非常。 男子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望了谢渊一眼,而后道: “琴妹,既然如此,那我便不陪你了。我让陈统领和……” “不必了,在京城,我还有什么担心的?而且他会护住我的。” 司徒琴摇摇头。 男子又看了眼谢渊,异色一闪而过,然后客气的轻轻点头,带着身后气势内敛的几名护卫离开。 谢渊微微凛然,那名气息深沉的护卫分明是位宗师。 司徒琴感受着周围路人打量的目光,瞥了谢灵韵一眼,然后一拉谢渊: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慢慢说话!” 见谢渊被司徒琴一勾就走,谢灵韵气得跺脚,只得一步跨上,又从另外一边挽住谢渊。 谢渊左一个右一个,皆是国色天香、绝色少女,两女各自不同的发间幽香飘入谢渊鼻间,让他有些飘飘然。 周围路人看见这一幕,都是瞪大眼睛、羡慕嫉妒的眼神飙射过来,几乎将谢渊万箭穿心。 不过看着谢渊容貌不俗,也有人的目光是射向旁边两人就是了,男的女的都有。 司徒琴拉着谢渊、谢渊手上挂着谢灵韵,三人如同一串葫芦,迅速穿过京城繁华的街巷,来到一处临着运河僻静处的小楼。 “到了!” 司徒琴笑眯眯的,直接进楼,轻唤道: “老板,我订的‘云溪’雅间,可还在的吧?” “哎呀,司徒小姐,您订的包间怎么可能不在?您只要给老吴发一句话,这房间就是三天三夜不接单也得给您留着啊!” 一道有些浮夸油滑的声音响起,一个胖胖的中年人闪身出来,对着司徒琴点头哈腰: “贵人驾到,有失远迎!司徒小姐,快请,快请!” 那中年人又看见司徒琴后面的谢渊和谢灵韵两人,眉眼一弯,嘴角一咧,漂亮话就往外蹦: “嗨,这二位是司徒小姐的朋友?果然皆是雅客,气度不俗,小店蓬荜生辉,老吴我是、是……” 那老板和谢渊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同时诧异道: “谢镖头?” “吴老板?” 谢渊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故人,一时又是惊诧,又是感慨。 原来这中年老板竟是当年在云照时号称云照第一酒楼的春江楼的老板老吴,谢渊还在龙腾镖局时,自灭了金刚门起便几乎将那里当做食堂,其手艺便是慕朝云都称赞过。 只不过镖局大变之后,谢渊逃出云照,而后数次隐姓埋名的回去云照时,发现春江楼已经物是人非,听说还是牵扯进了当时的宗师追杀、被卢老三给毁了,不由又是愧疚又是叹惋,暗暗发誓日后成就宗师之时,必定手刃卢老三为所有故人报仇。 然而谢渊还以为这老吴也在当时的混乱中死于非命,没想到他鸿运齐天,楼去人在,不知怎么竟然来到京城,又开起了这酒楼? 谢渊抬头,定睛一看,果然见那招牌上写的还是三个大字——春江楼。 他不由笑叹道: “吴老板,时隔数年,没想到今日竟又在京城进了你的酒楼。” 那吴老板也是眨了眨眼,露出几分真挚的感慨: “谢镖头,当年在云照还多亏你和总镖头照顾生意,我生意也过得红红火火。只是后来……” 他长叹了口气: “沧海桑田呐。老吴否极泰来,又在京城东山再起;而镖局的老顾客们,听闻还有谢镖头尚在,并且也这个声名鹊起,名扬天下,老吴甚是……甚是……” 吴老板顺口夸了几句,忽然觉得没对。 不对啊,这谢镖头不是通缉犯吗? 他额头顿时见汗,小心看了谢渊一眼,嗫嚅几下,又紧张的往四周一看,低声道: “诶,谢镖头!你这身份大喇喇的,赶紧进来,老吴带你先去后面避避。” 谢渊笑着摆摆手: “吴老板,我已洗脱冤屈,现在是清白身份,不然怎么会在京城大摇大摆的走路?” “啊?哦,原来如此!恭喜谢镖头,贺喜谢镖头!苍天有眼呐,像您这样除暴安良,为民除害,伸张正义的侠士,终于得了正名!” 吴老板愣了一下,顿时大松一口气,然后马上换回热情的笑脸,连连拱手。 司徒琴旁观一会儿,这才有些奇异道: “怎么你们还认识?老板,你不是自称江南人士吗?” “老吴我是江南人,不过自幼四处飘泊讨生活,便是西域也曾去寻过机会。前些年在云州云照县开了个酒楼,生意还不错,才结识了谢镖头。” 老吴笑呵呵道。 司徒琴想了想,恍然道: “原来你这春江楼,就是那个春江楼?” 她在云照时也曾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她数次来往云照都是为探望当年平西王府的故人,在云照从没有往外面用餐,故而没太大印象。 她一拍手,笑道: “这可真是缘分。” 老吴也连连点头: “是极!嗨,故人相逢,当浮一大白!三位且先上包间。小二,将地窖里最好的那一坛起出来!” 老板亲自带着穿过厅堂,往二楼包间走去。 路上谢渊注意到厅堂宽阔,不再像当年云照时只做雅客生意,但厅堂客人也已坐满。 他甚至看到角落里还有赤膊露乳的西域喇嘛、壮硕豪客,打扮奇特; 另外一角又有全身罩着兜袍静静坐着、身后两人同样打扮,却是无声侍立,三人都如同静止的木桩,看起来颇为古怪。 谢渊刚看了一眼,就见后面侍立的其中一人忽然一动,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 谢渊旋即收回目光,免得引起争端,同时暗道罩这么严实也能吃饭? 吴老板也看到谢渊的目光,望着那边眼神中似乎有些无奈和畏惧,轻叹道: “谢镖头,京城的生意可不如云照好做啊。” 谢渊若有所思,京城汇聚三教九流、天下英萃,碰上奇人怪事的概率自然大得多了。 不过吴老板能在这开这么大的酒楼,肯定是结识了贵人的,倒也不用他操心,于是笑道: “但你这生意可变得越来越好了,天南地北的都有,赚得盆满钵满。” 司徒琴接过话道: “这春江楼近日在京城特别红火,一位难求,不少达官显贵、大户子弟都争相来凑热闹。吴老板生意做得好。” 原来还是网红店…… 吴老板领谢渊三人进了包间,路过回廊楼梯时,谢渊终于依稀看见云照春江楼的影子,不由又有些沧海桑田之感。 进了雅致的包间,陈设比云照差不多,只是用料更高了不少,显然在京城有所升级。 窗外就是运河一角,这位置选的也不错,虽是运河,景致清幽,从窗户望去,如同一副风景画。 “比云照更好。” 谢渊赞道。 老吴拱拱手: “谢镖头过奖了。只是京城虽好,压力也让人愁。如那些异域客人,风俗不同,大吵大闹也让人无法子;或者有些客人,天天就在这点个炒蛋便能坐一天,好好说话也劝不走,又不敢得罪,哎!老吴的白头发哦,又多了不少。” 老吴一边牢骚,一边亲自伺候谢渊三人坐下,然后在旁边又是倒茶又是摆碗筷,和谢渊叙了叙往事,各自感慨的同时,又没忘阿谀奉承司徒琴,显然知道这是位在京城也有大分量的小姐。 他间或还和言细语的问候谢灵韵,问出她爱吃狮子头,马上拍胸脯说自己的狮子头在京城也是一绝,立即让人送了一份。 三言两语的功夫,三人都没有冷落,各自如沐春风,让谢渊暗自点头,果然是吴老板的功力。 等到开始上菜上酒,老吴亲自拍开酒封,敬了谢渊三人三杯,然后识趣的称事告退,留三人自己享用。 谢渊望着琳琅满目的一桌菜肴,知道是老吴吩咐厨房送的,不由感叹道: “当年这位老板就会来事,菜肴也做得好,以为他说不得生意能做到云州府去,结果后来出了事;然而转眼一看,他竟然又在京城立稳脚跟。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谢灵韵一直插不进话,现在才道: “这春江楼原来也很不错吗?” “很不错,我挺爱吃的。” 谢渊点点头道。 司徒琴露出笑意: “那就真是巧了,这雅间今天本来就是订好让你来的。” “你知道我来啦?” 谢渊笑呵呵的。 司徒琴莞尔: “谢家进城那么大动静,不想知道也难。” 谢家……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复杂。 本来当初谢渊下江南只以为是简单短暂的一别,没想到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简直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但只是默默看了一会儿之后,两人便从对面的眼睛中看出彼此的心意。 “你不怪我?” “你不嫌我?” 司徒琴和谢渊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摇头: “怪你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嫌弃,当初就是看上你这贵公子的人才了,咯咯。” 两人相视一笑,感觉若有若无的隔阂尽消,两人三言两语便全部说通。没有物是人非,只有物非却人是。 谢灵韵看得既明白又不十分明白,但总归知道两人是重归于好,顿时心情复杂。 她有心提醒谢渊这个女子跟他们的立场天然不对付,但又知道谢渊早就想得清楚,不管不顾的,连谢家的分量都不如她,不由噘着嘴。 “当初你说随剑宗去江南游历,那时还是去年的姚家小潜龙会。转眼今年都是年末,这一年多啦,才在真正的潜龙宴前见到你。” 司徒琴微微回忆了一下,有些感慨又带着点儿淡淡幽怨的说着。 不过她仍是九分的阳光,幽怨只占了一丝,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谢渊笑意盈盈。 谢渊也是叹气: “没想到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真是一言难尽。” 谢渊将别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尽管已是极为简略,将险峻处轻描淡写,但是听在司徒琴还有谢灵韵的耳朵里仍然是惊心动魄,各自为他揪心。 谢灵韵心道原来他背后还经历了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险境,正生出心疼的感觉,忽然见到司徒琴的纤手已经握住了谢渊的手,顿时睁大了眼睛。 “喂,你们在干什么?” 谢渊和司徒琴都望了过来,见谢灵韵有些气冲冲的: “大庭广众的,也太不知羞了吧!” 司徒琴笑了笑,另一只手理了理发丝,道: “我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你在这跳个什么劲的脚?” “我……我不同意!” 谢灵韵咬着牙道。 司徒琴这下见不是大庭广众,没有外人,笑道: “你凭什么不同意?” “我……我是他妹妹,我自然能说不同意!” 谢灵韵梗着脖子道。 “原来区区一个堂妹也能说不同意啊。”司徒琴笑盈盈的,然后真的把手收回: “行吧,既然你不同意,我本来也还没同意呢。” 谢灵韵见司徒琴这么配合,顿时瞪大了眼睛,喜不自胜;而谢渊不知司徒琴葫芦里卖什么药,莫名感觉自己是不是遭了殃,连忙要发表意见,驳回谢灵韵的不同意。 然而司徒琴没等他说话,往后一靠,慢悠悠道: “就算你不同意我,不同意慕家的那位,不同意所有其他人,但就算到了最后…… “你也还是只是个堂妹啊。” 谢灵韵霎时瞪着眼睛,捂着胸口,感觉被重锤了一下。 司徒琴笑眯眯的,若是以前她也懵懵懂懂,还不见得看得出来; 但是自从与谢渊付了相思意,她也从少女成长起来,对情之一字懂了许多。 特别是同为倾心谢渊的姑娘,司徒琴几乎只是第一眼看到谢灵韵和谢渊相处时的眉眼、目光、姿态和情绪,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女子的直觉和洞察力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想必红姨也会欣慰。 而谢灵韵比谢渊小一岁多,司徒琴虽然被保护的很好,实际上比谢渊又要早出生年许。 一来二去之下,司徒琴面对谢灵韵倒成了姐姐,而她也第一次有了碰到妹妹的感觉,手拿把攥,大获全胜。 斗小女孩真有意思。 司徒琴嘴角微翘,笑得像她的雪狐披肩。 不过她又幽幽看了谢渊一眼,许久不见,他竟然又招惹了一个姑娘,而且还是这等身份的,真是造孽。 谢渊感觉到了司徒琴的目光,本来欲言又止的他立即打了一个颤,将嘴闭上,不敢多说。 他见到司徒琴本身就有些心虚,因为和慕朝云的相处只是一语带过,谢灵韵或许听不出来,但以司徒琴的聪慧恐怕是记在心里,只是没为难他而已。 眼见谢灵韵完全不是司徒琴的对手,局面已经被她统治,谢渊眼观鼻鼻观心,干脆闷头吃菜。 说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怎么动筷子,不吃浪费……谢渊如是想。 谢灵韵见司徒琴老神在在的模样,感觉一阵气短。 是啊,自己再怎么跳再怎么闹,最后也不过是个堂妹而已,又能怎样? 而且,她还能真的把谢渊的事情都搅黄吗?虽然谢渊对她不错,两人团聚不长,却感情甚笃,但谢灵韵知道自己不大可能真能对谢渊说不同意,那最多让他为难,但不会影响结果。 再者说,谢灵韵知道谢渊是真心对司徒琴有意,那她又怎忍让谢渊也求而不得,见他黯然神伤? 但看着司徒琴一副大获全胜的模样,谢灵韵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蓦地抱着双臂,冷哼道: “管你们谁当我嫂子,反正我已经跟我哥说好了,这辈子他都养着我。你最后在不在他家不知道,我一定在!” 司徒琴愣了一下,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眨了眨,极为诧异的看向谢渊: “还有这事?” 见两女都齐刷刷的将目光盯视过来,两双好看的眼睛都亮得逼人,似乎在放光,谢渊汗流浃背,干笑道: “我……的确答应过她。” 谢灵韵见谢渊没有否认,顿时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仿佛有了家的小兔子。 司徒琴皱了皱眉,瞥了谢灵韵一眼,随后撇撇嘴道: “行吧。” “行吧?” 这下反倒轮到谢灵韵愣住,她有些难以置信道: “你没什么意见?” “我有什么意见?我还没说要嫁给他呢。” 司徒琴笑盈盈道: “万一最后是某位女宗师头疼呢?” 谢灵韵迷迷糊糊,谢渊心中咯噔一下,见到司徒琴似笑非笑的神情,和那一双凛冽的目光,勉强露出一个实诚的笑容。 司徒琴轻哼一声,然后无所谓道: “既然你这么想跟着他,就跟着他呗,只要你记得自己是妹妹就好。和小姑子一起生活,我没什么意见。” 谢灵韵几乎有些震惊了: “你、你没意见?你这么大方?你不……” 她没好意思接着说下去,但意思却很明显。 不担心吗?自己明显心怀鬼胎的……是个女子心中都有芥蒂吧?不可能不介意的吧? “我不担心。” 司徒琴微微笑道: “我相信你们陈郡谢氏的家风,我也相信我自己。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他。” 她仿佛知道谢灵韵在想什么,用极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十分有力度的话语。 谢灵韵张了张嘴,然后忽然看了看谢渊,发现他的神色并不惊讶,似乎对司徒琴做出这样的回答不感觉奇怪。 她一时有些颓然,又有些触动,感觉眼前这个她不管从哪方面都视为大敌的女子,果然有些与众不同。 这份大气,便是她难以企及的。 谢灵韵心情有些复杂,她不得不承认司徒琴不止是外表几乎完美无缺,哪怕是年纪轻轻就被称为陈郡第一美人的她都倍感压力; 并且司徒琴的魅力还不仅限于外表,这份气度即使在她的立场上看,都隐隐有些佩服。 不过谢灵韵的嘴上自然不会承认,只是噘嘴道: “说得好听……你竟还会夸我谢氏,哼,没安好心。” “就冲你们上三姓没有派杀手来暗杀我——至少没让我发现这一点,我就承认你们上三姓还算有点风采。” 司徒琴悠悠道: “不过不代表我喜欢你们,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以天下为要挟,逼英雄就范,让人不齿。” 谢灵韵冷冷道: “冤有头债有主,至少我陈郡谢氏还不至于去害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我们同样恩仇分明,灶教圣女的血债,必然要血偿。” 司徒琴嗤笑一声: “你们随意,找到她记得通知我,我也好奇她在哪。不过四尊使既然已经出山……” 她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低沉,想笑一笑却又笑不出来。 谢渊见状,轻轻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司徒琴神色一动,回望谢渊,见他关心的神色,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都十多年没见了,对于自己的母亲,她的印象都有些淡了。 谢灵韵见司徒琴这样,也不再多说;又见两人卿卿我我的模样,她感觉自己似乎多余了,心中一酸,然后重重一哼,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别摸了,吃点菜吧,菜都冷了。” 两人这才从彼此的世界中醒了过来,旁边有谢灵韵这个大灯笼坐着,小手都拉不得。 司徒琴红唇微嘟,有些不满,忽然觉得跟不识趣的小姑子生活在一起是个挑战。 总不能洞房的时候她也在外面听着吧? 诶,怎么想到什么洞房去了……真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都怪这丫头一直婚事婚事的…… 司徒琴脸皮一热,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谢渊,感觉思绪有些飘忽。 望着那张思念许久的俊逸脸庞,司徒琴满足的叹了口气,然后道: “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谢渊也点点头: “要不是潜龙宴莫名邀请我来,我都不会来京城。诶,琴小姐,你知道宫里是什么意思?怎会是我而不是邀请谢维?” 司徒琴眨了眨眼,道: “因为是我让请你的啊。” “啊?” 谢渊和谢灵韵同时愣住。 谢灵韵恍然大悟,原来这位郡主大小姐是走后门见情郎,竟然都能篡改潜龙宴的名单?她这关系可真硬,追男人可真下血本……谢灵韵心思有些酸酸的,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身份也不算多高了。 谢渊则哭笑不得,心中对谢维起了一丝歉意,没成想真是“抢”了他的机会。 “不过……琴小姐,你怎么又来了京城?和皇室重聚?” 谢渊问道。开始路上遇到的那名男子,显然是一名皇室成员。 司徒琴眨了眨眼,为什么来京城、回皇室?其中一个重大因素就是觉得亟需和谢渊见面,等不及了。 不过她没好意思说,这话哪怕没有谢灵韵这个大灯笼也说不出口,于是只说了另一半原因: “陛下身体不太好,我也该来看看他,虽然有许多往事,这终究是我仅剩的亲人了……正好潜龙宴可以见你。” 谢渊又在桌下伸手去握了握司徒琴柔弱无骨的柔荑,然后缓缓点头。 当今皇帝近年身体每况愈下,已经不是秘密。 终其一生都想终结世家之弊的雄主终于要落幕了,虽然谢渊摇身一变成了大门阀的核心子弟,但心中实在是有些叹惋。 小石村的日子不好过,但基本上都有一口饭吃,没闹饥荒;便是西北边陲的云照县也算得上安居乐业,这还是十多年前刚经历过天下大乱的王朝,这位皇帝在治国上绝对算得上明君。 再加上早几十年对西域用兵,任用平西王大破西域联军,扫灭西域大小一十六国,立下煊赫武功。若不是西漠实在是个烦人地方、天然障壁,大离朝的疆土恐怕要扩充一大半。 如此文治武功都出类拔萃的皇帝,但许多人都暗暗揣测,他的身后名可能不会太好,因为他得罪了世家。 也不知太子如何,在这位雄主的光芒掩盖下,这些太子皇子都没有太多消息。若是太子比不上他老爹远矣的话,恐怕天下百姓就有苦日子过了。 谢渊有些叹息,不管现在的生活如何,他总觉得自己还是小石村的一员。 谢渊和司徒琴絮絮叨叨,别来仿佛有说不尽的话,连饭都没吃两口,一大桌的佳肴,倒是被谢灵韵郁闷的扫去了大半。她有心想要插话打断他们,却发现完全插不进嘴,这两人离别太久,已经有些旁若无人了! 还好自己今天跟来了,不然不知道这包间里要发生什么…… 熟读世家子弟必备小人书的谢灵韵暗搓搓的想着,咬牙切齿。 “哥,别摸了,吃点菜吧。” 谢灵韵不知第几次生无可恋的劝道: “你最爱的发财猪手,吃哪补哪,给你补补咸猪手。” “谢谢。” 谢渊头也不回的道了谢,根本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继续和司徒琴邀功炫耀: “姚家我给你狠狠整治了,姚天川再也放不了狠话……我最后主动显露身份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姚余知和秋风楼主的表情多么震惊、多么痛苦!哈,畅快! “担心?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算中。我早就联系好了她爹来援手,只等我摔杯为号,飞龙榜第一就听我号令,与我携手在姚家如入无人之境。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谢灵韵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提到了她、他爹一句,更没想到是这样出现在他的口中。自己也是他吹牛的一环? 而且事情是这样吗?他吹牛甚至不忘带上爹,不怕我跟爹告状吗? 谢灵韵面无表情,闷头吃饭,万幸饭菜味道不错。 司徒琴笑盈盈的,双手托腮,大眼睛定定的注视着谢渊。 她早就摸清谢渊面对自己时有时嘴上胡咧咧,但她也觉得这样很有趣,或者说谢渊不管干什么,她都觉得有趣。 一顿饭在两人欢笑、一人幽怨中结束。 “吃饱没?” 司徒琴笑盈盈的对着谢灵韵问道。 谢灵韵撇撇嘴: “吃饱了。” 她说的自然不是饭。 该说不说,这两人还是挺配的。郎才女貌,身份若抛开立场又很登对,修行天赋又都是奇高…… 谢灵韵叹了口气。 要是自己不姓谢,她也可以谈,她也可以登对…… 三人下楼,谢渊注意到这里生意仍然是饱满,大厅都不知翻了几台,不过角落里那一坐二站披着斗篷的三名怪人仍然在那里,看来是钉子户。 三人来到柜台前,老吴自然是打死都不收钱: “好不容易再见谢镖头,要是还收了你的钱,以后到了九泉之下,老镖头不得拿大耳刮子扇我!” 谢渊听他这样说,只得叹了口气,拱手相谢。 旁边的休息间响起脚步声,几名衣衫华贵的公子哥走了出来,笑道: “这里生意真好,等个包间要这么久……哦,这不是谢家灵韵小姐么?” “还真是,那这位……想必就是谢渊谢兄了。呵呵,谢兄,之前垒哥儿还……” “等、等、等一下。这个女子……” 一名公子哥定定看着司徒琴,而后面色大变: “是那妖女、是那妖女的女儿!是小妖女!” 司徒琴怔了一下,面色一沉,而谢渊的脸比她更先黑下来。 谢灵韵微微皱眉。她看了看两人,然后走上前去,隔开两边,淡淡道: “原来是崔家的各位公子,灵韵这厢有礼了。” 她微微一福,然后立即道: “我们已经用完餐,这里味道不错,就不打扰诸位雅兴了。” 谢灵韵一手一个,拉着谢渊和司徒琴就要离开。 清河崔氏的几位公子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三人怎么会凑在一起?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关系。 不过有人低声道: “等了半天,结果是要等妖女的剩饭?” 这话一出,旁边几人都是面色不好看,不由冲着司徒琴喝道: “等着!谁准你走了!” 谢渊一把按住谢灵韵,他本来也不想算了,结果这几人非要挑事。上一个叫司徒琴妖女的,已经喂了洪湖的大鱼。 “喂,你别冲动!” 谢灵韵有些着急道。 崔家当年在八门之乱中自然也有不小损失,当今崔家家主的亲弟弟便是死在圣女手里,据说那还是一位平易近人、十分受欢迎的长辈。 谢渊摇摇头: “无妨,我就看看这几位仁兄有何指教。” 崔家几人看着谢渊出头,微微皱眉,但最先认出司徒琴的那名男子死死盯着她,狠狠道: “谢兄,小弟没什么别意,就是潜龙宴在即,大宴名额有限,小弟不能参加,却也不甘示弱。 “我崔放想请教司徒小姐的魔功,看看有几分天下第一大魔教的真韵!” 谢灵韵听到崔放这个名字,才想起这有些眼熟的男子是谁,暗道麻烦。 这崔放就是当今崔家家主的亲侄子,也就是那位死去崔家宗师长老的亲子。他如今看见司徒琴,分外眼红。 谢灵韵低声快速和谢渊与司徒琴解释了一下,两人这才恍然。 司徒琴面无表情,这种事情她见得多了,特别是当年她年幼时更甚,杀手都是一茬茬的,近些年还好些。 谢渊可没她那么见怪不怪,好不容易才和司徒琴相见欢,就看到有人浑身敌意的冲她而来,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他拦住上前一步的司徒琴,道: “有我在,还不用你出手。” 司徒琴看了他一眼,露出浅浅笑容,退开一步。 看着崔放,谢渊哼了一声: “没事,你参加不了潜龙宴,我可以。我来跟你过两招,你就当你也去了。” 崔放看着谢渊,眼神不善道: “谢兄,我无意与你为敌,只是针对这妖女。你若让开些,我就不和你一般计较。” 谢渊冷笑一声: “你不和我计较,我今天却要和你计较。出手吧,我倒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退一步。” 崔放顿时大怒: “冥顽不灵!你还真道摘桃子、捡功劳成了自己的本事?好,我今天就先收拾了你,再教训这妖女!” 他呛的一声,拔出剑来,指着谢渊。 吴老板见局势变成这样,在旁边左劝右劝,急得满头大汗,然而没人听他说话; 而堂内不少人看着这边热闹,都是兴致盎然,便是角落里的斗篷三人,那背后侍立的两人都微微转头,看向这边。 二楼包房里,亦有不少人探出头来,看向闹哄哄的人群。 其中一处窗户,打开之后是一名文雅秀气、面貌姣好的少女,看着楼下,睁大眼睛: “大兄,大兄!竟是崔家,还有谢家……那姚、不,谢渊也在!” 这少女气质温文尔雅,一身书卷气,正是琅琊王家家主嫡女王启诗。 脚步声动,一名文质彬彬的书生站到窗边,却是王启诗的大哥王启文。 他看着下面,神色一动,低声道: “怎么这几人会在一起?” 他也想不明白,不过看着谢渊,饶有兴致: “这位老朋友深藏不漏,本待这次碰到他好好叙话,没成想在这里见到。 “不过……崔放实力不弱,纵不比我和崔垒,亦差不了太多。他和崔放起了冲突,恐怕不见得能占便宜。” 王启文说得委婉,但王启诗听得分明。 她微微皱眉,定定道: “我想他也不会吃亏的。” 王启文看了看妹妹一眼,不置可否的笑道: “那我正好见识见识。”(本章完) 287.第286章 “枪剑双绝”(为珈零盟主加更 春江楼临着京城大运河,在繁忙的运河沿岸挑了一处幽静的河湾,景致殊异,闹中取静,十分不凡。 酒楼和运河之间,便有一截河岸全算作酒楼的后园,十分空旷,少有人至,正适合比武。 谢渊和崔放避开了酒楼入口人流不止的繁忙处,来到了这里,一并而来的自然还有两边各自亲友。 崔家几人不是每一个都像崔放那样对司徒琴有深仇大恨一般,但是也同样没什么好脸色,暗暗敌视; 此时见比斗将起,自然大声为同族助威: “放哥儿,干脆利落,连下两局!” “崔放,旗开得胜!” 崔放站在场中,手持长剑,傲然而立; 谢渊则和司徒琴对视一眼,见她鼓励以及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 他又看向谢灵韵,见她眉头皱起,似乎有些不满,又有些担忧,便递给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 谢灵韵见谢渊的样子,眉头微微舒展,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同为世家子弟,谢灵韵更为了解这些世家高手。 她听过崔放的名头,实力极为不俗,应当不在同族的谢惇之下。 谢渊因为司徒琴和这么一个强敌放对,谢灵韵又是气又是担心,毕竟这是大庭广众,不是族内切磋,两人恐怕都不会留手,一不小心说不定有伤损。 真是舍得,受点伤算了! 谢灵韵恶狠狠的想着。 司徒琴则眨巴眨巴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谢渊。在她眼中,谢渊一向是面对强敌胸有成竹的模样,眼前这个对手看起来还不错,不知道分别这么久,谢渊的实力又到了哪一步?有没有追上自己呢?少女绝美的俏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而那边春江楼楼上楼下,都有不少好事酒客围观。 京城人口本就稠密,天下人往来繁多,特别是现在潜龙宴在即,时时都有武者比斗切磋,最是下饭。 王家兄妹俩就躲在二楼的窗户后静静旁观,王启诗露出半个脑袋,犹豫一下,问道: “大兄,为何我们要掩藏形迹?” “偷看就要有偷看的样子。” 王启文摇了摇折扇微笑道: “而且等会还有麻烦要来,我不想被看到。” 他眼睛盯着谢渊,十分好奇单对单的情况下,他又能对高手发挥几分实力?他拭目以待。 谢渊望向对面的崔放,崔放见他准备好了,昂头道: “谢渊,亮兵器吧。我崔放也不占你便宜,既然你只有前期的修为,我也压制境界与你一般。” 他倒是光明磊落的模样,显然等着让谢渊知难而退,赶着和司徒琴这个正主打一场。 谢渊闻言,呵了一声: “不必,免得你等会找借口。” 崔放愣了一下,面色一沉: “好大的口气。” 旁边的崔家人也是对视一眼,暗道这谢渊真是狂妄。 他们深知崔放的实力,绝不容小觑;而对谢渊的传闻,却下意识视为道听途说。 一个刚突破三变境的武者,在那些接近宗师的顶尖高手的战团中立了再大的功,也只可能是捡漏。 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想的倒也没错。只不过人往往夸大自己熟识的,而忽视自己不了解的。 崔放哼了一声,摇头道: “我清河崔氏的子弟向来不屑以大欺小,哪怕和你同境战斗都是我占了优势。不过今天事出有因,谢兄,等会你吃了亏,就劳烦多担待了。 “看招!” 他清斥一声,长剑一举,陡然冲了上来。 谢渊见崔放竟然真的只将功力限制在和他相差仿佛的气血三变前期模样,眼中精光一闪。 对这样的限制功力的对手,他之前在谢氏武库对上过许多。 谢渊静静提着剑,眼睁睁看着崔放接近。 崔家数人皱起眉头,这谢渊是什么姿势?不变应万变? 他们暗自摇头,对其他人或许有用,但是对崔放这等实力,莫要说他只是三变境前期,就是同级别的高手,被近身拿到先机,那也只有落败一个下场。 酒楼上有不少人摇头: “比武连个架式都没有,怎么选了个不会比的?至少也得来个朝天一炷香吧!真是我上我也行。” 王氏兄妹自然不会如此没见识,都是睁大眼睛看着谢渊,好奇他会如何应对。 以弱击强,最重要的便是先机;如此让先,可不是明智之举。 崔放的身形一闪而过,虽然他的步法玄奇,一望便不俗,但谢渊澄澈的双目仍然清楚的倒映着崔放极速接近的身影,似乎都看出了他出剑的轨迹。 崔放见谢渊不移不动,暗自皱眉,但手上一点也不含糊,一剑陡然从下往上刺去,直扎谢渊心口! 谢渊的双眼似乎提前看到了这一剑,看着他刺了过来,如同鬼魅般横移一步,避开这一剑。 然后他提剑,横切,轻轻敲在崔放的剑刃上。 崔放骤然觉得手上一股大力袭来,虎口巨震,几乎握持不住;他大惊失色,陡然加力,这才拿稳了剑,没有被谢渊一剑直接挑飞兵器。 不过就算这样,他的长剑也荡了出去,胸口空门大开。 下一刻,崔放的身形陡然凝滞,一把利剑停在他的胸口,剑尖刚好点在他的衣服上,没有刺破一丝。 崔放的额头流下一滴豆大的汗珠,而周围也显得有些安静。 啪啪啪—— 司徒琴笑着鼓掌,道: “这一招请君入瓮不错。” “还行吧。” 谢渊回头笑了笑,将长剑一转,倒提于背,静静的望着崔放。 崔放和其他人这时才回过神来,一脸震惊的看着谢渊。 崔家几人目光严肃,在他们看来谢渊的动作极为简单明了,除了横跨的那一步似乎是不俗的身法之外,那剑招……不,那甚至不是剑招,就是随便一划拉,并不是什么高深法门、稀世剑法。 然而就是这一跨一挑,崔放就干脆利落的败下阵来;甚至谢渊若是不留手,崔放这一下说不得就要受重伤了—— 身死倒是未必,这等级的世家子弟,身上多半都有一两件保命的玩意儿。 这不是剑法,但是却是剑道上极高的造诣。 若非一眼看透崔放的招式,谢渊万不敢这样处理。崔家的人不是酒囊饭袋,不会以为谢渊竟敢这样撞运气。 此人的剑道修为,简直是深不可测。 崔家这边一脸严肃,酒楼上的普通酒客却不是个个都有眼力,只感觉刚开始就结束了,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还没开始吃呢……没意思。”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见没有热闹,不少酒客甚至发出了嘘声。 王启文饶有兴致的看着谢渊,缓缓道: “在那藏经塔楼顶什么也看不清,倒不知道他剑道修行到了这等地步。姚家晨星是不世出的剑道奇才?比之他也不过是火烛比之皓月,怪不得死在他手。” 王启诗倒是螓首轻点: “大兄,我早说了他的剑法极为出众。” “也不知道是这般出众法。但凡修为不占优势,几乎不是一合之敌。” 王启文瞥了妹妹一眼,摇了摇头。妹妹就是太斯文了,“极为出众”的评价虽然甚少从她嘴里出来,但终究不够直观。 谢灵韵倒没对这结果意外,她听闻那崔放竟然讲究风度、自降修为,就放下了担忧。 虽然这些世家天才每一个都可以自称一句“同境罕有敌手”,但同境罕有敌手和同境罕有敌手之间,差距可能比一个境界还大。 崔放收回自己的长剑,虎口上还阵阵发麻,不由心下惊骇。 他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就输了,就算这招被闪过,他自有十八般后手、三十六般变化。 然而眼睛只是一,自己就完全将胸膛送上。 谢渊的剑道其实倒也没到通神的地步,只不过他主修的云龙九式本就变化莫测、难度匪浅,是极为高深的剑术。 他在小小天赋的作用下将其努力修成不低的境界,对剑道的理解自然比同境界的高手要深不少; 二来,剑心的作用之下,对手的破绽又常常是极为明显,谢渊剑法既高、敌人剑法倏低,此消彼长之下,还将境界压到和他一样,那谢渊只得笑纳这份大礼。 崔放若不是临时反应、加力握住手中长剑,这一下就会被谢渊将剑挑飞,更是丢个大脸。不过这样一来,不用更高的功力自然就不算数了。 谢渊恼他对司徒琴出言不逊,让他一下就想起了姚天川这等不好的回忆,自然不客气。此时获得胜利,他也不言不语,静静注视着崔放,胜利者的目光中自给了他不小的压迫力。 崔放莫名感觉自己才是弱势的一方,额头见汗,低声道: “谢兄剑法高明,崔放甘拜下风。” 刚刚你那桀骜不驯的模样呢?恢复一下。 谢渊腹诽道。不过见他前后表现还算光棍,谢渊点了点头,就准备到此为止,也懒得出言讽刺。 他正要转身,却听崔放沉声道: “且慢!” 谢渊面色微沉,看着崔放: “崔公子,我已对你有所忍让,怎么你却没完没了。” 崔放面色同样不好看,只是沉声道: “谢兄,我本无意与你纠缠,但你既然非要护着这妖女,小弟便只能得罪了。 “只是小弟不解,你当知她身份,可知她与你实有杀父血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谢家也是千年的清流,如此分不清是非黑白,甚至连做人子的本分都没有,便是山村鄙夫也不该如此,岂是山野里教出来的如此行事?我崔放不才,却也不齿。” 谢灵韵和司徒琴的脸色同时唰的沉了下来。 这番话不见脏字,但这对世家子弟来说,已经是极重极难听的言语,特别是言语中暗暗攻击谢渊出身乡野、不配与世家为伍,让谢灵韵几乎勃然大怒。 “姓崔的,你在吐什么狂言!” 谢灵韵高声道,马尾辫气得连抖。 司徒琴脸色沉静,少有的露出怒色: “谢渊,你退下。既然他想和我切磋,我便让他如愿。” 谢渊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他知道司徒琴的修为必定不凡,这次一见面,就感觉到她也已经突破了三变境。 不过司徒琴本身修为就比他强不少,过去只是一直没有全力修行而已。 论天资、论资源、论进境,司徒琴没有哪一项是差了谢渊的,现在她既然是气血三变境,看来分别的一年多,司徒琴修行也努力了起来。那她到底是中期还是后期,谢渊也说不清。 对崔放的讽刺,谢渊倒是没有盛怒。 他的讽刺对真正的世家子弟或许颇有杀伤力,但谢渊自在这世睁开心眼起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砍柴的,没觉得如何丢人。 只不过话语恶毒与否还是其次,重要的对面这不加掩饰的态度,简直像个好斗的公鸡。 谢渊哂笑一声: “在下本就长在山野,胡乱学了两手砍柴剑法,今日一试倒能挑飞清河神剑,实是惊喜。” 崔放闻言,顿时怒目圆睁: “竖子安敢辱我崔氏神剑!” 旁边的崔家人也是勃然大怒,纷纷叫嚷起来,言辞中要让谢渊好看。 谢渊嗤笑一声,这些家伙只能骂别人,被人顶一句就要跳脚的。 他斜眼看着崔放,淡淡道: “你既然已经输了,又要如何?” 崔放面目沉凝,吸气道: “刚刚输了,心服口服。不过清河神剑天下无双,但在下只学得一点皮毛,不求甚解,实不是最擅长的法门。 “现在,清河崔放,想要好好请陈郡谢氏谢渊谢兄指教一番。大家放开手脚,不必留手!” 他用力一拱手,气势勃发,气血三变境后期的浑厚气势顿时朝着谢渊扑面而来。 谢渊眼睛微微一眯,感觉到这人的境界丝毫不逊色于谢惇,的确不是个弱手。 不过他才胜过谢惇,实力又有不小提升,就算这人比谢惇强,大不了就露一露天隐术,今天也得好好教训下他。 谢渊淡淡点头: “可以。” 崔放看他平静的气势,微微一滞,怎么自己才是挑战者的模样? 虽然的确是他在挑战,但是以两人的实力对比,气势不应该是这番模样…… 他哼了一声,对着远处的随从道: “去把我的兵器取来!” 谢灵韵见状,眉头又不自觉的皱起。 这崔放只是放出气势,就让人感觉得出修为不弱;现在竟然不要脸不要皮,刚刚还说不以大欺小,现在就要用境界压人了! 呸,不要脸! 若不是谢渊当即答应下来,谢灵韵肯定要好好和崔家的人掰扯掰扯。 也不知他嘴这么快干嘛,还当哥哥的呢,这么年少气盛?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谢灵韵下意识的担忧,有些胡思乱想。 司徒琴眼眸在谢渊身上一直打转,目光中都是柔色;虽然按她的实力,其实不需要谢渊给他出头,但是这番被挺身而出的感觉,让她心里甜滋滋的。 她又看了崔放两眼,目光中稍有正视,感觉他实力的确还行,就是不知道谢渊好不好对付他。 远处二楼上,王启文缓缓道: “这崔放要动真格的了。” 王启诗眨巴眨巴安静的眼睛,道: “大兄,崔放很厉害么?” “据崔垒说,崔放平素低调,练功刻苦,功力比他差不了太多,实力胜过名声。” 王启文说道: “而且这崔放在清河崔氏族内还是个另类,少有的并不最爱练剑,而是喜欢练枪,跟随名师学法,又有崔家主亲自为侄儿找来的顶尖枪法,好好培养。若是他真要动用枪法,又有境界优势,谢渊的剑法恐怕不够看了。 “唔……果然是枪。” 王启诗见楼下几名随从快步从外面抬了一杆长枪进来,脚步沉重,在河堤边的沙地甚至陷足三寸,显然这枪极为沉重,不是凡品。 她微微抿嘴,有些暗恼道: “以大欺小,还要动厉害兵器,这崔放枉为君子。” 王启文见状,微微一笑: “启诗,这下你也不看好谢渊了?” 王启诗闭着嘴,然后低声道: “反正我刚刚说对了。” 王启文哈哈一笑,见她真的有些小脾气,也不继续刺激妹子,将目光投向场间。 崔放既然要动真格,应当也会逼出谢渊的全部本事了。 那一击斩杀燃火使的神秘斧法,是不是可以再见呢? 王启文饶有兴致的想着,眼中燃起期待。 只不过这次没有自己等人打主力,谢渊要是不尽快使出来,说不定坚持不了多久就没机会施展。 “谢渊,可不要让我失望。” 王启文摇着折扇,心中暗道。 河边场中。 谢渊和谢灵韵见崔家的随从抬着一杆看起来就沉重的乌铁大枪过来,兄妹俩同时眨了眨眼。 崔放一把就将数人抬才能抬动的大枪握住,单手一挥,顿在地上,顿时将河边泥地砸出一个大坑。 泥水飞溅,有一部分正正巧往谢渊身上溅来,不过金光一闪,谢渊不动声色的将其挡下。 崔放目光一眯,道: “好功夫。” 谢渊不理他小计俩,只是看着这枪,问道: “这是你的兵器么?” “正是!” 崔放持枪耸立,傲然道: “在下在清河,也有‘枪剑双绝’之名。实际上相比未曾大成的剑法,在下的枪法倒是小有成就。 “一般之敌,我崔放都不会动用这杆乌金龙胆枪,免得辱没了它。今日就献于谢兄,你输在这杆枪下,便也不必气馁。”他将乌金龙胆枪舞了几下,场间顿时风声大作,其锋刃寒光如同冷电,显然也是有所特异的顶尖利器。 酒客们纷纷轰然叫好。自崔家随从去抬长枪,又吸引了一波观战的食客。现在春江楼二楼走廊几乎都被站满,一楼临江的高处也是人头攒动,整个春江楼不像酒楼,倒像角斗场一般,喧嚣无比。 往常看到这样热闹的景象,吴老板肯定笑得合不拢嘴;但是此时见是谢渊被围观,对手又看起来是个极为厉害的,他顿时连连叹气,劝也劝不动他人。 “沈总镖头啊,你看好的年轻人……额。” 老吴正在喃喃自语,忽然见到大厅一角那永远带着兜帽永远坐着的神秘食客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过来,似乎在定定盯着他,又似乎在看着远处的谢渊。 吴老板不由打了个突,低头溜回柜台,埋头打起算盘,再也不敢露面。 酒客们看到崔放举大枪如无物、威风凛凛的样子,不管有无修为的都觉他十分厉害,纷纷叫好。 但司徒琴这下却有些皱眉。 看起来这崔放确实是专精长枪,长枪这兵器威力极大,玩不好容易自取其辱,但是用得好的,同境界常常无往不利。 特别是崔放本就境界压人,长枪对长剑,优势在他。 她面色沉凝,准备接下这个对手,却敏锐的注意到一直双手绞起揪心不已的小白兔似乎神色反而轻松了许多。 司徒琴其实一直在暗暗观察谢灵韵,见她好像真的对谢渊有不能言说之情,心中暗叹,只盼是小女孩的一时冲动,过两年遇到真正喜欢的男子或许就好了。 但至少此时此刻,谢灵韵对谢渊的关心没比自己差多少。 然而她没那么担忧了? 司徒琴灵动的眼珠一转,若有所思,慢慢收回了脚步。 先看看,若谢渊不成了,自己再好好替他出气! 崔放展露威风,握着长枪,信心大足。他看着谢渊,沉声道: “谢兄,若你也有其他擅长兵器,可以去取,免得说我崔放占你便宜。” 他隐隐有些期待,谢家的焚天灭道枪不是很了不得么?他一直都想过过招。 不过眼前的家伙肯定不会这种通天枪法,但是谢家的其他枪法也不俗,若是他学会一二,自己再压制他枪法战而胜之,也算证明自己在枪之一道的造诣了。 谢渊闻言,则是腹诽。 这家伙,刚刚不是说崔氏子弟不用境界压人么?现在绝口不提,又不占便宜了。 但见对手竟然用的是长枪,有些来了兴致。 不知他枪法如何?比之焚天灭道枪又如何? 他提着剑: “就如此吧,你随时可叫开始。” 蛟魂还放在谢家别院,一来一回懒得折腾了,就用长剑见识见识。 至于手上的玄兵化形……这一手和枪法他都想再捏一捏,没必要展现在这大庭广众下。 谢灵韵见状,瞪大眼睛,踏出的脚只得收回。 她本来看对手竟然是用枪,大喜过望,准备冲回去帮谢渊带来蛟魂。 天下任何等枪法,都绝不会是焚天灭道枪的对手;而一世无敌的谢安,在晚年穷究毕生所学所创的这套枪法,也成了天下枪法、乃至所有打法的藩篱。 在谢灵韵想来,虽然谢渊只是刚刚把焚天灭道枪的第一式入门而已,但是对手的枪法够不够得着谢氏武库第六层的级别都是问题,以他三变境的修为,多半就是个四五层的水平,或者六七层的前一式,枪法而论绝不是谢渊对手,可大大弥补两人的境界差距。 然而,谢渊竟然说不用枪? 这家伙,想什么呢! 谢灵韵大急,又想叫喊又怕暴露了谢渊的本事,一时跺脚,双手又绞了起来。 这下,境界不如,兵器失优,还怎么比? 司徒琴见谢灵韵又担忧起来的表情,暗道谢渊果然应该是学会了厉害枪法,而且她根据谢灵韵的情绪变化,隐隐猜测就是那焚天灭道枪,不由有些惊奇。 但现在见谢渊也不用,司徒琴也皱起黛眉, 她看向崔放,见他眉宇中都是不服,一副要一雪前耻的模样,不由暗道: “若是他想要折辱谢渊,我就直接把他接下来好了。” 司徒琴暗暗做着准备,一瞬不瞬的盯着场间。 崔放见谢渊不换兵器,冷哼一声,也不多说。他的目标本不是谢渊,现在只要干脆利落的将谢渊击败,打飞他的长剑,然后再好好对付这妖女,出心中多年恨意! “既如此,谢兄,你小心了!” 崔放大喝一声,长枪一抖,舞出朵朵梨,猛然刺出。 谢渊见崔放的枪如此小,暗暗点头。 枪越大,掌控越弱;枪越小,越见功夫。 不过他虽然只是人间太平入门,枪便已经胜过崔放许多了。 谢渊看着那长枪变化,心中一动,微微一侧头,轻松躲过了崔放如同毒龙般的一搠。 崔家的人正在助威,突得哗然。 崔放的枪法他们知道,还胜过剑法,那一刺在枪之后,迅猛绝伦,谢渊怎的还是轻松躲过? 刚刚说他是剑法无双,故而能轻松的识破崔放的剑法,可是现在怎么枪法也是这般? 崔放神色微变,但这一次他手拿大枪,身形距离谢渊还十分遥远,自然不会再被一剑穿胸;就算是剑罡剑气,总也有反应之力。 他手上一抖,长枪虽然刺空,顺势化作铁棍,重重砸向谢渊。 谢渊脚步一转,料敌先机,直接提前闪开。 长枪带着淡淡的影子砸中河边的软泥地,轰的一声,软泥地面直接炸开,泥土直接炸出数丈高,而那地更是多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不少酒楼看热闹的食客都是噤声,暗道这一枪要是砸中人身,怕不得青一块紫一块? 然而这一枪威力虽大,谢渊仍然有所预知一般早早避开,连点泥腥也没碰到。 他心神一动,感觉哪怕只是人间太平一式,高屋建瓴之下,已经助他对枪法一道有了极深的理解,对手的招式,他虽然没见过,但是循着枪理,总感觉能看出一二。 谢渊陡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和剑心岂不是有些相似? 剑心的获得,本来就和在黑天书世界中看遍剑法有关;而焚天灭道枪是枪法终极,练之也有类似效果,故而他能看破别人枪法…… 那么剑心这个能力,是不是能有所拓展,可以效仿到枪法、乃至其他兵器里去? 谢渊隐有所悟,感觉【剑心】微微闪动一下。 黑天书也快积攒到下一次了,若是不能碰到慕姑娘再一起同居一段时间,有机会该回一回云山了,希望宗主还认我…… 没人想到,谢渊在激战中竟然有些走神,只看得见他左一下右一下,身形利落的闪躲着崔放威力无匹的枪招,如同在枪尖起舞,竟然让崔放戳了半天,连他的剑也没碰着! 河边泥地轰隆隆不断炸响,四处皆是被崔放枪法引爆的冲天泥泉。 两人就在深褐色的浊泥喷泉中腾挪闪转,然而身上却没沾到一点泥污,各自展现着不同的身法和充盈的血气。 谢渊血气品阶大进,此时已不输许多高品功法,算起来能等于三变境中期; 只不过和崔放还有小境界上的差距,而崔放修炼的功法和血气品级自不会弱,谢渊这方面仍有所不如。 但境界差距再大,也得打得着人身上再说。 崔放以引以为傲的枪法在那戳了半天,然而竟然屡屡落空,让他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这谢渊,怎得如此滑溜! 他面色沉凝,枪法再度转急,枪尖带着银色的锋锐之气,顿时如同漫天梨飞舞,惹人惊叹。 然而这好看的梨实能致命,谢渊的闪躲空间一下就变得狭窄。 他目光一闪,有心试试刚刚的剑心领悟,看着那似真似幻、似是而非的漫天梨,脚步连转,无影步催动到极致,竟然直接在这枪影中闪烁起来! 旁观众人无不惊呼,在他们看来,谢渊就像是避无可避,走投无路,定定的撞上那笼罩他全身的枪影。 王启文眉头微皱,有些不解,而王启诗更是捂住嘴巴,双眼睁得圆溜溜的; 司徒琴抿着嘴,浑身劲气已经蓄势待发,随时都准备接应谢渊,谢灵韵更是嗖的一声直接拔出了软剑,就准备冲上!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陷入静止,微微仰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崔放见谢渊竟然妄图欺身而上,冷笑一声,枪身陡然往后滑退,而后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雷霆电闪般狠狠往前刺去! 这一枪带着他爆发的劲气,几乎刺穿了整片空气,不只是枪尖威力无匹,乃至整个面前范围全被笼罩,只有微不可查的薄弱之处。 这是他诱敌深入的绝招,就等有人以为可以冲近身前,就会带着冲势撞在他这绝杀一枪的枪头之上! 结束了,谢渊就算再滑溜,除非他刚好滑进这一枪的破绽之处,然后也得靠硬功硬挡,才有一线、一线生机…… 崔放兴奋的想法渐渐凝固,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枪头似乎落空了。 眼前一之间,他感受到谢渊撞进了气劲之空处,然后金光一闪,自己的枪头陡然不受控制的一沉,连忙本能的一稳。 他定睛一看,只看到枪头之上,立了一双靴子。 崔放逐渐张大嘴巴,慢慢仰头,看见自己一晃一晃的枪头上,谢渊正踩在那里。 谢渊倒持长剑,随着长枪晃晃悠悠,不像在比武,倒像是春风正好,踏青时踩在绿树枝头。 酒楼宾客、王氏兄妹、崔家众人、司徒琴与谢灵韵,还有崔放本人,全都微仰着头,定定看着谢渊在枪尖上挺拔而立。 这一刻,他俊逸飒然的身影牢牢刻在了许多人的心底,难以忘怀。 谢渊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只是顺着枪杆迈出一步。下一刻,他仍然踩在枪杆上,而手中长剑已经到了崔放的咽喉。 轰的一声,长枪重重落地,而谢渊的手极稳,剑尖不离崔放咽喉分毫。 “你输了。” 谢渊淡然道。 崔放微张的嘴慢慢闭上,闭得很紧。良久,他才喟叹一声,诚心实意的道: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啪……啪啪…… 酒楼上,不知谁先带头,初时只是几声寥落的鼓掌,而后便是雷鸣。 “太精彩了!这比武,太精彩了!” “春江楼果然不凡,还能请得动这么厉害的武者助兴!” “我赶紧吃一大碗!老板!加菜!” 掌声和欢呼以及络绎不绝的加菜声惊动了柜台后当缩头乌龟的老吴,他愕然抬头,喃喃道: “这也行?” 他绕出柜台,看着那边依然如同木桩的兜帽神秘人,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上去问道: “客官,加菜吗?” “……” 那身影静了许久,才传出模糊不已、不辨男女老少的声音: “上菜。” 二楼上,王启文大张着嘴,手上的折扇都顿住了。 他看着场间的谢渊,连连摇头: “还能这样玩?” 旁边的王启诗兴奋的鼓着纤手,动作依然斯文,脸上却显出几分潮红。 她瞥了眼哥哥,柔柔道: “大兄,小妹又看对了呢。你今天眼力不行啊,昨天没休息好吗?” 王启文龇了龇牙,打了个哈哈: “让你的,让你的。” 他注视着谢渊,双目闪动,心道: “他仍然没用那斧头……” 王启文静思了一会儿,竟觉此次潜龙宴,这谢渊似乎不是来凑数的,也能成他的劲敌,顿时露出期待的笑容。 他坐回了桌边,看着满桌有些凉了的精致菜肴,手伸到桌下。 片刻后,浩然气息蒸腾而起,满桌菜肴竟肉眼可见的开始冒着热气,鲜香扑鼻而来。 竟只片刻,王启文就用内力蒸热全桌菜肴,却又没有损耗哪怕一块豆腐。 文质彬彬的书生微笑着招呼王启诗: “启诗,来吃饭了。” 场边,司徒琴望着身形挺拔,风采不凡的谢渊,感觉芳心快速跳了两下,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厉害了,想过他或许大概能赢,但没想到他能这么赢。这看透破绽的能力,竟如同她父亲当年。 看来离别这一年多,他的进步果真不小。 她微微侧头,瞥向旁边,见谢灵韵提着软剑,怔怔仰望谢渊,不由微微摇头。 这般风采,别说已经倾心,便是没有的恐怕也快了。 这样下去,到时候恐怕她很难遇到称心如意的男子了……谢渊真是的,非要这么出众作甚? 司徒琴暗叹一声,感觉聪明的小脑袋也有些纠结,或许该请教红姨了。 崔家几人都是一脸黯淡,望着谢渊的脸色甚至显出些敬畏来。 输不算什么,他们没人称无敌,谁敢言不败?输给比自己修为低的也不算什么,毕竟修为只是实力的一部分,临战的表现受很多因素影响。 但是这样输,输两场,输得毫无脾气,便是他们是清河崔氏的天骄,这下也心服口服,知道万妖山的盛名、崔垒的连声称赞,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服气是一回事,他们以清河的名义挑战,最终却大败亏输,于崔家面上颇过不去。 一名年长些的公子哥皱着眉头,对着谢渊一拱手: “谢兄弟一身功法神乎其技,在下佩服。只不过此次潜龙宴才是正题,前面的都是开胃小菜,我等和放弟也不过是观众而已。要和谢兄弟这等英杰对垒,我想,还得我们的主将才行。” 谢渊微微挑眉,淡然道: “你的意思是?” 那人纵然觉得面皮微热,然而今天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恐怕很快清河干脆利落输给陈郡的消息就要传遍京城,于是硬着头皮道: “还请谢兄弟稍等,崔垒应该快到了。” 谢渊眉头拧起,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他正要说话,一个身影闪到场中,呵道: “呵,我已经在了。” 来人一身劲装,头缠英雄巾,长剑负于背后,身躯挺拔,气质犀利,正是清河崔氏的崔垒。 他望着谢渊,露出一脸兴致勃勃的笑容: “姚兄,哈哈,姚兄弟!又见面了姚兄弟。” 崔垒拍拍谢渊,大笑道: “真有意思,我还说去金陵当面拜访,结果都要出门了,听说姚兄弟变成谢兄弟。你这家伙,有意思的很!” 谢渊见崔垒如此自来熟,虽然对崔家几人的印象不怎么样,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和崔垒的确是并肩死战过的战友。 他摇摇头: “崔兄,我今日和你家兄弟起了些龃龉,他的意思是要等你来才算数,你如何说?” 崔垒见谢渊指了指刚刚说话的年长崔氏子弟,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咱们肯定是要切磋切磋的——但不着急。 “还有老朋友也在,肯定得拉来一起。” 蓦地冲着二楼一个房间凝音如箭: “王启文,自己吃什么好吃的呢?别偷偷摸摸的!” 包房内的王启文咯噔一下,暗道怎么被他发现的? 不过这下躲也躲不了,他只得走到窗口,对着下面的谢渊和崔垒露出一丝礼貌的微笑,摇了摇扇子。 崔垒这才笑眯眯的,满意的点了点头。 “隔了这么久,上三姓重又聚在一起。” 一间隐秘的房间内,谢奕慢声说道。 他坐在居中,旁边还有两人,衣衫华贵,气息深沉,不怒自威,看起来便是世家长老级的人物。 他左右望了望,缓缓道: “两位,贵家主如何说? “离潜龙宴,只有三日了。” (本章完) 288.第287章 风云汇聚 听到谢奕的问话,两名气度不俗的人物都是微微一动。 那名留着三绺长须、姿态萧洒的中年人拱了拱手: “谢家主,我家家主已经从清河赶来。不过他不能太近京城,不然恐生感应。但若是有必要,家主应当可在一炷香内入京。” 这名中年人自然是清河崔氏的长老,据他所言,崔氏的现任家主、天龙榜列名第四的大宗师崔承已然离开族地,竟在距离京城已不远的地方等待。 谢奕闻言,缓缓点头,又看向另外一边稍显儒雅的长老。 这名长老便是琅琊王氏的外事长老王俊林,他面色肃然道: “家主自然也已做好万全准备。不过……” 谢奕正自点头,见他还有下文,便沉声道: “俊林长老请讲。” 王俊林缓缓道: “家主想知道,二位家主以为,此次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崔家长老崔同皱着眉头,声音坚决道: “家主说了,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在京城大战一场,将当年未尽的争斗在此结束。无论如何,大战不能再在我们世家的族地进行了——就得在京城,让薛氏皇族也尝尝流血的滋味!” 谢奕见崔同言辞激烈,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道: “当然,这只是万千可能中最坏的那一个,事情便不见得会走到这一步。皇帝虽然亡我等之心不死,但是否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肯定也会思量。” “家主也是这样想的,他觉得,未必会走到最后一步。” 王俊林微微颔首,然后叹道: “皇帝陛下要召家主入朝为官,宰执天下,实是以退为进的损招,欲陷我王家于不义。他到底有何后手?” 谢奕宽慰道: “我谢家与崔家诸位都知薛氏用心,俊林长老不必介怀,上三姓同气连枝,已有近二十年矣。至于皇帝的手段……皇室,仍是没有大宗师的吧?” 谢奕向两人问道。 武者突破大宗师,自有天人感应,在世的大宗师或多或少会有所知晓。奈何谢家现在没有大宗师,只得问旁人,身为家主,谢奕心中微有沉重。 崔同斩钉截铁的摇头: “家主已经说了,薛氏当无大宗师。不过他们统治天下已千年,在京城靠着神兵,恐怕那位老王爷能发挥出极为接近大宗师的战力。” 谢奕点头道: “若有两位家主在此,我们自无担心。最差的结果,皇帝又勾连了灶教,笃定我们要行险,行那请君入瓮之计。” 王俊林眉头拧起: “确实不得不防。他请家主做宰相这一计如此浅显,或就是等着我们反应。这位皇帝陛下心机极深,手腕极硬,或许得按皇族有两名大宗师来防范。” 谢奕微微笑道: “这也是我和二位提前通气的原因。然灶教很难再出一名大宗师了,妖女生死不知,教主行踪难明,还有玉虚真人、智灵大师盯着。最多或是妖女未死,但能否有当年威能,实属难料。” 当年三家大宗师围攻灶教圣女,虽然谢玄身死,另两人负伤而回,但灶教圣女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这么多年再未现身,生死不知,恐怕就算真的养好伤,也有了难以恢复的影响。 崔同当即点头: “所以满打满算,薛氏最多与我等也就是持平!而且我们还有谢家主这样当得大宗师的高手。” 谢奕微笑道: “那可当不得,但皇族除了那位持神兵的老王爷,其他人当无我对手。我谢氏一族,已有宗师近十,提前入了京城。” 崔同笑道: “谢家主谦虚了,我家家主都说你是不想入大宗师之境,是明智之举……嗯,我崔家也有十名宗师,在别院待命。” 王俊林点头道: “王氏亦是如此。” 谢奕抚掌微笑: “既然如此,便是最坏的情况,我们也能应付了。有了底气,才好与这位皇帝上桌谈话。 “不知二位觉得,他在最后时日,到底意欲何为?” 王俊林想了想,缓缓道: “其实家主认为,皇帝或许还是想要谈判。当年之事后,不只是我们,他们也承受不起再来一次了。” 崔同低笑一声: “这下我们谈判的诚意很足了,不知皇帝想不想得到。” 王俊林见状提醒道: “料敌从宽,不可不防他也有所预料。” 崔同点头: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来此。我崔同早已做好血洒皇城的准备。当年之事,绝不可以再现。” 当年皇室破天荒的和造反专业户灶教联合,打得八大世家措手不及,如金陵姚氏差点就绝户了,宗师都只剩下寥寥几名,其他七家族地皆爆发战斗,各有沉痛的损失。 如今皇帝大限在即,突然有了动手的信号,上三姓这些年来早就痛定思痛,暗议多次,做了各种预案,谨防这位皇帝再有破釜沉舟之举。如今刚有苗头,三大家便决定反客为主,先来京城,以应万变。而族地之中,他们留下强力宗师、枕着神兵待阵,提前准备,可保万全。 谢奕声音深沉: “最好是不要到动手的地步,但如果真要到那种情况,我辈为了求存,背上弑君之名,亦非不可。” 到那时,世家与皇室恐怕就没有转圜余地了。但自八门之乱后,皇室和世家的关系本就到了冰点。 真若弑君,之后是立新君掌控朝政,还是三家分离,又或是其他方案,还得从长计议。 而现在,绝不能让这个欲将世家灭于任上的皇帝继续按照他定的剧本走下去。 王俊林眉头紧皱,缓缓点头,叹道: “真不想走到如此,最好是在谈判场上,将问题解决。” 崔同呵呵笑道: “是谈是打,我们都奉陪便是。” 谢奕扫过二人,对崔王两家的意见有了了解。既然上三姓都是同力,那对上执掌天下千年的皇室哪怕撕破脸皮到最后,那就有了底气。 密室之中,他们放低声音,继续商议,思虑着各种情形,从深夜直至天明。 …… 春江楼的二楼包厢。 崔垒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位上,和王启诗随意的挥了挥手,笑道: “启诗妹妹,又见面了。” 王启诗斯文的福了一福: “见过崔垒哥哥。” 崔垒嘶了一声,叹道: “多嘴甜的妹妹,王启文你真是让人羡慕,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妹妹,拿我十个兄弟去换都愿意。” 崔放几人站在旁边: “?” 崔垒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见谢渊在另一边仍然望着这几人,不由咳嗽一声: “雍哥儿你带着诸位兄弟去吃饭吧,我和王家谢家的朋友们聊聊天。” 崔雍虽是几人中年纪最长的,但是地位显然不比崔家年轻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崔垒,闻言只是点点头: “行,那我们就去那边空出来……的包厢了。” 他想起那正是谢渊几人留下的,不由顿了顿。 几人和王氏兄妹和谢渊拱了拱手,面对谢渊时都有些佩服忌惮不满兼而有之。 特别是崔放,觉得谢渊明明和自己是一个立场,怎么却护着小妖女? 难道是贪图她的美色?大丈夫被美色所耽,不成大器! 虽然这小妖女……确实有些祸国殃民的资本就是了。 王启诗和谢灵韵各自都是家族中顶尖的绝色少女,平时见了觉得仙女下凡当是如此;但一站在那小妖女旁边,便察觉得出有那么一丝相形见绌。 虽然不多,但往日的仙葩,现在却成了绿叶一般,愈发衬托出司徒琴的五官近乎完美。而司徒琴艳光逼人,明丽非常,甚至让见惯美人的世家子们都不敢直视。 崔放哼了一声,盯了谢渊一眼,拂袖而去,眼神中仿佛还在骂不当人子。 王氏兄妹都盯着谢渊,王启诗当先上前一步,蹲身一福,道: “谢……公子,别来无恙?今日见你,风采更甚万妖山之时。” 谢渊还没说话,司徒琴敏锐的看了王启诗一眼,然后又盯了盯谢渊,目光仿佛有穿透力。 谢渊感觉到旁边若有若无的目光,背心一紧。 不过面对王启诗礼貌的问候,谢渊还是拱手道: “王姑娘别来无恙?当日事出有因,对王姑娘有所隐瞒,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海涵。” 王启诗连连摆手: “谢公子哪里话?公子救启诗于命悬,启诗感激不尽都来不及,怎会责怪呢? “只是启诗想到当初谢公子身陷险境,敌人环伺,几多辛苦无人分享,启诗却不知谢公子真正身份,无法与你分忧。虽然现今终得脱困,但每每念及此处,都忍不住惭愧启诗做的不够好。” 谢渊闻言,连连感慨。 真是贴心的好妹妹啊!王启文真有福分,再看看旁边的谢灵韵……又在咬牙切齿的,天天都是大小姐脾气,相形见绌,相形见绌。 他目光一转,见到司徒琴竟然也目光不善,来回在两人之间打量,颇有敌意,顿时眼神清澈: “王姑娘言重了。” “行了,别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废话啦,快都坐下吃菜,菜都要冷了。王兄,你能不能表演一下那个,就是那个……‘浩然正气’!正气浩荡,至刚至阳,蒸菜是有一手的。” 以王启文的儒雅,看到崔垒都是额头连跳,面无表情道: “崔兄说笑了,浩然正气是我王家家传的神功,怎会拿来做这种小事?” 崔垒一听,遗憾道: “是吗?你们可真不知变通。” 虽然是冬月了,但是王启文觉得脑门都有些发热,只得打开折扇连连扇风。 众人入座,王氏兄妹看着司徒琴和谢渊形影不离,心中虽然不解,都有些谨言慎行; 而崔垒看到司徒琴,只是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瞟了眼谢渊,就自顾自的吃菜,再当没见这人。 司徒琴感觉得到自己似乎和这里格格不入,但也无所谓,她目中只有谢渊——最多再加上场间两个姿色不俗、身份不低、心思不纯的女孩。 崔垒没把自己当外人,坐在王氏兄妹定的席间,手一伸,放在桌下,片刻后桌上的汤菜就开始沸腾,效果竟和王启文的浩然正气如出一辙。 王启文目光微凝,微笑道: “崔兄这一手天星玄功,看来距宗师已经不远了。” 崔垒笑了笑: “王兄谦虚什么?我想你的浩然正气不会比我境界低。” 王启文不置可否,只是好奇道: “崔兄,我自认没有露行迹,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他暗道何止是没露行迹,看到崔家的人估计这个麻烦家伙会来,他专门藏着的;然而崔垒一来还是叫破他的行藏,难道这家伙的探查能力,都已经远在自己之上了? 王启文的目光,不由有些凝重。 崔垒呵呵一笑: “我听说这春江楼今日在京城子弟中十分火爆,而你王氏车队昨日入京,那今天要么晌午,要么晚饭,你王启文肯定得来跟个风头,发个雅兴,吟两句歪诗,作文人骚客模样,是也不是?我就随便叫叫,结果你还真在!” 王启文张了张嘴,谢渊三人组也侧目看向崔垒,显然都没想到他竟然是蒙的。 这家伙,看来跟这王启文很熟么……不过王启文一副很想跟他不熟的模样。 谢渊暗暗想到。 谢家自八门之乱后韬光养晦,低调了十来年,而崔王两家便打起擂台。 这些年上三姓的年轻子弟中,属王启文和崔垒为最,都被称为有未来大宗师之相。 两人同属一辈,甚至是同龄人,自小就开始竞争,可以说是知根知底的冤家对手了。 不过崔垒性格如风,大大咧咧,颇有清河一贯的洒脱; 王启文就是个标准的王氏子弟,文质彬彬,两人恐怕尿不到一个壶里。 王启文正不知如何接话,崔垒就笑道: “知你者,崔垒也!王兄,咱们这缘分,是不是得畅饮一番?” 王启文一脸为难,但见崔垒已经热情的倒酒,只得陪了三杯。 崔垒一口一杯,干掉三杯,然后又斟酒来找谢渊: “谢兄弟!哈哈,当初还说出了万妖山就去金陵登门拜访,后来听说你摇身一变到陈郡去了,我寻思这个节骨眼儿找你不合适,就一直没去。现在终于在京城碰头,这酒我须得敬你! “万妖山上仙宗里,若不是谢兄弟大发神威,今日我崔垒能否在这里吃酒还是两说。当初在那里对谢兄弟多有怠慢,实是不知道你真实身份、真正实力,早知道我早就为你当马前卒,就等你一锤定音了! “来,干了这酒!崔垒这厢,谢谢兄弟!” 说完崔垒将樽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然后还觉得不过瘾,直接仰头,将手上拎着的酒坛往嘴里灌,直至坛干。 “痛快!” 崔垒抹了抹嘴角,大笑道: “这春江楼的酒菜确实不错,不是那种胡吹大气的,不然我肯定找老板算账了!” 楼下柜台里,老吴蓦地打了个突,嘀咕道: “又有人在编排我老吴?” 谢渊见崔垒如此豪放干脆,对崔家刚刚生出的些许成见便放在一旁,笑道: “崔兄海量!那这酒我也不能小气了。” 他将手上的酒饮尽,然后又拍开旁边的一坛,同样仰头灌了干净。 崔垒此人是个直性子急脾气,虽然在万妖山上说话曾不好听,但是看到谢渊厉害又马上不吝称赞,现在更是光棍,说敬酒就绝不含糊,前因后果说得分明,谢渊觉得人还不错。 崔垒见状,又是连连称赞: “谢兄弟喝酒就是比假斯文豪气些。” 王启文脸色一黑,拿着小酒杯的手定在空中,放也不是举也不是。 谢灵韵和司徒琴都已吃过,谢灵韵是吃的饱饱的,但陪两箸也不成问题,司徒琴本身没吃多少,倒也可以再来一点。 王启诗则看了几眼觥筹交错的三名汉子,然后眨巴着眼睛看向这边两人,一脸纯净道: “这位便是司徒姐姐吧?” 司徒琴瞥她一眼,见她一脸温柔斯文,眼睛澄澈如水,定定望着人时十分讨喜,相当善解人意的模样,差点都要生出好感。 不过想到她刚刚的话语,司徒琴一向回想起红姨的教导,暗生警惕: “这就是红姨说的最恼人的那种女人罢?长辈男子都喜欢,而且男子一般还看不出来,都觉得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好妹妹……” 司徒琴警惕心起,语气不咸不淡: “王姐姐好,我想我年龄应该比你小些。” 王启诗一滞,歪着头扳着指头,一脸纯真道: “我是承运三十年正月的,今年还不到二十呢。” 司徒琴点了点头: “那姐姐没叫错,我也是承运三十年的,但比你晚几个月。王姐姐好!” 谢灵韵听出司徒琴的警惕,见两人模样,顿时眉开眼笑。 她本来对司徒琴没什么好感,但见她既然也不喜欢王启诗,这同盟感、好感度一下就上来了。 王启诗面皮微僵,然后迅速收拾表情,望着司徒琴: “那司徒妹妹,启诗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司徒琴看着她,道: “但讲无妨。” 王启诗定定的说着: “以你的身份,怎么会跟谢公子如此亲近呢?恐怕按照你们的立场,会让谢公子难做吧?” 谢灵韵睁大着眼睛,目光在两人间逡巡,顿时屏住呼吸。 这话哪怕是她,都不敢跟司徒琴或者谢渊说呢,她只是问过一次,见谢渊态度,就再也没提了。 不过的确如此,司徒琴不管是皇室的身份、还是母亲那边的身份,对世家来说都十分敏感,几乎只要看到谢渊和司徒琴在一起的,无论崔放还是王启诗,都觉得十分诧异。若有其他缘由,更是不吐不快。 司徒琴见她直接,往后一靠,同样直接道: “怎么,你也对谢渊有意思?” 王启诗见状,面上露出羞红,微微低头: “意思不意思的……父亲倒是说过,或要考虑王谢两家联姻之事。而最合适的人选,便是……” 她说到这里,声音低如蚊呐,但谢灵韵和司徒琴都听得分明。 谢灵韵目瞪口呆,突然大叫一声: “不行!我不同意!” 司徒琴本来同样惊讶,见谢灵韵又发不同意之语,瞥了她一眼,暗道这次倒是不同意的挺好。 不过她微微有些皱眉,上三姓联姻虽然颇多,但是大多都是些旁支子弟。 三家绵延千年,姻亲本多;但是只有涉及到最核心子弟的,才算有结盟之意。 如今三家核心层面,谢氏家主谢奕的发妻是崔氏家主崔承的胞妹,但实际上两人是年轻时自己看对眼的,家人都阻拦不住,只得放任。 而本来一直既有激烈竞争又有无数合作、纠缠不清的上三姓在八门之乱之后放下成见,搁置争议,同仇敌忾,尔来已有近二十年,崔谢两家的关系也顺理成章的成了近盟姻亲。 现下王家竟然也有和谢家结盟的意思,而且还是家主的女儿和前家主的儿子、现家主的亲侄,那这等身份的联姻,基本就是生死同盟了。 司徒琴倒是有些理解王启诗的作态,哪怕是联姻,这大家族来的贵女,肯定也不愿意未来丈夫心中还有其他意中人。 但司徒琴都不知是不是自己在乎谢渊想多了,她总怀疑这王家女对谢渊其实也不怀好意,只是王启诗的心思显然比谢灵韵难猜许多。 王启诗看着激动的谢灵韵,轻笑道: “谢家妹妹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呢?我们本来关系就好,现在亲上加亲,岂不是好事?” “什么好事!谁跟你关系好!要是让你当我嫂子,我还有没有好果子吃了!” 谢灵韵急得都要跳起来了,一指司徒琴: “还不如让她来呢!” 司徒琴看着那根纤细的手指,愣了愣,什么叫还不如让我来?不像好话…… 王启诗也有些不满,柔声道: “谢妹妹,我怎么就不如她了?” 谢灵韵张了张嘴,思考了半天,挤出一句: “她看起来没你那么多坏水!” 其实最重要的是好像还挺大气的,准我一直跟着…… 王启诗怔了怔,面露委屈之色:“谢妹妹,枉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我在你心中,竟还比不上她么?诶,是姐姐做得不好了。” 谢灵韵看着她,嫌弃道: “你少来!长辈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倒不是很坏的坏——” 王启诗一听,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又听到下半句: “但还是焉儿坏的,腹黑的家伙!” 王启诗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咬咬牙,然后柔声道: “但是谢妹妹,你要挑她做嫂子,想过你们家会同意没?” 谢灵韵瞥她一眼,冷笑道: “那家伙说了,甘愿为司徒姐姐离家出走呢。” 王启诗眼中有些讶色,看了司徒琴一眼,又看看谢渊,心中有些沉凝。 他们感情之深,到如此地步?竟然舍得放下谢家的荣华富贵? 还是说只是哄骗女孩儿心思?但谢公子也不像这种人…… 王启诗有些不可思议的摇摇头,感觉麻烦了。 她吸一口气,柔柔道: “无妨,这事儿只是还在商议,最终如何,还得两家长辈说了算。” 司徒琴笑了笑,终于说话: “是谢渊说了算。” 王启诗看着她极为自信的样子,暗中着恼,但还是面不改色,理了理发丝,道: “是吗?我怎么听说,谢公子还有一位故友,是北都山慕家的天才宗师,一位奇女子呢?司徒妹妹,你认识吗?” 司徒琴瞪大眼睛,这她也知道?看来没少下功夫…… 她张了张红唇,道: “好像大概,是有。” 王启诗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若是谢公子说了算,也不知他会说这个呢,还是说那个呢? “想来那也是位好姐姐。姐姐啊,有时候就是比妹妹更贴心呢。” 她若有所指的说着,顿时让司徒琴和谢灵韵同时将目光盯了过来,眼里如同有冷电闪过。 司徒琴这下是被说中心事了,望着王启诗,冷哼着快速道: “反正选谁都不选你!” “轮也轮不到你!” 谢灵韵补充道。 王启诗眼中一冷,声音细细道: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太早了呢。” 三女目光交织在一起,似乎有紫电天雷,凭空生发。 另外一边,三名汉子看起来是喝着酒,却一边假意聊天,一边暗暗竖着耳朵听这边谈话。 到得后来,见这边战况甚是激烈,三人甚至都不再掩饰,停下酒杯,安安静静的听着,忘了动作。 崔垒自然是一脸兴奋,听得痛快,感觉十分下酒;而谢渊和王启文就是神色各异,欲言又止。 王启文见三女直接开始对峙,咳嗽一声,想要打破僵局: “启诗啊,爹虽然提过,但是……” “大兄,你怎么停杯了,是不好喝吗?” 王启诗唰的将头转过,定定的望着他。 “额……我这就喝。” 王启文一个激灵,连忙用酒堵住自己嘴巴。 崔垒嗤笑一声,压低声音道: “看来王兄还是女人经历得少了。女人扯起头发来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插手,不然死的就是你了。 “谢兄弟,你也一样,看看这几个妹妹,都是天上仙子下凡一般,结果尽为你争起来,哎!我看你长得就是个桃运丰厚的模样,以后可要记住哥哥这句话。” 谢渊似懂非懂,悄悄点了点头。 席间,崔垒全然没提刚刚谢渊和崔家众人起了冲突之事,言笑自若,在他豪放风姿的带动下,气氛颇为热烈。 等一席散去,崔垒这才似笑非笑道: “谢兄弟,你修为不凡,人也是个豪爽的,我和你投缘。但你落了我崔家的面子,就算咱们有并肩作战之谊,一码归一码,我毕竟还是族长钦点的年轻一辈掌门人,可不能看着不管。 “不过今天哥哥酒吃多了,就不耽误你……嘿嘿。 “但是潜龙宴上,咱们若是碰到面,到时候,不要怪哥哥手下不容情。” 崔垒说完这句,面上神光凛然,气势勃发,压迫力自然而来。 谢渊笑了笑: “崔兄放心,我不会像对燃火使那样对你的。” 崔垒闻言,双眼精光大作,蓦地大笑道: “好小子,口气不小,我等着看你本事是否也如口气这般大!” 他重重拍了拍谢渊肩膀两下,然后对着王氏兄妹道: “王兄,潜龙宴见!还有启诗妹妹,到时候你是给我助威,还是给你哥哥助威啊?” 王启诗低眉顺眼道: “启诗希望兄长们都能展露威风,不虚此行。” 谢灵韵和司徒琴同时翻个白眼,崔垒则大笑道: “好!人人如潜龙,方才过瘾!” 他和谢灵韵与司徒琴也摆了摆手,看似豪放,倒也面面俱到,然后才和远处等待的崔家众人走到一起。 王启文看着谢渊,手持折扇拱了拱手: “谢兄弟,潜龙宴再见。到时候,启文倒想领教谢兄弟的斧法。” 谢渊看着面带微笑、似乎洞悉一切的王启文,眼中光芒一闪: “必会让王兄尽兴。” “如此甚好。” 王启文抚掌笑道,然后和谢渊旁边两女客气的致意,便带着王启诗离开。 王启诗对着谢渊一福,柔柔道: “谢公子,启诗祝你潜龙宴旗开得胜。” “谢过王姑娘。” 谢渊拱了拱手。 王启诗又和司徒琴与谢灵韵各自对视一眼,微笑着和她们告别,让谢灵韵切了一声,司徒琴则是暗生警惕。 这下就碰到高手了。 和谢灵韵这个臭棋篓子对线对出自信了,司徒琴都有了自己很厉害的错觉,现在方知谢渊身边还有能人。 她看了谢渊一眼,撇了撇嘴。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谢渊和司徒琴依依不舍的在月下散了一截步,同时想起他们度过的许多月夜。 提刑按察使的府邸,云州府的元宵夜,还有司徒琴府邸,湖边水榭的琴声…… 司徒琴有些遗憾: “今天没想到直接碰上,忘了带琴奏给你听。” 谢渊笑道: “无妨,明天再听也是一样!” 司徒琴有些不舍道: “今天那位是十四皇子,来找我就是告诉我,陛下召我明天进宫。恐怕不能陪你了。” “啊?这样……” 谢渊叹了口气: “那就后面再见好了。” 司徒琴依依不舍的和谢渊又走了好长一截,想将谢渊送回谢家别院;但谢渊又不想司徒琴独自走路,坚持又将她送回去。 两人拉拉扯扯间,在中间的路走了许多个来回,直到谢灵韵忍无可忍: “你们今晚睡不睡?” 谢渊和司徒琴闻言,相视一笑。谢渊看着旁边突兀现身的绰约红衣,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叹道: “红姨,有劳了。” 红姨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谢渊,柔声赞道: “成长了不少。” 谢渊和司徒琴最后依依不舍的道别,两人一步三回头,看得谢灵韵直翻白眼。 等到两人分别,这边就只有兄妹俩了。 月光下,谢灵韵挨着谢渊的手臂走路,心中一片静谧。 虽然只有这一会儿,但这样也不错。 等走回谢家别院,她不可避免的生出些遗憾,下意识的幽幽叹了口气。 谢渊关心道: “灵韵,咋啦?” “没什么。” 谢灵韵随口道: “嗯,她刚刚说今天那个是十四皇子?感觉都甚少听说此人消息,长得都和画像不一样。” 谢灵韵虽然看起来是个大小姐脾气,实际上受着谢奕和崔萍君的精心培养和严苛教育,不止修为,各项素质都是顶尖。并且哪怕是女儿身,政治也是必修课。 特别是以皇室和世家之间的关系,对如今这个皇帝有哪些优秀子嗣、哪些宠臣干将,世家精英子弟是必须知道的。 “是吗?看来是名低调的皇子。” 谢渊点头道。 从一见面的感觉来看,这皇子就不怎么张扬。 谢灵韵若有所思道: “如今皇帝强势,太子包括皇子们都不怎么显眼,个个都让人不好预料呢。” 谢渊对政治不太感冒,进了谢家别院,没见着谢奕,便和谢灵韵互道晚安,各自休息。 回到自家房中,谢渊收拾一番,躺在床上,照例先回想起白天的战斗。 比剑没什么好说的,崔放有些低估他,同境落败是情理之中。 但第二场斗枪,谢渊微微闭眼,好好回想起那时的感觉。 剑心……破绽……枪法…… 谢渊吸了口气,初练焚天灭道枪,刚刚第一式入门,就有“枪心”之能了吗? 好像也不能够。 但是今天这一场,他实际上的表现,的确可以称作“枪心”了。 谢渊隐隐有所领悟,但抓不住那灵光一闪,感觉还欠缺了一丝积累。 或许还得从黑天书找答案。 当初李星拓说他查金陵案有得便可以回去剑峰上感悟,后来自己不只是有所得,简直可以说是大立奇功,特别是后来做的许多事,破获了钱姚两家的整个掠夺人口的线路,让两家现如今的处境都很难堪。 云山剑宗按功行赏,自己应该可以直接在剑峰上蹿下跳,吃喝拉撒,不为过吧? 不过谢渊真有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感,后面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一时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云山去看一眼。 或许这次潜龙宴之后能行,御前比试,总不能再出什么不得了的幺蛾子? 第二天一早,谢渊正早起功课,突然见到一个仆役快步过来,道: “渊少爷,有人找您,就在门口候着。” “找我?谁啊?” 谢渊下意识的期待起来,难道是司徒琴?今天不进宫了? 那仆役恭敬道: “是一名和尚,自称是您的故人。” “和尚?” 谢渊有些诧异,他只认识一个和尚。难道说…… 谢渊嘶了一声,走到门口,果然见到一个僧衣出尘、面容纯净的闪亮光头,不是慧觉是谁? 谢渊大笑一声,道: “慧觉大师!你怎的跑这儿来了?” “阿弥陀佛。” 慧觉双手合十: “谢施主,小僧一路化缘,不知怎的就化到这里,抬头一看,“谢府”,你说巧不巧?” “信你有鬼!” 谢渊笑骂道: “快进来坐!” 他拉着慧觉进了院里,在屋里坐下,叙起话来。 两人久别重逢,各自打量对方,发现修为都有突破,暗自点头,聊些闲话,就讨论起武道来。 期间谢灵韵跑过来看谢渊这和尚朋友,只觉两人聊天全是高深武理,以她二变境的修为都有些跟不上,有些头晕,只得闷闷退去。 谢渊和慧觉交流许久,感觉对方不愧是大宗师的得意弟子,般若寺的年轻高僧,武道见识高深莫测,不管聊到什么他都接得下去,说的话更是让人启发,收获实在是不小,不由停不下来。 这一聊直接到了近午,谢渊意犹未尽,但见快到饭点,便先停下。 他本想说午饭之事,忽然心神一动,问道: “和尚,你送我那个佛牌……是不是能寻到佛韵?” 慧觉一脸平静: “佛牌自然有佛韵。” 谢渊目光一闪: “但我许久没寻到佛缘了,和尚有以教我?” 慧觉眨了眨眼,笑道: “谢施主,都晌午了,怎么要让小僧空肚子讲法吗?” 谢渊呸了一声,笑道: “饿肚子早说!我这就让厨房备菜。” “诶,等等。” 慧觉笑眯眯拦住谢渊道: “家里吃饭多没意思。我倒知道个好地方,不如谢施主请我去那里用斋。” “哪儿?” 谢渊有些诧异道。 过了半晌,谢渊和慧觉立在春江楼旁,好笑道: “和尚,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 “对呀。” 慧觉眨了眨眼: “小僧化缘时听到好多次这‘春江楼’之名,似乎是最近京城顶热闹的食肆,故而请谢施主带我前来,也算是一桩善缘。” 谢渊见他有些期待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和尚,你可是个和尚啊!怎么犯了口腹之欲?” “和尚也要吃饭,不然怎么礼佛?谢施主这话说得,像不大有慧根的样子。” 慧觉老神在在道: “而且小僧日起一卦,感觉今天就合该来这里吃饭。” 谢渊早习惯他满嘴胡话,边往前走边无所谓道: “算卦好像不是和尚的法吧?” “谢施主,又着相了。只要心中有佛,世间万法,皆是佛法。嗯,这里饭菜闻着的确不错,看来这一卦是算对……了……” 慧觉一只脚刚刚跨过春江楼的门槛,然后突然在半空顿住,整个人一百八十度转弯,那只脚竟然又落到了门外去: “谢施主,我突然内急,你先进去找个位置,小僧随后便来。” “和尚,里面有茅厕……诶?和尚,和尚?” 谢渊回头一看,见慧觉双手合十低头疾走,眨眼间去得远了,不由哭笑不得: “急成这样?化什么东西吃坏肚子。” 他摇了摇头,只得先进门,看到老吴在柜台后面: “吴老板,可还有位?” “哎呀,谢镖头又来了!蓬荜生辉,蓬荜生辉!您来了,那还能没位置吗?嗯……” 老吴看了一圈儿,发现大厅还真没位置,而雅间也已经坐满,不由挠挠脑袋: “嘿,谢镖头,还真不巧,你稍坐一会儿,马上给您腾出个包间来。” “不急,我朋友也还没到。” 老吴风一样的去忙活,谢渊便在柜台那站着,突然听到一声模糊不清的招呼: “你到这里来坐。” 谢渊霎时抬头,循声望去,发现大厅角落里,两名兜帽身影,一坐一站,背朝所有人,声音似乎是从那里传来。(本章完) 289.第288章 山雨欲来 谢渊看到那怪模怪样的春江楼钉子户又在这里,见怪也不怪,昨天老吴就说京城多怪客。 只不过自己刚进来,就听到这一声招呼,似乎就是那怪客发出来,让他有些惊奇。 是在叫我吗? 谢渊有些不确定,他甚至不确定声音是不是那人发出,这对耳聪目明的气血三变境武者来说十分罕见。 那两人仍然背对众生,一动不动。 嗯,今天后面怎么少了一个人…… 其他食客也没有任何动静,连一个回头的都没有,是没听到这一声吗? 难道自己出现幻觉了? 谢渊总感觉有些怪怪的,正有些怀疑起自己时,又听到一道飘忽的声音: “让你过来,没听见么。” 那两名兜帽人影仍然没动,但谢渊这下确定的确是那边传来的话。 听到这十分不客气的招呼,谢渊眉头微蹙,不动声色的左右看了看。 他发现厅堂虽然喧闹,这清晰的话语既然能穿过来传到自己耳里,周围的人应该也听得分明。然而惯来好事的酒客们,没有一个有动静。 听不见? 谢渊若有所思,慢慢走到角落里,谨慎的对一坐一站的两人拱了拱手: “这位朋友,你找我?” “朋友……” 谢渊这下看见坐着的那人似乎抖了抖,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兜帽之下传来: “坐下,吃饭。” 谢渊怔了一下,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沉吟一下: “我约了朋友一起,他随后就到,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谢渊就准备远离这个神神叨叨的怪人,正要迈步,忽然听到: “小和尚不会回来了,你坐下,陪我用午膳。” 谢渊顿时诧异的回头。 这兜帽人认识慧觉? 还是他们在外面所有的对话他都听闻? 他眉峰微拧,这人实在是十分古怪。 但谢渊感觉,他十有八九是个高人,而不是纯粹装神弄鬼的怪客。 谢渊正想着拒绝,忽然心神一动,沉吟一下,然后慢慢在板凳上坐下。 兜帽人似乎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 “乖。” 谢渊面色沉凝,他其实不太愿意答理这个神秘人,但是他刚刚要走的时候,仿佛有本能在劝自己不要离开。 似乎只要自己迈步,就会发生不好之事。 有点神奇……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谢渊坐下之后,第一时间先去看坐着的兜帽人的脸。 然而他惊奇的发现,哪怕这个角度,这个距离,兜帽人的脸仍然是一片幽暗模糊,仿佛光线也进不到这里。 谢渊唰的抬头,又去看侍立在后的站着的那人,却见同样如此,哪怕他从下往上望,仍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那人见他望过来,兜帽微微顿了顿,似乎是在点头。 哪怕自己身具天隐术、天幻术,竟然也分毫看不出破绽? 谢渊心中大为警惕,知道眼前两人手段之高,绝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普通的宗师。 不过目前来看,至少没有太大的敌意。 且随机应变。 谢渊坐下,正说点菜,就听到兜帽人又平平淡淡、飘忽不定道: “上菜。” 谢渊一挑眉,就看到刚刚回到柜台后面的吴老板唰的一下抬起头,惊疑不定的在大堂左右一看,然后仿佛才看到谢渊坐到了这里,眨了眨眼,讷讷道: “好嘞。” 谢渊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的桌子,发现的确没有任何人对兜帽人说的话有反应。 不是听到之后忽视,而似是根本听不见…… 但谢渊坐在这里,确定没有感受到任何内息波动,凝音如箭、传音入密等技巧全没察觉到。 或许只是他察觉不到。 谢渊默默观察,只觉这兜帽人神秘非常,深不可测。 吴老板转入后厨,然后上菜出奇的快,谢渊甚至看到吴老板挽起袖子,亲自当起小二将菜如流水一般摆上了桌,手上还有油污,似乎连菜都是他自己炒的,所以才如此快当。 他恭恭敬敬的将菜摆上了桌,谢渊看得出来,他实在是有些怕这个神秘人。 不过不要说没什么修为的吴老板,就是自己要是开店面对这样的怪客,恐怕心中也得打突。 眨眼间远远超出三人食量的饭菜摆上了桌,满满当当,盘叠着盘,放都放不下。 谢渊腹诽道,这人甚至没说点什么菜,只说了个上菜就有这般待遇,待遇比他昨日还好的多了。 看来还是会闹事得的优待更多,按闹分配,自古有之。 旁边的食客们也顺着吴老板的动作注意到了这边,打量了兜帽人和谢渊几眼,然后有人不满道: “老板,我们先点的菜,怎么他们先上?” 老吴一个激灵,连忙过去赔罪: “客官,诶!那边客官是早就订好了菜,厨房备好只等人齐上菜,所以才如此快。您这边马上就来!让您久等了,怪老吴这手,实在是太笨!” 他说着,狠狠用右手打了自己左手两下,毫不留手,左手甚至直接红了,然后一脸谄媚道: “客官,我马上给你上菜!再送您一壶酒,您看如何?” 那客人见老板如此客气,心满意足,甚至有些愧疚,自然和声道: “好说好说,老板你们这生意好,在下也理解。只是我也是请朋友吃饭……呵呵,你快去忙吧。” “谢客官体谅!我给贵客打个八折!下次您再请朋友,请上包厢。” 吴老板一脸笑意,附耳低声道。 那客人更为满意,连连点头。 做生意可真不容易,做这么好更是不简单。 谢渊将旁边的动静尽收耳底,默默评价。 “吃。” 兜帽人发声,然后伸出手来,动起筷子。 谢渊本想从手上判断那人男女老幼,结果却看到那手上都缠着厚厚白布,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兜帽人缠着白布的手拿着筷子,捻起食物就往兜帽里送,又跟进了幽暗的洞穴一般,连探入兜帽阴影下的筷子谢渊都看不见。 谢渊这下死了心,知道他无心让自己探查,自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干脆埋头吃饭。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一箸接一箸,武者的饭量本大,一桌菜竟然一会儿全部吃光。 谢渊其实吃到一半其实有个七分饱了,但是刚想停箸,就见那兜帽人依然一直夹一直夹,他在那坐着总觉得怪怪的,只得硬着头皮将所有菜全部扫干净。 直到最后能挑的配菜什么都全部吃完,锅干碗净,他只得放筷,扫了一眼后面侍立的那人,暗道: “看来这人没资格上桌。那他天天在这站着,站一天,不会饿肚子吗?嗯,另外一个人是不是换班吃饭了……” 谢渊正胡思乱想间,就见兜帽人将筷子放下,然后淡淡道: “你可以走了。” 谢渊愣了一下,心中十分古怪。 这到底是什么事?就叫自己陪吃?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站起身,拱了拱手,便作势离开。 “不要留在京城。” 身后传来声音。 谢渊诧异的回头,却见那两名怪人仍然背朝着他,再无动静,只得眉头紧皱的离开。 离开春江楼后,谢渊走了半天,突然在路口发现了一个光头。 他斜着眼睛道: “慧觉师傅,怎么这么久?掉茅坑啦?” 慧觉转过来,一脸正经道: “谢施主这话说的,没盼着点小僧的好。” 谢渊死死盯着他: “你是不是认识里面那人?” 慧觉顿时退了一步,看向旁边: “我可不知道谢施主在说什么。” 他嘴上这样说,表情就差明说“就是就是”了。 谢渊皱眉道: “那人是谁?” “佛言……” 慧觉双手合十,一脸纯真道: “不可说。” “不可说?” “不可说。小僧可不想被拔掉舌头。” 慧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谢渊见慧觉口风甚紧,只得闭嘴,然后道: “吃了吗?” “谢谢施主关心,小僧已经吃了。” “茅厕里吃的?” “谢施主,小僧没去茅厕,您何必骗自己。” 谢渊哼了一声,又问道: “你来京城做什么?” “自然是来度化众生,指点迷津,助佛国诸信抵达彼岸。” 慧觉一脸圣洁道。 “好好说话。” “来看热闹的。” 慧觉呵呵笑道: “潜龙宴是大热闹,小僧也来凑个趣儿。” 谢渊缓缓点头。 开始还没问,现在突然吃了一顿莫名其妙的午饭,得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提醒,再看慧觉前来,就感觉恐怕没什么好事发生。 他问道: “和尚,这次潜龙宴会有变故吗?” 慧觉一脸单纯,看着谢渊仿佛在看傻子: “谢施主,和尚说会算卦,难道你真信啊?要是能预知后事,小僧才不会来这春江楼……” 谢渊不信他什么都知道,但更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小和尚一举一动,事后想来往往有些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既然他不说,那肯定是有原因的,问也问不出来……谢渊摇摇头,道: “那和尚,你吃饱喝足,告诉我佛韵何处寻?京城好几座佛门名刹,可有我该去处?” 慧觉口宣佛号,一脸平静: “阿弥陀佛!谢施主,缘法若是能告知得的,那就不叫缘法了。 “你且前行,这该得的法,在该出现时自然便会出现。” 谢渊皱着眉头: “和尚,神神叨叨的,我不喜欢。” 慧觉双手合十,一脸悲悯: “谢施主,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小僧只能为你分担一二,路却要你自己去走。这世间,众生各有果报,谁又助得谁来?苦海无边,渡不尽,渡不尽。” 他望着天,一脸悲天悯人之相,看得谢渊大皱眉头。 忽然,小和尚转过头来,露出笑容,眨了眨眼睛: “谢施主,小僧这样像不像高僧?” “……” “呵呵,师傅又要让我升菩提院讲经大和尚了,到时候红袈裟一穿,肯定极有气势!” 慧觉笑眯眯的,一脸得意。谢渊捏了捏拳头,面无表情道: “恭喜恭喜。” “呵呵,谢施主客气了。” 慧觉笑呵呵的,看着旁边的街边小庙: “劳谢施主相送,小僧就在这里挂单。” 谢渊见不知不觉走到这小庙旁边,眼神一闪: “和尚,你这两天忙什么?有空不如来切磋一番。” 慧觉一听,本来还要说话,直接跨进庙门,转身道: “小僧还要化缘吃饭。谢施主,你且潜龙宴去逞威风,小僧就不奉陪了。” 说罢,他双手合十,微微躬身,然后啪的将门关上。 谢渊听到门后的门闩都被直接闩上,哭笑不得,只得转头就走。 回谢氏别院的路上,谢渊微微蹙眉。 神秘人莫名其妙的午饭,慧觉神神叨叨的话语,都不知其目的。 谢渊本以为这潜龙宴只是简单的一场御前宴会,现在总预感会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这一切有关系吗? 谢渊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他也不是非要自己想明白。 回到谢氏京城别院,他直接去书房,敲了敲门。 “进来。” 谢奕的声音传出。 谢渊进了门,对书桌后的谢奕行了一礼: “二叔,您在忙吗?” “说吧,有什么事情?练功?还是潜龙宴的?” 谢奕微笑道,将手头的几封信件放下。 既然遇到怪人,不去告家长,自己想岂不是自讨苦吃。 谢渊当即就把春江楼碰到的那怪人怪饭说了出来。 谢奕听了,微微皱眉,思索一会儿,道: “他一共就说了这几句话?” “是的,除了吃饭上菜,就只有让我离开京城。” 谢渊点头道。 他来参加潜龙宴,自然不可能直接就听一个来路不明的怪人说话。 谢奕眉峰拧起,脑海中念头电转,闪过了许多人影。 但是就这几句话,实在是很难判断出是谁在装神弄鬼,又为什么让谢渊远离京城? 谢奕呼了口气,问道: “你自己有判断吗?” 谢渊摇了摇头: “完全想不出,也一点也看不出身份。” 谢奕缓缓点头: “那将此事暂且记下……谢渊,后日就是潜龙宴了,你且养精蓄锐。记住了,此次就是增长见识,不要有其他压力,保全自身为主。” 谢奕再次嘱托,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面护心镜: “正好你来了,这个给你。” “这是……” “若不用真气激发,这就是一面还不错的防具,潜龙宴也可以用。若是紧要关头,你便全力激发,一时三刻宗师也伤不到你。” 谢奕将护心镜递给谢渊。 谢渊有些惊讶,能以现在修为稳稳抗住宗师攻击而不破的法宝,他只在司徒琴那儿见过。 即使对世家子弟来说,多的也就是能抗个一击保命,便相当不错,往往只有核心弟子才能拥有。而这等时效性的护身法宝,便是族库里恐怕也是最贵重的几件。 “二叔……” “你拿着吧。” 谢奕摆了摆手,没让谢渊多说。 他和声道: “谢渊啊,你可是我陈郡谢氏的未来,我甚至在你身上看到了谢安先祖的影子。 “你当好好成长起来,以后带领我谢氏再进一步才是。” 谢渊拿着护心镜,拱手道: “二叔,我省得了。” “去吧,虽然只是体验,也可以准备一下。潜龙宴先文后武,考校多多,颇有几分意思。” 谢奕摆了摆手,谢渊便告退。 走到外面,谢渊又迎面撞上了谢灵韵。 她一见谢渊,就嚷嚷着: “喂,你中午到哪里吃饭去啦?怎么不带我?” 谢渊笑道: “你自己不是嫌慧觉啰嗦跑了吗?我和和尚去春江楼了。” “又去春江楼吃好东西?还和一个和尚?暴殄天物。” 谢灵韵噘着嘴道。 谢渊摇了摇头: “和尚倒没来吃,反倒是发生一桩怪事……就那个角落里的兜帽怪人让我陪他吃饭,一顿下来又什么都没说……” “什么角落里的怪客?” 谢灵韵眨巴眨巴眼睛,疑惑的说道。 谢渊皱皱眉头: “就是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那一桌,一坐二立,浑身严严实实,今天都还在。” 谢灵韵回想了一下,道: “我怎么不记得,角落里不都是那些西域人吗?” 谢渊愣了愣神,站住脚步,抓着谢灵韵快速问道: “对,就昨天那西域人的旁边,咱们不是还说那些人都怪模怪样的?” “我说的就是西域人呀……哪还有其他人?” 谢灵韵一脸疑惑。 谢渊怔了一下,慢慢松开手,有些匪夷所思。 昨天他们还讨论春江楼天南海北、各种样式的客人都有,谢灵韵肯定是看到那边了,不可能没注意到特征如此鲜明的人物。 怎么会不记得? 谢渊皱着眉头,忽然转身,又折返往书房里去。这个信息有些古怪,得赶紧跟谢奕说一声。 “喂,你怎么怪怪的?” 谢灵韵见谢渊又往回跑,连忙跟上,大声喊道。 回到书房,谢渊一敲门,发现无人应答。门口的书童躬身道: “公子,家主刚刚已经出门去了。” 出门了? 谢渊挑了挑眉,既没见到谢奕,只得作罢。 他感觉谢奕似乎有什么事情在忙碌,本身他要来京城,就显得有些反常,族里那么多事情,族长一般不会轻离族地; 而现在看来,他两次嘱托自己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也不太正常。 真是有风雨欲来? 谢渊呼了口气,看着跟在身后一脸疑惑的谢灵韵,摇了摇头: “没事,走吧。” “神神叨叨的……” 谢灵韵拿出他评价他人的话语,摇了摇头。 而后下午,谢渊接到了一封皇宫里寄过来的信件,却是司徒琴寄来的。 她说自己这两日都要待在宫里,不再出来,等潜龙宴时,再看他风采。 信件中她委婉的告诉谢渊,皇帝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大好。 难道说皇帝到了弥留之际?怪不得京城一副多事之秋的模样。 谢渊暗暗想道。 但是这样的话,潜龙宴又怎么举行? 谢渊有些不解,听说这次潜龙宴还颇为隆重,甚至连一向避世不出的止空山都派出了弟子前来参加。 他感觉自己似乎身在迷雾山中,不管如何去看,都只能看到山峰一侧,不知全貌,让人似明非明。 罢了,好好准备,等到潜龙宴之时便一切都明了。 谢渊摸了摸已经装在胸口的护心镜,闭门练功。 冬月四日。 朝阳初升,谢渊便和一群年轻人站在了禁宫门口。 谢渊看到了熟识的王启文、崔垒,还有更多并不认识的年轻人,但个个都气息强大、气势惊人。 从他们的神情举止、穿着打扮,谢渊和潜龙榜前十的天骄强者一一比对,逐渐都对号入座。 按理秦师兄也该在受邀之列,不过听说他在闭关修行,这次没能前来,谢渊甚是遗憾,不然还可以从他嘴里探听探听宗主对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金日刚刚完全跃出大地,宫门大开,一群宫人出来,领着这群参加潜龙宴的天骄入内。 谢渊等人先到了近宫门处的一个侧殿,由老公公讲解宫中规矩。 谢渊本以为讲不了多久,但显然他低估了宫中规矩之多,这一讲竟然就是一个上午,然后还要抽查考核,答错了便重来一遍。 他莫名想起了当年背书的恐惧,便是几名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有些吃力,更不用说那些宗门高手、以及一两名罕见的散人。 不过人群中有一人引起了谢渊的注意,便是那名号称止空山新任天算子的女子。 她浑身轻纱罩体,面容也隐在白纱之后,整个人仿佛都在薄雾之中,看不真切。甚至她的眼睛更是缠着一条白布,让人怀疑她怎么看得清路的。 等到中午就在偏殿用过简餐,直到午后众人才算过关,然后进到宫里,直往御园而去。 谢渊这才明白为什么晚宴要早起出门,原来是给他们学习留足了时间。 等到了御园,见惯豪奢雅致宅院的谢渊也又开了眼界。 奇异草,仙禽瑞兽,就在园里随意走动,四处可见。 玉柱金檐,雕梁画栋,既有煌煌气象,又有匠心细致,大气与优雅结合一起,便是皇家气派。 谢渊等人在御园里已经安排好的座位上依次落座,溪水顺着座位旁流淌,上面丝丝雾气散发,竟然都是助益修行的灵气。 不只是那几个散人目瞪口呆,便是谢渊和王启文、崔垒都多看了几眼,暗道坐拥天下是不一般。 不过谢渊只看了一会儿陈设,便将目光投到近首位上,那里有寥寥几名皇子皇女,还有一人,巧笑倩兮,明丽非常,正是司徒琴。 司徒琴和他对视一眼,眼睛一弯,笑眯眯的,两人便算交流过了,不必多说。 等到众人全部落座,只有那高高的首位依然空列,众人慢慢安静下来。 一名白眉低垂、面白如纸的老太监慢慢从后面转出来,扯着嗓子道: “皇——上——到!” 两列宫人如水,无声无息的走了出来,分列两边。 身穿龙袍,大腹便便的威严老者走了出来。他刚刚出现,在场众人全部低头: “参见陛下!” 皇帝坐在了龙椅上,目光在场间一扫而过,露出一丝笑容: “众卿,免礼。” 谢渊直起身子,暗道武者之宴不用下跪挺好。 皇帝看起来中气十足,红光满面,洋洋洒洒说了半天,对年轻人们勉励一番,然后便开始饮宴。 酒过三巡,皇帝停杯,和声道: “诸位,身为潜龙,一遇春风便上天入地,叱咤江湖。然若要作世间腾龙,既通武略,安能不知文政?” 众人皆知正题开始,都放下金杯玉箸,静待皇帝出题。 皇帝缓缓道: “朕当年作《世家论》,名噪一时,引发轩然大波,群情汹涌,思之如在昨日。然而仔细一想,竟已有五十余年岁月。时光如梭,人之一生就似石中火、隙中驹,一晃而过,如黄粱一梦。 “诸君皆是天骄,想必读过朕所著之书,朕便有一题想问诸君。 “敢问世家,于世何益?” (本章完) 290.第289章 图穷 皇帝的题目一出,整片御园刹时一片安静。 只有仙禽瑞兽的低声啼鸣,与溪水清泉的叮咚流响,相映成趣,清晰可闻。 没有人说话,参与潜龙宴的天骄们都一时沉凝,感觉皇帝的题目有些出乎意料。 谢渊眉头微皱,往年的题目,多是修行、武道相关,有时亦有武人与朝堂、修行者如何自治等偏尖锐与深奥的问题,乃至纯粹的政问民生也有。 这些问题或难或易,但总能多多少少的考察答题者的智慧与认知,算是“文考”的一部分。潜龙宴宴请真正的天骄,要夺魁自然不能是只知修炼的莽夫。不过修行到这等地步的,向来文韬武略皆是不凡,也少有不通世情之人。 但哪怕大家都知道这一位皇帝陛下和世家大族的关系十分微妙,却也从来没有一次问出如此尖锐的问题。 敢问世家,于世何益? 这已经是指着世家子弟的鼻子大骂了。 不要说王启文,就是崔垒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不断闪动。 而谢渊虽然没有那么强烈的被针对的感觉,但是此时此刻他也是代表着陈郡谢氏而来,心念电闪,思考着皇帝为何出这样的题目。 “怎么一来就这么高的强度?” 谢渊眉峰微拧,暗暗想着: “按理说,这位皇帝和世家相看两厌虽然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可是也不该问如此直接。他这样问,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潜龙宴甫一开始,谢渊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 联想到前几日的见闻,谢奕莫名来京又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及他有些古怪的嘱咐,谢渊心中愈发警惕。 宴席上安静了片刻,在皇帝缓缓扫过的眼神中,众人都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 然而没有人敢于说话。 “这题目,这么难吗?” 老皇帝呵呵笑道。 他虽然在笑,众人感觉氛围更加沉凝。 正有些进退两难间,一名俊逸犀利的男子站起了身,朝着皇帝那边微微躬身。 所有人将目光唰的望了过去,谢渊亦是如此,却发现这人还是他见过的一名天骄。 藏剑阁首席弟子何晋,谢渊曾在云山剑宗和藏剑阁的两宗论剑上见过,当时他和秦真阳大战一场,略胜半招,实力极为不俗。 现今两年多过去,他看起来气势甚至比当时更胜一筹,隐隐已有宗师气象,或许只差临门一脚。 皇帝看到了何晋起身,露出微笑,和声道: “有何见解?” 何晋先躬身一礼,然后朗声道: “在下于陛下所出题目,确有拙见,抛砖引玉。 “在下出身江南乡野,蒙师尊看重,带到东湖,修行剑术,小有所成。 “但在去往东湖之前,虽然身处江南鱼米之乡,在下童年却缺衣少食,面黄肌瘦,若不是师尊,恐看不出任何修行天赋。 “不是我的家乡土地贫瘠,水产不丰,恰恰相反,在那条流经村庄的河里,哪怕稚童亦能徒手捕获大鱼,而河岸两旁,良田千亩,一到秋收便是一片金黄,望不到头。 “但我们家、包括大多数人家,还是吃不饱。 “只因当地渔栏渔霸所在,但凡要入河捕鱼,先交‘下河钱’,带渔货上岸,又交‘上岸钱’,一来二去,捕几条鱼甭管出卖还是自己吃,都亏到了姥姥家……陛下恕罪,在下想起往事,有些失态。” 何晋鞠了一躬,皇帝摆摆手,面色平静。 他继续道: “虽然是水乡,吃水是不成了,然而想从黄土地里讨吃,一样不行。 “在陛下治理之下,江南政事清明,官吏廉洁,绝无逼人活不得的大地主。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我家乡,便有三个大姓,每个姓或有十来户人家。而河边千亩良田,便全是他们所有。 “看似无人是大地主,但实际上三个大姓,全都是镇上一位姓钱的员外百年前迁来时带来的家奴。钱员外熟读律法,交好官绅,将家生子散了出去,遍布周围村落。慢慢的,土地便一亩一亩的落到了他手中。直至百年后的今日,我们村只能在三大姓手底下讨食,一年下来劳作,温饱也很勉强。而其他村落,也是同样。 “不是无人告官,然而哪怕是当地官员,也抗衡不得钱员外,只因他是邕阳钱氏的远支。况且他手下许多能人,虽然掌握了良田万亩,却又在大离律法的边缘徘徊,并未过界,便是州府巡查看了,看在他的身份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只是一地之事,但管中窥豹,便是天下之事。何晋驽钝,只是武者,不通文政,然以我目所见,自太祖开始的‘计田法’或能阻绝小地主,但绝不了世家。若良田尽入世家之手,或许前朝末年民乱,亦能再见。” 何晋说完,便自顾自坐下。 皇帝慢慢点头,没有多说,只道: “何少侠说得有理。其他诸君,可有见解?” 一名潜龙榜前列少有的散修见状,站了起来: “陛下,在下以为,刚刚何兄所说,既是良田,也不只是良田。民以食为天,良田是民生之本,国之根本;而对我辈修行者来说,修行资源、武道功法、神兵利器,便是根本,便是我等的资粮。 “然而在下出自民间,一路从小武馆练武开始,便发现这些资源,极难获取,就算有渠道,似乎背后都有大户的影子;但凡涉及高深的功法、丹药,那些宗门药局,背后无不跟世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洋洋洒洒,所说便是武道资源,亦如良田,被世家占据了太多太多,甚至再次引申,非止武道,直到民生百物,背后好像都有无形的大手在掌控。 这人坐下后,又有两人发言,皆是同样的见解。 谢渊沉默的听着,其实就是土地兼并与资源富集,以及二八原则,大势力对许多东西都形成了垄断。只不过在有超凡力量的世界,有绵延千年的世家,这些问题更被放大。 皇帝一直面带微笑,众人也不知他是不是听得深得心意。 但有人的确也是避重就轻,只把问题丢给了世家。 实际上大宗门乃至封建朝廷,也不过是一样的乌鸦而已,但此时自然没人会说。 王启文和崔垒作为世家代表,面色都十分沉凝。 等到又有人顺着皇帝的心意抨击完世家,王启文突然起身,朝着皇帝郑重一礼,然后朗声道: “在下却有不同见解。” “哦?王少侠说说看。” 皇帝面色不改的问道。 王启文环视周围: “万事皆有利弊,诸君所说,大多只为表象,如何兄所说钱老爷,他可以是李老爷、王老爷,也能是不知名的哪一个老爷,还可以是张宗主、陈长老,林秀才、庞举人。这与世家无关,只与人心有关。 “至于世家所掌力量庞大,就如宗门有大小之分,家族亦是如此。诸君不必把世家当成特殊,实际上便是家族壮大之后的自然而然而已。大势力所有的弊端,世家有,其他亦有;但大势力所带来的好处,其他的有,世家亦有。世家不是洪水猛兽,只不过是天下大势力的其中一个而已。” 他发言不多,但直指关键,谢渊倒是听得点头。不提立场,他觉得王启文发言逻辑通顺,言简意赅,没有多余废话——虽然仍有避重就轻之嫌,毕竟世家作为家族血缘聚合的大势力,和其他组织有所不同,但考虑到现在成了御前辩论,倒是无伤大雅。 崔垒直接出声附和: “其他家族我不知道,反正崔氏所在之地,百姓安居乐业,清河富庶天下闻名,周遭千里夜不闭户,无有贼人胆敢出现在崔家周围,也从未听闻哪家百姓说崔家一句不好。” 有人冷笑道: “他们倒是敢。” 崔垒直接回敬: “你不就敢吗?没人非要斩你,即使你不见得是我一合之敌。” “哼,现下是文考,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等会自有机会讨教你崔氏的‘为民’剑法。” 那人怒哼一声,放下狠话。 崔垒只是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这人就是胡言乱语、大拍皇帝马屁的散修之一,众人发言多有道理,就他纯是阿谀奉承,太过火了,旁人多有不齿,崔垒更是不想用正眼瞧他。 席上渐渐开始自由发言,甚至逐渐有些针锋相对起来,打嘴仗打到后来,甚至有人直接约好等会捉对厮杀。 就在众人吵的火热之时,皇帝突然再度发话,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谢渊,你也是陈郡谢氏的子弟,对于这个题目,对于《世家论》,可有何见解?” 周围人唰的将目光投了过来,司徒琴和几名皇子公主也同样如此。 场中若说身世最离奇、近期最让人讨论的多的,便是谢渊了。 此时皇帝点名,众人都想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心里生出期待。 特别是场上没发言的除了谢渊,就只有那止空山的神秘女子。 后者一副超脱世外的模样,身为陈郡谢氏核心子弟的谢渊看法就很重要了,甚至有左右争辩风向的可能。 谢渊本来一言不发,想的更多的是皇帝为何要这样问。 但见皇帝看向自己,他便只有慢慢起身,在周围瞩目中,平静道: “陛下,草民长自山野,没读过什么书,不敢乱发见解。” 他的确没读过这位皇帝所著的《世家论》,但更重要的是情形不明,其他人的见解,他亦不赞同,不想随意附和。 众人见他如此说,都是愕然,身为陈郡谢氏的核心子弟,结果却挂起免战牌? 皇帝笑了笑: “没读过书不要紧,读书不代表明理,不读书亦非无智。我听闻你怜贫惜弱,喜惩恶扬善,素来行事像个侠客,不像世家中人,料想你对世家之利弊,也有看法?” 谢渊拱手道: “不敢自称侠义,草民拙见,不值一提。” “呵呵,你长自民间,却又是世家中人,想来看见问题的角度与众不同。不必谦虚,在你看来,世家于普通民众,有何利弊?但讲无妨。” 皇帝道。 谢渊见皇帝非要问,便缓缓道: “世家如世间万物,对民众有利亦有弊。” 皇帝见他言简意赅,没了下文,有些不满道: “然后呢?于国于家于民,你都以百姓之视野,给朕讲讲,勿得敷衍。” 众人见皇帝似乎十分关注谢渊的答案,态度变得严厉起来,中原之主的威严自然散发,都有些噤声。 谢渊皱了皱眉头,看着皇帝,道: “陛下想听百姓观点?” “不错,以朕观之,你比起世家子弟,更像平民百姓一点。” 皇帝缓缓颔首。 谢渊沉吟一下,慢慢道: “以百姓之眼来看,世家之弊,远大于利。” 他说什么? 周围的人都有些惊讶,崔垒眼睛一瞪,王启文眉头一皱,诧异的看着谢渊。 一个陈郡谢氏的核心子弟,说出这种话来? 众人一片哗然。 皇帝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皇子皇女们各自交头接耳。 而司徒琴看着谢渊,美目中倒映着那挺立的身影,并不意外,却觉他还有下文,露出一丝有些无奈的笑意。 谢渊继续道: “而以百姓之眼看来,朝廷也是一样。世家朝廷,并无太大不同,都是百姓头上的大山。” 喧哗瞬间变得安静。 御园落针可闻,这一次就连那些瑞兽名禽都感觉到了什么,收敛了声息。 那名好阿谀的散修拍案而起,怒指谢渊: “谢渊,你在胡说什么!竖子安敢将世家与朝廷并列?” 他还要再骂,皇帝突然摆了摆手,面带微笑: “继续讲。” 谢渊也很干脆,这皇帝非要他说,他就接着说: “以百姓之眼,头上不管是大世家、大宗门、大地主、还是大贪官,结果并无两样。 “草民一路走来,杀过恶少,杀过县尉,杀过县令——他们自然都害人不少,自有必死之由。不过前者是世家子弟,中者是朝廷命官,后者既是世家之人、又是朝廷命官。 “可见世家与朝廷,实际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时也分不开。 “但受苦的,却都是一样人。 “世家之弊,有九成是绝大势力固有之弊,或者换个说法,垄断强权之弊,世所共有。 “我朝皇室在太祖得鹿之前,亦是天下顶尖世家,之后更进一步,但仍是世家之一。若要言及世家之弊,便是妄议皇室之弊,故而草民不敢擅议。” 谢渊还可以说得更多,但虽然以他的身份,就算把心中所想全部说出来,在这潜龙宴上皇帝也不会把他如何; 毕竟历届潜龙宴鼓励畅所欲言,皇帝为了名声也的确纵容了许多大胆言论。再加上谢渊在陈郡谢氏也不是普通的身份,不是谋反或者秽乱后宫,都不会把谢渊如何——实际上是管不了世家子弟。 不过谢渊还是说了一半,又话收回来,点到为止,免得太难看。 他虽然对世家的存在并不感冒,但不想假意附和其他人有失偏颇的意见一起抨击,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立场来违心辩护。 在他看来,封建王朝就是世家的集大成者,家天下的帝王要问民众对世家的看法,那是有些滑稽的。 结果皇帝还要一直问他,还拿帝王的权威逼迫,谢渊心中自有不满。他虽然来此世已久,但多在江湖厮混,对这些君君臣臣的东西接触的不多,更是天然不满,比世家更甚。 问又非要问,就怕讲你又不高兴。 场中一片安静,就算是王启文和崔垒都是目瞪口呆。 夭寿啦,他不要命啦? 竟然敢跟皇帝讲这个? 虽然以王启文和崔垒这等被精心培养的世家核心子弟,想得到这些;而皇帝也不是真心疼百姓,只是想消灭对皇家的威胁。 但在这种场合,面对天下共主,哪怕他们立场不一,哪敢这样说话? 皇帝的权威还是深刻众人心底的,虽然是武道为尊的世界,但是朝廷统治稳固,官府强者无数,朝廷或者说皇室更是掌握了数不清的修行资源,对武者来说也让人心里敬畏。 皇子皇女们都是一脸震惊,有的目露不善,有的偷眼看着皇帝,神色不一。 只有司徒琴有所预料,轻叹一声。 她早就知道谢渊哪怕在草莽之时,都有一种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大逆不道。 在他心中,好像没什么尊卑之分,尊长爱幼是有,但更多的就没了。 这也是他吸引自己的一点之一,哪怕知道自己身份无比尊贵,该开玩笑还是开玩笑。那时他们的差距有多大啊?小县城镖师和平西王、灶教圣女的独生女,中间用鸿沟来形容都有些轻了。 但他仍然可以和自己不卑不亢的相处。一个平等的朋友,对司徒琴来说十分罕见。 另外一点,那就是长得确实对她胃口了…… 而后慢慢接触,谢渊无论天资品行,其他的优点也渐渐吸引了她,顺理成章的变成如今这样。 司徒琴悠悠想着,然后暗道如果皇帝陛下要发怒,自己只得利用父辈余荫劝解一下了。 不过据她所想,这位雄主哪怕是更过分的话语,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发作的。 一片微妙之中,皇帝缓缓笑了笑: “这样看法,倒是独树一帜,与诸君全都不同。” 他拿起金樽,朝着谢渊一举,谢渊便站起身,双手捧樽,将酒一饮而尽。 而后皇帝放下金樽,似乎忘了刚刚的事情,又出了一个题目,却是纯粹的考校武道见识: “欲达宗师,须得天人合一,内外圆融。敢问诸位,如何才能做到这一步?” 这是问成就宗师的步骤,正适合这群顶尖的天骄。 就这样揭过了? 众人见皇帝换了题目,不管哪边,心中皆是松了口气。 不少人暗暗打量了谢渊几眼,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然后纷纷答起题来。 文考渐渐变得平静无波,饮宴也慢慢结束。 皇帝举起金樽,笑道: “诸君的回答,让朕心甚慰。大离有尔等天骄,何愁未来不兴?何惧西域与四海强者?祝诸君早日成就宗师之境,通天地双桥,至内外合一!诸君,共饮此杯,干!” 皇帝当先饮尽金樽,席间众人全部站起,朝着皇帝将酒饮尽。 皇帝放下酒杯,然后一张沟壑已深的脸上再带着微笑: “既然饮宴已毕,诸君都是天骄武者,不可不活动拳脚。”众人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 潜龙榜是武者榜单,潜龙宴也不是科举殿试,怎能没有比武? 不过往常文考也多跟排名有关,这次皇帝竟然不讲成绩,直接略过不提,也不知是答得好还是不好…… 众人都将目光飘向谢渊。 真惹怒了皇帝,那也不会是王启文和崔垒,他们就算是反方,答的也是中规中矩。 反倒是这位仁兄,简直是……可称狂士,或者说盖世凶徒? 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众人不由想起他另外一个外号,都是暗自点头。 不多时,宫人抬了一座约摸一丈方圆的盆景前来。 御园中,参加潜龙宴的天骄、观礼的皇子皇女,都将目光投向了这座巨大的盆景。 盆景端的精致,有高山流水,缓丘密林,云雾缭绕,颇有出尘之意。 假山上瀑布不绝,汨汨流动,不知动力何来,让人正暗暗称奇,忽有人眼尖,发现不只是流水不绝、云雾自生,密林中竟然还有灵鹿穿梭跳跃,再细看时,更有其他缩小了不知多少倍的动物在其中生活,如同一方真实的世界。 皇帝抚着白的须笑道: “此物乃‘掌中江山’的其中一部分。掌中江山是前朝皇宫的耍事,既是法宝,又是遗迹。前朝皇族喜在里面狩猎,演武,嬉戏,太祖攻破前朝禁宫之时,他们的末代皇帝,便躲在这里面,被太祖进入其中击毙——呵呵,自然不是这一部分。” 众人耸然动容,这个故事大家自然都听过许多遍,而掌中江山的鼎鼎大名亦是如雷贯耳。 皇帝说这只是一件耍子玩意儿,实在是说得太轻松,实际上这是前朝的国之重器,内里蕴含世界之大,冠绝所有现存的遗迹,并且更重要的,可以随意搬迁! 无论是藏兵布阵、练军演武,或是助人修行、贮藏物资,这都是件可称神奇的宝贝。 前朝国灭之时,末代皇帝躲入其中,大离太祖入内足足寻了三月,才最终找到其行踪,只差一点就以为他早已外逃,那时被他在里面生聚,恐有变故。 不过末代皇帝身死之后,这堪称神器的掌中江山便四分五裂,不再有用,怎的又启用了起来? 皇帝如同没什么架子的老者,笑呵呵的: “日前宫中的工匠将这一部分修好,朕观其奇妙,干脆定为此次潜龙宴的最后比武之地。规则么,也不多复杂。 “诸君进入其中,各自为阵,胜者留,败者出,直至最后一人。 “为增趣味,请诸君勿要携带任何丹药、法宝、兵器入内,孑然一身。这盆景各地,已经放了各种丹药宝贝和兵器,自常人所用、到玄兵利器皆有,大家各凭运气,看能捡到什么。 “另外,进入其中,会压制境界,诸君一身血气,十停里用不出一停。到时候再比试,更看各位机变与功底。” 众人一听,都有些凝重。 所有东西都不能带?全靠运气捡东西? 其他的就算了,没有趁手兵器影响可是不小。要是进去就碰到敌人,别人拿着把利器,自己赤手空拳,已经输了一大半。 不过这一项倒也罢了,不带自己的东西向来是类似场合的潜规则之一;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神器竟然还能压制境界? 血气能用的十不存一,那不就是境界回到一变境去了? 纯靠蜕变后的身体素质,到时候许多高阶功法可能都用不出来,真真是看基本功。 而且没了习惯已久的修为,武者的本能反应都不做数,实在是不小的考验。 众人都是深感棘手。 除了谢渊。 “……这皇帝真没偏心我吗?” 谢渊听到规则,都有些狐疑起来了。 说实话,他面对在场天骄并不如何畏惧,虽然不见得能胜,但天隐术在身,他在宗师面前都反复横跳了无数次,面对同境敌人,只要不想打,那就输不了。 但他最大的劣势,还是境界。 若真是苟到最后,必须要决战,面对王启文等顶尖的高手,谢渊难言必胜。 然而现在,大家都被压制了九成实力,基本就是同一个起跑线了。 高阶功法用不出,秘法可不会受到限制。 “境界都压到最低,然后用我丰富的低境经验再去战胜他们……” 境界的大差距被磨平,谢渊的优势便被无限放大,同境争雄,谢渊从没怕过他人。 他在听到规则的那一刹那,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赢了。 但谢渊实在是不信皇帝会故意偏袒自己。 难道是司徒琴去给皇帝大伯撒了个娇? 这……司徒琴性格大气豁达,倒也不像帮自己占这种小便宜之人。 而且皇帝也不见得会专门给自己设个萝卜坑,就算看在司徒琴的面子上,自己却也还是陈郡谢氏的。 看他对世家如此敌对,已经摆在明面上,自己又刚刚没给他面子,很难想象会让自己占便宜。 东西也不带,境界也被压制…… 虽然优势在我,谢渊反倒感觉没什么安全感。 他心神一动,看着宫人带众人分别去偏殿房间更衣,自己跟着一名小太监到了个房间内,褪去衣物,解下各种护具丹药,然后拿着玄兵,顿了一顿。 谢渊不动声色,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放好,然后穿上皇宫提供的衣服,在整理头发时,将百变玄兵比照皇宫提供的发簪,变成了同样的模样,插在了头上。 然后他走出房门,门口的小太监对他恭敬的一礼,开始搜身。 片刻过后,小太监带着谢渊回到御园,谢渊神情松弛下来。 百变玄兵变成其他玩意儿可没那么像,还是变成了一把小剑的模样。 好在插在头发里看不大出来,谢渊蒙混过关。 众人都变得简单清爽起来,焕然一新,然而自身显然有些不适应。 装备法宝全无,实力大打折扣,不过考虑到是在皇宫里参会,众人也就没说什么。 皇帝扫过众人,微微笑道: “既然准备妥当,就请诸位潜龙入朕掌中江山。” 那盆景顿时云雾大作,朝周围都弥散开来。 众人心中有些不妥,但还是步入了盆景的范围,然后一个一个的消失不见。 谢渊坠在后面,和旁边的司徒琴对视一眼,司徒琴大眼睛一眨一眨,露出一丝笑容,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谢渊悄悄摆了摆手,然后走入云雾之中,身影瞬间消失。 最后一个进入其中的人,是止空山的女修者。她仍然罩着轻纱,面容隐藏在纱幔之后,眼睛也缠着布条。 众人虽然见她仍然是这副打扮,但既然皇帝和那小太监没说什么,便也没提出异议。 透着神秘气息的女子走到盆景边上,微微顿了顿,然后再度迈步,在皇帝的注视中走了进去,身影化作掌中江山里的小点。 皇帝见所有人都已进去,面色变得平静。 他扫了一眼定睛看里面小人的众皇子皇女,然后扫过了司徒琴,眼里露出一丝复杂之色。 刚刚谢渊和司徒琴的互动,自然没有瞒过这位雄主的眼睛。实际上,谢渊的信息他已经仔细看过,了解得比大多数人都多。 正因如此,他才觉得留不得。 “实力不过气血三变境,焚天灭道枪一练便入门,大金河功上手不久,又已经有了四曲…… “若是个仇视世家的,或者为情甘愿舍弃一切、安心当个郡驸马的,或者他是个庸人,琴儿,我都可以让他活命。 “可偏生他还是个极有想法的,偏生他是谢玄的儿子,是谢家最核心的子弟,偏生他天赋如此高,甚至超出他的父亲……” 一生雄才大略、手腕铁血的皇帝看着司徒琴,这一辈子第二次生出愧疚之情。 真要逼死了明河之后,还要坑害他女儿的母亲,然后再杀死她的意中人吗? 皇帝阖了阖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淳朴爽朗、对自己无限尊重和信任的亲兄弟。 再睁开眼时,老皇帝眼睛有些了。 他恍惚间在司徒琴那明丽的脸上既看到了那份大气豪爽,又看到了另一边的倾世温婉。 是我对不住你们一家…… 但这是为了薛氏皇族。 老皇帝露出笑容,和声对着司徒琴说道: “琴儿,和兄弟姐妹们在这看乐子,大伯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休息。” 司徒琴转过来,恭敬的一福: “陛下,您好好休息。” 皇帝呵呵一笑,在司徒琴和众皇女皇子的恭送中起驾离开了御园。 不少皇子公主看着司徒琴,甚至露出羡慕。老皇帝一生有许多子嗣,这些皇子公主的地位,可能真比不上司徒琴,至少不值得他打一个招呼。 许多人心思转动,就又朝司徒琴凑了过来,面色温和热情,仿佛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一起观看着假山之中,江湖武人的比试。 只不过看着看着,那掌中江山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看不真切。 皇帝慢慢在深宫中转了许久,他不顾大太监的劝阻,坚持自己走路,慢慢脸上的红润不再,甚至有些喘气。 但他一步一步的丈量着住了数十年的禁宫,一眼一眼的扫过自己喜欢的那些奇异草,然后走到了一个更为幽静的小园里面。 皇帝屏退大多数的宫人,只留了两个外表一模一样的白眉老太监,贴身扶持,看两太监模样,竟然还是双胞胎。 两名太监搀扶着皇帝走到小园之中,在园中凉亭的桌旁坐下,而那里已经坐了两人。 两人看到皇帝过来,皆是起身,面色凛然的行礼: “参见陛下。” 两人皆是衣衫华贵、气度出众,即使面对皇者,气魄也没弱他太多。 一留三绺长须,面容清癯又显豪放,一面如冠玉,虽是中年亦是难得的美男子。 这深宫园中静候的两人,赫然是清河崔氏家主、大宗师崔承以及陈郡谢氏家主,谢奕。 皇帝摆了摆手: “二位免礼。” 他看着亭外雅致绝俗的园,面容轻松,又有些遗憾: “只可惜冬月间了,这里竟然还没下雪。这小园的雪景是一绝,朕向来是最爱的。” 崔承面色一动,慢慢道: “冬月不下雪,等腊月便是,陛下何必心急?” 老皇帝转回头来,看着两位某种程度上不逊色于他的家主,呵呵笑道: “朕老啦,哪想着明天明年,只能管好今天,实在是等不及了。” 两位家主一听,脸色更显得严肃。 谢奕前来京城,实际上秘而不宣,一直没有露过面,外人皆道只是谢渊兄妹和随行宗师前来。 但他毕竟住在别院之中,就算走漏了消息也算可能想明白。 然而两名家主想不明白的是,谢奕接到了皇宫直接送到他面前的邀请函也就罢了,崔承远在千里之外静候,为何也能收到信? 乃至王氏家主所处更远,三人不惜动用法器直接沟通,才发现竟然都是近乎同时收到了邀请函—— 皇帝邀请他们来皇宫议事。 崔承实在是想不明白,身为大宗师,如何走漏得行踪? 但皇帝的下马威既然已经走到这个份上,不管想不想的明白,继续遮掩也已经没了必要,只看要不要接招。 三名家主商议片刻,便决定赴这鸿门宴。 毕竟他们已经有了定计,哪怕在这皇宫之中,两边的实力也是持平。 而谈判桌选在这里,相比主场优势,皇帝恐怕更害怕大宗师级别的战斗会直接毁了皇宫乃至京城,反而投鼠忌器。 于是谢奕和崔承来了,王家家主已在路上。 这名皇帝似乎已经到了下人生中最后一手棋的时候,不管他将子如何落,三名家主必须亲自来看,亲自接招。 皇室和世家的这局棋,今天便要收官。 皇帝看着如临大敌的两人,他反倒显得无比轻松。 他自然是轻松,所有的布置已经做完,剩下的就等开结果而已。 皇帝露出笑容,看看崔承,又看看谢奕,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得位不正,受了祖宗们的怪罪。明明皇室才是最强大、底蕴最足的,偏生到朕这就出不来大宗师了。 “若是朕手下有哪怕一名大宗师……” 他长叹一声,无比惋惜。 或许所有的气运都拿来兑换了薛明河,但世家的反应实在是太快,让他错失了此生唯一的机会。 皇帝摇摇头: “你们俩说说,若我当初一直把明河藏着,是不是更好?” 崔承摇头,斩钉截铁道: “在老夫眼下,薛氏的天才绝无隐藏的可能。” 谢奕也点点头: “真正的天骄就是青天上的骄阳,藏也是藏不住的。他才在征西军中初露峥嵘,便有人注意到了。” 皇帝叹了口气: “也是……人老了,就爱幻想些不可能的往事。其实我没下错任何一步棋,就是差了一着,这便是命吧。” 两名家主见皇帝心平气和的跟他们复盘,将一切都摆在台面上说,心下更是沉凝。 这好像,不是什么好的讯号。 两人都有些慎重,暗道王允之应该快到了。 “今天叫你们来,是重新让你们见一位老朋友。” 皇帝看着他们的神色,突然说道。 两人眉头一皱,突然见到旁边的小屋门口,木门无风自动,慢慢打开。 只是一门之隔,那房间仿佛沉浸在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 然而两名家主将目光望去,瞬间浑身一顿,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嗒、嗒、嗒…… 一步一步,房间的无尽黑暗里面,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几声之后,从房门里面走出了一道全身都笼罩在兜帽之下、看不真切面容的身影。 (本章完) 291.第290章 第290 匕现 谢渊感觉自己似乎在旋风中极速下坠,周围全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分不清上下左右、天地何在。 他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感觉过了很久又只是片刻,然后就扑通一声,栽进了一条小溪里。 “嘶——” 谢渊从不算浅的山溪里探出头,倒抽一口凉气,因为真的很冷。 怎么这么倒楣,出生点直接刷到了水里…… 他扑腾两下,爬上了岸,下意识想用内功或血气来蒸干湿衣,然而功力的输出十分缓慢,简直就是涓涓细流。 “十不存一。” 谢渊估量了一下,发现境界仍在,但自己能调用的功力的确如皇帝所说,不到一成,顿时凛然。 “明明没感觉到任何禁制或手段,但是就是用不出来,运功好似龟爬……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失去了习惯的力量,谢渊一朝回到解放前,自然浑身不自在。 好在蜕变就是蜕变,身体的素质还在,虽然功力没有三变境了,但体魄加上能够调用的功力,总归有个气血一变境的实力。 就是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这样限制,谢渊从来没见过。 他仰头看了看雾蒙蒙的天空,难不成是这里传说中的天地限制? 谢渊听说过“掌中江山”这件神器。 这不是什么玩具,恰恰相反,这是前朝所掌握的国之重器。 全盛时期的掌中江山真如一个世界,里面驻扎军队农人,演武练兵,栽种粮食。 据说掌控者可以控制这里的天时乃至规则,令其风调雨顺,不要说亩产万斤粮,就是天材地宝都可以人工培育。 这样的神器,哪怕就光是当种田的利器都足以支撑一个国家。 但前朝末年之亡,是以饥荒始。 饿殍遍地,义军四起,终至亡国。 神器救不了封建王朝。 谢渊摇摇头。 不过这件传奇的法宝落到薛氏皇族的手上已经过了千年,一直没听说再度启用。 皇帝说日前恰好修复成功,也不知是真的还是什么。 但谢渊现在的确体验了这玩意儿的神奇,感觉功力真的被莫名限制之后,他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暗道: “先在周围转转,看能不能捡到装备……” 谢渊离开山溪,顺着一边的密林边缘向前走去。 他回忆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在外面的时候已经将这一块掌中江山尽收眼底,以三变境武者的眼力与记忆力,就算没有将一切尽收眼底,大致却是还记得的。 谢渊比照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山溪和这片密林,思忖着: “山溪不只一条,不过这个方位似乎是在最高峰的北边……如果是这样的话,再往北好像有一片村落。” 谢渊再看了看天空,发现这里也看不见太阳,只有一片白茫茫。 不过如果是身处北麓,那远离山峰便是北了。他顺着山坡往下快速行去,若是慢了,周围有人捡到个什么大刀法宝的,自己只能避其锋芒。 走了约摸数里,谢渊没有碰到任何人,然后果真看到一小片村落,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方位没有辨认错误。 他顺着村路进了这片规规整整、四四方方的村落,里面的房屋都是一般模样。 看起来,像是当年前朝在这里屯军种田所建的村落。 不过千年过去,竟然没有一丝腐朽的痕迹,似乎就是建成不久。难道这里面,时光也是停滞的? 谢渊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四处查探、思索。 他翻了几间土屋,里面都是空无一物,整洁干净,不染纤尘,更加坚定了他的揣测。 “会不会在哪突然碰到一个穿着龙袍的人冒出来,说自己是前朝皇帝,刚刚苏醒,要给他五十两召集大军、封我为丞相?” 谢渊甚至胡思乱想起来。 说不定当年大离太祖根本就没找到人,为了安定天下,才说已经灭掉前朝皇族……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而已,这东西已经在薛氏皇族手里千年,若薛氏真是蠢得千年都没研究透里面有没有什么后手,那早该灭国了。 谢渊正在那发散思维,忽然脚步突兀一顿,在一处门前停住。 唰—— 一杆长矛陡然从墙边刺出,擦着谢渊的脸前方刺过,他若是不停下来,这一矛就正中脑袋。 屋门被一脚直接踹倒,一名干练的男子持着长矛一跃而出,看着谢渊,目露赞赏: “谢兄如此机警,竟能察觉在下引以为傲的潜踪匿形。” 谢渊看那男子拿着的长矛矛锋尖锐,寒光闪烁,显然是不凡的利器,不由沉声道: “杨兄好运气。” 这人名叫杨洛,是潜龙榜前列罕见的散修之一。相比大宗门大世家子弟,这类人往往更让人警惕一些。 杨洛笑道: “我睁眼便在这里,的确运气不错。但谢兄运气就差了,比我慢了一步。可惜比斗才刚刚开始,谢兄就该休息了。希望你不是倒数第一吧。” 他说罢,长矛一舞,就要对谢渊动手。 谢渊举起手来: “杨兄别出矛!我先投降,请杨兄稍等动手。” 杨洛见谢渊都不反抗便束手就擒,愕然中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像他这样的出身,无不是事事争先、奋勇拼搏才到今天的修为,这些大世家的子弟,真是丢脸。 他冷淡道: “谢兄还有什么要说的?” “在下好奇,这里像一个军屯,兵器装备,只有杨兄手上的一件吗?” 谢渊双手高举着道。 杨洛平静的说: “虽是军屯,空无一物,装备也应是陛下投入其中。不过倒不止一件,内甲我已换上,还有把长刀,我不擅用,放在屋里。 “不过谢兄打探消息,难道还以为有用么?” 杨洛说完,露出一丝微笑,然后手上的长矛突兀的扎向谢渊,毫不拖泥带水,没给他一点反应时间。 噗的一声,长矛穿胸而过,一股鲜血从谢渊背后飚射而出。 杨洛有些讶异,按理说不该直接穿透,谢渊就该直接退出这掌中江山吧? 这样岂不是要重伤? 杨洛露出一丝歉意,道: “谢兄,对不住了,在下没料到这里是如此退出的。出去之后,在下再向你赔罪。呵呵,不过到时候我说不定也在病榻之上,与谢兄作陪。” 散修要出头,情商是必修课。面对陈郡谢氏的核心子弟,杨洛就算不以为然,怎么想的不重要,面上要过得去。 谢渊闻言,只是面色平静的摇摇头: “没事,也不痛。” “哦……” 杨洛手上持着长矛,长矛还穿在谢渊的胸口上。 两人一动不动,半天仍然没有反应,杨洛甚至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怎么还没退出?难道还要击杀才算? 杨洛心念一闪,手拿长矛蠢蠢欲动。 但是两人的友好气氛都到这了,杨洛只得再度露出歉意: “谢兄,好像还不成,在下只有再得罪一下下。” 谢渊摇头: “杨兄,你请自便。” 杨洛慨然,此人虽然心气好像不怎么高,但是人还怪好的。 他点点头,长矛陡然拔出,如同幻影般一收一送,这一次直插谢渊心脏。 长矛穿心而过,谢渊陡然化作漫天的血色气泡,给这军屯增添了几分血腥又梦幻的色彩。 杨洛看得呆了一呆,叹道: “这地方真是神奇。” 他转身入了屋内,准备带着东西换个地方。然而刚刚入门,他就顿住,一脸呆滞。 “我刀呢?” 此时的谢渊早已拿着长刀离开了军屯,脚下匆匆。 本来见对手轻易就中了天幻术,谢渊是打算先送他出去休息,缴获他的长矛内甲的。 但是要动手之际,谢渊忽然有了股莫名的感觉。 似乎有人在窥视自己。 自天隐术大成之后,谢渊的这类感应都十分敏锐,并且八九不离十。 他心头闪动间,暂且放过了杨洛,进屋拿了长刀就走,想要甩开身后之人。 离了军屯,穿过田野,谢渊疾走许久,然而那若有若无的窥视感仍然缠绕在身上。 他眉头微皱,脚步一转,干脆转入了密林之中。 密林中有不少野兽,谢渊在外面时甚至看到了山虎。虽然哪怕他功力十不存一,光凭借体魄对上老虎倒也没什么,现在有了兵器就更不在话下。但若是老虎的吼叫和动静吸引了其他人,那倒有些隐患。这掌中江山看起来没有什么来自环境的危险,所有危险都是来自竞争者。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密林与野兽了,先甩开跟踪者再说。 谢渊在密林里一会儿左一会儿右,转了好半天。 然而身上若有若无的感觉仍然没有消失。 谢渊顿时眉头紧皱。 他并不是在密林里乱窜,实际上好几次想要摸到后面,或者突然杀个回马枪,然而他在身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说明要么对手也有极为高深的潜踪法门,就在近处他也察觉不了,要么对手的探查距离远大于他。 前者不大可能,有天隐术在身的谢渊很难被别人的潜踪法门瞒过,除非这世上还有更好的法门或者对手的境界远远超过他,在这里自然不现实; 而若是后者,那就说明对手的手段十分高超了,掌握的秘法显然不俗。 “有没有可能是外面的皇子皇女们观察的目光?” 谢渊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无处不在的白雾,有些疑惑。 他们在外界时,看到的雾气可没这么浓。 谢渊摇摇头,感觉应该不是观众的目光。 他有些警惕,用遍手段都甩不开尾巴,他下意识的想用天隐术。 但思考了一会儿,谢渊还是先没有动用自己这绝招。 先看看吧,对手只是窥伺的话,目前还没发现什么危险,等后面再说…… 谢渊这样想着,脚下加快,运用着极浅显的云龙步,往密林外奔去。 军屯村落门口,一身白衣轻纱、面容隐约在纱幔之后的止空山天算子站在那里,目光朝着外面,缓慢的移动。 她看的方向,正是谢渊钻进去的那片密林。 随后女子回头,漫步进入村落,在一个转角处恰好碰到了杨洛。 杨洛刚转过来,一看面前一个人影,顿时吓了一大跳。 他完全没发觉这里还有人在,正要挥矛,突然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女子似乎轻笑了一声,手掌似动非动,然后杨洛直接被一掌打飞,尚在空中就狂喷鲜血,落地只抽动了两下,便无动静。 女子转身,看也不看杨洛一眼,也不去拾杨洛的装备便离开。 密林的另外一边。 谢渊感觉窥视的感觉突然变弱而后消失,心中一松。 “难道是这片树林的异样?” 他有些狐疑的看着身后的密林,沉吟一下,也分不真切,便迈步远离,朝着山上的方向行进。 据谢渊在外面时观察,这山上有好几处林屋庙宇,道馆古迹,说不定能捡到点好东西。 而且宣读规则时也说过,这山上还有些宝贝仙草什么的,若是能拿到,带出去也都算自己的。 最终潜龙宴的参加者们,肯定都是要汇聚到这山上的。 谢渊便先往山上走去,不多时看到了一座山神庙。 还没靠近,谢渊便听到了打斗的声音,眼珠一转,就悄悄走过去,在庙门口的一块山石后潜下身子。 他探头一看,发现里面已聚集了好几人,有两人此时已经大打出手。 “明明是我先来的!” 其中一人怒吼道。 另一人笑道: “孔兄,见者有份,这山里的兵器都是无主,怎能说是你的?” 他们争的,便是山神庙供桌上放着的一把长剑,然而还没人得手,两人便赤手空拳的在供桌前打了起来。 旁边还有两人观战,看着长剑都是蠢蠢欲动,他们运气不好,全都还没捡到兵器。在修为被大幅削弱的情况下,血气可难以抵挡刀剑,有没有兵器足可以左右战斗的胜败。 不过战斗的两人显然也不是全无经验的菜鸟,两人脚下就像生根,就在供桌之前你一拳我一掌,坚决不挪窝,免得另外的人捡了便宜。 而他们哪个若想向桌上的长剑伸手,另一个便会立即发出暴风骤雨般的攻击,逼得对手不敢分心。 谢渊远远看着,暗暗点头: “那宝剑哪怕在庙中隔着这么远,也光华流转,锋芒毕露,显然已经是玄兵之下最为出众的那等利器了,恐怕是这掌中江山之最。若争得此剑,对他们来说基本能够稳操胜券。 “不过这两人的拳脚功夫看起来就有些普通了。高个的那个还好,看起来拳法算是精熟,平日定然有练;矮个的这个,掌法稀松,只会基础,显然后面主练兵器去了?” 谢渊摇头,这可不应该。 修为都到这份上了,总该想着各种情况,万一丢了兵器如此时此刻,难道只能靠着一身血气硬挨? 他想到这里,心中一动,看着矮个高手的身影,默默观察。 嘭,嘭嘭—— 庙中两人的交手发出了沉闷的击打声,虽然功力不复,但三次蜕变的体魄加持在拳脚上,威力仍然不小。 拳脚带动的风声让人胆寒,每一次交击爆发的气劲波动都如同击穿了空气一般发出声响。 两人初时还有些生涩,毕竟失去力量许多身体的反应反倒是累赘,但身为天骄武者、未来宗师,两人都以极快的速度调整了过来。 供桌前的争斗逐渐进入了白热化,高个武者渐渐占据了上风,眼中精芒一闪,低喝一声,一拳陡然加力捣出,就要逼退对手,趁机取得长剑,那时他便是一对三也不在话下。 那拳头如同一个铁锤,带着凛凛烈风锤向对手的面门,矮个武者头一缩,只得往后退了一步。 高个武者面色一喜,脚步一动,伸手便向供桌上的长剑而去。 眼看他要取得长剑,旁边两名观战的武者都站不住了,连忙抢上。 就在这时。 高个武者眼看手都要伸到剑柄上了,突然脚踝一痛,向后一仰,整个人被扫倒在地。 他反应也是极快,手往地上一撑,一个跟斗就翻了过去,然后稳稳立在地上。但是这样一来,他离供桌的距离反而成了最远。 “裴兄竟然还藏了腿法!” 高个武者怒哼道。 裴姓武者未及说话,旁边两名观战武者看到变故,也已到面前,便换了对手直接朝着他而来。 裴姓武者见状,大喝一声,直接凌空跃起,脚踏连环,同时向着两人招呼! 俗话说手是两扇门,全靠脚踢人。腿上功夫的力气,本就比拳头大得多。 特别是现在,血气的加持变得最小,全靠体魄力量,裴姓武者甚至一腿一边,脚都蹬出幻影,自己不曾落地而对手被踢得连连后退,双手都抵挡不住。 一时裴姓武者靠一双铁腿,压制了三名高手,自己已是距离宝剑最近的唯一一人。 谢渊看着这一幕,微微点头: “果然还藏了功夫,实力不简单。” 他看得出来对手实力匪浅,占据优势之后,哪怕先前的高个武者又回来加入战团,然而竟然都没能逼退腿出如钢鞭的裴姓武者半分。 不过另外两人既然动了,谢渊自己便脚步一探,准备再悄悄接近。 然而他刚一动,眉毛一挑,又收回了脚,继续看着庙里。 裴姓武者以一敌三,也很吃力;但他此时闷着一口气,已经用了全力,就等有一丝机会,便要飞身回去夺那长剑。 就差临门一脚了…… 他正这样想着,忽然神情一动,刹那转头,看到侧门不知什么时候潜进来一个影子,见四人都远离了供桌,突然发作,直扑长剑! 四人都看到这般变化,目瞪口呆。裴姓武者更是大急,他消耗已大,就为了夺得兵器占据优势,要是辛辛苦苦为了他人作嫁衣,那他恐怕坚持不了三招两式就要被淘汰! 他蓦地大喊一声: “严兄助我!” 那高个武者一听,看到裴姓武者踹来的大脚,暴喝一声,一拳击在他的靴底。 裴姓武者矮壮的身影陡然一弹,如同炮弹般冲到了供桌旁边,闪电般轰出一掌! 严姓武者和另外两人面色微变,原来这家伙手上功夫也分毫不差,刚刚完全是示敌以弱。 严姓武者暗忖若是自己单对单,恐怕已经输了一阵,怪不得他排名在自己上面一位,两人分列潜龙榜七八名。平日不服,今天心中便有所明悟。他们赶紧抢上,生怕裴姓武者逼退敌人,正好拿到长剑;然而他们刚刚跨出一步,裴姓武者就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变成了更猛的炮弹,砸向三人! 带着冲势竟然都被轰飞了? 他们一惊,两人只得伸手接下裴姓武者,身子登时顿住,还往后退了两步;另一人反应更快,直接矮身躲过,然后朝着桌旁的身影抓去: “休想坐收渔利!” 他一掌劈去,气势如同巨斧劈山。 那人见状伸手一格,稳稳的架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格,而后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在来人正自惊异之时,一掌推了出去。 冲过去的武者面色微变,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格挡,然而这时来人抓住他的左手猛地往回一拉,他顿时失了方寸,被这一掌正正印在胸口,脸色一白,倒飞而回。 这下来人彻底没了阻碍,站在供桌之旁,一把抓住如带秋水明光的长剑,轻轻一挥,便将抢上的其他人逼退,不敢妄动。 那几人一脸懊恼,看着来人,面色复杂而忌惮: “何晋!你什么时候躲在这的?” 三拳两脚逼退众人的人露出身形,目光凛冽,气质犀利,扫过众人便让他们身躯一紧、不敢妄动,给人极大的压迫感,正是藏剑阁首席弟子何晋。 他拿着长剑,神色平静: “刚刚听到诸位动静,便进来一瞧,见这长剑趁手,正好拿来用之。” 众人脸色严肃,哪怕都是潜龙榜前列的天骄,何晋的实力显然在他们之上。 光是赤手空拳他们就完全不是敌手,现在藏剑阁的首席拿到了剑,他们的旅途怕不是到此为止了。 何晋拿着长剑,气势更胜刚刚。 他扫过众人,长剑慢慢举起,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突然朝门口斩出一道湖蓝色的剑气: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谢渊身形一闪,从门口避开。 轰隆一声,庙门的墙壁缺了一大块,谢渊心中微凛,哪怕修为被禁,也能斩出如此剑气?不愧是藏剑阁的大弟子,潜龙榜现在的第二名。 谢渊时刻想着有人在看,天隐术便暂时没用,但即使这样,其他武者也难以察觉他的行踪。 不过以何晋的感应,自然察觉到了门口有人潜伏,将其逼了出来一看,见是谢渊,目中光芒微闪。 “谢渊!” 其他四人见状,都是心神一动。 谢渊看着何晋一脸认真的模样,拱手一礼: “何兄明察秋毫,没想到直接被发现了。” 其他人面皮微热,何晋明察秋毫,他们则是分毫没有察觉,又一下就被比了下去。 不愧是这次最顶尖的几人之一…… 何晋看着谢渊,道: “看来谢兄来了已有许久,莫不是也看上这把宝剑?” 谢渊点点头: “神兵利器,向来让人眼馋。不过……” 他不过后面的“其实也无所谓”还没说出来,何晋就打断道: “既然如此,谢兄胜过我,这把长剑便归你。 “裴兄、严兄几人并无兵器,欺负他们也不爽利。谢兄腰配长刀,可会刀法否?” 谢渊看着何晋战意盎然的模样,有些啼笑皆非。 什么叫胜了长剑便归我?搞得好像很大方,你要是输了本来就保不住兵器。 但见何晋似乎颇为重视自己,发起挑战,谢渊的手也慢慢扶上了刀柄。 “会一点点。” 谢渊看着何晋,眼中同样燃起战意。 他还记得之前,他身为云山剑宗的杂役,在台下观看何晋和秦真阳的决战。 不到宗师的比剑却斗得风云变色,两名天骄剑客彼时好不威风,让谢渊心向往之。 然而那时他不过就气血一变境的实力,距离两名潜龙榜前列的天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只能远远仰望。 这名藏剑阁大弟子,在那时对谢渊来说,是一名遥远的榜样。 但现在,他站在面前,主动朝着自己邀战。 谢渊自无不应之理。 山神庙外,一阵微风吹过,给庙里带进来一股雾气。 其他四人默默退开,看着谢渊扶着刀柄,立于残破的庙门,而何晋手持利剑,站在庙里,和谢渊隔着薄雾对视。 他们忽然有种感觉,这名修为还不如他们的年轻高手,此时和何晋同处一个层次,而远胜他们四人。 这下意识的感觉让他们有些惊讶,难以置信。 不至于吧? 何晋是什么水平,他们是刚刚才体会过的。 而且赤手空拳、修为削弱反倒利于他们四人,若真是在外界,拿着长剑恢复功力的何晋,用起那高深犀利的剑法,胜他们恐怕只会更快。 但现在,何晋已经拿到了品质极高的长剑,而谢渊手上只有一把普普通通的刀。 他虽然崛起迅速,但也没听说他以刀法闻名?以不擅长的刀对上何晋的剑,恐怕能撑过十招都是不易。 怎么有一种这会是一场酣战的预感? 四人都是不解,但他们屏息凝神,默默旁观。 谢渊当先迈步。 他手扶刀柄,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每一步似乎都被丈量过,踏过精准的距离,谢渊的拔刀式已经在蓄势。 好久没用的奔狼刀法,虽然连谢氏武库的第二层都进不去,现在却让谢渊有些怀念。 正该此时来用。 何晋看着谢渊一步一步的走近,直面气势的他面色微凝。 他能感受得到谢渊的刀势正在迅速攀登,仿佛有一招极大威力的刀法即将展现。 他现在的修为,也能使出好刀法么? 何晋眼神一眯,知道不能让他顺利的蓄势。 他突然向前跨了一步,然而他刚刚一动,谢渊的刀就从腰间拔出,划过一道半圆形的银色圆弧,如同一道奔雷,直袭何晋咽喉。 铛的一声,何晋长剑一竖,在咽喉前一寸的位置挡住了这刀,手上微微一颤。 好快的刀! 好大的力气! 何晋眼神严肃,哪怕有所预计,谢渊的这一刀仍然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夷然不惧,长剑挡下这势若奔雷的一刀后,一个快到看不清的挽,调转方向,陡然刺向谢渊的心口。 谢渊身往后仰,手中刀顺势一磕,将何晋的长剑荡开一截,才险险避开这一突兀的刺击。 功力不足,他的高深步法施展不出来,虽然对方的剑也慢过三变境,但想要闪躲却更难些。 谢渊拿眼一瞥,发现长刀上已经多了两个豁口,暗道兵器品质差别实在是不小。 这样哪怕想要酣战切磋,恐怕也不能够了。 他又微微一侧身,妙到毫巅的避开何晋又一剑,长刀突然如同天降奔雷,带着如同狼嚎般的呜咽,悍然斩下! 何晋凛然,他已经感受到谢渊似乎天生神力,刀招看似不高明,然而刀法的威力奇大不说,还难寻破绽。 此时这一刀,显然是其中杀招,何晋不敢应接,脚步如同踏浪,连摆两下,闪身出了谢渊长刀范围,拉开和他的距离,然后再猛地一顿,糅身而上。 呜—— 长刀再度袭来,下一刻,他又飘身而退,神色更显严肃。 这家伙的杀招,还能连续运用的? 何晋长剑一举,瞅着谢渊长刀落空的瞬间,剑气纵横,迅猛的又是一刺。 铛—— 长刀朝着剑脊当头斩下,却把自己碰出一个大豁口;然而何晋也吃不住这力道,手中剑陡然一沉,砸在地上。 庙里地面土砖顿时碎了一片,砸出一个浅坑,灰尘四溅,混着浓雾看不真切。 怎么还能连斩三下! 然而来不及惊讶了,浓雾中,何晋心头警兆大作,看着侧面斩来的刀光,猛地一矮头。 结果他刚刚低头,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硕大的拳头。 嘭。 何晋被一拳实在的打中下巴,高高飞起,撞穿了小庙的屋瓦,飞了出去。 庙内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才听到何晋砸在地上的扑通声。 旁边四人寂然无声,看着谢渊把破损的长刀丢下,慢悠悠的捡起那把利剑,都依然没有反应。 发生什么事了? 四人一脸茫然,感觉面前这一幕有些超出认知。 何晋……被谢渊一拳打飞了? 还不到十招? 四人慢慢回过神来,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谢渊长刀如闪电如奔狼,处处不让何晋的长剑! 不落下风不说,最后更是一刀将何晋的剑砸在地上,只差脱手! 然后便是没看明白的两连击,谢渊不到十招,轻松取胜。 十招胜了何晋,恰好和他们的预料反过来。 四人站在那里,仍然一脸震惊的看着谢渊。 就算将过程看完了,他们仍然难以置信。 何晋怎么会这样就输了?他可是潜龙榜第二啊! 据说他已经走到宗师的门槛,只差临门一脚。 四人和他一交手,被摧枯拉朽般的败下阵来,就知道传言非虚; 然而这样的何晋,还是干脆利落的输给了谢渊。 他们看着谢渊,一时眼神诡异,贴墙站好,不敢妄动。 门口响起脚步声,何晋又走了进来,面色有些沉凝,下巴还有些红肿。 他朝着谢渊,拱拱手: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谢渊已经手下留情,不然这一拳可不是将他打出去这么简单。 听到何晋认输,旁边四人对视一眼,目露复杂。 潜龙榜第二都输给了谢渊,那他岂不是…… 谢渊朝着何晋拱了拱手: “承让。” 何晋点点头,道: “希望到外面还有和你好好切磋的机会。” 谢渊知道他心中不是十分服气,毕竟在这里大家都发挥的不是真实实力。 若真修为尽复,能用得意功夫,谢渊想胜他的确没那么轻易;但在这里,境界差相仿佛,大家伙都用不出高深的功法。 何晋的中阶剑法虽然也圆融无缺,几乎没什么破绽,但哪怕剑道的造诣,他也比不过有剑心的谢渊。 面对同样圆满无缺的奔狼刀决以及最后的一点点天幻术,何晋败的不冤。 在这里,谢渊就是无敌的。 谢渊提着剑,气氛突然有些微妙。 何晋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盖因他们只知道战败就可退出,主动还不知如何出去。 另外四人对视一眼,那严姓武者微一沉默,拱手道: “谢公子,虽然不见得是你敌手,但束手就擒也不可能,还请一战。” 他们看过谢渊的表现之后,知道绝无胜理;但修行到如今,他们的意志不允许自己不战而降。 谢渊看着他们,尊重他们的选择,准备先将这些竞争对手请出去。 剩下的人不足一半了,他拿到顶级利剑,接下来夺魁应该不会有太多波折。 他举起长剑,正要“送”面前的人出去,忽然听到庙外有人大喊: “不要——不要动手!” 那人踉踉跄跄,背后还背着一个人,奔到庙里: “不要动手!这里有古怪!” 庙中众人望着来人和他背上背着的没动静的人,何晋眉头紧皱道: “齐兄,什么意思?唐兄这是……” “我、我胜了唐兄,正说要将他淘汰。然而直到我重伤了他,他都没有离开此间……现在唐兄已经要不行了。” 来人面色惨白。 众人都是面色一变,看着齐姓武者将背上的人放在地上。 那人毫无血色,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怎么还没送出去?” 旁边人都是大急,一人赶忙掏出自己捡到的丹药,喂给唐姓武者,然而只是勉强缓解一点伤势,杯水车薪。 若是不能尽快出去治疗,恐怕就真要殒命了。 谢渊眉头拧起。 一直隐隐不好的预感此时似乎应验了,这里真有变故。 何晋霍然抬头: “不行,我们得尽快通知其他人这个消息,并且要去他处寻找丹药保住唐兄的命。” “我们分头去找!” 谢渊也展开身法,出去寻觅能救人的宝物。 一边寻觅,一边呐喊,将消息传递出去,让大家都来山神庙汇合。 山中各人的大喊一时此起彼伏,在安静的山峰里荡起回声。 “怎会如此,是掌中江山还没尽复、出了意外?还是说…… “是皇帝故意的。” 谢渊神色一片沉凝。 若前者还好说,他们停手待援,除了已经危险的,其他人倒不会有太大问题; 但若是后者,那皇帝是为什么这样做? 联想他之前文时出的题目,难道是和世家撕破脸皮? 可是进来的人,世家却只是少数。 就他们几个天才小辈,虽然会让世家难受,却远不至伤筋动骨,更不值得一齐牺牲其他人,哪里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而且他这样做,不怕引起世家、宗门的一齐反抗吗? 另外就这样困着,他们总有长辈,这里面也饿不死人。 他们肯定很快就能发现这里的不对劲,只要停手,困着又有什么用? 除非…… 谢渊眼神顿时一凝,想到一种可能,立即收声。 正在此时,那裴姓武者带着一个身影奔了过来,看到谢渊,露出喜色: “谢兄!我找到止空山的天算姑娘了。若说怎么出去,她肯定是比我们有办法的!” 谢渊看着打扮与众不同的女子,心中警兆大作,登时喊道: “站住!” 结果两人见他模样,听话的站在远处,矮壮的裴姓武者还不解道: “谢兄,这是怎么了?” 女子也将头微微转了过来。 谢渊面色严肃,问道: “姑娘,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为何你不用更衣便可进来?” 裴姓武者听谢渊这样一问,怔了一下,然后心思闪动间,不动神色的悄悄和旁边的女子拉开距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嗤的一声,女子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紫色的长剑,上面如同电光缠绕。 她轻轻一挥,裴姓武者才往前走了两步,人头就突然高高飞起,而躯体还兀自前奔,直到几步后栽倒在地。 随后女子身形一动,展现出了绝不属于气血一变境的速度,刹那间出现在谢渊的面前,几乎和他脸贴着脸。 她面上轻纱已经飞走,脸上缠着的布条忽然一松,缓缓落了下来,露出一双无比勾人的桃眼,还有周围黛紫色的魅惑眼影。 女子红唇微抿,现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谢渊,又见面了。” (本章完) 292.第291章 死局 举火使! 谢渊看着贴在面前美丽魅惑的少女,瞳孔一缩。 太近了…… 谢渊起了退意,但瞬间就知道已经没有机会。 举火使已经和他脸贴着脸,他都闻得到女子如兰的呼吸,以及她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如同盛开的夜昙。 这个距离,便是相同的境界,几乎也是分了胜败。 然而更重要的是,谢渊从她的剑法步法,还有身上隐隐传来的压迫感中,感受得到她的血气。 巅峰三变境。 她没有受到影响。 谢渊面色沉凝,他本身的修为都差了举火使好大一截,更不用说现在他只有一变境,而对方却是全盛状态。 这差距,用天渊来形容并不为过。 谢渊盯着面前那双笑意盈盈的桃眼,紫色的眼影带来了无限魅惑,以及眼底真实的冷酷。 “是皇帝让你来杀我的?” 谢渊沉声问道。 举火使笑眯眯的: “别高估了你自己,你只是其中一个。” 其中一个……果然皇帝是要杀掉这里所有人吗? 谢渊眉头皱起: “为什么?” “为什么?你猜啊。” 举火使直起身子,将脸稍稍离得谢渊远了点。 她双手背在背后,笑道: “文考还不明显吗?” “他要对付世家?现在?” 谢渊有些难以置信,然后仍是不解: “那杀我们几个小辈有何意义?” “是没太大意义,你们只是添头,不过顺手而已。” 举火使笑着说出残酷的话语。 谢渊默然,心中有些不安,感觉外面恐有更大的变故。 他又问道: “那跟其他这些散修有什么关系?你也要杀他们?” 少女背着手,慢悠悠的绕着谢渊开始踱步: “侠以武犯禁,反正杀几个也是杀,皇帝觉得还不如全部杀了。” “他疯了吗?” 谢渊皱着眉头,这里的天骄几乎代表了天下一半的顶尖武道势力,就算另外一半没来的,看见朝廷的这般举动,会作何感想? 少女叹了口气: “他不是疯了,他是要死了,最后一搏呢,不然怎会找上我们?” 皇帝找上造反专业户,确实不是殊死一搏的时候,见不了这种事。 “他到底准备做什么?” 谢渊沉声问道。 举火使笑了笑: “我知道的也很有限。但他最重要的一个目的,自然是削弱你们大世家的力量,特别是顶层的力量。” “你是说,皇帝要对付几位家主?” 谢渊眉头拧起。 举火使笑着点了点头。 她看着谢渊,又笑眯眯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其他的几个人或许是添头,你的话说不定他真想杀。” “为什么?” 谢渊皱眉。 魅惑的少女嘻嘻一笑: “因为你看起来也很想死的样子嘛,当着皇帝的面说那种话,便是我圣教也没几个人做过呢!我看你就是我们圣教需要的人材,有没有考虑过加入我们?” 谢渊点头: “好,我加入,能和解吗?” “当我没说。” 少女的紫色的眼影弯了一弯: “今天我是来杀你的,等会对着你的尸体再说招募的话吧。” “那我到时候也肯定不会不同意了。” 谢渊叹气道。 举火使一怔,然后捂着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你还挺好玩的,可惜了。话说,你不怕死吗?” “怕也不怕。” 谢渊摇头道: “我已经死了……三次了吧。” “哦,三次就不怕啦。你知道我死了几次吗?” 举火使笑眯眯的。 “多少次?” 谢渊问道。 “二十三次。” 少女用纤葱般的指头点着脸颊: “自幼时选入圣教以来,我一共经历了二十三次以为必死的困局,最终才到了如今的位置。 “到得第十次以后,我才没什么感觉呢。” 谢渊打量着她,感叹魔教就是魔教,这种天赋的天骄都要经历这样的磨炼——或许没有经历过她也不会这么厉害。 “我是真死……罢了。” 谢渊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真把我当答疑解惑的老师啦。” 举火使掩口轻笑。 谢渊看着她: “反正你看起来不会不说的样子。” 她回答问题十分痛快,或许是因为她觉得没必要骗死人。 少女笑叹道: “因为你今天让我开心了。文考上说的那番话,深得我心,我这才知道自己想少了,什么世家、宗门、皇朝,根本都是一回事,通通都应该推翻杀光才对嘛。” 谢渊提醒道: “贵教也是一样。” “那不能一样。” 举火使连连摇头: “我们是不同的。” 双标的真是理直气壮…… 谢渊叹了口气,正要转过话题继续说,就见举火使笑眯眯的: “行啦,到这里差不多了。就算让你先跑个四十丈,你又跑得掉吗? “不过就算你已是我囊中之物,我也不喜欢你跑太远了,乖乖的呆在我手边比较好。” 她白嫩的玉手陡然穿过谢渊的心脏,似真似幻的触感和飙溅的血液都无比真实。 但面前的谢渊迅速的化为了扭曲的虚影,消散不见。 举火使看着远处重新出现的谢渊人影,笑了笑,身影一闪,就出现在谢渊的身后,伸手向他抓去。 然而刚刚将谢渊一把拎住,她面色微变,身影顿住,轻轻哼了一声。 面前的一切陡然如同破碎的镜片般,哗啦一声全部坠落在地。 少女出现在空地中间,面前空无一物,而远处有谢渊黯淡的身影,正要钻入山坡上的树林。 她嘴角一拧,有些不满。 少女陡然一顿步,将原地踩出一个大坑,身形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那道身影的前方,一剑当头砍去: “奸诈的家伙,去死!” 她的紫色长剑正要砍到谢渊头上,忽然顿了顿,然后彻底大怒,一剑将谢渊劈成两半。 噗的一声,如同气泡炸开,面前的谢渊分成两半,然后各自化作扭曲虚影散去。 举火使咬着牙,胸脯起伏,喘了两口粗气,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幻觉里还是真实世界。 她深吸一口气,环目四顾,发现这下已经彻底失去了谢渊的踪影。 “好,好一个连环幻术!” 举火使咬牙切齿道,脸上出现了两片病态的红晕,显然气得不轻。 她完全没想到,实力差距已经大到这般地步,既然还能让谢渊跑了! 谢渊站在原地问话时的拖延和虚影幻术,举火使是一眼就看破。 然而抱着猫玩耗子的心态,她没有戳穿,就一直陪着他聊天。 直到感觉谢渊走得差不多远了,她才停止了游戏,只一步便追了上去。 然而在这路程中间,她就中了谢渊布置的第二层幻术。 这一次的天幻术不是原地留下虚影的环境幻术,而是直接针对的举火使本人——若是一开始就针对她,肯定不能成功,但在她追击的过程中,就有建功的可能。 果然少女追上谢渊之后,第一时间发现自己整个人进入了幻术之中,虽然只是一瞬,也是阻了她一阻。 之后她打破幻境,看到那个和之前不同的隐约黯淡的影子,暗道幸好没让他跑远,再度追上。 结果,少女发现,这竟然仍是一层幻术虚影,故意做得隐蔽,让她一开始没有察觉。 三次精心设计、连环嵌套的天幻术之后,她四周一看,哪还有谢渊的影子? 举火使气得发晕,感觉这简直是她的奇耻大辱。 若是让竞争者知道她让一个一变境的家伙从手中逃掉,那这圣女之位就不用选了。 少女紧紧咬着红唇,深吸一口气,然后蓦地掏出一件物事。 这东西像一个微缩的盆景,只有巴掌大小,就是放在少女的纤纤玉掌上也尽可托住。 定睛一看,这不是像,分明就是此间掌中江山的再度缩小版。 此时举火使手中的真掌中江山,上面云雾缭绕,几乎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但是她手掌一用力,凝目一瞬,目光便穿透云层,看到了里面的高山流水,麋鹿飞禽,以及四处奔走的身影,与其上的点点微光。 其中一个影子距离自己并不算远,甚至没有行迹,但却带着荧光,如同黑夜的火把,无比显眼。 举火使冷冷笑道: “跑,我看你能在这里跑到哪去?” 她收起掌中江山,身形一动,从原地直接消失。 谢渊在山林的另一边拔足狂奔,身上的天隐术催动到了极致,如同无形的幽影。 他连续布置足以误导举火使的天幻术,最后再结合天隐术,然后将自己压箱底的手段全部用出,终于暂时脱离了这恐怖妖女的魔爪。 不过如此动用秘术,便是谢渊现在的脑袋也有些发晕。 但他又不敢有分毫懈怠,将天隐术全力发动,躲避着举火使的追踪。 “一直隐着天隐术应该是有点好处的,她似乎没防着我有这一招。” 谢渊暗暗点头。 但问题来了,他虽然拖出妖女魔爪,却又能往哪里去? 困这此间天地,修为十不存一,若不想个办法,早晚都是被抓。 谢渊正在思索,忽然心神一动,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举火使! 谢渊现在已经知道,之前窥视他的就是这位强大的妖女。 然而现在自己已经用尽天隐术,逃脱如此遥远的距离,便是宗师也该锁定他不得,怎么会又被她找到行踪? 秘法?还是……法宝? 联想到举火使实力根本没有受损,谢渊面沉如水。 她既然被皇帝派进来,那说不得还有后手,多半是能看清每个人位置的司南、地图之类物事。 谢渊心中这下生出无力之感,修为拼不过,装备拼不过,布置准备法宝全都拼不过,该如何破局? 他正在埋头狂奔,忽然心神一凛,猛地朝旁边扑去。 一把紫色的长剑突兀的出现在他本来的行进路线之前,若是不闪开,便自己就撞了上去。 举火使露出窈窕妖娆的身姿,紫色眼影包围的桃眼中,不再脉脉含情,而是燃着冷色的焰火: “跑呀,你怎么不跑了?” 谢渊看着面前的举火使,闭口不言。 他保持着沉默,慢慢伸手将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 在举火使有些奇异的目光中,那小剑先变成了长剑,然后又变成了长枪,顿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慢慢变短变宽变厚,化作一柄威猛的萱大斧。 谢渊将斧头在手上掂了掂,吸了口气,沉声道: “来吧。” 举火使看着他双手持斧的模样,双眸中闪过一点异色,但也只有一点点。 魅惑的少女似笑非笑道: “你不会还想着翻盘吧?” 谢渊摇了摇头: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少女笑了笑: “好汉子,那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吧。” 她提着剑,一步一步的接近谢渊。 谢渊看着不断接近的紫色眼影少女,如同在看着不断逼近的死亡。 他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一生全部的与最后的气息全部吸进去。 这一口气息鼓动到了丹田,让全身的血气和内息都有些颤动、共鸣,被限制输出的涓涓细流如同雨后的山溪,开始慢慢起了波涛,一层又一层,似乎要变湍变急。 谢渊感觉全身都在颤栗,咆哮的劲气甚至要突破天地的限制,灌注在手中的大斧里。 他怒目圆睁,死死盯着临近的死亡,一声暴喝响彻山野: “来——吧!!!” 一道幽暗的光凝聚在斧刃上,谢渊双手猛然横挥,斩出了超越天地规则的一击,血气和内息的输出接近全盛时期。 空气被直接劈开,形成了真空地带,狂风朝四周鼓荡,幽暗的斧芒直冲少女而去。 叮—— 紫色的光芒亮了一瞬,便将幽暗驱散。 举火使长剑一撩,轻松的将谢渊的斧头直接挑飞,然后顺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少女笑盈盈的: “不错的斧技。” 萱斧打着旋儿飞上高空,然后无力的坠下。 嗤的一声,斧刃插入泥土里,挡住了被剑连起的两道人影。 腾—— 看着那个身着兜帽的人影迅速接近,崔承和谢奕都直接腾身站起,各自如临大敌。 两人入皇宫时都象征性的交了自己的随身兵器,然而他们自然是有备而来。 崔承手一振,仿佛拔出长剑来,空无一物手上顿时有气劲涌动。 片刻之间,紫色光芒从他手心开始一点一点向下延展,竟然直接凝聚成一把紫光长剑! 而谢奕则将手凌空一抓,一道轻微的呼啸声从远方响起,然后极速接近、带着逐渐变得震耳欲聋的刺穿空气的尖啸,一杆通体银色、玄光缠绕的长枪从天而降,落到了他的手里。 两名家主各自持着强大无匹的兵刃在手,然而看着步履不停、走过来的人影,面色仍然一片沉凝。 “你竟然还没死。”崔承缓缓道: “司徒婉。” 谢奕看着这个隐藏在兜帽下的身影,眼神中有压抑多年的火焰燃烧。 他双手紧握着长枪,眼中倒映着这个身影,看着她缓缓将兜帽摘下。 齐肩的黑发如同有分量般根根垂落,坠在耳边,她的面庞苍白而安静,仿佛多年没见过阳光。 女人的面容很奇特,第一眼望去似乎是一名温婉的少妇,约莫三十许;然而细看之下,她又像二八妙龄,透露着天真无邪。但若是看向她的眼睛,便觉那双眼睛仿佛是历尽沧桑的老妪,如同堆满了烧尽的废墟般了无生气,然而废墟下又隐隐是未熄灭的火星,似乎能燃烧眼前的一切。 哪怕年龄让人迷惑,她的五官是完美的,白皙的瓜子脸上挑不出任何瑕疵,哪怕再有人对倾世佳人有所想象,看到她时也只会感叹想象力还不够。风华绝代这个词,似乎就是为她而作。 但看到如此绝世佳人的真容,两名家主的神情只是更加凝重。 果然是她。灶教圣女,平西王妃,近三十年最让世家畏惧的魔头,司徒婉。 司徒婉微微抬头,看着亭中站立的崔承,淡淡道: “崔承,你变老了。” 崔承笑了一声: “谁能不老呢?但血仍热、剑仍利。” 他手中光剑一震,犀利的剑气缠绕着他,看上去好似剑仙谪尘。 司徒婉不为所动,瞥了一眼谢奕,并没有说话。 谢奕当年的境界差顶尖的层次太远,相较他们不是一个境界,甚至没资格被留意。 不过现在谢奕已经是大宗师以下第一人,威望几乎不输那些大宗师,但毕竟境界还差了那么近在咫尺又是天渊的一线。 谢奕看着眼前这名绝世女子,想到了当年满身染血、全无声息的谢玄,那是改变了整个谢家的一战。包括后面的谢伦、谢渊,还有无数谢家子弟的命运,都从那一刻开始改写。 他握着长枪,双目凛然,却并没有主动出击。 隔了这么多年,司徒婉到底是恢复了当年的伤势,甚至更进一步,又或者是什么境界吗? 司徒婉慢慢走到亭下,对旁边如临大敌的两名顶尖高手视若无睹。 这个距离已经让人十分不安,但是谢奕和崔承全神贯注,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这个境界,从司徒婉打房里露出身形、出现在他们视野的那一刹起,她是站在那边还是这边,并无差异。 司徒婉望着那名坐着的帝王,平静的问道: “你叫我来,就是杀他们两个吗?” 老皇帝笑了笑,看着司徒婉苍白的面容,道: “若你能再把八家都杀光,那就更好。” 司徒婉闻言,螓首微点: “好。” 她身形一动,突兀的从原地消失。 崔承和谢奕都是目光一紧,瞬间将气势提到巅峰,然而却同时露出意外的神色。 皇帝后面那两名高矮胖瘦、五官长相一模一样的老太监突然同时跨上一步,手中的拂尘、金刀一左一右,带着无匹的威势,挥向前方! 一道霹雳响起,两名老太监突然一齐倒飞而回,尚在半空中身躯就冒出浓郁的血雾,四分五裂,断面光滑无比,如同被琴弦割断。 司徒婉出现在皇帝面前,缠着布条的手一把将他提起,有些诡异的笑容出现在那绝美的脸上,似乎还有几分狰狞。 “你好像没想过,让我进了宫里,我最想杀的人到底是谁?” 老皇帝被当胸抓在半空中,喉咙嗬嗬做声,说不出话来。 他大腹便便的身躯在那只纤手上仿佛轻若无物,整个人就像被拎起的老狗,手脚无力的摆了几下,本就没什么气血的脸此时已经比司徒婉还苍白。 但他的神色一片淡然,还露出了一丝笑容,发出细微的声音: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是朕,对不起你们一家……” 司徒婉脸上瞬间露出无比憎恨和狰狞的神色,眼睛都有些发红: “去死!” 轰的一声,皇帝的胸口突然多了一个大洞,被司徒婉掐着的地方直接前后洞穿,血肉骨骼都在无匹气劲的轰击下直接蒸发。 皇帝轰然坠地,司徒婉已经收回了手,双拳紧握,眼睛通红: “还在假惺惺的!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幅虚伪的模样!当年他就是信了你这副假惺惺的面孔,要不然、要不然……哼!” 她陡然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迅速转过来,双手一挥,玄妙的气劲爆发,挡住了崔承的第二剑。 崔承见偷袭建功,既喜又忧。 喜自是伤到了司徒婉,现下已经有了优势;忧的则是这一下并没让她伤筋动骨,司徒婉的境界近乎全盛之时,绝不是苟延残喘。 司徒婉捂着腰间,五官有些扭曲,咬牙道: “老匹夫……” 她脚一抬,崔承正如临大敌,却见那脚直接踩下。 轰的一声,凉亭倒塌,亭中央被踩出一个大坑,司徒婉将皇帝的尸体直接踩进地面混入泥土,再也没了形状。 烟尘之中,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睛透过烟幕,盯着崔承: “现在再来收拾你。” 红色的双眼如同烟幕中的鬼魅,陡然接近,出现在了崔承的面前。 嗤! 崔承手中的紫光长剑如同天雷所化,直接激射刺出,将面前的人影洞穿。 然而人影陡然消散,仿佛只是烟尘的一部分,而后趁崔直目光一缩,将注意力放到他处时,又陡然凝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一掌印出。 崔承来不及回剑,另一只手直接拍出,和司徒婉正正对了一掌。 一阵让人心悸的波动从对掌中心散发出来,无形的震波向外荡了出去,老皇帝最喜欢的小御园土浪翻滚,整个地面下沉了数丈,奇异草、灵禽瑞兽、池塘水榭、房屋围墙,全部化为了齑粉,而皇帝的尸身这下更是彻底和自己选定的葬身之地融在了一起。 小御园眨眼间成了废墟,不过震波在到达围墙时便陷入了停滞,一个身穿黑色蟒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围墙的上空。 他黑发黑眼,如同青年,身上却穿着尊贵的亲王衮袍,眼神更是沧桑深邃。 但更夺人眼目的,则是他手上那把如同黄金铸造的长剑,望之便感觉散发着沉重的压力与号令天下的王者气度,让人只想臣服。 大离天子剑,此世的人皇剑,比姚家手上的那一把多了王朝气运,可以说是顶尖的神器。 楚王薛宗涛,皇室目前的最强者,比皇帝还要长一辈的人物,年龄虽大,修为与天材地宝的加持下,状态却十分年轻。 而此时他持着天子剑,气息强大无比,直冲着崔承和谢奕两人而来。 崔承和司徒婉对了一掌之后,反倒是司徒婉倒退了数步,而崔承只晃了一晃便站稳身子。 司徒婉的功力本来就不及老辣功深的崔承,这么些年伤势绵延,境界还略逊当年;崔承却稳步积累,差距更大。 但当初的司徒婉论境界就没有胜过上三姓三名大宗师的,打出的恐怖战绩,靠的也不是功力。 她对掌吃了暗亏,脸上却全不在意,仇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崔承,再度上前。 崔承皱着眉头,如同摘下天雷所制的紫光长剑绕着己身飞舞,和看不清人影的司徒婉一息之间便过了百招,密集的交击声合为了一声,穿金裂石,直上青冥,甚至已超出人耳所能闻。 周遭百丈的普通宫人茫然无觉,而具备功力的禁宫护卫听到这一声,反而同时翻了白眼,七窍流血而亡,倒了一片。 另一边,谢奕本来退在一旁,以他的境界无法直接插手崔承和司徒婉的战斗,但是若有机会,辅助一二也还能做到。 只不过此时又来了另外一人,楚王持着人皇剑杀到,谢奕长枪一转,迎了上去。 楚王带着人皇剑,绝对能威胁到崔承。若是他和司徒婉合力,真将崔承拿下,那今日之局危矣。 谢奕单手拿着银光凛冽的长枪,斜斜指地,一步两步三步,然后猛地一刺。 刹那间漫天枪影笼罩了袭来的楚王,让他仿佛成为了暴雨汪洋里的一条孤舟。 人间太平! 同样是人间太平,谢渊的枪影只有数十近百道,笼罩面前一片,单看威力已是极佳; 然而谢奕的人间太平,枪影仿佛真能笼罩人间,一时两人的战场除了天上地下无处不在的犀利枪影,再无其他。 就在这枪影暴雨之间。 一道刺目的金光陡然劈开了雨幕,斩开了天地,露出层云后的万丈光芒和楚王没有表情的脸。 他手持着金光灿烂、如同人间大日的天子剑,一剑就劈开了人间,葬送了太平,只有巍巍皇者,傲立世间。 这已经是大宗师级别的攻击,谢奕顿时落入下风。 楚王长剑连斩,漫天金色电芒压制的银色枪影困锁不前,岌岌可危。 然而数十招过去,威猛无匹、气象煌煌的金色剑光仍然笼罩天空,而银色的枪影看似摇摇欲坠,实际上仍然密不透风。 楚王面色变得沉凝,他没想到自己拿着人皇剑竟然也不能快速的解决谢奕。 在人皇剑的加持下,他境界虽然没到,还不能掌控这片天地,但已经初步具备大宗师的威能,剑斩之间,普通宗师挨着就死,绝无幸理。 不过谢奕自然不是普通的宗师,他是宗师第一。 楚王向来在深宫韬光养晦,不会去榜上争名、抛头露面,三榜也不会排皇室中人。但他自认为外面这些沽名钓誉之辈,和他一比便是天渊之别,便是谢奕这等顶尖的,最多也就和他差相仿佛。 然而此时一比之下,他才知道原来两人的实力竟有极大差别。 哪怕手持人皇剑,压制了只拿着玄兵的谢奕,但楚王一时半刻竟然只有优势、没有胜机。 在漫天的金色电光之中,银色的枪芒不断闪烁,营造了一片他绝无法侵入进去的净土,甚至他还隐隐感到,这片净土在不断壮大,只等合适的时机就要吹响反攻之号角。 若不是人皇剑,恐怕楚王一时三刻之间,就会败下阵来! 这么大的优势,为什么不能变成胜势? 楚王心中腾起无名怒火,剑招陡然转疾,威势看起来更加霸道,天幕中几乎再找不到银色的枪芒。 然而愈发大开大合的剑招代表着愈来愈多的漏洞,谢奕在起了急躁之心的楚王出手里,一瞬间就捕捉到了战机,眼神中精芒一闪。 长枪陡然刺出,如同一条银龙蛰伏许久,从潜渊腾起,飞上九天! 楚王身上陡然亮起一层金灿灿的光罩,将那银白色的枪芒挡在外面,然而光罩也起了一阵剧烈的涟漪,让他有些心颤。 幸好人皇剑还能护主,不然这一下恐怕局势便要颠倒。 楚王不敢大意,顿时又放缓了速度,继续稳健的和谢奕对起招来。然而这样下去,手持人皇剑都不能取胜,优势并不在他这边,胜利的天平只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向谢奕倾斜。 楚王目中凝重,感觉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他扫了一遍另一边的战场,发现两名大宗师的战斗更是激烈,以他的目力都感觉难以跟上,仿佛只是两团模糊的影子飞速旋转,传出阵阵惊天动地的声响。 得换个目标。 楚王做了决断,一剑劈开谢奕的长枪,猛地闪身朝着另外一边扑去。 谢奕见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长枪如电追上楚王的后背;不过楚王身上光芒一闪,人皇剑自动帮他挡下这一击,毫发无损不说,还再度加速,接近了两名大宗师。 崔承感受到了煌煌真龙之威迅速朝着自己袭来,脸色严肃,准备将两人先都接下。 一个半疯半伤的大宗师,一个靠神兵利器的假大宗师,占据着修为优势的他可以应付,但再也没有丝毫优势可言。面对着出手狠辣疯狂的司徒婉,崔承恐怕还得更加小心。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冷漠的叱喝: “滚!” 司徒婉一转,一道庞然气劲猛地轰向了楚王。 楚王大惊失色,他哪里想到司徒婉会对自己出手?仓促间只得举起人皇剑,身上再度被金光包裹。 不过这一下他的金光不断闪烁,摇摇欲坠,人更是以比接近的速度更快的倒飞而回,面色阵红阵白: “司徒婉!你疯了吗?” “再过来,你也去死!” 司徒婉一头乌发不断飘飞,又绕着崔承激斗起来。 两人的战斗十分默契,气劲余波只在小御园的范围里纵横,将这里犁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伤及外面分毫。大宗师若是真要放开了斗,这一片皇城哪怕有阵法守护,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崔承不愿伤及无辜并不意外,但是司徒婉竟然也有此默契,倒是让崔承有些意外。 他神情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思瞬间转动: “能不能以此做文章,败此强敌?” 另外一边谢奕又将楚王接下,两人同成僵势,楚王拿着神兵但本身所限,发挥不出威力;谢奕实力远超过他,但在天子剑的加持下一时也奈何不得。 而大宗师这边,崔承面对着疯狂猛攻、仿佛不顾自身的司徒婉有些谨慎,以守待攻,同样滴水不漏。 他紫光电剑不知第多少次劈开了司徒婉,正要再转剑式应对她的猛攻,忽然见她往后退了几步。 崔承怔了一下,忽然脸色一变,就要赶上,却猛地站住。 只见司徒婉双手举起,凌空虚按,做出一个抚琴的姿势,仿佛面前有一架看不见的古琴。 她双手的布条一圈一圈的自动解开,露出横贯双手手背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不断蠕动,却无法恢复。 这还是当年之伤,这么多年从未愈合。 但她此时已经不在意这些,只想杀了面前这个世家领袖。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就仿佛琴师上场前的寂静。 铮—— 一道悠扬的琴音响起,如同玉石坠入高山上的清泉,发出了第一声。 铮铮—— 悠扬的琴音变得高昂了些许,高山似乎有些震颤,碎石蠢蠢欲动,摇摇欲坠。 铮铮铮铮铮—— 琴音突然就变了调,司徒婉的双手从优雅按弦跨过许多变化,仿佛走音般直接狂舞起来,无形的琴爆发出了让人战栗的无数气劲,如同高山崩塌、箭雨狂潮,直接扑向崔承。 琴音不只是威力无穷的暴雨气箭,更能穿越防御,直指人心,让人心神恍惚,甚至心悸而亡。 崔承面色严肃,单手掌着紫光电剑,在他掌心直接飞速旋转起来,紫电将他面前遮蔽的严严实实,如同一面紫色的光盾。 砰砰砰砰—— 音箭和光盾撞在一起,发出了震耳欲聋如同山崩般的声响,崔承一直不动如山的脚步甚至坚持不住,不断滑退。 这一幕,有些像当年。 他面目沉凝,只待司徒婉爆发过这一阵后,他便有反击的机会。 然而音箭似乎永不止歇,绵延不绝,便连远处不是司徒婉主攻方向的谢奕和楚王在那余波之中都远远避开,互相停手,只在暴雨中苦撑。 司徒婉埋着头,一头秀发散乱飞舞,将脸全部遮住,她的双手如同幻影,无形的气箭便是千军万马也能屠戮干净,却仍然没有止歇。 崔承脸色严肃,在这威力无边的琴曲中心神甚至都有些恍惚。 他见司徒婉几乎能一直将这首琴曲弹下去,弹到地老天荒、天崩地裂,或者弹到他们中有人彻底殒命。要么崔承承受不住身死当场,要么司徒婉油尽灯枯而亡。 跟当年一模一样…… 崔承眉头紧皱。 这时候如果有破阵之枪以身犯险,当可破此局。 当年的谢玄当仁不让,挺身而出,一击贯穿天地般击伤了司徒婉,阻止了她催命的魔曲,自身也殒命而亡。 若不是谢玄果决,或许真被这妖女行一人灭三名大宗师之事也未可知。 但现在再无谢玄,如何破局? 神剑不在手边,他以气凝形的光剑终究差了一丝无往不利。 崔承眉头紧皱,乱局之中下意识看了一眼谢奕。 若要破阵,还得顶尖的枪法。 谢奕的焚天灭道枪,能建此功吗? 谢奕似乎感觉到崔承的目光,缓缓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刹那间,他似乎明白了当年谢玄天赋绝世,神功无敌,身为最年轻的大宗师,隐隐然已经要成八大世家的领袖、上三姓的第一,然后怎么突然就陨落了。 原来当时,竟然也是这般局面吗? 确是大哥的性格。 谢奕慨叹一声,大哥是呈了英雄,烂摊子却丢给自己。 若是自己又呈此英雄,摊子还能交给谁来? 谢奕手中银枪舞成了风火轮,和逸散的琴音气箭撞出漫天火,绚烂无比。 他脑海里闪过了一道年轻的人影。 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对他来说,压力也太大了一点。 而且…… 谢奕眉头拧起,哪怕当此生死危局,也有些犹豫。 若是再拖下去,或许他们更加危险;而司徒婉再度出世,一来就针对他们上三姓的家主,若是不能想办法解决,恐怕八大世家又要人心惶惶。 想到当年谢家的纷乱,谢玄的陨落,无数族人的妻离子散、再无音讯,谢渊的身世,谢伦的悲剧…… 谢奕吸了一口气,面色变得平静。 他的确有办法破此局。(本章完) 293.第292章 牢笼 葱郁的山坡上,萱斧静静插在地面,锋刃和自重便压得它只有半截落在土外。 如此锐利,哪怕只是轻轻碰着人身恐怕也是肢断骨折的下场。 不过斧头论锋利,还比不上架在谢渊脖子上的这把光华流转的长剑。 哪怕只是轻轻搁在那里,谢渊感觉脖子上的一片就已经被剑气激得失去了知觉,金钟罩几乎便是没有。 举火使拿着长剑,一脸轻松的笑意: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谢渊并不回答,只是有些遗憾。 他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良久。 周围一片静谧。 直到谢渊心中都有些奇怪,都没什么动静。他又睁开眼睛,看到举火使还站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害怕呢?” “要杀便杀,屁话真多。” 谢渊嗤之以鼻。 举火使哎了一声: “这么不耐烦干嘛?你很着急投胎吗?” “你把剑给我,你就知道为什么不耐烦了。” 谢渊呵道。 举火使笑得枝乱颤,紫色的眼影弯弯: “有点意思,看来也不是全然不怕。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求饶?说不定我能考虑考虑。” “跪地求生非是我的风格。” 谢渊冷道。 举火使笑眯眯的: “我也没说让你跪啊。你求饶一下看看呢?万一呢,你不是就不用死了?” 这个妖女真的好烦。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被她这样弄几下都要瓦解了,真不愧是魔教妖女。 真要信了她的邪,死前还要被折辱。 谢渊干脆又闭上眼睛,不理不动。 举火使见状,切了一声: “算了,不逗你玩了。你今天确有一条生路,就是加入我圣教。” 她见谢渊还是没反应,语气认真道: “我不是与你开玩笑,本使见你是个人材,起了爱才之心,只要你入我圣教,我就免你的死劫。” 谢渊听到她严肃的语气,睁开眼睛,心中微动。 若她说是真的,那自己不是也有一条生路了? 魔教虽然可怕,但假意奉承、虚以为蛇,后面再寻机会出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谢渊承认自己被说动了,若有能活命的机会自然不愿意放弃。 就怕这妖女还是在戏弄人出气,然而这一下更像真的,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能放弃,就算错了,大不了就是死得难看点…… 他心情正自不定,燃火使似看出他在想什么,淡淡道: “入我圣教,自要受圣教之规仪,全身心侍奉光明圣火。放心,只要你答应入教,以后大家就是兄弟姐妹,你想的东西不可能再实现。” 谢渊沉默,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若是天下第一大教能够轻易的进进出出,没有制人的手段,那就不可能千万年不倒,历史还久过王朝世家。 真被洗脑了,那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说不定还要被利用来作恶,甚至伤害亲近的人,倒不如先死了。 想到这里,谢渊呼了口气,决然的摇头。 没什么可怕的,说不定自己能回去了…… 举火使皱着眉头,恶狠狠的盯着他: “这样你都不愿意加入我们?” 谢渊只是摇头,不再说话。 少女咬着嘴唇,沉默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 “那你求饶一下。” 谢渊看着她,觉得她精神不大正常。 举火使察觉到他看疯子的眼神,咬着牙道: “搞快点!” “绝无可能。” 谢渊拒绝道: “你是有什么只能杀不想死之人的变态规矩吗?很无聊。” 举火使啐了一口: “我没那么无趣。但就这样把你放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谢渊闻言,皱起眉头,她在说什么鬼东西? 不过下一刻,少女就把剑也收起,不虞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求饶不求饶?” 谢渊一脸犹豫的纠结了一会儿,似乎十分踌躇,欲言又止。 举火使露出怒容,长剑猛地朝旁边空地处一斩: “别把我当傻子!” 谢渊露出身形,一个踉跄,险之又险的躲过那一剑。 看到地上那道深深的沟壑,谢渊龇了龇牙,这分明不是想饶命,果然还是想羞辱他。 他身体老实的站在原地,然后凛然摇头: “痴心妄想。” 举火使紧抿着嘴,然后哼了一声,长剑一收,竟然扭头就走。 谢渊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主动叫道: “等、等一下!” 妩媚的少女扭头,不耐烦道: “做什么?” “你做什么?” 谢渊皱眉道。 “我还要去杀人。” “我不是人吗?” “你不算。” 举火使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气闷道。 谢渊顿了一下,感觉眼前的妖女似乎是真要放过他,一时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 举火使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半天: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什么知不知道的?” 谢渊有些皱眉。 举火使哼了一声: “我怎么敢啊?要是真伤着你了,主人扒我的皮怎么办?” “主人?” 谢渊怔了一下,堂堂角逐灶教圣女之位的四尊使还有主人? 她主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主人是谁?” 谢渊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少女皱着眉: “你前两天不是见过了吗?” “前两天?你是说……” 谢渊心念电闪,瞬间想到了春江楼的神秘兜帽客。 他嘴唇一时有些干涩,低声问道: “她是……” 少女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听说你们前天不是一起吃饭了吗?主人没跟你嘱咐些什么么?” 谢渊这才明白,为什么神秘人之后的两个侍从少了一个,原来是跑来假扮止空山的人进宫了。 然而想到那名神秘人的身份,他一时心情有些古怪,仍是问道: “真是……那位么?可是,你们不是要竞争她的位置?怎么她又是你们的主人?” 少女干脆走回来,打量着谢渊,然后才道: “你真是懵懂。主人的情况比较特殊,不过对于教内的事情,外界又知道多少呢?” 谢渊得她间接确认,神情瞬间有些恍惚。一不小心就见家长了? 他语气有些奇特道: “所以她专门让你不准对我动手?那你还在这找我麻烦?” 魅惑的少女看了他一眼,立马嗤笑道: “我听主人的话,但又不听你的话,别以为我就怕你了! “称量下你的斤两而已。骨气有,本事么,差了点。” 她嘲讽了谢渊两句,然后紧接着似乎不经意道: “不过你也不用在主人面前多说,嗯,她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人。” 谢渊见她有意无意的盯着自己,心中了然,看来的确是对自己有所关注的。 他心情有些复杂,又不解道: “那之前那燃火使还对我喊打喊杀的,差点折在她手里。” 少女听他说这,立马露出古怪的笑容: “那不是因为你隐瞒了身份?若你早点亮身份,丽丝那暴力狂肯定不敢为难你。不过这样挺好,嘻嘻。” 谢渊一听,这才想起来之前的自己是用着姚天川的假身份的,一时有些啼笑皆非。若是本事不济,那时就被打死了也说不定。 随即他的心思快速转动。 原来琴小姐的母亲还在世上,那个既传奇又可怕的大人物不只没有无声无息的消失,还重新出世,并且还关注着琴小姐、顺带关注着自己,还专门让自己陪她吃了一顿饭,嘱托自己离京…… 谢渊想到这里,霍然惊醒。 这位大人物,来京城干什么? 他心情一下有些紧张起来: “你家主人为何进京?” 举火使看着他,慢慢露出笑容: “自然是受这位皇帝陛下之邀。他们对世家的憎恶,倒是一样的。” 谢渊一下明白了。 刚刚他还在想,这皇帝拿什么对付几位大世家的家主,原来是请到了这样的帮手! 他瞬间担心起谢奕来。 谢奕不知什么原因悄然进京,或许其他家主也一样,背后或许有更大图谋。 然而皇帝那边同样如此,说不定便是布置了陷阱,等他们自投罗网! 谢渊立即道: “我要离开这里。” 举火使看着他,眨了眨紫色的眼睛: “外面应该已经开始了。而且就算你出去,又能干什么呢?” 谢渊沉默,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能做些什么。 但肯定比呆在这里好。 “既然你不对我动手,就把我放出去再说。” 举火使看了他一眼,撇嘴道: “我还没杀人呢。” “反正这里的都是添头,杀不杀也无所谓,何必听老皇帝的话?” 谢渊尝试劝解道,如果她真杀心四起,恐怕这里除了自己没人能幸免。 “那更不会听你的。” 举火使直接反驳了一句,不过旋即又道: “也行,先把你弄出去免得惹人嫌,我在这里还有事。” 谢渊不知她说的什么事,只是继续道: “还有其他人,一并送出去,不必挡你的路。” 举火使斜了他一眼,似嘲似谑道: “你还真是个义士呢。” 她没有多说,只是又拿出了那个掌上盆景。 谢渊一看,这盆景才是真正的“掌中”江山,上面还有许多光点,似乎标识了他们的位置,顿时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轻易找到。 少女嘀嘀咕咕道: “没意思,要是都是三变境杀起来还有劲些,一群废物我都懒得动手。也就是这禁制是皇帝设置的,要是全然给我掌控,肯定都给你们解封了再说……” 她碎碎念到这里,突然顿住。 谢渊见她神色有异,感觉有些不对劲道: “怎么了?” 举火使抬起头,看着谢渊,露出半笑半叹的表情: “我好像忘了,在这死皇帝眼中,我跟你们也差不多,死了最好。” 谢渊浮起不详的预感: “你是说……” “这玩意儿我也打不开了。” 举火使抬起头,看着云雾迷蒙的天空,叹了口气。 雾气迷迷蒙蒙,将这片世界全部笼罩,如同一层厚重的罩布,分割了两界。 谢渊眉头顿时拧起,不知该骂举火使没用,还是该骂皇帝的心太大太狠。 他神色变幻不定,然后慢慢道: “若只是困在这里,倒也没什么危害吧?这里物产颇丰,活一辈子都不成问题。而且外面不管变成什么样,总会有人施以援手……” 若是按举火使的描述和谢渊自己见到的表现来看,这位丈母娘理智尚存,对自己大概不是太坏。 不管最后获胜的是哪一边,只要不是皇帝掌控全局,自己应该都能被救出去……前提是没有其他变故。 举火使看着他,幽幽道: “这东西临时修复,开启后只能管三天。三天之后,内外隔绝,法宝停滞,还在里面的人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好事就是了。” 谢渊闻言,顿时面色微变。 “三天?应该够外面的人帮我们打开禁制了吧?” 举火使慢慢摇头: “这里的事情皇帝当是秘而不宣的,外面现在变成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很难说还有人顾得上我们。 “更重要的是,以他的手腕,恐怕将这个囚笼锁上之后,钥匙大概会直接销毁吧。” 谢渊顿时大皱眉头。 “这下才是真正的死局。” 举火使喃喃道,然后看着谢渊: “你怕了吗?” 谢渊淡淡道: “刚刚都不怕,现在还没就死,怕什么?” 举火使眨了眨眼,笑眯眯道: “骗子。你应该是猜到我还有办法了吧?” “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办法,但是我想应该还没到最后的时刻。” 谢渊微微颔首。 刚刚这女人说她在这里还有事情,谢渊就想恐怕她进来不只是做皇帝的杀手那么简单。 举火使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山峰,道: “的确还有机会,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要怎么帮你?” 谢渊干脆直接道。 举火使笑盈盈的: “跟你说话真是省力。嗯,你知道我来这里是找什么么?” 她没有等谢渊回答,本来也不指望他猜得到。 “我圣教历史上,曾经有一位教主,就是出自这里。” “这里?” 谢渊下意识问道。 “对,就是‘这里’。” 举火使确认道: “掌中江山的世界。 “前朝有神器,名为掌中江山,里面衍化真实世界,有山川河流,有飞虫走兽,乃至可供人类在此生存。 “于是前朝自获得这神器伊始,便迁了一批民众进去生存,开垦荒地,种植粮食。以这里的物候,一亩地的出产抵外界十亩不止,不到一州之地的掌中江山,出产便胜过号称天下粮仓的江南。 “只不过,最开始达官贵人们对初代居民们自然说的是迁往他处,没说是一方小世界,更没说世世代代都不准出来了。慢慢的,普通人或许以为世界就周围几个村落郡县,所有人天生的使命就是种地、养殖、采药,所有人天生就是应该劳作,不该思考不该放松,不需要读书也不需要修行,一茬一茬的生又一茬一茬的死,就像圈里一直拉着石磨和犁的牛马,不断转圈,没有尽头。 “但等这里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牛羊中总有几个喜欢抬头望天的,慢慢发现了不对劲。 “每当有这样的人,自然很快就被监督者发现然后处死。最初的反抗毫无作用,没有掀起任何浪。 “但并不是毫无意义。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住民们——虽然他们先祖也是迁来,但大几百年的时光,已经成了这里的原住民。他们中间慢慢有了传承,真正的觉醒者们知道了这方世界的真相,慢慢寻找逃亡的路。 “他们被发现了数次,被剿灭了数次,但是始终有火种流传了下来,直到最后,出了那一位教主。 “那位教主的天赋震铄古今,凭借一点点偷学监督者练功便入了武道,迅速变得比监督者还要强。而后他凭借前人积累的传承和自己的天赋,闷在这小世界里修行十年,刻苦钻研,竟然凭借着一鳞半爪的东西,直接突破了宗师之境。 “再之后,他找到了等待已久的机会,一举逃出了掌中江山,如鸟上青天、龙入大海,自此得了自由,再机缘巧合,入我圣教,成了教主。” 谢渊听得不住点头: “听起来是位英雄人物。” “那是自然。这位教主,在我圣教历史上也极受尊崇。便是你大离太祖,也受过他的恩惠。” “还有此事?” 谢渊一愣,灶教从来都是造反专业户的标签,大离从立国开始便将其定为头号剿灭目标,不知大离太祖还和其有渊源? 举火使慢慢道; “这位教主带着所有人的希望逃出去之后,掌中江山的其他人,自然全都被屠戮一空,彻底清洗。 “前朝已是末年,等到他成为教主,便点燃了天下起义的烽火,义军四起。而教主扶持的那一支,在当时看来平平无奇,根本没有什么王者之相,就是你大离的太祖所率领的几百走投无路的乡兵。 “若没有教主,恐怕你们大离太祖当时就被一州小军阀给剿了。”谢渊听得慢慢点头: “按大离太祖本纪,太祖从郡县起家,率几百乡兵无往而不利,迅速席卷天下,彻底推翻前朝。” 举火使笑盈盈道: “史书也是能信的吗?” 谢渊暗道她所见的不也是灶教内的史书,不过没有说出口来。 “所以,你是说这里还有那位教主留下的遗迹?” “不错,反应很机敏。” 举火使赞道: “当年教主在幕后推翻了前朝,最后是他助大离太祖破获此神器,击杀了前朝末代皇帝。 “只不过大离太祖想要继续用它,而教主直接就将其毁了。但是毕竟这是极为了不得的神器,又是教主的家乡,他没有将其完全损毁,这才能勉强修复。而据说他当年也有遗留在此。我就是为此而来。找到后,当有出去的路。” 谢渊问道: “那么你知道在哪么?” 举火使转头,望着这片大山: “就在这片山里。只不过具体在哪儿,很难说清,恐怕只有慢慢搜寻。” “我们只有不到三天。” 谢渊凝眉道。 举火使忽然望着他,笑道: “所以得要你去振臂一呼了。” 谢渊听到现在,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缓缓点头。 同时他都泛起疑惑,下意识想到会不会就是等着此刻,她才专门留自己一命的…… “还好本使心善,没有妄造杀孽,这才有人干活。” 恰在此时,举火使还笑盈盈的,一副高兴的模样。 谢渊沉默一下,转身往山神庙走去。 虽然是给妖女干活,但亦是自救,至少目前看来是唯一的办法。 举火使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跟在谢渊背后,眼神在他背打转,露出一丝笑意。 到得山神庙附近,谢渊一眼便看到两个如风奔来的身影,定睛一看,却是王启文和崔垒。 “谢兄弟!” 崔垒一眼看到他,露出喜色: “你回来了!没事就好。我和其他人在这山神庙回合,说你半天没回来,正说来寻。” 王启文看了谢渊一眼,面色微松,然后马上看向后面的举火使,目露疑色。 举火使此时露出真容,和之前止空山天算全幅包裹、神神秘秘的打扮全然不同。 她容貌纯美,妆容却妖异,年纪不大,身材又婀娜,整个人透露出一股青春与魅惑交织的气息,让男子血为之沸。 看起来身上的衣物像是那止空山天算,但是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谢渊正要和盘托出,举火使自己先微微笑道: “小女子止空山云星,见过二位公子。” 她说完微微一福,看起来很讲礼数。 这大概是潜龙宴众人第一次听到这位神秘的“止空山天算子”讲话。 王崔两人见状,都是连忙回礼。 崔垒还对谢渊挤眉弄眼,他自然看得出两人的好像有着更近的关系。 “谢老弟,可以啊,都让天算姑娘为你抛头露面了。” 谢渊还没回话,王启文先道: “崔兄,怎可对云姑娘无礼?” 崔垒直接翻了个白眼: “跟我还是收起你那一套。” 王启文皱眉,正要继续说,举火使就上前一步,道: “二位,我和谢公子前来,是有关于此间的重要事情和大家商讨。” 崔王两人一听,立即止了争执,点头道: “那我们便回庙里去。” “对了,裴兄你们可看到?所有人都到齐了,就你们俩和裴兄没见着人。” 举火使眨了眨眼睛: “没看到呢。” “这样。” 王启文点了点头: “我们先走吧,等会看能不能找到裴兄。” 崔王二人当先带路,谢渊本想说话,就听到一道细若蚊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多说的为好。若是全部说出来,他们肯定许多人不愿信我,到时候耽误的,是你和大家的命。” 这一下说到谢渊的心里,他顿时犹豫,看了旁边似笑非笑的举火使,如昙的香气再次清晰可闻。 他哼了一声,低声道: “你之所以担心,是因为影响的怕也是你的命吧。” “我又不在乎生死。” 举火使微微笑道,一脸淡然。 谢渊上下打量着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女子,不知道她的心思到底是如何。甚至就连云星到底是不是她真正的名字,也是两说。 暂且就当是真的吧,现在也别无选择。 谢渊沉默着,算是默认了她的计策。 几人回到山神庙,算上躺着的唐姓武者,一共十三人。 潜龙宴理论上只邀请潜龙榜前十八名的,除了几人没来,加上不在前十八的谢渊,一共有十四人。 那唐姓武者又用了其他人提供的宝药,勉强吊住了性命,但气息仍然微弱。 等人都凑齐,王启文看着云星道: “云姑娘,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分享给大家,不知具体是什么?” “可是关系我们出去的事情?” 崔垒就更为直接。 云星点了点头,嗓音清脆: “想来诸位都知道我们暂时出不去了。” 众人都看了躺在地上的唐臻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消息,这掌中江山是临时修复,根本就不完善。若是三天之内我们不出去,恐怕就会永远被留在这里。” 云星继续道。 众人一听,顿时哗然。 “不会吧?既然出了问题,应该很快修好才对。” “是啊,外面还有我师父呢,他就在京城,定然会想办法救我!” 云星看着众人有些惊慌,微微一笑,慢慢道: “有人来救?若是,这问题就是人为的呢?” 众人一听,顿时一愣。 王启文和崔垒同时皱眉,他们显然听出了云星的言下之意。 “云姑娘,你可别瞎说。皇帝……陛下,他为何这样做?” 有人惊疑不定道。 云星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说一种可能。只是若是这样,恐怕三天之内,没人会来救我们,甚至等到死,恐怕外面的人都不清楚。” 众人顿时神色变幻起来,然后连忙有人看着云星: “云姑娘,你是止空山的天算子,下一任的山主,手段玄妙非常,肯定有办法的吧?” 其他人一听,同时反应过来,连忙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云星。 谢渊见状,暗叹一声,这妖女蛊惑的能力极强,这些人已经下意识的将她当作救命稻草了。 云星摆出严肃的面孔,点了点头: “确是有的。小女子已经算到,山里当有一处古代大能留下的遗迹,里面藏着从里面打开掌中江山的秘密。若是能够找到,当能同大家一起出去。 “只不过具体在什么位置,我就算不到了,所以须得大家一起出力,找到遗迹,然后再破开此局。” 众人一听,顿时群情振奋,连忙都说要全力寻找这处遗迹。 “这遗迹大概是什么样的呢?” 有人问出关键问题。 云星摇摇头: “具体我也不知,只不过这山里若有人为异处,或是庙宇暗室,或是石窟洞府,只要是藏着异样,或有可能。” 众人一听,微微皱眉,这范围实在是太广大了,怪不得得要大家一起去寻。 事不宜迟,见问得差不多了,众人就分头行动,约定一有发现就发信号联络。虽然三天不算太短,却也不长,众人都怕云星说的那种情况成真,那就傻傻等到三天自取灭亡。 身为武者,大部分人还是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过,裴兄怎么还没回来?要不要先去找他?或许,他遇到麻烦了。” 有人疑惑道。 云星淡然摇头: “这山里应当没什么危险能伤害到此等武者,他或许是走远了。我给他留书一封,他回来后自会明白原委。” 其他人一听,也觉有理,就不再纠结。 崔垒稍微有些疑惑的看了云星一眼。 这止空山的天算子前面一言不发,就如同不存在一般,现在却领袖群伦,自有气势,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难道那面纱眼罩实际上封印住了她?得亏谢兄弟将其揭下,才展现了真正的云星,竟颇为反差? 崔垒摇了摇头,自己选定了个方向,往山上搜去。 庙里一时只有谢渊和云星两个人。云星笑盈盈的: “这山不算广袤,只要运气不是差到离奇,应该很快能有收获。” 谢渊见着她智珠在握的模样,总感觉这一幕已经是她预计好的。 他微蹙着眉头,缓缓道: “你要留书吗?” 云星瞥了他一眼,笑道: “人都死了,留给鬼呀?” “哼,那还站在这干什么?” 谢渊哼了一声,虽然他和那名裴姓武者并不熟识,对他的死并没太多感觉,但是对云星杀人不眨眼的风格,他看不惯。 只可惜打不过她……不要说他一个人,就是另外的人全部加一起也打不过。 功力被限制到一变境,跨过两个层次,和三变境的差距已经不是人数能够弥补的了,更何况他们人数也不算多,而云星更不是普通的气血三变境。 谢渊只得沉默着和云星结伴而行,迈步往山上走去。 两人也同样展开身法,四处用眼力、用血气、用感知、乃至用武者的直觉和经验探查,不过暂时没有收获。 间或有其他人发出信号,云星便非要带着谢渊,不快不慢的赶过去,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谢渊愈发觉得这云星似乎另有它意,明明靠着她三变境的身法,她可以更加快速的搜山,却非要和自己一起东游西逛,形影不离。 难不成她其实知道那遗迹到底在哪?那她这样做又是为什么? 谢渊升起了疑惑。 但直到一日一夜之后,众人还是全无收获,全都变得焦躁起来。 谢渊发现云星的神情似乎也变沉了些许,身法明显加快,搜寻的速度也快了许多,这才明白她好像是真不知道。 他嘶声道: “你其实不知道所谓的遗迹机关在哪?” “我知道还要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 云星已经变得有些暴躁。 谢渊不可思议道: “那你之前还不紧不慢、胜券在握的?” “那是因为、因为按理说没这么难找的……怎会运气如此不顺?” 云星眉头紧皱,喃喃道。 谢渊闻言,稍微保持着沉默。 运气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有些不好说。 说他是霉比吧,他有时候总能转危为安,在险境秘地里有常有好运加持;说他不是霉比呢,他身上的事情又显然太多了些。 总不能是自己克了这举火使?要选圣女的人,命该硬些才对。 谢渊呼了口气,也感觉有些紧迫。 他此时已经搜到近山顶的位置,然而上下其实已经有了两次,许多地方已经看过,没有什么特殊。 这可怎么办?纯粹是拼运气,这么多人把山都翻了过来,什么发现也没有,难道云星给的假情报? 谢渊眉头锁起,正自估摸着是不是不能靠她,得另想他法,就感觉身周忽然一轻,虚空中仿佛有点点金光笼罩,一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 谢渊有些诧异,这样的感觉都有几次了,到底是什么? 他正在思考,突然脚下一空,踩落一块山石,而后这片山坡仿佛被引发了雪崩一般,坍塌了一片,轰隆隆声与烟尘腾起间,山壤里露出一个门扉来。 谢渊看着那明显奇异的门扉,目瞪口呆。 这就……找到了? 踩了一块石头,就直接掀了山? 刚刚的特殊之感有过好几次,而每次都是在遗迹中的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难道自己真是被命运女神垂青之人? 谢渊有些匪夷所思,就见另一边的云星飞奔过来,看着这洞府门扉,神色激动: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她摇着谢渊的肩膀,兴奋道: “还是你的气运不同一般呀!” “是么……” 谢渊被她摇得七荤八素,然后见她推开自己,一步跨到门扉前,将其直接推开。 “不叫其他人过来么?” 谢渊凝眉道。 “叫他们来干嘛?分宝物啊?” 云星转过头,妩媚一笑,紫色的眼影在烟尘中似乎在流动: “若是他们要跟我争,我怕忍不住杀掉他们哦。” 谢渊沉默一下,道: “那出去的事情……” “打开了掌中江山,自然所有人都出去,不需要非要在这里。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 云星淡然道,然后又是一笑: “不过潜龙榜前十八,加起来看来都比不上你呢,留你一个就对了。” 谢渊看她表情,沉声道: “你果然是骗我、骗其他人来帮你寻找这处遗迹。” 云星笑吟吟的: “别瞎说,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她当先往洞府里走去,走了几步见谢渊没跟上,唇角一翘: “不来吗?这里面,可是真有宝物的哦。” “什么宝物留在这里?” 谢渊皱眉道。 云星眨了眨眼,声音放低: “说出来怕吓死你…… “教主在这里,留了一页黑天书。” 谢渊一听,顿时怔住。 这里有黑天书? 云星见谢渊果然愣住,顿时吃吃笑道: “吓到了吧?看你那没见识的样子,总算还是知道黑天书是什么奇物的。” 谢渊神色有异,想了想,迈步跟上。 走到云星旁边,他低声道: “你还挺大方。” “我又没说要让给你,难道你还能跟我争?” 云星笑眯眯的: “给你长长见识罢了,以后在主人面前,也记得说我好话啊!等我成为下一任圣女,封你当个法王什么的,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渊嗤笑道: “画饼都不会画,直接让我当教主,岂不美哉?” “那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愿意入教。” 云星微笑道。 谢渊瞥她一眼,感觉她说得半真半假,不由有些狐疑: “你好像真的很想让我入你们教。” 云星点点头: “是的。你的天资不必多说,虽然比不上本使,但也是极佳了。更关键的是你的想法见识,明明是世家子弟,却有超脱于世的大眼光大智慧,殊为难得,甚至让本使都有启发,真真该是我教教众。教主自然是不得,但你若愿意入教,我可以保举你直接成为传法尊使,地位不在我之下——只是当不了圣女罢了。” 谢渊见她认真,沉默一下,摇头道: “罢了。我们的想法只是表面相同,实际上南辕北辙。而且贵教的理念我不清楚,论手段,无论如何不算正派。各地血腥诡异的事件此起彼伏,无辜死伤不计其数,无不是你灶教所致。” 云星见他再度拒绝,眼中闪过冷意,淡淡道: “愚昧不堪。众生不过虚妄,火中才见真章。” 谢渊不想跟邪教徒辩经,特别是在打不过的情况下,只得不理她。 “到了。” 谢渊和云星顺着山腹走出一截,感觉到了山腹的中央,面前又有一个石门,石门上面一个牌匾。 谢渊抬头看去,忽然眼睛一眯,感觉被刺痛了一般。 牌匾上写了四个压抑与狂放并存的大字,横钩竖捺,笔笔如剑,仿佛要刺出牌匾、刺破苍穹,却又被无奈限制在了其中,只得身处如此方寸之间。 谢渊头一回在几个字上面感受到了强烈的情绪,浓烈的不甘和愤怒生发心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萧索的人影站在这里,提笔书下了面前这四个大字: 此天为牢!(本章完) 294.第293章 进度大增!劈柴五万,破天式 “此天为牢……” 谢渊默默念了一遍,似乎更加深刻的感觉到了那股情绪。 特别是想到那位教主的生平,谢渊若有所思。 从这囚牢一样的掌中江山里历经艰险与巨大牺牲逃出来,多年以后推翻仇人,再从外界看到巴掌大的故地,进入这里,留下遗迹,定然是百感交集。 不过,他为什么会又在这里留下东西? 谢渊有些不解,却见云星已经在门口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做起了古怪的手势。 那手势似乎是在身前画起了三角形,而后两只藕臂开始柔和的摆动,如同曼妙舞蹈,展现着火焰之形。 配上云星魅惑的妆容、绝美的俏脸和窈窕的身段,看起来虽然吸引眼球,又感觉到了一股古朴、奇异和苍凉之感,让人不由自主的有些庄重,难以生出其他心思。 短暂的舞蹈跳完之后,那平平无奇的石门上忽然亮起一阵光芒,而后无声自开。 云星见状,眼中光芒一闪,有些兴奋道: “开了开了!” 谢渊打量了她一下,道: “能不能开,你不知道吗?” “都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姿势还对不对?” 云星嘻嘻笑道,然后开心的往里面走去,碎碎念道: “这下立功了,那两个小贱人肯定比不过我!” 谢渊面色有些微妙,这圣女竞争看来还挺激烈。只是在她口中,听起来怎么跟宫斗似的? 谢渊看着云星曼妙的背影走入了石门的黑暗中,然后消失不见。这石门内外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界限,外面尚且可接入山洞外的些微天光,而里面就是纯粹的黑。 他看着那黑沉沉的里面,脚步顿了顿,还是踏入其中。 入了石门,谢渊感觉眼前骤然变亮。 面前是一个简单的洞窟,洞徒四壁,除了干净没有其他可称道的地方。 谢渊有些意外,这里就是灶教传奇教主所遗留的洞府?看起来进门时颇为麻烦,还有那样一幅题字作匾,里面怎么什么都没有? 谢渊转目四顾,的确空无一物…… 等等! 他突然觉得不对。 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哪里来的如此光亮? 如同点燃了灯烛的书房。 谢渊环目细看,发现确是什么都没有,没有隐藏的蜡烛夜明珠什么的,他没见到光源来处,不由十分惊奇。 果然还是有奇异的。 谢渊又迈了一步,进入洞窟里面,想看得更清楚,却突然顿住脚步。 感觉忘了点什么…… 他皱眉思索,总感觉踏入这门后的黑暗之后思维有些迟缓,仿佛遗漏了什么事情一般。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渊摇摇头,继续仔细的看这洞窟。 一眼望去没有东西,但他不信这里没有奇异,于是又凑到洞壁面前去细看。 趴在墙壁上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谢渊眼睛一睁,总觉得透过墙上,似乎有些什么! 有发现了! 只不过自己的影子遮得墙壁有些暗淡,怎么调整角度都看不清,谢渊换了几个身位,仍然只能在影子里观察墙壁,不由有些皱眉。 怎会有影子? 谢渊回头望去,洞窟内的确空无一物,但是墙壁上怎会映得影子出来? 他神情一动,慢慢走到洞窟中间。 按理说,这里应该有一盏灯,或者一个蜡烛。 谢渊回头又看了下墙壁上自己放大不少的扭曲跳动的影子,身形动了动,调整几次方向再观察之后,微微颔首。 然后,他转头看向前方,慢慢伸出手去,试图触摸应该有光源的地方。 “嘶!” 谢渊猛地缩回手,感觉仿佛被什么高温的东西烫了一下,手指迅速的发红,然后甚至肉眼可见的就起了个泡。 谢渊有些惊讶,他乃是气血三变境的修行者,主修的又是金钟罩这等外功,身体早已不惧寻常寒热。哪怕此时功力被压制,但是体魄在那里,寻常的火焰绝不可能碰一下就烫起泡来。 他敏锐的发现自己的影子似乎跳动了一下,而后眼前的视野便有所变化。 空地中央慢慢的出现了一个暗淡的不足一尺的长条影子,而后慢慢出现了有些清晰的形状,却是一根黑色的如同烧焦的树枝一般的蜡烛。 奇异的蜡烛显出形迹,而后周围突然大亮,就像身处灯火通明的殿堂,或者朝阳下的室外,绝不像一根蜡烛所有的效果。 谢渊环目四顾,发现墙壁在这蜡烛的照耀下都有些发白,而后竟然真的越来越白,甚至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他扫了一眼被照得发亮的墙壁,然后又先回头看向蜡烛,感觉那烛火甚至将他的眼睛都有些刺痛。 “好亮的蜡烛。” 谢渊默默念道,上下打量了下那黑色的树枝烛身,而后又不由自主的被明亮的烛火所吸引,仿佛那里蕴藏着什么珍稀法门一般。 他强睁着眼睛,用力去看,而后竟然真的看出了什么东西一般,仿佛是有人影在里面晃动。 谢渊更加睁大眼睛,然后稍微小心的凑近,细细瞧着那明亮的火焰,慢慢的、慢慢的看清了火焰里的影子。 他双目忽的一凝。 这灯火里面的影子,他十分熟悉。 此人身着贴身的白袍,身姿窈窕,是一身青春气息的女子。 竟然是云星。 谢渊忽的想起忽略了什么,云星比他先进来,可是根本就没看见她的人影! 他不知自己怎会忽略这么大的一个活人,但此时看到火焰里的人影,这才一下想起! 谢渊悚然而惊,几乎将脸凑了进去,却看见云星的人影清晰可辨,在火焰的正中心伏着身子,美好的曲线从后看一览无余。 然而她的身形看不清楚,只是姿态显得有些浮躁的模样。 “云星,云星……妖女!尊使?” 谢渊尝试呼唤了几声,发现并没有反应。 他神思一动,换了个方向,这下就看清了云星的正面。 不过他还没顾得上看云星的表情,她面前的东西倒是先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云星的面前,也摆了一根如黑色树枝一般的蜡烛。 谢渊有些愣住了,他打量了一下,发现云星也正盯着蜡烛的火焰,红唇翕动,似乎在叫着什么。 他运足目力,使劲望去,发现云星面前的那根蜡烛里面,大概也有一道影子。 和自己有些像。 谢渊身影有些僵住,他看清楚了,云星面前的蜡烛里,火焰也关着自己的身影。 他忽而回头,看清了透明的墙壁,目光瞬间凝固。 墙壁的外面,竟然还有东西。 一张模糊的扭曲的巨脸,在墙壁外流动蒸腾的光线外露了出来。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即使这样也能感觉她五官姣好。 而更重要的是,浓浓的紫色眼影,面积又如此巨大,即使隔着火焰,谢渊也看得清。 什么鬼东西。 谢渊被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子,唰得盯着面前的蜡烛。 这蜡烛既关着他,又关着云星? 外面也是?里面也是? 这蜡烛是一个无限的牢笼? 谢渊面色变幻不定,再次环目四顾,然后抬头望了望,这才发现这什么都没有的洞穴,似乎就是一个火焰的形状。 真被关起来了啊。 谢渊皱着眉头,洞察这里的真相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门也没有了。 怎么办? 他望着那个蜡烛,心里冒出将其拿走或者掐灭的想法。 然而现在这个情况,他又担心冒动会发生无法预料之事。 这是黑天书吗? 谢渊想到云星之前说的,教主在这里留下的宝藏,是一页黑天书。 他神情微微一动,如果是黑天书的话,或许还有办法。 谢渊本想将手臂上的两瓣八卦莲直接取出,但是他看了看火焰里的人影,发现云星虽然也洞察了这里的情况,吓得蹦蹦跳跳的,但是保不准她还是能看见。 于是谢渊只是扶着手臂,而后心神一动,稍微催发了八卦莲。 手臂开始发热,而面前的蜡烛似乎颤了一下,火焰突然疯狂摆动,连带周围的墙壁都忽明忽暗,似乎在不断变化着形状。 而后谢渊看到蜡烛的火焰突然熄灭,眼前直接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片刻之后,黑暗之中,似乎又有了微光。 谢渊看到墙上就如同聚光灯照出一个影子,有人拿着一把刀,不断的挥舞。 这刀法精妙非常,哪怕只是一个影子都显出了极高的威力,刀招总从意想不到却又最具杀伤力的方向挥出。 谢渊正看得津津有味,影子忽然变化,又拿起了双锏。 这是一种冷门兵器,谢渊极少见人用到。 但面前的这道人影,显然是其中大家,招招展示间,无不是极高深的变化。 谢渊正觉开了眼界,人影又一变,变成了持枪。 谢渊眨了眨眼睛,感觉这人影的变化太过突兀,就像演了一半的戏曲却换了另一回的下半场。 而后谢渊每看几招,人影就不断变化,混乱非常;非止如此,墙壁上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影,渐渐涂满了整面墙! 而这墙上不知其高,下不知其深,左不知其往,右不知其去,似乎是无边无际、承天接地的一面大墙,却又被不断延伸、不断出现的烛光人影一直添补,渐渐无数道人影同时演示着各种兵器功法,就像古往今来的武道先贤都被照在了这墙壁上。 这几乎是武道的宝库,然而谢渊却觉这里的人影十分混乱,招式乱出,一会儿变一个招、变一个兵器,不能细看不说,多看两眼都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谢渊皱起眉头,感觉不该是这样。明明有这么多功法却不能收获,简直是入宝山而不得不空手而出,让人抓耳挠腮。 谢渊正自心急,突然感觉手臂上又是一热,莲瓣一样的纹身如同活物般流动,幽光暗转。 谢渊眼睛一,忽然发现眼前墙壁上那些人影似乎调整了顺序,每一道光圈里的人影动作都变得流畅而统一,不再不断的变化。 “天下黑天书是一家。” 谢渊生出明悟,顿时来了精神。 然而这无数的功法,谢渊就是看一辈子也不能看遍其中一角,只是一扫眼几乎就眼而头晕,却怎知到底该看什么? 他正自沉吟,忽然感觉手臂又一热,福至心灵、好运加身的感觉冒了出来。 墙壁上人影变化,倏忽间隐去九成九,只有几个留在了眼前。 其一是一持枪身影,谢渊看了一眼,就肃然起敬,因为他认出了那人影是谁。 哪怕只是轮廓,但是那身影伟岸,睥睨天下、枪指天上,一世无敌,除那位谢安先祖外再不做第二人想。 天下无敌,便与天斗。 人影如同《焚天灭道枪》上的传道人影一般不断挥枪,正是第一式人间太平。 然而这道人影更加立体,动作更加清晰,不是让他感悟,而是实实在在的展现在了谢渊的面前。 “原来人间太平应该这样用……” 谢渊睁大眼睛,看着那漫天枪影,渐渐有了新的感悟。 枪法使过一遍便不再展现,但谢渊只觉这一遍就胜过自己去看百遍、练千遍,收获匪浅。 而后人影变幻,出现了一个似乎有些佝偻的身影。身影背着背篓,拿着把斧头,一下一下的砍树。 谢渊没认出这个背影,但树种倒是认出不少……老铁树,癞子椿,樟树、楠树…… 看着这人影伐倒一株又一株的数,然后不断的劈砍,不断的将树木劈成柴火,谢渊感觉心神宁静,浑身舒泰,仿佛可以一直看下去。 不过好在他心底隐隐知道,哪怕这里的时间似乎不太一样,也不可能无休止的让他看人砍树。 谢渊感觉心神一动间,精神似乎有些疲劳了,便眨了眨眼,面前的人影再度变幻。 谢渊眼睛微眯,发现这个人影他又看过,却是刚刚。 在看那副洞窟门口的牌匾时,他一瞬间见到了书写着牌匾的萧索人影,就是此人。 那位灶教的传奇教主? 谢渊微微点头,看着这一道人影,忽而感觉这人影似乎和其他的有些不同。 有些新,有些和周围不同……像是后来才加到这面墙壁上的。 谢渊若有所思,而后先不管其他,看着这道人影,来了兴趣。 因为这人影拿着一把古朴的斧头。 他立在山巅,静静伫立,也是仰望苍穹。 而后,他双手持着斧柄,倒持坠地,慢慢蓄力,而后猛地一撩,撩向天空! 一道凝聚到极致的光芒爆发开来,光亮甚至胜过大日,仿佛要将天也劈开。 谢渊只感觉呼吸不畅,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颗心怦怦直跳。 面前的影子至此全部熄灭,他大口喘着气,仿佛经过了一场大战一般,十分疲累,站立都有些站不稳。 石窟内恢复了光亮,那黑色树枝一般的蜡烛出现在了地面中央,静静燃烧。 谢渊和举火使云星并肩而立,都站在门口的地方,双目同样的发直。 不过谢渊是因为焦点已经放在了面前空处,没有心情关注其他。 【黑天书:(1/2000)】 【焚天灭道枪·第一式·人间太平·熟练:(478/3000)】 【劈柴:(63617/100000)】 【你劈柴五万,看过前人挥斧,领悟了斧技‘破天式’。】 【你同时领悟了破天式和横扫千军,学会了斧技‘破千军’。】 谢渊感觉眼前的数字不断跳动、不断增加,字幕不断变动,而脑海里不断涌入了许多知识和领悟,而身体更是熟悉着这般变化,获得了相应等级的能力,化作了本能。 好一阵后,谢渊才眨了眨眼,仿佛精神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黑天书!果然是初识新的黑天书,一下就突破了进度,有了领悟。 “焚天灭道枪,直接晋入下一个境界了!” 谢渊有些激动,简直要热泪盈眶。 焚天灭道枪是他目前练过的最难的功法,哪怕有面板只会前进、绝不二过的帮助,他练得也是相当缓慢,光是第一式就了好大的功夫才入门。 虽然以他的境界修为,以他接触的时间来说,谢家的宗师都要惊为天人。 但如此绝世功法,谢渊粗略估计一下,就是他要精熟也要费太多时间了。 然而现在看看黑天书,绝世枪法便水到渠成的进了一阶,到了熟练的程度,真是哪里不会点哪里了。 熟练的焚天灭道枪,实战时已经能发挥难以想象的威力,同阶敌人恐怕难以有能抵挡他几枪的。 而另外的大收获,便是劈柴的熟练度足足增加了有三万之多! 虽然谢渊一直都有空闲时间劈点柴放松的习惯,在谢家时更是把自己大院柴房的柴都直接承包了,云竹和其他下人劝都劝不动,只道少爷的怪癖。 但这样日积月累虽然可观,想要增加三万进度还是太难太难,太久太久。 毕竟现在谢渊修行所需时间太多,劈柴只能保持习惯,很难从早到晚。 三万,差不多节省了三年的功夫。六万的进度,若是再来一次,几乎就要突破了。 谢渊实在是没想到专心看劈柴还能有如此收获,这一下劈柴的庞大进度已经过了一半,甚至还有新的斧技领悟。 “破天式?就是那教主用出的那一斧么?” 谢渊回忆起人影的动作,感觉那一斧的确威力磅礴,如同要斩破天穹,让人心悸。 斧技杀伤力巨大,虽只一招,作为杀招正合适。这破天式是结合劈柴领悟,没有熟练度,谢渊已经完全掌握,就如三板斧、横扫千军一般。 虽然没有用出,他自然知道威力不会像那教主能破开天穹,斩碎山峦一般,但那不是斧法的问题,而是功力不够。 若是谢渊有朝一日能到那般境界,破天或许真能破天也说不定。 但就是现在,谢渊也隐隐感觉得到,这一式杀招,爆发的威力还胜过横扫千军! 特别是两招斧技不知是不是同出十万劈柴的范围,竟然还能形成热血沸腾的组合技。 破天式是竖撩,横扫千军是横斩。 虽然劲气用对了换个姿势也能用出,但是本来的形制是能发挥最大威力的,盖因发力和行气的原因,竖砍的横扫千军威力就要弱过横斩不少。 但现在竖撩也有了新的斧法补充,两下结合形成了更强的斧技——破千军。 这破千军便是一招十字斩,谢渊此招一出,十字斧芒笼罩面前大半空间,再也不是那么容易躲避。 哪怕面对身法极强的强敌,比如旁边的这位举火使,谢渊的破千军她想要躲过,便得费更多的心思,小心谨慎才行。若是一个不查,冷不丁的被谢渊用了出来,恐怕只得硬接。 速率更快,范围更广,威力更大,破千军便是谢渊全面升级的杀招,再也不用像横扫千军那般只有极大命中可能时才能发挥威力了,适用性都广了许多。 谢渊呼了口气,心里生出浓浓的喜悦。 这收获,实在是意外之喜。 来之前可没想到还有如此大的收获! 这一进一出之间,他的实力就比之前又进步了不少,功法的提升更是让他沉醉。 谢渊看着旁边,本来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云星仍然双眼发直,似乎还没有脱开这烛火牢笼。 看着这呆立的窈窕身姿,他瞬间心思动了动。 一个没有反应、任人处置的魅惑妖女,如昙的香气飘散了过来,飘进了谢渊的鼻间。 那么……是留她,还是不留? 谢渊的大脑瞬间转动起来。 毫无疑问,这妖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虽然没怎么见她杀人,单看她杀裴姓武者时就知道人命于她如蝼蚁。 再听她说的那些话,便知道她是个货真价实的邪教徒,灶教资格的尊使,对人命极为漠视,仿佛世人不过添火的薪柴。 现在若是杀了她,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然而谢渊稍微有些犹豫。 一来他没有亲眼见过她作恶,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只是个嘴强王者; 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云星刚刚放过他一马,也算是带他来寻了机缘,获得了极大的收获。 就算是因为背后之人的原因,谢渊总归是承了她的情的。 要是现在趁她虚弱而将其斩杀,哪怕是个恶人,谢渊也觉得心里有些不通透。 正自犹豫间,云星忽然一动,倏地转头看着谢渊,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盯着他变幻不定的表情。 她微微歪头,露出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 “哟,没想到还是一个君子呢。我这么一个娇弱女子任君采撷,你居然都没动我……你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云星眼睛弯起,紫色的眼影显得神秘而魅惑。 谢渊见失了机会,莫名有些后悔,又觉得松了口气,不用斗争。 罢了,等以后斗得过她,见她作恶,堂堂正正的阻止她便是,今日便算扯平。 而且见她这样子,刚刚到底是不是装的都不好说。这妖女的心思捉摸不透,谢渊实在是有些分不清。 他没有理云星的调侃,转头看向中间的蜡烛,陷入沉吟。 “看什么看?君子兄,不是你的东西,非礼勿视。” 云星笑吟吟的,款步走向蜡烛,将其拿起,然后手掌一翻便收了起来,也不知装到哪里,不怕火燎。 黑天书…… 谢渊叹了口气,有些不舍。 这一页显然是记载了万般兵器,但凡叫得上名字的甚至听都没听过、见都没见过的,这上面都有功法记载。 不过见云星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谢渊只得收起心思,沉声道: “你达成了目的,可以放我们出去了吧?” “瞧你说的,像我关着你们一样。我没骗你!皇帝的确也把我锁进来了。” 云星笑盈盈道。 “但你肯定有办法出去。” 谢渊笃定道。 云星笑道: “若不是你找到这里,可还真难说。别那么警惕的表情,放心吧,我举火尊使说一不二,说带你出去就带你出去,从不骗人。” 谢渊看着她取出长剑,望着这石窟穹顶,喃喃道: “此天为牢……祖师爷给万兵烛做了点小布置,是要后人领会什么?” 她微微闭眼,再睁开时,双目精光一闪,手中长剑光华流转,陡然劈向这方穹顶! 轰隆一声,穹顶直接炸开,谢渊和云星都用血气护卫自身,没被碎石砸伤。 山峦都轰隆隆作响,震动起来,十分剧烈。 谢渊感受一会儿,发现不只是山峦震动,仿佛是整片世界都在震动, 就算这一击厉害,也不至于如此。 谢渊想来是触动了这里的玄机,很快就能出去,精神一振。 然而旁边的云星似乎并不这样想。 她看了看震动的山腹,脸色渐渐变化。 “不对劲。” 云星喃喃道: “这掌中江山,好像有点问题。” 谢渊心中一紧,立即问道: “什么问题?” “按说破开此间,便是展开天穹,可以直接出去。但是现在天穹是破了,然而不是露出出口,而是整个掌中江山好像都同样坏了。这天,好像要直接崩了。” 云星蹙眉说完,咚的一声,一块燃火的巨石直接砸穿了山腹,砸到两人面前,同时吓了两人一跳。 谢渊眉头颤动: “你堂堂举火尊使,还要去争那圣女之位,竟然如此不靠谱?” 云星凝着黛眉: “这皇帝的手段还真是连绵不断。这掌中江山若是如此脆弱,就不会被修复了。他一定是取走了关键部件,我一时不查,中了陷阱……他困我进来还不够,是想要所有人都彻底出不去!” 一直满不在乎的云星也露出了为难和凝重的神色,显然老皇帝的布置让她深刻体会到了一位帝王的心计和手段。 谢渊暗骂一声,仰头看着已经被破开的山腹,上面露出的天空乌云大作,不时有一块一块的燃火陨石崩落下来,仿佛末日天崩。 身处这掌中江山,这就是世界末日,如何能够应对? 谢渊心念电转,脑中一一闪过自己的手段,然而修的武道,哪里有补天之法?就是有,也不是他现在这一变境的境界能够做到。 听着世界摇晃的巨响和轰鸣,隐隐夹杂着外面其他人的惊呼和惨叫,谢渊大皱眉头。他和云星所处的这个山腹,反而还是更安全的地方,没怎么被影响。 但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结果都是一样。 谢渊正自凝眉,忽然感觉晃动变弱,天上的燃火陨石迅速变少,而后天崩不再,掌中江山重又稳定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他和云星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睛里都是诧异,而后云星猛然道: “外面有人将这里修复了……” 她话音未落,这残破的石窟就白光一闪,两人都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谢渊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精美的宫殿,而周围有不少人围着。 不过他第一时间,就把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明丽少女。 “你终于出来了!” 司徒琴拍了拍胸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谢渊感觉仿佛历经生死又回到了人间,浑身都变得轻松起来。 特别是安全见到面前的女子,他由衷感叹: “能再见到你真好……” 司徒琴见他当着这么多人说出如此露骨的言语,顿时俏脸一红,哪怕以她的性格都有些难为情起来。 不过她旋即想到谢渊肯定受了许多苦头,不由面露担忧: “诶,你在里面有没有受伤?要不要服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渊暗道受伤也没怎么受,收获却还不少。 他摇摇头,环顾一圈,没看见云星,顿时皱眉: “那女人呢?” “哪个女人?” 司徒琴极为快速的问道,而后皱眉: “没看到其他人。刚刚这掌中江山云雾大作,弥散到整个宫殿,而后就只有你出来了。” 谢渊看到被围着的掌中江山,只有他出来了?这…… 其他人呢?至少云星应该出来了吧?她人呢? 他又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除了司徒琴,还有就是那天看到过的十四皇子,以及不少护卫随从、宫女太监,而其他人全无踪影,不由深深皱起眉头。 “是十四殿下慷慨解囊,指出了掌中江山所缺,从库里将缺失部分带出,这才救了你出来。” 司徒琴淡然道。 十四皇子面色沉凝,谢渊敏锐的觉得这事似乎有些复杂,宫殿里的气氛好像有些微妙。 他向十四皇子拱手道: “多谢殿下出手。” 十四皇子微微摇头: “谢公子不必多礼。” 谢渊见他不多说话,便拉着司徒琴走到宫殿一边,低声问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两天外面发生了什么?” 司徒琴闻言,脸色变得有些暗沉,而后低声快速道: “我们现在是身处十四皇子的宫里,但是他这里,被太子围了……” 谢渊听司徒琴言简意赅的快速讲述,迅速睁大眼睛。 原来这两天,世界真是变得天翻地覆。 司徒琴的母亲果然出现,直接杀到了宫里,而后行刺了皇帝。 老皇帝一命归西,大宗师在皇宫大打出手,宫里顿时乱作一团。 初时大战还有克制,而后不知怎么突然爆发开来,大宗师开始边打边走,饶是他们似乎还有所顾忌,在他们路线上的小半个皇城都遭了殃,甚至连京城都有好几条街道被直接夷为平地,死伤惨重。 不过皇宫可顾不了外面,皇帝一死,太子直接控制了整座皇宫,形势却变得微妙起来。 皇帝驾崩的突然,有几位威望隆重的皇子似乎有些别的心思,然而在太子的雷霆手段之下,听说已经有几座宫殿都已经被血洗。 其他的皇子,全都被围在宫中,不得外出,而整座皇宫都已经戒严,等待着尘埃落定。 谢渊听完,消化了一会儿,才叹道: “你若不说,我还以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 这大离真是要变天了,司徒婉重一出世,就做了刺杀皇帝如此大事。 司徒琴又好笑又有些发愁。母亲重出江湖,得她音讯,司徒琴又有些开心又有些复杂。 明明都在皇宫,自己却一直不知,甚至没有见到一面。 她幽幽一叹,而后道: “现在我们的处境更为复杂一些。太子对其他皇子只是禁足,对十四皇子的宫殿,直接派禁军包围……” “为什么?我们也出不去了?你也不行?” 谢渊皱眉。 司徒琴点了点头: “陛下……先皇其实并不满意太子,他暗中更为属意的,是十四皇子。因为十四皇子,最像年轻时候的他。 “但出于种种考虑,他一直没有对外说过要废长立幼,大家本来以为就这样了,但是十四皇子这,竟然有陛下的遗诏。 “然而太子的反应似乎比十四殿下和先皇所料更加敏锐,甚至不知道怎么知道的遗诏之事。他直接掌控了全局,包围这里,要十四殿下束手就擒。现在外面的禁军都是太子心腹,十四殿下就是拿出遗诏也没有用。我们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自然也不可能出去。” 谢渊缓缓点头,明了前因后果,凝声道: “若这遗诏是真的,恐怕我们不只是不能出去这么简单。” 也许太子看在司徒婉的威慑力上还有那么点可能放过司徒琴,但是其他所有人,太子若是做了新皇,大概是不会留活口的。 包括自己。 谢渊呼了口气,这次潜龙宴真是龙潭虎穴,皇宫真是渊深似海,一出绝地,又是险境。 他想了想,先皱眉问道: “有没有你母亲……与几位家主大战的讯息?” 司徒琴摇了摇头: “乱起突然,只知你二叔还有崔家家主、我娘亲以及楚王在宫内大战,而后逐渐转移到了宫外,后面太子控制了皇宫,消息便传不进来了。” 谢渊至少没听到什么坏消息,松了口气。 以谢奕大宗师之下第一人的能力,又有崔承抗大旗,想来出了皇宫,自保不成问题。 眼下却是要看怎么自救。 谢渊看着另外一边面色平静的十四皇子,暗道此时倒是胸有静气。 他皱眉道: “皇帝要传位,都没给这位十四皇子留什么手段吗?” 司徒琴有些迟疑: “掌中江山?掌中江山是给他拿着的,那缺角儿便在他手里。泰伯和红姨在外面和太子手下的高手对峙,我看这东西出了问题,便逼他把东西处理好,僵持许久他才答应。还好你没出事,不然他这皇帝我肯定是让他做不成的。” 谢渊一听,神色露出暖意,握着司徒琴的小手: “你又救了我一次。” 司徒琴笑了笑: “我们需要说这些吗?谢镖头。” 谢渊和她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然后谢渊露出思索之色: “这掌中江山虽然厉害,但是我们在里面什么都没发现,应当是没有其他后手——有的话也在那天崩之中尽毁差不多。不过这困死潜龙天骄的任务皇帝既然都交给他,说明他的确是受看重的,当是他心中拟定的继续除灭世家、扫荡威胁的接班人。 “但是现在太子占尽先机,这十四皇子被困一隅,还能有什么翻盘手段?” 他的翻盘手段就是自己的生机,谢渊揣测一会儿,想不出来,就准备去和十四皇子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自己一出来,就恢复了气血三变境的实力,宗师的战团他参与不了,但是在这乱局之中,他的能力大有可为。 谢渊走到十四皇子面前,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起了骚动。 一个威严中透露着急躁的声音响起: “十四弟欲要谋逆,本宫虽痛心疾首,但只能代先皇教训反贼,以保大离太平。将士们,冲进去,拿下逆贼,重重有赏!” 喊杀声爆发起来,而如同霹雳雷霆的交击声以及李泰的怒喝都传入了谢渊的耳朵。 宗师也打起来了。 看来太子等不及了。 谢渊眉头顿时皱起,却见殿门口已经迅速冲进来几名身法极快的高手,一眼望到他身边的十四皇子,直接冲了过来! 十四皇子旁边的几名护卫直接抽刀迎上,然而护卫刚冲上去,十四皇子身边守卫稀薄,后面宫人中就有数人同时抽出匕首,扑了上来。其身法之迅捷,显然不是普通宫女太监所有。 冲着十四皇子来的杀手前后夹击,就站在他旁边的谢渊显得尤为碍事,反倒先招来了几把匕首。 刹那间,宫殿里杀机四起。(本章完) 295.第294章 皇城乱,破千军 杀手的匕首上幽光闪烁,锋刃上回荡的血气极为强劲。 能被太子大心思派在十四皇子身边潜伏这么久、还没被发现的杀手,自然不是易予之辈,全都是从军中、宫中选出的顶尖精锐。 他们面前但凡有挡路的真正的普通的宫人或是护卫,都是一掌或一匕结果,其他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拍飞在墙上成了一团血泥,或者咽喉割断、委顿在地,绝不耽搁分毫。 这周围拿出匕首的杀手共有四人,其中两人都是从谢渊这个方向接近十四皇子。 两名杀手见谢渊正好挡在前面,面上没有表情,同时朝他亮出匕首,只等除掉阻碍便顺势结果他后面那穿着华袍的男子。 杀手的匕首如同一道电光,瞬间划出,一道直接捅入谢渊胸口、一道刺穿他的脖子。两人联手顺利解决了这个阻碍,毫不费力,便继续朝着十四皇子迈步。 无比顺利的解决了拦路之人,他们没有其他的任何想法,只有除掉这任务目标。 忽然,两名杀手刚刚又迈出一步,其中一人的头颅就高高飞起,脖子上的断口血柱冲天,而他无头的身躯还兀自的挥舞着匕首往十四皇子冲去; 另一人微一愣神,忽然眼睛一突,背后蓦地穿出一截无光的短剑来。 他感觉到胸口插入的短剑轻微震颤了两下,十分熟练老道的将武者强横的生命力尽数摧毁,而后便干脆的抽了出去,也带走了他最后一口气。 是个高手…… 这名精心培养的杀手最后想到。 谢渊露出身形,将手中的短剑抖了抖,转头看到另外两名刺客也已经被十四皇子从不离身的贴身护卫解决,而刚刚那名被枭首的杀手尸体扑到了他的身前,被护卫挡住,脖子里泵出的强劲血液却仍然洒满了这位皇子的华袍乃至面容。 十四皇子神色淡然,拿广袖抹了抹脸,却越抹越,一片赤红。 他对着谢渊点了点头: “谢公子,多谢了。” 谢渊打量了他一眼,看到门外的守卫已经在禁军的进攻下节节败退,而冲进来的高手面对十四皇子的普通护卫更是如同虎入羊群,不由沉声道: “十四殿下,不知你可有对策?” 十四殿下望着谢渊,微叹一声: “安有他法?惟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渊皱着眉头,感觉这皇子要么有后手没说实话,要不就是个反应迟钝的白痴,不然这会儿何以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考虑到他还得了老皇帝的欢心,暗中定为继承人,显然不会是白痴。只不过他显然不信任自己,所以遮遮掩掩。 不信就不信罢。 谢渊也不是非要帮他,乱局之中,他利用天隐术带着司徒琴突围也有不小的机会。 只不过皇宫中重重禁制、步步杀机,便是真正的龙潭虎穴也不如此时的皇宫。 特别是现在全皇城戒严的情况下,要是行差踏错,外面宗师互相纠缠,谢渊司徒琴两人恐怕不好就走,天隐术毕竟不是万能的,过不去的地方就是过不去。 而且若是真让太子顺利除掉了这十四皇子登了基,新皇不说稳定时局,恐怕最想干掉的还是这所有知道、哪怕只是有可能知道遗诏内容的人。当了四十年太子了,年过半百的老太子大概不会放过任何影响他继位的因素。 虽然有谢家的庇护,但这不是杀两个微不足道的县令这样的小事,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恶了谢家的和朝廷的关系。最坏的情况,为不牵连谢家,谢渊也许不得不离开,自己四处躲藏,而大离对中原掌控极深,强者无数,那时的日子怕不好过…… 太复杂了,干脆现在捅了这十四皇子献给太子,然后拍屁股溜掉,想必他应该不会拦自己? 谢渊突发奇想,眼睛在十四皇子身上转了两下,让他马上警惕的退了两步,贴身护卫将他围住。 的确够小心的。 还是这十四皇子上位符合谢渊的利益,他和这位皇子没什么仇怨瓜葛,而太子已经摆出要将这宫殿夷为平地、连一只鸟都不准备放走的架势,谢渊很难说就算自己立功了太子就会放过自己。对这些人来说,有时候正统二字或许比天还大。 谢渊脑子中转眼转过许多念头,皇位之争无比复杂,他无意掺和其中,然而身不由己,出来就到了在这宫殿里。 司徒琴这时已经奔过来,拉着谢渊的袖子,然后一双明眸看向十四皇子: “殿下,若不知你到底有何打算,我们如何辅佐你?是突围还是固守,还请明示。” 十四皇子看着司徒琴,一张年轻但威严的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琴妹,太子动手太快,我即便有所预料也来不及准备。现在的情况,唯有尽力抵御,以待奇迹。 “琴妹,不知李将军还能坚持多久?他能否直接擒来太子,或许我们还有转败为胜之机?” 他一脸希冀之色,但司徒琴看着他,只是摇了摇头: “对面四名厉害宗师,泰伯以一敌二,恐怕无力再在乱军之中擒来太子。” 十四皇子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罢了……” 他沉吟一下,看着谢渊和司徒琴: “二位,或有最后的机会,不知你们能不能护送本王穿透禁军,进到太子十丈以内?” 十四皇子有郡王爵位,只不过没去封地而已。 十丈以内?他有什么手段? 但不管什么手段,若要进到这个范围才能成功,恐怕不容易。 谢渊和司徒琴扭头看着殿外的重重禁军,太子更是站在远处,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这场面,莫说天隐术了,哪怕是传送法阵,太子身边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亲卫的肉身便将所有地方挤满。 但如果只是十丈以内的话…… 谢渊看了看距离,稍微思索,感受着外面宗师对战的庞然劲气,然后和司徒琴对视一眼,同时微微点头。 “若是没有宗师阻拦的话,可以。” 谢渊沉声道。 十四皇子猛然抬头,眼中精光大作,露出喜色: “此言当真?” “自无虚言。” 谢渊点头应道。 十四皇子大笑两声,挥手道: “好!本王这便去披挂一番。二位稍待片刻,等会便一起冲阵!说起来,本王渴望江湖已久,有机会与潜龙英豪和天赋卓绝的琴妹并肩作战,也是快事!” 他摆摆手,带着两名贴身护卫就往后殿大步转去,任殿内护卫就在不远处和冲进来的禁军精英血战,他也未曾看一眼。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不知十四皇子有什么手段。 “他实力如何?” 谢渊问道。 司徒琴微微摇头: “据我所知,并不如何突出,普通的气血蜕变境。” 这些皇子搞宫斗都是一把好手,修行的话似乎资质只是普通。 谢渊见第一批冲进来的禁军高手已经将护卫阵势杀透,有几人直接朝着这边冲来,不由脸色严肃。 敌人的阵势越推越前,想要杀出去谈何容易。 谢渊吸了口气,看着冲过来怒目圆睁、杀声大作的敌人,身影一晃,撞入其怀中中。 短剑如同无影般刺穿了最先一人的胸膛,然后谢渊抓住他拿着的长枪,一脚将尸体踢开,撞飞后面一人。 两人撞在一起,发出咔嚓的骨碎声与痛哼。 谢渊长枪一甩,摆正枪头,然后左手短剑化长剑,右手长枪一抖,顿时抖出一片枪,尽数笼罩前方冲得最快的敌人! “啊!” 惨叫声连连响起,谢渊焚天灭道枪一出,杀透护卫的高手顿时倒了一片;有两人侥幸躲过枪,冲到近前,哪怕是精锐禁军也是大惊失色,暗道这人什么枪法?哪怕是八十万禁军教头都没有如此枪技。 好在已经近身了! 两人神色一狠,朝着谢渊杀将而来,然而还没近身,面前仿佛看到了一条飞龙张牙舞爪的从云雾中飞出,眼睛一黑,失去了意识。 谢渊看着两人眉心渗血,缓缓倒地,吁了一口气。 枪剑齐出,冲入殿内的高手是直接清空了,已经倒了一地。 不过这些禁军先锋队实力都不弱,谢渊虽然秒杀他们,还是费了些劲气。好在他的血气品质提高,更耐消耗,而大金河功波涛不绝,绵延流长,更不惧久战与消耗。 殿内敌人都已一空,禁军的主力和宫殿守卫在门外台阶僵持,一时显得殿内倒显得愈发安静。 那群死伤惨重的皇子护卫看着谢渊,目中流露出震惊之色。刚刚杀得他们落流水的禁军高手,就这样被谢渊一枪一剑,顷刻间屠戮干净了? 皇子护卫,自然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但禁军的先锋精英,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批冲进来的先锋队,是好几个禁军统领领衔,带着一队禁军教官,清一色的三变境高手。这些教官,平时都是给这些护卫上课、教他们练武的。碰见平日的师傅,护卫们除了几个队长,其余的连一合之敌都不是,只能拿血肉之躯来挡。 然而这名从那假山里冒出来的公子哥儿,只是往这儿一站,长枪一扫,剑法再刺,就把往日威望隆重、实力强大的禁军大人物们如同落叶一般扫了个干净?教头们怎么屠杀他们的,这公子就是如何屠杀教头的,不,甚至更容易一些。 感觉就是殿下身边那两位贴身内侍,都不如眼前这人。 护卫们正带着惊异佩服和劫后余生的目光看着谢渊,门口就是一声大喊,殿外的守卫已经退守大门之后。 护卫们顿时回到了现实,脸色又变得白了起来。 围在外面的是禁军,是大离朝真正的精锐军队,他们只是区区一殿守卫、皇子护卫,不管人数还是实力都是天差地别。纵然有一两个高手,哪怕有十个这样的高手,又有何用? 但这个局面,容不得他们投降,宫内斗争,就算投降了也会被视为不忠,一样是个死字,更何况他们现在算是谋反。 许多守卫也想不到这些,他们能想的只有如何应对面前的刀剑长矛。 宫殿内乱成了一锅粥,残余的守卫在声嘶力竭的统领指挥下死守殿门,和禁军以长枪隔空互戳,惨叫声连绵不断,而后面则是许多宫女太监张惶逃窜,又有许多人趁机揣着财物,卷走细软。 桌椅倾倒,瓶破碎,一片狼藉,一片混乱。 谢渊悄然皱眉,这十四皇子怎么还没出来?宫殿都要失守了! 他蓦地和司徒琴对视一眼,这家伙,原来是想跑路啊? 司徒琴冷着脸,她和谢渊都是反应极快的聪明人,心思一转,便知道十四皇子是拿他俩当挡箭牌了。 她冷哼一声: “打的好主意。” 这十四皇子自她入京起就颇为热情,定要陪同她游玩,虽然司徒琴知道皇家本没什么亲情可言,更不用说她本就和他们没什么来往,但现在才想明白是为何。 或许有先皇的意思,或许更多的还是因为司徒琴本身的势力比如身边的两名强大宗师,可供助力,比如现在。 哪怕是皇子,那么多之中也只有极为受宠的身边才有宗师护持,而十四皇子这种宫内一明一暗藏有两名宗师的,便是皇帝暗中属意之选;即便是太子,控制了大半禁军,一共手下现在也只有四名强力宗师而已。司徒琴身后的势力,哪怕平西王死了这么多年,实在是不容小觑。 然而现在司徒琴虽然有些气恼,却也没法让李泰和红姨直接拍屁股走人,因为她还在这里,谢渊还在这里,而太子显然不会轻易就放他们走的。 至于束手就擒,听候发落,那以谢渊和司徒琴两人的性格都决计不会同意,他们不是将自身命运交给他人的人。 这挡箭牌,还只能当了。 谢渊摇了摇头,拉着司徒琴往后殿转去: “去看看!” 他们两个一步跨入后殿,却见这里空无一人,而那边远处也有喊杀声响起,显然后门那边的守卫也正在激战。 禁军肯定是将这座宫殿里三层外三层包圆了的。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齐声道: “有暗道。” 他眨了眨眼睛: “这暗道,太子都不知道么?若是他知道,那十四皇子进去只是死路一条。” 司徒琴螓首轻点: “看来先皇心中真是把十四皇子完全定为接班人了。只不过太子当了四十年,便是先皇也不好动他,等到现在,是要看他们自己造化?” “大概也是养蛊了。或者,另有安排?” 谢渊叹了口气,觉得皇家的事真是麻烦,捉摸不透,不如练武简单。 司徒琴抿嘴道: “泰伯和红姨带我们两人恐怕不容易走,既然有暗道出去,我们也当顺着离开此地,有了一线生机。 “等我们安全了,泰伯身法无双,红姨遁如鬼魅,这乱局中应无人留得下他们,他们便也安全。” 太子虽然控制了皇城,但不代表整个皇城的人都听他的话了。事出突然,许多人还在观望,便是禁军也不见得就是一条心,他能调动的不过一部分,不然早就直接打进来了。 谢渊也点点头,开始和司徒琴各自找起暗道来。 瓶、字画、盆景、矮松、古琴,这十四皇子的寝殿颇为雅致,然而这么多地方找遍了,谢渊都没发现入口何在。 他皱着眉头,暗道皇子身边是有高人的,痕迹都掩藏得很好,便是他和司徒琴的目力的看不出来。 司徒琴找了一圈,同样没有发现,不由蹙眉思索一下,然后看着角落里的古琴,眼睛一亮: “有了!” 她走到古琴后面,款款坐地,竟还有心情笑道: “这次都没空为你奏琴。” “确实,等出去了我可得好好听琴小姐弹琴,看看你这么久技艺生疏了没。” 谢渊也露出笑容。 司徒琴颇为妩媚的横了他一眼,让谢渊心里一荡,感觉司徒琴正值双十,比少女多一点风情,比女子少一点世故,杀伤力正是最大的时候。 “哼,练琴我怎会疏忽?有时候啊,我都想着再见时给你弹什么曲子,一直弹一直弹……” 司徒琴笑了笑,素手抚上琴弦,也不调音,直接拨动几下。 一长一短、一长一短的琴音在寝殿内回荡,似乎有独特的韵律,震动了墙壁。 她侧耳倾听,片刻之后,按住琴弦点头道: “找到了!床底下……” 两人对视一眼,皆感诧异,这么简单的地方,他们自然是看了几遍的,也没发现。 再走到那锦榻旁,两人脑袋凑到一块儿,仔细去看,仍然发现不了机关。 谢渊呼了口气,手上玄兵一转,变成斧头: “皇宫的东西精巧,看不出来,找得到地方就行。” “可要小心点呀,说不定有什么机关。” 谢渊点点头,让司徒琴闪开,微一吸气,而后猛地劈下。 轰—— 锦榻直接被劈碎开来,露出地下的一个黑沉沉的坑洞,隐有烛光亮起。 谢渊不只是蛮力,还施加了震劲,将可能的自毁机关什么全部震坏,看起来暂时顺利。 他眼神一闪: “果然从这里跑了,耗子一个。” 看了司徒琴一眼,谢渊身周金光微亮,当先跳了下去。 司徒琴微微一笑,忽然想起当初在剑穴时谢渊对自己说的话。 虽然现在他还没赶超自己,但也的的确确能并肩作战了…… 司徒琴悠悠然跟在谢渊身后跳下坑洞,顺手还将那古琴抄在手里。 地下是一片甬道,修得不算窄了,司徒琴拿着古琴走起来并不麻烦。 两人下来之后,发现墙壁上的烛火都已点亮,而这下面的气息,十四皇子并未遮掩,除了沉闷的空气还有他们的人气儿,的确是从这里走的。 能出去! 谢渊精神一振,正要迈步,司徒琴从后面拉住了他: “等一下!” 谢渊回头转过来,看见在幽暗的烛光中依然明丽逼人的俏脸: “虽然他们走过,难保没什么机关。我这有点小玩意儿,可以探路。”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木头老鼠,扭动几下,上了机扩,而后放在地上,就见木鼠吱吱吱的往前跑去。 司徒琴笑道: “这是府中的巧匠给我打的,当年他还是征西军中的机关营总师,后来尽给我打些小玩意儿,又好玩又有用。这耗子里面有血气,有阵法,拿来探路是最佳的。” 谢渊点头赞道: “的确是好东西。” “不错吧?” 司徒琴笑盈盈的,像在和谢渊分享自己的玩具。 耗子直溜溜的往前跑去,两人就顺着它走过的轨迹往前走,一时也没触发机关。 不过又走过一个拐角,耗子似乎察觉到了地面的不平,踩过去之后触动了机关,顿时一篷箭雨从天板灌了下来。 好在谢渊和司徒琴走在老鼠后面较远的地方,箭雨于他们无碍。 谢渊正在为小木鼠默哀,却见老鼠吱吱吱的继续往前跑,原来是体积太小,纵然箭雨密集,竟然还是将其漏过。 谢渊和司徒琴等箭雨消散,又跟了上去。 如是又避开几个机关,还损失了一只可怜的小耗子,但司徒琴又掏出一只,两人便极快的顺着甬道往前走去,而那些岔路口也在机关鼠和两人的辨识下跟上了十四皇子的踪迹。 两人渐渐听到了前面的人声,而前面的人显然也发现了后面的两人。 在转角处,谢渊本来要迈过去的步伐突然一顿,恰好避开了伸过来的长刀。 谢渊冷笑一声,手中早就缓过来的短剑猛然斩了下去,直接将长刀斩到墙壁上。 那人大惊,急忙抽刀,然后如临大敌的看着转出来的谢渊和司徒琴。谢渊看到十四皇子和两名贴身护卫就站在那里,凝重的看着自己两人,目光有些诧异。 “十四殿下,在下还等着和你并肩作战呢,你怎么在这里呢?” 谢渊笑眯眯道。 十四皇子面不改色: “本王本是想和谢公子与琴妹一同战斗的,奈何身边的人不同意,硬要将本王带下来。御下不严,是本王之失。” 谢渊和司徒琴还没说话,就见十四皇子身边另一名护卫微微低头道: “属下是担心殿下安危,还请殿下,请谢公子、琴小姐勿要怪罪。” 谢渊和司徒琴看向这名护卫,感受到他身上的强大气息,顿时露出凝重之色。 这护卫,什么时候是一名宗师了? 他们之前一直没发现十四皇子身边的贴身护卫里有宗师,以为只是两名强大的三变境而已。 果然身边还藏了高人,这样一来,十四皇子的宫里就有两名率众抵抗的护卫统领是宗师,还有身边的提升宗师护卫,一共三名,远超其他皇子,跟太子比也不逊色太多。 而且这名宗师深藏不漏,恐怕东宫也不见得掌握了此人,谢渊面对面也没看出来。此时却露出气息,显然是让两人不要造次。 司徒琴抿着嘴,道: “殿下,我们二人并无恶意,只是想找一条生路而已。” 十四皇子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谢渊,点头道: “当然,本来就该一同逃生的,本王怎会不允?” 而后两拨人一前一后,隔着彼此都放心的距离,继续顺着仿佛没有尽头的甬道,歪歪扭扭的走着。 甬道下似乎时间都变得模糊,谢渊和司徒琴有些不确定到底走了多久,便见面前有天光亮起,却是一口水井,甬道的出口便在水井的侧壁,水位之上。 十四皇子打量了一下谢渊两人,而后对那名宗师护卫吩咐道: “王统领,还请你上去一探。” 王统领扫了谢渊两人一眼,有些犹豫,十四皇子摇了摇头,一脸诚恳: “琴妹和谢公子怎会害我?你放心上去便是。” 谢渊和司徒琴心中都是冷笑,表情愈发一致了。 王统领点点头,当先顺着井壁往上去。 他趴在井檐看了一圈,而后翻身上去,迅速在这院内探查了一圈,才回来对下面道: “殿下,上面一切正常,您可以……哼!” 他陡然闷哼一声。 谢渊几人在下面看见井口的天光中,王统领身形一震,猛地喷出大口血雾,而后转头和人对打起来。 砰砰砰几声闷响,而后是一声巨响!井下如此深的地道都震了一下,仿佛地龙翻身。 上面传来闷哼,不过刹那,井口的天光又一暗,谢渊几人同时缩回头,站在甬道里,然后便看见王统领无力的坠下井里,噗通一声,溅起水,打湿了甬道旁十四皇子的靴子。 他面色沉凝,便听到上面嬉笑一声,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 “兄长,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我让他们请你上来?” 十四皇子静静的看了谢渊和司徒琴,做着口型: “救我!” 谢渊看着他,眨了眨眼,回以口型: “救你的人,被落在宫殿里了,没来。” 十四皇子面色顿时变化,外面却响起了不耐烦的声音: “兄长,看来你是不愿意自己上来了?” 十四皇子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你莫急,我这便来。” 他深深看了谢渊和司徒琴一眼,继续以口型示意: “太子死定了,若我登基,尔等便是从龙之功,必有重谢。”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奇异。 太子死定了? 十四皇子说得笃定,看起来不像是胡言。 怎会死定的? 谢渊没有说话。 这王统领看起来都没命了,纵然是偷袭,上面也必然有宗师,他就算想救也救不了。 天隐术?如此逼仄的甬道,罩住三个人,那宗师只要下来顺着甬道一搜,撞都撞出来了。 十四皇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颔首道: “他只有一名宗师,必然重伤,我会告知你们他的情况。如果救下本王,你将有天子一诺。” 谢渊不置可否,没拒绝也没答应。 十四皇子见状,用有些求恳的目光看了看司徒琴,司徒琴则努努下巴,示意谢渊做主。 十四皇子再度看了谢渊一眼,目光诚恳许多。 见他仍然没有反应,十四皇子微微吸了口气,和护卫顺着井壁往上攀爬。 谢渊看着司徒琴,微微一笑,用口型道: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司徒琴本来在分析局势,看了谢渊口型,以为自己看错,绝美俏脸上露出错愕的可爱神色。 这时候还想这些? 她哭笑不得,轻轻拍了谢渊一下。 不过她也明白现在两人可以稍微放松。 到了这个节点,两人相当于已经走出甬道,找到出口。而后仅仅是他们两人,哪怕十四皇子告发,谢渊用天隐术也有较大概率能够脱身。 现在谢渊只等十四皇子怎么说,若是表现的好,还有机会,不是不能考虑; 若是想再以告发逼迫的手段强迫他们参与,那谢渊的天隐术带司徒琴一人,贴紧点正好。 “若真救了他,他真登了基,会守诺么?” 谢渊问道。 司徒琴想了会儿,缓缓点头: “他有先皇之姿,当有帝王之诺。” 谢渊微微颔首,便听到上面传来十四皇子冷冷的话语: “弟,我们一母同胞,我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等我。” 司徒琴眨了眨眼,露出了然之色。她道那声音有些耳熟,原来是十四皇子的亲弟弟十九皇子。 年轻男声嘻嘻笑道: “兄长,别人不知道你曾来过这座冷宫,但是我知道。这次只是随便路过,恰好碰到兄长你钻水井,真是巧了……” “为什么。” 十四皇子打断了十九皇子的胡诌。 他竟然能在这时候随意行走,显然是已经投了太子。 但为何不把这里告诉太子知道?大概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十九皇子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明明是一母同胞,父皇却偏爱你,真是不公平。兄长,你将遗诏交出来吧,我或许封你个大亲王,让你当个富贵闲人,岂不美哉。” “哼,你岂有这个才能?莫要以为你赢了,你的护卫统领同样已经重伤,恐怕连普通的三变境也比不过,就笃定能拿得下我?” “呵呵。” 两道交手的声音过去,一道惨嚎响起。 谢渊和司徒琴又看到人影坠下,却是十四皇子的另一名护卫。 “宗师之威,不可轻辱。” 十九皇子有些戏谑的声音响起: “更不是兄长你这三脚猫功夫能够比得过的。” “可惜我没有三变境。” 十四皇子慨叹道。 一道有些嘶哑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 “十四殿下,以你资质,就算是三变境也奈何不得在下。除非是盖世狂徒谢渊那等屡屡挑战宗师、经验丰富的天骄狂徒,不然哪怕在下此等伤势,对付三变境的武者还是手到擒来的。” 井下,司徒琴噗嗤一下,险些没笑出声来。 谢渊额角抽动两下,皱眉道: “这是点我名了。” “不去都不行。” 司徒琴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兴趣盎然: “盖世凶徒,要不要试试?” 谢渊没有说话,一道幽暗笼罩了二人。 井边的空地上,十四皇子孤身一人,对面重重护卫中是一名和他有三成相似的年轻皇子,而他旁边还有一名嘴角溢血、气息萎靡却仍显强大的金甲护卫。 金甲护卫拱了拱手: “十四殿下,在下便得罪了。” 十四皇子心中有些焦急,为何井边还没动静?难道他们仍然怕了?毕竟是面对宗师,哪怕是重伤的宗师。 他心神电转,有些想要将二人在井下的信息透露给对面的亲弟弟,既是逼迫两人,又是分散他们的注意,自己才有机会乱中求生。 但他犹豫着一直没有说话,之前坑了二人一次,看那谢渊反应有些大,若是现在再强拉他们,恐怕适得其反。怎么办?再等等…… 十四皇子眼睁睁的看着金甲护卫朝着自己走来,他慢慢的往后退,手忍不住伸向胸口。 若是到了最后,恐怕只得拿遗诏来逼。 十九皇子在护卫中看清十四皇子的动作,眼睛大亮: “兄长,你慢些!你要跳井,等会弟弟亲自送你,莫把那宝贝给弄坏了!” 他正兴奋的呼喊着,感觉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宗师随时可以控制自己这兄长,遗诏到自己手上,那是随便怎么改动一下,他就有机会荣登大宝了! 这个时候,便不管是谁来,便是太子来,也阻止不了他了! 他连连抚掌,正自激动的畅想江山在手,忽然见到一道模糊的人影在金甲护卫身后隐隐浮现。 什么东西? 十九皇子呆了一下。 那人手持巨斧,身影幽暗,背着阳光看不真切面容,就像持斧的仙灵。 金甲统领迟钝了片刻,才感觉后面有些不对劲,瞬间转头。 他没看见其他,只见到一把巨斧,正划出一个黑色十字。 破千军。 浓浓的危机感在他的心间泛起,哪怕刚刚和那名宗师临死过招也没这种感觉。 金甲统领怒吼一声,手中剑陡然提起,浓郁的元气凝聚其上,瞬间就燃起气劲火苗,带起烈焰旋风。 就在此时,一声恰到好处、响在他元气生发之时的琴音传到耳中,让他呼吸都停滞一下,心脏漏跳了一拍。 在旁边的护卫和两名皇子眼里,金甲统领就像被这斧头吓得呆住了,眼睁睁的看着黑色的十字即将斩到面门,才狂吼一声,想要挥剑抵挡,却已经晚了。 轰的一声,金甲护卫被直接轰飞。 他上半身连带那一身金甲都支离破碎,然后坠在地上,将地面都犁出一道长印。 宗师的护体元气,这一刻脆弱的跟纸一般,不值一提。 谢渊眨了眨眼,提起斧头,自己都诧异的看了两眼。 这破千军,破宗师护体之气也这么轻易? 威力比自己想象的好像都大不少。 他在那打量自己的斧头,场边一片死寂。 便是司徒琴也有些意外,片刻后才露出微笑,素手轻扬,轻轻抚弦。 一串轻巧的琴音在空中流淌起来,似在为谢渊庆贺,打破了寂静。 十四皇子紧紧盯着谢渊,忽而大笑出声,一直沉稳的脸色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乃至狂喜。 十九皇子面色惨白,目光在不成人形的金甲统领和谢渊之间来回打转,嘴唇抖了两下,尖声道: “你是那谢渊!就是那狂徒谢渊!你竟然、竟然真的能杀死宗师!” 他气急败坏,这统领一直有些乌鸦嘴,最后竟然应在自己的臭嘴上了! 其他护卫都是有些畏惧,他们不是没见过高手,但是一斧将穿着金甲、身为宗师的统领轰成这样,哪怕他重伤在先,也是想不通。 “给我将他拿下!” 十九皇子有些慌,不复之前的得意洋洋,尖叫道。 护卫们心中虽然畏惧,但一听号令,还是动了。 面对冲过来的护卫,谢渊斧化长枪,一枪一个,全部挑飞。 战阵之中,长枪为王,绝非其他武器能比。 偶有强手与偷袭之人,琴音适时的响起,那人便浑身僵住,更甚者软倒在地,分毫奈何不得谢渊。 有司徒琴在后面纵观全局,谢渊自是无虞。 只是片刻,护卫死伤无数,倒地一片,残余几人颤颤巍巍的围着十九皇子,一群男子脸白过抹粉的舞姬。 “你、你不要过来啊!” 十九皇子尖叫道。 谢渊恍若未闻,长枪左右一扫,将剩下的护卫全部扫开,然后一把将功夫稀松平常的十九皇子提在手里。 他转身,走到十四皇子身边,将十九皇子随手丢在了地上。 十四皇子见状,眼皮一跳。 不只是感觉到谢渊身上浓浓的煞气,更重要的是他对待自己这好弟弟的态度。 虽然自己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但是这毕竟是天潢贵胄、堂堂皇子,这个什么爵位都没有的世家子是不是太放肆了一点? 十四皇子不动声色,客气的对谢渊拱了拱手,而后蹲下身子,在一脸惶恐的十九皇子肩膀上拍了拍,露出和煦的神色: “弟,你怎么倒地上了?” 十九皇子咽了口唾沫: “兄长,咱们是一母同胞,能不能原谅弟弟?留弟弟一条性命,我助你击败太子殿下!” “太子?太子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十四皇子笑道。 “什么?” 十九皇子露出惊讶之色,而后面色更是难看,颤颤巍巍的道: “兄、兄长,兄弟睨于墙,母妃会伤心的……” “这倒是。” 十四皇子点点头,而后露出微笑: “但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你,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吧?” 十九皇子脸色发白: “没、没有……呃——” 他陡然露出痛苦之色,低头看向插到自己胸口的金柄匕首,想要说话,却大口大口溢出鲜红的血来。 十四皇子又将匕首狠狠扭了两下,深深的插入弟弟的心脏,任鲜血都喷到自己的手上,方才露出快意的神色。 他抓着十九皇子的头发,拖到井边,凑到他的耳旁,笑道: “十九皇子无心纷争,出宫游山玩水,踏海求仙,逍遥自在,不知所踪。 “朕会这样给母妃讲的。再见了,弟。”(本章完) 296.第295章 起死 扑通一声,十九皇子已经断气的尸体被十四皇子直接推进了井里。 十四皇子直起身子,拿出一条锦帕擦拭着手中亲弟弟的血液,然后望向了谢渊和司徒琴。 这两人配合,竟然轻松杀掉了一名宗师……他们可只是气血蜕变境。 虽然敌人已经重伤,但普通的气血蜕变境恐怕连宗师的护体劲气都破不了,就算二人不是普通人,但是一击即斩,也属实是让他完全没有想到。 余光瞥到那金甲护卫犁出的长长一条痕迹以及破碎的身躯,他眼神中有些凝重,不过瞬间就掩去。 谢渊和司徒琴并肩而立,对眼前尸横一地的一幕微微皱眉。 虽然知道皇位之争是你死我活的存亡之争,皇室中更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但亲眼见证,谢渊还是感叹这对兄弟对彼此都很干脆。 他扫了一眼这冷宫院落,站着的只有他们三人,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十九皇子与其护卫全部都消了声息,血流成河。 司徒琴的表情就要更淡然一些,当年年纪尚幼之时,她就已经深刻体会到所谓皇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十四皇子对着二人拱拱手: “谢公子,琴妹,多谢你们襄助,不然本王真是要大败亏输了。” “无妨。” 谢渊摇摇头,现下他们暂时安全,可不代表万事大吉。 太子控制了整个皇城,谢渊就算想要出去,也得好生计较。 司徒琴看着十四皇子,问道: “殿下,你现在如何打算?” 现在十四皇子已经成了光杆皇子,身边连一个护卫都没有了,只有谢渊两人。 而谢渊还不确定是否要在这场皇位之争中插足到底,他的第一要务是保证自己和司徒琴的安全,其他的都是附带的。 十四皇子带着血迹的面容露出笑意: “尽人事,听天命。剩下之事,自然是你们二位跟着我,护我一程,听听消息。” 他到底是有什么后手?很自信的样子。 谢渊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不过见十四皇子好像笃定两人就得跟着自己了,颐指气使的模样让他表情有些不以为然。 十四皇子见状,马上收敛了有些得意和激动的神色,客气道: “谢公子,琴妹,若我所料不差,大局已定。二位只要再送我最后一程,你们这从龙之功,本王将不敢或忘。之前的承诺,全部都会兑现。”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眼神中交流片刻,然后便道: “皇子殿下,你打算怎么做?” “请二位护送我一边探听消息,一边回宫去。” 回宫? 谢渊有些诧异。 他说的宫殿自然是他自己的那座。只不过现在那里肯定已经被太子攻陷了,刚刚逃出生天,又要自投罗网? 联想到十四皇子一直说太子不足为虑,谢渊不由好奇。 十四皇子的宫殿。 隶属于他的护卫已经全部被斩杀,太子没有留一个活口。 满宫的宫女太监同样死了一地,禁军接到的命令便是不见活物,便连宫里养的珍禽异兽都全部杀死。 血流成河。 禁军接管了整座宫殿,每一处廊柱、拐角、房间全都是禁军站岗,而寝殿里那个密道入口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有高手当先追去。 太子在层层护卫簇拥下走进寝殿,看着那个洞口,威严的面容一动,眼神有些复杂。 “原来在父皇心中,我一直都不是储君。” 他隐隐猜测过皇城该是有庞大的密道系统的,然而老皇帝从未告诉过他。 既然皇帝未说,作为儿臣的本份,他既没问过,也没查过。 但是当他亲眼见到十四皇子的这个密道口之后,太子心中还是有了些微怨怼之情。 不过他很快就将情绪按了下去,这密道只能是十四皇子最后逃生的出口罢了。 现在他大势已去,班底全灭,连两名宗师统领都已经伏诛。就算他拿着遗诏真的跑掉了,只要再给太子两天时间,统合了所有墙头草,遗诏是真是假,就是他说了算。而后这大离天下,不会有十四皇子的容身之地。 大局已定。 太子看着十四皇子的寝宫,他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只见虽然处处狼藉,但还看得出匠心与典雅。 特别是角落里一个放得端端正正的假山盆景,上面瀑布流淌、云雾弥漫,颇为雅致。在这纷乱之中,这盆景尤为显得独特。 太子心中一动,问道: “十四手中的那个掌中江山呢?” 旁边一名浴血的贴身护卫回道: “回殿下,在正殿一旁发现了那件器物,还有参加潜龙宴的好几名各家天骄,已经将他们围住了。” 太子一听,神色一松,又露出喜色: “这件宝贝老十四都不及带走,呵呵,父皇啊,就算你再偏爱他,东西最终还是回到了我手里。” 他命人顺着地道去追,然后快步走回正殿,在角落里发现了那个云雾缭绕的巨大盆景,以及旁边气息萎靡的崔垒、王启文等人。 太子对着几人露出微笑: “宫中出了些纷乱,各位潜龙天骄受惊了。不过无妨,事情已经解决,诸位不要惊慌,便在宫内小留几日,孤自会送几位天骄出去的。” 崔垒和王启文皱着眉头,然而旁边的宗师和数不尽的禁军虎视眈眈,他们本身状态已经极差,只是默默点头。 一群人在禁军半包围半押送中正要离开,这掌中江山的云雾突然又向外开始弥漫,很快近处也变得有些雾蒙蒙的。 旁边守候的宗师眉头一皱,明明探查这里面已经没人了,怎么又有异变? 两名宗师同时聚到太子身边,狐疑的看着这生起波动的掌中江山,看着那弥散的白雾。 雾里忽然有影子闪烁。 两名宗师眼睛圆睁,一人顿时迎了上去,另一人一把带着太子往后退。 然而这名宗师抓住太子的手臂,却发现他身躯沉重,手臂无力,仿佛吓得走不动路,顿时扭头唤道: “殿下,赶紧随属下离开……殿下?!” 他看了过去,发现太子正低着头,双目难以置信、无比绝望、无比不甘的看着自己胸口探出来的一截无光的短剑剑尖,口中嗬嗬做声,溢出血沫。 太子身上的黄袍、玉佩、诸般顶尖宝物发出诸般光华,然而如同气泡一般一件一件的破碎,在这一剑下尽数损毁。 只一刹那、只一剑,这名刺客便破了国之储君的全部防护。 短剑收回,露出一个恐怖的大洞。太子的胸膛都被震碎,尸体无力的软倒。 宗师护卫双目一凝,看着太子身后立着一道暗淡的影子,似乎是个中年男人,面目模糊不清。 “逆贼!尔敢!” 护卫统领目眦欲裂,冲上前去,想要擒拿这名刺客。然而刺客身法如同鬼魅,飘飘悠悠似乎没有重量一般,绕着统领打转。 近在咫尺的人影,统领却无论如何都摸不着。 另一名宗师一息之间便在白雾里转了一圈,发现扑了个空,回头见到这边已经生变,大惊失色之下立即和同僚围了上来。 然而哪怕两名宗师包夹,这道影子也毫无滞涩,轻松绕过两人的包围,直接冲出了殿门。 殿外还有太子的两名宗师下属,一人正隐隐拦着一男一女,另一人身受重伤,正在旁边调养。 这对男女自然是李泰和红姨,他们确定司徒琴已经走了之后,替十四皇子抵御片刻便磨起洋工,而后十四皇子的两名宗师便双拳难敌四手,纷纷落败。 只不过两人想走,这禁军统领却不让他们随意离开。 他们本要强闯,心中一动,却就留在旁边等待。 眼下见里面似乎生出变故,外面的四名宗师同时看去,见又有一名新的宗师出来,而太子的两名贴身护卫竟然追了过来。 禁军统领顿时大惊,问道: “殿下呢?” “殿下已经……” 贴身护卫统领脸色惨白,咬牙死死追着那影子。 那影子明明可以一鼓作气的离开,却就在院内和他们打转,如同戏耍一般。 禁军统领听到同僚这样说,顿时亡魂大冒,赶忙和两人一起追逐着那刺客。 李泰和红姨作壁上观,看到那刺客身法出神入化,一人在三人中周旋也游刃有余,都是眼神凝重。 红姨看了会儿,便认出来人,讶然道: “秋风楼主?他怎的在这儿!” 李泰面容严肃,缓缓道: “看来,是十四皇子赢了。他或者先皇,恐怕是跟姚家有了交易。” 三名太子的宗师心中都是惴惴不安,听这里面的大呼小叫、一片混乱,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先将刺客擒下,而后再说其他。然而他们虽是这样想,却发现三人包夹一个,却分毫奈何不得此人。 “还不快快停手!” 一声大喝,猛然在宫殿外面响起。 秋风楼主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宫殿外那声音的旁边。 声音的主人露出行迹。 他约莫三十多岁,身穿华袍,面容威严,微昂着头,双手负于背后。虽然脸上污迹和身上血印都触目惊心,却无损他的气质。他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睥睨天下。 禁军统领和两名护卫统领同时站住脚步,看着这气息微微有些不同的十四皇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十四皇子缓缓从胸口拿出一卷明黄的帛纸,将其摊开,凛然问道: “尔等都是禁军将士,岂识先皇遗诏?” 禁军们都是面面相觑,有些沉默。他们大多都是听命行事,却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太子已经死了,十四皇子有着遗诏,他们很难再生出其他心思。 三名宗师咬着牙,太子已死,都知道大势已去;然而他们对十四皇子赶尽杀绝,就算投降也很难说有什么下场。 故而他们三人迟迟没有发话,后面的禁军便也沉默,局面一时有些僵持。 十四皇子见状,双目一瞪,纵然身边只有秋风楼主一人,仍然怒喝道: “尔等是要谋逆么?谋逆者,杀无赦!” 他话音刚落,忽然寝殿里响起了喊杀声,仿佛突然生出了援军。 禁军顿时大乱,便听到十四皇子又一声喊: “丢下兵器投降的,既往不咎!” 不少禁军一听,皆心神不宁的丢下兵器,一时哗啦啦兵器坠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三名统领进退两难,禁军统领眼神一转,剑尖猛地一转,刺向旁边的其中一名护卫统领。 那人没想到刚刚还是同阵营的同僚竟然拔剑相向,顿时大惊失色,仓促之下勉强抵御,却仍然被刺入腹中,受了重伤。 几招之内,被偷袭重伤的护卫统领就死不瞑目,另一名护卫统领脸色阵红阵白,一直没有动手,此刻见禁军统领望来,干脆的投降: “殿下,属下愿降!” “好!” 十四皇子露出微松的笑意,看向禁军统领。 三名宗师带着这么多禁军要是不降,后面恐怕还有麻烦,现下既然轻松解决,那便是真的一切都结束了。 禁军统领望向十四皇子,抱拳道: “末将奉先皇之命,潜伏在逆太子阵营中,只等为殿下倒戈一击!” 十四皇子望着他,眼神微闪,笑道: “汪将军,辛苦了。这份功劳,本王记下了。” 要反水有无数个机会反水都更好,偏偏等现在大局已定才反水。 先皇都已经去了,他要这样说,十四皇子自也不会揭穿。 结束了。 李泰和红姨的身边,两道人影缓缓露出身影,看得两名宗师侧目。 “要不是察觉得到小姐的方位,恐怕真堪不破你这秘法。又有进步了。” 红姨嗓音柔媚,眼神有些惊异。 谢渊和两名宗师见过礼,而后望着十四皇子那边,或者说望着他身边死死盯着自己的人影,眼睛一眯。 原来这名皇子把这尊大神弄到皇宫里、不,弄到掌中江山里去了。 若只是宫里,禁军里三层外三层的搜索,便是只苍蝇都被搜出来。 只有这神器,才能随意藏人、随意出入,营造了天下第一刺客和太子近身的机会。 不过,这岂不是说,自己曾经在掌中江山里,和秋风楼主擦肩而过? 那被人盯着的感觉,原来不只是来自云星,还有他么…… 谢渊略有后怕。 若不是他有大生意要办,自己在这掌中江山里就是鬼门关前走了两遭。 看着秋风楼主盯着自己杀气四溢的眼神,谢渊微微后退,将李泰护到身前。 殿里一队精锐兵卒押着投降的禁军出来,连带着听命统领、归于十四皇子的禁军,局面已经彻底被十四皇子掌控。 他连连发号施令,许多人奔走皇宫各处,开始接收皇城。 随后,在大队兵卒以及秋风楼主、禁军统领和原太子的护卫统领的簇拥下,十四皇子转向谢渊几人。 气氛又有些微妙了。 李泰面对着重重禁军以及数名宗师,感受着他们的目光,面色冷硬,哼了一声,上前一步,将其他人全部挡在身后。 场面虽大,经历过西域灭国之战的飞将军并无惧色,便是数十万大军当中他都来去如风。 但唯有那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中年男人让他也十分忌惮。 秋风楼主姚余一,天下第一刺客,身法分毫不下于他,功力更是不比他弱。 若是乱战一起,光这一人就让李泰有些难以应付,恐怕无法尽展身法、带走司徒琴和谢渊两人。 红姨的声音轻轻响起: “秋风楼主交给我,到时候你带着小姐和小谢杀出去。” 李泰面色沉凝,缓缓点头。 司徒琴皱着眉头: “红姨……” 红姨直接摇头打断: “小姐,别无他法。皇宫之中,步步杀机,你们还得小心了。” 司徒琴咬着牙,扫过对面几名强者,低声道: “红姨将琴给我,那宗师我能挡下一人。宗师以下,禁军于我不足为虑。” 她言下之意,竟是要将禁军一人一琴,全部拦下。 李泰和红姨却都没质疑,但红姨只是微微摇头: “十四皇子杀了太子,实际上已经控制了整片皇城,敌人只会越杀越多。何况若要战,除秋风楼主外,还有三人。你泰伯去战姚余一,我拦下禁军大统领,还有两人与无穷禁军,你们……” “我和他一人一个。” 司徒琴望向谢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歉意,似乎对拖累谢渊感到抱歉。然而只要有一丝机会,她无论如何不想抛下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红姨。 谢渊遥遥头,露出微笑,捏了捏司徒琴的小手,表示并不在意。 司徒琴神色柔和,然而红姨微微皱眉: “那是宗师,不是萝卜白菜,你们两个小家伙,怎的说分就分?” 司徒琴就罢了,她望着谢渊一脸镇定的表情,露出狐疑的目光,这小子是一点没把对面放在眼里一样。 “皇宫里的宗师刚刚也斩过,倒也就只有一条命。” 谢渊目光在那几名宗师面前扫来扫去: “泰伯和红姨能将秋风楼主与大统领拦下、让他们绝对分不了神么?” 那禁军大统领也是飞龙榜级的强大宗师,不是普通人物,相比他人更麻烦些。 听到谢渊说的话,李泰和红姨对视一眼,都有些震惊。两个小家伙才杀过宗师? 他们不及细问,只是有些迟疑道: “一时三刻,不成问题。不过你要做什么?” “那就好办了。” 谢渊露出笃定的神色,指着重重禁军中的十四皇子,笑道: “我等会将此人擒下,咱们直接阔步走出去便好。” 谢渊几人这一番分菜一般的商讨,后面便没有瞒着对面众人。 若是寻常人,这般听起来便像负隅顽抗,只惹人发笑;然而他们在那点人头时,几名败军之将特别是还有名重伤的,心里莫名都有些打突。不过等听到谢渊不加掩饰的最后一句,禁军大统领露出怒容,踏前一步,亟需表现般吼道: “逆贼!口出狂言,已是犯了欺君之罪!当斩!” 十四皇子面色微沉,看着谢渊眼神幽深。 他没有说话。 他是眼睁睁看着谢渊一斧便将那名重伤宗师斩杀,杀伤力完全不像一名气血三变境的武者。 而一路从那冷宫回到宫中,谢渊更是展现了奇异的隐匿秘法,在他的指路下一路穿梭,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最顶尖的刺客。 虽然谢渊只展现了天隐术的一部分,但十四皇子的眼力看出这是极为不凡的秘法。 哪怕他不知道谢渊怎么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中擒拿自己,然而他绝不敢轻视谢渊。 深沉的目光在谢渊四人身上来回打转,十四皇子心念电闪,知道今天是留不下他们的,不由微微叹息。 他不像太子那样有必须灭口的理由,但是看过谢渊的天赋与表现之后,继承了老皇帝遗志的他完全不想放走这名陈郡谢氏的潜龙。 然而十四皇子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喝道: “汪将军,不得造次!” 禁军大统领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还是退了下来。 十四皇子露出微笑: “谢公子,琴妹,怎的有此误会?今日若无你们襄助,恐怕真要被逆贼篡夺遗诏,不遵皇命了。本王说了,这是从龙之功,你们的功劳,本王将铭记于心,必有厚报。” 说着,他微微挥手,如同城墙般的禁军便分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谢渊望着十四皇子,拱拱手: “那就多谢陛下了。” 李泰和红姨见十四皇子竟然真的干脆的要放他们走,不由皆是若有所思的望了谢渊一眼,而后一前一后的护持着两人,往外走去。 那秋风楼主身形一动,低低在十四皇子耳边说着什么,但十四皇子只是摇头,轻声道: “他再重要,没有本王的安危重要。” “陛下的安危,某以人头担保不会有事。” 秋风楼主飘忽的声音响起,十四皇子只是不置可否,眼睁睁的看着谢渊四人离去。 而后他微笑道: “无妨,便让他走便是。以后要再动谢家,也容易许多。” 秋风楼主本有不甘,听他这样说,才慢慢平静下来。 被几名禁军一路“护送”出宫,谢渊走出午门,看着厚重的宫门在身后轰的一声再度关闭,不由生出恍如隔日之感。 几天之前,进这宫里以为只是普通的宴会,没想到从掌中江山出来,一切都变了天。 皇帝身死,圣女重现,天龙大战,皇子夺嫡。 每一项都是足以轰动天下的大事件,聚在一起爆发了。 说起来,都不知那云星到底是到哪里去了,或许她预知后面的麻烦,用灶教独特的法门提前逃之夭夭;其余的那些潜龙天骄,则不知出来没有?谢渊也无力去管。 看着京城处处是士兵戒严,远处还看得到有楼宇倒塌,谢渊慨叹一声,仅是余波就造成如此伤害,而且这还一定是收了手的。 大宗师的影响,真是难以估量。 “这位新皇,手段的确颇像先皇。” 李泰忽然低声道。 司徒琴微微点头: “他应当还有手段没有使出来。” 谢渊挑眉道: “还有么?嗯……” 他若有所思,是觉得十四皇子赌性颇重。今日若不是他们两人,他岂不是要被十九皇子真坑到了? 司徒琴缓声道: “看那后面杀出来鼎定乾坤的精锐士卒,他宫殿里应当还有其他的‘掌中江山’。既然能有第二件,想来他当有第三件、乃至第四件,或许就藏在身上。” 谢渊想着那些后来突兀出现的精锐,心中明悟。 既无撒豆成兵之术,这毫无疑问是从掌中江山来的。十四皇子若不是莽夫,身上当还有这样的底牌。 如此事关身家性命、皇朝归属的大事,他肯定是还留有余地的。只不过,或许宗师级的高手的确没有了,他贴身护卫遇袭干脆身亡的确是意外之事,怪不得他最后那么恨那亲弟弟十九皇子。 太子输的不冤,皇帝将这样的宝贝和暗中收服的姚家全都交给十四皇子,饶是做了四十年储君,终比不过皇帝的心意。 不过不管宫中如何变故,现在已经是尘埃落定,只有一些扫尾的工作。接下来十四皇子忙着登基和收拢群臣,想必暂时没工夫来管谢渊。他本不是太子那般想要灭一切之口的迫切,以后要对付,就是对付谢家了。 总算安全,谢渊和司徒琴执手而立,默默对视,看得红姨露出微笑,李泰抠了抠方脑袋,说道: “谢渊,你最好尽快回谢家看看。” 两名含情脉脉的年轻人被打断,谢渊诧异道: “泰伯,此话何意?” 李泰沉声道: “之前的大战,虽然我不敢近看,但看样子谢氏家主是吃了些亏的,后来被人送回去,看起来状况不是太好……” “什么?” 谢渊悚然一惊,顿时露出急色: “二叔他如何了?” “我也不知,所以劝你回去看下为好。” 李泰摇摇头。 谢奕若出事,站在他的立场上恐怕还会叫好。不过看在谢渊的面子上,他还是提醒了一嘴。 谢渊有些焦急,连连点头,然后看向司徒琴: “琴小姐,我这就……” “你快回去吧。” 司徒琴露出理解神色,然后为难道: “本来这种时候我该陪你,只是……” 她有些遗憾,两人家里的立场,让她有些不能光明正大的陪着谢渊。 谢渊摇摇头,用力握着司徒琴的手: “以后,我肯定会堂堂正正的带你登门的。” 他一番话说得司徒琴脸现红晕,娇艳无比,露出既羞赧又开心的笑容,明艳动人: “好,那我就等着了。” 谢渊和司徒琴挥手作别,又和李泰和红姨辞别,转身如风一般往谢家别院赶去。 一路上戒严的兵卒自然少有能发现谢渊的,偶有高手察觉,都是刚生出阻拦的念头,就发现已经不见,即便宗师亦是如此,不由诧异非常,赶忙拉响警报,引起小小骚乱。 快到别院时,远远的谢渊便看到恢宏的大宅大门紧闭,不由脚步再度加快,冲了过去,敲响房门。 门房警惕的拉开一个小缝,见是谢渊,赶忙将他放进去。 “渊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门房急急说道,谢渊看过去,谢家宅院在这非凡时期也是一派戒备自不必说,只是人们看起来都是有些愁云惨雾。 很快有一名长辈迎了过来,看到谢渊,大松一口气: “谢渊,你回来了就好。这几日听不得宫里消息,家里一直派人打探,可惜无果。还好还好……” 谢渊点点头,急忙问道: “七堂叔,家主他怎么样了?” 七堂叔脸色微变,有些沉凝: “不太好……你去看看吧。” 谢渊连忙跟着他往后院走去,到得主屋时,发现守卫森严,一眼望去都有快近十名谢家宗师在此,在院内或站或坐,个个眉头紧皱,愁云惨雾。 谢渊心里愈发泛起不详的预感,尽管周围的宗师见他毫发无损的出了皇宫都十分惊喜,他也只是敷衍的点点头,走到屋门口,轻轻推开。 “我不是说过了,谁也不准进来打扰!” 谢灵韵的尖叫声响起来,把谢渊吓了一跳。 谢灵韵发丝散乱,猛地转过脸来,一脸苍白而疲惫,眼神中布着血丝,有些凶狠。 不过看到是谢渊进来,她怔了一下,神色瞬间变得惊喜,而后又变为无比伤心,整个人仿佛都泄了气一般,眼睛里一下就蕴满了水雾。 她带着沙哑的哭腔道: “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谢渊一步抢上,将谢灵韵揽住,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没事,我回来了……二叔呢?” 房间内有浓郁的药味,光线有些黯淡。 谢渊莫名回想起了遥远的前世中,带着消毒水味与惨白日光灯的医院。 谢灵韵神色惨然,带着谢渊转过屏风。 谢渊看到了静静躺在塌上、面上没有一点血色的谢奕。 气息微弱,憔悴不堪。 看着他虚弱的模样,谢渊有些难以置信,无法将其和那个时而潇洒诙谐时而颇为威严的谢家家主联系在一起,更无法相信此人便是独身闯入金陵姚府,在手持天阿剑的姚余知和秋风楼主面前将自己轻松带走的飞龙榜第一。 “怎会如此?” 谢渊有些颤声道。 谢灵韵咬着唇: “是崔家的人将父亲带回来的,他们说、他们说是那妖女重伤了他……” “有多重?” 谢渊快速问道。 虽然看着谢奕的样子,身为武者的谢渊自有判断,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判断错了,宗师的事情他毕竟不是很清楚。 谢灵韵脸色惨白,带着哭音: “他们都不说……” 谢渊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门外那么多宗师,如果还有办法,他们定然早就用了。 “哥,父亲不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谢灵韵梨带雨的问道。 谢渊连忙拍着谢灵韵的背: “不会的,二叔他吉人自有天相……” 谢渊只得如此安慰,只是此时一切话语都显得有些苍白,就像医院病房里的日光灯。 两人默然无语,只得静静的看着谢奕,看着他气若游丝的模样。 忽然,谢奕剧烈的咳了两声,嘴角都呛出血来。 谢灵韵大惊,连忙抢上去扶,却见谢奕竟然微微张开了眼睛! 谢灵韵大喜,擦干谢奕的血迹,连忙问道: “爹,爹!你听得见吗?我是灵韵儿啊!灵韵儿!” 谢奕无声的双目看向面前的女儿,似乎恢复了些光彩,微微点了点头: “灵韵儿,咳,爹没事。” 他越说声音越清晰,肉眼可见的精神变得好了起来。 然而谢渊和谢灵韵的心情同时下沉,仿佛要坠入谷底。 谢灵韵强笑道: “爹,你没事就好。哥他从皇宫回来了,毫发无损。” 谢奕看向谢渊,眼神微亮,露出微笑: “我就知道,这难不倒你。” 谢渊弯腰在床前,点头道: “二叔,你放心,我没事,你好生休养……” “还休养什么?我的情况,我自己了解。这种伤势,大罗神仙来了也治不了。留着一口气,就是等你回来。” 谢奕洒脱的笑了笑,精神虽佳,面色已经如同金纸。 谢灵韵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扑在谢奕身上: “爹,你别这样说……” 谢奕抚摸着谢灵韵的头,眼中十分伤感: “傻丫头,人皆一死,便是大宗师也不例外。以后我不在了,你要懂事,好好练武,好好孝敬你娘。” 谢灵韵只是一直摇着头,泣不成声。 谢奕长叹一声,看着谢渊,声音微沉: “谢渊,时间不多,我有几句话要与你交代。” “二叔……请说。” 谢渊心情有些酸涩,谢奕对他的好不必多说,是他现今世上绝无仅有的亲人、长辈。他才在这感受到亲情不久,没想到又要经历天人永隔。 谢奕打量着他,叹道: “我在最后时刻突破了大宗师,确认了之前的推测。你记住,以后若无万全把握,不要突破大宗师。” “万全把握?” 谢渊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何为万全把握?突破不应该本就要万全把握吗?二叔,我不是十分明白。” 谢奕摇了摇头: “你记住便好,现在说多了对你是坏事。到了时候,你自该明白。” 谢渊只得默默记下,点了点头。 谢奕接着说道: “第二,谢渊,以后谢家的担子,就要你来挑了。” 谢渊愣了一下,赶忙道: “二叔,我谢氏宗师如云,我才这点修为,恐怕当不了这样重任……” 谢奕勉强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气色已经有些灰败了: “听我说,谢渊,此责只有你能担。 “我谢氏连续战死两任大宗师家主,已经是极为危急的时刻。非常时行非常事,现在家族必须要有真正能稳定军心的天才,才能震慑群雄,慑服宵小。 “家族宗师虽多,但是能稳稳有大宗师之资的,只有你和灵韵儿。灵韵儿是女孩儿,年龄心智都不如你,这重担,舍你其谁?这是为了家族,其他任何人担此责,我都不放心。 “你就任家主之位后,当收缩势力,该让的就让,哪怕只剩下一个陈郡也无所谓,不急于一时。所有一切,以提升你自己的修为为主。家族中坚尚在,当能支撑你到力压群雄之时……咳咳。” 他还有许多要交代的,但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又有些提不上气,咳了两声。 谢奕叹了一声,知道时间不多,便将其他全部按下,颤巍巍的要取下手上的扳指。 往日威压隆重的顶尖宗师,此时双手颤抖,却连续几下都没能将扳指取出,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谢渊看得撇过头去,无法再看,只听谢奕笑了笑: “这扳指还舍不得我……喏,谢渊,手来,这可是个宝贝。” 谢渊有些犹豫,却见谢奕眼睛一瞪: “如此时刻,犹犹豫豫,如何担当大任!你要让我不能瞑目吗?” 谢渊紧紧抿着嘴,只得将手伸出。 白中带红的血玉扳指被谢奕又艰难的戴到谢渊的左手拇指之上,而后谢奕深吸一口气,蓦地发出大喝,声传屋外 “陈郡谢氏新一任家主谢渊听令,尔后你带领家族,当以家族为重,勿存私心,勿……咳咳。 “算了,废话也不说了。” 谢奕又低笑道,声音逐渐转低: “谢渊,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等你成为宗师,稳定家族,这位置坐稳当了,你再去……祠堂,那里有我留给你的,东西。 “还有,崔王二家,你,都要当心……特别、特别是……” 谢奕说到这里,声音逐渐转低,微不可闻。 谢渊正要凑近了听,却见谢奕头一垂,没了声息。 “爹!” 谢灵韵一声沙哑的哭喊,穿透云霄。 门外的宗师呼啦啦的涌了进来,众宗师目光扫过榻前,都是一脸悲色。但看到谢渊手上的扳指,他们却又各自诧异。 谢渊心情悲痛,紧紧握着拳头,一时有些茫然。 不过他的左手感觉到了沉甸甸的扳指,仿佛感觉到了谢奕亲手交到他肩上的担子,目光变得坚定。 正在一片悲声时,一道蕴含着浓浓慈悲之意的金光照入房间,而后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 “小僧好像来晚了?不会吧?来晚了?”(本章完) 297.第296章 家主 听到这一声,聚在房间里的谢家众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向那个白净清秀、唇红齿白的年轻僧人。 哪里来的和尚? 谢家人都泛起疑惑。 倒不是谢家没有和尚,如此庞大的家族自然也会有族人求佛向道,数量还不少,比如谢家现在辈份最高的那位长老就是个积年的老道。 但是入了佛门的族人,怎会在这里来?这次京城里可没有谢家和尚,怎的入了院里? 不过谢家上下无暇深究,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年轻和尚手里的那一柄冒着金光的九环锡杖。 这锡杖极长大,看上去就分量十足,杖头九环相扣,层层连环,拿在瘦小的和尚手里,比他人都高,颇不相称。 不过尽管身材看起来有些不协调,这宝杖通体散发着耀眼的金光,行动间九环相碰,梵音顿起,神圣庄严,在白净和尚的手里丝毫不让人觉得他配不上。 房间里的人都沐浴在锡杖的金色宝光之中,兀自怔然,谢渊的声音响起: “慧觉大师,你怎么在这?” 慧觉一顿锡杖,又是空灵的梵唱响起,而后他单手竖掌,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小僧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自是为救苦救难而来。” 谢家宗师脸色顿时有些怪异,这话虽然信众常说,但从和尚自己嘴里道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有宗师长老眼睛很尖,死死盯着那冒着宝光的九环锡杖,惊声道: “敢问法师,这锡杖可是般若寺的住持禅杖?” “回施主,此杖正是我师父的随身法杖。” 慧觉又顿了顿法杖,还特意往前放了点,以便让人看得更清楚。 金光梵唱环绕其身,慧觉表情有些惬意。 那名宗师一看,当即郑重拱手道: “原来是智灵神僧的高徒到了。不知神僧让大师带着法杖前来,可、可有什么吩咐?” 这宗师脸现期待的道。 慧觉点点头,拿着锡杖道: “小僧此番,自然是为谢家主而来。” 那宗师还没说话,谢渊唰的一下闪到慧觉面前,抓着慧觉的胳膊,激动道: “和尚,此话当真?” “谢施主,小僧什么时候骗过你?” 慧觉露出微笑。 “……” 谢渊本来也不觉得慧觉会在这种时候来开玩笑,但是这话一出,他下意识的露出怀疑的目光。 不过谢渊旋即按下胡思乱想,一把拉着慧觉往里间走去,任锡杖上的连环乒乓作响: “和尚,那你赶快来看看!” 慧觉带着金色的法杖绕过屏风,走到榻前,其他的谢家宗师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他们都感觉得出这锡杖的不凡,对慧觉的身份毫无怀疑。 见杖如见人,这般若寺的住持禅杖向来是般若寺的镇寺之宝,其本质是一件神器! 慧觉既然将镇寺之宝都带了出来,想必是智灵神僧有所安排,要助他们谢家、助谢奕一臂之力。 家主是不是还有救? 谢家上下都屏住呼吸,默默注视着慧觉。 谢灵韵一脸茫然,大悲之下又有变故,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被谢渊扶着站在一旁,愣愣看着,脸上露出期待又不敢期待的神情。 慧觉站在榻前,锡杖的金光笼罩着他和谢奕两人。 看着了无声息的谢奕,慧觉暗自嘀咕: “晚了点儿啊……差点没赶及。” “什么?” 谢渊站得最近也几乎没听清,紧张的问道。 “小僧说还好及时赶到,幸亏来得及。” 慧觉连忙道。 谢渊一听,露出难以置信的喜色,颤声道: “和尚,来得及什么?” 慧觉不答,将锡杖轻轻倾斜,点在谢奕的头上,而后嘴唇翕动。 刹那间,仿佛诸天神佛一同吟唱,神圣庄严而宏大的诵经声响起。 慧觉和谢奕周围金光大作,隐隐间仿佛看到了神圣的佛陀在金光中现身,轻抚谢奕的额头。 片刻之后,慧觉停止了诵念,异象消失,房间内重归沉寂,只有莹润的金光依旧从宝杖上散发出来,照耀着每一个人。 众人看着依然没有反应的谢奕,神色有些忐忑起来。 失败了么? 谢渊欲言又止,低声道: “和尚,现在是……” 他还没说完,嘴一把被谢灵韵的纤手捂住。 谢灵韵重重的嘘了一声,一脸激动的看着谢奕,而后侧耳。 咚。 这一下,房间内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谢灵韵露出惊喜之色,一步抢上,握着谢奕的手,颤声唤道: “爹……” 周围的宗师们都屏住呼吸,生怕吵到这对父女。 然而他们期待的目光看了许久,谢奕只有微弱的呼吸和缓慢至极的心跳,若不是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恐怕都察觉不了。 谢渊皱着眉头,站在慧觉旁边,低声问: “和尚,现在是什么情况?” 慧觉叹了口气,竖掌道: “阿弥陀佛!小僧这还魂咒虽然借助住持禅杖使出,几乎耗光了力气,终究只能到这一步了。谢奕施主虽然捡回一条命来,但是仍然气若游丝,非得大补灵物、天材地宝才能稳定他的生气。至于能不能醒来……” 慧觉犹豫一下,摇头道: “看他造化罢。” 听到这里,谢渊虽然略有失望,但更多的还是狂喜。 刚刚谢奕已经断气了,这都能抢救回来,慧觉这手段已经算得仙法了! “和尚,真不知道如何谢你。” 谢渊一脸感激,想要如何道谢都显得不够有力,只得拍着胸脯道: “和尚,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你一句话,我谢渊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言。” 慧觉看着谢渊的表现,心中暗爽,面上平淡的摆摆手: “谢施主,哪里话。救苦救难,是出家人的本分。” 房间内大悲变大喜,喜气洋洋,谢家众人接二连三的来慧觉面前谢他大恩,谢灵韵更是恨不得给他下跪,被慧觉用气劲虚扶住: “使不得使不得,小僧可不想被谢施主记恨……” 谢渊笑道: “我可没那么小气。你救了二叔,别说灵韵,我给你跪下都是应该的。” 慧觉连忙抹汗: “使不得使不得,出家人不讲究这些。” 谢渊见状怪道: “和尚,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小僧一直都很客气。” “慧觉大师,般若寺对我谢家之恩,无以言表。等回了陈郡,谢家上下必定携香火登门拜访。” 一名宗师诚恳道。 慧觉的神色又有些怪异: “不必了,出家人做事,不求回报。” “慧觉大师是高僧,不求回报;但我谢家虽是俗人,岂有知恩不报之理?消耗了慧觉大师还有这镇寺宝杖的法力,我陈郡谢氏若不做出补偿,愧对谢氏家训,家主醒了也会怪罪我等。” 慧觉连连摇头,如同拨浪鼓,坚决推辞: “施主,真不必了……这乃是师父的吩咐。他说救人之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绝不能声张,更不能告诉他人。师父的意思,是不要弄得人尽皆知的,最好是直接忘记这事,不要再提。” 他凑到宗师耳边,一手挡在嘴旁,低声道: “请住持禅杖出寺,于寺规不合。这次是权宜之计,师父他老人家慈悲为怀,但下不为例,还请施主谅解。” 那名宗师恍然,连连点头: “我晓得了。大师对我谢家有恩,必不会让你为难。只不过……” 长老倒是露出为难之色: “这般恩情,怎可置之不顾?” 慧觉呼了口气,宣了声佛号道: “望谢氏多做善事,多助穷苦,行善积德,便是报答我了。” 那名宗师缓缓点头: “自不在话下。除此之外,慧觉大师若有朝一日需要差遣,直接派人来唤便是。” 慧觉见状,轻松的点头: “好说,好说。” 另外一边早有人忙里忙外,将谢氏别院里所有的珍宝灵药全部取出熬制,给谢奕服用。 然而灵药下肚,谢奕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气息仍然微弱。 慧觉在一旁看了,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一般的灵药,恐怕顶不了什么事,非得顶尖的如‘九转回魂草’、‘千年参精’、‘阴阳造化果’这等天材地宝才行。” 谢家众人面面相觑,别院里的宝贝已经不算差了,但是肯定比不得陈郡族地,哪里有这些天材地宝中都算宝贝的东西? 这几样宝贝,便是族库里都是不多,在这京城,顷刻间哪里找得到? 但慧觉的意思,必须尽快用这些稳固谢奕的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生气,不然耽搁久了,恐怕前功尽弃。而那时候,慧觉也没有第二次救回谢奕的可能。 众人顿时有些焦急,有宗师立即道: “我们现在就回陈郡去!回到族里,家主的药便有了。” “他哪还能奔波?而且此去怎么也要几天功夫,来不及了!” “那就我回去取?” “你就算昼夜不停,一个来回也节约不了太久时间。” 有宗师咬着牙,说道: “那这样!你们带着家主往回赶,我先回去,取了药再折返来,在路上汇合!这样当是最快的!” 众人一听,这样是个方法,只是时间恐怕还是拖得有些长。 房间的讨论有些激烈,没了谢奕领头,他们就像没了主心骨,也逐渐变得纷乱起来。 “京城就没有了吗?” “这种顶尖的天材地宝,恐怕一时难寻。” “我去找崔王两家借!别忘了,他们也在京城。” 众人一听是这个理,有人点头,有人迟疑。 而谢渊蓦地想起谢奕最后的嘱咐,要小心崔王两家。 他微微摇了摇头: “恐怕崔王两家和我们一样,在京城的别院里也不会放这种宝贝……就算有,大概也会说没有。” 众长老望着谢渊,有人迟疑道: “怎会如此?我们上三家同气连枝,互为盟好,已有近二十年……” 那名宗师说着说着,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谢渊,那你可有良策?” 接谢渊进来的七堂叔缓缓道。 众宗师都盯着谢渊,目光在他脸上、以及左手的扳指上打转。 谢渊感觉到诸位宗师长老微妙的眼光,突然发现这似乎是自己戴上扳指后,他们给自己出的第一道题。 若是这道题答不好,恐怕这扳指自己就是戴着,也只是无用之物。 虽然谢渊本心是不愿意承担如此大的责任,若是谢奕恢复,赶紧把东西还回去。 但既然谢奕还没醒,他最后的嘱托自己就绝不能怠慢,更不能让别人觉得,他是临死糊涂了。 谢渊沉吟一下,沉声道: “七堂叔,劳您去崔王两家拜会,借他们的天材地宝,事后双倍偿还。” 众人一听,愣了一下,怎么还是要去找崔王去借?这刚刚不是说了一通废话。 几名宗师皱眉,还没说话,又听谢渊道: “赫长老,您脚程快,劳烦您现在就回族里,取来族库里的灵药。” 他取来一张信笺,龙飞凤舞的批了个条子,然后用血玉扳指一按,上面的血色如同活物一般稍微游动一下,便在信笺上留下了无法复制的家主印章。 谢赫见状,深深看了谢渊一眼,接过条子,也不说话,人影一闪,就出了别院。 众人见谢渊又派人回去取药,虽然也是个候补方案,但实际上九成九都是来不及的,不由眉头皱得更深。 这些方案,都是刚刚讨论出来的常规方案,若只是如此,谢奕能不能救回来,完全是听天由命。 若只是如此。 谢渊仍然没有结束,转向另一名长老,这位是常驻京城别院的谢家宗师: “梧长老,烦请您去皇宫一趟,让人递话给十四皇子,就说谢渊请他兑现承诺。列个单子,把顶尖的有用的天材地宝全都列在里面,大内宝库肯定有,看他愿意给多少了。” 谢梧眼神中露出诧异,沉声道: “我刚刚听说,宫里最后是十四皇子赢了。这位未来的皇帝陛下,会听你的话吗?” 他打量着谢渊,露出好奇之色。 之前谢奕处在生死攸关之际,谢家一片低沉,看到谢渊回来也没工夫细问皇宫里的事情。 谢渊摇摇头: “我说不准,所以才有其他备用法子。但梧长老你尽量当着人多的地方说,就说谢渊请他兑现从龙之功就好……具体措辞,您比我懂,但不用给他留面子,就让他下不来台,不得不给。反正之前已经得罪他了。” 从龙之功? 不给他面子?得罪他了? 众宗师听得一愣一愣,忽然感觉谢渊在皇宫里的经历比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大家都以为他大概就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逃出来,已经够厉害了,现在看好像不止如此? 谢梧瞪大眼睛: “你还有从龙之功?太子是你帮他打败的?” “那倒算不上。” 谢渊想了想,道: “不过算是出了点力。这是他亲口说的,如果他还要帝王气度,至少会给点东西,就算两清了。” 众宗师面面相觑,忽然觉得这个让人完全不放心的新家主似乎有几分实力的样子。 几名宗师各自领命,如风而去,最后谢渊呼了口气,道: “我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求点宝贝回来。” 剩下的宗师又是一愣,他还有地儿可以去? 一名宗师半信半疑中已经有些信他,当即道: “现在京城局势胡乱,我陪你去。” “不必麻烦,我的安危不是问题。” 谢渊暗道有宗师跟着目标反而大,他自己还安全些。 而且他要去的地方,可不适合带谢家的宗师去。 谢渊回忆着平时谢奕的样子,有条不紊的做出安排,然后不忘安慰了一下谢灵韵: “灵韵,我去去就回。你放心,二叔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 这次他说的底气足了许多。 谢灵韵一听,有些迟钝道: “你、你自己小心些。” 对从小没经历过太多挫折的她来说,今天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不真实。 谢渊摸了摸她的头,然而快步拉着慧觉出去: “和尚,身上还有好东西没?有舍利子赶快爆两个出来。” 慧觉一脸警惕: “谢施主,小僧才救了你二叔,你这是还要敲骨吸髓、卸磨杀驴啊!” 谢渊呵呵笑了笑,颇有深意道: “你这头秃驴我可不敢害了,怕不小心遭了反噬也说不定。” 还魂咒这种仙法一般的东西,谢渊不信一个三变境的小和尚、甚至宗师和尚能使出来。 慧觉来的恰到好处,若无寓意,谢渊都不信。他一向神神秘秘,根本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做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 慧觉露出微笑,锡杖叮叮当当。 谢渊看着那宝杖,低声道: “智灵神僧没什么其他吩咐吗?” “他哪有什么吩咐,他最近闭关呢。” 慧觉摇头道。 谢渊挑了挑眉: “神僧闭关都不忘我谢家之事?” “阿弥陀佛,谁说是师父记着你的?就不能是小僧挂念朋友,特来助你吗?真是的,什么都是神僧的功劳,明明小和尚才是干活的那个。” 谢渊愣了一下,诧异道: “你是说,你是自己来的?” “对啊。” 慧觉理所当然道。 谢渊看着他手上的法杖,沉默了一下,道: “这个东西,你事先请示了吧?” “阿弥陀佛,谢施主,你是不是痴愚症犯了?小僧刚刚才说,师父在闭关。这点小事,怎么会打扰他。” 慧觉单手竖掌,一脸纯真道。“小事?” 谢渊望着般若寺的镇寺之宝,沉默了许久,道: “和尚,你竟然偷你师父的宝杖外出?” “阿弥陀佛,谢施主,俗家居士也不能打诳语,乱说话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慧觉眨了眨眼: “这可不是偷,这是我从师父房中拾来的。 “反正他闭关,放在那,我看也没人要。” 谢渊无言以对,很有一种把慧觉撵出去的冲动。不然再晚一点,他怕般若寺的一百零八罗汉直接冲将过来,连慧觉带他都抓回寺里去审问。 谢渊问了慧觉几句,见他的确已经被榨干了,一粒舍利子都出不了,便让他好好休息。 踏出谢家别院,谢渊身形幽暗,瞬间看不见人影,然后顺着大街狂奔。 不过一会儿,谢渊来到了一栋极为宽大的宅院门前,抬头望了望。 平西王府。 这些年司徒琴虽然几乎没回来住过,但这王府一直有人看守打扫,此时一看,不像早在十多年前就没了主人的模样。 谢渊踏上前去,敲了敲门。 等门房开门后,他想了半天,憋出一句: “我是谢渊。” 门房恍然大悟: “原来是谢公子,小姐早吩咐过了,如果您来,直接请进来……” 原来她吩咐过吗?啥时候? 若不是求药,谢渊恐怕还不会想到来这里看看…… 他一时有些汗颜,跟着门房进去之后不久,司徒琴就快步而来,露出笑容: “这么快你就又来啦!嗯,你二叔还好吗?” 她看出谢渊的表情不算十分轻松,关切道。 “……” 谢渊简单的将别院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司徒琴听得小嘴微张,一愣一愣。 她瞥了一眼谢渊手上的扳指,神色复杂道: “你这就成陈郡谢氏的家主了?才刚刚别过几个时辰……不知道的还以为过了十年。” 随后司徒琴又沉默一下,叹道: “又是我娘亲么?” 她心情有些纠结,就算她再怎么觉得自己冤枉,可亲娘造的孽,她不可能让人一点没想法,就是她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了。 这娘亲十多年见不到,一出山没说见自己一面,锅却要自己来背。 司徒琴无比幽怨,小手绞起衣角来。 谢渊拉过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修行者就是这点好,虽然是武道修行,但是手上也没什么茧子,滑得捏不住,对练琴为主的来说更是难能可贵。 “你不要自责,不关你的事,我也不怪你。而且,不一定是你母亲……就算是也不关你事。” 谢渊想到谢奕最后的嘱托里只字未提司徒琴的娘亲,只让他小心崔王两家……虽然有可能是来不及,但总是耐人寻味。 谢渊说完之后,司徒琴就知道他的来意,当即让人取来了一个盒子。 “千年参精,王府里也只有这一条。若是在云州府,可能东西还多些。你快拿去吧。” 司徒琴直接把盒子交到谢渊手上。 谢渊拿着盒子,感受着里面浓郁的药力,光是拿着盒子自己的血气就有些加速,叹道: “又拿你一件宝贝。” “把你自己赔给我就行了。” 司徒琴微微一笑,推着谢渊走出王府: “少说废话,快回去吧。就当……是我的心意好了。” 这种等级的天材地宝,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不为过,司徒琴的心意一向贵重得紧。 谢渊也不多说,以他和司徒琴的关系不必客气,便挥挥手,迅速回到了谢家别院。 进入卧房里,谢渊将盒子递给一名宗师,道: “千年参精,赶紧拿去配药。” 守候的宗师们腾的站起,见谢渊一去一回间就拿到这样顶尖的天材地宝,都是一脸惊讶。 他们成就宗师多年,又背靠谢家,人脉何其广,都没有说在京城能随便找到这种等级的宝药; 谢渊一个山野间长大的年轻人,才这点年纪,怎么出去一趟就找到条千年参精的? 千年参精可不是普通的天材地宝,首先得是千年的老参,普通的还不行,得是山参王一级的,然后再受了日精月华,有了真正的精怪模样。 千年参王就够难得,何况千年参精?在灵气稀薄的这个时代,属于是最顶级稀有的宝贝,一根须便有给普通人吊命延年的功效,生死人肉白骨不是虚言。 谢渊年轻人一个,哪里来的路子? “这是从平西王府来的。” 谢渊很快就解答了众位宗师的疑问。 然而这个回答让宗师们集体沉默,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想不要吧,谢奕这情况不得不要;想要吧,心里还别扭无比。 早听说谢渊和平西王的女儿不清不楚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连千年参精都要得到,两人指不定有几腿。 但谢奕就是她娘亲手打掉一条命的,然后转眼女儿又送来一条吊命的千年参精,这……算扯平了吗? 如果不考虑谢奕受的苦,好像差不多。 众宗师胡思乱想间,七堂叔已经回来,摇了摇头: “崔王二家都说没有,理由跟谢渊推测的一样。就拿了些无关紧要的宝药,想要换咱们的两倍补偿……什么?已经求到药了?” 七堂叔谢钧有些讶然,然而看着那散发着浓郁药力的参汤,一时喜出望外,连连叫好。 “哪位仁兄去找到的千年参精?这点时间,比我都先回来,手段非凡,手段非凡呐。呵呵,还不知诸位长老间还有如此有手段的高人,快来让谢钧敬你三十杯!” 众人脸色古怪的看着谢钧,没有人出来领功。 谢钧正自奇怪,就听谢渊咳了一声: “七堂叔,敬酒就免了,我酒量一般。” 谢钧看着谢渊,大嘴张着,闭不回来了。 参汤熬好下肚,谢奕的气息肉眼可见的稳定了下来。连这等受大宗师之伤、命悬一线的病人都能救回,千年参精的效果可见一斑。 “现在咱们带着家主往陈郡赶回,谢赫当能在半路与咱们相会,再服一道顶尖的灵药,家主的命便彻底保住了。” 有人振奋道,同时看向谢渊,暗道他这样的安排倒是刚刚好。看来他是笃定能拿到至少一样,那谢奕的情况便稳住。 “但这样劳苦奔波,就算好了也大伤元气。” 也有人迟疑道。 “这时候,还考虑什么元气,保命要紧,莫因小失大!” “但是谢梧还没回来。” 有人提醒道。 经过谢渊带回千年参精,再加上其他的安排现在看起来十分合理,有数名宗师已经开始相信谢渊。 其余人都是半信半疑,但见谢奕状态稍微稳定,便都静待。 没过多久,天黑之前,谢梧就如风奔了回来,一脸大喜之色: “千年参精两条,九转回魂草一株!” 他拿着三件顶尖宝药回来,笑得合不拢嘴: “我按谢渊所说,那十四皇子脸色硬得像铁,明明不想给,当着众官群臣又不得不故作大方。哼,就是明明可以早点拿到,他偏偏拖了半天! “他说道,这是谢渊从龙之功应得奖赏,若还有需要,便找他要!呵呵,毕竟是才准备当皇帝,表情管理还不到位,分明是在说永远不要再来找他了。 “家主状况怎么样了?” 旁人对着谢梧一通解释,他听到谢奕状况稳定,只等再来一样便可彻底稳固住,顿时大松一口气: “没晚就好!又是谢渊先找到了一条千年参精?” 他连连慨叹: “这次幸得有谢渊,家主才保住一条命!” 不管是慧觉还是平西王府来的参精,亦或是皇宫的赏赐,似乎全都多亏了谢渊。 众宗师对视一眼,皆是默默点头。 他们似乎有些明白谢奕为何指定谢渊现在就来接班。 不知道该说气运、际遇还是天赋潜力,明明修为还不够,但在涉及最顶尖儿的层面上,谢渊似乎比这群宗师还要有能量的多。 接下来数日,谢氏众人就在别院里严阵以待,用顶尖的灵药给谢奕护命,并且防范着京城可能有的变化。 不过皇位之争已经彻底尘埃落定,向来低调的十四皇子很快展现了出众的手腕,迅速掌控了全局,其他观望的皇子、亲王、朝堂重臣纷纷归顺,京城也逐步恢复了正常。 众人都知道,等老皇帝出完殡,就该是十四皇子正式登基、君临天下之时了。 几日之内,字面意义上价值连城的顶尖宝药如水般灌入了谢奕的肚中,谢奕的气色愈发红润,气息稳定,看起来已经如正常人般健康。 然而令人担忧的是,他就是没有醒过来。 慧觉也看了多次,用九环锡杖作了几次法,招了数次魂,都没起效果。 这下便连他都摸不清状况,只得暗道还是晚了一步,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或许这样也好。 慧觉终究要走了,谢渊送他离开京城。 看着宝杖随身、金光闪烁、梵音绕耳,一派宝相庄严的慧觉,谢渊默然许久,才道: “别嘚瑟了,你真不怕弄丢这件神器?” “谁敢来抢?不怕佛祖怪罪吗?” 慧觉笑眯眯的将法杖一递道: “谢施主,你要么?要就拿去,这一路上带着还挺重的,我也乐得轻松。” 谢渊连连摆手,避之不及。 他暗叹一声,这东西恐怕的确是无人敢拿,二宗还是超然世外的势力。恐怕唯一敢动这法杖的,就只有神秘莫测、从不见踪影的天龙榜第一,灶教教主。 不过到了这个层级,那教主就算想夺,恐怕也会想想这是不是智灵神僧和玉虚真人联手给他下的饵料。 “和尚,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费这么大周章,专程来救我二叔。” 谢渊临别前最后问道。 慧觉一脸微笑: “谢施主,小僧讲过多次,出家人慈悲为怀,见人受难,自然要救。” “我知和尚你慈悲为怀,好救苦救难。但我也知对你来说,众生平等,救二叔一个的功夫,你可以在虞州助不少人了。是二叔特殊么?” 慧觉看谢渊一眼,呵呵笑道: “谢施主这么有慧根,不如随我去当和尚吧? “哎,看你抗拒的模样,红粉骷髅,骷髅红粉,贪图美色,不如去了烦恼根,只留慧根……呵呵。 “罢了。谢施主,谢家主虽然是大宗师大人物,但纵观未来过去,在小僧眼中,他不过也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他的生死,和树叶春发而秋落,蟪蛄夏鸣而冬亡,并无不同,对小僧来说,并不特殊。 “只是他若活着,对你会很重要。” 慧觉走了许久,谢渊仍然在思索他的话语。 “好烦谜语人。” 谢渊叹了口气,却也逐渐习惯。 回返别院的途中,谢渊见到京城已经逐渐焕发新机,大宗师之战的余波所造成的痕迹,已经开始修复。 只不过新屋搭建,再快也要一段时间。 路过春江楼的原址,谢渊默立片刻,摇了摇头。 这是被大宗师毁去的诸多地方之一。 谢渊也不知道吴老板是不是命里就有此劫,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但渐渐对命数有所了解的谢渊,想到吴老板在云照死里逃生之后,迅速在京城崛起,有了这么大的事业,便如鲜着锦、烈火烹油,终不长久。 不属于他的,终究会被拿走;而属于他的命运,似乎早晚会追上他。 “希望吴老板下辈子开店,选个好点的地方吧。” 谢渊叹了口气,默祷片刻,便离开了这里。 他着人打探,但没有发现吴老板的尸体。 也没有发现任何食客单独的尸体。 那一天许多人在这里吃饭,大宗师之战的一点余波溢散下来,对里面所有人来说都是沉重的大山。 回到别院之后,谢灵韵迎了上来,虽然仍有憔悴,连下巴都显得尖了,娇滴滴的大小姐变得有些我见犹怜。 但她的气色和精神明显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只是有些愁眉不展: “喂,怎么送了这么久?罢了,慧觉大师的确要好好送送。” 谢渊伸手揉乱谢灵韵的头发: “需要时叫哥不需要时叫喂,没大没小的丫头。” 啪的一声,谢灵韵生气的拍走谢渊的手,理起头发来: “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谢渊点点头: “让大家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 “好……喂,你现在去哪?” “溜达溜达。” “不准去!我数到三,赶紧回来!谢渊,你要敢去,就别回这个家!” “还有不让家主回家的?” 谢渊还是出了门。 谢灵韵看着他离开,阻止不及,一跺脚,眼神中显出阴翳来。 平西王府。 一曲奏毕,如同仙乐稍歇,余音绕梁,让人回味无穷。 谢渊闭目半晌,才叹道: “终于又听到你弹琴了。” 司徒琴在一架古琴后款款而坐,望着谢渊的灵动美眸中目光温柔,悠悠道: “这次一别,不知又什么时候相见?” 谢渊默然,这次他也不知。 身上多了谢奕交给他的担子,便不像以前那样想走就走。 司徒琴见他模样,有些心疼,但还是露出灿烂明丽的笑容,为他打气: “回了谢家,你的挑战不同以往,不过我相信你可以的。这破阵曲,为你壮行。” 一曲激昂的破阵曲奏过,谢渊正心潮澎湃,闭目回味,感觉谢家宗师的压力也不算什么,自己从长计议,也未尝不能对付。 忽然,他感觉脸颊一润,似乎有温热的东西蜻蜓点水般碰了自己一下。 他霍然睁眼,见司徒琴不知什么时候凑到身旁,斜坐于地,明眸含情,仰望着他。 她脸颊红红,美得不可方物,如同九天玄女吃醉了酒,轻轻笑道: “谢家主,我等你带我去陈郡为你抚琴。” 轰的一声,谢渊脑海一片空白,顿觉谢家宗师没有一个是自己一合之敌,赶紧拉一起全部打服。 …… 陈郡,谢氏族地。 若说茫然,云竹和侍剑是最甚的。 她们也不知道,怎么没过多久,还不到一个月,自己两人就成了家主贴身大丫鬟,地位在整个谢氏族里都跟飞了天一般,平素冷冷淡淡的老爷公子,得她们一声问候让路,都诚惶诚恐的闪到一边,请她们先过。 太不自在了。 两人现在都有些不敢出门,找她们的人实在太多,不少都是主家,让她们实在适应不了身份的转变。 “少爷,穿好了。这身衣服真精神。” 在谢渊的坚持下,两名俏丫鬟还是喊他少爷。 谢渊看着明镜中的自己,一身正式的玄袍,衬得他不怒自威。 若不是还不到及冠之年,头发只是简单的扎起,恐怕便更有家主的气势。 但即使这样,谢渊向来沉静的气质配上家主袍服,竟让人有些忽视他的年龄。 他点了点头,从后屋走了出去,沿着雅致的长廊前行。 这里并不是他的院落。 嗒、嗒、嗒。 谢渊的脚步声渐渐回响起来。 他绕过屏风,踏过溪流,看到了别具匠心的谢家议事大厅中,近二十名陈郡谢氏的宗师长老错落有致,如同松间雅士般坐在溪水两旁的座位上,目光各异的看着他。 谢渊扫了一眼,神色平静,坐在了最高的那个石桌前,缓声道: “诸位长老,开始吧。”(本章完) 298.请假条 出差中,领导非要去按摩,我也不想的,哎 请假一天~~~(本章完) 299.第297章 内外交困 溪水淙淙,在幽静雅致的议事厅里缓缓流淌。 谢家这栋议事厅,向来以得自然之乐而别具一格,多是三五人七八人散座其中,少有的像今天这般显得人满为患,连清溪都仿佛滞涩了。 谢家的宗师长老,无论有职衔还是闲云野鹤,但凡能来的都在此处。 除了走不掉的寥寥数人如镇武长老,以及的确在闭关出不来的两名宗师,谢家宗师以上的人物,齐聚一堂。 众宗师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由纷纷想着上一次这么多人是什么时候。 然而至少最近十年,都无这样的盛景。真回溯到上一次……好像也是谢奕临危受命的那一天。 跟今天有点像。 众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谢渊,想看看这位年轻的过份的新家主和谢奕有几分异同。 那时的谢奕以淡泊或者说懒散闻名,浪费了天赋,受此重任时,颇不被看好。 但那时的他,至少是名宗师。 而后谢奕更是迅速证明无论治家还是武道,都在谢家不做第二人选,消除了争议。 然而眼前这个还没及冠的少年,真能做的到么? 在谢家内位高权重、威望甚隆的长老们,眼神中流露出的并不是信任的神色。 听到谢渊的宣布,坐在极靠近他的位置旁的七堂叔谢钧先站了起来,开始发话。 “今日召众位前来,是通报之前京城之事。如诸位所见,谢奕家主受伤卧床不起,已经在临危之际将家主之位交给了谢渊……” 谢钧和谢奕是同一支的堂兄弟,关系相当近,和谢渊的血缘也自然不远。他一向是担当谢奕副手般的角色,家族的许多杂事都由他处理。 关于谢奕暗中带了宗师进京的事情,谢钧就是知晓内幕的几人之一,其余大多数受命留守、乃至进京的一部分宗师,都对其中关窍不太清楚。 现下事情结束,家族也发生了大变化,谢钧便从头讲起: “前段时间皇帝召琅琊王家家主入朝为相,三家都察觉他这一举动的微妙,暗中商议几次……” 谢钧讲了之前三家家主的书信来往与决议,最后道: “最后便有了三家进京之事。” 许多不知情的长老一脸凛然,这才知道此次京城事变,原来背后早就有了全面大战的准备,只不过最后没有发展到这一步而已。 但即使不是最激烈的后果,这最后的发展也没有好到哪去。 “而后皇帝不知如何洞察了家主还有其他两家的行踪,召家主们入宫议事。” 谢钧沉声道: “家主思虑再三,论实力当是我们这边占优,便决定入宫,最好将一切在桌上说过谈好,不必酿成大乱。 “然而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为何会是这般结果……” 他看了一眼谢渊,摇头道: “我们便不得而知。” “崔家人说什么了吗?” 有人问道。 谢钧摇摇头: “崔家几人将家主送回来,只说是崔家主救下他,而后又和妖女纠缠至京城外,没有其余的交代。” “大宗师的战局有结果没有?” 另一人发问。 谢钧缓缓道: “才接到的消息,崔王二家家主已经各自回到族地,有所伤损,但并没有说结果。”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凛然。 既然没说结果,那就是没奈何司徒婉,不然肯定早把战果传得人尽皆知了。 这么久没出现,再出山时,没想到她还是如此让人忌惮,让世家中人心里打突。 众人议论纷纷,关于皇宫里的战局说什么的都有,然而终究不得全貌。 但长老们渐渐达成了共识,这一切从召王允之入朝为相开始,就是老皇帝的陷阱。 他从当年之事便洞悉了这一代世家的行事风格,或许是推演多年,在临了之际行此请君入瓮之策,意图全当年未尽之功。 但其中还有关键点尚不明了,如谢奕自不是莽撞之辈,以他与内外合一境就隔一层纸的实力,就算在大宗师的战局中当也能自保。既然决定入宫,肯定是有万全准备,怎么会落得重伤濒死的地步? 还有其他一些细节,以旁观者的角度看都是云遮雾绕。 “哼,皇帝妄图坑害家主,最后请来妖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最先死的倒是他!还导致皇宫大乱,死人无数,真是可笑。” 有人嘲讽道。 然而也有宗师摇摇头: “以这位皇帝的老谋深算,岂会想不到吗?他这便是以身入局。” 老皇帝命不久矣,干脆用自己作注,拉上三家的家主同归于尽,再顺手坑一下未来或扰乱秩序的潜龙天骄。 这一下得罪的人虽然广,但他只要死了,新皇再示之以恩,事情就算结束。其他人只要不想和朝廷全面对抗,便只能咽下这口气。 事后来看,许多人都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由感叹这位皇帝手段够硬,心肠够狠,哪怕对自己也是。 就算时日无多,也没几个皇帝想要不多活两天的,更不想自己是死于灶教妖人之手。 这对皇帝来说可谓奇耻大辱,史书上必定重重记上一笔。 然而就算这样,皇帝也想要拉世家家主垫背。 只要除掉几名大宗师,以他手腕说不定还有后手,让上三姓和其他世家回到同一层级,而后慢慢分化、蚕食,如钱姚两家一样,虽不知道要十年还是百年,或许真有一点机会能成功。 可惜他心还是太大,就算不再想着将所有世家一网打尽,仍是想对上三家的家主一齐动手。 但在皇室没有资格的大宗师的情况下,就算请来妖女,这如何做得到? 这是皇帝犯的最大的失误,最后除了谢家遭殃,其他两家并没有什么损失。 但这对谢家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本来谢家就因为没有大宗师级的高手近些年在上三姓中落于下风,现在连谢奕这样担大梁的顶尖高手都卧床不起,实力对比一下更为悬殊。 长老们有些忧虑,其中一名宗师长老略微低沉的说道: “我们与崔王二家近二十年交好更多,竞争较少。当此时局,或许没那么不堪?” 他有些迟疑,但还是充满希望。他的妻子是出自琅琊王氏,虽不是主家嫡女,亦让他和王家关系颇佳。世家之间这样的联姻不算少,同气连枝的说法也是有缘由的。 众宗师都在沉吟,忽然听到最前面传来声音: “我这有两封信,分别来自清河与琅琊,还请诸位长老一同看看。或许,信件可以解答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渊突然发出声。 他拿出两封封面典雅、透着纸香的信笺,制式略有不同,上面的徽记正分别是琅琊王氏与清河崔氏的族徽。 这信件,还是家主间的通信。 他什么时候收到的信? 众长老各各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开始传阅起信件来,而后脸色都是骤变。 谢渊等长老们两封信都全部看完,才慢慢说道: “诸位长老都看过了这信里的内容。崔王二家的家主各各解释了皇宫大战的始末,一片赤诚。 “只是,二位大宗师的解释,彼此间却是有些出入。” 谢渊扫过厅堂,见到谢家宗师长老们的表情各异,既有愤慨、凝重,又有疑惑、沉思,不一而足。 一名老者缓缓开口: “崔承的意思,老夫若没看错,是说王允之故意贻误战机,包藏祸心,姗姗来迟,导致战局的实力对比与预料不符,家主被妖女所伤…… “他由此怀疑所有事情,都是王家和皇帝串通好的,是么?” “的确是这样。” “怎么可能!皇帝一直想扫荡世家,王允之岂会与虎谋皮、置他王家安危于不顾?” 还是那位娶了王氏女子的宗师谢闻说道。 众人不言,另有人插话: “另外一封信,你们也看了。王允之文采不错,一个脏字不露,但话里话外将崔承说成阴险的老匹夫。是他怂恿家主以身破局,便如……当年谢玄家主一般。” 这名宗师看了谢渊一眼,慢慢道。 当年最后一战,宗师们或多或少都知道,是谢玄挺身而出,破了僵局,却损了自己。 但是是崔承鼓动而致的,却少有人知。 然而王允之将当年战局细细讲出,绘声绘色,并且表示可以让崔承对质,看是否有一句虚言。 他甚至暗示,从当年开始,崔承就在布局今日。 宗师长老里有老者回忆片刻,声音幽幽: “战局和当年流传,没什么出入。” “主母是崔承的小妹,老早的时候,两家都各自反对,毕竟嫡系子女结亲干系甚大。但崔承似乎就极力促成了家主和主母的好事,还助他们逃脱家族,逍遥在外。” “玄哥儿出事后,奕哥儿回归就任,似乎后来也是得了崔家不少支持。” “而这一次,如果王允之所言为真……” 长老们将当年的事情一一对过,忽然面面相觑,心生寒意。 “崔承信里说,要千万防范王家,需要可找他相助?” 有人喃喃道。 “怎么可能引狼入室!他就是等着今朝!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王家所说也不见得就是真相。” 长老们迅速吵作一团,幽静的溪水议事厅也显得嘈杂起来。 谢家宗师大致分为了两派,自然是分别支持崔王两家的,占据了大多数。 这近二十年来是上三姓乃至八大家少有的十分和谐的时光,彼此间走动极多,关系甚睦。 而陈郡谢氏因为没有大宗师,显得稍微势弱,便不可避免的在各家联络的过程中,被有所影响。 谢渊一一扫过争吵的众位宗师,几乎绝大多数的长老们都或多或少的偏向一方,他按照往日情报,知道这些宗师与其他家交往甚密。 只有极为少数的几名长老谨慎的持着中立态度,没有在这场争论中发话。 谢渊暗叹一声,大宗师的影响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武道为尊的世界,顶级强者自带耀眼的光环,天龙强者立于云端,哪怕宗师都只能仰望。 这近二十年来,谢家没有大宗师,受到的影响比二叔想象的要重啊。 二十年对世家数千年历史来说的确很短,但二十年都没有大宗师,对谢家来说已经太长。 当然,不只是顶级强者的影响力,更可能还有些实际的好处。 往日谢奕在时,许多东西当事人可能也就是一笑而过;但现在到了危急时刻,没了主心骨,长老们心中的倾向就自动显现出来了。 咚咚咚。 谢渊敲了敲桌子。 溪水厅堂转瞬间便安静下来。 这自然不是因为谢渊有什么威望可言,更不是戴上了家主的扳指,他就真的是家主了。 只因为众长老虽然在彼此争吵,一份注意力始终挂在谢渊身上。 今日长老大会的议事主题是京城巨变、家主更迭,而今天的主角就是谢渊了。 “诸位长老,为何要争辩谁真谁假?” 谢渊缓缓道。 长老们一听,微微一怔,略有疑惑,不过也有人露出深思的神色。 谢渊没有多等,继续道: “若王允之真的是和皇帝勾结,想要坑害我谢氏与崔氏,未尝说不通。皇帝的确究其一生,从皇子开始就琢磨着怎么去除世家的威胁。然而临到老了,他终该认识到这不是他一人一代之功,于是选择了十四皇子作为继承人。 “依我在皇宫里所见,十四皇子勇谋俱佳,心思深沉,手段不凡,的确有雄主之风。老皇帝选他,便说明除世家之志从未稍退。而他最后做的,便是以天子残命,打击世家,为下一代皇帝铺路。 “他当知道没有大宗师的情况下,别说八大家,便只是上三家皇室也不是对手。若我是老皇帝,这时也该认清现实,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而若拉拢分化,方才能见成果。 “依我看,皇帝宣王允之为相,实际上是两人已有默契。他准备拉拢王家,而对付我谢家与崔家。若能一举除掉谢崔两家的顶尖强者,上三姓中两家重创,其余的留待他寄予厚望的十四皇子,大有可为。 “至于王家,能打击其余两家,独自坐大,自无不愿。王氏本就是圣人门徒,在朝为官最多,行事最讲究君君臣臣的,历史上少有明着反对当权皇室。若真要选一家领头,对皇室来说自然是王氏为佳。 “故而两者一拍即合,王允之也不需背地动手,只要晚来一步,在皇宫内二叔和崔家主便是下风。” 众人但觉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微微点头,但还是有人质疑: “你之所言,不过只是推测,岂能认定崔家所言便是真相?若崔家才是幕后真凶呢?” 谢渊看着那名发话的长老,缓缓点头: “我从未说过崔家便是站在我们一边的了。” 长老们一听,这下便显出讶异的神色。 刚刚他们听谢渊一说,都以为他内心更倾向于崔家,尽说王家可能的谋划。毕竟崔萍君是他二叔母,有此影响也很正常。 然而谢渊现在的意思,好像不是如此。 “我刚刚所言,是王家的不是。但王家主的信件,便不见得就是虚言。 “大宗师的战局,我不在场间,我说不清。但我们只看现在,若我、或者诸位长老,是崔家主,可会有什么想法么?” 诸位长老都是沉默,哪怕和崔家有姻亲或是关系极善的那些。 本来势均力敌的两家,一家陷入极大的困局,而两家还有极为密切的姻亲,甚至主母都是另一家的嫡系女子。 若是民间人家,这种情况下,很多时候便是要吃绝户了。 而若是两大世家,那趁其病,即使不要其命,蚕食渗透、瓦解打压,才是真正合格的世家之主应该考虑的。 毕竟上三姓这个体量,在许多朝代已经可以称为诸侯国;上三姓的家主地位,实际上和大诸侯也没什么不同。 谢渊在今天的议事之前,曾经请教过崔萍君。 这位谢家主母、崔家家主之妹望着病榻上的谢奕,面色平静: “以大兄的为人,我不信会他暗害灵韵的父亲。 “以大兄的眼界,我不信他会错过这个机会。 “谢渊,你坐上这个位置,就要以这个位置的角度考虑问题,那么你就会理解我大兄该怎么做了。” 谢渊望着厅堂内的长老们,声音低沉: “我很想为二叔报仇,但现在的谢家,并不具备这个实力。 “我们现在要想的,不是他们谁说的是真的,而是他们两家到底会怎么做,而我谢氏又该怎么应对。 “真假并不重要,我们当做最坏的打算——崔王二家皆对谢氏充满觊觎。 “我知道从平西王之事后,上三姓有了一个平静时期。二十年不算短,但诸位要知道,这份和睦终有尽头。 “当年事变从十多年前开始,到这次京城,才真正落幕。 “而上三姓‘同气连枝’的关系,也是一样。 “放弃幻想,准备战斗,方才是谢家应该做的。从现在开始,我陈郡谢氏将面对清河崔氏、琅琊王氏以及皇室与其他世家的压迫与挑战,和之前千年一样。” 听到这一番话,众位长老微微仰头,望着坐在首位的谢渊。 他们的目光皆是有所触动,心中甚至升起了莫名感觉。 他与那个位置颇为相称。 “我想不久之后的新皇登基大典一过,王家主便会拜相,那时琅琊王氏的声望又要上升;而崔家主这次既然没有伤损,那他们两家必会相碰,上演一场龙争虎斗。” 谢渊摇摇头: “然而两家恐怕试探过后,终究会发现奈何不得对方,目光便转到我们这边来。皇室和王家对我们不会友好,但若要与崔家求助,更是与虎谋皮。诸位,很快我们就会面临挑战,还请诸位长老在各自负责的位置上小心了。若是不行,以保存实力为重,万不可硬碰。” 谢渊事后复盘过多次,他比较相信是王允之暗中和皇帝联手坑了崔家和谢家,导致谢奕重伤的。 但他根据在潜龙宴上体会到的老皇帝的决绝与杀伐,估计老皇帝的目的大概是引圣女和崔承、谢奕全部同归于尽,令相对守旧的王家做大。 而后等王家自去与谢、崔两家争斗,皇室趁机韬光养晦,若在下一代能出一名大宗师,便成了薛王二家争雄,到时候凭借皇室掌管天下的底蕴,或许真能横压所有世家,然后徐徐图之,像分化钱姚二家一般,将世家全部纳于掌控之中。 不过老皇帝最不能掌控的大宗师之战,果然没有按他的想法走。崔承看样子并无大碍,最后的结局,仅有谢家大受打击。但安之这不在老皇帝算中?如今强者恒强,弱者更弱,上三家的平衡彻底打破,势必会起争斗,亦是皇室愿意看到的局面。 八大世家从来不是同气连枝,彼此斗起来才符合规律,更符合皇室的利益。 谢渊吐了口气,收缩势力是谢奕沉睡前定下的方略,他讲完之后,自有谢钧去与众长老完善细节,这里不再需要他了。 他向着众位长老点头致意,而后慢慢起身,玄袍衬托下的背影看起来颇有威势,让人莫名觉得和威望隆重的谢奕有几分相似。 坐在左边上首位的老道耳朵微微动了动,然后抚着白须,微笑道: “谢家有佳儿啊。” 不少宗师微微点头,单论今天的表现,谢渊看起来是一名还算合格的新任家主,甚至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 虽然众人不太相信总结和发言都是谢渊自己想的,但光是这份沉静气度和有条不紊的姿态,便比许多人想象的好得多。 “还以为是个黄毛小儿,看来谢奕睡觉前也不是胡选的。” 有名粗豪的长老拍了拍膝盖,呵道。 许多宗师都微带赞赏之意,今日人来的这么齐,不无“面试”谢渊之意。 虽然很给面子的没在这种场合出难题,但是长老们何等人物?看几眼便能知其大概。 众长老对谢奕留下的方针和谢渊的吩咐并无意见,谢钧负责和众人确认过后,直到深夜才算全部处理完。 众人心头都不轻松,知道谢家恐怕要面临不小的挑战。 这个年轻人真能带领谢家吗? 不少人心里都十分凝重。 “他今天的表现不错。 “但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无知小儿倒对我们更好一些。” 一间静室之中,几名气息深沉的长老聚在这里。 白天的议事,对他们来说似乎并没结束。 “无妨,他并无根基,家族的要职都在各位手里。就算有崔萍君助他,黄毛小子,能起什么风浪?他到底如何,无关大局。” “不错。谢奕他们这一脉,把持家主之位已经太久了。” “就是!如今他自己不成,还要将位置传给谢玄的儿子,连宗师都不是,说出去我谢氏岂不让人笑话?当年他上位时,就不让我服气,后来看他干得还不错,也就罢了。结果现在还要成他们这一支的家天下了?” “我谢家是陈郡谢氏的谢家,不是他那一脉的谢家。往上数三代,他们也是从别支手里拿过的家主之位,如今既然后继无人,只有黄口小儿撑大梁,我看……也该退位让贤了。” 最先发话的那名宗师静静道。 其余气息强大的身影互相对视一眼,慢慢发话。 “同意,这是为家族好。” “同意。” “同意。” …… 谢渊回到自家的大院,在云竹和侍剑的帮助下脱下了玄袍,松了口气。 这衣服穿着就麻烦,装深沉更是装得让人身体都僵了。 他换上便装,敲了敲肩膀,终于自在。 而后谢渊便又出了门,赶到家主大院去,探望谢奕。 换住处这种事情自然就不用做了,现在谢灵韵也住回了父母的院落,和母亲崔萍君一起照料谢奕。 到得卧房,看到谢奕气血红润但没有动静的脸庞,谢渊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失魂症,宗师以上的高手相争若伤及神魂,体魄又太过强悍救回来了,便是这副模样。” 崔萍君静静道。 谢渊看着在床榻前寸步不离的妇人,默默点头。 “二叔肯定会醒过来的。” “自然。我年轻时和他一起去算过,他不是福薄之人。” 崔萍君低声道。 谢渊不知怎么接话,只得默默垂立。 “走吧,出去说说那些老家伙们都有什么意见。不要在这吵到他,他本来不想当这家主的。” 崔萍君静坐一会儿,主动说道。 谢渊和她来到外间,看着叔母轻柔的给他倒了一杯清茶,恭谨的谢过之后,将白天的事情大致讲了。 其实,那两封家主通信,谢渊本是拿不到的。 但崔萍君身为主母,实际上在家族里自有不小的能量。 那两封信,便是她交给谢渊的,不然谢渊恐怕都被蒙在鼓里。 想当家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后谢渊和崔萍君一起看了那两封信之后,交谈了许久。 谢渊这才知道崔萍君不只是管理家族内务井井有条,从未出过岔子,便是这些外务,也是信手拈来,一眼便能看到关键处。 怪不得她能成为谢奕的贤内助,又以崔氏嫡系的身份当上让人无可置喙的陈郡谢氏主母,又让当初天赋不比谢玄差太多的谢奕什么都不要了,带着她私奔浪迹江湖去,实在是极为聪慧不凡的女子。 谢渊虽然不笨,也早已磨炼的心智成熟,但对这些家族政治十分生疏。 若不是崔萍君给他起头,恐怕他也不能有条不紊的将今天的长老大会完全掌控住。 背后有崔萍君的支持,谢渊才不至于是个光杆司令,什么也做不了。 但谢渊也是极聪慧的,崔萍君可没给他打稿子,所有发言,皆是他自己心中所设想的。 崔萍君提点他一二,聪明人便不用多说,只需要熟练,便知这些事情本质也都差不多。 若不是聪明人,那早点下来也好。事事说透,那家主就是她崔萍君了,她不愿意这样。 但事后看来,谢渊做得不错。 在谢渊来之前,崔萍君自然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家族的心已经不齐了。” 崔萍君听完,轻轻点了点头: “也是可以预料的事情。这么大一摊子,从来也没真正齐过。所以大世家的家主一定要是大宗师,不然便服不了众。” 谢渊微叹: “我年纪小,修为低,在家族根基还浅薄,不能服众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你是你二叔亲自选的。我跟你二叔一起数十年,我知他绝不是乱来的人。既然他选了你,那就说明你可以,并且谢家内没人比你更合适。” 崔萍君目光炯炯的看着谢渊,语气坚定道: “你要相信自己,不能放弃,不然便是辜负了你二叔的心意。” 谢渊点头,沉声道: “我知道,虽然有压力,但我绝没忘记二叔的嘱托。” “那就好。” 崔萍君露出一丝微笑: “既然你敢挑起这重任,我自会帮你的。” 谢渊心中微松,若无崔萍君这样熟于族务的帮手,他就真是两眼一抓瞎了。身边没人,如何理得清族内族外千头万绪,斗得过那些老于世故的谢氏宿老? “叔母,人心不齐,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为好?” 谢渊谦虚的请教。 “什么都不要管。” 崔萍君给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内务交给我,而外务的话……谢钧是你亲堂叔,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外务交给他你也可以放心。 “你需要做的,就是修炼。” 崔萍君看着谢渊,继续道: “你二叔当初……时间虽然不多,但该说的一定都说了。他说你该埋头修行,你就埋头修行。至于族事,随他们折腾,如你二叔所说,最不济也得剩个陈郡,谢家偌大基业,还不至于被折腾垮。 “你一定要尽快提升实力,尽快成为宗师。短期内我可以帮你抵挡风雨,但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的。若一直连宗师都不是,恐怕这个位置很难保得住,而到时候谢家会走向何方,都是未知。 “谢家即将面临莫大挑战,谢渊,你也一样。” 有了崔萍君的承诺,谢渊知道不用自己操心太多,便闷头练武。 说一千道一万,只有这才是根本。 不过在长老大会之后不久,族内便有许多风言风语传出。 如谢渊根本不会管理家族,只是个武夫,如崔萍君大权独揽,是有了崔家授意,如谢奕这一脉搞家天下,违背了谢氏族训“能者居之”,等等等等。 而更快的,甚至直接将难题出在了谢渊头上。 “少爷,少爷……” 云竹找到正在练功的谢渊,面有难色。 “发生了何事?慢慢说。” 谢渊见状,停下架势,温和的问着云竹。 云竹抿着嘴唇: “药房那边,说您还用不上家主的补贴,毕竟您……不是宗师。他们说现在家族正是困难之时,保证您的修行资源绝无问题,但是多的恐怕就……” 谢渊一听便明,有些人已经开始了,这只是一个试探。 现在虽然说的保证他的用度,可是看起来还不如他之前的时候。 再过一段时间,安知这些人还识不识大体? 他叹了口气,大厦摇摇欲坠时,总有人想的是争权夺利,而不管洪水滔天。 微微摇头,谢渊淡淡道: “没事,府里的还够我用上一段时间,你不用去了。” “诶?少爷,难道就这样不管了吗?” 云竹咬着牙,心中十分气愤。少爷这般天纵奇才,不让他修行,对家族也是不利,真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 可是,少爷连争都不争一下吗? 云竹有些替谢渊委屈,侍剑更是在一旁磨剑。 但谢渊不说,她们也没法做什么。 如是过了几天,族里忽然有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引发众人讨论。 药房长老谢闻的妻子王氏被崔萍君叫去问话,而后,但凡这一支有王家血脉的后代,全都被暂时禁入族地。 崔萍君只是温和的说: “我不是说王家一定就害了家主,但是我问来问去总觉得心里不稳当。反正最近家族正是困难之时,族地也见拥挤,便请他们出去散散心。 “什么时候回来?等谢奕醒了再说。” 谢闻自然是破口大骂,他这一支的人都被赶出了族地,奇耻大辱什么的先不说,对后代子弟的求学、练武、培养,外面哪里比得了族地?实打实的耽误。 然而任他怎么说崔萍君是崔家的奸细,崔萍君处事众人都看在眼里,过去的十数年从未有人多说过什么。她现在这个节点更是谨慎,连长老会议都不去,绝不插手外务,却将族地的内部事务牢牢抓在手里。 但谢闻似乎也不只是一个人,背后另有其他长老,明里暗里的反对崔萍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崔萍君虽然现在一直管理着整个谢氏族地的内务,但能否一直一言而诀,恐怕也是未知。 直到镇武长老谢伏破天荒的发了话,谢氏武库也暂时禁止药房一脉的人登楼,这次冲突便立即平息。 谢氏武库顶楼。 小老头谢伏看着谢渊,砸吧砸吧嘴: “谢渊啊,你的修炼保障,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在这里添乱子。 “但按理说,镇武长老是绝不能插手族务的,我只能管得了你的修炼,其他的事情,我帮不了你。” 谢渊深深一躬,十分诚恳道: “多谢长老了!” 谢伏虽然这样说,这次毕竟算是破例了,其他长老不知他心中所想,肯定会偃旗息鼓一阵子。 就算是暂时的,也缓解了谢渊的压力,而且保证他的修行用度绝对是应有尽有。 谢伏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谢奕这一睡,便把家族当年的积弊都给弄出来了。谢渊呐,你修行可得努力,焚天灭道枪多练个几式,全都到达熟能生巧的境界,谁还敢小瞧你?” 谢伏啧啧道。 家族生变,压力重重,谢渊闷头修行,谢伏则倾囊相授。 不过回来第一天,谢伏让谢渊练一练,就见谢渊的人间太平有所突破,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这么点功夫,就境界更上一层楼了? 这就是第一次便看遍整门枪法的天赋? 谢伏克制住了喊先祖的冲动,教起谢渊就更有劲了。毕竟哪个老师不喜欢聪明的学生?而谢渊更不是聪明二字可以概括,他是开挂。 如此一来,不再考虑其他,不再有人敢在这上面使绊子,有谢伏的用心指导和充足的资源提供,谢渊的实力蹭蹭蹭的往上涨,用日新月异、一日千里形容并不为过。 谢伏自然是一日一叹,如见神明。 若是平常时期,谢家出了如此天才,谢伏只会喜不自胜,笑容都压不住。 但现下谢家颇有些内外交困,谢伏看着谢渊枪雾如影,赞许惊叹的神色中隐藏担忧。 这小子的担子如此重,不知时间会不会等他? 时间眨眼过去月余,谢渊的修为自然是突飞猛进,十分喜人。 然而毕竟距离宗师尚有不小距离,他也无法一蹴而就。 “还得努力啊。” 谢渊泡在药汤池子里,默默想着。 咚咚—— 浴室门扉被轻轻拍响,谢渊早听到云竹的脚步声,唤道: “进来。” 吱呀。 云竹推门进来,在雾气缭绕的浴池前微微一福,朝着背对自己的谢渊柔声道: “少爷,门房通传,有客人找你,正在大门等候。” “是谁啊?” 谢渊挑眉问道。 既然是在族地大门等候,说明并不是谢氏相熟的人也不是自己打过招呼的几位朋友,那还有谁找自己? 云竹道: “是一位自称来自止空山的女子。” 哗啦一声。 谢渊腾的从浴池里站起,转过来望着云竹,诧异道: “止空山?” 止空山? 自己哪认识止空山的人,明明就是举火使云星! 她怎会来找自己?而且还是直接找到陈郡来,真不怕死? 云竹看着谢渊赤裸的上身肌肉匀称,水珠顺着肌肉的弧线往下流淌,微微脸红低眉: “嗯,客人说是少爷的朋友,还带来了她师长要交给您的东西。”(本章完) 300.第298章 万兵烛影 陈郡谢氏族地,正门旁的门房。 脚步声响起,谢渊缓缓走入了门房之中,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全身罩着眼熟的兜帽的身影,眼皮抖了抖。 装都不装一下啊…… 他挥手向着恭敬的守卫和仆役示意,然后让他们暂且离开,门房内一时就只剩下谢渊和穿着兜帽、裹得严严实实的举火使云星。 “你们这样子,止空山的人不会有意见吗?” 谢渊看着云星自在的将兜帽摘下,仍然露出了浓厚妖异的紫色眼影和姣好白皙的俏脸,不由问道。 云星眨了眨眼,笑道: “他们敢吗?” 谢渊沉默,无言以对。 “谢——家主,呵呵,小段时日不见,你摇身一变就成大人物了呢,本使见你是不是还得给你见礼?” 云星背着手,绕着谢渊转了一圈,眼神中饶有兴致。 谢渊平静道: “尊使客气了,下跪倒也不必。” 云星愣了一下,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龇了龇牙: “你可真会开玩笑……既然不用行礼,就在门房用粗茶招待,就是你谢家主的会客之道吗?” 她指了指门房给她泡的那杯清茶,笑盈盈道。 谢渊瞥了眼那杯香茶,虽然只是门房所用,但谢氏待客,便是这里也是上佳的茗茶。 而且虽是门房暂歇之所,但却是陈郡族地的正门门房、客人候室,实际上已经比大多数人家的会客厅都要宽广且精致,自有大族气象,绝不敷衍。 “我看这里挺好。” 谢渊坐在一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悠闲的品了起来。 云星双手叉腰,眼睛一瞪: “我说谢家主,怎么也该请我进去坐一坐吧?就在门房说话,未免小气。本使还辛辛苦苦给你带东西来着。” 谢渊见云星拿着一个盒子晃了晃,心头一动。 之前云竹通报说,这家伙说的是帮“师长”带了东西过来。 而他自己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止空山的高徒,明明就是魔教妖女、四尊使之一。 她的师长,还能是谁? 而那位给自己送的东西,又会是什么? 谢渊心中十分好奇,但见云星拿着盒子有意无意的晃着,却是坚决的摇摇头: “尊使,对不住了,但领你进族地里面去……呵呵,等哪天你带我去你们总坛看看再说吧。” 刚成家主就带家族死敌进族地晃悠,他怕把谢奕气醒,谢玄气活。 “真是没礼貌。” 云星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眼珠一转: “但去总坛么,你只要想去我就能带你去,就看你敢不敢了。” 见云星笑眯眯的,谢渊低眉,没有接话。 虽然不知道灶教的总坛到底在哪里,但他就是胡吹而已,真给他再多几个胆子也不敢去。 他转过话题: “话说那日在京城,为何出来之后没有见你?” 云星瞥他一眼,戏谑道: “主人都告诉过你要离开京城了。明知有乱子,我不赶紧跑还干嘛?还是说…… “你舍不得我,在埋怨我没有陪你呢?” 云星嗓音变得柔媚沙哑,紫色的眼影中明眸含情,魅惑十足。 谢渊看得心头一跳,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又抿了一口茶。 虽然身边常有慕朝云、司徒琴这等绝色,而终日在自己身边打转的谢灵韵也是倾城少女,但是像云星这种充斥着魅惑感的女子却是头一回碰到。 不能被坏女人给忽悠了。 谢渊正暗自警惕,云星盯着他,忽然掩口轻笑,眼中流露出夸张的神色: “喂,谢家主,看你样子,不会……还没体会过女子的滋味吧?” 谢渊顿时呛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微微蹙眉: “云尊使,你们灶教未免太奔放了一些。” “恼羞成怒啦?不会吧不会吧?堂堂陈郡谢氏的公子哥儿,现在都是家主了,身边没个暖床丫鬟什么的吗?还是你不会?小弟弟,你今年多大啦?” 云星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兴致勃勃的连声问道。 谢渊本来不想理她,奈何她一直盘问,语气表情满是轻佻。他不由哼了一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他以前的资源也很多的。 “怎么,云尊使年纪看着也不大,就已经识人无数、身经百战了吗?就来瞧不起他人。” 若是普通女子听了这话,指定着恼。 但云星却不会,她听了只是笑眯眯的,嘴角微翘,慢声道: “谢家主要是对这个问题感兴趣,自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呵呵,反正你也挥退了下人,这里也没旁人……” 她说着说着,将罩袍的衣领扯了扯,虽然没有露出什么,但是罩袍骤紧,妖娆的身段顿时被钩勒了个完完整整,曲线毕露。 ? 这么有?真是小瞧她了。 谢渊又开始咳嗽起来,纸上谈兵的终究比不过魔教的大狠人,不由再捧茶杯掩饰一下: “云尊使,这里是谢氏的门房,不是卧房。” “门房怎么啦?我听说你们有钱人就喜欢玩些活,恐怕还嫌卧房没意思呢。嘻嘻,瞧你那样子!其实你让下人离开,他们指不定都在想家主喜欢什么调调呢……” 眼见云星越说越没谱,谢渊招架不住,赶忙制止: “行了云尊使,还是说说你的来意吧。” 云星嘻嘻一笑,这才慢悠悠的把那个盒子放在桌子上,叹息道: “没良心的,枉我千里迢迢来给你送东西,连门都不让我进。” 见云星把匣子推过来,谢渊好奇道: “这是什么?” “打开不就知道了。” 谢渊沉吟一下,在云星略带讥嘲的眼神中仔细检查过后,然后慢慢将匣子打开。 刚刚推开盖子,一股玄奥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古朴,高远,混乱,锋锐…… 熟悉的气息散发出来,谢渊愣了一下,眼神一凝。 一根通体黑色、宛如扭曲树枝的蜡烛静静的躺在衬布里。 黑天书? 谢渊隔着盒子一点没感受到这里面装的竟然是黑天书。 虽然听到云星来替司徒婉送东西时,谢渊幻想过那么一息,但他可没真的想过会将这东西送给自己。 眼中流露出一丝喜意,谢渊正要伸手去拿,却见一只白嫩的手忽然将盒子按住。 谢渊抬头,见云星似笑非笑,道: “这么猴急干什么?” 谢渊默默收回手,问道: “还有条件?” 云星眉眼弯弯,笑眯眯的: “哪里话,主人送你东西,怎么会还给条件呢?” “那……” 谢渊有些不解。 “但她没设条件,我这么辛苦,要点辛苦费不过分吧?” 云星眨巴着紫意包裹的大眼睛。 吃回扣吃得可真理直气壮呐。 谢渊腹诽一句,但看着她纤手按住的黑天书,耐着性子问道: “尊使想要什么?” 云星盯着他,嘴角一勾: “要你。” 谢渊嘴角扯了扯: “抱歉,你是一个好人……” 这下轮到云星露出困惑的神色。 他竟然说自己是好人? 云星露出些微异样的目光,这个评价倒是稀奇,他不会当家主当傻了? 魅惑少女摇摇头,道: “我没与你开玩笑。若你想要这黑天书,过段时间便需答应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谢渊顿时皱起眉头。 “帮我对付一个人。呵呵,不难,也不会违反你那假仁假义的原则。” 云星笑道。 谢渊见她不愿意多说,不由沉吟。这种人情债最是麻烦,她又不说清楚,万一牵扯大了可让人左右为难。 云星却把匣子直接推了过来,悠悠道: “咱也不是强迫你,到时候你若不愿意,也就罢了,我就当识人不明,错付了负心汉好了。” “……我好像也还没答应,更没把你怎么样吧?” “嘻嘻,就这么定了!反正不可能不给你,不然万一主人知道了,怪罪下来我可受不起。” 云星自顾自的决定了,拍拍掌露出满意的神情。 谢渊看着手边的黑天书,犹豫一下,难以遏制的还是将其拿下。 罢了,这东西不能不收。 至于“回扣”,到时候看具体情况好了。 反正这家伙也是私下吃拿卡要,自己本也没答应,到时候若是不对便不帮她忙,她也没法告状。 谢渊小心翼翼的收下黑天书,看向完成任务、悠闲品茶的云星,斟酌片刻,慢慢问道: “那位为何要给我如此珍贵的奇物?” 云星打量他一眼,笑盈盈的说道: “丈母娘疼女婿,自古皆然。” “………………” 谢渊沉默了好一会儿,感觉好像没什么毛病。 “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你堂堂尊使费了好大力气、差点出事才拿到的,这才没多久,怎么又给我了?” 要给怎么不当初直接给……谢渊这句没有说出口。 就算这样,未免也太大方了,哪怕是看在司徒琴的面子上照顾自己。 若只是司徒婉私人的行为,倒也罢了;但若算下来是灶教所给,那谢渊又觉得东西有点烫手。 刚刚看到黑天书就挪不开眼,没想那么多。 现下再回想起来,谢渊顿时犹豫,哪怕他对黑天书再觊觎,此时身份、司徒婉身份,让他不敢擅接。 眼见谢渊又要掏出黑天书来,云星摇摇头: “都说了是她老人家给你的,她拿着把玩了几天,或许是该解答的疑惑便解答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就赏给你了。 “没有非要让你入教或怎么样。这东西你难不成还要大肆宣扬么?这种等级的奇物,你要说出去,那麻烦就会不断的找上门。若你如此没有脑子,到时候你们谢家这个状况,恐怕要雪上加霜……嗯,倒也不错。” 谢渊听她这样说,这才缓缓点头,将黑天书小心收好。 云星以为他没经手过这等宝贝,还告诫了他两句。 她却不知谢渊算下来,接触过的黑天书都有四页了,将近总数的一半。 这么说起来,频率还挺高。 不过谢渊见怪不怪,宝物有德者居之。 他觉得自己德行就挺好的。 云星又和谢渊闲扯几句,话里话外不无挑逗调侃,让谢渊直呼妖女嚣张,灶教里风气真不知多么奔放。 谢渊也旁敲侧击问了她到底需要帮什么忙,还有什么难得了堂堂圣女候选人、灶教四尊使的? 不过云星只是卖关子不答,只说到时候就知道,还得过段时间,至少也得过了新年。 反正年关也就在眼前了。 谢渊心中隐有猜测,或许能让四尊使为难的,恐怕只有另一个四尊使了。 将云星送走,看着那个兜帽身影几步便变得模糊,消失在大路上,谢渊这才摸了摸胸口揣着的东西,往自家赶去。 怎么就跟魔教拉上关系了? 谢渊微微皱着眉头,也不知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亲手格杀了燃火使,这云星暗地里估计还拍手叫好、感谢他倒是可以想象,圣女似乎也毫不在意。 圣女还实打实的送了如此宝物,谢渊对这未来丈母娘也拿不准心思,也的确舍不得拒绝。 有了这蕴含兵器之道的黑天书在身,谢渊的修行速度肯定突飞猛进,正是他现在亟需的帮助。 难不成真是丈母娘心疼女婿? 可是这位丈母娘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和谢家,或者说和自己,实际上是有大仇的…… 谢渊微微叹了口气,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份也微妙了起来。 罢了。他摇了摇头,债多人不愁,多想无益。 回到府中,谢渊屏退所有人,将自己关到密室里面,然后缓缓取出那个匣子打开。 黑天书,万兵烛影。 谢渊隐约间仿佛又看到了无数演示兵器功法的烛影,微微一怔神间,才恢复了清醒。 【黑天书:(3/2000)】 就这一下,又增加了两点进度。 谢渊呼了口气,虽然没有初次接触时那样的大进度大领悟,但是揣在身上,长此以往肯定比一锤子买卖的收获要大得多。 正好现在修炼焚天灭道枪颇为缓慢——当然是他自己觉得的,若是相对他人而言,他的进度已经让谢伏震惊到麻木。 谢渊不是一眼顿悟、朝夕破境的快,但他的进步仿佛永不停止的车轮,以稳定高效的速度一直往前碾去。 任何关隘难处都挡不住他前进的路途,无数拦住其他人的关窍高峰,很快便会在谢渊的后面化作一条平整的车辙,看不出其他区别。 无可阻挡。 谢伏观察谢渊许久,最终只有这一句评价。 但绝世枪法修炼起来还是多了许多水磨工夫,谢渊倒不是没有耐心,但时局不等人。 现在好了,有了万兵烛影,谢渊已经隐隐感觉到对兵刃的掌控加强,领悟加深。 他修行中对兵器一道、除开剑法的感悟定会倍增。 隔一段时间若打破进度,还能得到一次大进益! 而之前已经证明,这对焚天灭道枪也是有用的。 或许,伏长老很快又要吹胡子瞪眼了。 谢渊拿着万兵烛影,露出笑容。 得到了丈母娘的关爱后,谢渊更是沉浸在修行中不可自拔。 不过谢家的潜流并没有因此减少。 年关将至,在崔萍君的主持下族地已经开始布置起来,年味渐渐浓了。 然而众人皆知今年一定不是个寻常年。 家主大院中。 谢渊、崔萍君还有面貌沉稳、看起来便内敛细致的谢钧聚在一起。 谢钧望着谢渊和崔萍君,呼了口气: “近日已有好几房都不再上报日常细表、账目了。” “都有哪些?” 崔萍君静静问道。 谢钧微微皱眉,扳着指头道: “神农堂,龙武院,兴隆阁下一半的堂口……他们都说本该给家主汇报,不该给我汇报。” 谢渊抬眉道: “可没人找过我。” “他们说你太年轻,也不懂,不必来烦你练武。” 谢钧摇头: “都是族里的老资格,好多还是奕哥儿甚至玄哥儿当家主之前就在那位置上了。他们自视甚高,或者说……呵,反正觉得自己就能做主。” 崔萍君凝声道: “他们这等同于是要分裂家族了。就没想过等灵韵她爹醒来,他们如何交代么?” 谢钧和谢渊沉默,恐怕许多人都想着谢奕醒不过来了,或者就算醒过来也不知是多久以后的事情,自然不会去管。但这话自然没法和崔萍君去说。 崔萍君摇摇头: “罢了,只要没有出大岔子,便先如此吧。谢渊,你近日修行如何?” 崔萍君向来是不管谢渊的修行进度的,今日发问,看来也是感到些许压力。 谢渊点点头: “伏长老说我的进度,是他生平仅见。” 瘦老头的原话其实是“非人哉”,谢渊还对他发现自己进度更快之后眼睛瞪大的样子印象很深刻。 崔萍君和谢钧脸色都是缓和,微笑道: “既然镇武长老都对你赞誉有加,那你肯定是真的让他觉得了不得了。呵呵,当初你父亲、二叔可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夸奖。” 谢渊倒觉得谢伏还挺爱夸人的,或者说挺爱夸自己的,看起来没那么严厉的样子。 “就这样吧,这些事情你明个心便好,具体不用管,我和你七堂叔会帮你处理好的,你自修行就好。” 谢渊感觉得到两人的压力,不过他也只能继续修行,毕竟根源还在他这。 年关就在眼前,谢渊正在和跑来的谢灵韵一齐练武,兄妹同心互相监督,忽然得人通传: “家主,龙武院秉长老请您前去,有要事需要您决断。” “谢秉长老?” 谢渊微微皱眉。 龙武院是谢家族里最高等级的演武堂,是精英弟子练功之地,如之前谢淳、谢维等人都是属于龙武院的学生。 但龙武院也是最近不理睬他这个家主的头号部门之一了。 谢秉身为龙武院的管事长老,个人修为也是天地双桥皆通,当有飞龙榜宗师的实力,在家族中也是极有地位的。 不过一直不鸟自己,现在他找自己去,能有什么好事么? 谢渊沉吟片刻,便直接道: “告诉秉长老,我随后就到。”他稍作收拾,便带上了凑热闹的谢灵韵,一齐赶到了龙武院。 进入这宽大如演武场的院落,谢渊就看到身影如同标枪般挺立、面容一丝不苟的谢秉站在场中,静静的注视着子弟们练武。 而有他亲自监督,哪怕这里许多子弟都是谢家的天之骄子、各支的宠儿,也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大气都不敢喘。 谢渊见状,微微点头。谢家的人才不曾断绝,便有龙武院的功劳。 他漫步上前,对着谢秉微笑道: “龙武院人才辈出,秉长老劳苦功高。” 练功的子弟们都注意到了这个新任家主的到来,一边练功,一边悄然挪过目光。 见谢渊如此说话,他们都是有些瞪眼睛。 他这家主当的还真像模像样,真来视察啊? 这么年轻敢跟秉长老如此说话,他们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 谢秉看到谢渊过来,刚毅的面容扫了他一眼,然后竟然理都不理,直接转头对着面前一名子弟大喝道: “分什么神?没见过人么?” 那名弟子一个激灵,赶忙全心全意的练功。 谢渊见谢秉似乎没有理他的意思,自顾自站了过去,也不见外: “秉长老,难得找我,不知有何事啊?” 谢秉这次看着他,慢慢道: “不着急,等我带完这批学生。” 说罢,他就不再理谢渊。 练功的子弟们都是眼珠乱转,感觉新任家主不能服众的消息,果然是真的。 只是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在背地里,结果谢秉当着众人都如此明显,让他们这些年轻子弟都看得分明,恐怕问题已经不简单。 不知接下来会有什么热闹?说起来谢渊比他们许多人年龄都要小,坐这个位置本也是难为他了。 众人一边练功,一边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谢渊见谢秉有意要晾着他的模样,微微一笑,也不发作。若是当着如此多的人面前红脸失态,那才是遂了有些人的心愿。 谢秉不急,他也不急,他就在旁边看着。 不过一会儿,谢渊忽然对着前面一个练剑的子弟: “你这剑留力多了,明明是攻式,力留多便让了先机。不妨再加一分半的力道试试。” 那子弟听了,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谢秉一眼。 谢秉眼睛一眯,扫了谢渊一眼,而后又看着子弟,没有说话。 那人见状,犹犹豫豫的将刚才的剑招又使了一遍。 结果他这下剑招顺畅且犀利,感觉果然和刚刚大不一样,不由眼睛一亮,将一套剑招完整的使了出来,然后颇为高兴的叫了一声: “我明白了!谢过……家……额,谢谢指教了!” 他拱了拱手,在谢秉的目光下将有些别扭的称呼敛去。 谢渊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客气了,身为家主,指点子弟练功也是分内之事。” 众人见他老气横秋、言之凿凿,皆露出怪异的神色。 他才多大?才多少修为?真把自己当能指点人的家主? 但要说他说的有问题,好像也没有……要说没问题,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众人默默练功,谢渊在场中漫步,又站到另一名练枪子弟的不远处,看了一会儿,连连摇头: “枪是破阵兵,这么多守势,倒不如直接拿两面盾牌。” 那人闻言,略有不服: “以家主之见,在下这枪该怎么使?” 他在家主二字上下了重音,全场都听得到,不少人顿时抿起来嘴。 谢渊看得出他的不服,微微一笑,将佩剑抽出: “你若觉得刚刚那一招使得好,就试试看能不能让我退一步。” 那人闻言,目中精光一闪。 他可不是普通的子弟,同样是三变境的精英武者,和谢渊同处一境。 见谢渊单手持剑,另一只手背在背后,脚下随意站着,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他哼了一声,道: “那便得罪了。” “不用留手。” 谢渊嘱咐一句。 那人本也没打算留手。他眼神冷淡,举起长枪,微一运气,然后枪上起舞,梨朵朵,猛地刺向谢渊。 枪尖无影,旁人都看不真切枪头在何处,不由惊呼: “骏哥儿的枪法又有进境了!” “是啊,明明这么厉害,真不知道……额。” 他们惊呼声才响,就见谢渊的长剑竖起轻轻一拨,就将看不清的枪头从面前的枪影中直接拨出。 谢骏长枪陡然一歪,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观众为谢骏而起的赞叹声戛然而止。 谢骏目光中有些难以置信,看着谢渊手中没怎么用力的剑,再看看自己的枪,一咬牙: “再来!” “好!” 铛—— 同样的方式,谢骏又是一个踉跄。 “再来!” “行。” “这次不算。” “没问题。” “……” “我刚没使力。” “嗯。” 连续数次,谢骏逐渐发狠,甚至已经使出浑身解数。 然而谢渊就是不丁不八的站在那里,一手背在背后,一手拿剑随便挡着,就将谢骏的枪全部挡下,毫不费力。 旁观的子弟都已经张大了嘴,他们听说这家主明明也就是才入的三变境不久吧? 同境界对阵,还是用剑对枪,怎么可能跟大人打小孩、宗师指点后辈一样,如此轻松写意? 这,他们真是一个境界吗?就是谢维、谢淳他们,碰见谢骏迅猛的枪招,也不可能这样随便的接下! 他是胜过谢淳,实力极强。但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就不是实力的问题,完全像不在一个境界。 谢渊看谢骏已经双目发红、开始怀疑自己了,便不再继续,而是趁他再度出枪时,喝道: “长枪破阵,一往无前,当是这般使的!” 谢渊长剑陡然变了发力的姿势,突得往前戳去,如同一条破阵的长龙! 叮的一声,枪剑相对,谢骏握不住长枪,一下松手。 长枪向后飞落地面,谢骏望着谢渊的这一剑,面目震颤,双手微抖。 他感觉得到,谢渊没怎么用力,但那一剑、不,那一枪的枪势,让他完全抵挡不了。 “看明白了吗?” 谢渊微笑着问。 谢骏回过神来,回味着两人出枪的不同,顿时神色变化。 他用力一拱手: “谢谢指教。” 谢渊摆摆手,扫视了周围一眼,笑道: “接着练啊,看我干什么?你们不练完,我都得等秉长老。” 旁边静默围观的子弟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在复杂的心情中继续练功。 谢渊就在子弟中游荡,时不时的指点这个,点评那个,而被他讲评过的都感觉受益不小,一时又惊又喜,不亚于被师长单独指导。 很快的,众人便发现,这个小家主,好像指点他人真有一套?他们不敢小瞧,反倒期待起谢渊走到自己身边。 谢渊看着九成九都是用剑使枪的谢家子弟,以他剑道上的造诣、以及焚天灭道枪熟练的见解,不要说这些最多就刚到三变境的子弟,就是谢维等人,他也可以和他们讲解一二。 谢秉在后面一直看着,眼睛眯起,精光内蕴。 “自由练习。” 他突然喝了一声,然后不再在场边指点,望着走过来的谢渊,打量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觉得,自己练得很好?” “我觉得一般,但伏长老说还成。他还说,我的年龄、我的进境,是他生平仅见。” 谢渊微笑着说。 谢秉顿时沉默。 镇武长老的地位,在族中向来仅次于族长。而如今谢奕沉睡,谢渊不能服众,谢伏既是家族中辈分极高、地位最高之人,又是武道修为最强之人。但凡他发过话,无人敢造次。 谢秉移过目光,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招过来三个人。 谢渊见这三人,没什么印象,正有些奇怪谢秉叫他们来干嘛,便听他说道: “此三人是金陵姚氏派来习武的,本该由谢奕教导。现下谢奕教不了他们,进度耽搁。年关将至,他们又该回去金陵,你说该怎么办?” 谢渊看着三名姚氏子弟,这才想起来这三个人的来历。 当初谢奕带他出姚家,曾经应诺要亲自教三名姚氏子弟练功三年,以弥补他杀了姚天川的损失。 看来这三人就是留学生了。 谢渊微微蹙眉,扫过三人,淡淡道: “你们要找我二叔练武?” “诶,这个,不是……是。” 三人看到谢渊不太友善的目光,都是后背微微发紧。 谢渊的目光,对姚氏的年轻人仿佛自带压迫感。 特别是姚天川都被他无声无息的整死,而他还在姚家大摇大摆呆了那么久,姚氏众人都恨得牙痒痒,私下没少发狠话,见面定要食其肉啖其血。 然而真见面了,感受着谢渊不加掩饰的煞气,联想到他的名声、实力和表现,联想到他对姚家的敌意和破坏,三人都有些犯怵。 谢奕教不了他们后,他们虽然惋惜,但是能在龙武院练武、用度又是不缺,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跟谢秉说了一声,其实不过是为了要点更好的条件,想要他多亲自教导而已。 结果不知道谢秉怎么想的,直接就把谢渊叫了过来,三人顿时有些后悔。 他现在都是谢氏的家主了,真要把他们三人怎么样,又能如何…… 见三人有些紧张的模样,谢渊平静道: “二叔身体有恙,暂时教不了你们。你们还非要他教导的话——” 他声音拖长,慢慢道: “那只有我来教你们了。” “诶?不用不用。” 为首的人双手连摆。 “没事。反正你们只是要当谢氏家主的徒弟,谁是家主你们又不在乎。是不是?” “不……” “来嘛。都是使剑的,是么?” 谢渊笑眯眯的: “拔剑,快点。” 三人脸色发白,十分不利索的拔起剑来。 家族里同一代中最耀眼的剑道天才姚天川都是谢渊的剑下亡魂,他们能怎么办?他们也很绝望。 见三人吞吞吐吐的将剑握好,谢秉皱了皱眉头,这三人太不成气候了,见到谢渊竟然如此怕。 他没想到谢渊的名字对姚家子弟来说实在是有些阴影,一时只是大摇其头,觉得姚家的没落果然是有原因的。 但无妨,这三人本身不能给谢渊造成麻烦,谢渊若带着私怨整治了他们,同样是可以参一本家主失仪的。 然而谢渊的表现出乎了四个人的意料。 他等三人拔出剑来,没有要教训他们的意思,竟然真的一板一眼的教起他们剑法。 姚家的剑法,他还真知道一二,甚至秋风楼的秋风落叶剑造诣不低;而不是姚家的剑法,他更是造诣非同一般,尽可以指点他们。 当然,其他的剑法就免了,帮他们姚家剑法进益,教他们点剑理自无问题。 三人愣愣的看着谢渊演示,而后渐渐目光灼灼,用心起来。 他们不是修为极高的,但是姚家专门选的年轻悟性高的好苗子,一看谢渊演示讲解,便知道不一般。 谢渊演示完,又让他们练,然后一招一式的给他们改进,真如师傅带徒弟一般。 等剑法练了两套,三人皆是有所收获,谢渊又问: “你们练的小金河功?大金河功?有什么问题,我可与你们解答。” 姚家的留学生顿时面色微妙,大金河功流落出来就算了,还要谢家的人来教? 但以姚家现在的状况,谢渊九层的大金河功,实际上都排在上游了。 三人心情复杂,然后争先恐后的开始请教。 谢秉早就避嫌的离开,谢渊和他们讲了约莫半个时辰内功,然后看看天光,道: “你们回金陵之前,每日我教你们半个时辰剑法,半个时辰内功。等年关过后,你们再来,皆是一样。” 剑法且不论,大金河功上的收获,却是谢奕都没法教给他们的。三人对视一眼,感觉今天需要消化的极多,谢渊是真没怠慢他们。 目光复杂中,三人行了一礼: “谢过谢家主。” 等打发了三人,谢渊正说要走,谢秉忽而又出现了。 他站在谢渊身前,标枪般笔直而高大的身躯颇有压迫感,刚毅的面孔上眼神深邃,盯着谢渊。 “我以为你会不待见姚家。” “不待见是不待见的。” 谢渊摇摇头,平静道: “但是二叔给了姚家承诺,他若不能践行,作为继任家主、作为侄儿,自然要代他行过,不能令他、令谢家失信。” 谢秉打量他两眼,慢慢道: “但你也不用对他们倾囊相授,他们毕竟是姚家的人。若说姚家最为仇视谁……” 他看着谢渊,言下之意无需赘述。 谢渊笑了笑,淡然道: “剑法、内功,我教给他们又如何呢? “在我身后的人,我从没有回头看过。” 他看着谢秉,笑吟吟的: “我只看前路。” 望着谢渊离开的背影,谢秉慢慢咀嚼着他的话语,眼神闪烁。 年关已到,陈郡瑞雪纷飞。 谢氏族地张灯结彩,孩童穿着新衣,在雪中四散狂奔,一派热闹。 除夕这天中午,按例是家主招待众位长老吃个团年饭,总结一年家族收获,展望新年新气象云云。 谢渊新官上任,自也要办这宴会。倒不用他操心,这些事情,崔萍君都给他处理好了。 只不过,谢渊作为家主主办的宴会,有些冷清。 近二十人的座位,竟然有一大半是空着的! 谢钧坐在上首的谢渊近处,有些皱眉: “有些难看了啊……” 谢渊倒是笑了笑,都在意料之中罢了。他上任那一次的长老大会,注定会是人来的最多的那次,后恐有来者了。 “没事,人少了我们多吃菜。” 谢渊半开玩笑道,不过这句玩笑并不能引起钟鸣鼎食的谢家长老的共鸣。 崔萍君摇了摇头: “让灵韵来好了,她还嚷嚷着凭什么不能上桌?说要早点成为宗师,吃中午的饭呢。” “早就说让她直接来了。” 谢渊笑眯眯的。 说话间,突然有仆役带着一个白眉白发的道士打扮老者进来,道: “羽长老到!” 崔萍君和谢钧一见,顿时露出喜色。 谢羽便是谢家现在年纪最长的长老,曾游学求道数十年、晚年回归家族的辈分极高的人物。他不喜热闹,有时并不会参与家族的事情。如这团年宴,前几年便缺席的多,来的少,谢渊他们也没想到他会前来。 谢渊赶忙起立迎上,恭敬的一揖到地: “见过羽长老!” “呵呵,小家主多礼了。” 谢羽也打了个稽首,慈眉善目,颇为随和。 崔萍君连忙搀扶着谢羽上座,尚未坐好,又有人通传: “雷长老到!” “谢谦管事代镇武长老到!” 一名粗豪的汉子和一名中年男子联袂而至。 前者谢雷不担职务,却是谢家有名的武痴,修为极高,通了天地双桥,飞龙榜上有名。 后者谢谦便是谢伏的儿子,谢伏不能出面,便是谢谦代来。 谢雷龙行虎步的走进来,扫了宴会厅一眼,嘿了一声: “都不爱吃饭,我来吃!天天不吃饭就知道蝇营狗苟的,怪不得练功都不成!” 谢渊正要上去见礼,就挨了谢雷一巴掌,重重拍在肩膀上: “嗯,挺结实的,问好就免了。” 他自顾自坐在谢羽身边,去给谢羽请安。 谢谦面目随和,对谢渊极友善,他自然知道父亲极为看重这名年轻的家主,温和道: “父亲专程派我前来,说他不能参加家主第一次新年宴,是为遗憾。” “伏长老客气了,我等会就带食盒去武库。” 谢渊心中涌过暖流。 谢谦微微一笑: “父亲也说过让你早点去练功,别浪费时间。” 几名在意料之外的长老来到,宴会厅便没那么空旷。 谢渊见时间差不多,正要宣布开始,忽听下人提高了声音: “龙武院谢秉长老到!”(本章完) 301.第299章 上古方士的信息 新年宴的宴会厅说是厅堂,实际上是一条露天的回廊。 飞檐枓栱下是雕漆梁柱,回廊两边是银装素裹的山景和覆着冰雪的池塘,风雪飘飘,尽收眼底。 不过雪和冬风并吹不进宴会厅里来,回廊下虽然露天而开阔,但梁柱雕漆里暗藏阵法,自让厅里温暖如春。在这雪景之中,美酒佳肴更添暖意。 谢渊坐在首位,和其他人一齐看见谢秉走了进来,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虽然大家都没有将事情放在台面上,但大家伙都知道家族内还是分了几派,最近声音最大、反应最激烈的,便是不同意未及弱冠的谢渊担任家主之位的那一派。 龙武院作为族地内极为重要的一处,谢秉一直在家族长老中地位颇高,可称位高权重。 而他之前对谢钧明言过,谢渊自己都还是个娃娃,年纪比他院里的许多学生都小,教不了人,就不要管他如何管理龙武院了。 故而谢秉一向被视为是反对派里的头面人物,和药房长老谢闻同样影响力巨大。 但众人都想到,在这宴会上,谢秉怎会出现? 他来做什么? 谢渊略有疑惑,但不动声色道: “秉长老来了,请入座。” 谢秉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在空位坐下,一言不发。 众人面面相觑,谢雷摸了摸脑门,奇道: “谢秉,你来干啥?” 面容方正刚毅的谢秉看了一眼络腮胡如钢针、十分粗豪的谢雷,淡淡道: “家主招待新年宴,我身为龙武院长老,来了很奇怪吗?” 谢雷打量着他,嘿嘿笑道: “奇怪啊,你都不给新家主面子,现在又过来,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谢秉脸色一黑,并不是每个世家中人都心计深沉、圆滑世故,比如这谢雷说话从来不看场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极有个性。 气氛略有古怪,崔萍君柔声道: “雷长老,秉长老,年关已到,团团圆圆便是好,不必讲究那些客套。” 谢羽也抚了抚白须,笑道: “既然该来的人都来了,便吃饭吧。” 两名宗师这才没有多说,不过彼此还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对谢雷来说,谢奕修为比他高,天赋比他好,让他服气;治家也没得说,谢家这些年稳步发展,没有因为少了大宗师而受多少气。 他对谢奕了解也信服,对他的选择虽然不是十分理解,但觉得至少可以看看。毕竟谢渊的天赋,他是亲眼见证过的,十分欣赏。而家族里在这种紧要关头还争权夺利、无视谢奕决定、趁年轻人脚跟未稳就使绊子的,既谈不上谢家尊老扶幼的家风,又对家族的稳定有大害,谢雷相当看不过眼,近日碰到谢闻等长老就没有过好脸色。 见时间差不多了,谢渊简单说了两句—— 他是真的只说了两句,一句今年大家辛苦,一句来年大家更好。 虽是家主,却是晚辈,在这里长篇大论的给人上课却也不必,谢渊最讨厌酒桌上耽误人吃饭的人。 能来的不必多说,不来的做思想工作也没用,大家都会用脚投票。 只要越来越证明自己,来投票的人会越来越多。 谢渊隐隐想得明白谢秉为何会出人意料的出现在这,但他没有多说,对谢秉也无特别热切、也无特别冷淡,如其他人一样。谢秉也从未多做解释,喝酒吃菜,几番过后,便先告辞走了。 虽然没待太久,但他哪怕只是出现一下,在谢家内部现在这个局面也是意义非凡。 看似人不多的团圆宴,其实家族内关注的人不少。许多宗师虽然是在自家吃饭,一直有随从来来往往的汇报情况。 听闻谢秉竟然到了风雪回廊,许多宗师长老都是一愣,其中一部分更是脸色微沉。 而听说谢羽、谢雷都给面子的直接到了,特别是谢羽去得很早,不少本是随风摆动的宗师都有些坐不住了,在家里转了几圈,忽而撂了筷子。 宴会厅里,谢渊隔一会儿便看到有宗师或是满头大汗、或是匆匆忙忙或是神色不变的走了进来,给谢羽请安,给自己打招呼,说有事耽搁了,然后在旁边坐下。 谢渊心里好笑,宗师跑这么一截路,真会满头大汗吗? 但到得宴席末尾,空缺的位置却是极少数了。 崔萍君和谢钧的脸色都缓和许多,这样至少面上谢渊这个家主是过得去的。虽然新来的墙头草们不见得就是站在了谢渊这一边,但是总归是个好的信号。 家族里别有用心的长老略有失望,在谢渊作为家主的第一个年关,下马威好像并没有成功。 宴会完毕后,宗师们各自告辞散去,然而一人却还没有走。 白须白眉的老道士谢羽对谢渊招了招手: “谢渊,随我走走。” 谢渊恭敬的应命,对这位家族目前辈分最长的长辈、宗师,不管是他还是其他宗师,或者之前谢奕,都是执礼甚恭。 谢羽的经历颇为传奇,自幼亲近道家,淡泊世俗,刚过弱冠就出去求仙问道,云游天下去了,数十年了无音讯。 家族都以为他已经殒命在不知道世间哪个犄角旮旯,谢羽突然又回归家族,在族地静修,少小离家老大回,不外如是。 众人不太清楚他这么多年的经历,但是他的修为却没一个人能看透。 不过谢羽自己说练的是道家静功,若有修道者自可找他请教,若是想要杀伐征战的,他的功夫便不值一提。 谢渊随着谢羽走出宴会厅,踏着积雪向山上前行。 谢羽虽然有一百好几,但一身素净的道袍,背着双手,在风雪中健步如飞,分毫没有老者气象。 谢渊不知这位长者唤自己为何,只是默默跟着他一路登上小山坡的顶端,在雪中俯视着一片银白中透着新年喜气的谢氏族地。 谢羽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面色无悲无喜。谢渊则在他身后默默垂立。 “谢渊,你知道谢家的历史,能追溯到多久以前吗?” 谢羽忽而问道。 谢渊怔了一下,略有尴尬。这个问题,他还真不清楚,毕竟他不是在谢家长大,没上过谢家私塾,只知道不止一两千年。 身为家主不清楚家族历史,被那些反对派逮到又有闲话好讲。 谢羽不以为意,只是微微笑道: “从谢家的先祖到这里伐木建屋开始,已经有四千二百余年。” 四千二百余年…… 谢渊默默咀嚼着这个数字,心中逐渐触动。 这已经可以是一个文明的历史,却尽数凝聚在一个家族之中。 虽然是因为世界的不一样,但如此厚重的历史,担在了他的肩上,谢渊突然感受到了真实一般的重量。 “四千年的世家,已经是这天地之中、中原历史的一部分。压在你身上的担子,自也不会太轻。” 谢羽悠悠道: “但四千年来,谢家经历了无数风雨,一直屹立不倒。这其中有大敌、有劫难、有昏庸的家主长老,有家族人才的凋零,也有极为艰难的时刻,甚至远比今天的姚家都要艰难。 “然而谢家还是延续了下来,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站起来,东山再起。” 谢羽踩了踩脚下的积雪,笑道: “这就是东山。这个词就是形容我谢家的。 “谢家已经在这世上生了根,经历了四千年,还会经历下一个四千年,无论中间发生什么。 “所以啊,你不要有压力。无论你做的好还是不好,肯定有家主还远不如你,但家族照样过了下来。你就干好你自己的,一切交给时间,交给后人,交给脚下青山。” 谢羽摆了摆手,周围的风雪都绕开了两人,露出一片净土。 他微笑着说: “而且,我相信谢奕的眼光,我也很看好你。一些小小的阻力,肯定是拦不住你的。” 谢渊闻言,神情触动,作揖道: “谢渊谢过祖爷开导。” 谢羽面目慈祥,摸了摸谢渊的头,然后掏出一粒比周围的雪还要白的丹丸,托在手上,微微悬浮。 “这粒丹药,便送给你了。” “祖爷,这是……” 谢渊看着那枚通体莹润雪白、全无一丝杂质的丹药,眨了眨眼。 “我年轻时和玉虚真人曾经一起论道,在罗浮山上曾经住过一段时间,和那里的道士们颇为投缘。玉虚真人便教了我一手炼丹术,我这些年来在家里没事练练,倒也有所得。 “这粒雪龙丹是我得意之作,这么多年也就练了这一颗,呵呵,家族的库房倒被我霍霍了不少。 “拿去吧,你,应该修过道家功法吧?” 谢羽拿着丹药,打量着谢渊。 谢渊点了点头: “我在乡间时曾经得一位道长传过养气功夫,内功底子还是道家的。” 谢羽面色缓和的颔首,将丹药塞给了谢渊: “如此便好。这丹药对道家功夫最有助益,你拿去服用温养,当能提升你的内功功底。” 谢渊看着这枚通体没有一丝杂质的丹药,目光触动,他见过宝药不少,但像这种丹药一样的却是头一回。想必谢羽百年功力,又大拿谢家族库,练出的这唯一一枚丹药,不是凡物。“祖爷,这会不会太贵重了?您自己炼化,或许对您身体也有好处。” 谢渊推辞道。 谢羽抚着胡须,呵呵笑道: “我的身体好得很,功力么,也就到顶了。我走的路子跟武者不一样,内外合一的境界是难以指望,用这样的宝药也是浪费,倒不如给你这样大有希望的年轻人。” 谢渊听说过谢羽似乎不是传统的练武路子,有些上古道家的采气之意。 不过在现今这个时代,能在这条路上走远的寥寥无几,便是罗浮山玄真宗,道长们大多也是将道家功夫结合的现代武道一途。 谢渊心中忽然一动,试探着问道: “祖爷,您这条修行路,是不是跟上古方士的差不多?” 谢羽嗯了一声,又摇摇头: “我是在走这条路子,但是到底是不是差不多、是不是走得对,我也不知道。现在看来,走岔路了也说不定。” 他笑了笑,面色倒是十分平静。 谢渊沉吟一下,又问: “祖爷,上古方士流传的手札笔记,您可看过吗?” “当然。我年轻时就是看了这些鬼门道,才对这一条路感兴趣的。” 谢羽笑眯眯的,似乎回忆起了往事,那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蓦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人生天地间,忽然而已。嗯,你怎么问起这个?” “晚辈就是看祖爷修行路和常人不一样,有些好奇。嗯,我之前在万妖山的仙宫里看过一篇先秦方士手札,倒是只得序言。” 谢渊解释道。 谢羽点了点头: “嗯,我听谢维说过。我还找他问过了,可惜都是些残篇乱句,语义不通,没什么用处。你若是感兴趣,我那有些上古遗篇,可以借你去看。呵呵,不要耽误了你练武,这些鬼门道,害人呐害人,一进去就着迷,出不来咯。” 谢渊听到有残篇可看,眼睛微亮。不过看着谢羽颇为遗憾的神色,感受着手上雪龙丹的冰润触感,他说道: “祖爷,我倒是把那篇序言看完了,还挺完整。” “哦?是么,谢维小子都看不懂什么,你倒是颖悟。呵呵,说来听听。” 谢羽略微提起兴趣,笑着问道。 但他并没报太大期望,谢维和谢渊进的是同一片遗迹,谢维没看出名堂,谢渊恐怕也是一样。这么说,或许只是想哄自己开心罢了。嗯,年轻人有孝心也是好事。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听谢渊直接开始背诵,渐渐脸色就变化起来。 谢渊将滚瓜烂熟的序言背完之后,见谢羽静立在风雪之中,久久都没说话,直到银发和肩头都积了一层雪。 谢渊见谢羽有异,不敢打扰,默默陪立许久。 直到两人都化作雪人,谢羽才突然一激灵,抖落簌簌飘雪,仿佛从茧中脱出,重获新生。 唰的一声,谢渊眼前骤起狂风,吹起雪让他眼睛一迷。 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没了人影,只有一条长龙般的痕迹标识着谢羽离开的线路。 “难道这先秦方士手札的序言,对祖爷还有莫大启发?” 谢渊若有所思。 谢羽人生百年,又是修道,永远都是平静慈和,从未有谢家人见过他失态的模样。 这般连一句话都不及说,立即离开不知所踪,不是有了大领悟,不至于此。 谢渊有些高兴,能帮到这位颇为爱护自己的长辈自然值得开心,而且若是他有所得,说不定还能帮助自己解开先秦方士手札的迷,那些上古残篇,说不得也有些作用。 对这些远古门道,谢渊颇为感兴趣,哪怕只是武道路上的参考,想来也是有用的。 看了看飞雪中的谢氏族地,谢渊又仰头望了望纯白的天,拍拍身上的积雪,洒然往山下走去。 大年初一。 京城,或者说整个大离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先皇的十四皇子手持先皇遗诏,废太子之位后,自于天坛举行登基大典,定年号为元新。 新皇继位,追谥先皇为武戾帝,废太子为厉王。 而后,新皇便拜琅琊王氏家主王允之为宰相,王允之当场受了相印,宰执天下,百官莫有不信服者。 “戾是对百官和世家的妥协,武就是仍崇尚先皇的武功,也是为人子的本分,是博弈之后的结果。 “而后再拜王允之为相,便表示不会跟世家开战,皇室准备休养生息,而朝野中的世家党派便会将目光转向王家,或以王家为首,或要争自己的利,不会给新皇太大阻力。” 谢渊在书房里和崔萍君讨论新君继位的一系列变化。 崔萍君轻轻点头: “你看的已经比较透彻,那么接下来,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王家本就是世家顶尖,现在又得了皇帝大权相授,在大离可谓呼风唤雨。但树大招风,不管是其他势力,或者最大的崔家,都不会任由王家愈发壮大,肯定会与他们起冲突。王家实际上是给皇室当了挡箭牌、出头鸟,给皇室吸引火力来着。为何王允之会同样这样?他不该看不出。” 谢渊略有疑惑。 崔萍君慢慢道: “这就要从王家的来历说起了。他们是圣人门徒,本就一直对君臣之道特别热衷,向来是最爱入朝为官的。几乎大部分的王家家主,都希望给自己添一笔当宰相的履历。 “皇帝自然不是真的器重王家,以王允之的眼光,不会看不出皇帝的用心。但他身为王家的大宗师家主,自然不惧,有这个机会更不会错过。我估摸他心中所想,等他宰相位置坐稳,王家势大,何惧挑战?到时候新皇帝想赶都赶不走他。” 谢渊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了。 崔萍君又道: “对我们谢家在京中的官员,你有什么吩咐没有?” 谢渊慢慢道: “此情此景,自有崔家和其他势力同王家打擂台。我们不用掺和,就让他们保存实力,必要时收缩回来都可以。现在不是我们去争的时候。” 崔萍君颔首: “我会给谢钧去说,让他吩咐下去的。” 谢渊看着崔萍君,问道: “崔家已经和王家斗起法了?” “登基大典刚结束,他们就开始了,甚至那之前就在酝酿。虽然没有明着斗,但据我的消息,从朝堂上到民间到武者,从农田、漕运到商行,都在彼此打压。许多地方已经有武者上门约战,只不过还是控制在很小的幅度,切磋为主。” 崔萍君神色平静,早有预料: “从宫里的大战之后,大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王家的,王家也同样不会让过崔家。” 谢渊颇为凝重的点点头,神仙打架,池鱼遭殃。 虽然他在谢家算不得池鱼,但是两大世家开启争端,影响的恐怕是整个中原。 而关键是,按他们的推演,两家很难真的争出什么结果,便会默契的收手,然后同时看向能够影响局势却又十分势弱的另一家,也就是谢家身上。 三足鼎立向来稳固,现在有一只腿有些无力,另外两只若想当最强的那一个,那目标首先不是在对面,而是在旁边。 到时候,才是陈郡谢氏迎来最大挑战的时候。 登基大典的消息很快便随着官驿传遍天下,而谢氏族地自然更早的就收到了消息。 对于王允之真的拜相,许多长老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不由想起了谢渊在长老大会上的那一番话。 看来王家果然是有所图谋。 本来许多人见到这一幕,或许就要对崔家生出亲近之意,但谢渊那样说之后,长老们也没有糊涂之辈,基本都认清了现实,知道接下来恐怕要在两家的觊觎中求生存了。 谢渊能带领谢家完成这个挑战吗? 长老们不知道,但比第一次稍微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信心。 “不管如何,还是实力。” 谢渊在自己的修炼静室内,拿着雪龙丹,感受着其独特的触感,以及近乎完美的形状。 谢羽自那天起就闭关了,有些突然,众人都不知晓原因,除了谢渊。 不知道等他出来之后,自己会不会也能分享些先秦方士修炼的经验? 谢渊略有期待,但没有想更多。 现在是他该快速提升实力的时候了。 他拿着雪龙丹,张开嘴,一口便吞了下去。(本章完) 302.第300章 突破 一粒雪丹吞入腹,始知养身功还能运转如龙。 按谢渊本来想法,雪龙丹是有上古方士风采的谢羽所炼,又是道家灵丹,依他所言更能促进道家功法,那么应该是中正平和、润物无声的。 但这雪龙丹好像不是这样。 “怪不得有个‘龙’字,和一般的道家灵丹有些不一样。” 谢渊感受着丹田中腾起的药力,养身功被药力带动自动运转,以前所未有的飞速将其炼化。 向来平和的养身功内息如同一条雪龙,在经脉里开始腾飞。谢渊感觉到那股内息所到之处,如同水银流过,又像冰雪过境,带着丝丝凝实而纯粹的凉意,内息在此时仿佛有了实质和重量。 被雪龙般的内息压过,经脉迅速的充盈而鼓胀。 然而冰线般的凉意浸润着周身经脉窍穴,使其没有分毫的不适之感,仿佛不管多么狂猛的内息风暴都可以承受。 谢渊体内的内息不止一股,作为核心的养身功飞速运转,便慢慢带动了大金河功。 上善如水的养身功和大金河功既泾渭分明,又并流一处。谢渊内视可以看到青中带着冰雪之色的溪流,又能看到金光灿烂、波光粼粼的大河,仿佛一条河道里和谐的两股激流,此时正在丹田那颗飞速旋转的纯白丹丸的鼓动下奔涌。 在这并肩狂涌的过程中,养身功炼化着雪龙丹的药力,然后又自动的不间断的融入了金色大河之中,省却了谢渊自己转化的功夫。 速度很快。 这一切都像被上了加速符,养身功变得如同什么速成邪法一般转着周天,雪龙丹作为源头不断给养身功内息提供着力量,而养身功本身在转化成大金河功不说,大金河功在雪龙丹和养身功的加速带动之下,自身运转快了不知多少倍。两相结合,大金河功的境界肉眼可见的开始增长。 【大金河功·第九层:(1681/9000)】 …… 【大金河功·第九层:(1988/9000)】 …… 谢渊感受着经脉里内息的不断充盈,而奇异的是分毫没有承受不住的饱满感。 就仿佛一直在进食,肚里也感受得到,然而胃袋却成了一个无底洞一般。 经脉在雪龙丹的不知多少药力保护之下,大有多少内息都能容纳得下之感。 谢渊感觉自己的实力在飞速增长。 这种内息腾飞般的感觉,只有最早最早,服用天青果之时有那般感觉。 但天青果的主要作用是改善体质,内息纯粹是硬提体质的功劳,而且当时一服天青果就躺了过去,没有细致感受。 而现在…… 谢渊感觉自己像一个热水瓶,雪龙丹在给自己加水。 呜呜呜水位不断升高的声音一直在体内回响,清彻无垢、取之即用的清水却既到不了顶,又见不了底。 “这丹药好像不是给宗师以下用的……” 谢渊生出明悟,谢羽说他用这丹没什么用,但恐怕不管最后效果如何,多年炼制的这一枚丹,起初是为他自己进功所制。 就算按他谦虚的说并不是满意之作,对还不到宗师之境的谢渊来说,实在是大补。 谢渊满心欢喜的沉浸在境界的提升之中,沉浸在修行之中,渐渐不知时日。 转眼间便是正月下旬,过了元宵,年也就算过完了。 谢渊自年初三便入关,到现在都没出现,自然让身边的人有所担忧。 又不是多么老辣功深的宗师,一个年轻强者,气血三变境,闭关个七日十日就算长了,一般还得是要突破的时候。 谢渊到现在早过了半月,还没有要出来的动静,崔萍君和谢钧都来看过,只不过隔着房门,没感觉出里面什么异样,又不敢贸然打扰,只得吩咐人好好守候,并且将消息压下。 谢渊自除夕团圆宴后没在外人面前出现过,家主不理事,又惹来许多有所预谋的闲言。 这倒是小事,但谢渊既然修炼看起来颇为关键,崔萍君为了万全,小心谨慎为上。虽然谢家里的人按理说不至于此,但难保没有突然发失心疯的。 云竹和侍剑自然是日夜守候在门前,谢灵韵却也搬了个小马扎常驻此处,捧着小脸,望着院中鹅毛大雪簌簌而落,怔怔出神。 她披着白色的斗篷,从背后望去,似乎和院里的雪都融为了一起。 “想啥呢?” 一道好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没什么……诶?” 谢灵韵霍然转头,发现房门洞开,谢渊一身素袍,面带笑容的站在那里。 “你出来啦!” 谢灵韵惊喜的笑道,而后上下打量着他,嘀咕着: “怎么这么久?不会在里面逃避家主之责吧?” 谢渊敲了敲她的脑袋,嗤笑道: “我是这种人吗?” 他看着谢灵韵龇牙咧嘴、眼里又有超出寻常的喜意,心中微叹,恐怕她心里也不轻松。 本来还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父亲突然出事,家主之位交到他这个没什么威望的哥哥手里,内忧外困以谢灵韵的聪慧,还是感受得到的。以谢渊看来,谢灵韵都没有之前那般跳脱泼辣了。 “怎么,就闭关几天,你就舍不得我了?” 谢渊半开玩笑道。 谢灵韵哼了一声,嚷道: “几天?你知道都什么时候了吗?再过几天正月都要完啦!” 谢渊怔了一下,真有这么久?他在里面对时间的感知略有模糊,却没想到还是超出以往。 不过这么多天不进食不进水,谢渊也毫无饥渴之感,腹中充盈,周身轻便,状态正佳。 【大金河功·第十层:(186/10000)】 大金河功已经突破到第十层了,以他没想象过的速度。 第十层为双数,代表着他的劲力可以再叠加一曲。 金河五曲,内息如涌,奔腾不休。 从第九层突破到第十层,提升的实力远远比第八层到第九层高。他现在出手的威力,跟十数日进来之前天差地别。 谢渊此时光论内功境界,已经是宗师以下顶尖一流,绝不会输给修为境界远超他的崔垒、王启文这等潜龙榜前几的高手。 谢灵韵看着谢渊,隐隐觉得他气势有些和之前不一样了,但她境界不够,自然看不透。 不过直观的感受还是有的,现在她看着谢渊,就像看到那些已经离宗师不远的顶尖高手一般。 虽然她一直觉得谢渊不输那些人,但是境界的差距总是有的,而现在这差距似乎也被追得差不多了。 谢灵韵打量谢渊,撇撇嘴: “又变厉害了嘛。” “一点点。” 谢渊笑眯眯的,感受着腹中那仍然缓慢旋转的白色丹丸。 雪龙丹的效力超乎想象,助他突破了第十层之后,竟然还剩一小半。但也只有这时,谢渊才真正控制了这丹药,没有让它带着自己的内息一直飞转。 然而虽然只剩了一小半,谢渊却觉得,这核心里的,才是真正的精华。 他感觉自己还能有进益,但心中隐隐知道时间过了许久,这才出来看看。 和侍剑和云竹略作吩咐,然而谢渊问谢灵韵: “你娘亲呢?” “守在爹旁边呢。她来看过你几次。” 谢灵韵眼神略有暗淡,但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悲伤。 谢渊看着好像下巴都尖了些的妹妹,拍了拍她: “放心吧,就算二叔自己醒不过来,我以后肯定找到办法让他醒过来。” “真的吗?你说话算话?” 谢灵韵眼睛眨啊眨。 谢渊认真的点点头: “你放心好了。” “好!那我相信你。” 谢灵韵果然露出笑容,感觉谢渊承诺,那肯定没问题。 谢渊和谢灵韵又来到谢奕的院里,和崔萍君请安之后,也探望谢奕。 谢奕的状态还是那样,顶级的补药源源不绝,维持着他旺盛的生机,但也仅此而已。 崔萍君见谢渊出关,打量他一眼,微微点头,颇感欣慰: “看来功力有所进益,不错。” “叔母受累了。” 谢渊知道族内的风波肯定不会停,特别是自己“躲”进了关里,崔萍君帮自己抗下了绝大部分的压力。 崔萍君摇摇头,望着床上的谢奕,淡淡道: “都不算什么,你好好练功,早日成长起来,便是对你二叔最大的回报。” 谢渊重重点头,然后说道: “叔母,我过两天可能还要再闭关一段时间,不好说时间更长还是更短。” “还有这么久?” 崔萍君和谢灵韵一齐有些讶异,谢灵韵更是抿起了嘴。 “你修行没出岔子吧?虽然希望你修行迅速,但是过犹不及,一切以你自己的前途为重。哪怕到最后不行了,把这位置交出去也没什么,你二叔肯定不希望你透支潜力。是不是我们给你的压力太大?” 崔萍君皱起眉头,一叠声问道,也在暗暗反省自己,在这变局之中是不是对孩子境界的关注多了,对他心境的关怀少了。 谢渊露出笑容,诚恳道: “不是的叔母,之前羽祖爷爷给了我一粒丹药,对我有大用。最近我境界突破迅速,但根基牢固,心志也没有动摇,并无问题。” “羽长老么?他最近倒是也在闭关。” 崔萍君怔了一下,神色和缓:“原来如此。你自己确定么?” “我这次出关之后,先内查自身,的确没有问题。” 谢渊笃定道。 “那便好。等会你再去给伏长老请安,他最近可一直在问你怎么还不去练武。” 崔萍君微笑道。 让谢渊去给谢伏掌掌眼,有没有问题以镇武长老的实力一看便知。 谢渊又到谢氏武库去给谢伏请示。 谢伏一看他精气神,本来嘀嘀咕咕他为何不来练功,碎碎念顿时消了,微微点头: “行,既然你有所感悟,自去便是——但内功突破了,别忘了来练枪。” “是。” 谢渊给关心自己的长辈们交代完,又回自己院里,跟云竹侍剑再吩咐之后,又入关中。 雪龙丹助他突破大金河功第十层,小了一大圈。 然而剩下的却是核心精华。 谢渊感觉,自己还有余力,得让这小小丹丸再努努力。 或许…… 谢渊眼神闪烁,渐渐闭目,催动起腹中的全无一丝杂质的雪白丹丸来。 转眼已是二月。 若是南方,或许寒意该稍稍褪去,但陈郡处在北地,仍然是一派雪国风光。 谢灵韵百无聊赖的在谢渊闭关的静室前守着。 她总感觉,谢渊突破时自己好像有一份护法的责任。 不过守得久了再关心也是无聊,她或是在马扎上发呆,或是在厅堂前来回走着,或者干脆在院里堆了几个雪人,又圈了一片篱笆,把自己养的那几只异种兔子弄了过来。 又或者。 “你们两个,真没给你们少爷暖过床?” 谢灵韵狐疑的看着在她眼里看也颇为俏丽的云竹和侍剑。 “小姐,真没有。” 云竹无奈道,她都问了多少次了。 谢灵韵一手横胸一手撑着脸,十分不相信。 一个娇俏可人一个又冷又呆,这要是自己可忍不住…… 跟小人书里说的不一样啊? 但看起来两人又的确还是处子模样。 “真真真没有?” 谢灵韵又问道。 “真没有。” 云竹点点头。 侍剑摇摇头: “我努力过了。” 谢灵韵唰的转头,张了张嘴,叹道: “谁让你努力了……以后不要努力。” 侍剑有些不解,小姐的意思难道不是要怪罪自己两人没把少爷伺候好吗? 谢灵韵既疑惑,不过总算在百无聊赖的等候中找到点乐子,暗中跟两名侍女搞好关系,让她们有事通知自己。 云竹和侍剑不好明着拒绝,只是暗道等少爷出来,得给他告状。 如是又过一段时日。 谢灵韵正赏着已经看腻的院中雪景,忽然感觉雪变大了。 不,这是屋顶的积雪突然抖落,在面前起了冰雪瀑布。 房屋突得一震,将整座屋子上的雪全部震开,散了漫天。 谢灵韵怔怔看着飞雪狂舞,然后骤然回头,期待的看着那紧闭的房门。 片刻之后,屋门果然缓缓打开,谢渊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谢渊周身虽然清灵,身上气息却是内敛,完全感受不出一丝功力,像个常人一般,谢灵韵微微蹙起秀眉。 怎么感受还没之前明显? 她迟疑道: “你这是有突破……还是没突破?” “你猜。” 谢渊看着一直守在门口的妹子,笑眯眯道。 谢灵韵撅起嘴,哼了一声: “我才不猜。” 她再度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渊,有些琢磨不透。 谢渊功力虽然胜过她,但像这样让她完全看不真切的还从没有过。 一层境界的差距,还不足以到云遮雾绕的程度吧? 而且这不是云遮雾绕,这是什么也看不见,感受不出。 除非他是宗师…… 谢灵韵冒出这个念头,而后自己暗嘲一声,怎么可能? 功力尽失还差不多……谢灵韵这样想着,心中一紧。 可是看谢渊的样子,红光满面的,不像有什么损失。 谢灵韵有些糊涂了,想问又怕谢渊逗她,自己在那咬牙切齿。 谢渊看着院里的篱笆兔子和雪人,微微默然,要不是看仍然大雪纷飞,都以为房中只一日,世上不知多少年。 他看着谢灵韵,料想她给自己护法也挺辛苦,神色平和。 “灵韵护法,最近家族里有什么大事没有?” “大事没有,还是那些烂事……对了,有两封信,一封是找你的,一封要给你过目。” 谢灵韵忽然说道,绝美的小脸变得有些阴沉。 她从衣襟里取出两封信,冷道: “这一封,是从京城平西王府来的。” 谢渊拿着那信笺,看着那熟悉的信笺制式,先瞥了脸色沉郁的谢灵韵一眼。 他沉吟一下,轻声道: “灵韵……” “我不听,我不说!别问我!问就是不同意!” 谢灵韵双手捂住耳朵,两条辫子甩了起来。 谢渊哭笑不得,只得长叹一声,取出信件快速浏览了一番。 信不算长,司徒琴自是述说了对谢渊的关心和思念,然后对登基大典前后的一些见闻详细描述了一番。从她亲身所见的视角来看,时局又有些微不同,对谢渊颇有启发,不由点头。而后司徒琴又主动和他剖析了谢家所处的情景,得出了和他一致的结论,叮嘱他要小心。 字里行间都是司徒琴对他的关切之意,谢渊心生暖意,但面上不动声色。 “琴小姐又回云州去了,没了先皇这个纽带,新皇更是和她和我有些龃龉,她与皇室的关系基本就到头了。” 谢渊想着,忽然微叹,感觉司徒琴还有点孤苦伶仃的,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甚至不如自己。 恨不得自己也回云州,或者把她接到陈郡来……可惜只是想想而已。 谢渊没在这封信上停留太久,然后接过谢灵韵递来的第二封信,却见她脸色倒更阴沉了些。 怎么会? 谢渊有些讶异,还有比司徒琴来信更让她着恼的? “这封信是寄给谢氏的,娘亲和我们都先看过。” 谢灵韵吸了口气: “信是从琅琊而来。王家,欲要撮合你和王启诗那个臭丫头呢。” “什么?” 谢渊愣了一下,赶快打开信件浏览一遍,眉头渐渐皱起。 如谢灵韵所说,除了辞藻华丽的废话,通篇看下来,王氏的主题,竟然是说他和王启诗年龄相仿、又有情谊,问能成好事否。 谢渊上上下下将来信看了几遍,更看到其中关键如“圣上有意赐婚”、“启文携妹前来拜访”…… 他吸了口气: “崔王两家分出胜负了吗?” “没有,娘亲说是王家想抢占先机。” 谢灵韵咬牙切齿道。 看起来相比司徒琴,她好像更对王启诗不满意。 谢渊皱着眉头思索一会儿,呼了口气: “来者不善呐。罢了,回头我与叔母、七堂叔商议一下。” 他将信件收好,感觉崔王两家的战场已经要提前转移,风雨欲来。 但他的信心,比之前已经要足了一些。 正说去忙,谢灵韵凝视着谢渊,忽而问道: “喂!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本章完) 303.第301章 境界,大提升 “宗师。” 谢渊听到谢灵韵的问话,淡淡回答。 他双手负于背后,傲然抬头,望着人间落雪,不言不语。 谢灵韵见他模样,翻了一个俏丽的白眼,恨恨掐了他腰间一下,没好气道: “吹什么牛!” 谢渊皮糙肉厚,被她掐住也不以为意,嘿嘿一笑: “知道你还问?不就是气血三变境么,而且还只是前期。” “话是这样说……可是总感觉有些不一样?” 谢灵韵有些迟疑。 “内功的确有些突破。毕竟是大金河功,有些特异也正常。” 谢渊解释道。 谢灵韵这才慢慢点头,大金河功享誉世家之中,现在的金陵姚氏也就这一样东西让人称道了。 “那你现在的内功境界,差不多快赶上谢维或者王启文、崔垒什么的啦?” 谢灵韵试探着问道。 谢渊略一琢磨,点头道: “不出意料的话,算是赶上了。” 谢灵韵顿时露出笑容,为他高兴道: “可以嘛!你倒成了个内家高手了!” “低调低调,勿要声张。” 见谢渊一脸故作矜持,谢灵韵又好气又好笑。 至于谢渊自己,则是暗中沉吟: “应该算内家高手吧?这大金河功的进度,确实有点特异……” 【大金河功·第十一层:(437/11000)】 看着突破到第十一层的大金河功,谢渊有些出神。 没记错的话…… 第十层以上,是宗师的领域吧? 谢渊内视己身,此时他一身内息,仍如大河,但河面的波涛却比第十层时小了许多。 不再像风起浪涌的模样,反倒显得平和。 因为相比之前,他的经脉被拓宽了数倍,真正成了望不到对岸的百丈大河。 静水流深,如此宽阔的长江大河,表面风平浪静,然而其江河浩荡,奔流之势一往无前,直入东海,不可阻挡。 谢渊感受着完全产生了质变的内息,这第十层到第十一层的实力跨度,却比之前跨越双数层时能叠加多一层劲力时还要巨大。 这似乎是宗师之境的变化。 不久前突破到第十层,谢渊只是稍微感受一下,便觉五曲内息威力庞然,同境难有人敌,那时他只论内功便不输那些耀眼的名字。 但他现在哪怕随手叠加一两层的劲力,也比之前五曲内息更为汹涌狂暴,如同长河决堤,大江奔流! 第十一层的大金河功,威力远胜以往。 谢渊感受到实力的提升,自然高兴,然而却也有些疑惑。 大金河功的十一层的确是宗师领域,而他也的确突破到了这一层,获得了等同于初入宗师境界的内息层次。 但是按照功法所述,以及修行之理,别说他现在的血气体魄境界才是三变境前期,就算是后期,按理也不该提前突破? 修武一途,要突破宗师得天人合一、内外交融,也就是气血和内息两条腿走路,方才能突破身体桎梏、感悟天地之道,成为宗师。 许多所谓的内家高手,在突破宗师前肯定会将血气境界补上来。 如司徒琴虽说是主修内功,但她的外练功法不用想肯定是最顶尖的。 哪怕音律武道看起来十分淑女,司徒琴血气境界绝不低,一拳开石或者用琴给人开瓢也是不在话下。 毕竟要突破宗师,或许有侧重,绝不会有短板。 以正常的修行方式,谢渊大金河功到第十层,而金钟罩也到了顶,内外势均力敌,而后开始感悟自身、感悟天地,突破桎梏、跨入宗师之境后,功法才能继续往下突破去。 但谢渊现在的大金河功,实实在在的突破到了第十一层,而且其奔流浩荡,有了真正大河的一丝韵味和威力,的确和宗师之前不同。 “应该是雪龙丹,以及我卓绝的天资。” 谢渊微微点头。 雪龙丹提供了庞大精纯、全无杂质的药力,不知融合了多少天材地宝的宝丹被炼化为内息,融入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功力水涨船高,然后在到达关隘时,水到渠成的就漫了过去,哪怕第十层到第十一层也是这样。 若不是庞大的药力以及小小的天赋共同作用,恐怕这个关口怎么也不会显得如此轻易。 雪龙丹就是谢羽本来炼给他自己用的,谢渊现在无比确定。 他不由生出感激之情。 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大金河功连跨两层,还是跨度最为大的两层——宗师之前的最高层次、五曲劲力的关键点,以及直接跨过宗师之境。 这雪龙丹的效力,谢渊之前都未想过还能如此。若是让他自己修行,第十层恐怕要小一年,而到第十一层,他也不好估计,想来按部就班、配以正常的宝药,再来一两年是要的。大金河功的难度是内功中最高一档,谢渊也不敢保证能势如破竹,一日千里。 但两月完成了他少说两三年、多不定四五年的功夫,而对其他人来说,说不定便是十年之功,乃至数十年之功,一朝突破,显得竟有些不真实。 这雪龙丹的效力,恐怕对大多数气血蜕变境的武者来说都难以承接,也就是自己有养身功来转换方才如此顺利且迅速的消化。 怪不得谢羽之前要跟他确认是否有道家的根基,有道门功夫中和、再加上雪龙丹本身有护脉强体的功效,才好给这种境界的武者使用。 是自己的修为低了。 但老祖爷肯定没想到,谢渊这么快就消化得一干二净。 养身功的神异,雪龙丹的奇效,再加上一点小小天资,谢渊两月成此奇功。 “第十一层就是宗师之境,那姚家现在算上藏起来的,最多岂不是也就五人左右在我之前?姚余知估摸也就十三四层的水准,秋风楼主顶多十五层,绝不到第十六层。” 第十六层就是大宗师以下的顶端了,八曲劲力足以使山河变色,那秋风楼主恐怕不会输给谢奕才对。 谢渊忽然觉得自己距离那些宗师已经很近了。 才两三层大金河功的差距,好像也没多少…… 当然,实际上十层以后的大金河功,每一层都能分出天渊之隔来。 宗师之后,一境便是一重天。 然而谢渊现在,总算有了部份宗师的实力……部分。 毕竟这种状况十分罕见,谢渊也不好评估。 说起来是不是有些像谢羽或者那些道家方士?静功胜过动功。 那自己现在这状况,和先秦方士手札有没有关系? 谢渊扫了一眼那几个问号,摇了摇头。 实力突破固然令人高兴,但也不是完全的好事,或者说仍有显得不足之处。 最大的问题,便是谢渊现在真成了“内家高手”。 换个说法,成了长短腿、天残脚。 本来在焚天灭道枪淬炼下有所提升的血气可堪一用,可是在又质变了的内息衬托之下,血气品阶再度显得干瘪而普通起来。 血气不够好不是无伤大雅的问题,而是武道毕竟以血气为主。大多招式功夫、体魄运用,内息多和血气配合出手,差距大了容易失衡,比如焚天灭道枪,便绝不是内家为主的枪法。 而如谢渊现在这般差距大的,恐怕要先适应一下,才好发挥威力。而在如此内息之下,身体甚至显得有些孱弱,便如一把土弓想要发射利箭,不小心恐怕将自己崩坏。 另外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便是内外失衡,对志在突破宗师者可是大忌。 谢渊现在的气血境界是三变境前期,虽然已经相当接近中期了,但是跟内息一比差距还是太远。 若不想办法匹配气血与内息,那这天地双桥是难以搭过去的。 可是内息已经是宗师的境界,除非气血也达到这样的境界,他才能内外交融、天人合一;然而谢渊不到宗师,又怎么把气血提升到宗师之境? 这仿佛成了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死循环,颇让人头疼。 谢渊现在倒是急也没用,不必考虑突破那么久的事情,毕竟血气境界还差着不少。 但是血气等级的提升,又要纳入考虑之中了。 “等后面寻到合适功法,修行之后,再来琢磨突破吧。” 谢渊只得先这样决定。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谢渊的实力已经和闭关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两月之间,两进两出。 谢渊的实力完成了连续的突破,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也多了许多底气。 出关后的第二天。 谢渊稍微稳固了下境界,然后从云竹那里了解了近期家族发生了什么事,安排了自家院里杂事,便按照惯例又去探望谢奕。 谢奕仍是一脸祥和,仿佛只是睡着的模样。 谢渊心中暗叹一声,悄然打量了一下崔萍君。 这位谢家主母、崔家家主亲妹和谢奕相伴数十年,举案齐眉,感情甚笃,当年是甘愿为彼此都不要这庞然家世的,情比金坚自不必说。 虽然她看起来十分平静,但内心里到底多么苦痛无人能够得知。 最近谢家虽然闹起风波,但是许多人还是不敢彻底和崔萍君撕破脸皮,除了看在谢奕的面上,还有就是怕在这种关头将崔萍君逼急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毕竟都生活在陈郡族地,一家人还是要留一线。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谢奕一直卧床不起,在家主之位背后代表的庞大利益之下,这样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也很难说定。 探望过谢奕之后,谢渊和崔萍君还有谢钧同在书房议事。 对这两位帮助自己的长辈,谢渊十分尊敬,心里感激。 若不是他们,谢渊到底能不能兼顾修行和谢家这庞大的摊子,恐怕还是个问题。 像谢奕还有李星拓这样修为既高、管理大势力又井井有条的,谢渊都是相当佩服,仿佛他们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一般,精力与时间无限。 崔萍君和谢钧都是各各打量了谢渊几眼,身为宗师的他们自能看出谢渊气质的不同。 然而到底是什么不同,他们却又说不清楚了。 按说谢渊闭关这么久,有大突破、大收获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本来也颇为期待。 只是现在一见面,两名宗师却发现看不出来。 血气境界的提升?内功层次的突破?顶尖招式的掌握? 他们有些模棱两可,发现凭自己宗师的眼力,竟然并不能明察秋毫。 谢渊的大金河功突破到宗师的层次,已是静水流深,轻易不会被看出端倪。 更何况两人根本没往那上面去想,自然就有些迷糊。 总不能身为宗师还得去问吧? 问倒也没什么。 崔萍君的境界本也不算很高,对这倒没什么执念,就问了一嘴: “你境界有所突破了?” “是的叔母,侄儿闭关一段时间,内功进境尚可。” 谢渊答道。 “如此甚好。” 崔萍君露出欣慰的笑容。 既然她身为宗师也看不分明,那说明谢渊的进步可圈可点,看来离宗师更进一步了。 谢钧也露出微笑: “很好很好……” 然而他心里却是想着: “就这样结束了?到底是什么突破,年纪轻轻的怎么惜字如金、一点也不想炫耀的吗?嫂子也是,怎么就随便问两句,不得多关心关心?” 谢钧如此近的距离看不出谢渊的境界,实在是大为惊异,心中好奇无比。 然而身为长辈、身为宗师又不好细细盘问,所以面上淡然的赞了两句,宗师风度拉满,他暗地里却实在是抓耳挠腮。 谢钧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谢渊的内息和他们已无层次上的大差距,轻易看不透自是应当的。 两名宗师都看不透谢渊的内功境界,想法各不相同,但是总归是好事,各自赞许。 不过好事说完,接下来讨论的便不让人那么轻松了。 谢家内部各长老依然有着巨大的分歧。 以药房、商行等为首的重要部门都对谢渊既无实力、又无根基、如此年轻占据着家主之位持强硬的反对态度,各部都开始各自为阵,不配合谢钧的工作不说,暗中还使起绊子,家族里显得有些混乱,人心惶惶。 虽然如龙武院的谢秉不再如他们一样明着反对,但他也并没有支持谢渊,只是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再掺和。 如此闹久了,等时机成熟,反对派肯定要以家族受影响为由,召开长老大会,准备行改换家主之事。 崔萍君和谢钧使足手段,也只能尽力延缓这样的趋势。 说到底就算有他们帮助,谢渊的确根底太浅,实力也不充足。 他甚至不是在陈郡长大,才回归家族不算久。 谢奕的用心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不少族人对他接任族长,都是颇有微词。 族内的局面也就罢了,眼下更重要的却是王家的信号。 “谢渊,这封信你也看了,有何想法?” 崔萍君问道。 谢渊早思考过多次,沉吟道: “如之前所想,崔王两家分不出高低,便要将目光转到我们这里来。只不过王允之得了相位,比想象中的还要主动许多。他们的试探,来得也比预料中早。” 崔王两家明明才开始全面争斗,王家的目光就已经转到谢家这里了。 毫无疑问,这封信只是一个试探、一个开始,要看谢家的应对和底气,才会有后续,还不知如何发展。 但若是他们应对不好,恐怕王家更强硬、更难缠的手段就会接踵而至,而崔家也不会坐视谢家或是主动倒向王家,或是被王家蚕食。 谢渊将这些想法简单说了,崔萍君和谢钧便都是略略点头。 谢渊现在分析局势也逐渐熟练,而且虽然是涉及他的试探,但是他分毫不带感情和偏向,只是理智的分析,好像要被逼联姻的不是他一般。这便是做大势力首领的必备素质。年纪轻轻有此能力,也算是颇有天赋。 崔萍君继续和声问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 谢渊沉吟一下,缓缓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怎么应对,还要看王启文来了之后会说什么、做什么,会不会带来他父亲的话来。” 如此局面,肯定不能直接回绝,别人至少面上是上门拜访、友好交流的。 “但是这亲事,肯定是不能成的。” 谢渊坚决摇头: “王氏之心,昭然若揭。” 在谢氏如此关头,王允之要将女儿嫁给他这个风雨飘摇的年轻家主,毫无疑问便是要借这个由头插手谢家族务。 若真是成婚了,一个大宗师、大家主、当朝宰相的老丈人在头上,谢渊再是年轻有为,也只能成为提线木偶,整个谢氏都要笼罩于其巨大的阴影之下,被其择机蚕食、操控。 而王氏若能在谢氏内部有此影响力,那不管是谢渊还是其他人,或许前途便已经被锁死了,甚至性命皆在人手。 等谢渊和王启诗诞下子嗣,几代过后,说不得谢家家主一脉,到底谁的血脉更浓都不好说。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琅琊王氏直接入主陈郡,谢氏四千年历史终结于此,也不是妄言。 这样的发展自是最坏的结果,但一定是王氏所规划的蓝图。 而除了为家族前途着想,就谢渊自己来说,他也不想成为联姻的牺牲品。 虽然王启诗相貌人才都无可挑剔,知书达理、体贴温柔,让人很生好感,算得上良配; 但谢渊若是自由恋爱和她便也罢了,这种情形下先有一百个不愿意。 再者说了,谢渊的心已经装了其他姑娘,联姻就免了。 崔萍君和谢钧赞同的点头,随口叮嘱几句,准备迎接王氏使者,其他便没再多说。谢渊多少有些不适应: “叔母,七堂叔,没有其他嘱咐吗?如何应对,还可提点侄儿一下。” 崔萍君微笑道: “没必要再多说,人还是得自己成长的,不管是犯错还是什么,都是阅历的一部分,自己去吧。 “而且你成长得颇为迅速,本来就是聪明孩子,现在我也对你放心。既然王氏来人是那王启文领头,那你们本就相识,同为年轻人,你自己应对便好,我想你能处理好的。” 几人再论了一阵族务,谢渊请两位长辈多费心,便告辞离开。 既然族务没让他操心太多,结束的比预想的早,谢渊下午便直接去了谢氏武库找谢伏练功。 刚登上第八层,谢伏看到谢渊,正露出高兴的神色,忽然双眼一睁,上下打量着谢渊。 瘦小老头儿眉头一皱,问道: “你的大金河功突破了?” 谢渊拱手行礼: “伏长老,晚辈最近闭关,的确小有突破。” 谢伏嘶了一声: “这可不是小突破啊,怪不得你竟然闭关如此久……” 他又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渊,然后点头确认,露出笑意道: “得有那五曲十层的极限了?甚至隐隐有大河之意,看来内功已经到顶,只等突破宗师!” 谢渊心头一动,原来伏长老也看不出来? 还是说,他就没想过自己现在能突破到第十一层? 谢渊心念转动,面不改色的奉承道: “伏长老慧眼如炬!” 他本没有刻意隐瞒,但既然这次突破超乎想象,甚至连谢伏也看不出来,那谢渊也不必主动去说,自己知道就好。 谢伏捻着胡须,露出自得的笑容: “瞧你说的,若看不透你这个小娃娃,我也白修行了。 “嗯,不过大金河功不是普通功夫,到得宗师层次有‘波涛不兴、静水流深’之境,你既然已经到十层之顶,一般的武者恐怕还看不透你。” 谢伏对天下功法都十分了解,一语便说出大金河功的玄妙,但他万万想不到谢渊已经到了这个层次,却还对自己的眼力颇为自负。 气血修为才三变境前期,内功便已经突破宗师,的确是骇人听闻。 还得多亏了谢羽的雪龙丹。 不过这次出来,谢渊发现老祖爷还在闭关。这等大修方士闭关修行,半年一年甚至数年都说不定,不是谢渊一两个月都叫长可以比拟。 但见谢渊实力提升,谢伏自然高兴,不过却颇为郑重的嘱托道: “你内功练的好是好事,不过现在既然到了顶,就可以先歇歇了——不是让你练枪法,而是血气境界得跟上!要成为内外如一的宗师,得两条腿走路。你现在的内功都有些宗师的韵味,若是再有什么领悟,你血气跟不上,突破宗师反倒难了。” 他说的和谢渊知道的想过的一样,自然也认真的点头表示明白。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我已经突破了……谢渊暗道。 不过他神情一动,请教起这位阅遍万千功法的宗师: “伏长老,若真是内功突破到更高境界,而血气境界跟不上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自古少有,你只要别再修行,就不用担心。” 谢伏不在意的摆摆手,没看到谢渊的一丝苦笑,而后沉吟道: “不过若真有这事,恐怕得行以退为进之策。” “以退为进?” 谢渊不明道。 谢伏点点头: “便是散功。将内功一散,重新修行便好。” “……” 什么?散功? 谢渊愣了愣,急急问道: “只有这方法?不能不散吗?” 谢伏看着谢渊紧张的模样,好笑道: “又没让你散,你怕什么?” “哦,我有一个朋友……我只是替人担心。” “别瞎操心,能将内功修到这地步的,便是散功有所损伤,小心些重新修回来也不难,费些时间罢了。但相比道途,都不算什么。” “……散功还有损伤?还要影响道途?” 谢渊心中咯噔一下。 问题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谢伏颔首道: “散功自然是有代价的,重修恐怕也会比本能达到的境界低。但这比成不了宗师更好不是?” “……” 谢渊愣了一会儿,问道: “不能只散一部分吗?比如把第十一层……我是说把超过的境界散掉。” “你当是切菜呢?想散哪里散哪里?唔,我没散过功,也无法说太死。但是按道理讲,散功很难控制,最稳妥的反倒是全部散去,这样影响最小;若你只想散一部分,说不定还是影响整个丹田与周身经脉,最终还是要全部去除,而伤损更大。” 谢伏解释道。 谢渊磨磨牙子,听着就不是很舒服的事情。 这可不行,散功这个方案不到最后不要考虑。 先不着急,或许有更好的散功方式,或者有其他方法…… 嗯,以自己的天赋,应该不至于此。 谢渊想到自己的特殊,微微点头,心情稍微放松。 谢伏没想那么多,还在替谢渊高兴,然后又当即让他演示了一遍焚天灭道枪。 他想看看这么一段时间谢渊闭关苦修内功,枪法是否生疏了。 然而心存考校之意的老宗师却发现,谢渊的枪法没有分毫退步生疏之象。 谢渊的功夫,从来不会退步。 谢伏再次看到谢渊这样的天赋,十分感叹之余,更多则是欣慰,当即用心指点起谢渊练这绝世枪法。一招一式,帮助谢渊不断精进。 如是时间似飞星而过,眨眼间陈郡也积雪初融,到了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的季节。 谢氏武库。 “不错,很不错!很好!” 谢伏欣慰的大笑传来,震得整个武库塔楼都在抖动。 楼下的各层守卫们已经见怪不怪,这段时日伏长老对家主的欣赏简直是溢于言表,不见其人便能听得出来,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胜过楼外春光。 能这么年轻当家主,那能是一般的天赋么?塔楼守卫基本都见识过,自然心里清楚,谢渊绝不是一般的天才。 八楼上,中间宽阔处足以支持谢渊一人练武。 只见他双手持着湛蓝的蛟魂,舞出道道残影,仿佛整片第八层都被他长枪笼罩! 他蓦地一刺,然后收手,将枪往地上一顿,长出一口气。 “啪啪——” 谢伏直接在旁边鼓起掌来,老脸上一片红润: “很好很好,你这些日子的进步,简直是越来越快。再这样下去,你的‘人间太平’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达到‘精熟于心、融会贯通’的境界了!” 谢渊拱手谦虚道: “都是伏长老教的好。” “若是榆木疙瘩,老夫教的再好也没用,你不用自谦。” 谢伏摆摆手,红光满面,显然看到谢渊的进步,他既是欣赏、又是欢喜。 欣赏自是欣赏谢渊卓绝的天赋,欢喜么,不管是从聪明学生后辈、还是这个担子极重的年轻家主来说,都是让人高兴。 谢渊的枪法,短短时间内,已经要接近突破到精通层次了。 这甚至要比他之前入门还快。 对于这个现象,谢伏只能解释为万事开头难,小伙子现在天天用功,有此收获理所应当。 虽然哪怕这样,也很难说得清谢渊这完全超出认知和记载的突破速度,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谢伏也只是感慨他天资卓绝,简直胜过谢安转世。 他已经在怀疑真是谢安自己来也不见得能在这个境界修炼得如此快了。 谢渊也不是谦虚,没有谢伏高屋建瓴、眼光独到的指导和数十年的经验传授,他也难以达到这样的进度。 但除此之外,手臂上多了一道“纹身”,也同样起了大用。 谢渊已经将万兵烛影炼化,有两瓣八卦莲的帮助,这过程并没耽搁太久。而将万兵烛影融入手臂之后,现在便是两瓣绮丽的黑莲包裹着一道扭曲的烛影,在左手小臂外侧的位置,不催发便看不见。 如此一来,万兵烛影这页完整的黑天书随身,谢渊哪怕没练过其他兵器,也有了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皆通的感觉。 而在练焚天灭道枪时,他上手更快、进步更速,时时有灵光乍现,进度蹿升一大截,而谢氏武库便要被谢伏吼得震一震。 谢渊现在在刀兵上面的天赋高得惊人,这便是黑天书之功,只要拿着便有种种奇异,而若是炼化得当、运用得法,如慕朝云那般,那还能是顶级的法宝。 不过贪多嚼不烂,谢渊倒也没有趁机去修炼其他的刀枪棍棒之法了,哪怕武库第七层第八层,都有几门堪称盖世绝学的法门。 谢渊短期内的目标,就是把根本法练好,主修枪法辅修剑法,提高枪剑还有血气的境界。 斧头倒不需要练习,横扫千军、破天式、破千军都是会了便会的杀招,不会忘。没事劈劈柴保持手感、增加劈柴进度便好。 在万兵烛影的辅助下,谢渊的枪法境界蹭蹭蹭的上涨,再过段时间就能精通,而血气境界也极为接近突破到中期,那时实力又能跃上一个台阶。 除了枪法的提升,谢渊手中的长枪“蛟魂”,也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谢渊虽然没有到三变境后期的境界,但是谢奕之前设下的第一重禁制已经解开。 第十一层的大金河功一冲一刷,便连第二重禁制都隐隐有所动摇,第一重自然是拦不住谢渊。 现在蛟魂在手,解开第一重禁制,谢渊仿佛能感受到整杆长枪都多出了一股额外的锋锐与无坚不摧之意,不只是它本身材质,更有一种玄兵的气势。 那冷光闪烁的枪头,谢渊哪怕不动气力、轻轻一戳,恐怕不管巨岩还是钢甲,都是如同纸张一样破出一个大洞,甚至同样材料顶尖的防具,若无玄兵独有的特异或阵法,那也是一戳就破。 至于解开玄兵封禁,额外的分量以及其特异所需的额外消耗,在第十一层近乎绵延不绝的大金河功之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顶尖的凶兵,顶尖的利器。 谢渊拿着造型简约犀利的湛蓝长枪,爱不释手,挥舞起来更是愈发觉得顺滑了。 最顶级的武器有了一件,防具却更多了不少。 之前刚回归谢氏时的那么多赌斗,谢渊可谓大丰收。 能挑战他的都不是家族中的无名之辈,输给他的法宝有不少是父母知道会气得再揍上一顿的。 现在谢渊的吊坠玉佩戒指什么的,快赶得上司徒琴的身家了,皆是能增加防御乃至保命的玩意儿。 再加上虽然这个家主有些名不副实,但是总归从族库里给他找了些内甲什么的,免得家主太过寒酸。 还有之前谢奕给的护心镜,谢渊现在要是全副武装起来,宝光灿灿,站着让同辈打都不见得能破防,普通宗师都能抗许久。 不过最珍贵的,还得是这家主扳指。 白里透红的血玉扳指,里面的红色如同胭脂一般晕开来,缓缓游动。 那是谢渊注入其中的血气。 这玩意儿是从上古遗迹里寻来的至宝,血气注入其中,可以激发出金钟罩一样的护盾,亦可以凝聚成劲气伤敌。 这些功能对高境界的宗师或许华而不实,但对现在的谢渊来说颇为有用。 不过这枚扳指最核心却也是最原始的功用,便是可以贮存。 贮存血气。 谢渊可以提前将血气注入其中,那他就相当于有额外的血气可用。而以这扳指的容量,他哪怕贮存了相当于三变境后期的血气也远远填不满。 因为这是对宗师都有用的法宝。 若是宗师持此宝,提前准备之下,血气便可碾压同等级甚至高一境的敌人都不在话下。 光凭这一点,这就是一件至宝,更不用说还有其他灵活运用血气的法门。 而谢渊也已经贮存了不弱于三变境后期的血气,虽然质量略有逊色,但是数量在这,遇到高一层次的敌人靠着量大管饱也不惧。 没存更多纯粹是维持也需消耗,毕竟这不是封进去就不会流失的。 有这件宝物,谢渊足以发挥出超出血气境界的实力。 此时谢渊身家已经不能只用豪富来形容,一身金光闪闪的宝贝让人眼缭乱,心生嫉妒,咬牙切齿,勉强配得上谢氏家主的身份。 玄妙法宝、凶利兵器、绝世功法、深湛内功,还有诸多秘法杀招,谢渊对自身现在能发挥出的全部实力,自己都十分好奇,颇有些跃跃欲试。 可惜在谢家之中,他也没有披甲的时候,现在更没有什么动手的机会。 缠住他的难题比武力威胁更难解决,也更让人烦心。 但若是他自己的武力够了,这些难题不说全部解决,解决个七七八八却也不在话下。 继续修行,血气境界也该突破,枪法层次还能再提一提,等人间太平精通了,便该再领悟领悟其他式,丰富自己的手段。 谢渊倒是希望谁人也不要打扰,就这么静静练武。 可惜能帮他抵御风雨的谢奕不再,现在他自己坐在了一个招风的位置上。 春暖开的一天,琅琊王氏的人到了陈郡。 望着气象万千的谢氏族地大门,书生打扮的王启文摇着折扇,感叹道: “现在要来一次这里,可不容易。” 旁边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的美丽少女望了望在那里迎接的谢氏众人,果然没有看到那道身影,双眼神色一动,也不知是何心情。 王家的使团规模不小,王启文王启诗两名家主子嗣出行,还有三名宗师、许多管事和仆役等随行,车队浩浩荡荡,看得谢家众人皱眉。 既然是来谈联姻的事情,但管事的长老和许多能勘定细节的干事都到了,看起来甚至是要一次谈拢的意思。 连王家小姐都一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难道是这一次就要直接过门? 看得清局势的谢氏长老们都是腹诽。 王家使团的浩大和郑重,只第一眼便给了谢氏不小的压力。 他们是认真的,有备而来。 谢家的长老们将王氏使团迎进来,安顿住下,设宴接风,安排游览东山南湖等等自不必提。 但是谢渊是从头到尾都没出现的。 他的身份自是不一般,家主不能轻动。 然而第一日不在,第二日不在,第三日还不在。 他一直不露面,王家的长老便有些皱眉,几乎要耐不住性子。 直到三天过后。 王家兄妹俩被谢渊邀请去自家的院落里一晤。 茶室里,谢渊穿着便装,打量着对面的王启文和王启诗,不过主要是王启文。 而兄妹俩也同样望着谢渊。 京城一别之后,谢渊的变化颇大。 居移气,养移体。 谢渊在家主的位置上呆了一段时间,气质不由自主的便有所变化,年纪不大却生出一丝深沉和威严来。 然而这倒还好,在两人的预料之中,甚至这方面的变化比他们想象的还小,盖因谢渊本是个平和的人。 但是谢渊的修为…… 王启文一边摇扇子一边打量,颇有些感兴趣。 他看不清,于是他更感兴趣。 谢渊则看着实力也似乎有些突破的王启文,眼神微微一动,干脆直接的问道: “王兄,不知你此次前来我谢家,有何打算?” 在最新的潜龙榜上行二的王启文折扇轻摇,俊秀斯文的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微笑道: “我若说只是想和谢公子——呵呵,谢家主切磋一二,你会信么?”(本章完) 304.第302章 博弈 谢渊打量着王启文兴致勃勃的模样,微微摇头: “王兄带着王家这么多人,如此阵仗,若说只是来切磋,未免小题大作了。” 见谢渊并不相信,王启文也不以为意,只是微笑道: “家族有家族的想法,但在下来见到谢公子,的确只是想切磋而已。” 他语气颇为真挚,眼睛里倒映着谢渊的身影,渐渐浮上战意。 别看王启文书生打扮,然而在潜龙榜上的排名都是打出来的,各种同龄天骄的盛会从来没有缺席过。 从万妖山开始,他就对那时的姚天川、现在的谢渊起了浓厚的兴趣,到得后来经历越多,越发对这个年岁比他们这一批要小不少的年轻天才重视起来。 直到现在相见,王启文的修为比之前也是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看到谢渊却愈发觉得他让人捉摸不透,不由起了浓浓的试探之意。 谢渊却不置可否,切磋简单,然而王氏来者不善,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是能轻举妄动的散人了,手上戴着的扳指让他总是得多想一层。 是权力也是责任,是优待也是束缚。 还是早点想办法扛过去,让谢氏重归正轨,然后让二叔醒过来,继续坐这位置更好。 谢渊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份责任,也亲身体会了谢奕为何也不喜欢,但还是让老叔来吧…… 对让谢奕重新苏醒的动力更加一分,谢渊收回心神,回应王启文道: “王兄修为深湛,向来为在下所佩服。切磋论道,印鉴自身,自也是可以的。” 王启文眼睛一亮,但却知道谢渊还有下文,于是静静听着。 谢渊继续道: “不过王氏使团浩浩荡荡,若王兄不与在下明心,到底所为何来,欲成何事项,在下难以尽展实力,恐怕不能让王兄尽兴。” 王启文失笑,然后叹道: “谢公子果然是家主之言,这时候都一切以谢氏为先。” “在其位谋其政而已。” 谢渊摇头道。 王启文摇着扇子,悠悠道: “想之前谢公子化身姚天川,出入金陵姚氏如无人之境,在万妖山上纵横无敌、名震四方,实在干了多少年来世家子弟中少有的大事、趣事。八大世家无论宿老还是小辈,纷纷传颂你之名号。 “现今将陈郡谢氏一肩挑起,怎作老叟模样?” 他自己又摇摇头,叹息道: “武者若要潇洒于天地之间,还得肩上没有累赘啊。” 谢渊听得神情一动,看着这名内定的琅琊王氏继承人: “看来王兄对琅琊王氏的家主尊位颇不感兴趣?” “一百个不愿意。若是一心向武的,哪会愿为凡俗缠身?” 王启文轻轻摇头,却又叹道: “可惜天下向来没有只受好处、不担责任的好事。我辈世家武者,要想砥砺前行,便要受家族的资源,却也得有所付出。其性其质,实际上和世间百姓芸芸众生辛苦讨食并无两样。” 谢渊看着王启文,笑道: “那让王兄去民间讨食你可愿意?” “那还是算了。” 王启文笑叹: “苦还是他们更苦,王某也是无病呻吟。” 谢渊闻言,倒是多看了王启文两眼,点头道: “王兄倒是敞亮,世家子弟少有这般认识的。” 谢渊虽然和王启文见了许多次,也并肩战斗过,有一分情谊在,但是像这样单独交流的机会并不多。 如今一看,才发现他和想象中的略有不同,不是矜贵的王氏佳公子,虽然一身的书生文气,实际上也颇有武者直爽洒脱之风。 想来若不是对练武一心一意的,天赋虽好也难以达到他这种程度。 武者之中,一心练武、不愿萦于凡俗的人在所多有,前有李星拓,后有谢奕,还有谢渊自己和眼前的王启文都是如此。然而或是责任或是际遇,大才能者往往也逃不脱世间束缚。 听说上古之时的修士哪怕散修,自己在山野间寻个灵气充足的洞府结庐而居,即使比不得大传承者,也自有大道前途。但现今之世,灵气枯竭,修行者探索出一条完善的先求己再求外的武道之途,这路途却对药材、灵食、天材地宝等辅助之物颇为苛刻,若是没有这些东西帮助补充,只凭人自己打熬气血,不只难以达到极为高深的境地,甚至还有可能亏空。究其原因,还是天地变化,修道之途的不同。 既然难以从天地之中汲取足够的能量,武道之途需要外物的帮助,那家族宗门的存在近乎是必须,而好处和束缚也是一体两面。 如今看来,王启文和谢渊算是能聊到一起,区区几句话,感觉若真是他的大舅哥,却也不招人厌。 谢渊不动声色的扫了王氏兄妹两人一眼,兄长摇着扇子一脸洒脱豁达,妹妹则清丽脱俗,温柔文静,观之可亲。 可惜,两人不管看上去多么好相处,背后所隐藏的目的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家族的,都让人心生距离。 谢渊饮了一口茶,慢慢道: “所以王兄,不知王氏此来,具体有些什么要求,不如说来听听。” 王启文看着谢渊,笑道: “作为武者,在下的确就想和谢公子一较高下,印证武道,仅此而已。” “那么作为王氏家主的嫡子、未来的琅琊王氏家主呢?” 谢渊毫不迟疑的问道。 王启文摇摇扇子,看了眼谢渊,又看了眼身旁的妹妹,便见王启诗忽然低下头去。 他笑了笑,道: “谢公子年轻有为、天赋卓绝、地位超然,舍妹亦是知书达礼、性情淑均,向来是我王氏一族的掌上明珠。你们二人年龄相仿,家世地位也是相当,彼此又熟识,实在是天作良缘。在下此来,如之前的名剌所说,便是想来撮合谢家主与舍妹的好事,愿结两姓之好,缔燕婉之欢。” 他说完,紧紧盯着谢渊,看着他的表情。 谢渊余光瞟到旁边王启诗低头不言不语,身形紧绷,似乎有些紧张。 他沉默片刻,缓缓颔首道: “可以。” “嗯?” 王启文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公子,你说可以?” “不错。” 谢渊再度肯定道。 王启诗身子一震,有些迷茫的抬头看了谢渊一眼,却见他脸色平静,一时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王启文同样有些发蒙,他设想过许多场景,但从没想过谢渊会一口答应。 不是,你不是和平西王女关系莫逆吗? 你不是还和一名慕家的神秘女宗师不清不楚吗? 难道这些都是谣传?还是说为了谢家都可以牺牲? 但就算是为了谢家,王氏要和你联姻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王启文一时有些混乱,感觉谢渊是不是什么都不懂,当这家主纯粹是赶鸭子上架的。 但按他对谢渊的了解,虽然他不是世家从小精心培养长大,但人机敏冷静、反应极快,绝不是个愣头青。 而且他来之前自然是做足了准备,也暗暗打探过,谢渊当上家主之后虽然内忧外困,却没什么出格出糗的行为,行事稳健,颇不像稚嫩少年家主该有的进退失据。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饶是王启文准备充分,此时也是呆了片刻,才试探道: “那这事就先这样定下来了?” “不急。” 谢渊老神在在的摆摆手,而后忽然问道: “你们准备了多少彩……嫁妆?” ? 他刚刚是想说彩礼吗? 王启文迟疑一下,道: “舍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从小捧在手心,不曾受过半分委屈。她若出嫁,嫁妆自会对得起她琅琊王氏家主嫡女的身份。我作为兄长,也必会倾力支持,必不会寒酸。” 他语气中颇有自信,如王启诗这等地位的贵女出嫁,还是嫁给谢氏这等大族的家主,那场面盛大、仪式隆重,绝不会比公主出嫁差。事实上大多数公主下嫁,场面绝对比不上这两家的联姻。 王启诗的头又低了下去,今天兄长是和谢渊谈正事,她不好说话,但在旁边听得实在是已经羞红了耳朵根。 谢渊闻言,却只是悠悠道: “是吗?” 王启文听着谢渊似有意似无意的语气,莫名其妙道: “谢家主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也没有。” 谢渊看着指甲尖,慢慢道: “只是我这么年轻,就要成家,未免牺牲有些大了。以后若还是要生孩子带孩子的,肯定影响我练功的前途,万一王家有个什么反悔,我前途也耽搁了,还没什么保障,没有安全感啊。” “……?” 王启文一头雾水,什么生孩子带孩子的,什么就影响你前途?你身为堂堂陈郡谢氏的家主,十个百个奶妈请不起吗?难道还要你亲自在练功途中暂停一下来奶孩子换尿布? 牺牲硬要说有或许有,前途耽搁反悔什么的……他难不成在隐喻以后王氏对谢家的干预、对他可能的限制? 王启文在这里使劲琢磨,王启诗却是忍不住又抬起头来看了谢渊一眼。 听出他有些抗拒之意,王启诗脸色有些僵硬。明明自己身为女子,在这种时候来已经很害羞了,结果他还在这东拉西扯的?她要不要面子?如果不是为了…… 王启诗暗暗吸了口气,眼观鼻鼻观心,感觉面皮燥热,又有些莫名的屈辱和失落。 王启文想了一会儿,字斟句酌说道: “我王氏此来是带着最大的诚意为两姓之好而来。王谢两族若能成好事,携手共抗外敌,琅琊陈郡各各繁盛,指日可待。而谢氏现在面临的难题,包括许多长老对谢家主颇有微词,王氏都略有耳闻。但只要等此事定下,想必陈郡内外再无其他声音。” 是没其他声音,怕是陈郡也只有王氏的声音了。 谢渊不置可否,只是继续漫不经心道: “口说无凭,还得王氏拿出实在点的诚意才行。” “不知谢家主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王启文拱手问道。 谢渊呵呵一笑: “不是说了吗?嫁妆啊。” 王启文额角一跳,哪有人聊联姻一直问嫁妆的?谈生意吗? 不过两家这情况本来也是生意。 他耐着性子问道: “谢家主想要什么样的嫁妆?” “哪有直接问的?看你们诚意。” “……” 王启文拳头微微捏紧,说道: “我们王氏自然极有诚意,但谢家主不明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满足要求。在下实际上不是很明白,为何谢家主非要纠结这嫁妆?” 谢渊悠悠道: “我都跟你们生孩子了,牺牲多大?嫁妆不够没有安全感啊。” “……” “……谢家主,还没到那一步。” 王启文额头青筋直跳,但他又看见妹妹的肩膀微微颤抖,赶忙拍了拍她示意她先冷静。 “安全感?到底什么是安全感?嫁妆给足,谢家主就有安全感了吗?” 王启文见谢渊有些不正经,妹妹更是一副羞辱的模样,不由语气有些不善。 “对啊,彩……嫁妆就是安全感。” 谢渊见状,呵呵笑道: “不过有嫁妆自也有彩礼。既然要成两姓之好,我谢家也会出丰厚的彩礼的。 “我可以将谢氏武库开放给王氏子弟。” “什么?” 王启文瞬间消去不满,露出震惊之色。 “第八层若是合适,也不是不可以。” 谢渊继续道。 王启文感觉有些晕。 今天未免太顺利了。 这谢渊难不成不姓谢? 他其实是王氏流落在外的子弟,潜伏过来了? 但瞬间王启文就清醒过来,郑重道: “那谢家主的条件是?” 谢渊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然后慢慢道: “我想要的嫁妆,是圣人书册。” 王启文刹那间将眉头皱起: “圣人之物?” 他一瞬间就想回绝。 这是琅琊王氏的镇族之宝,怎么可能给谢渊? 不过想到谢渊已经同意开放谢氏武库,甚至第八层给王氏子弟,如果第八层的那些绝世功法都开放给王家人的话,那圣人书册给谢氏子弟参详似乎也无不可。 反正到时候谢家没有大宗师,最后都是王允之掌控一切,那王氏相当于凭空多了谢氏武库,而谢家想来王氏参详圣人书册,肯定是千难万难。 “可以考虑。” 王启文慎重的点头。 谢渊笑了笑,道: “王兄,我说的你可能没有完全理解。 “我的意思是,谢氏功法从未出过武库,第八层的功法更是只进不出,只能在上面参详。” “这我知晓。” 王启文点点头,静待下文。 “所以,谢氏武库自古安全,放圣人书册也是没问题的。” 谢渊笑眯眯的。 “你竟然想将圣人书册搬到谢家来?” 王启文张了张嘴,一脸震惊的看着谢渊,仿佛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谢渊点了点头: “如我所说,这样的嫁妆,才有诚意,不然我谢氏哪来安全感? “而且我族愿意与你王氏互通有无,诚意十足,镇族重地谢氏武库都可开放,那与之相对的圣人遗物,王家也该礼尚往来吧?只不过绝世功法向来不出武库,我看将书册也搬过来是正好,这样大家才是亲如一家。你们觉得呢?” 王启文的眉头深深皱起,这个条件,王家不大可能同意。 但谢渊的确提出了开放武库的对等条件,颇有诚意,考虑到他们的弱势地位,这个安全感的说法由来有据,这提议似乎也是水到渠成。 虽然圣人之物是王氏的镇族之宝,跟谢氏武库的功法一样从来不会出门,但是若有掌控谢家、获得谢氏武库的机会,也许不是完全不能冒险。 他思忖了一会儿,缓缓道: “事关重大,在下不敢擅专,还得和长辈商议一二。” “理应如此。” 谢渊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 “不知王家主此次,可有话要转达?” “父亲只让我竭力为小妹撮合姻缘,尽力而为,不成便算,其他的便也没有多说。” 王启文回答道。 王允之如此洒脱么? 谢渊有些不信。 见王启文已经有些坐立不安,谢渊便道: “此间也不留王兄了,若要切磋,下次再说。” 王启文点点头: “好。” 他看了看,忽而道: “谢公子,舍妹一直心仪陈郡风光,若是谢公子有暇,可否带她逛逛?” 谢渊愣了一下,见王启诗微微垂首,应道: “自无不可。” 王启文匆匆而去,准备和自家宗师商量,肯定还得给他父亲传信。 他一下就把妹妹留在谢渊这,谢渊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王启诗,和声道: “王姑娘,我们去东山转转?” “启诗听谢公子安排。” 王启诗柔柔道。 谢渊于是充当导游,带着王启诗一路登上族地旁边的东山,眺望远处繁华的庞大郡城和近处钟鸣鼎食的谢氏族地。 实际上王启诗不是第一次来陈郡,以前上三姓关系和睦的时候,彼此走动都不算少,谢灵韵和王启诗也是因此熟识,从小玩到大。 谢渊一边跟王启诗介绍周围典故,等到得山巅,他安静了一会儿,才道: “王姑娘,为家族联姻,想必你也受委屈了。” 王启诗看了看谢渊,却是柔声道: “谢公子安知启诗不是自愿的呢?” “……” 谢渊没想到王启诗会这样回答,他本来想问出一些讯息来,或许可以从这作突破口撬动这次的事情。 毕竟王启诗也不是普通的家族女子,她的身份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结果这一句话直接让谢渊沉默了。 王启诗双手交叠身前,轻声道: “这次联姻,其实父亲问过我的意见,当时我便没有反对。 “而这次前来谢家,父亲和大兄本来是不同意的,毕竟有些于礼不合。但我自己坚持要来。” 她侧头看着谢渊,道: “自从万妖山之后,启诗常常想起谢公子的风采。” 她俏脸微红,然后继续道: “但启诗是个内敛的性子,虽然几次又和谢公子重逢,但终究没怎么说得上话。 “算起来,咱们现在才是第一次单独相处。” 王启诗理了理发丝,文静白皙的绝美脸庞露出微笑,微笑中又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羞赧,白里透红,平添娇艳。 谢渊静静等着王启诗的下文,便见她顿了顿,继续道: “这次前来,其实我还是想起了之前在万妖山的事情。 “那时灵韵妹妹虽然不知你到底是谁,但是还是坚定的站在了你这一边。而启诗内心虽然想这样做,却始终犹犹豫豫,瞻前顾后。而从那之后,谢公子和灵韵妹妹就关系密切,启诗却好像没有能成为谢公子的战友。” 谢渊闻言,摇了摇头: “倒不是因为这个。只不过我和灵韵本就是兄妹,天生就亲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或许吧。” 王启诗微微一笑,道: “但无论如何,那时发生的事情,我记在了心底。 “所以这次,启诗决定主动一点,勇敢一点。” 她侧过身子,微微仰头,美丽的小脸露出认真的神色盯着谢渊: “谢公子,启诗想告诉你,这次联姻,启诗是自愿的。 “我知道谢公子当此局势必定无比为难,但不管你最后做什么选择,启诗都会支持你。 “如果、如果真能成白头之约,我肯定不会准父亲和大兄与你为难!” 王启诗眼神坚定,面现红晕,定定的说道。 而后她又有些羞涩,微微低头,不敢看谢渊的眼睛: “哪怕要逆家族之意,启诗也会维护自己的夫君。如谢奕家主和崔伯母那般的情谊,启诗也是极为羡慕的。” 王启诗一鼓作气说完,面皮发烫,下意识拿手给自己脸上扇了扇风。 “我说完了,谢公子,咱们下山去吧。” 谢渊一直有些沉默,并没有太多的回应,只是叹了口气: “王姑娘,谢谢你。” 王启诗柔柔一笑: “我希望我和谢公子是不用说谢谢的关系。” 等谢渊将王启诗送回客院,他才回到自家的院落,将自己关在静室之内,开始思索。 “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谢渊沉吟一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他能感觉得出王启诗的话语中有不少真挚的成分,但他同样无法确定。 王启诗的心思,可比谢灵韵这种傻丫头的难猜多了。 或许她是一片赤诚,或许,也只是为王家使美人计。 但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其实并不是关键,因为这影响不了谢渊的决定。 这联姻他肯定是不能接受的,出于各种原因。 然而谢家现在势弱,哪怕拒绝都得仔细斟酌。 谢渊拟定了以进为退的法子,以谢氏武库换王家的圣人遗物,他相信王家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种一族之根本,王氏怎么也不可能同意放到谢家来。 但谢渊的确以谢氏武库为借口,先展现了诚意,王氏的人也无法说他是故意找借口拒绝。 只得商议一阵,再来你进我退的协商,还能争取不少时间。 但如果王家也出乎意料的直接同意的话…… 那说明王氏已经是对掌控谢氏志在必得,不惜代价。 到时候谢渊只得再将崔家引进来了。 谢渊复盘了半晌,直到天色将黑,然后才厘清思绪,喟叹道: “还是练武简单呐。” 对王启文今日说的他深以为然,只希望谢奕早早醒来,为自己遮风挡雨,自己就当个练武米虫。 谢渊和崔萍君和谢钧交流过后,得二人嘉许,认为他处理的十分妥当。 而后王氏使团就在联姻的细节上开始和谢氏来回拉锯,谢氏的人自然是各处明里暗里的拖延时间。 没过两天。 王启文兄妹俩便准备先行告辞,似是要回去和王允之当面商议。 谢渊的院里。 王启文对谢渊拱拱手: “谢公子,在下兄妹两人要先回去了,此次叨扰数日,多谢款待。” 谢渊点头道: “王兄,慢走。” 王启文闻言,微微露出笑容: “好,倒也不急。” “?” 谢渊露出疑惑的神情,不过看着王启文跃跃欲试的模样,他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王兄,就不耽搁你行程了。” 真论起来,王氏现在可以算得敌人。谢渊虽然也很钟情武道、心里很愿意和高手切磋,但是他却不愿意暴露了实力。 若是不小心显露出自己现在的真正水平,让王允之知道了,说不得后果难料。 王启文目光灼灼的坚持道: “谢公子,哪有什么耽搁不耽搁?身为武者,若不进步,才是耽搁!” 谢渊仍是婉拒: “在下最近有些乏累,确实有心无力,望王兄海涵。” 王启文见状,只得叹了口气: “既如此,那便罢了。” 他双手拿着折扇,忽而微微一动,探向谢渊的手臂。 谢渊眉头顿时一皱,看着王启文分明是用极为精妙的擒拿招式袭来,下意识便抬起拳头,一拳便轰了出去! 如同山峦般的压力直接压向了王启文,任什么精妙招式、霸道擒拿全部都被笼罩在高山般的拳锋阴影之中! 八卦撼山拳,配上庞然无匹的大金河功,拳势既如山川又似大河,浩浩荡荡,无可阻挡。 王启文脸色顿时微变,便抓为掌,悍然催动磅礴的血气,和谢渊的拳头对上。 轰的一声,地上青砖陡然炸开,以谢渊和王启文交手地为圆心层层向外掀去,直到数丈外才平息下来。 旁边的王启诗抽身急退,运起功力才没有被两人的余波所伤。 她抬手挡着面门,等这风暴般爆发的劲气吹过之后,才放下手,一脸讶异的看向两人,而后面色更为诧异,不由自主的微微张嘴。 一地狼藉之中,谢渊仍然站在原地,而王启文却退了一步,双手拿着折扇,背在背后。 从王启诗的角度看去,她分明看见自家兄长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王启文看着谢渊,眼神中的讶色一闪而逝,微笑道: “谢公子的功力果然大有进益。” 果然被他试出来了。 谢渊面无表情: “王兄,慢走。” 王启文长笑一声,和谢渊拱了拱手,然后王启诗也对着谢渊一福,兄妹俩人便联袂而去。 谢渊紧闭的院门打开,王氏兄妹踏出来,扫过周围,冲着明里暗里的许多人拱手客套一下,让不少人面露尴尬。 而后兄妹俩便在一名谢氏长老的陪同下,一路被送出了谢氏族地。 直到出了这里,在马车之中,王启文回望一眼,才甩了甩手,眼中精光一闪: “怪不得不肯切磋,原来是想要藏拙。” 王启诗沉默一下,和声道: “大兄真厉害呢,别人不愿意切磋,你都能逼着人切磋,大兄不愧是琅琊王氏的继承人呢。” 王启文顿时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故作严肃道: “还没过门呢,你现在是胳膊肘往外拐!” 王启诗盯了兄长一眼,还是好奇道: “他如何隐藏实力了?” 王启文顿时微笑: “他一拳竟然震退了我,我能感受到那一拳里只有大金河功四曲劲力。” 王启诗若有所思: “若只是第八层、第九层,你不至于吃亏?说明谢公子很可能已经突破到了大金河功第十层。” 她眼中瞬间流露出一丝震惊,喃喃道: “他一共拿到大金河功才多久?” “不错。这家伙还藏着掖着,不用五曲劲力,但还是被我看出来了。” 王启文叹道: “天赋异禀呐。” “谢公子果非常人,这般修行速度,恐怕在金陵姚氏古往今来修行大金河功中的人里也能排在前列。” 王启诗连连点头。 “确是不俗,须得重视。” 王启文流露出一丝凝重的神色,但这倒也没有太超过他对谢渊的估计。 他眼珠一转,看着王启诗一脸佩服憧憬的神色,嘿道: “虽然但是,不是你大兄机智,眼力卓绝,你能知道他的真实功力吗?” “那也是他厉害,又不该你居功。” 王启诗说道。 王启文见状,无奈一笑,然后微叹道: “启诗,也带你见了他了。他虽然天赋卓绝,确是良配,但……不一定是你的良配。” “无妨,都是为了我琅琊王氏。” 王启诗面色平静。 她看着窗外,声音轻柔: “这样也挺好。” 谢渊的院落外面,不少人都等着消息。他们都知道,两人都是潜龙天骄,王启文告辞前,多半要和谢渊切磋的。 只是他们只听到一声巨响,而后王启文就出门来,从面色也看不出结果,更没什么消耗的模样。 难道一招就败了? 这个消息传到许多长老耳中,皆是摇摇头。 看来和最顶尖的高手,还有差距。 “浪费我的药材!枉为谢氏家主!” 药房之中,谢闻听到消息,哼了一声,一脸鄙夷。 “老爷,看来还是琅琊的俊杰更厉害一些。” 一名美貌妇人在旁边笑着说道。 谢闻扫了她一眼,冷道: “很高兴么?搞清楚,你现在是陈郡谢氏的人!” 那妇人顿时有些委屈,一扭头: “妾身也就随口一句,本来就是输了……” 谢闻见妻子闹脾气,更是心烦。既觉谢渊不行挺好,又觉他不行让人窝火。这个家伙,就当不了家主! 而不少地方的长老对此都是同样不满,深感丢人。 龙武院中。 听到有人来报,谢秉只是斜睨了一眼,沉声道: “你亲眼看到他输了?” “没、没有。但大家都……” “都这样说就输了?” 谢秉继续问道。 那弟子顿时额头冒汗,说不出话来。 谢秉冷冷道: “有这功夫,不如多去练功,少掺和热闹。” “是……” 谢秉继续巡视着弟子练武,心神却稍微有些飘远。 谢渊若打不过倒正常;但是一招就输,绝不可能。 有点意思。 谢秉眼神闪烁,最后仍是把目光放到了眼前的弟子们身上。 谢渊打发走了王启文,又让人来修葺院内的青砖,而后沉吟: “故意露出破绽,他最多看出我到第十层,无论如何想不到我能突破到第十一层。” 想到谢伏亲眼所见都看不出,谢渊稍微安心,他不想被那位疑似策划了京城事变的王家家主、当朝宰相知道这超乎寻常的实力。 接下来王家还不知道有什么动作,崔家肯定也会有些反应。 谢渊吸了口气,愈发迫切的想要提升实力。 等自己真正成为宗师,面对现在的局面才算有一点影响力。 而后谢渊又开始沉浸入修行之中,专心致志,不闻杂事,修为水涨船高。 内功的精进也有助于血气修行,谢渊本身就在三变境积累了许久,还有之前玉佛寺送的佛宝助他修行,血气境界的提升也变得快起来。 王启文兄妹走了不到十天,谢渊直接心有所悟,然后眼有所见,知道血气境界也跨过了一个小小关隘。 【金钟罩·第六层:(6731/20000)】 现在的他算是进入气血三变境的中期,境界上再度拉平了些许和王启文这等后期顶尖高手的差距。 但是谢渊既觉欣喜又觉还需努力,毕竟刚入中期,距离真正能突破宗师,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还得再快才行。” 局势不等人,谢渊默默思忖着。 王家留在谢家的使者找到谢渊,说琅琊传来消息,愿意与谢氏共享圣人遗物和谢氏武库,但圣人遗物只能留在琅琊,必须选人去参详。 谢渊自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让他们再议再定。 王氏无法,只得说再做商议。 然而这次之后,谢氏在各地的产业,都遇到了明里暗里的阻碍和麻烦,背后自然是王氏指使。 论中坚和下层力量,谢家并没有输给王家。 然而毕竟顶层战力严重不足,让谢家做决定束手束脚;而王氏还占据朝堂大势,各地产业、民间布置,有官府和没官府支持,实在是两个局面。 谢渊让各部宗师贯彻谢奕留下的收缩防御的方略,不要激进,免得丢了更多。 然而总有那么一些宗师不听,面对王氏的侵蚀,或是不愿意放弃自己名下的产业和势力,奋勇反抗,然后被王家直接按下去,某些部分直接连根斩除。 这些宗师顿时都有微词,虽然明明是自己没有贯彻方略、应对失当,导致了更大的损失,却又觉得是家族不力,家主不力,连连在长老例会上发难。 谢渊理都不理,这些人有的是纯菜,但有的人,就是故意的。 不一定故意给王氏送人头,但一定是故意想要让家族陷入不利而给自己压力。 谢渊不缺这点压力,他的压力够大了,只得拜托崔萍君和谢钧多辛苦,不要让谢氏败得太快。 不过王氏的试探和打压还没几天,谢渊本以为还有更大的损失之后,王氏才会暂停来继续谈判,结果王氏的动作突然缓了一缓。 谢渊正觉奇怪,就从王氏的使者那里套出消息。 原来是王启文和王启诗兄妹回琅琊的路途中,竟然被人袭击! 谢渊顿时大为讶异,现在还有贼人敢袭击如日中天的王家?还有人能对王启文动手? 听那支支吾吾的消息,好像王启文还吃了亏?难不成是宗师。 想要问更多,王氏的使者就无论如何不肯说了,谢渊便遣人打听,热衷吃瓜之余,这一次袭击倒很可能缓解了谢家的压力,让王氏将目光转移到其他敌人那里去,可以说是对他帮助不小了。 不过消息还没打听到,谢渊就见到了袭击者正主。 在族地大门的门房中。 谢渊看着那个窈窕魅惑的身影一回生二回熟的自己泡起茶来,挑眉道: “是你伏击的王启文?” 云星抛了个媚眼,笑嘻嘻道: “怎样?是不是帮你出气啦?” 谢渊嗯了一声,问道: “不过云尊使,不知你为何要袭击他?” “听说他们想给你送老婆,我听了自然是一个气!便忍不住出手教训。” 云星嘴上生气,面容却是笑盈盈。 谢渊知道她肯定没说实话,便也没问。她若不想说,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不过云星却又主动解释道: “当然,你丈母娘更生气,所以我就去小小教训了一下他们。” 原来如此…… 谢渊心情复杂,既有“我也有靠山了”的感觉,又觉得这靠山到底算不算得靠山,也很难说。 云星抿了口茶: “那王启文的实力进步很快,离宗师也不算远了,倒被他跑了去。” 谢渊有些诧异,云星本来还打算直接杀他不成? 他想了想,问道: “王姑娘呢?” “啧,‘王姑娘’,好亲热,也不问问人家有没有受伤……” 云星撅着嘴,而后又是一笑,漫不经心道: “都是轻伤。王家的人不好对付,你要碰上那王启文,恐怕得小心点。” 她一副不看好谢渊的模样,谢渊倒也没有多说,问道: “云尊使,茶也喝了,你这次来,总不是来邀功来的?” “就是邀功来的。” 云星嘴角一勾,紫色的眼影也弯了起来: “我帮你几次啦,你是不是该付报酬?上次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时间差不多咯,我可不喜欢别人欠我东西。”(本章完) 第303章 枪法提升 “自然记得。” 谢渊早就隐约猜到了云星的来意,点头道: “不知道尊使需要在下如何帮忙?” “调集你谢家一二十名宗师,与我一同去灭了她!” 云星眨眨眼。 谢渊摇摇头: “尊使还是说点现实的吧。” 云星嘻嘻一笑: “那好吧,只有你也勉强够用……就劳烦谢家主亲自陪我走一趟了。” 谢渊沉声道: “你还没说到底是对付谁?是另外一名四尊使之一吗?” “你跟我去了自然会知道。” 谢渊皱皱眉,又问: “那对付,又到底是要袭杀、擒拿、教训,还是如何?” “去了便知,不到地方可不能说。” 云星悠悠道,竟是守口如瓶。 谢渊顿时沉吟。 这家伙一个字都不肯吐露,什么情况都不知晓,谢渊如何敢答应与她一同前去? 他可没觉得灶教的四尊使和自己就是朋友盟友了,若不是就在谢氏族地,谢渊连见都不见得会单独见她。 “云尊使,你这样让在下很难决断啊。” 谢渊吐了口气,摇头道: “若不说清楚,我自不可能和你同去。” “呀,你竟然是想反悔?” 云星夸张的叫了一声,一脸凄然: “早知你是个负心汉,我当初就不该听信你的话……” 她说着说着,拿起袖子,装模作样的擦拭着涂抹着紫色的眼角。 谢渊一脸无语,他根本一直就没答应过什么。 实际上上次云星给他送万兵烛影过来,还有这次帮他转移王氏的注意力,都不见得是她自己的意思;就算是,谢渊没做过任何承诺,若是按他身份学那些老狐狸做事,那不理睬她也没什么关系。 但怎么说云星的确帮过自己,谢渊不愿意欠她人情,毕竟她和她身后的人神秘非常,也强大非常,让他心中十分忌惮。 他们能坏王家的事情,一样可以让谢家的处境更惨。 至少现在看起来云星算是友好,谢渊就得尽力维持这份关系。 他叹了口气: “云尊使,在下愿意助你,但实在是身上担子重大,若不说清楚,恐怕不能轻易离开陈郡。” “谁说要你出远门啦?” 云星一下收起装模作样的神情,笑嘻嘻道: “这是没什么,不过么,教规就是教规,你要是不同意参与其中…… “那知晓了仪式内容,可是会死的哦。” 云星笑盈盈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残酷的意味。 谢渊眉头顿时紧皱: “仪式?” 听她这样说,感觉就不像什么好事,甚至在灶教中恐怕也是大事件,才会让这名尊使如此郑重。 云星淡淡道: “放心吧,只是找你助拳,不是要把你怎么样。” 谢渊沉吟一下,摇头道: “云尊使,其他的条件、帮助,无论宝药功法,灵物法宝,我都可以竭尽所能去想办法。但如此不明不白的,恕难从命。” “真是大户人家!” 云星竖起拇指,嘴角勾出一个嘲弄的弧度: “但我缺你那点东西吗?” 眼见两人谈的气氛有些僵,谢渊呼了口气,诚挚道: “云尊使,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若是这个‘仪式’真这么特殊,不能提前告知,那我也有我的苦衷。以我目前的状况,谋定而后动,是必要之策。” “是吗?那可不见得。” 云星笑了笑: “我看你还是会跟我走。” “云尊使说笑了,我看现在也没什么能引得在下去如此行险。” 谢渊不置可否道。 “那如果我说……” 云星悠悠道: “我能告诉你治疗失魂症的方法呢?” “什么?” 谢渊一下瞪大眼睛。 失魂症与其说是一种病症,实际上就是强者的神魂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这种损伤在上古修行界百齐放时或许还能有好法子,但在现在武道为尊的年代,对神魂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靠运气自己恢复。 而少有留存上古法门的宗门,如般若寺、玄真宗,还有虚无缥缈的止空山,崔萍君早就派人去请教了,也曾延请高人来看,可惜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现在眼前之人竟然说,有让谢奕恢复的办法? 谢渊声音都提高了三分,急问道: “此言当真?” “你觉得若般若寺玄真宗都没有的法子,世上还有哪会有呢?” 云星笑吟吟的说道。 若非要说世上有哪处胜过般若寺、盖过玄真宗,传承还比二宗源远流长的话。 那也只有灶教了。 谢渊心中腾的燃起希望。 之前他们自然想过,但灶教和谢氏是死敌,谢奕就是司徒婉打伤的,怎么可能还会救他? 想到这里,谢渊高兴了片刻,然后迅速冷静了下来,沉声道: “就算你们那有,但你们,真会给出治疗二叔的办法?” 云星笑了笑,道: “其实,圣教从没有说非要与你们为敌。而主人的话……她其实对谢奕的死活并不在意。” 谢渊闻言顿时怦然心动,一下就开始犹豫起来。 以他现在的身份担子,不管是为谢家还是为自己,自然都不能以身犯险。 然而若是真有能救治谢奕的可能…… 谢奕不只是是他的亲二叔,不只是对他几乎毫无保留,将他带回谢氏之后从未亏待过,资源功法应有尽有,待遇地位也是抗住压力和风言风语提到最高,助他修行。蛟魂这等顶尖玄兵还有焚天灭道枪法,若不是他,谢渊根本不可能接触得到。 而就单单说最初在金陵时,谢奕救他出姚家,就是切切实实的救命之恩。虽然谢奕说不要他的回报,但谢渊自不可能不知感恩。 云星见谢渊已经十分意动,微微一笑,又加了一把柴: “另外,或许你一直想知道的一件事情,可以在教里找到答案。” “什么?” 谢渊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一时没想到自己有什么未曾解答的疑难。 云星看着他,慢悠悠道: “关于北都山慕家被灭的真相……别这样看着我,我不知道。” 见谢渊睁大眼睛瞪着自己,云星连连摆手: “你看,你这么急干什么?” “你们有线索?是不是……就是你们干的?” 谢渊凝眉道。 云星轻笑道: “圣教的目光,从来不会在一个家族之上。至于线索,我并不清楚,但天下大事,教里向来都有人关注。你若随我去了,或许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谢渊闻言,沉吟不已。 慕朝云下一步是顺着灶教查下去的,她也是觉得若其他地方都查不到线索,那灶教或许能有答案。 若是自己能进灶教寻得一鳞半爪,或许便能早日帮到慕朝云,也早日让她减少使用干预天机削减人寿的天机秘术。 等到听云星再说了一句,谢渊便最后下定了决心。 “我来之前请示过主人了,她对让你帮我是默许的。若有机会,她也想再见见你。” 谢渊沉吟片刻,便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尊使容我准备两日,在下便随尊使出发。” 云星顿时露出笑容,涂着紫色眼影的闪亮双眸如同弯月: “不着急,本来也还要一段时间。那便再过半月之后,我就来此接你。” 她说完,眨了眨眼,笑眯眯道: “希望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等云星走后,谢渊长长出了口气,暗道: “以灶教的底蕴势力,以云星的修为地位,还要让我帮忙,事情恐怕绝不会简单。 “但若真能像她说的那般有这些回报,那哪怕冒险也是值得的。” 他慢慢斟酌,对是否要将这件事情如实告诉崔萍君有些犹豫。 若是告诉这些支持他的长辈,他们恐怕轻易不会同意的,哪怕就是崔萍君,也不见得会让他与虎谋皮。 但见谢奕的状况,恐怕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就这样一辈子沉睡也说不定,谢渊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更何况还有其他的理由…… 谢渊摇了摇头: “还有半个月,先准备吧。” 而后谢渊就彻底闭门谢客,除了最亲密的如谢灵韵可以没事见到他,其他的人、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理,只是练武。 他每天在谢氏武库之上待的更久,万兵烛影更是时时发挥效力,而谢伏除了指导他练枪不遗余力,也会时时同意谢渊拿出《焚天灭道枪》原本,让他参详感悟。 一般的谢家子弟,哪怕就是够资格来第八层练功的长老,也不是每天每日的能将原本捧在手心的。 终于,这一天。 谢渊拿着这本枪道圣册,左手臂上的那道烛影一直散发着温和的热力,让他头脑清醒、耳聪目明,对其上枪影辨识得十分清晰,日日皆有所悟。 他正自沉浸其中,而后心有所感,起身,拿枪。 道道枪影在第八层的空间中闪烁,每一道刺击都荡出一道恐怖的劲气,仿佛能洞穿面前万物。 令人心悸的劲气在撞到周围的书册、墙壁时自动湮灭,没有起分毫的波动,谢氏武库的防护坚不可摧,倒是练功的一处好地方。 谢伏在旁边捻须看着,双眼中精光闪烁,紧紧抿着嘴,不发一眼,亦不出声指正。 直到谢渊一套全部练过,蓦地长枪一收一放。 第八层似乎暗了一瞬,不见书架石墙,不见老者少年,天地皆是黑暗,只有一道炽烈的枪影猛地出现,分开天地、照亮人间。 谢渊长枪一顿,长出了一口气。 “啪啪啪——” 一阵用力的鼓掌声响起,谢伏脸色红润,大笑道: “好好好!没想到这短短时日内,你的枪法竟然真的能达到‘精而通之’的境界!如此精熟,如此融会贯通,若是第六七层的那些枪法能达到这个境界也足以自傲,何况还是焚天灭道枪! “好几个练此枪的小家伙不过也就是你这般境界,但你才什么修为?你才接触多久?他们要是跟你比,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谢渊,你天生就该是练枪的料子!” 谢伏大喜过望,连连赞叹,和谢渊相比甚至把其他人贬到尘土里去了。 他口中练此枪的小家伙,自然是谢家几名年轻些的宗师,论枪法境界,也不过和谢渊此时相当。 谢渊连连自谦,他自然知道自己不是枪法天赋多好……他是其他天赋也好。 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手臂,既然枪法也突破,谢渊对谢伏请辞: “伏长老,我近日修为上也有所感悟,可能还要闭关一段时间,不能再日日来武库向您请教了。” 谢伏闻言,正在喜悦的兴头上,摆了摆手: “无妨,你现在进了新境界,回去感悟枪法也好。再想往上,你这个修为是有些困难的。等你消化了收获,下一次,该尝试领悟新的一式了。” 他再对谢渊赞不绝口,谢渊谦逊几句,便向他告辞。 差不多也快半个月了,谢渊在出行之前将焚天灭道枪的第一式练到了精通的境界,心中也再多了几分底气。 这绝世枪法练到精通,血气的品质也有细微提升,对整体的实力自然增幅不小。 这等枪法使出来,能接下的同境当没有几个,而其消耗巨大的问题,以谢渊此时的内功也可以弥补一二。 他再和崔萍君告辞,说要离开谢家一段时间,但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崔萍君却哪里是简单人物,听到他此时离开,便知肯定有隐情,问了几句,听他说要为谢奕求法,顿时有些失态,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世间还有何处能有此法?” 她心思电转,瞬间想到什么,眉头紧皱。 谢渊在她说话之前,就抢先道: “叔母,您放心吧,我分得轻重。这次也是一个朋友相邀,我信得过她,自身安全当无问题。” 崔萍君脸色和缓,却又有些迟疑。她道这个朋友,是司徒琴,那谢渊确实人身安全有所保障。 只是谢奕本就伤在灶教手里,现在又要去灶教求法,还得谢渊以身犯险,崔萍君实在是心中纠结。 然而看着躺在床上的谢奕,谢渊又一直排胸脯保证,崔萍君只得默许。 又给谢灵韵说只是去去就回,谢渊便在十五日之后的陈郡郊外,和云星汇合。 “准备好了?” 云星看着谢渊,涂着紫色妆容的魅惑面孔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走吧,我带你去圣教。” (本章完) 第304章 天外天,圣山夺火 谢渊还以为云星会将他带入什么偏远之处,比如一路潜行、七拐八绕的进入大山深处或者地底百丈之地,又或者进入城池里的隐秘据点然后用特制马车一路蒙眼运送直至灶教总坛云云。 结果跟他想象的都不大一样。 云星背着手,引着他大摇大摆的顺着官道走着,然后一边走一边左看右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路过一个村庄,云星一拍手,点头道: “就这里吧!” 谢渊冷眼旁观,不发一言,看着云星领着他进入村庄,然后找一户人家: “老丈,借你们屋子用用,我们办点事。” 虽然两人都做了乔装打扮,但她嗓音柔媚,一看就身姿绰约。孤男寡女借宿办事,让那老农户脸色诡异。 不过看在云星顺手递出的一锭银元宝上,老农户瞬间眼睛放光,手颤巍巍的将银锭接过,忍不住用牙齿咬了咬,然后露出狂喜的神色: “随便办,随便办!这屋子送你们都没问题!” 云星嘻嘻一笑: “屋子倒是不要,我看你这院里有鸡,拿一只过来。” “没问题,我这就给你杀一只鸡!” 老农户一叠声的答应,这银元宝别说一只鸡,就是将他这里全部家当都买走也没问题。 云星摇摇头: “不要杀,直接提过来就行。另外村里哪家有猫儿王八的,各给我拿一只来,然后再去捉一条蛇。记住,都要活的。” 老农户闻言有些奇怪,这是要做什么菜? 还是……他们办事需要这些玩意儿助兴? 嘶……有钱人的品味真是难说。 农户扫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谢渊,感觉好像都是这小姐做主,这男的莫不是被她拐跑的小白脸? 看起来也平平无奇,除了个子高点,还不如自家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 农户摇摇头,不过手中沉甸甸的份量让他没有多问,只是连声答应,赶忙按贵人的要求去办。 等老农走了,谢渊心里也起了好奇,云星要这些小动物干嘛? “怎么,肚子饿了?” 谢渊问道。 云星眉眼弯弯: “是呀,你又不给我吃。” 谢渊瞬间闭嘴。 云星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只是从随身物品里又取出几个瓶瓶罐罐,还有墨笔,在最宽大的那一间农屋里开始画起来。 谢渊看了一眼便生出明悟,原来是要布置阵法! 他眼中精光一闪,难道说这里布置阵法,能通往灶教总坛? 谢渊不动声色的在周围扫了一圈,远处青山矗立,村前小河蜿蜒,的确是个山清水秀的好村庄。 “别看了,你看不出来的。” 云星头也没抬,就洞察了谢渊的心思。 她这一会儿已经将阵法勾勒出了小半,墨线金粉互相交织,玄妙图形初现端倪。 谢渊定睛一看,以他聊胜于无的阵法功底,看出这阵法似曾相识。 和慕朝云之前做的传送法阵,果然有几分相像。 只不过慕朝云的阵法更为精致复杂,中间多有宝石精矿、阵旗横列,而云星的这个阵法,只是些墨线和特制材料,线条也更为粗犷古朴,仿佛有一股苍凉的气息蕴含其中。 谢渊说道: “没想到你还会阵法?这,难道就是进出灶教总坛的法门?” 云星大大咧咧的让他看,只是微笑道: “自然比不上你那位慕家宗师,只是钥匙罢了。 “呵呵,你很好奇?尽管看尽管问,特别是到了圣教以后,我肯定知无不答。不过你自看看你知道的越多,到时候能不能再出来嘛……” 云星笑眯眯的,让谢渊瞬间有些警惕。 “哎,不过男子都是心萝卜,有了主人的女儿,还想着其他女人,也不知道这次主子会怎么问你。” 谢渊听了云星戏谑的话语,眼神顿时一缩,小心翼翼道: “她说过这事吗?” “没说过。” 云星眨眨眼: “不过我会提醒她的,这是做下属的本分。” 谢渊顿时吸了口气,语气和缓: “云尊使……” “诶,打住,我可是很难收买的哦。” 云星摇了摇手指,笑眯眯道。 谢渊神色游移: “云尊使,看在我还是来帮你的份上……” “我是主人最忠心的下属,不成不成。除非——” 云星拖长了尾音。 谢渊下意识问道: “除非什么?” “除非啊。” 云星眨了眨紫色的眼: “你也将我变成你的人,我自然不敢自找死路啦!” 谢渊顿时一脸僵硬: “云尊使,这很好玩吗?” “好玩儿啊。” 云星嘻嘻一笑: “画阵法很枯燥的。” 她没再多说,继续埋头勾画。 谢渊看着云星蹲在地上的模样,虽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是也不由留了个心眼。 圣女找他自然不是觉得欣赏他是个多么了不得的年轻人,恐怕自己的一点成就,在身为灶教圣女、平西王妃以及名声最可怖的大宗师的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只能是因为他和司徒琴的关系。 而既然是因为此,那谢渊和慕朝云的关系,在司徒婉的眼里肯定有些让人不喜。薛明河当年虽然英雄盖世,加封平西王,可是从来都对她一心一意、从无绯闻。 也不用怀疑司徒婉不知情,既然她在关注谢渊,那以她、以灶教的手眼通天,谢渊和慕朝云那本来也没有刻意隐瞒的经历和关系,绝对已经落在她眼里。毕竟谢渊刚出名、刚进入春雨楼的视线时,就是和慕朝云一起的。 谢渊背心紧了一下,暗道: “她是大人物大宗师,应该不会在意这点小小的问题吧。嗯,毕竟这么传奇的人物,以她的度量,大概,或许,可能……” 不可能会不在意,作为一个母亲。 谢渊想到司徒婉的名声,默默收起了侥幸心理,开始打起退堂鼓。 “画完啦!” 恰在此时,云星卡好点一般布置完了阵法,一个苍莽古朴的小型传送阵就出现在了室内。 她一把拉开房门,从门外等候的农户手里接过几只小动物,然后眯眼道: “我们要办事了,你离远点。” “好、好的。” 老农一边离开院落,一边心里嘀咕,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开放了。 谢渊看着云星将房门又关好,然后将乌龟放在阵北,母鸡放在阵南,一条手臂长的小蛇丢在了东边,而小猫放在西边。 几只小动物落地,阵法瞬间起了光芒,将他们都罩在其中,任他们扑腾也逃不脱那小小的一格距离。 谢渊这下看懂了,有些不可思议道: “这是四象阵?” “答对了。” 云星笑眯眯的,然后表情陡转,变得平淡: “准备好了吗?” 谢渊见事已至此,也无其他心思,只是最后再过了一遍自己身上的东西。 蛟魂缠布、负于背后,袖中藏剑,防具皆在,便点了点头: “走吧。” 他踏入阵中,然后云星手一挥,阵法陡然亮起彩色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掩盖。 四只充当神兽的小动物同时嘶鸣起来,而后在光芒中渐渐凝固。 阵法光彩流转,陡然爆发,一闪即逝,而后中间已经没有两人的身影。 构成阵法线条的墨水金线都失去了光泽,房间里不知哪里起了一阵风,这些线条、还有已经变成石头雕像的小动物全部都随风化作齑粉,吹出了窗外,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 谢渊再睁开眼时,脚下是一座三层台阶搭就的圆台,而眼前不远处,便是一座城池。 高大的城楼上没有名字牌匾,谢渊眯眼看了下,看不出这里到底是何处,然后低头看向城中。 街上人流如织,商贩沿街叫卖,骏马雕车时时驶过,路人打扮皆与陈郡没有不同。 看起来是个颇为富庶的中等规模城池。 谢渊有些不解,布置了半天,这又是到哪里来了?难道灶教总坛还在这城市附近,最后还是要走他设想的老路? 他看着旁边已经开始往前走的云星,低声问道: “云尊使,这是哪一州?唔,罢了,若是不方便说,当我没问过。” “有哪里不方便的?没事。” 云星笑了笑,走到城门口,回身望着谢渊: “这里就是圣教啊。” 谢渊看着这与其他地方没有不同的城池,怔了一下,看到周围路过的人都向着云星默默行礼之后再走,而不少人的目光已经明里暗里的盯向了自己,神色顿时变化。 这一整座城池,都是灶教所有? 或者说,灶教圣坛,其实规模大到有一个城池这么夸张?可是,这又是在何处? 云星看着谢渊瞬间转过的许多表情,笑道: “欢迎来到,‘天外天’。” 天外天? 谢渊心中一动,刹那间抬头看去。 只见天空一片雾蒙蒙的,隐约可见到云层之后的一轮太阳,然而比寻常所见小了太多太多,似乎大小连月亮都不如。 谢渊武者之躯,内功深湛,寒暑不侵。初时没觉,这时才发现这里温度比其他地方低了太多,而往来行人都是厚厚冬装打扮,哪怕明明现在的时节已经是阳春鲜盛开之时。 谢渊还没说话,忽听城门旁有一道威严的声音说道: “云尊使,你这是带了外人进来?” 谢渊转头看去,发现一个全身都包裹在甲胄里看不真切面容的威猛身影。 那人身高比谢渊还高了一个头出去,一身重甲,手拿门板一般的大刀,面甲后的眼睛紧紧盯着谢渊,透露出浓厚的压迫感。 这个人,不是宗师,但十分强大。 谢渊肌肉下意识的紧绷,手忍不住便握向了身后的蛟魂,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云星望着那个甲胄猛人,本来轻松的神色顿时一收,变得平静而深沉: “我带来的有意入教的诚心之人,雷统领有什么意见吗?” 那雷统领看了云星一眼,然后又看向谢渊,声如洪钟: “这个人,他想要入教?” “不错。” 云星眼睛一眯,点点头。 雷统领的甲胄抖了抖: “我看不像。云尊使,未免您被奸人蒙骗,还是让我来审审他吧。”他说罢,迈开大步,就要往谢渊拿去。 谢渊手一握实,就准备抖落缠着蛟魂的特制布料,却见一道耀眼的紫色闪电出现在了面前。 云星的紫色长剑猛地斩出,直接砍在了地面之上,激起了耀眼的电火,打在雷统领的甲胄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雷统领身上升腾起几乎成了实质的红色血气,将电火尽数挡在外面。 他停步,凝重的看向云星。刚刚若不是他顿步及时,这丝毫没有留手的一剑肯定直接将他的脚掌斩断。 云星紫色的妆容此时不再是魅惑,而是显出神秘和威严: “雷显仑,本尊使还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若是再犯,定斩不饶。” 雷统领盯着云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在周围已经围了几层的路人中收回了脚步,鞠躬行了一礼: “尊使恕罪,是雷某冒犯了。里面请。” 他让开了路,让谢渊和云星可以步入城池。 云星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将长剑一收,领着谢渊进入了这城池。 谢渊感觉得到身后的雷统领一直用目光凝视着自己,那目光中蕴藏着不善、凶狠,乃至杀意。 6=9+ 谢渊忽而回头,瞟了雷显仑一眼。 雷显仑目光顿时一凝,正和谢渊对视,又见他轻描淡写的转回头去,仿佛只是看看自己。 他面甲后的面容露出一丝疑惑。 这目光里,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实质性的压迫。 然而,雷显仑却觉自己身上的重甲仿佛都显得薄了,似乎在他的目光下衣不蔽体。 谢渊跟着云星进入了城池,然后左拐右拐,拐入一条巷中,进了一座不算小的宅邸。 在仆役们的问候中,谢渊和云星进入了一间静室,相对而坐。 “我倒是没想到,灶教总坛竟然和外界的城池没有两样,这么多教徒在这里生活,而且有一座城池如此庞大。” 谢渊说道。 不少人都猜测过灶教应该深藏在某处不为人知的古代遗迹之中,或许规模还不小。 但直到谢渊来到这天外天,才发觉规模何止是不小? 谢渊故意说是一座城池般庞大,然而要让一个城池的人正常生活,这里便不只一个城池,也不只是一个城池大小。 或许,灶教总坛这处秘境,里面代代延续,已经如同一个国家。 云星正要接他的话,忽然天光大亮,哪怕在静室之中也感觉得到。 她蓦地露出虔诚的神情,而后双膝跪地,仰首望天,双臂在身侧身前做出带着神秘韵律的舞蹈姿态,如同波涛,又似火焰。 谢渊挑起眉头,往窗外望去,却发现那开始还不知多么遥远的太阳,竟然仿佛就在头顶一般,变得无比庞大,只看得到一团燃烧整个天际的火海,仿佛就要吞噬这里! 谢渊悚然一惊,站起身来。 然而在这天威面前,不要说他只是一个三变境的武者,哪怕就是宗师、乃至大宗师,恐怕也没有什么作用。 不过下一刻他感觉气温虽然升高,但没有燃烧万物的感觉,也不过就是炎热夏日一般。 燃烧整个天际的火海只持续了片刻间就退去,天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谢渊注意到院里匍匐的仆役纷纷站起身来,而面前的云星也重新坐下,不由暗暗推测: “这是这秘境的独特异像?每当这个时候,教徒都得跪下?” 不难想象,恐怕人流如织的街道上,刚刚也是跪了一地。 云星一脸庄重: “神火掠过天际,距离世间光明又近了一分。” 谢渊看着云星这幅模样,颇为不适应。 她一直都是以神秘强大而魅惑的形象出现在谢渊面前,对世俗礼法规矩毫不在意,纯纯一个无法无天的妖女模样。 然而现在云星如此郑重虔诚,才让谢渊想起这不是什么反骨先锋,这是个邪教头子。 不过下一刻云星就恢复了“正常”——谢渊之前以为的正常,不过也许刚刚那一刻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云尊使,现在你是否可以告诉我到底要我如何帮忙了?” 谢渊问道。 云星看着他,笑了笑,却先没有回答: “刚刚那个守门的,你觉得如何?” “年纪不大,虽然不到宗师,很强。” 谢渊缓缓点头: “或许跟你差不多。” 云星呸了一口,不屑道: “我一只手就能劈了他。 “雷显仑,是天外天三大家族之一雷氏的传人。” 谢渊神色微动: “这里还有家族传承?” 不过看这里的规模,形成教派内部的家族倒也正常。 云星一脸平静的点头: “圣教传承何止万年?从来绵延不绝,早已有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即使不与外界连通亦可传承下去。” 谢渊微微颔首。 看过这里的情景之后,他总算明白为何灶教就算再式微,却永远铲除不干净。只要这天外天大后方还在,那灶教就永远存在。而历史上,从未听说有几人攻到过灶教圣坛。 谢渊明明觉得这进入方式不算复杂,怎会从未让人发现? 不过这里的环境这么奇异,应当还有他不知道的情况。 云星继续道: “雷显仑会是我们这次的敌人。” 谢渊挑挑眉,没有插话。 “除了他,还有一个便是三家之一的北堂家传人北堂月,也就是奉火使。” 云星面容有些沉凝: “北堂家和雷家向来是亲密盟友,北堂月和雷显仑还是表兄妹的关系,他们会在这次仪式中同行。北堂月还有一个堂兄,北堂家家主的儿子北堂冲,实力不比雷显仑稍差。这两人,便是奉火使这次的左右护法。” 谢渊听出了个大概轮廓: “所以这次的仪式,是你们教里的年轻人互相切磋、争夺排名?” 云星点点头,又摇摇头: “可以这么说。 “此次仪式为登圣山,谁先登顶取得圣火的,便是赢家,可得教内大人物举行的圣火洗礼。 “每一名有资格参与仪式的,都可以携带一名护火者,也就是同伴。四尊使地位尊崇,则可以带两人。 “获胜者的护火者如果仍然存活,那也可以享受圣火洗礼。故而北堂家和雷家虽然还有名额,但都和北堂月组成最强的队伍,准备稳稳夺得这次仪式的头筹。 “所以你要是助本尊使夺魁,除了你想要知道的那些事情,好处少不了你的。 “不过,这不是什么切磋。教内的仪式,从来都是要见血的。不管是我还是北堂月,都可能会死。若是咱们赢不了,恐怕也很难活着走下圣山。” 谢渊闻言,顿时有些凝重。 从规则可以看得出,四尊使的确哪怕在灶教里也是受尽优待,地位不凡。 然而即使是这般地位,在这种仪式中也只不过多一层保护,该死还是会死,足以说明这争夺十分血腥。 而能让他们这样争夺的仪式,那圣火洗礼的好处,不言而喻。 但是也同样的危险。 “原来是给你当保镖来的,你倒是看得起我。” 谢渊打量了云星两眼,问道: “你的另一个护火者呢?” 云星摇了摇头: “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 谢渊顿时有些诧异。 云星一脸平静: “我出身天外天的底层人家,没什么可以依靠的家人,也没有信得过的朋友。雷家和北堂家势大,教内的其他人,我怕都会受北堂家和雷家的影响,在关键时刻背后一刀,不如不带。” 谢渊上下打量云星,啧了一声: “我还以为云尊使在贵教多么地位尊崇,结果刚刚便看出不对,竟然是这般处境。本以为进来靠你这大树乘凉,没想到反倒要对上教里真正枝繁叶茂的大树了。” 云星面无表情: “谢家主与其冷嘲热讽,还是想想怎么帮我对付那些人吧。” 谢渊笑了笑,感觉有些理解这云星为何一派反贼头子、极为憎恶世家甚至比自己更甚的模样了。 在外面看着世家垄断资源,而在这教内她就更是被欺压的那一个,无怪如此憎恶大家族。四尊使争位,听起来恐怕她的局势极为不妙。 只是自己怎么就上了这艘贼船? 从那雷显仑就看得出敌人极为不凡,奉火使北堂月肯定不会输给燃火使和举火使云星,别人还多一个帮手,还家大业大的。 谢渊嘶了一声,问: “我现在可以回家吗?” “不可以。” 云星冷冷道。 谢渊叹了口气: “那就讲讲他们有什么特点,还有哪些强敌吧。” 云星见他虽然一脸麻烦模样,但是并未露出畏惧和害怕之色,不由眼神有异。 雷显仑的实力他看过了,然而他好像……并不特别在乎? 云星神色一动,点头道: “好,本尊使自会给你说清楚……” 两人在静室中细细讨论,将圣山夺火仪式的细节、奉火使一方三名强者的特点、还有其他几名参加仪式的强者资料一一论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谢渊发现灶教中强者的确不少,三变境巅峰的强者竟然就有这么多,而这还只是有资格来的。 敌人十分强大,特别是北堂月那边有三人成行,当是最强的一股势力。 而恰巧他们和云星敌对最深,两边的差距极为巨大,谢渊和云星的压力不小。 但他们这边也有优势。 那便是谢渊。 谢渊这次是天隐术易容进来,对面不知道他的身份,亦完全不知道他的实力境界和擅长功法,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事实上这座城池的不少地方,三天内都有人在分析各方参赛的实力,灶教说大虽大,却也封闭,彼此知根知底。 唯独对云星找来的谢渊,完全摸不清底细。 三天之后。 谢渊在云星的带领下来到城外的一座高山脚下,望着那几乎处处燃火的山峰,眉头一挑。 竟还是座火焰山? 站在火焰圣山面前,感受着周围气息如山,高手如云,却不约而同的都向自己投来凝视的目光。 谢渊感觉这里,挺热。(本章完) 请假条 我也不想的((本章完) 第305章 群狼环伺 圣山取火,是灶教先民在远古时的一种神圣仪式。 那时天书坠地、天地剧变,环境变得极为严苛,世间人族十不存一。 灶教先民便在一座着火的山上艰难采火,度过酷劣严冬。 那火焰山在极寒中也永不熄灭,自然不是什么善地。 只有最初抱团取暖的教众里最强大的那些人才能带队取火,还要有护火者协助。 久而久之,灶教因为占据了火源而愈发壮大,也在天地剧变中生存了下来。 而后千万年过去,灶教早已成为天地间最神秘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天地也不再那么不适宜生存。 但这个仪式流传了下来,变成了教内强者的一种试炼。 这是云星说给谢渊听的,不过谢渊听她意思,年代太久远,这一来历也不可靠。 有传言说灶教原名神火教,就是从这而来;也有流言说这就是牵强附会,毕竟灶教本是从西域而来,而这圣山,在被搬入天外天里以前,一直在中原。 不管如何,这是灶教内部极为高层次的仪式,五年才开一次。 参与者或是四尊使这一级的教徒,或是教内有大功勋、大背景的强者,都是宗师以下最顶尖的高手。 为的,就是那山顶圣火,以及法王以上级别的教内大人物主持的圣火洗礼,基本上都可以让这些志存高远的魔教天骄完美突破到宗师。 而这仪式名额有限,竞争激烈,参与者必是顶尖高手,但教内的顶尖高手却不一定都能参加。 故而哪怕是作为参与者的护火者,仅能分享到部份好处,这样的资格也是要挤破头的。 唯独奉火使北堂月那一组,情况有些特殊。 北堂月的两名护火者北堂冲和雷显仑,本身都是有大背景的人物,实力也极为出众,是有单独参加的资格的。 然而两人都放弃了名额,跟随北堂月左右。 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确保这次的圣火被奉火使收入囊中,助她在圣女争位中领先一步。 故而放眼圣山之下所有参与仪式的教徒,本来护火者就多一人的北堂月,两名护火者还是有单独竞争的实力,三人成行,实力盖压全场。 就连投过来的目光都有如实质,让人感觉到了阵阵压迫。 谢渊瞟了一眼那白衣飘飘、如同谪仙的清丽女子,以及她旁边身披全身重甲的巨汉与青衫磊落的剑客,然后就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三人所立之地明明平平无奇,却自成一股气场,周围一圈都没有任何人敢于靠近。 但他们的注意力一直若有意若无意的望着谢渊和云星,于是让许多关注这最强三人的人都将目光同样望来。 “感觉她比你更像圣女,无论是风采还是拥趸。” 谢渊感受着不少人充斥着敌意的目光,若有所思。 看来这次的阻力会非常大了。 云星冷冷道: “她只是有长辈帮罢了。” “那你就没个朋友吗?” 谢渊啧啧道。一个护火者的名额不知道都是多少高手来抢,然而云星一个信任的都选不出,还得千辛万苦的从外面找自己来。 云星紫色的眼角一耷: “我杀的人太多了。” 谢渊听她说过了,这三天他对云星、对灶教都多了许多了解。 云星是凭借无上的天赋从众多候选者中脱颖而出,又以杀伐果断成功上位四尊使,实在是一点他人都没靠的励志典范。 并且据说因为手段特别狠辣,颇受圣女欣赏。 不过正因为此,她得罪的人实在不少,并且尤为让奉火使忌惮。 这奉火使北堂月出身天外天三大家族之一的北堂家族,幼年就展现出极为不俗的天赋,被家族选来竞争下一任的圣女尊位。 本来有家族的倾力支持,北堂月想要上位四尊使中最为特殊的传火使,然而却没能成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成为了奉火使。 燃举奉传,四使职司不同,地位却依次升高。 但云星没有给谢渊多说,只说传火使是最为特殊的,比如这次仪式,她甚至都没有来。 不过不管哪一个,都是灶教精挑细选、残酷竞争而选出来的顶尖天骄,个个都是大宗师之资。 从灶教这个魔窟的底层杀出一片天来的云星; 在天外天从出生就立于云端,让同族天才甘愿成为绿叶的北堂月; 一人杀得万妖山八大世家天骄血流成河的燃火使; 还有神秘莫测、立于帷幕之后、隐隐高过前三者的传火使。 个个都是能在外面引起举世瞩目的人物,在这里却直接集齐四人,为了一个位置你死我活。 这就是灶教。 这还没算教主一脉,以及左右法王,各支长老。 谢渊略略扫过周围一圈,已经认清许多这三天从云星嘴里了解过的不俗人物。 人群正中,在成双成对的参与者中,有唯一一名孤家寡人,然而周围的人都敬而远之的散发男子。 三大家之首,姬家姬轩,深得教主青睐,据说是下一任教主的有力竞争者。 下一任教主的竞争者有许多,但这一个是这么多年最有希望的。 因为他每破一个境界,就立即把当前境界中那些称过“有望教主”之人全部击败,从不拖沓,从无败绩。 那些许多都是得过教主、长老等大人物赞赏的天才,却没一个能稍阻姬轩片刻。 现在,灶教内宗师以下已经没有人是他的竞争者,而那些曾称愿竞争教主的年轻天才宗师,望着破境如喝水的姬轩则惴惴不安。 北堂月聚集两名强力帮手,一是为云星,二就是为姬轩。 但姬轩向来孤身一人,连家族助力也不要,认为只凭自己就足够。 然而没有人说他狂傲,只认为是应当的。 “气势的确强悍睥睨,只有无敌强者才有这种气势。” 谢渊略有凝重,然后道: “只不过,他明明一直望着山尖,刚刚为何要看我们两眼?是不是,咱们有希望和他携手?” 北堂月显然将姬轩也视作大敌,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许云星和姬轩其实有望结盟。 云星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他们姬家支持的是丽丝。 “就是被你杀掉的那一个。” “……” 谢渊沉默一下: “那他也不知道就是我。” “难说。我最近的动作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姬家一向被称为教主家族,每隔几代都会出一名教主,而每一代再不济也有法王,影响力和统治力在天外天无人能及。我想,他猜得到我找的是谁。” 云星淡淡说完,谢渊果然看见姬轩又望了自己一眼,眼神中……并没有什么好感。 姬轩并不狂傲,看着所有人都是十分平淡,或者说如同空气,没有分毫波澜。只有刚刚那几眼,似乎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敌意。 谢渊长叹一声,道: “你人缘真差。” “这个是你招来的。还有那两个西域总坛的使者,看样子对你也不怀好意。” 云星平静道: “姬家遵循教义,一向和西域总坛来往颇多,丽丝就是他们挖掘的,这两个使者也是他们请来,给予名额,现在看起来恐怕也知道你到底是谁了。 “丽丝是西域总坛复兴的希望,被你扼杀……这西域使者这次肯定不是冲圣火来的。找你,我还真是找对了。” 云星自嘲一笑,眼神微微眯起。 她到这里才发现,姬家这一脉的人,好像都瞄上谢渊了。 谢渊笑呵呵道: “我早说让我回家了,说你又不听。” 云星淡淡道: “杀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 谢渊扫了一圈,还看到许多云星着重提过的教内天骄。 额缠玉带、手摇折扇、面带邪气的俊逸公子,陶庆卿,合欢长老最爱的弟子,看起来像邪道版王启文,实力自也不遑多让。 据说他之前和北堂月有些隐约的故事,但等她确认成为尊使之后就断了……据说。 面罩黑纱、一身皆是玄色的莫离,在争夺四尊使之位时名列第五,现在已被右法王收为弟子,当作下一任法王培养。 法王位置虽高,终究比不得圣女。面纱后的眼睛不断盯着北堂月,但也没少看云星,怨气不浅。 还有许多其他的高手,圣山之下三三两两散落站着,竟然显得热闹。 谢渊既警惕灶教的实力,又觉这一圈最多就是对云星没有敌意的,便算好了。 他相信云星的实力或许不输北堂月,但势力确实差得太远。 “罢了,事已至此,先进去吧。” 谢渊摇摇头,催促云星进入圣山。 云星看着神色泰然、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谢渊,眼神深处精光一闪。 “好。” 两人携手,在圣山下高手明里暗里的注视中,跨入了圣山的地界。 一阵水波扭曲而过,两人消失不见。 姬轩双臂抱胸,眉头微挑,紧随其后,便在众人之前踏了进去。 北堂月那边望着这一幕,声音缥缈,如同仙乐: “我们也去吧。” 她当先踏步,率着两名同样气势冲天的帮手走入圣山之中。 随着最受瞩目的几人率先进入圣山,剩下的仪式参与者纷纷迈了进去,一个一个都如同进入水波之中,踏入圣山地界便消失不见。 圣山上下笼罩着庞大的结界,从外面是看不透里面的。 这是不知多少年前定下的规矩,以免仪式里神圣的厮杀与仇怨被带到外界来。 灶教内部虽也有势力倾轧,但教规和信仰至高无上,这点和其他地方都不同。 而这种仪式甚至没有大人物讲话勉励,大家自己到点集合,自己进入,真原始的跟上山打猎、采火一般,让谢渊都有些不适应。 望着面前陡然拔高不知多少的巍峨山峦,矗立面前,如同燃烧的天柱,谢渊知道外界的视线的确被扭曲了不少。 “真没个法王长老什么的在监督么?” 谢渊问道。 云星摇摇头: “再强大的法王,没到大宗师境界也看不透这结界。至于教主和圣女……他们看不看你,对你有什么影响么。” “也是。” 谢渊微微颔首,放下心来。 云星淡然道: “教规不容亵渎,如此仪式,一切公平,和你们那些勾心斗角的外人不同。” 公平你那么大怨气? 谢渊嗤笑一声: “这里面有多少是北堂家和雷家的人,看他们找不找你麻烦就完了,还公平。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人就是为了一口吃的,民吃米,官争权,武者夺机缘。 云星沉默一下,道: “至少规则上是公平的。” 她看了谢渊一眼,露出一丝笑容: “找我麻烦不就是找你麻烦?你高兴什么。” 谢渊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进入的山脚一直没有人追来,隐有所悟。 这里的进入应当是随机的,偌大山脚下想要碰到也不易。 只有越往上,越容易撞到其他人。 向上的山路处处是火,到处都是缠绕着不灭火焰的枯枝黑树、扭曲巨岩,不时突然有火焰从岩缝里喷出,连这里的天空都是暗红色。 谢渊感觉这地方一点也不神圣,有些诡异,十分危险。 他问道: “先往上走了?” 云星颔首道: “走吧,山脚下也没什么待的。有其他机缘,也得在半山腰之上。” 这火焰圣山每五年开一次,其奇特的不灭之火蕴养充足,除了山顶的那一簇圣火之外,其他地方也能生出其他宝贝,是许多无缘圣火的人最大的收获。 不过下面的火焰普通,并不值得流连,谢渊和云星便迅速往山顶行去。 在火焰中穿行许久,谢渊一直暗蕴金钟罩抵御周围热力。在这地方哪怕静立,都要消耗不少功力。 好在以谢渊现在的修为,还有绵延不绝的大金河功作底,毫无负担之意,在这里待多久都行。 他瞟了一眼云星,见她白皙的面庞上紫色妆容微微发亮,周身也萦绕着朦胧紫意,看起来也是暗运功法,面不改色。 谢渊正默默观察周围,忽然心中一动,和云星同时左右分开。 面前燃着火焰的大石头忽然爆开,两道缠火的身影窜了出来,而后同时扑向谢渊。 谢渊一看,一个袒胸露乳的高个喇嘛,一个赤足露脐、环配叮铛的西域胡姬,便是那西域总坛的两名使者。 “胆敢谋害尊使,死!” “外人踏足圣山,死!” 两人操着略带口音的中原官话,一齐大喝道。 “哼!” 一声轻哼响起,紫电从天而降,将两人一齐笼罩。 云星如同天雷般的长剑圈住两人,让西域使者面色齐齐一变,只得回身应对。 喇嘛使一个金刚伏魔圈,胡姬则是两只短匕。 他们功法似乎十分特殊,不只不惧身上的火焰,连兵器上都燃烧着烈火。 引动天象,掌控玄力,向来是宗师以上的专属,但两名西域人提前就有此特异,招式中威力极为不凡。 不过云星紫色长剑缓时带出道道绮丽如同星光般的尾焰,迅时又如九天玄雷劈下般无可抵御,剑法威力实是谢渊看过的同境之最,以一敌二分毫不落下风。 两名西域使者都有潜龙榜前十的水平,但一招两式间,似乎还有些不敌云星。 谢渊抄着手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云星帮他接住敌人一会儿,见他都毫无动作,不由大怒: “请你来是让你看戏的吗?好看吗!” “好看,爱看。” 谢渊笑眯眯的。 那两名西域使者面色沉凝,大喇嘛激斗之中说道: “举火尊使,这外人谋害燃火尊使,又对你出尔反尔、亵渎圣教,不如由我等先将其一齐斩杀,而后礼遇尊使下山,您看如何?” 云星冷笑一声: “就凭你们还想赶我下山?” 喇嘛摇摇头: “不敢,只是您孤身一人,无论是姬公子还是奉火尊使,你都不会是对手,不如和我们一齐除敌,而后早点下山去,以免伤损。” 云星眼中寒光一闪,而后露出魅惑的笑意: “也好。帮你们就算了,你们自己处理吧。” 她陡然后跃,长剑一收,倒持于背,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 喇嘛和胡姬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然后直接拿着火焰兵器,朝着谢渊冲来。 谢渊见吃瓜吃出事了,两名高手兵器上足以焚金融铁的热力扑面而来,不由叹气: “你可真不靠谱。” “谁不是呢?” 云星冷冷道,眼神中却带着打量。 谢渊冷眼旁观,琢磨出云星的一点真实实力,确定她那次在大玉佛像上果然留了许多余地,只是想接触自己。 而这两名西域人功法和中原不同,招式奇异中威力巨大,也让谢渊开了些眼界,看这一会儿对两人的战力有所评估。 见两人带着极大的杀意冲来,谢渊呼了口气,眼现认真。 他身形一晃,面对两人,不避不逃,直接正面迎了上去! 奔行途中,谢渊的身影突然一分为二,一左一右,脚步不知怎么就绕到两人侧面,分别递出势如山峦的一拳。 喇嘛和胡姬都是眼神一缩,感受着各自身边如山拳势,不敢大意,各持兵器迎上。 哧哧两声,胡姬两把短匕轻易刺破了谢渊的身躯,而后那躯体如同影子一般扭曲消散,随风飘去。 胡姬顿时眼神一凝,如此真实的身形带着如此气势的一拳,竟然是道幻影么? 她陡然转头,看向另一边,却发现喇嘛的金刚圈也将谢渊击碎。 也是假的? 两人同时露出诧异的神色,而后喇嘛陡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胁。 他瞬间转头,看到一个结实的拳头,带着山河大力到了胸口。 “啊!” 喇嘛大叫一声,身形一动,骤然向后扭曲起来,展现了和身形不匹配的柔韧度,连皮肤似乎都有些凹陷。 谢渊感觉着拳处虚不受力,一拳近乎被卸去九成劲道,不由对这西域体术感觉奇异。 不过他这一拳自不只这点力气。 谢渊拳劲一吐,剩余四重狂涛倾泻而出,轰向了喇嘛诡异凹陷的胸膛。喇嘛闷哼一声,陡然向后飘飞,黝黑的脸变得惨白,唇角溢血。 胡姬的面色骤然变化。 她没想到只一拳,以体术超人、气血汹涌为长的喇嘛就受伤败退! 她面色阴沉,双匕下探,身形伏低,陡然从原地消失。 谢渊眼神一闪,袖间弹出短剑,同样从原地消失。 他刚刚隐去身形,胡姬就从他刚刚站立之地的背后出现,双匕交叉而过,却刺了个空,不由一瞬间露出茫然之色。 而在她背后,一道幽暗的影子紧接着浮现,无光的短剑无声无息,刺了下来。 远处喇嘛瞳孔一缩,见同伴竟然全无所觉,想要提醒却也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胡姬凭借同为刺客的敏锐直觉察觉了身后的一丝动静。 她身形猛得往后一仰,雪白纤细的裸露腰肢几乎要折断般将整个人对折开来,以惊人的柔韧倒仰朝着谢渊,双匕一架,接住了这一剑。 谢渊心中暗赞对手的机变,感觉手中传来一股巨力,胡姬似要借势如弹簧般爆发,将谢渊的短剑挑开。 6=9+ 她双匕上挑,一匕格剑,另一匕化作残影,带着炽烈的火焰刺向谢渊下身。 然而她刚刚探手,短剑上就传来连绵不绝的劲力,瞬间就压过她另一只匕首,倒插向她胸口。 胡姬眼中大骇,这才明白为何喇嘛会被一拳轰飞。 只不过这时回防已经晚了,她双眼狠色一现,另一匕首加速刺了过去,就算刺不到,火焰一燎也是他不能忍受的重伤。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一股耀眼金光从谢渊脐下三寸爆发,将燃火的匕首挡在外面。 短剑插入胡姬的胸膛,轻易刺穿了她苗条的身躯,狂涌的剑气瞬间摧毁了她的生机,让她倒映着金光的双眼一下便暗淡起来。 中原人的金钟罩,怎么是这样用的…… 喇嘛面色发白,没想到自己这名身法鬼魅、极为灵敏难缠的同伴居然这么快就殒命在敌人手里。 他还道凭两人联手,应该能轻易斩杀这个谢渊。毕竟根据情报,他突破三变境也不久,之前谋害燃火尊使,也是靠的那些世家高手出大力。 但情报似乎有误。喇嘛一咬牙,准备先行撤退,结果旁边一道迅疾的风吹来,他瞬间感觉天旋地转,似乎飞到了天上,而后眼前便是一黑。 等喇嘛人头落地,云星收起长剑,看着谢渊,眼中流露出奇异的色彩。 谢渊的实力她颇为了解,胜过西域总坛的废物并无问题。不然也没必要带他来了。 但胜得如此快如此干脆利落,还是在自己袖手旁观他以一敌二的情况下,就有些出乎云星的预料了。 大金河功十层果然威力惊人。 云星微微点头,两人之前稍微沟通过彼此实力和擅长路数。 大金河功在灶教内看来也是顶级的内功,或有差不多的,绝无更厉害的。 只不过云星正对谢渊另眼相看,就见他兴致勃勃的在胡姬尸体身上上下其手起来,不由默然。 “你若是这么急色。” 云星开口道: “等我们出去,你想对我怎么动手,都是可以的哦。” “可以把你的宝贝全部摸走吗?” 谢渊掏出些瓶瓶罐罐、西域丹药,头也不抬的问。 云星龇牙道: “你们谢家,条件这么差吗?” “你不持家你不懂。” 谢渊摸了一圈胡姬尸体,又跑来摸喇嘛。 大多收获都是些丹药,谢渊还认不大出来,需要云星解释才知道。 至于其他的护具兵器等,要么损毁要么不方便携带,毕竟来这里也不会携带什么奇珍,都是战斗所需。 西域丹药有几样不错,堪比佛门小还丹,其他兵器什么的,虽然品质上佳,谢渊只能遗憾的放下。 谢渊在云星的催促中将两具尸体丢入旁边的火里,这倒还算是灶教正规的葬仪。 “走!” 两人身形一闪而逝,迅速消失在登顶的路上。 两人走后不久,一名摇着折扇、面露轻浮神情的公子哥突兀出现在这里。 他左右看了看,将目光定在燃烧的尸体上,漫步上前。 捏着鼻子瞅了两眼,陶庆卿嫌弃道: “西域的家伙闻起来真臭。” 他又看了几眼周围痕迹,露出笑容: “看来是云星和她那个姘头了。没想到在我们这边。嗯,西域总坛的家伙根本没拦住他们多久,虽说那边早已没落,她这个帮手实力应该还凑合。” 陶庆卿想了想,折扇轻摇,微笑道: “我便帮帮月儿好了。她早晚会明白,她是当不了圣女的,那时她便回到我身边,你说是不是?” 他旁边的护火者一脸娇媚,双眸迷离,火爆的身躯在轻纱后若隐若现,微微扭动。 “嗯。” 她似吟似叹了一声。 女子面容呆滞,似乎有些浑浑噩噩,仿佛就是一个傀儡,然而身上的气息却极为强悍,走动间竟让周围的火焰向外倒伏。 半山腰上。 谢渊和云星在路上又遇到了几队人马,不出意外的对他们并无善意。 不过谢渊也见识了云星果决狠辣的一面,哪怕有人只是稍微露出一丝敌意,她也毫不容情。 这些人最多也就是和西域使者水平相当,倒没给他们造成什么麻烦。 一路上到这里,云星忽然窜到一株燃火黑木之前,在上面打量片刻,而后摘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赤果。 谢渊正好奇是什么宝贝,就见云星将果子抛过来: “吃了吧。” “这是什么?” 谢渊接着果子,问道。他可不想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圣山火赤果,服之可不惧山上烈火,亦可增进些许修为。” 云星说道。 谢渊哦了一声,然后打量了一下云星: “你怎么不吃?” 云星嗤笑道: “我吃了就该压不住突破了。来这里的人谁对抗火没有准备?谁的修为又像你一样低?” 谢渊无言以对,看着手中的小小圆果,感受一下其中蕴含的热力,而后干脆的将其服下。 一股热力从腹中生出,谢渊感到血气变得躁动起来,而体表却感到丝丝凉意。 周围烈焰丛生的环境早已是常人难耐的高温,也只有修为深湛的武者才可以行走自如,却也要运功抵御,徒增损耗。 但谢渊现在便是不暗运玄功,周围的火焰似乎显得没那么燥热了。 倒的确是好东西,而且若多服几个,促进气血,对修为的增益大有用处。 “吃一两个还好,吃多了便等着血中火毒、五内俱焚吧。” 云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 但她转头看向一处地缝,轻轻笑道: “但这里面的火灵人参,服之大补,功力大增,不在话下。” 谢渊定睛一看,果然发现那地缝里有一支根茎盘绕的老参,其须虬结,扎进岩石,暗红流转,望之不凡。 品质极高的天材地宝,而且是这里环境独有,极为珍稀。虽然火属药力谢渊不太需要,但配上其他药材拔擢火毒,又是一味大药,且是外界难寻的。 谢渊正说将其收入囊中,地缝里就喷出一股橘色火焰来,让他不得接近。 等火焰喷了半晌才熄,谢渊看去,那火灵参毫发无损,红光流转,药力似乎又充足了几分。 果然是个好宝贝。 谢渊心中一动,一步上前,探手将其取出,小心封入盒里。 这地方确实不错。这火灵参虽说不是千年参精那般的稀世奇珍,但药力也只是次了一级,而其独特的火属可以跟许多药物配合,发挥更大的效力。 谢渊心情不错,回头正说谢云星一句,却见她拔出长剑,对着另一边的岩壁。 峭壁后慢悠悠走出两人,一者为轻佻公子,一者为火爆娇娃,正是陶庆卿和他的同伴。 陶庆卿轻笑道: “云尊使,真是巧呀,咱们竟在这里相逢。” 云星冷冷看着他,目光却瞟向他旁边痴痴的女子,道: “这便是合欢长老最出色的那名女儿吗?竟也给了你。” “那自是因为在下一片痴心,对黎师情意绵绵、忠心不二,对韵儿更是怜惜不已。” 陶庆卿摇着折扇,拉起旁边女子的手,顿时让女子一个激灵,脸现潮红,眼现水雾。 “你竟已助她到了欲海潮生之境……” 云星盯着黎韵,眼睛一眯: “怪不得你底气十足。” “哪里哪里。” 陶庆卿摇摇扇子,一脸谦虚。 云星看回他,淡淡道: “但就算这样,晾你也不敢拦我。 “让你其他的帮手出来吧。” 陶庆卿笑眯眯的,折扇一收,鼓起掌来: “明察秋毫,神眼如炬,不愧是云尊使。” 随着他的拍掌,峭壁上方又转出两名女子。 云星仰头望去,看着那立于崖上黑裙飘飘、如同一朵黑莲的女子,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莫离,你还和他联起手来了?” 莫离清澈的双眼倒映着云星的身影,漠然道: “当初若不是你运气好,就你这般还妄图染指圣女尊位?今天你便止步于此。” “就是就是,你不如我家云儿远矣!” 旁边的女子嘻嘻笑道。 两人强大的气势自高而下,压向了云星,竟似封锁住她所有动向。 陶庆卿折扇愈发轻快: “哎,云尊使,你要是直接下山也就罢了,让莫姑娘现身,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摇摇头,转向谢渊这边,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你好好和莫姑娘交流,你的情郎,就交给我吧。看一看,你们谁先倒下。” 陶庆卿拉着黎韵,越过已经开始轰隆隆碎石飞溅的峭壁战场,朝着谢渊而来。 谢渊看了一眼古怪的二人组,目光在那气喘吁吁的女子身上转过,略微有些凝重。 按云星所说,他们这一脉关系混乱先不提,女子的实力,在有男子加持下极为强大。 黎韵看起来强过陶庆卿许多,柿子先捡软的捏。 谢渊目光一闪,望着眼带戏谑的陶庆卿,伸手慢慢向后拿去。 陶庆卿笑了笑,懒洋洋道: “兵器都拿这么慢,已经结束了。” 他话语刚落,黎韵一直痴痴望着他的双目陡然一转,死死盯着谢渊。 而后,她的身形带出一团残影,直接扑到了谢渊面前。 黎韵两道水袖陡然甩出,如同利剑,直接刺穿了谢渊的胸口。 陶庆卿眉目一挑,正感觉太过轻易,忽然见到黎韵回头,眼中似乎显出清明,露出一分慌张之色。 怎么回事? 陶庆卿生出不详之感,身上陡然一暗,仿佛被什么遮盖。 他猛然抬头,却见谢渊已经飞跃到自己头上,手中持着一杆通体深蓝、微光流转的长枪,指着自己。 长枪微微一顿,而后爆发出一道毁灭般的枪影,当头刺向了陶庆卿。 陶庆卿眼前一暗,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他。 他浑身汗毛竖起,背心发麻,折扇猛地往上一甩。 那扇子迎风长大,变成一面巨大的如同铁盾般的扇子,其上光芒流转,定定挡在长枪之前。 陶庆卿见保命的手段成功展开,顿时松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小爷反应快……” 他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嗤啦一声,保命的扇子如同纸糊,被枪尖直接洞穿。 长枪没有分毫滞涩,继续冲着陶庆卿而来。 陶庆卿霎时目瞪口呆,手脚冰凉。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足以抗住宗师一击的扇子,怎么在这长枪面前,就成了真正的纸扇一般? 噗哧—— 蛟魂洞穿了陶庆卿的胸口,他身上的防具纷纷爆开,谢渊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分量,如同刺穿空气。 陶庆卿的生机迅速流逝,他慢慢低头,望着插在身上的枪杆,下意识伸手摸了摸。 感受到泛着凉意与无双锋锐的枪身和里面隐约咆哮的魂魄,陶庆卿总算想通,喃喃道: “好枪,好枪法。” 哧的一声,谢渊拔出长枪,带出一蓬赤红的血。 蛟魂不沾鲜血,仍然通体湛蓝,一尘不染。 陶庆卿望着那长枪,软软倒下,了无声息。 疾冲的黎韵慢慢止步,看着生机全无的陶庆卿一脸呆滞,双目无神。 场中蓦地静了一静,便是那边激斗的云星三人都各自停手片刻,而后才爆发更为猛烈的战斗,打得峭壁颤抖,碎石横飞。 谢渊单手持枪,斜指大地,慢慢朝着黎韵走去。 黎韵一个激灵,似乎如梦初醒。 她看了看陶庆卿的尸体,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谢渊,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 “我的玉女玄经只差最后一步就要大成,结果你竟然将他给我杀了……你赔!!” 她蓦地尖叫道,本来已经清明的双眼又变得发红。 两道水袖如同两把破阵长枪,嗤的一下同时刺向谢渊。 谢渊面现凝重,怎么这女人变得比刚刚更疯狂、更强大了? 云星其实也不是很了解这一脉的功法。 有男子时,她们固然功力上涨; 但若双修伴侣不在,她们心志则会重归清明不说,实力更上层楼。 若是双修伴侣死了,那实力爆发,更上两层楼。 谢渊面色沉凝,一杆长枪舞出朵朵枪,将两道水袖一一接下。 水袖穿拂柳,时而柔如云絮,时而又刚硬如兵,隔着老远笼罩谢渊。 枪漫天如影,水袖却更广更长,将谢渊和长枪全部罩在其中,一圈一圈,蒙着清光,如同捆仙绳一般,分毫突破不得。 谢渊感受着周围层层水袖如茧,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不断收缩,自己的活动范围眼看越来越小,长枪都有些滞涩。 枪乃长兵,然而在水袖面前竟显得短了,根本奈何不得黎韵本人。 头一回面对这奇门兵器,那水袖蕴含黎韵极高深功力,又是刚柔并济,谢渊长枪混不着力。 既刺不穿水袖,又打不着黎韵,他一时三刻竟被困在其中。 再这样下去,法宝一般柔韧的水袖越缩越紧,谢渊将被以柔克刚,被捆个严严实实,如同被巨蟒缠住,再难以逃脱,只剩筋断骨折、变成肉泥一个下场。 “看来不用月儿出手了。” 不远处一块巨岩之上,一名身穿青袍、腰间悬剑的青年男子望着两个战团,点头说道。 谢渊被水袖完全笼罩,看上去尽落下风,危在旦夕; 有些急迫的云星却被莫离两人联手牢牢缠住,一时脱出不得,只能干着急。 胜负看起来已经分明。 白衣飘飘、长发飘飞的绝尘女子看都没看谢渊一眼。 她只是望着那边峭壁下的战团,盯着那个不断爆发紫色剑光的身影,叹道: “她真是越来越不济事了。 “在这里等等吧。再等一会儿…… “我给她收尸。” (本章完) 第306章 长枪无敌 “再等一下。” 谢渊心中想着。 看着周围圈圈层层的水袖,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封盖。 他已经看不清楚外面,而外面同样看不真切他。 用水袖做兵器的,谢渊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合欢长老一脉的玉女玄经高妙非常,可刚可柔,灌注在特制的水袖中,使其威力不输神兵利器,轻易破开不得。 再加上黎韵死了道侣功力爆发,这一双水袖更如玄兵一般难以抵御。 要想制胜,还得从持兵者本人入手。 然而水袖奇长,范围又大,黎韵远远使出,已先立于不败之地。 谢渊若想伤敌,又须得先破开眼前层层如茧的水袖牢笼。 他试探几枪,发现水袖刚柔由心,你若强时它便浑不受力,若退时却又如毒蛇吐信、欺身到前,极为难缠。 若是缺乏手段的同境对手,面对这样的兵器、这样的功法,一时便束手无策。 谢渊心念闪动,一时长枪呈守势,左右连舞,挡下水袖。 如此局面,却是黎韵愿意看到。虽然恨不得三招两式直接洞穿这可恶之人的胸膛,但就算顷刻间拿不下,那僵持中从没有人能逃的过这一双水袖的。 只等它越缩越紧,慢慢缠绕,面前的敌人便只有注定的命运。 眼看着水袖如茧,已经完全将谢渊周围包裹得密不透风,只剩三尺方圆的空处,黎韵露出残忍的笑意,喃喃道: “庆卿,我为你报仇。哎,要再从母亲那讨一个你这样的妙人,不知又要多久。” 她纤细的双臂不断轻轻抖动,觑准时机,猛地往外一挥,而后再使足全身力气向后猛的拉动,眼睛都开始发红! 黎韵脸现红潮,一席宫装露出的大半饱满酥胸都在剧烈起伏,纤细藕臂更是紧紧绷住。她的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血液从水袖中爆开的景象! 意料之中的抵抗力传来,却只是持续了一瞬。 她正心里暗道好一个不中用的男人,甚至由于抵抗太弱有些失望,却见一点微微寒光从水袖中亮起,而后是湛蓝的光芒爆发。 嘭的一声,水袖直接全部炸开。 谢渊的身躯化作一道极速的电光,持枪向前,电射而出! 时间静止片刻,两人之间仿佛什么都已消失,只有一线划开天地的枪影存在,刹那间刺穿了整片空间。 黎韵茫然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谢渊,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缓缓低头,发现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微风吹过,十分通透。 原来这个距离,还是离他太近了。 黎韵看着眼前持枪而立的男子,露出凄然的微笑,低声道: “好汉子,和你死在一起也不错。” 她长长的破败的水袖忽然如同有生命般狂舞起来,就如同临死挣扎的蟒蛇,散发着赤红的血光,一圈一圈笼罩了周围的整片空间。 水袖猛然收紧,将面前的谢渊和她自己都紧紧缠绕在了一起,她甚至将谢渊的身体按进了自己胸口的空洞,仿佛要填满这没法抑制的空虚。 只不过最后时刻,黎韵怔了一下,水袖一顿,叹道: “真是狠心呐……” 谢渊在十丈开外现出身形,看着一圈圈的水袖缠绕着破碎的娇躯,缓缓垂落,心中凛然。 还好他向来没有在垂死敌人面前逗遛的习惯,不然刚才怎么也跑不掉。 巨岩上的三人组忽然有些安静。 北堂月陡然将目光从云星那边转了过来,定定的看着谢渊。 她清澈如湖水的双眸倒映出那个持枪的身影,露出几分凝重。 “焚天灭道枪!” 旁边的青年下意识将手扶在剑柄上,一脸惊讶: “如此修为,竟然将焚天灭道枪练到这般程度!他是……陈郡谢氏的新任家主?” 全身重甲的巨人雷显仑重重出了口气,面甲后仿佛刮起了风声: “怪不得看他觉得不对劲,果然有两把刷子。” 但他并不惧怕,手上门板大刀挥舞了两下,劈碎旁边的山岩,发出低沉的笑声: “不过他竟然敢到这里来,真是自寻死路。斩杀谢氏家主的机会可不多,雷某看来要为圣教立功了!” “不得大意。” 缥缈的声音忽然响起,北堂月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身影,淡然道: “黎韵的玉女玄经虽然不算什么,但他是在其最强也是最脆弱之时一击破解,其眼力与胆识皆是不差。这还不是他全部的实力。” 奉火尊使眼力毒辣,一眼便看出了短短数合背后的玄妙。 听到北堂月的提醒,北堂冲和雷显仑都认真了几分,盯着谢渊,战意汹汹,却夷然不惧。 谢渊虽没见过水袖兵器,但万兵烛影里惊鸿一瞥,却看过许多鞭法。 触类旁通,灵机一动,水袖虽然难缠,但谢渊明白只要它想要真正伤到自己,便有由柔转刚的那一刻。 他只需要静静等待牢笼成型的刹那。 谢渊所思量的只是哪种手段更合适,但最后还是以人间太平蓄势待发。 若要破阵,蛟魂在手,一往无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他。 谢渊头一转,持枪赶到岩壁之下。 这里处处碎石堆积,数丈高的岩壁不过片刻,竟然已经被三人交战打的坍塌。 长枪如同飞龙刺穿战团,莫离旁边的同伴低喝一声,弯刀一斩,迎上谢渊。 如同一弯月牙划出,刀芒照亮半空,和枪影撞在一起。 女子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她心下骇然,明明感受到对方的血气不如自己远矣,然而长枪劲气不绝,一层又一层,几乎要摧毁自己的抵御。 难怪他能以一敌二斩杀陶庆卿和黎韵,只有交手了才明白这长枪威力到底有多大! 两边一触即分,云星和莫离也停手,两边暂且对峙,互相打量。 莫离和同伴既提防着云星,大半注意力又放在谢渊身上,眼神深处藏着浓浓的忌惮和震惊。 她们还道云星失道寡助,只能勉强找个帮手凑数。 然而看到谢渊的表现,她们才明白这根本就是云星找的至强援手,只一人便胜过两人。这云星,分明是仗着盟友强大,引人来袭,不怀好意! 云星余光瞟着谢渊,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奈之举有了超乎想象的收获。 她相信谢渊实力不俗,但也没想到表现如此惊人。 之前的那些倒也罢了,黎韵可是教内顶尖强者合欢长老的最有潜力的传人,又有了死道侣这战力加持,没成想眼看着落入颓势的他,竟然瞬间就翻转局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干脆利落的将强敌击杀。 最关键的是,据云星所知,这还不是谢渊的全部实力。 他分明有极为恐怖的斧技杀招,配合神鬼莫测的幻术和遁法,那时才是他完全实力的体现。 她本以为谢渊要底牌尽出才能突破陶庆卿两人的联手,结果看起来……游刃有余。 这样的话,后面便更好。 云星心念闪动,看着收手忌惮的莫离两人露出冷笑: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要教训我吗?怎么不说话了啊?哑巴啦!说话!” 她站在谢渊面前,身量中等的她刚好够着谢渊的下巴,完整的露出了背后谢渊沉默的面容和犀利的长枪。 看着云星在谢渊身前叫嚣,莫离眉头颤了颤,缓缓道: “再这样纠缠下去,别人就登顶了。云星,你运气总是这么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她说罢,和同伴踩着碎石,缓缓往后退去。 云星眉眼一弯,紫色的眼影泛出冷意: “谁说你可以走了?” “你待怎样?” 莫离脸现怒容,她对谢渊颇为忌惮,而对云星就更为不服了。 云星笑吟吟的,而后眼中寒光乍现: “你不和我一般见识?可今天,我就想要和你了结!” 灶教内虽然不禁死斗,但是像这样能理由充分的绞杀仇敌的机会,许多人都不会放过。 云星的敌人是这样想的,而云星自己,同样如此。 “旁边那个交给你了。” 云星轻笑一声,直接化作紫色电光,朝着莫离冲去。 谢渊看着刹那间战作一团的两人,目光扫向旁边的女子。 那女子有些犹疑,既想帮莫离,又对谢渊十分防备,只得一咬牙,狠狠道: “不让我们走,我就杀了你再走!” 她脚下一踏,碎石顿时炸开。 女子身形一闪,直接撞入谢渊怀中,心中顿时一喜。 弯刀对长枪,只要近身就是绝对优势,反之她心里则根本没有什么信心。 这人反应不过来,那她胜算便大增! 她娇斥一声,弯刀划过小巧的圆弧,然后斩到了蛟魂的枪尾上。 什么时候挡过来的? 女子瞳孔顿时一缩。 焚天灭道枪是枪法之终,岂会有此疏漏? 女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乎同时就是一个拳头砸了过来。 拳头表面覆盖着浓郁的金光,金光后是如山的拳势,尚未及身,女子就秀发飘飞。 她身上红光一闪,血气陡然覆盖全身,小巧的拳头同样迎了上去,发出了和身躯完全不匹配的大力。 若是普通的三变境武者,甚至这一拳之下就会被轰成肉泥。能进入圣山参与仪式的哪怕是护火者,都是三变境里的顶尖高手。更不用说莫离这等身份选的同伴,实力还要超过西域总坛过来的两名使者。 但在谢渊这势如山峦的一拳下,她仓促的迎击表现没比西域总坛的喇嘛好到哪里去。 庞大的劲气扑面而来,女子脸色微变,倒飞而出。 尚在空中,她就感受到一股几乎能洞穿一切的锋锐之气,不由汗毛直竖,尖叫一声,弯刀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华丽的刀芒和一往无前的枪尖撞击在了一起。 焚天灭道枪的招式从无巧,那是世间枪法集大成者,每一招每一式都千锤百炼,看似朴实无华,直来直去,却和蛟魂一样,细究才发现威力无穷,奥妙无穷,令人悚然,却已经晚了。 蛟魂只是划过简单的轨迹,既无漫天绚烂的光彩,又无耀眼炽烈的劲气。但它枪尖的寒光却比什么都亮、什么都抢眼,仿佛压过面前圆月般的刀光,将那一轮华丽的满月,刺出了一个窟窿。 呲的一声,极为细小的动静,却显得震耳欲聋。 女子感受着手中弯刀变得有些飘忽,仿佛有些不听使唤。 而后她一脸震惊的看着引以为傲的兵器上多了一丝裂纹,随后化作蛛网,布满刀身。 在她惊恐带着点祈求的眼神中,时间仿佛都变慢。然而弯刀还是咔的一声,如同破碎的镜子,当空崩碎开来。 这一切似缓实快,她只感受到手中一空,而后眉心一痛,眼前便是无边黑暗。 女子的尸身无力坠地,发出啪的一声。 这声音惊动了莫离和云星。莫离瞳孔猛的一缩,她知道云星找的这个帮手很厉害,但也没想到几乎是瞬间自己的同伴就倒下了。 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莫离心中有一丝慌乱,手上就顿了一下。 云星露出笑容: “你怕啦?” 她手中的长剑陡然爆发出紫电,噼里啪啦的罩向莫离。 莫离挥剑划了一圈,剑芒成盾,将云星的攻击勉强挡了下来。 她的脸庞在电光闪烁下显得有些明暗不定,冷冷道: “我承认你找的帮手的确不错。今天算我认栽……” “认栽?” 云星眼睛一弯,露出戏谑的笑意: “你当圣山夺火是过家家呢?亵渎圣教仪典,该杀!” 她长剑连斩,紫芒爆发,如同天雷,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这雷剑和道家如张均一的剑法有所不同,道家讲究引动天雷、道法自然,而云星的雷剑却是功法、兵器乃至体质的效果。 不到宗师,却能在剑招之中添以雷电,堪称天纵奇才,无怪乎在有万年底蕴的灶教中也能脱颖而出。其剑法威力煌煌,曾让谢渊也不敢硬接。雷电之力,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便是许多宗师也只能艳羡。 莫离有帮手也不能真正奈何云星,没了帮手就更是只能苦撑。 她咬着牙道: “云星!我乃师父的关门弟子,你真敢得罪他老人家吗?” “圣山采火,不禁杀伐。杀我都行,杀你怎的不行啦?法王若有意见,让他去和圣女大人反映吧!” 云星高声笑道,紫电长剑光芒愈发炽烈。 她明明可以迅速终结对手,反倒要一剑一剑的硬砍,脸上也露出些许戏谑和狰狞。 莫离手臂发软,咬牙切齿道: “云星,我劝你三思!你真以为自己成得了圣女吗?其他人你比得过谁? “你要想想,等你你失败之后,你连尊使之位都保不住,那时候圣教内还有你的容身之地么?” 紫电长剑本来举起,陡然顿住。 莫离顿时松了口气,手都有些举不起来。 她心中骇然,本以为自己当初和云星也就是一线之隔,真要切磋也该是五五之数,有机会单杀她的。 但不知是不是尊使资源和她相差太多,真斗起来,如今差距简直不可以道理计。 莫离斗志已消,好在云星已经停手。 她抬眼望去,正要继续劝解,却见云星脸上满是笑意。 “笨蛋一个。” 紫电一闪而过,莫离愕然的头颅高高抛飞而起。 她残存的意识在天旋地转中看着云星,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我要想这些,那就到不了今天这一步。” 人头落地。 云星将长剑随手插在石头上,如同切入豆腐,而后吐出了一口长长浊气。 自上山以来,两人连场战斗,神挡杀神,趟出一条登峰的血路,未曾留手。 谢渊也暗暗心惊云星这一路是如何走来的,不管什么来历的敌人,她似乎都是一个杀字,而敌人也源源不绝。 他都不知是因为敌人多她才如此杀意盎然,还是因为杀的多敌人才多。 总之这似乎是个比自己还能招事的体质。 在这天外天,谢渊都没怎么见云星笑过,仿佛严肃的杀神、高洁的圣女。 倒是在外面还言笑晏晏,满口不知所谓,一副魅惑妖女的模样。 不过一路看来特别是圣山上云星仿佛万人公敌,谢渊便也万分理解。 “接你的单真不容易。” 谢渊感叹了一句。 虽然他的战斗都没有持续太久,许多甚至是照面即杀,但焚天灭道枪和蛟魂消耗都是不浅。 唯有能者才可掌神功和利器。 不过第十一层的大金河功如同浩瀚大江,静静流淌,不知其深,纵然血气有些消耗,内功波澜不惊,足以长久。 接下来的战斗,才是他们预计中的关键。 云星悠悠道: “愿者上钩,你总不会以为教里是什么善地?” “你这算不算抹黑你们‘圣教’?尊使造反,罪加一等。” 谢渊戏谑道。 天外天确实不是什么善地。 这一路他们遇到的敌人什么类型的都有,有的和外界宗门世家子弟一般无二,有的就邪得发瘟了。 好几个要不是谢渊出枪极快,看样子又要自爆。这般接近宗师实力的自爆威力多大不必提,如此不求尸身完整的决绝,而且人手一门自爆功法,实在是外界少有,基本上可以盖章确定是邪教中的邪教。 云星淡然道: “实话实说教规从不怪罪,粉饰太平反是你们世家所为。” “呵呵。” 谢渊不好与云星争辩,不过确实也没太多好说的。 以他看来,灶教有些血腥原始的风气,这种环境下恐怕真少了很多尔虞我诈——但那是因为他们可以直接动手。 用虽然让人厌烦但的确更柔和的方式解决争端,或许是一种进步,或许。 而且既然这天外天有教内家族、各支传承在,那世袭罔替的东西就少不了。 云星是个反抗者,但能不能成功,谢渊也不知道。反正不会容易就是了。 看着那边巨岩上静静矗立的三人,谢渊抖了抖长枪,知道大战还在下头。 两人早就注意到这些旁观者了,来得比他们预计的要快一些。 “还能顶事么?” 云星瞥了谢渊一眼,接下来他的担子会很重。 连续战斗,不知道他还顶不顶得住。 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谢渊只是一笑,随手摆了摆: “我只怕你中道崩殂,不能给我付报酬。想我以前接镖,可都是先要镖银的。也就是太久没接活,才在你这坏了规矩。 “放心吧,接了的镖,我还没有失手的时候。” 陪云星上圣山,在谢渊看来就是一个老本行。 6=9+ 云星见谢渊还有心情开玩笑,轻轻点了点头: “事成之后,我必不会亏欠你。” 这话听得让谢渊莫名想起了云星的那些奔放的玩笑,下意识在那玲珑有致的娇躯上瞟了一眼。 云星正全神贯注看着对面,自然感受到了谢渊的目光,脸色微微一僵,略有些羞恼道: “圣女必须是清白之身,你若真有意,我只能说抱歉了。到时候在合欢长老那里给你讨十个八个炉鼎,衬得你谢氏家主身份。” 谢渊一时愕然,怎么还发起好人卡了? 他就抱着欣赏的目光看一看而已,图个大战前的放松。 圣女的要求他自然是知道的,也就司徒婉不止教外杀得尸山血海,教内也杀得噤若寒蝉,让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反对声音都杀了,那就是没人反对。毕竟教规是死的,人是活的,都是可以灵活变动的嘛。教规要是那么死板,那要死的就是人了,活下来的灶教教徒都很开明。 但后面的圣女要没这个本事,还敢结婚生子的,恐怕要被丢到圣火里去净化净化。 他向来知道云星就是调戏他,也没当真过,怎么突然急了? 谢渊望着对面缓缓走来的三人。 气质各异,然而气势皆随着步伐冲天而起。 成败在此一举,的确该有些压力。 白衣胜雪的北堂月看着云星,眼角瞟了谢渊一眼,轻声道: “没想到你还能请动谢家主来此,看来你也会交朋友了。” 云星冷笑一声: “只是不想和你交朋友罢了。” “是么?” 北堂月看了看脚下一地尸体,微笑着说。 平心而论,北堂月姿容姝丽,气质出尘,一身白衣圣洁如雪,好似玄女下凡,比妖艳魅惑的云星像圣女多了。 她的举手抬足都是标标准准,就像天生就长成这样,或者,从小就按这个标准培养。 北堂月没有再多说,只是微微侧身,对着谢渊: “谢家主,在下圣教奉火使北堂月,有礼了。” “尊使请。” 谢渊淡然的拱拱手。 北堂月三人眼神都是异彩一闪。 谢渊的表现他们看在眼里,连续打破他们的预期,最后让他们全然高看一眼,心中重视。 眼下他面对自己等人处之泰然,难不成自信至此? 只不过胜太多的人,常常会踩在坑里,跌的很痛。 除非是姬轩那等人。 他们和之前的对手,可是不一样的。 北堂月露出得体的微笑: “谢家主,本使知你和圣女大人渊源匪浅,而我与云星同为圣女座下,关起门来是为一家人。一家人说话,你偏向哪边,大人那里都不好交待。不若就此退去,本使礼送你离开天外天,你便能得到北堂家的友谊,一个人情。 “至于云星承诺给你的东西……” 北堂月笑了笑: “一切照旧,资源功法,我还可以提供双倍。” 云星顿时皱眉,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她虽然现在贵为四尊使,圣女最后候选人在教内地位尊崇,不输许多长老,修行资源也变得用之不竭。 但跟背靠天外天三大家之二的北堂月比,还是有巨大差别。 北堂月直接拿这点来交涉,云星只能是一败涂地。 她有心再争两句,然而自尊不容许她去挽留,她一直也知道求肯换来的从不是想要的东西。 谢渊望着有所期待的出尘女子,笑了笑: “尊使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我已经答应云尊使送她上山,其他人若是随随便便就收买,那咱走镖的信誉就毁于一旦。” 北堂月微微皱眉。 她隐约知道谢渊似乎有镖局经历,但不明白这跟此次有何关系?他早就不是区区镖师了,难道还会考虑那些有的没的?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得加钱。 北堂月轻轻点头,道: “谢家主,一切好商量。我北堂家之后可遣使陈郡,与您细细商谈报酬,只要不是太苛刻的,我以北堂家的信誉起誓,看在谢家主的面上绝无二话。现在,还请您在旁边稍歇,本使要和同门好生叙话。” 她往前迈了一步,却见谢渊一动不动,不由眉峰轻锁。 “谢家主,你是何意?” “我的意见,刚刚已经说得很分明了。” 谢渊嗤笑道: “倒是你,你要不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你要收买陈郡谢氏家主?” 他指着北堂月,侧头看向云星,一脸好笑: “北堂家?没听过。这是哪来的小家族土包子,说话太有趣了。” 云星一脸呆愣的看着谢渊,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 见他脸现笑意,眼神却清明,云星心中一动,人生头一回的涌出些热流来。 原来世家之中,真有信人。 北堂月三人皆是一怔,而后北堂兄妹都现出羞恼来。 特别是见谢渊夸张的作态,在天外天地位尊崇的两名大背景教徒都不由生出自己是井底之蛙的感觉,哪怕他们不这样想。 哪怕北堂月从小被教导要谨言慎行、以圣女为标准要求自己,但是这份羞辱,她从没享受过,实在是难以自制,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 呛的一声,北堂冲拔出长剑,指着谢渊,怒喝道: “谢渊,我北堂家虽然不及你谢氏势大,但在天外天也传承千年,论及强者,何曾少过!” 他说的是实话,论体量,偏安一隅的天外天三大家加起来恐怕都不及谢家一家; 但若看强者比例,那这魔教家族实在是高得惊人。 既和家风文化、教内规矩有关,也和这天外天有关。 谢渊分明察觉,这天外天是个洞天福地,这里甚至存有真正的灵气,修行效率比陈郡布设风水大阵的族地都高得多。 也就他的家主修行之地和几处大价钱造就的秘地胜过这里,然而面积小多了。 更不用说,这里的环境轻易就可以凝聚更为有效率的修行密室。 不过谢渊本来也不是来打嘴仗的,他只是想激怒敌人,增加胜机而已,不然他也不是用自己的世家身份压人之辈。 “井底之蛙,坐井太久,又哪里知道何为真正的天外有天?” 谢渊不遗余力,反正面前的人是肯定要结下死仇的。 不说已经答应了云星,和魔教家族往来交易?接引北堂家的人到陈郡? 他不用找秘方了,谢奕肯定跳起来对他家法处置。 要不是云星的确开出了谢渊无法拒绝的条件,他都不想跟这妖女来往过密。 若是他自己还罢了,身处谢氏家主之位,须得谨言慎行。 上三家向来视声誉胜过性命,他担下这份责任,哪怕不谈对得起家主,一定得对得起谢奕。 要是钱姚两家就无所谓了。 其实谢渊这次易容的是个姚家的熟人来着,可惜轻易就被认了出来。 听到谢渊毫不留情的讽刺,三人都是勃然大怒,就连云星都轻咳两声。 这可是将天外天所有人都骂进去了。 青衫磊落的北堂冲一振长剑,刺向谢渊: “狂徒,且试试我北堂氏宝剑是否锋利!” 宝剑上流转灿烂的光华,空气被其撕破,两道清气向后流淌,如同龙须。 人如玉,而剑如龙。 谢渊看得眼睛一眯,这北堂家主之子,只看这一剑便知极有实力,恐怕不输崔垒、王启文! 他脚在蛟魂之尾轻轻一踢,长枪猛地往前窜去,而后手一握,稳稳拿着长枪。 枪尖一晃,骤然前刺,和北堂冲剑尖相对,硬拼一击。 轰的一声,劲气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波纹荡向四周,数次大战打出的碎石变得更为细小,几成粉末。 谢渊身躯一晃,便就站住,心中微微凛然。 光靠第十层的大金河功和中期层次的血气,修为上竟然落了下风。 这北堂冲果然是顶尖高手,内外皆到了接近宗师的程度,只需打磨积累,不会太久,便是宗师。 北堂冲脚步微顿,面色同样浮现认真。 看是一回事,光看谢渊的枪法霸道绝伦,一击必杀,但的确有着兵器之利。 蛟魂,是谢玄昔日随身之兵,纵不及神兵,也相去不远。哪怕被封锁了效果,光靠本身的材质和第一层解封的锋锐,那也是所向披靡。 敌人往往兵器不敌他长枪一合,而后兵刃损毁,在这神兵利器之下一身功法根本没有施展余地,片刻便就败亡。 以谢渊现在的长枪犀利、枪法霸道、内功雄浑,敌人哪怕只是差了一丝,那就是见面间的生死之隔。 不过北堂冲的兵器,虽然不如蛟魂,也是玄兵级的利器,只没有玄妙效果,品质上还不至于一触即溃。 但北堂冲还是感觉兵器上有些吃力。他看着长剑上照面间便出现的的细微豁口,有些心疼。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谢渊本身的实力。 明明修为血气感觉得出有极大差别,而他同样顶级的内功较大金河功也没有层次差距,应当稳稳压制才对。 结果却是半斤八两。 总觉得哪里没对劲。 北堂冲气息一沉,长剑再起光华,带着划破长空的剑气罩向谢渊。 望着那铺头盖面的犀利剑气,谢渊眼神中微光闪烁,从那绚烂耀眼的光芒中,一眼看到了关窍处。 长枪骤然抬起,如同蛟龙出海,在半空中拦截到了那把长剑。 北堂冲陡然面色涨红,剑招才出了一半就被截住,如同裤子脱了一半却被强行寸止。 将发未发的感觉让他心中憋的晃,一口真气堵在胸口,喉头竟然有了腥味。 他强行将血沫咽下,眼中这下不是认真、而是凝重了。 长剑抖落数道残影,北堂冲剑招陡然从下三路刺出,削向谢渊大腿。 叮,叮叮叮—— 蛟魂枪杆连挡,每一下都稳稳接住了北堂冲变幻莫测的长剑,不让近身分毫。 清光连连爆发,映照得北堂冲面色变换不定。 他不是蒙的,他是真的看得破自己的剑法! 这怎么可能? 想北堂家屹立天外天数千年不倒,代代皆有族人在灶教内至少身居长老高位,绝不是谢渊说的那种小家族。 以灶教的底蕴、北堂家的传承,他北堂冲身为家主之子,这一代最有天赋的年轻人之一,练的剑法品阶自然高超,外界的普通宗师也得眼热。 怎会被这谢渊轻易看破? 谢渊见北堂冲剑法加快,剑影漫天,残影无数,几乎斩出一片真空,略微感受到了一点压力。 顶尖高手过招,一点短板都会被放大,血气的差距让谢渊在硬碰硬时,不得不用更多的真气去弥补。 好在他真气很多。 北堂冲只觉谢渊的真气比想象中的还要雄浑,只道是大金河功的特异,于是继续闷头猛攻。 如此狂潮般的剑法,让谢渊蛟魂不断震颤,虎口微微发麻。 但却仅此而已。 若是其他功法,或许会让谢渊压力更大。 但他偏偏如同外面的世家子弟一般,用的剑法。 这不过是谢氏武库第五层水准的剑法。不是北堂家没有更好的,以魔教大家族的底蕴,第七层乃至第八层品阶的剑法都该有。 但是第六层已经是云龙九式这等极难的高阶宗师剑法,北堂冲不到宗师能练会第五层次的,已经可以称得剑道天骄。 只是这等剑法,谢渊哪怕只凭对云龙九式的理解也可以应付得游刃有余。 剑心之下,更是时时灵光乍现,信手拈来。 而且斗得越久,看得越清楚,剑心越发灵敏。 于是北堂冲明明觉得修为占尽上风,却不能建功;招式落入下风,而且越发吃力。 他的剑好似狂风暴雨、巨浪狂涛,好似穿梭风暴中的神龙,纵横来去,威力无穷。 然而谢渊的长枪就是那片风暴,任北堂冲手中长剑如何左冲右突,却在笼罩人间的雨幕里寻不到出路,逐渐步入穷途。 另外三人一旁观战,既互相提防,渐渐却又不由自主的心神陷入其中。 他们神色显出震颤来,即使看着谢渊斩杀了许多教内强人,但是如今局面也是没有料到。 因为北堂冲和之前的人是不一样的。 他虽然是北堂月的护火者,但若是他自己参加仪式,那之前碰到的所有人,都只能给他作副手。 他为家族长远计甘作绿叶,但不代表他只是绿叶。 即使在这次参加仪式的许多灶教天骄中,北堂冲也是最为耀眼的那几个之一。 然而在谢渊面前,不知情的人,恐怕看不出这一点来。 往常称雄同辈的耀目长剑,此时竟然显得平平无奇,错漏百出。 仿佛平日和家族里的剑法宗师请教问招,表现也就是如此。 这谢渊没有拿剑,站在那里气势却如同剑道宗师。 便是北堂冲压他一头的修为,现在也显得不值一提,反而更显参差。 往常他多么优秀、多么耀眼,现在便在谢渊面前尽数收敛,只能衬托出他的强大来。 在谢渊面前,这下北堂冲真变成了绿叶。 气质出尘的北堂月面上仿佛蒙了尘。 看着长枪无敌、占尽上风的谢渊,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谢渊那句“小家族”的评价,拳头都有些捏紧。多年养气,一朝破功。 雷显仑面罩后的目光更是幽深,门板大刀在碎石上拖了又拖,拖得火星四溅,有些按捺不住。 云星看得眼睛发亮,一下觉得大事可为。 她看着另一边有些忍不住了,出言嘲讽道: “怎么,忍不住想帮你家哥哥了?怕你们的北堂晨星被大家族的人打死吗?” 北堂月俏脸阴沉,终于忍不住低声道: “表兄,劳你出手,拿下此獠。” 雷显仑应了一声。他还没动作,一道枪影隔着老远激射过来,先将他囊入战团。 谢渊一声长笑,声震四野: “早就等着你了! “你们一起上吧,我谢某何惧!” (本章完) 第307章 宗师级大金河功之威 雷显仑大刀一扬,嘭的一声,将那道犀利的枪劲挡下。 凶恶狰狞的夸张大刀晃了一晃,他脸色微沉。 不只是因为这枪劲犀利,隔着这么远还凝实如初,其中大力让他微微一凛; 更重要的是,这谢渊竟然在和北堂冲激斗的过程中,还主动向他邀战! 这是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虽然是雷显仑本就要掺和,但他都还没上去,这谢渊怎么敢的? 雷显仑怒从心起,面甲后的露出的那一双眼睛中杀气四溢,一振大刀,暴喝道: “狂妄自大,先吃我一刀!” 他两步就踏过和战团的距离,而后顺着冲势将那大刀猛地斩下。 超出一般兵器的尺寸带着猛恶无比的气势挥出,仿佛能直接斩断一座小山。 一团狂风先行吹起,裹挟地上的碎石如同利箭,笼罩向了谢渊。 谢渊身上金光瞬间亮起,如同当年在剑穴中那样,将这带着刀意和碎石的狂风稳稳挡住。 然而真正的威胁还在后面。 猛恶的大刀闪烁着暗暗红光,也不知道是雷显仑的血气太雄浑、还是杀人太多。 望着那几乎高过自己的大刀,谢渊不愿去硬接,身形一闪就往后避过。 正在这时,一直陷入颓势的北堂冲忽然递出恰到好处的一剑。 这一剑威力并不十分巨大,然而招式精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封锁住了谢渊的退路。 谢渊想要挡下这一剑也简单,但是却怎么也要耽搁刹那。 大刀临头,刹那就是生死。 剑气和刀风交织之间,谢渊冷哼一声,脚步立在原地。他双手一摆,枪尾格挡向了那一剑,而后将枪尖朝着了雷显仑的大刀。 借着细微的剑势反弹,谢渊瞬间完成了蓄势,蛟魂如同划破人间的冷电,骤然刺向雷显仑! 雷显仑眼中精光大作,大喊一声,手中加力,大刀狂猛无俦的斩了下来! 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彻了整片天空,两人交手处猛地下沉。 周围的碎石无声无息间便被压成了齑粉,而后随着爆炸开的气劲向外猛地吹飞,烟尘漫天! 赤红血气和湛蓝光芒交织的光圈直荡出十丈开外,两人周围都变成了一个向下的坑洞,最低处正是枪刀相遇的那一点。 谢渊面色发红,双手微微颤抖,体内灿烂金河第一次起了波涛。 这雷显仑,看样子就知道,果然是个血气狂猛的悍将!他显然是个特擅外功的,论血气的威力,还要胜过北堂冲。 谢渊的双足都陷入了土地之中,内息长河一转,将汹涌翻腾的血气压下,面色这才恢复正常。 雷显仑大刀微震,面甲遮住了他不可思议的神情。 是中期境界的血气无疑了,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怀疑。 什么时候,区区一个三变境中期的凭着并不算多么独特的血气,能硬抗自己千锤百炼、如同熔炉的狂猛血气? 不要说中期,就是普通的三变境后期,面对自己这一刀,要么直接被劈碎,要么也该被拍进地里。 然而谢渊不只站住了,还站得很稳,甚至长枪上传出的反震力道,让他都气血翻腾两下,方才压下。 感受着那层层波涛般的劲力,雷显仑惊疑不定,大金河功第十层就有这般效果?那姚家为何还这么式微? 两边的诸般念头都是一闪而过,下一刻,长剑起舞,大刀狂斩,谢渊在两人夹击中把蛟魂挥出一片湛蓝光芒,前所未有的爆发开来。 云星望着战场,眉宇中忧色一闪而逝。 她脚步微转,朝着那边。 然而还没来得及踏步,一道通体银白的细剑刺到了她的面前: “云星,四尊使只能对上四尊使,你的对手是我。” 这道细剑如同月光,飘渺朦胧,顷刻间挥洒到了云星的面前。 她眼皮一垂,如同平地起了惊雷,紫电陡然刺破了安宁的月光,发出呲啦的一声,余势不止,电射北堂月的面门。 北堂月神色不变,脚不移身不动,而身躯却鬼魅的往后飘退,仿佛有根绳子在拉着她一般。 她瞬间闪过了云星的紫电长剑,细剑一圈,又将那紫电笼罩在了一片银白之中。 “我欲和你单独分个高下,可惜成王败寇,胜败之中往往并无公平可言。想来在我们分出胜负之前,那边该先有结果了。哎,谢家主要是识相还好,可不识相的话,也只能请他埋骨于此。” 北堂月一边挥剑,一边平静说道: “至于你,你的路在圣山就该结束了。等会儿我让两位兄长一齐出手,北堂家和雷家三名天骄对你一个平民孤儿,死在这般隆重的对待下,也算匹配的你尊使身份。 “放心,我会记得你的,在我成为圣女的路上,你远比其他人难缠。” 云星面目阴沉,紫色的妆容甚至显得偏黑: “你废话真多。” “兑现不了的,才是废话。” 北堂月淡淡道。 月光倾洒,紫电纵横,两道光芒平分秋色,看起来绮丽非常。 然而这圣山上下,恐怕只有寥寥数人能在这样的绚烂光芒下存活一时三刻,对其他人哪怕再有名的魔道天骄来说,这光芒笼罩之处,就是生命禁区。 不过渐渐的,紫色的光芒似乎显得有些暗淡,在月色制造的夜空中,紫光也要隐入黑暗了。 北堂月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你我本相差无几,但可惜,你不受人待见,这么久的战斗,终究对你有所影响了。” 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对于这次圣山仪式,她自然凭借家族的影响力有所布局。 能拿到圣火是最好的,但若能顺利除掉云星,那才是头等大事。 云星咬着唇,不耐道: “你为何如此多话?怕等会死在我的剑下,再也没机会讲了吗?” “看来你有些着急了。无妨,我陪你说说话,毕竟你没有亲人、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我大概算是你唯一的伙伴了吧?” 北堂月露出美丽的笑容: “哦,那边那位‘大家主’可能算一个。可惜,他大概比你还先去。嗯,等他走了,我们再送你上路。你放心,我会一直陪你到最后的。”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若是不细细追究她话语内容,仿佛真是云星的至交好友。 云星则面色沉凝,咬牙不答。 她觑空瞟了一眼远处另外一边的战场,谢渊在两人的夹击下局面比她也好不到哪去,或者说比她还差远了。 随着雷显仑这个强援加入战场,谢渊顿时陷入了颓势。雷显仑带来的压力比用剑的北堂冲要大得多,而两人彼此之间显然十分了解,配合默契,瞬间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局势对他们这边十分不妙。 云星双眼中映照着谢渊手持长枪以一敌二、屹立不倒的模样,光芒闪烁一阵,而后抿了抿嘴。 她手中的长剑陡然爆发出更耀眼的光芒,仿佛一条紫色的长龙,张牙舞爪的扑向了身周笼罩朦胧银辉的北堂月。 “这就要拼命……了?” 北堂月神色淡然,对云星的爆发毫不在意,只是提着细剑迎上。 然而她刚刚触及那道耀目的紫电,却发现其中空虚,并无想象中那样狂猛的威力。 紫电之后,光芒稍歇,云星已经化作一道紫色的光芒,瞬息间远去。 竟然直接跑了? 北堂月眼神转冷,身形一闪,化作银白色的虚影,就如月下轻烟,紧追那道紫芒。 两名圣女候选人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这已经一片狼藉的战场,只剩下了三名护火者。 雷显仑身上血气混杂着蒸腾,如同笼罩在赤红雾气之中的杀神。 他大刀连斩,裹挟着道道刀气如同飓风,完全压制了谢渊。 雷显仑不是庸人,天外天成长起来的强者杀戮经验往往较外界的同辈多了数倍。 他一眼看出谢渊的短板便是血气境界,而恰好这就是他的长处。 故而雷显仑得势不饶人,一和北堂冲将谢渊困在原地,就运足他一身狂猛的血气,大刀一刻不停的挥击。 刀势如同暴风,眨眼间已经挥出了上百记,压迫得谢渊几乎没有喘息之机。 北堂冲同样如此。他已经看出自己的剑法不是谢渊对手,而且极为被克制,瞬间便转换了角色,以辅助游斗为主,帮助雷显仑困住谢渊,不让他展开身法。 北堂冲剑法虽然不敌,毕竟是顶级高手,游弋在战圈外围,觑空如毒蛇般递出长剑,要么就是恰好击在谢渊的破绽,要么就是雷显仑出刀间隙他想要奋起反击之时。 两人联手极有效果,任谢渊如何施展那之前所向披靡的枪法,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一时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尽落下风。 这时见云星和北堂月一前一后的离去,雷显仑的头盔后面顿时发出轰隆隆的笑声: “谢家主,你的雇主好像已经抛弃你跑了!” 他语气颇有兴奋,大刀挥得更是起劲,逼得蛟魂只能护住谢渊周身,一分反击不得。 北堂冲也悠悠说道: “谢家主,看来你谢家终究也不能只手遮天,至少在这天外天是不行的。” “恐怕在外面也不行,我听说陈郡谢氏的日子,现在一点也不好过。家主都只有这么点修为,早已日薄西山了!” 雷显仑配合的说出诛心之语。 北堂冲在旁边不断游弋,突然又如伏在树丛中的猎豹觑得机会,猛然刺出一剑、穿过刀意风暴,直抵谢渊腋下。 叮—— 谢渊的长枪于千钧一发之际横来,挡住这一剑,然而正面的枪顿时歇了,刀意如风袭了过来,斩在谢渊的金钟罩上,金光明灭不定。 枪尖一转,谢渊又稳稳挡下了紧随其后的大刀,虎口一痛。 和雷显仑硬拼实在是以短击长,两名顶尖高手的围攻让他发挥不出自己的优势,局面危在旦夕。 不过他能在这样的攻势下坚持这么久,两名魔教天骄心中已经十分惊异,凝重无比,不如面上那般轻松。换他们任何一个人和谢渊易地而处,恐怕坚持不下来。 这么久,震伤都该受不了,他凭什么支撑?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不断发动如同暴雨狂潮般的攻势,消耗着谢渊的抵抗。 北堂冲看着谢渊苦苦支撑,淡然道: “谢家主,咱们也没有生死仇怨,不一定非要见个高下。云星已经弃你而去,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只要你放弃抵抗,承认你谢家不如我北堂氏,再赔礼道歉,这事便了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渊忽然开口: “怎么赔礼道歉?” 北堂冲眼睛一眯: “你手中这杆枪就不错,可以作为赔礼。至于你,以后不得再踏足天外天,见到我北堂氏的族人,自己退避三舍。” “还有我们雷家的!哈哈哈,看你们这些目中无人的外来人就不爽。你答应就能活,不答应,今天我就将你砍个四分五裂,埋进圣山,做圣火的薪柴!” 轰的一声,雷显仑身上的血气再度升腾,显然又催发了功力,想要逼谢渊做选择。 门板宽的大刀高高举起,仿佛能遮天蔽日。 随后,缠绕着血色雾气的大刀猛然斩下。 这一刀,可以劈山。 隐于重甲后的脸看不真切表情,但雷显仑现在一脸残暴和狰狞。 如同巨人的他低着头,俯视着谢渊,紧紧盯着他的表情。 投降吧,投降吧……但就算投降,这一下也要将你重伤! 雷显仑露出残忍的笑意,根本没有留手的打算。甚至谢渊不投降更好,斩杀了谢氏家主,那他雷显仑也会在圣教历史上留名! 势不可挡的一刀已经劈到了谢渊的身前,再下一刻都能将他一刀两断,然而雷显仑似乎听到了波涛之声。 火焰圣山,怎会有河流?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然而以他的实力,这显然更不可能。 正觉得古怪间,谢渊的长枪陡然动了。 仿佛百丈大江向两边分开,蛟龙从江底腾起,带起铺天盖地的狂涛,直冲青冥,迎向这劈山一刀。 蛟魂湛蓝光芒闪亮,刺破了空气。气劲在枪身上向后流转,如同神龙身边的缭绕的云雾。 这一枪比之前任何一枪都更快,威力更大,叮的一声,正好刺中了大刀的锋刃。 天地一静。 用材十分珍贵的大刀干脆的崩落了一个刃角,然而这已经不重要。 让雷显仑眼现骇然的是,他感觉手上几乎握不住这把睡觉都不会放开的大刀。 他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方才没有让这把大刀冲天而起,然而就算终于握实了兵刃,虎口都汨汨流出鲜血。 巨大的声响从两人交手的地方爆炸开来,本来就千疮百孔的这片山地又凹陷了下去,周围狂风吹拂,尘土遮天蔽日,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石头,全部化作了粉末。 北堂冲一脸震惊的看着谢渊一枪挑开雷显仑大刀,而后枪出如电,又刺向了雷显仑的腹部! 好快的枪!好强的劲力! 他竟一瞬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一般实力大增! 谢渊趁着雷显仑空门大开,长枪掼向雷显仑的胸腹。 穿着全身重铠的大汉显然察觉到了危险,狂吼一声,高高扬起的大刀再度斩回,但自然没有谢渊的枪快。 他也不准备拦下这一枪,拦也来不及,于是一脸悍然的冲着谢渊身上招呼。 不闪大不了就是个两败俱伤! 自己全身铠甲,他兵器再利,总能减少大半威力;而自己这大刀砍到他身上,恐怕已经摇摇欲坠的金钟罩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躲不躲! 雷显仑巨目圆睁,瞪视着谢渊。 谢渊却像没有看到这大刀一般,蛟魂以既定的轨迹触碰到了雷显仑的腹甲。 锋锐和破甲的玄力骤然爆发,那特制的甲胄在蛟魂面前如同宣纸,一触就破。 长枪直接刺入雷显仑的腹部,而后从其后背捅出,前后通透。 谢渊一招得手,立即抽枪带出一溜血,迅疾后退,脚步快得如风。 “啊!” 雷显仑狂吼一声,眼现赤红,一刀狂斩而下,刀气却擦着谢渊的靴尖砸到地上,斩出一个黑黢黢的深坑来。 他气喘吁吁,大手捂着腹部,鲜血汨汨流出。 一瞬之间,这个气势滔天的覆甲巨汉竟然就已重伤! 谢渊盯着雷显仑,长枪斜指地面。 他微微一动,枪尖却是指向后方,磕开袭来的长剑。 北堂冲对传到手上的庞然劲气大吃一惊,这谢渊难道临阵突破了?怎么转瞬间境界就暴涨! 他长剑上爆发出数尺长的青色剑罡,和谢渊的蛟魂连连对撞。 然而就算如此,北堂冲竟然都有些跟不上长枪的速率,面前朵朵梨让人眼缭乱的绽开,每一朵都带着极为危险的蓝光,似乎下一刻就会要了他的命。 北堂冲左支右绌的挡下这一连串枪影,而后猛斩一剑。 嘭的一声,他被枪上大力直接打得倒退,双腿在泥土里犁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你、你的内力……” 北堂冲看着谢渊,一脸惊疑不定。 谢渊不动声色,长枪一转,就准备先将重伤的雷显仑结果。 两名敌人的感觉一点没错,谢渊现在的实力,就是如同境界提升一般。 自上圣山以来,谢渊第一次使出了第十一层的大金河功。 宗师级的内息一出,便是潜龙出渊,大江涛涌,浪浪如山。 跨过大境界的内息让雷显仑和北堂冲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他们的血气虽然胜过谢渊许多,而内息距离宗师也只有一线之隔。但这天地一线的差距,显然大过三变境巅峰的血气和谢渊的境界之间的差距。 境界的参差调了个个儿,这样的差距握在谢渊手里,局势自也在刹那倒转。 其实他本不愿动用第十一层的大金河功,他总觉得这圣山上下处处透风,不太想暴露这份异于常人的底气。 但北堂冲和雷显仑毕竟不是易与之辈,两人联手更是难以力抗。 谢渊只靠大金河功虽然抗揍尚可,但被两人缠住难以动用其他手段,破敌却嫌不行。 那只能不装了。 反正两名准圣女走了,现在没有其他人,杀了面前两人,那就当没人见到。 谢渊正这样想着,却见雷显仑周身蒸腾起浓郁的血雾,整个人仿佛包裹在血焰之中,连身形都看不真切。 他腹中恐怖伤口立即停止了流血,甚至肉眼可见的蠕动起来。 面甲后的巨眼一片赤红,雷显仑周身血火缠绕,就像从地狱血池爬出来的鬼神。 “你的确让人出乎意料,若不是我体魄异于常人,恐怕这时已经死了。 “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雷显仑的气势瞬间提升,伤势没了影响,显然启动了秘法。 谢渊眼睛一眯,忽又感觉身后青气腾起,转眼一看。 却见北堂冲周围的空气有些扭曲,无形的劲气似乎蒸腾而起。 他看了谢渊一眼,竟将长剑往旁一插,赤手空拳,朝着谢渊。 腾的一下,双拳燃起青色烈焰,北堂冲凝重道: “如此代价,今天若拿不下你,我北堂冲枉自修行多年!” 他知道谢渊破剑有术,竟毅然决然的弃剑不用,同样启动秘法,双拳就如玄兵。 感受着两人蒸腾而起、再上层楼的气势,谢渊知道两名天骄魔徒要拼命了。 血焰缠绕,青光蒸腾,如此玄异,说明他们一只脚已经踏入宗师之境。 灶教的秘法是不一般。 谢渊神色淡然,看着两人缓缓合拢,淡淡道: “你们若早些如此,说不定还真有机会。” 北堂冲和雷显仑虽然一脸凝重,闻言却也不屑。 “胡吹大气!就算你藏着实力,现在面对我等,你又如何应对?” 两人都以大代价爆发出了超出境界的实力,以二敌一,优势在他们这边!谢渊还能如何? 谢渊闻言,只是嘴角微翘,而后在两人真正能限制他之前,身形化作一团虚影。 两人察觉不对,各出兵器,却发现谢渊毫不反抗,而后便像一团轻烟一般随风飘散。 战场一时安静下来,似乎只有他们两人。 北堂冲和雷显仑各自默默感知,然后脸色都是变了。 他们根本没察觉出谢渊的任何踪迹,仿佛这个人就在面前凭空消失,又或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两人瞬间背靠着背,警惕的看着四周。 山坡上安安静静,只有远处火焰燃烧的声音,隐隐传来。 难道走了么? 两人这样想着,心中却十分不信。 然而时间不断流逝,两人维持着秘法,却一直没有动静传来。 他们的神色渐渐变了,秘法消耗极大,他们自然不可能一直保持,然而谢渊不管是走还是留,总归比他们支持的久。 这样下去,拖便要被拖死了。 两人扭头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必须果断下山了。 雷显仑的脚步刚一动,面前谢渊的身影便出现,长枪直接指向了他。 他冷哼一声,血色大刀如同一道闪电,砍向对面;然而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旁边北堂冲的大喝,还有长剑划空之声。 6◇9◇书◇吧 他也遇敌了? 不对…… 雷显仑悚然一惊,侧头看去,却见谢渊长枪负于背后,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斧子,双手握持,似乎十分用力。 警兆在心中狂闪,雷显仑大叫一声,血焰直接腾起丈许,用力的想将大刀挡过来。 谢渊眼神坚定,蓄势待发的宣大斧猛然划出,一竖一横,十字斩击从侧面笼罩了猝不及防的两个人。 轰—— 庞大的声响再次在这里响起,甚至让人有一股圣山都在震颤的错觉。 烟尘腾天而起,将暗红色的天际也全部遮盖,再也看不清战场。 漫天尘雾之中,一道背负长枪、腰悬宝剑的颀长身影慢慢走出,逐渐现出了面容。 是金陵姚氏子弟。 谢渊坚持易容,哪怕已经没用。 他长长吁了口气,站在高处向下望了一眼。 北堂冲,雷显仑,莫离,黎韵,陶庆卿……再往下望去,还有许多他都懒得关注名字但实力绝对不俗的魔教高手。 尸横遍野,躺了一地。 暗红色的天空下,燃火的圣山处处血腥。 谢渊立于尸堆和血泊之上,转身继续往上走去。 待谢渊走远,渐渐有人出现在了这一片狼藉的战场。 这边连场大战的动静如此大,早就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里。 然而正因为动静太过惊人,旁人不敢接近,只得在极远的距离观望。 现在等这边动静稍歇,便有大胆的人慢慢摸过来,想看看情况,看看是否能捡漏。 山坡之上,碎石成粉,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等看到这对这些魔教徒来说也十分血腥的战场时,四处围过来几队人马全都大张着嘴,却噤若寒蝉。 血腥残酷的战场对这些人来说倒是其次,躺着的那些尸体,才让他们无比震惊。 “这是陶庆卿和黎韵那对狗男女啊……怎么都是透心凉?死得好干脆,一击毙命。什么实力,竟能这么利落的杀死黎韵?是谁?” “快看!莫离的头都被斩下了!嘶,这儿死的人可都不简单。” “呵呵,莫离莫离,头莫离吗?可惜名字还是没压住命。” “这应该是云星的手笔,那杀了黎韵的,是她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同伴?” “应该是了,没想到还是个高手。” “好兄弟,先别打!这几块儿拼起来,怎么这么像、这么像……这么像雷显仑和北堂冲!!” “什么?” “不可能!” “给我看看!” 本来是互相提防的几队人马,闻言赶快冲了过去。 看到那残缺的尸体,几人面面相觑,一脸震惊。 “这,总不能还是云星他们杀的吧?” “哪请来的一尊大神?放这样的人进天外天,怕不是要搅起祸事!” “不是他。那人是使枪的,这些伤口应该是利斧。利斧……” 几人顿时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人。 杀死北堂冲和雷显仑,也只有他才有如此实力。 几人闭口不言,不敢再论。 他们再默默围观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彼此对视了一眼。 距离什么时候这么近的? 轰隆隆,大战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动静比之前小了不少。 谢渊不再逗留,一路迅速潜行往山顶走去。 只要他不想暴露,那没有任何人拦得住他。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谢渊畅通无阻、直线上山,远远的已经望到了山巅。 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影。 一朵小小的火苗飘在山巅的虚空处,就在那人的前方。 然而他只是闭目盘坐,看都没看火苗一眼,也不伸手去拿。 若是拿了,这场仪式也就结束了,他就是天然的胜者。 理所应当,就像他轻松的上到山顶来一样。 但也太没意思。 谢渊望着地位超然的姬轩,知道这是最后一战。 但对他来说,真正艰辛的反倒是在前面。到这里,已经离胜利不远。 之前的战斗,即使以谢渊浑厚的内功也消耗不小,血气更是有些空虚。 好在缴获了不少有用丹药,他自己也备的有。服用之后,这一路来状态倒回升一些。 谢渊身形一顿,手提长枪,慢慢往山巅走去。 长发披肩的青年突然睁开眼睛。 他五官只能算普通,没什么特异之处,就跟他平淡的气质一样,挑不出什么特点。 但姬轩不管面对谁人,从来都是如此平淡,也从来都波澜不兴。 而这平静到极致的气质,也逐渐成为了他独有的标志。 不过往日甚少有情绪波动的姬轩,此时略微有些讶异。 他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看着主动显露身形的谢渊,姬轩眼睛一眯,淡淡道: “没想到你倒是第一个找上来的。” 谢渊手持蛟魂,立在姬轩对面: “没人来找你?” 姬轩摇摇头,站起身来: “他们都太胆小了。” 谢渊打量了一下姬轩,点点头: ‘确实,过于胆小了些。’ 姬轩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然而并不为所动: “你需要休息吗?” “不必。” 谢渊见这是一个不会被调动情绪的敌人,干脆的将长枪一点,指向对面。 姬轩微微点头,道: “枪法不急,我们先比比秘术。” 他话音刚落,身形突兀的化作一道幽影,而后从原地消失。 谢渊眉毛瞬间一挑。 天隐术? 原来这是天隐术在对面的样子? 不过谢渊旋即心神一动,长枪甩了个圈,扫向身侧。 姬轩的身影从右边出现,一拳打过来,正好迎上蛟魂。 嘭。 谢渊整个身子侧滑出去,脚步在山地上犁出一道深坑。 不是天隐术。 但谢渊还是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这门潜踪秘法虽不及天隐术,但品阶也极高,他一开始甚至都没有发现敌人在哪。 而且这一拳的力道…… 谢渊看得出来,姬轩只是随手一拳。 却轻易撼动了现在的他。 很强,非常强。 比雷显仑、北堂冲还要强,甚至比云星、北堂月还强。 四尊使已经是离宗师一线之隔,随时控制不住都要突破的境界了。 她们不是不能突破,反倒却是比谁更慢,比谁突破的更圆满。 而这姬轩,竟然比她们还要更进一步。 他真正的到了时刻想突破就能突破的地步,而想要压制就继续压制。 这拦住他人的宗师天堑,在他这只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门锁。 姬轩见谢渊竟然堪破了自己的秘法,眼中精光一闪,道: “再试一次。” 说完这句,他身形再次敛去,不知所踪。 谢渊眼眸低垂,看也不看,长枪便向虚空刺去。 姬轩一脸讶异的显出身形,随手一拳砸偏枪尖,点了点头: “看来你的法门在我之上,你也试试。” 谢渊手臂一震,不动声色的消去枪上劲力,心中更是凛然。 他望了姬轩一眼,忽而身形像被擦去一般从空气中消失。 姬轩顿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他闭目感受一阵,发现没有动静,不由挑挑眉。 而后姬轩突然一跺脚。 咚。 山巅真正的震了一下,簌簌碎石颤动,不少都滚下了山崖。 姬轩微微侧头,仿佛在感受着什么。片刻之后,他露出微笑: “这下抓到了。” 他身形一闪,陡然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一个空处旁边,伸手抓去。 谢渊陡然现出身形,脚步鬼魅般一转,就让开了姬轩这一抓。 “不错,不错。” 看到这样的步法,姬轩眼睛又是一亮,连连点头。 姬轩身形一闪,瞬间便和谢渊并肩,展开了步法和他并肩向山下奔去。 谢渊眉头一皱,脚步再错,从无影步转为了云龙步。磅礴真气灌入双足,谢渊陡然加速,一个闪身便蹿出数丈远,立马拉开了和姬轩的距离。 “别一下就甩开了……” 谢渊正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到身后那股磅礴的气势迅速接近。 眨眼间,姬轩迈动双腿,蹬起烟尘,一下就追了上来,再度和谢渊并肩! “你的步法不错,竟然还有两门。” 姬轩在一旁含笑道。 谢渊面目微沉,云龙步和无影步都是宗师级的高阶步法,放在谢氏武库,同样是五层、六层的品级。 但是和姬轩会的功夫比起来,似乎就有些落于下风了。 如果不全然催动大金河功,恐怕谢渊在身法上还比不过这个颇有些痴意的魔教天骄。 不过无妨…… 谢渊面朝着山下,脚步再度加速,双腿都带着残影。 姬轩却轻易跟上,眉头微蹙,露出些不满之色: “你比不过我。不要再跑了,免得离上面太远。” 他一把抓向谢渊,想要将他拦住。 谢渊感受到身后凌厉的一爪,忽而一晃身,晃出三个身影,各朝不同方向埋头狂奔。 姬轩眼睛一睁,目光在几个谢渊中逡巡: “还有秘法?很好。” 他眼中登时发亮——真正的发亮,甚至放出尺许毫光,而后在几个身影上各自一转,就锁定了谢渊的真身。 “我让你不要跑了!” 姬轩一个飞跃,如同大鹏展翅,利落的越过谢渊的头顶,拦在他的面前。 谢渊置若罔闻,脚步一转,朝着旁边闪去。 那里刚好有两名魔教徒在悄悄围观,见谢渊冲来一时大惊。 他们犹豫一下,其中一人拿着兵器拦在谢渊面前: “姬公子,我来助你!” 谢渊正要举枪,却见一道恐怖的劲气越过自己,砸向了那人。 “啊!” 一声惨叫,拦路者被轰得抛飞出去,七窍流血,还没落地就死了。 姬轩冰冷的声音这才从后面响起: “不要碍事。” 谢渊心中一动,身形一闪,直接闪身到了噤若寒蝉的另一人身后。 姬轩果然转了方向,朝着绝望的那人直冲而来。 他一把抓住那人,轻轻一掷,自己的脚步分毫没受阻隔。 那人腾云驾雾的飞了出去,而后却又轻飘飘落地,完好无损。 谢渊正为这实力和控制力惊讶,就见姬轩一个闪身,拦到自己面前。 “步法你已经输了,幻术还不错,但不如你那潜行术厉害。我们来比比别的。” 姬轩眼神紧紧盯着谢渊,一刻也不放松。 天幻术可不只是还不错,只是境界没有天隐术那么高,但绝对不是普通的秘术。 结果这姬轩竟然有办法堪破,他的手段、他的秘法,都是谢渊见过的同境中最顶尖的。 而不只是如此,他的实力,也是谢渊所见过的气血三变境中最强。 一拳一脚,气血内息,已经远远超过同侪,或许不能算作完全的气血蜕变境。他的境界打磨都已圆满,不知还在等什么。 这样的敌人,哪怕谢渊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也感到些压力。 他打量着姬轩,问道: “你为何不打通天地之桥?这个境界对你来说,应该没有可以留恋的了。” “我总感觉还有什么没有完成,似乎犹有缺陷,似乎还没同境无敌。本来不甚明了,准备此次败尽圣山之后就突破,见到你才知道为什么。” 姬轩点点头,露出笑容: “虽然你杀了丽丝,但也算有些用处。快来,先让我们比试比试,我想明白自己所缺之后,再来处置你。” 谢渊看着这个狂人,心中可并没有帮他更进一步的打算。 要赢他并不轻易,不过,今天并不一定要胜他。只要…… 他正这样想着,忽然见姬轩猛然回头,脸上诧异中似乎带着恼色: “谁!!” 谢渊心中一动,感觉圣山轻震,而后笼罩此地的结界被打开了。 他顿时吁了一口气,遥望山巅,似乎看到了那个紫色的身影。 谢渊正放轻松间,姬轩猛然回头,脸现冷峻,忽而就是势不可挡的一拳砸来!(本章完) 第308章 圣火洗礼,实力大进 望着那威力磅礴拳头在眼中迅速放大,谢渊却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才是撼山拳。” 相比自己并不精熟、品级也不算特别高的八卦撼山拳,姬轩这含怒而发的拳头庞然浩大,其势摧山,简直不是气血蜕变境的人能使出的拳招。 这家伙不管什么功法,似乎都是最顶尖的,而且还都有不低的造诣。 谢渊感受着劲风扑面,既没有去挡,神色却也不慌。 结束了,不需要再跟这利害家伙纠缠。 若是在外面谢渊很乐意和这样的对手放开手好好切磋,但在天外天就算了。 他身形一闪,刹那间便是数道虚影四散而去,随后真身隐于虚空之中。 天幻术接天隐术,两大秘术同时使出,已经成了谢渊最喜爱的迷惑敌人的招数,到现在还没有人不中招。 姬轩见眼前一便是几道影子闪出,眼神深沉,拳风如同飓风般推出,将面前超出十丈的范围全部笼罩。 轰—— 巨大的拳势轰了过去,地面都被推出一道深坑,而几个四散而逃的虚影同时被击破。 见没有一个是真身,姬轩似乎早有预料。 他顺势便朝前大跨一步,猛地跺脚。 又是轰的一声,周围的土壤全部震颤起来,无形的波动顺着山体、顺着空气荡了出去,只要谢渊还在这里,那不管看不看得见,他都能找出来,就像刚刚一样。 然而这一次,震波过去许久,什么动静都没有传回来,姬轩顿时露出意外之色。 找不到了? 此时谢渊已经潜走很远,回头望去,微微一笑,但眼神中颇为凝重。 这个对手的实力是同境中他见过的最强,或许都不能按照同境来算。 而不止是修为境界,无论所用功法、搏杀技巧、临阵机变,全都是顶尖中的顶尖。 对付谢渊少有失手的天隐术,姬轩几乎一瞬间就用出了两个破解方法: 大范围的攻击覆盖,以及通过震动传递找出位置。 这两个方法谢渊也都在颇为厉害的敌人面前遇到过,前者见的多些,后者则是见真湖里钱阳晟凭借定水珠来感知水波中的谢渊位置。 但是两者结合同时使出的,目前也就姬轩一人做到。 对付这种潜踪极强,但毕竟不是凭空消失的隐匿法门,姬轩这两招一齐来,应当能破解天下九成秘法。 然而这次,却失手了。他什么都没有感知到,和刚才不一样。 谢渊在他的感知中,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怎会如此? 姬轩皱着眉头,也不追了,就站在原地静静思索。 怎会如此…… 若不是为了缠着这姬轩,使那调虎离山之计,谢渊第一次都不会让他找得到自己。 曾经在见真湖中谢渊被这样找到过,但那是在水中,并且敌人拿着定水珠,而更重要的是,那时他在天隐术上的造诣远远不如现在。 如今谢渊的天隐术已经是大成境界,今非昔比,这样的方式已经不能简单破解。 这门秘法本就可以通过细微扭曲周围的环境来达到隐藏自身的目的,随着境界提升的越高,效果越强,直如融入天地。 若只是视线、气味的隐藏,那对感知极强的高阶武者来说,周围的风吹草动都可以察觉,更不用说宗师了,谢渊哪能来去自如? 大成的天隐术,谢渊就真如遁入天地。只要他想,那姬轩就是把脚跺断,都不会察觉得到他。 同境不可破,而大部分宗师也捉不住他踪迹,这才是谢渊一直以来保命的底气。 谢渊悠悠甩开百思不得其解的姬轩,迅速接近了山巅,看到了托着一朵小小火苗的云星。 看到这位尊使的模样,他挑了挑眉头。 虽然云星的精气神极为充足,喜笑颜开,紫色的眼影都弯了起来,但是她的身上实在是有些凄惨。 她衣衫破碎,玲珑的娇躯春光泄露却一点也让人起不了绮念——因为处处是伤,全都是翻卷的血肉。 浑身浴血的她气息有些萎靡,脸上却十分神气,看着谢渊,笑吟吟道: “你看起来还不错嘛。” “你看起来快死了。” 谢渊打量了一下云星,见她伤势已经稳定,应当是服过疗伤丹药,便点了点头: “那位奉火使被你杀了?” 云星闻言,笑容微敛,摇了摇头: “那倒没有,她没那么好杀。不过总归是被我打跑了。” 她的语气中还有些微不加掩饰的快意。 料想胜者如此狼狈,败者就更是凄惨。 看到云星的模样,谢渊也能推测出北堂月的实力。 两名尊使应该是半斤八两的,谁想要胜出,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事先他们计划的最关键的一环,谢渊认为就是云星能不能胜,不然他的一切都是为别人做嫁衣。 当然,在云星的眼中,最关键的一环,却还是谢渊能不能顶得住。 好在这一切,都跟他们的预计差不多。 圣山上的一切,都是两人的计划。 这三天来,两人如同军棋般连番推演,最后定下了这样的方略—— 杀透前面强敌,在合适的时机分开行动,而后谢渊去引开姬轩,云星趁机登顶。 云星直言自己肯定是众矢之的,要想一路杀穿所有人,再战姬轩,实在是太难太难。 就算状态完好,她认为两人也不见得稳胜姬轩,更不用说大有消耗之后。 谢渊虽然觉得这一单过于棘手,但也思量再三,出谋划策。 了解过敌人的实力之后,两人觉得前面的敌人不过一个战字,努努力就可以杀出重围。 最重要、最难缠的敌人,还是北堂月一行。 其他的敌人如黎韵等,云星都觉得自己可以处理,而谢渊更是有她所不了解的自信,暂且不去纠结。 唯独北堂月三人,无论实力还是人数,都较他们有优势。 云星一直愁眉不展之际,谢渊却直接大包大揽,言道护火者对护火者,四尊使对四尊使。 云星一开始是坚决不同意这个分别进军的方案的。 在她看来,就是自己以一敌二也不见得能斩杀二人,谢渊能抗住就是胜利了,何谈解决二人、引走姬轩? 就算就算打败了两人,谢渊还能动弹都是厉害,面对姬轩,怕是一时三刻间就要送命。 结果,在谢渊的坚持以及确实没有其他选择之下,他们踏上了圣山。 然后…… 一切顺利的让人无法理解。 虽然过程仍有艰难,但并不曲折,顺顺利利的就按两人的推演走了下去。 不,还是可以理解的。 那就是谢渊的实力,完全超出了云星哪怕乐观的预计,而战斗过程完全符合谢渊自己的假定。 那是不是说明…… 他实际上还是游刃有余? 面对北堂冲和雷显仑联手,再和姬轩躲猫猫,也游刃有余? 看着谢渊远胜过自己的状态,云星眼中光芒流转,问道: “雷显仑和北堂冲……” “都死了。” 谢渊点头道。 云星深吸了一口气,故作矜持的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不会失手。” 谢渊见她模样,似笑非笑道: “云尊使,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是吗?你肯定记错了。” 云星眼睛一眯,笑意盈盈。 大队着黑底红纹火焰标记的灶教教徒进入了圣山,他们神色肃静,沿着每一条山路开始清理。 清理战斗的痕迹,搬运战死者的尸体,抬走还没断气的伤员。 再联手用秘法催动各处被破坏的山体,光芒流转之下,圣山竟然又处处喷火,火焰中那些地形渐渐完好如初。 谢渊看着这有些邪门的一幕,顿时明白为何进来的时候圣山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屡经大战的模样。 看这些教徒十分平静的抬走同门尸体,显然对这些景象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也只有在抬走北堂冲等大人物时,才能发现他们有一点惊讶之色,除此之外却绝无唏嘘、惧怕等情绪。 看来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了。 谢渊对灶教的生态有了更直接的感受。料想灶教实力如此深不可测,和这种真刀真枪的教内竞争不无关系。 便是这些清理圣山的教徒,实力都十分不俗,领队的不乏气血蜕变境中境界高深的人。 谢渊和云星静静在山顶等待,不一会儿,一名前呼后拥、身着玄袍、额上有火焰纹饰的披发中年男子上到山巅。 看到这名纤细甚至有些妖艳的男子,云星神色一动,以手抚胸,行了一个灶教内部的礼: “见过法王。” 好强的压迫……好古怪的气息…… 这人便是灶教内地位仅在教主和圣女之下的两位法王之一么? 谢渊看着这名气势极强、但让人十分不适的男子,感觉他平静的目光扫过之后,自己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脸色发白。 法王的实力至少也是天龙榜前列的宗师,不知是左右哪一位? 谢渊默默抵御着法王的气势压迫。 云星沉凝道: “法王,这位是我请来的护火者。参与仪式之中,他亦算教内的兄弟姐妹。” “我可不敢将谢氏的家主当作教中同门。” 法王阴柔的声音响起,如同毒蛇嘶嘶吐信。 谢渊感觉耳朵发痒,脑袋发晕,忍不住握紧了长枪。 法王见状,笑了一笑: “杀了我的徒弟不过瘾,还要对我动手咯?” 云星脸色难看,踏前一步: “法王,莫离是我杀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是你杀的。” 法王盯了她一眼,淡淡道。 “但没他你也杀不了这么多人。找陈郡谢氏的人来助拳,举火,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法王,我做的一切都是教规应允,进入圣山之前,各位也没有意见。” 云星顶着法王的压力,不卑不亢道: “而且圣山杀戮,依例该留在圣山,甚至不该被山外之人知晓。法王,我说的对么?” 右法王紧紧盯了云星一会儿,见她一步不退,然后才慢慢露出笑容: “好,既然举火尊使都这样说了,本法王也认同。这一次,你便是赢家。 “现在,由我来给你们举行圣火洗礼仪式。” 云星和谢渊的脸色都微微变化。 她顿了一顿,皱着眉头道: “法王,我听说这次本是圣女大人要为取得圣火者举行仪式的吧?” “你是尊使,你不知道吗?” 右法王阴柔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圣女大人改口了,说她不来。只有本法王代劳。 “呵呵,你们放心,我忝居法王之位,公私还是分得清的。难不成,你们担心我对你们动手脚?还是说,觉得我不够格给你们举行洗礼?” 他笑盈盈的,一脸和煦,眼睛中却殊无笑意,就如同一条毒蛇一般冰冷。 云星咬着牙,发现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本来圣女出山,近些日子都活跃了一些,恰好赶上圣山采火仪典,她都说过要亲自为夺火者举行仪式。 由她举行的仪式,效果自然是最好,而且身为四尊使,得圣女主持仪式,那都如同一种传承一般。这次之后,云星将会大幅领先其他竞争者,距离圣女尊位大大迈进一步。 然而事情突然有了变化,圣女不来,自然让云星大失所望,但关键是恰好是这位右法王补了上来。 右法王就是莫离的师父,在教内出了名的气量狭小、睚眦必报。光是惹到他被他凄惨整死的教内中人,这些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虽然他刚刚说的都是实话,这种仪式,大家都盯着,他就算是法王也不该敢于去做些什么。 可是刚刚才杀了他的关门弟子,他又明着表达了怨意,云星和谢渊怎么敢让他来? 法王越是这样说,两人越是心里忌惮。 明明成功取得圣火、突破宗师就在眼前的大好事,云星一下就陷入两难。 “怎么,二位不愿意举行圣火洗礼?” 右法王笑容骤然收敛,幽幽问道: “夺得圣火,就得浴火而生,这是规矩。你们莫非想违背教规不成?” 看着右法王跃跃欲试,云星咬了咬牙。 她无比确定,这位法王想做些什么。 以他的地位,不可能就来吓唬两人这么简单。 可是他不怕吗?就算不怕其他教众,还有左法王盯着,她背后还有圣女,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教主,不怕亵渎了仪式被这些大人物怪罪?还是说他底气十足,觉得绝对看不出来? 或者说,他不打算对自己动手,但是打算对谢渊…… 云星心念一转,点头道: “法王,那就劳烦你举行仪式。不过,这次圣火洗礼,护火者会退出,好处便让我一人承担。” 她看了谢渊一眼,眼神深处神光一闪。 谢渊和她对视一眼,领悟到了她的意思,点头道: “我没意见。” 右法王眼睛一眯,笑了笑: “这好像不合规矩。” 云星坚持道: “如何分配,向来都是内部获胜者内部说了算。” “但一人独享的,历史上只有一种情况。” 右法王如同毒蛇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谢渊: “那就是护火者死了。” 他骤然抬手,制止了云星的争辩: “先民团结登山,共采圣火,共享神焰,以度过天地大变、外界侵扰,一直是圣山采火的规矩和传统。教内兄弟姐妹团结一心,彼此帮助,有所收获自然要一起,不得独享,这是规矩。 “如果要你一人独享,可以,你把他打死,那就只有你能享受了。” 右法王淡淡说道。 谢渊看着还没完全恢复的惨烈战场,还有到处是搬运尸体下山的景象,感觉团结的说法有些滑稽。 不过这右法王就要坚持这样说,看来是真有所图谋,不接受都不行。 云星同样听得明白,面色发沉: “法王,谢家主和圣女大人的子嗣颇有渊源……” “你是在威胁我吗?” 右法王直接打断了云星,似笑非笑道。 云星在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低下了头: “我并无此意。” “那就最好。举火,你还不是圣女,等你哪天真成了圣女,再来和我讨价还价吧。” 他冷冷看着云星: “不过就你这般,恐怕想要成为圣女,很难。” 右法王抬手,轻轻摘下了那朵极小的火苗,托在手心,露出庄重的神色: “既然都没有意见了,那就开始吧。” 谢渊感受到了浓浓的压力,心里顿时有些沉重。 这个右法王,一开始就对自己不怀好意。 为什么?虽然谢渊杀了许多人,但莫离还真不是他杀的。 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没法对云星动手的迁怒还是什么,光是他的身份就足够右法王起杀机。 感受着那阴冷的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目光,谢渊感觉事情似乎有些失控了。 丈母娘呢?救一下啊。 谢渊敢深入魔窟最大的底气,其实是司徒婉。 结果这位圣女大人反倒撂挑子不出现了? 谢渊看着右法王将火焰慢慢递了过来,感受着小小火苗中的澎湃热力,额头见汗。右法王的随从弟子们默默的围着山巅,围成一圈,面无表情,注视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这就像是一个邪教仪式,而谢渊就是在山巅上即将被点燃的祭品。 云星咬着嘴唇,本就失血过多显得苍白的脸色现在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她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见右法王的手顿住了。 片刻后,一道全身罩在袍子里的黑影出现在了半山,然后迅速的往上奔来。 其他人等到黑影逼近,这才察觉。 不少右法王的门人没看清样貌,正要拦阻呵斥,却被那些年长的一把拉开,迅速清开了一条路径。 被拉开的人正自不解,就见那黑袍人影在右法王面前行了一礼,闷声道: “法王,教主传讯。” 教主? 旁边的人都有些讶异。 6◇9◇书◇吧 教主自从三十年前和智灵神僧、玉虚真人大战之后开始深居简出; 二十年前八门之乱、圣女发疯开始将大权都“让”给了圣女; 近十年他哪怕在教内都近乎销声匿迹,只有极为重要的场合露了寥寥数面,让人知道他还没死。 怎么现在突然派了亲信随从过来传话? 右法王脸色迅速和缓,对这个信使比对云星还要客气的多: “教主大人有何吩咐?” “他说,他要亲自为举火尊使和她的护火者举行圣火洗礼。” 黑影闷闷说道。 右法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山巅周围的火焰忽然暗了一暗。 仿佛有风刮过,圣山之火狂乱的晃了几下,便伏低在地、近乎熄灭。 不过片刻后,火焰就恢复了正常,右法王的神色也变得平静: “既然是教主吩咐,本法王自无不从。” 他将火苗递了出去,那名看起来普通的信使稳稳将圣火托在掌上,对着云星和谢渊说道: “二位请随我来。” 谢渊和云星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发愣,只不过脱出右法王的掌控,两人自然全无意见。 在那道阴冷的目光注视中,谢渊直到下山出了圣山范围,才感觉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不见。 他和云星对视一眼,信使在前也无法交谈,只是眼神连转,试图和云星眼神交流。 云星大致看懂他的意思,一双桃眼也忽闪忽闪,仿佛在传递密码,但又看起来像在调情。 “我也不知。” 谢渊从那双水润的眼睛读出来这个意思,也不知道读对没有。 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灶教教主、天龙榜第一,为何突然要为二人举行洗礼? 谢渊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脱离右法王的陷阱是件好事,但是直面这一直以来的天下第一强者、魔教教主,会不会是才出狼窝、又进虎口? 可惜云星也不知道,谢渊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信使一路离开圣山,沿着大路,然后迅速来到一座庞大的宫殿。 这宫殿几乎不逊色于皇宫,然而诡异的是,整座宫殿都没有一个仆人。 深宫之中无比幽暗,谢渊跟在那鬼影一般的信使身后,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周围牛油巨烛燃烧声,以及谢渊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 终于,在压抑的氛围几乎要达到顶端之时,信使推开了一座大殿的大门,露出了宽广的殿堂,九层高阶,以及高阶之上、坐在赤色火焰形状宝座中的身影。 谢渊只下意识看了一眼,陡然觉得双眼如同被火焰燎过,顿时闷哼一声,流下两行血泪。 他赶忙闭眼低头,不敢再看。 那人影周围如同燃烧着烈焰,周身的空气全部扭曲,面容也隐于赤红的火焰之中,根本看不真切。 云星无比恭敬的低头行礼: “参见教主。” 高台之上没有回应,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响起,也不知道是周围的巨烛,还是男子身周的无形烈焰。 信使默默退出,关好了殿门,大殿之内只剩下了三人。 谢渊和云星没有得到回应,不敢抬头。 就这样静静站了一会儿,那朵留在空中自己漂浮的圣火,忽然开始旋转、燃烧、变大。 一片寂静中,圣火眨眼间变成了笼罩数丈方圆的熊熊烈火,将谢渊和云星笼罩了进去。 谢渊只感觉腾的一下,自己整个人都被点燃,眼前已是一片赤红。 他隐约听见了两声惨叫。 一道十分纤细而痛苦,似乎是云星的;而另外一道……好像是自己。 谢渊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离,漂浮在殿堂上空,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的身躯在烈焰中燃烧。 这具躯壳外表完好无损,然而内里的血气、内息,都被神圣的火焰点燃,开始浓缩与提炼的过程。 于此同时,他身上放在各处以备战斗的那些丹药、连同圣山上缴获的丹药和材料收获,全部都自动漂浮出来,在火焰中熊熊燃烧。 丹药在眨眼间被融成了纯粹的液态,而后融合在一起,化作赤色的岩浆,从口中进入了谢渊的身体。 谢渊“看”到自己的血气和内息都开始沸腾,同那岩浆一起。 然而体内的火焰似乎有了灵智,稍微顿了一下,粼粼金河上覆盖的赤炎迅速消退,沸腾的内息长河逐渐降温、平静。 血气的热力转而更为增加,药力岩浆和血气融在了一起。 这血气真肉眼可见的开始增强,不只更为粗壮,而且血色更为深沉暗红,被焚天灭道枪多次提炼的血气品阶似乎又有提升,暗红而不沉凝,里面似乎有跃动的烈焰,如同流淌的岩浆。 轰! 谢渊七窍喷火,眼着烈焰,全身上下都被彻底点燃。 而他的灵魂仿佛分离了出来,静静俯视着这一切,没有一点情绪,也没有一点痛苦。 时间慢慢流逝。 或许很久或许只是一瞬,包裹着谢渊和云星的圣火渐渐熄灭,谢渊的意识随着火焰的收敛也慢慢降低,然后缩回了身体。 他睁开眼睛,感觉体内兀自发热,仿佛有使不完的热力。 血气的性质似乎隐隐有些变化,金光灿灿的佛门真力中,带上了一股焚尽一切的热意。 和焚天灭道枪倒有些像。 如今的血气使出焚天灭道枪,相得益彰,威力更上层楼。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谢渊,血气已经更上层楼,进入了三变境后期。 【金钟罩·第六层:(14521/20000)】 圣火提炼、烈焰灌注、药力蒸腾,谢渊的境界直接蹿升到新的台阶。 谢渊感受着自己焕然一新的实力,便连之前的消耗和暗伤都全部恢复。 而大金河功波光粼粼,倒没有增强许多,内外的差距接近了不少,谢渊的实力倒更为平衡。 并且,血气虽然带上了火属,偏水属的大金河功和血气却依然相安无事、泾渭分明。 谢渊稍一观察便知道,既是两者都不是那种极端五行之属的功法,也还有养身功在体内调和阴阳,疏通五行,各司其职。 现在的谢渊状态极佳,血气甚至带上了宗师之后才有的玄妙属性。 这份收获,实在是堪称巨大! 哪怕身上的所有丹药全部融了,那也是一本万利。 他清醒过来,正不知是不是该感谢教主,就见身上又有两件东西漂浮起来。 谢渊定睛一看,却见是一枚铜钱、一块佛牌。 听不真切男女老少的宏大声音在殿堂内响起,荡出阵阵回音: “谢渊,我送你一句话。 “若要应劫,求佛问道,都不如靠你自己。 “若是万事俱休,不妨想一想,为什么是你。 “你记住了。” 虚空中火焰一闪,燎过佛牌,却见那平平无奇、如同街边买来的佛牌,瞬间就变得金灿灿的,像佛宝一般。 谢渊怔了一下,看见两样东西又落入手中,下意识抬头去看,却见宝座上已经空无一人。 他又往旁边看去,云星仍然紧紧闭着双目,对刚才的一切一无所觉。 什么意思? 谢渊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还没想明白,云星陡然睁眼,双眼如有实质的精芒射出,周身一股气劲炸了开来,将近在咫尺的谢渊直接掀飞。 “呀!” 云星清叱一声,仰头喷出一股火焰,随后赤色火焰变色,转成紫色雷火。 异变一刹那就结束,她低下了头,又闭上眼睛,似在回味。 后背撞到巨柱之上,谢渊缓缓滑落,龇牙咧嘴的揉了揉屁股。 他看着气势大为不同的云星,试探着低声呼唤道: “云尊使?” 云星慢慢睁开眼睛,眼中浓郁的紫色一闪而过,然后露出了微笑: “谢家主,收获可还行?” “还不错。” 谢渊点点头,打量着不管气息还是外表都大为不同的云星,睁大眼睛。 云星脸上的紫色妆容全都被圣火烧去净化,露出一张吹弹可破、无比白皙的素净脸蛋。 她本是绝色魅颜,但去了惯常的妖异妆容之后,一张鹅蛋脸宜嗔宜喜,看起来干净而清纯,如同绝世的少女。 这就叫顶级纯欲? 谢渊欣赏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你宗师了?” “托谢家主的福,本尊使咯咯,嗯、嘻嘻……哦呵呵呵呵!” 云星本来还想矜持一下,而后越来越绷不住,直接叉着纤细的小腰大笑道: “本尊使采得圣火,又得教主主持洗礼,完美吸收圣火的效果。 “现在我比姬轩还更进一步,臻至圆满再打通了地之桥,直接突破到宗师之境!” 她这般突破的宗师,起步就比其他宗师厉害的多。加上她的天赋、功法,恐怕只要稳定一段时间,就是极为强悍的宗师了。 云星憋不住笑,喜气洋洋道: “这下我看这些家伙还怎么找我的茬,我不找你们的麻烦就不错了!呵呵,北堂月……你怕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躲着我了!” 谢渊见云星气焰嚣张,配合的鼓掌提供情绪价值: “恭喜恭喜!云尊使神功大成,所向披靡,距离圣女尊位更进一步!” 云星顿觉扬眉吐气。 北堂月输了这一阵,恐怕要利用家族实力寻找能助她奠定完美宗师基础、加速她成为宗师的天材地宝。 然而没有什么东西比圣山之火与教主洗礼更适合灶教中人的,北堂月指定要比云星差上一筹。 再加上等消化宝贝准备好突破又需要一段时间,现在的她,已经比云星落后一大截。 一步慢、步步慢,这场竞争在这里出现了胜负手,云星对北堂月已经遥遥领先。 云星兴高采烈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是在教主的殿堂,哪怕教主人已经走了,也不可太得意忘形。 已经有点晚了……好在教主从来没有右法王那般的名声,甚至在历史上都属于宽厚——或者说没什么存在感的一任教主。 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那个黑袍信使如同鬼影,静静出现在两人面前,示意他们跟他离开。 谢渊和云星一整容色,跟着信使穿过幽暗空荡的巨型宫殿,走了许久,终于出现在外面。 一出宫门,太阳光似乎又回到了人间,照耀到两人的身上。 “走,跟我回去。” 云星一张小脸上笑意盈盈,眨了眨眼: “我答应你的事情,回去就可以兑现。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的嗓音变得柔媚,妖艳的妆容虽然尽去,但清纯绝色配上这样若有若无的暗示,杀伤力反而更加巨大。 谢渊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 “怎么,云尊使想通了?” “咯咯,谢家主有意,本尊使也不是不能效仿圣女大人和平西王的旧事。就看你能不能降伏我了……” 云星抛了个媚眼,嘻嘻笑道。 谢渊暗自扯了扯嘴角。 这家伙就是突破了宗师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又开始得意忘形。 等自己哪天也突破了,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要是再口嗨,直接将妖女按在地上绳之以法、正义执行了。 两人很快回到云星的府邸,走进书房。 云星在书架上翻了几下,拿出一本古籍。 “这是教内先贤的医书,里面记载的全是各种疑难杂症。 “其中便有治疗失魂症的方子。” 她将古籍摊开,露出折了一角的那一页,递给谢渊。 谢渊迫不及待的接过古籍,将折角抚平,然后细细看去。 “失魂症:古今之症最难治愈者,莫过于失魂症。缘是此症本不是一种病症,而是伤势——致死重伤。 “武者遭遇此伤,魂魄早已消散,只余强横肉体残存。得失魂症之病患,往往肉体极强,虽然魂魄已失,却气血旺盛。但以实而言,这类病患,已是魂归地府,是为已死之人。换言之,治疗失魂症,就是起死回生,实在是天方夜谭。 “老夫本以为这是不治之症,不曾深究。直到我儿与人比武,得此病症。我遍寻经典,尝尽灵药,蹉跎三十年,终于得出一方,或可有用。只可惜,我儿没坚持到老夫研制出此方,实是终生长恨。 “现将此方记录于此,希望后来人勿要重蹈覆辙,得以长留亲朋。 “药方:新生曼殊沙华一朵,金色曼陀罗一朵,幽冥回魂草一株,阎王血果三颗,南海龙涎香六钱……” 谢渊看得真有药方,大喜过望。 然而看过药方之后,他微微蹙眉,这里面许多东西,他听都没听过,不知道何处去寻;而知道的那些,许多听说都已经绝种,顿时心中忐忑。 “云尊使……” 他正要问,云星拿出一张便笺,上面有秀气中带着犀利的笔迹: “能查到的,都在这了。许多是西域灵药,这位前辈,当年是西域总坛而来的。” 谢渊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资料,记载了大部分原材料的来历,顿时心生感动: “云尊使!我真不知……” “你帮了我,我说了不会亏待你。” 云星轻轻一笑,摆了摆手,又拿出一个盒子: “阎王血果据我所知,外界已经绝迹。但恰好圣山上就有这东西,这里便是三颗。 “还有幽冥回魂草,大概只有一些古迹里才有——天外天正好就是古迹。我这里恰好有一株……” 谢渊眼睛一亮,连忙去接盒子。 然而一拿之下,却发现纹丝不动。 他抬眼望去,却见云星笑眯眯的: “谢家主可真是猴急呢!” “云尊使,这干系我叔父性命,确实是有些心急了。” 谢渊诚恳道。 云星螓首轻点,手上却没松。 她紧紧盯着谢渊,忽然道: “谢家主,若是有朝一日,我陷入绝境,需要你放弃一切来救,你愿意么?” 谢渊闻言,顿时一怔。 放弃一切? 这是什么话。放弃一切是指所有外物、身份地位、亲朋好友、乃至心仪之人吗? 那怎么可能。 谢渊沉吟不答。 云星盯着他,眼神中并没有任何失望的情绪,只是微微一笑,就准备松手。 谢渊这时忽然道: “云尊使,放弃一切,恕在下难以承诺。外物虚名倒无所谓,但亲朋好友,他人性命,对在下同样至关重要。 “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不需牺牲他人性命,不管云尊使在何处、遇何难,谢某都会不辞千山万水,前来襄助朋友。” 云星神色微动,似乎有些愣神。 “朋友……” 她呆了好一会儿,然后眼睛突然眨了眨,又是笑吟吟的: “当你朋友,这前置条件可真多。 “拿去吧,东西是你的了。”(本章完) 第309章 她们都是我的翅膀! 谢渊接过了这个大盒子。 里面装着的两样药材,足可以称作希世奇珍,在外界绝难寻到。 这治疗失魂症的药方,里面的每一样药材都是天材地宝,并且是天材地宝中都算顶尖的那种古代灵物。 云星给的笔记里标注了许多东西的来历,大部分在西域,然而还是有些她也没找到出处。 不过这样谢渊已经足够感激了。 帮忙解决了两样别无其他来路的药材,剩下的谢渊自己去找、去考究,凭借谢家的势力,大有希望。 珍而重之的接过东西、再次云星道谢,谢渊又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这位春风得意的举火尊使。 云星一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嘻嘻笑道: “怎么了,谢家主,有什么要求想提又不好意思提了吗?” 谢渊有一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云尊使给的报酬已经十分丰厚,在下本不该有更多奢求。不过之前说过,还有北都山慕家的事情……” “呵呵,谢家主,现在又扭扭捏捏的了,是不是没想到本尊使一个妖女竟然这么大方?” 云星露出洞察人心的微笑。 谢渊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 确实是的。 云星给的报酬丰厚且体贴,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而圣火洗礼的收获更是比他预计的大得多。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现在对这个金主他是十分的客气。 云星悠悠道: “这个事情,我自然是记得的。但是很可惜,这个消息的保密程度超乎想象的高,以我的级别也不能查阅。很遗憾,我不知道覆灭北都山慕家的凶手到底是谁。” 谢渊闻言,顿时大失所望。 “不过……” 云星忽然又微笑道: “我知道有一位,肯定知道真相。” “谁?” 谢渊本来失望的心里顿时又燃起希望,心情的起伏完全被这位尊使的话语调动起来。 故意的吗?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谢渊虽然腹诽,但并没有讲出来,只是一脸希冀的看着云星。 云星望着谢渊,眼睛里似乎藏着笑意,慢悠悠道: “自然是圣女大人。” “啊?” 谢渊怔住了。 云星背着手,在谢渊面前踱步: “教里的事情,只要她想知道的,肯定瞒不过。这种大事,想必她是明了心的……嗯,应该吧。 “就算不知道,圣女大人想查也查得到。” 云星说了一半,有些犹豫。因为司徒婉这些年来,似乎对教务也没有特别关心。 不过她的权力地位摆在那里,这种消息如果教里专程收集情报的部众知道,那就是她也知道。 谢渊顿时一脸为难。 他当然知道圣女大概率是清楚这些高层次秘密的,但是,他怎么问? 岳母大人,我有一个朋友…… 谢渊很怀疑这话一出,司徒婉会直接摘下他的脑袋,毕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是位宽宏大量的主。 甚至恰好相反,这么多年来,她虽然不是天龙榜第一,但一直被视为天下第一魔头,不用加性别限定。 其威名、或者说凶名,还在灶教教主之上。 云星一脸看热闹的神情,遗憾的说道: “谢家主,恕我难以帮到你了。 “对了,圣女大人之前已经传话,让你明早去见她。” 谢渊顿时微微凛然,还有些紧张,点头应道: “好。” 翌日清晨。 状态恢复、精神正佳的谢渊抱着忐忑的心情,跟着云星沿着城中大道,走到了一栋宽阔的宅邸。 谢渊只走到门口,就知道到地方了。 因为这里的构造,和京城的平西王府一模一样。 府门洞开,谢渊和云星都是一整容色,跟着仆役往府邸深处走去。 谢渊暗暗观察,发现里面陈设布置,和京城平西王府一般无二,甚至没有一点差别。 就连那些魔教教徒仆役,穿着的竟然都是王府仆役的服饰。 要不是谢渊在京城进过王府,都要以为司徒婉使大法力直接将王府搬进了这天外天。 他心里微微慨叹。 从这里便能看出,她对平西王确实是用情至深,这么多年从未走出,以至于引起天下如此多纷乱,死了不知多少人,直至日前京城事变,仍是未绝。 不过这样一心一意的痴情丈母娘,恐怕眼里更揉不得沙子了…… 谢渊微微有些忐忑,跟着仆役走到了后园中,忽然满室生春。 虽然天外天如同极北之地十分严寒,但这里温暖如春,开满园。 奇异卉围绕之中,有一个小小池塘,池塘中有一凉亭,亭中则端坐着一名绝世佳人。 她青丝如坠,垂落肩头,一张挑不出任何瑕疵的俏脸不施粉黛,然而已是倾国绝色。 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五官既年轻的如同少女,又似二十的妙龄女子、三十的绰约妇人,仿佛天下顶尖的美好都在这一张脸庞之上全部体现。 她素白长裙委地,身姿看起来十分温婉,整个人看不出一点气势。 但唯一有些破坏这份美好的,便是她的皮肤太过苍白,就像许久没见过阳光,或者气血不佳一样。 而她的神情更是有些木然淡漠,和婉约的容貌身姿十分不匹配,让人莫名不敢在她面前说话。 这气色让谢渊想起慕朝云,受伤时的慕朝云也是肌肤白得透明。 这就是准丈母娘、灶教圣女司徒婉了。 谢渊见过她一次,但没见过她的真容,然而他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谁。 不是因为坐这儿的也没有别人,而是这幅仿佛只能在梦里或者天上出现的绝色五官,和司徒琴直有七分相似。 在谢渊的想象中,司徒琴再长几岁,多些成熟韵味,就该是这般模样了。 谢渊和云星跟着脚步如同在水面飘行、毫无声息的仆役走到了池塘中的凉亭之前。 仆役弓腰行礼: “娘娘,客人已经带到了。” 司徒婉似乎才回过魂来,轻轻摆了摆手,那手上面又缠上了绷带。 仆役退去,只剩谢渊两人面对着司徒婉,毕恭毕敬的行礼。 “参见圣女大人。” 云星抚胸弯腰,恭敬说道。 “……见过圣女大人。” 谢渊已经对称呼想了许久,还是这样叫着。 司徒婉淡漠的眸子先看了看云星,平静道: “还不错,继续努力。” 云星顿时有几分激动,声音一振: “是。” 简单的勉励已经让云星喜出望外。 虽然外界都说她的风格让圣女欣赏,其实体现并不明显。 不过“还不错”已经是从来不怎么赞人的圣女口中至高的评价了,她的确比别人要得的多些,这应该是第三次,胜过丽丝的一次和北堂月的一次都没有。 “下去吧。” “是。” 云星兴高采烈中没忘恭敬行礼,而后倒退着慢慢离开。 园中只剩谢渊和司徒婉两人。 司徒婉抬了抬眼皮,无比动人的双眸中却有些空洞,像在看着谢渊,又像没有看他。 她静静的注视了一会儿,然后开口: “你怎么敢到天外天来的?” 谢渊没想到她第一句话是问这个问题,思索一下,才道: “云星开出了我……” “我是问你,怎么敢来?” 司徒婉直接打断了他。 谢渊感觉她的语气中微微有些不耐烦,一下感受到了周围空气中传来沉重的压力,呼吸都有些不畅快起来。 他吸了口气,沉声道: “我想云星请我来,应该能保证我的安全。” “你信她?” 司徒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不,你不信她,你没这么蠢。你只是以为我会保你。” 谢渊顿时陷入沉默,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但是看司徒婉的态度,他有些不敢这样说,而且似乎他也想错了。 果然,司徒婉双眼渐渐变得凌厉,连嘲讽的笑容都收敛起来,声音逐渐变得低沉: “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助你?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同意你和琴儿的事情? “你一个姓谢的小子,谢玄的儿子,世家的孽种,妄图纠缠我的女儿,还以为我会助你?”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混乱,里面似乎有红光闪过。 池塘的水突然沸腾起来,谢渊感觉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得如同实质一样沉重,仿佛土壤石块夹着他,让他直接没法呼吸。 谢渊瞬间涨红了脸,随着司徒婉慢慢抬起的眼神双脚离地、逐渐升高,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你怎么敢这么想?说,你哪来的胆子?你有什么图谋?” 司徒婉的眼睛赤红一片,有些浑浊。 谢渊感觉周围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好像下一刻就要被压成肉泥。 他昏昏沉沉,用力挤出了一句话: “因为您请我吃了饭。” 风暴陡然停歇,司徒婉的眼神凝住,紧紧盯着谢渊。 啪的一声,谢渊坠了下来,双脚踩地。 他大喘着气,用力呼吸,心中骇然。 面对司徒婉,不要说反抗了,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来的力量和手段。 这种差距,是层次上的根本差距,远远大过婴儿和成人、普通人和武者,一眼望不到头。 司徒婉莫名陷入了思索,过了片刻,才淡淡道: “既然如此,我便饶你性命,也不追究你身上流着哪家的血。至于我杀了你爹,也一并勾销,反正他也伤了我。” 谢渊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跟上司徒婉的脑回路。 虽然她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但是她原谅自己了? 虽然谢玄丢了性命,但是她可是受了伤啊! 不过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样子,似乎只要自己敢摇头,就直接将自己捏死,谢渊自然没有一个不字: “好的。” 司徒婉神色这才和缓不少,周围的压力一下消散,池塘也恢复了平静。 “既然你答应,以后便不得拿这个再来说事。” 司徒婉淡然道。 杀父之仇…… 谢渊叹了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按理说他和司徒婉有此不共戴天之仇,但他对谢玄的印象只来自于画像上,实在是没有真实感。 再加上他的记忆中更有另外两对父母,独特的灵魂和记忆,让他怎么也无法将那位传奇而悲壮的大宗师联系到自己身上。 而且以司徒婉和自己的渊源,他心情就更是复杂了。 不过不管他怎么想,这其实不重要。 反正这仇现在是报不了的,起码在他成为大宗师之前没有任何办法。 如此形势,谢渊也只能答应。 他现在隐隐感觉得出,司徒婉似乎是真的有些神智混乱,但这样做还是有些理由的。 似乎是为了司徒琴,她的用意,好像是让自己不要因此而怨怼司徒琴。 谢渊心情顿时放松了些许,既然她仍有作为母亲的本能,那眼前这个人,还是心中有亲情,还有人味,不是一发疯就随便乱杀人的大魔头。 特别是她还记挂司徒琴,那自己就应该是安全的…… 司徒婉看着谢渊,淡淡道: “以后不要再到天外天来了,除非你认为凭自己可以血洗这里。” “晚辈明白了。” 谢渊点点头。这位丈母娘,看来是真不一定会帮自己,特别若是赶上她头脑不清的时候。 司徒琴又打量了谢渊两眼,道: “看来那老狐狸出手的效果不错,你到宗师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谢渊听明白她说的老狐狸是教主,便小心的问道: “那位教主为何会来主持仪式?” “我也不知道。” 司徒婉摇了摇头: “他突然给我说他要来,我便看看他想干什么。” 原来是因为教主,她才不来主持圣火洗礼的。 右法王的事情只是虚惊一场,但谢渊却更不明白了。 “那个阴阳人,我已经教训过了。教里总是有些蠢蠢欲动不要命的蠢货。” 司徒婉忽然又道: “不过星儿杀人太多,再小一辈的争端,我就懒得管了。你这次掺和进来,自己招惹的麻烦,自己处理。若是死了,说明你配不上琴儿。” 谢渊反应了一下,才猜她说的阴阳人应该是右法王,顿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琢磨片刻,感觉丈母娘应该大概是在提醒自己,只是语气有些“委婉”,或许也有考察的意思,不由郑重道: “谢谢您的提点。” 司徒婉不置可否,招来一名侍女,终于给谢渊倒了杯茶,让他在亭中坐下。 等两人都喝过热茶之后,司徒婉慢慢问道: “琴儿,最近如何?” 谢渊放下茶杯,思索一下,回答道: “她回了云州之后,我和她一直在通书信。她的日子过得颇平静,每日清修之后吃好吃的,吃好吃的之后清修,就离宗师之境已经不远了。” 谢渊说着说着,想到信里司徒琴的许多话语,露出笑容。 司徒婉打量着他,眼神深处光芒微闪,然后冷然道: “你陪她的时间太少了,你应该回云州去。” 谢渊张了张嘴,然后苦笑一声,不敢争辩。 他想说自己也有担子要承担,但这担子说出来怕司徒婉又发火。 时间慢慢到了晌午,司徒婉忽然起身,拖着长长裙摆,当先漫步向亭子外面走去: “陪我用午膳。” 谢渊跟着她来到餐厅,桌上已经放满了珍馐美味。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些东西皆是顶级佳肴,而且每一样食材,一眼便看得出当属天材地宝,便是认不出的那些也是不凡,似乎是天外天的特产。 “吃。” 司徒婉坐在主位上,优雅的动起筷子。 谢渊也讲着礼貌,吃相斯文,结果一道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一个大丈夫,怎么吃这么少?” 谢渊顿时默默加快了节奏,那道目光这才收了回去。 司徒婉只是略夹几箸,便停箸不食,拿着一壶酒自斟自饮,默默盯着谢渊。 摆满整个宴会桌的菜肴,全是谢渊一人的。他本来不想吃这么多,但是筷子一慢司徒婉就凌厉的瞪了过来,他只能无奈的继续。 等终于将满桌菜肴全部吃尽,谢渊感觉腹中已经没了知觉,这还是一直在用功力去促进消化。 浑身都在发热,这一顿餐已经不只是大补。 谢渊面色酡红,正要说话,忽见侍女又从餐厅两边如流水般走了进来,每个人都端着餐盘。 他瞪大眼睛,听到司徒婉又说了一个字: “吃。” “……” 等费了数倍的时间将这顿餐吃完,谢渊已经有些昏昏沉沉,感觉气血和内息全都在疯狂运转。 两名力士走了进来,驾着有些晕乎的谢渊走了出去,进入卧房,然后有侍女进来伺候他洗漱更衣。 他迷迷糊糊的就在床上躺下,陷入了沉睡。 不知多久之后。 谢渊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板,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吃太多了。 这一顿午膳的量,几乎不比将身上所有丹药消化差了。 全部是天材地宝、珍禽异兽构成的药膳,上了满满两个宴会桌,被他一人吃下。 要不是他的体质特异,修为高超,那就是活活吃死的下场。 【金钟罩·第六层:(17349/20000)】 一顿饭吃出三千进度,甚至剩余的热力还在身体之中缓慢滋养,很长一段时间谢渊练功都不需要丹药食补辅助了。 而且谢渊觉得自己血气中的热力再度增强,品质有所提高,想来是司徒婉专程用了能激发他血气中圣火之属的食谱。 这仅仅了……几天? 谢渊不是很确定,下床打清水洗漱。 门外有侍女听到动静,进来伺候,谢渊有些不自在的拒绝了。他现在还是只能接受云竹和侍剑的贴身伺候。 “我睡了几天?” 他问道这些侍女。 “公子,您休息了五天。” 五天? 谢渊抿了抿嘴,感觉有些久。不过想到这庞大力量的消化,五天也不算慢了,便点了点头。 “圣女大人呢?” “娘娘在凉亭,我带您过去。” 谢渊跟着侍女又到了园中的凉亭,见到又在那里静坐的司徒婉。 她面前摆着一架古琴,然而她只是静静坐着,没见她抚过。 谢渊见她神色又恢复了麻木,站在凉亭前,小心翼翼的行了一礼: “见过前辈。”司徒婉回过神来,空洞的眸子望着他,点了点头: “休息好了?” 谢渊回道: “多谢前辈赐膳,晚辈收获巨大,已经全部消化。” 司徒婉没什么反应,只是静了一会儿,又道: “忘了问你,老狐狸对你说了什么吗?” 谢渊怔了一下,心念微一思索,觉得还是司徒婉更可信一点: “教主对我说,求佛问道,不如信我自己。” 司徒婉顿时皱起眉头,仿佛恢复了生气,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谢渊。 她似乎陷入了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 “老狐狸的话,你不能尽信。 “但你要记住。” 不能信,要记住…… 这些大宗师,都在想些什么?也不说清楚。 ~~ 但既然她没说,那肯定也问不出什么。 谢渊似懂非懂,只是点了点头。 “你可以走了。” 司徒婉静静道。 谢渊脚步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离开。 司徒婉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却见谢渊吸了口气,问道: “前辈,晚辈有一事想问。” “说。” 谢渊沉声道: “关于北都山慕家的事情……” 他话没说完,感觉周围的空气再次凝固。 司徒婉眼神无比冰冷,盯着谢渊: “我都没跟你计较,你找死?” 谢渊呼吸不畅,但是神色坚定道: “晚辈想求个答案,帮助朋友。” “你,找我,要答案,帮我女儿的情敌、帮你在外面养的贱女人?” 司徒婉看样子怒气勃发,眼神中又有些混乱。 谢渊暗道糟糕,然而听到她的形容,顿时神色一变: “前辈,慕姑娘对我有大恩,还请您不要羞辱她。” “你想教我做事?” 司徒婉勃然色变,恐怖的气势笼罩了谢渊: “我不止要辱她,你信不信,我直接去杀了她?” 谢渊脸色顿时变化,沉声道: “前辈……” “不,我不杀她。” 司徒婉忽然摇头,冷冷盯着谢渊: “你去杀她。” “?” 谢渊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 “不可能?没人能跟我说不可能。要么你去杀了她,我准你和琴儿的事。要不然,你和她一起死。自己选一个。” 司徒婉的声音无比冰冷,如同从九幽冥狱中传出。 谢渊感觉她似乎是认真的。 他承受着这股滔天的气势,感觉太阳变得更远了,身上有些发冷。 谢渊脸色微微发白,深吸一口气: “都不选。” 见谢渊梗着脖子的样子,司徒婉彻底大怒,手一拂,谢渊就直接撞在亭柱之上,闷哼一声。 “现在就选,立即就选。杀了她,你就能活,不然你们全部都死。选!给我选!” 谢渊浑身剧痛,背在后面的手悄悄去摸佩剑,结果佩剑直接凌空飞到了司徒婉的手上。 “就你还想跟我动刀兵?” 司徒婉冷笑道。 谢渊叹了口气: “前辈,还有其他选择吗?” “没有,死或活,就现在。” 司徒婉冷冷道。 “那我只能一死而已。” 谢渊脸色变得平静。 司徒婉的神色僵住了,她的声音如同极北之地的寒风: “你为了一个野女人,竟然要放弃自己、放弃琴儿?” “不。” 谢渊摇了摇头: “我不是放弃琴小姐……” “你这不是放弃是什么?” 司徒婉直接打断了他。 “换作琴小姐,也是一样。不管要伤害谁,我都会以性命相阻。前辈你没有给我选择。” 谢渊说道。 “琴儿也是一样?” 司徒婉眉头紧皱: “一颗心岂有装下两人之理?你必定没讲实话。” “晚辈所说,字字属实。为琴小姐,若有其他人想要害她,不管是宗师还是大宗师,我就是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 谢渊坦然道,然后补充道: “慕姑娘也是一样。” 本来司徒婉神色都缓和了,听到他的补充又是眉头一竖: “心还有理了?” “我只是犯了天下男人……咳,我也不想的。” 谢渊轻咳一声,真诚道: “但我和她们共同的经历、共同的回忆,如同命数,我无法放下,不管放下哪一个都是终身之憾。” “那你以后打算如何做?琴儿可不会和其他人分享一个男人。” 司徒婉冷冷道。 谢渊心中感觉也未必,但他也说不好,只得摇摇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好一个负责任的男子汉。” 司徒婉冷笑道。 谢渊微叹一声,这一直是个他不愿意想的难题,司徒婉却逼他做出一个答案。 “或许已经心了,不能再负心。她们在我心中,不分高下,皆胜过我自己的性命。” 谢渊真诚道。 司徒婉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嘲讽道: “好一个痴情的心情种。 “给我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手一挥,谢渊直接腾云驾雾,飞出了天外天的平西王府,摔在了大街上,引起许多教众的侧目。 不过见他是从圣女府邸飞出,众人一句话也没多说,默默走开,就当没看见。 谢渊摔得脸色一白、气血震荡,感觉这下一点也没留手,好半晌才缓过来。 他正要站起,忽听呛的一声,百变玄兵正好落下,插在了他双腿之中的地板里,齐根没入,让他一颤。 这位置,有点…… 谢渊默默爬起,拔出佩剑,正要离开,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到耳中: “你们要找的人不在灶教。” 谢渊瞬间回头,却见王府大门紧闭,而其他人犹如未闻。 他恭敬的朝着王府鞠了一躬,而后一瘸一拐的往云星的府邸走去。 亭中,司徒婉兀自坐在那里,双手握的发白,脸色阴晴不定。 她忽然出了口气,神色一动,周围的池塘水又沸腾起来。 凉亭面前的池水忽然分开,一具巨大而华丽的水晶棺材被水流托了上来 水晶棺里,躺着一个英武不凡、身披甲胄的男子。 男子面貌平静,气血红润,看起来似乎只是沉睡。 司徒婉看到男子的一刹那,神色就活了过来,露出温柔的表情: “王爷…… “这个年轻人,你看到了吗?觉得如何?” 她伏在棺材上,侧耳去听,然后微微点头,露出笑容: “你觉得还不错?我就知道。我也觉得,他跟你当年有几分相像。一样的胆大包天,一样的莽撞。 “但他比你差远啦。琴儿命苦,遇到个心的。不像你,不管什么美人你都无动于衷,只知道瞧我。 “你说因为我美?咯咯~王爷,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也有些老啦。 “那,就先这样?我恨不得杀了他!但是琴儿喜欢,也只有忍了。希望他能好好待琴儿,不然,我必血洗陈郡。 “杀气不要那么重?你又不管我,你倒是起来拦我呀,咯咯~ “王爷……” 水晶棺上渐渐有些并非池水的湿润。 园里空荡荡的,一片冷清,只隐约回荡着司徒婉的低声絮语,没有回应。 谢渊回到云星的府邸之中。 云星看着谢渊一脸惨淡的样子,幸灾乐祸道: “哟,谢家主,这是怎么了?惹圣女大人不高兴吗?” 谢渊默然片刻,道: “结果是好的。” 虽然挨了丈母娘一顿教训,但是她的意思,其实是默认了吧? 不只是同意他和司徒琴的关系,甚至连自己还有其他心仪之人都默许了? 我看这丈母娘其实好说话的很嘛。 谢渊鼻青脸肿的想着。 甚至最后也告知他部分信息,他想司徒婉应该是没有骗他的。 不是灶教里的人……代表她知道是谁,还是只是确认不是灶教做的? 谢渊微微蹙眉,但是没有更多信息了,司徒婉肯定不会再多说。 能告诉他已经是大发慈悲,谢渊也决计不敢再回去细问。 得赶快将这个消息告诉慕姑娘,只是不知道她如今又在哪。会不会,就在这天外天呢? 谢渊叹了口气,两人一直没有合适的联络手段。北都山是有能隔空联络的法器的,可惜她逃生之时哪有空拿那些东西?至于后来,谢渊现在在谢氏族库里倒是能翻出来些宝贝,但金陵一别后就再也没见过慕朝云了。 不过凭两人的缘分,谢渊相信迟早能见。 另外一个,则是灶教教主给他说的话。 谢渊听得云里雾里,而司徒婉更是让他既信又不信,让他迷茫。 这些大人物做事从来都是云遮雾绕,话说清楚会要命吗? 或许也真说不定。 有些不该知道、不是时候知道的东西知道了,说不定真有坏事发生。 谢渊长吁了口气,感觉自己离这个世界的天顶越来越近了,似乎一踮脚,已经能看见上面的风景。 青冥之上,又有什么? 谢渊感受着比来天外天之前暴涨的修为,将自己的装备默默收拾好。 背负枪,腰悬剑,谢渊准备和这个高人无数的魔窟再见。 收获颇丰,但是应该不会再来了。 “准备走了?” 云星问谢渊道。 谢渊拱了拱手: “多谢云尊使招待。” 云星噗嗤一笑,戏谑道: “不愧是大世家的家主,就是会说话。明明是请来帮忙的,像是给我添麻烦似的。” “拿了这么多好处,情绪价值自然也要给你提供到位。” 谢渊微微一笑: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走吧。” 云星带着谢渊出了城,来到城外那个石台上。 “出去后,应该会落在那个村落里。” 云星微微一笑,又涂上紫色妆容的她眉眼弯弯,几分妩媚、几分魅惑: “谢家主,后会有期。” “再会了,云尊使。” 谢渊维持着拱手的姿态,石台上发出了白光。 站在光芒里,他看着云星正和他摆手,忽然脸色微微变化,而后睁大眼睛。 云星似乎在喊着什么,然而谢渊已经听不清了,只是白光大亮,填满了视野,眼前便什么也看不见。 云星望着光芒收敛后空无一人的石台,脸色一沉,咬着牙道: “好大的胆子,竟然还在天外天都敢动手!” 她蓦地转身,化作一道紫色的影子,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天外天,另外一座处于树丛中的幽静宫殿里。 宫殿布置典雅,颇有些秀美,而在这里侍奉的仆从皆是外形出众、衣衫单薄的年轻男女。 大殿之中,宽大的宝座造型奇特,都可称为床榻,一次能容纳好多人坐在上面——而现在也的确是这样。 一名全身只披着轻纱的女子斜躺于上。她全身曲线玲珑,弧度无比曼妙,惊心动魄。关键部位更是若隐若现,让人一眼望去就不舍得挪开目光,口干舌燥。 她的脸颊清纯而绝美,如同二八少女般水嫩天真,一双细眉轻轻蹙着,剪水双瞳全是懵懂,瑶鼻挺翘,轻咬红唇,鼻间回荡着若有若无、令人血脉偾张的轻哼。 无比单纯天真的容貌和隐隐低吟、火爆身段形成了奇妙的对比,但凡看过一眼,几无男子能够忘怀。 宝座上、宝座旁,足有十余名只着短裤的精壮男仆在侍奉。 捏肩按腿,切瓜喂果,女子享受着女王般的待遇,闭目轻吟了好一会儿,才柔柔道: “法王大人,您还要看多久?” 殿门忽然出现了一道纤细但气势惊人的身影,妖艳阴柔,男女莫辨,正是右法王。 他望着宝床上的女子,淡淡道: “合欢长老真会享受。” “如果法王有意,妾身也愿意这样伺候大人。” 女子吃吃笑道,桃眼中一片水润,望着右法王。 右法王不为所动,就算是他的实力,要是被这女人一吸,或许法王和长老的身份就要调个个儿了。 在灶教众多能力各异、实力恐怖的长老之中,合欢长老也是极为特殊而强大的那一个。 毕竟阴阳调和之术,自古都是能通天的无上大道,相传上古人皇便是修行的阴阳和合之道,最后御女三千,白日飞升。 合欢长老一脉掌握着灶教自上古传承下来的完整双修秘术,一向是灶教内部最强的分支之一。 面对这个浑身都能勾动欲望的女人,右法王只是轻声道: “谢氏的家主已经离开天外天了。” 合欢长老扭曲如蛇的娇躯微微一滞,她轻轻一挥,周围的男仆都默默退开。 她将纤长白腻的双腿从宝床上放下,坐直了身子: “哦?他就这么一个人走了?圣女大人那边没什么交代么?” “他是被圣女大人丢出府邸的,看样子惹了大人不痛快。” 右法王淡淡道。 合欢长老沉思一下,微微一笑: “惹了那女人不痛快还活着的,应该没有。既然是被丢出来留了一命,说明他很受宠爱了。” 她懒洋洋往后一靠,双腿蜷回来,关键处若隐若现,右法王却视而不见。 “法王大人可真是坏,想赚人家去惹那女人,还好妾身不傻。” “惹她也算不上,合欢长老当年敢跟她争,现在连个跟她有关联的年轻人都不敢动了么?我听说黎韵,可还是你定下的衣钵传人。” 右法王阴柔的道。 合欢长老带着微笑,眼神转冷,随后略有一丝嘲讽的看着右法王: “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传人,嘻嘻。倒是法王气息不稳,修行出岔子了吗?要不要妾身伺候伺候您,包您痛楚全消,功力大进。” 右法王面色微沉,但还是继续道: “陈郡谢氏子弟代代传承,以姿容甚伟名传于世。我听说这个新家主年不过弱冠,仪表堂堂,在谢氏也是不凡。而且,他天赋异禀,如此年纪就极近宗师,却…… “还是纯阳之身。” 合欢长老前面听的眼神微动,但还是带着嘲讽的微笑。但听到最后,她突然直起身子,睁大眼睛: “此话当真?” “我亲自掌过眼了,不假。” 右法王似笑非笑道: “合欢长老,你若想更进一步,这大概是最佳人选了吧。若将他擒来养到宗师,然后……或许该称合欢大长老了?” 合欢长老一下站了起来,脸色有些潮红,然后又慢慢坐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如同在余韵之中,让右法王都忍不住心中一荡: “二十岁保有元阳的宗师,不错,不错……虽说如此,那女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虽然渴望已极,但她依然有几分清醒。 右法王知她已经十分意动,微笑道: “姬家的姬轩已经去了,圣女大人并没有反应。只要不是你亲自出手,小辈间的斗争,她向来看都不看一眼。” 合欢长老顿时眼睛大亮,而后又有些急切道: “姬轩?那小谢家主岂不是已经危险了?” “是啊,所以我这便是来通知你的,不然晚了,恐怕被人捷足先登。” 右法王眼神幽深,语气如同勾人的魔鬼,说进了合欢长老的心里。 合欢长老脸色变了又变,终究一拍宝座,尖声道: “快传本座命令,让八玄女现在就出发,将小谢家主给我带、不,给我好生请回来! “若是那姬轩不识好歹,将他直接杀了!” 右法王的面容隐藏在殿堂里的幽暗中,嘴角一勾。 这急色的荡妇,脑子永远不清醒。 乱吧,乱起来才好,乱起来他才能够着左法王,够着教主,够着大宗师…… 老教主隐居不出、又不知所踪,疯圣女大权独揽、却不理教务,灶教的上层早就该动一动了。 看了一眼按捺不住、直接开始满身大汉的合欢长老,右法王施施然转身,漫步离开。 (本章完) 第310章 中二青年 一处不知名的山谷之中。 四周山坡郁郁葱葱,绿树成荫,十分茂盛。 飞禽走兽不断穿行,虫鸣鸟叫此起彼伏。 灵巧的松鼠在树枝上跳跃,扑向了一个大大的红果,然后将其摘下,抱在怀中,露出满足的吱吱叫唤声。 一副隔绝世外、人迹罕至的桃源之景。 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 谢渊看着眼前如原始森林一般的景象,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天外天的出口被做了手脚。 传送出来之后,谢渊并没有回到他和云星设置法阵进来的那个离陈郡不远的村庄。 谢渊正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慢慢转头。 忽然,他神情一动,闪电般旋身,看到了背后空地上立着的那个人影。 男子身着颇为古拙的袍服,宽袍大袖如同前朝风格。 他黑发披肩,目光平淡,立在那里仿佛万物不萦于心,他就是天地中的主角。 极强的气势,极强的自信,却理所当然。 正是灶教中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自踏上武道以来从来没有败绩的姬轩。 谢渊眼睛一眯: “姬公子。” “谢家主。” 姬轩微微点头: “请你来此,是姬某唐突了。不过我记得,我们俩的比试还没结束,为免谢家主再逃跑,便请你来了这秘谷之中。” 谢渊料得到灶教的报复和麻烦会追着自己,但是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这是哪里?” 他看着周围的环境,先问道。 “等比试结束,我自会告诉你。” 姬轩背着手,道: “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谢渊望着姬轩,笑了笑,似乎张口欲言。 然而他还没说话,姬轩的神色就微微一动,广袖里陡然滑出了一个短柄斧头,正是最常见的伐木斧。 他持斧在手,凌空一劈,一道和那小小短柄斧头不相称的巨大金色斧芒斩了出来,劈中了正在张口的谢渊。 谢渊的身形一阵扭曲,然后波的一声,如同泡沫般破碎。 见此情景,姬轩毫不意外,举起短柄斧,稍微凝停一下,似乎在蓄力。 而后,他猛地将斧头横斩一下,一道半圆形笼罩了整片空地的华斩从他手中斩出,直接将面前全部囊括。 轰的一声,谢渊在空地的边缘显出身形,一剑斩出,将劈到面前的这一部份斧芒挡下。 他浑身一震,感觉这斧芒的威力无比巨大,甚至和自己的杀招有几分类似,不由心中凛然。 剑斧交接的声音过后,又是轰隆隆的巨响。 斧芒其余部分劈到了空地边的树木上,十余株合抱大树直接被拦腰斩断。 大树倒塌,巨响连天,烟尘四起。 皆是一斧余波。 待巨大的声响稍微停歇,姬轩淡定的声音在烟尘中响起: “谢家主,同样的计谋使两次,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谢渊透过烟尘,看着姬轩手中的斧头又凝聚着光芒,似乎随时都可以再斩出这一击。 如此大范围的攻击,确实是破解天隐术最简单粗暴也最好的办法。 谢渊的惯用跑路伎俩并不算高明,纯是靠秘术奇异,但大多数敌人就是破解不了。 因为没有几个敌人,可以像姬轩一样随手就能斩出这样一击。 脸不红气不喘,随手攻击覆盖如此大的范围、让谢渊不得不动手防御,然后第二击已经凝聚在了手上。 这真是气血蜕变境能做到的? 谢渊面目沉凝,盯着那个造型十分熟悉的斧头,既惊异于难得碰到的同好,又在那斧头上感受到了一点熟悉的气息。 一点被封印的、和蛟魂有些类似的气息。 斧头是微微弯曲的桃木柄,穿在比巴掌略大的斧刃上,还有两根麻绳栓在一起。 看起来,就像是用了许多年的老工具。 然而那木头上浑然天成的纹路、斧刃暗沉却隐隐发出的寒光,甚至那看起来十分敷衍却金光内蕴的斧刃,无不昭示着这把伐木斧的品级。 这也是一把顶级的玄兵。 谢渊开口道: “姬公子,好手段。” “谢家主挡的这么轻松,才让姬某意外。” 姬轩眼中倒映着谢渊的身影,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我就知道,不能错过谢家主。” 谢渊笑了笑: “姬公子,我虽然在圣山上转了一圈,但并没和你起太大矛盾,怎么还追到外面来了?我最不好的就是男色。” “谢家主说笑了。姬某只是见猎心喜。” 姬轩淡淡道: “能让姬某不能得偿所愿的,现在还没遇到过。只有上次,谢家主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姬某手中走掉,姬某便知道,咱们这比试,不能错过。” 谢渊见姬轩一脸跃跃欲试,有些沉凝。 这个家伙很强,若只是切磋,谢渊倒是颇感兴趣。 但是,这个自视极高的魔教天骄显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的切磋,和死斗并没有区别。 而谢渊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自己又是如何到这里来的,他并没有在敌人的预定战场作战的打算。 谁知道他是不是藏有援手? 或者灶教是不是还有追兵而来? 于是下一刻,谢渊身形一晃,直接朝着姬轩冲了过去。 姬轩眼睛微张,正露出满意之色,忽然又凝固住了。 他悍然一斧,笼罩面前半圆之后微微停滞,立即转身,再是一斧,几乎没有停顿。 两道圆润而凶猛的半月斧斩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将周围全部笼罩。 轰隆隆—— 参天古树倒塌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地都震颤起来。 谢渊在姬轩的身后露出身形,双目沉凝的斩出一剑,将斧芒挡下,虎口震痛。 好强的威力……这姬轩的血气,已经介于气血蜕变境和宗师之间了! 谢渊稳稳落地,看着持斧站在空地中央的姬轩。 周围的树木又倒了一圈,空地被姬轩人为扩大了不少,不过林木四散倒下,地形变得复杂。 姬轩脸色冷淡: “谢家主,你让我很失望。” 谢渊看着姬轩呼吸如常的模样,确认这样的攻击对他来说不会是太大的负担,至少短期内可以凭借其不让自己跑掉。 他打量着姬轩: “姬公子,你一切都已打磨圆满,随时想要突破、哪怕在这里,你都能跨出那一步,甚至连圣山神火都对你帮助不大,为何却要压制在这样的境界里?” 谢渊起了好奇,他认识的宗师不少,虽说许多都让他打磨圆满、稳固基础再突破,但没有说非要在这种情况下寸止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意义。 姬轩神色虽然冷淡,但是却没有遮遮掩掩: “姬某修行路来一直无敌,只是想要一个仪式,再成为宗师。” “什么仪式?” 谢渊抬了抬眉。 姬轩淡淡道: “我准备杀一名宗师,再打开天地之桥。” “唔……” 谢渊有些犹疑: “这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吗?” “没有,不过我喜欢。” 姬轩一脸坦然: “姬某要成为无敌的传奇强者,这一路的每一步,都要走得让世人仰望、让世人震颤。” “……” 好中二,好狂妄…… 谢渊腹诽道。 然而看着姬轩坦然认真的神色,谢渊却感觉得到他是将这事放在心头、十分重视。 “不过,这样的目标并不好找。” 姬轩自顾自道: “太弱的宗师就算杀了,也只是脏了我的手,没什么意义。太强的呢,的确又超出了我现在的能力范围。 “足够强又能杀的呢,不好遇到,姬某也一直在寻觅,所以便压制在这样的境界中。” 他似乎起了兴趣,认真的和谢渊讨论起这事的可行性来。谢渊听起来十分怪异,虽然宗师之中的确分三六九等,高手和弱者之间的差距可谓天渊。 但宗师就是宗师,是天底下大多数武者都要仰望的武道大家。 哪怕最弱的那一等勉强突破就再也不得寸进的如金龙商会邓万之流,或者老迈无力、气血流逝的金陵姚氏姚亦隆之辈,亦不是宗师之下可以妄议的。 一旦跨过这个门槛,那就是万人敬仰,更是所向披靡。只有宗师,才可以对付宗师。 虽然谢渊自己对宗师不说多么敬重,斗过许多次也伤过杀过,觉得宗师没有那么强的光环。 但不妨碍他觉得宗师还是武道路上颇为不凡的成就,怎么也当得起大高手之名。 哪怕是有着凶徒之名的他,也没有像姬轩这样认真的思虑着怎么在不到宗师的境界去杀一个合适的目标祭旗。 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魔教妖人。 谢渊心中生出这个评价,但一点也没有嘲弄。 因为姬轩的实力,的确是有资格做这种事情的。 ~~ 一只脚已经跨过了宗师门槛,然后强行在门槛上横跨两边扎下马步,就为了这点儿完美名声。 够妖,也够强。 谢渊将长枪从背后慢慢摘下,然后将布条一圈一圈的解开,收好。 银色的陨铁枪头之下,深沉的湛蓝色枪身逐渐露出。 穿过林间的阳光投射到蛟魂上,谢渊一挥,蓝光流转,如同蛟龙在笔直简约的枪身之中游荡。 姬轩看谢渊终于解开兵器,双眼微亮: “好兵器!不知谢家主能不能衬得它。” 看着谢渊持枪指地,一手背后,他也一手拿斧,微微躬身,露出了热切而谨慎的战斗姿态,瞬间就进入了状态之中。 宽袍大袖的披发古拙男子,手中却是一把短柄伐木斧,这一幕本应该有些滑稽。 但站在姬轩的对面,被一股慢慢腾起的气势锁定,就如同被来自古代遗迹的凶兽盯上,想必没有人笑得出来。 嗒嗒嗒—— 姬轩忽然动了。 他迈着小碎步,举着斧头冲了过来。 但只是几步之后,他身形骤然加速,几乎一个闪烁,就已经到了谢渊的面门。 伐木斧划着金色的光芒当头朝谢渊劈来,灿烂的金光已经将他的双眼照亮。 谢渊不移不动,头上更加灿烂的金光亮起,直接凝聚成一面圆盾,挡在了斧刃之前。 与此同时,他手臂一晃,长枪直接化作一道幽蓝色的残影,横扫向姬轩的腰间。 姬轩鬼魅的身法本来能闪过长枪横扫,但他见谢渊直接用金钟罩硬挡自己的斧头,眼神一闪,也不闪避。 浓郁的血气在他身旁凝聚,形成了一个厚厚的气垫,挡在腰间。 谢渊感觉长枪枪杆就仿佛陷入了,每前进一寸弹力就成倍增加,在即将到达姬轩腰间之时,抵抗力就已经极大,根本触之不及! 不过这一枪杆横扫的震势还是传递了过去,姬轩身子轻轻震了一下,却并没更多的反应。 而在谢渊的头上,那冒着金光的伐木斧和金光中带着炽热之意的光盾斩在一起,而后发出让人牙酸的破碎之声。 如同慢放一般,斧头在金盾上一寸一寸的前进,慢慢嵌入了厚厚的盾牌。 金色的裂纹不断在光盾上显现,而后金钟罩就如同仪式中碎裂的龟壳,满是裂痕,啪的一声,直接碎掉。 伐木斧金光变得十分暗淡,但还是顺利的斩了下来! 谢渊直接抽身爆退,然而还是来不及,斧刃在他面门上画出了一道红痕。 “啊!” 谢渊惨哼一声,捂着鲜血淋漓的面门,长枪如同暴雨般连刺,覆盖了前面的天空。 姬轩暂且撤退,看着谢渊将长枪狂挥乱舞,逼退自己后冷静下来,声音无比低沉: “看来这样子,是胜不得你了。” “谢家主还有什么招?” 姬轩一脸平静。 谢渊厉声道: “我本欲压制境界,但今天既然遇到你,便也等不得了。既然你自寻死路,那本家主就成全你!” 他长枪高高举起,然后猛地顿在地上,一圈圈的龟裂在大地上形成,而后是层层土浪,如同地龙翻身。 姬轩几乎站不稳,随着波涛起伏的土浪上下翻飞。 他看到谢渊身上浓郁的血光缠绕,然后有道道金色河流奔涌,如同天河倒悬。 他的气息节节攀升,眨眼间就打破了气血蜕变境的限制。 一丝玄妙的气质在谢渊俊逸的脸庞上出现,显得十分神圣。 谢渊陡然睁眼,气质已截然不同。 “来战!” 他大喝一声,长枪舞出幻影,以超出之前数倍的速度飙射而出。 姬轩如临大敌,却又十分兴奋,斧头一挥,直接正面硬撼! 金色和血色的光芒在空地中不间断的爆发,旁边的参天大树被余波所及,一株一株的倒下。 两人且战且追,互相纠缠,只有两道看不清楚的影子在林中不断缠绕不断分开又不断旋飞。 姬轩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眼睛却亮得逼人。他一脸兴奋,虽然谢渊给他的压力十分巨大,他的斧头却越挥越顺手,哪怕不用突破,也能抗下谢渊的宗师之击。 轰—— 一声大响之后,两人再度分开,隔着无数坑洞和断木遥遥相望。 “谢家主,你让我很满意。” 姬轩高兴的点点头: “我感觉差不多了,杀了你之后,我就可以突破到宗师了。” “胡吹大气。” 谢渊拄着枪,一边喘气,一边冷冷道。 姬轩摇摇头: “我不是吹嘘之人。谢家主,感谢相遇,就让我们在这里结束吧。 “我有一斧,学自前人,用来送谢家主上路,应当不会辱没了你。” 他说完之后,手臂自然垂落,将斧头放低。 一点耀眼的金光逐渐在斧刃上凝聚,姬轩看着谢渊,露出赞叹的表情: “谢家主,你作为我晋升宗师之前斩杀的宗师,实在是完美。 “接招——破天式!” 一道耀眼至极、让天地失色的斧芒骤然斩出,击向了谢渊。 在这样的斧芒面前,就连天空似乎都显得单薄,更不用说谢渊了。 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谢渊直接在斧芒中被一分为二,而后身躯炸碎开来。 姬轩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愉悦,眼睛眯起,露出满足的叹息。 太顺利了,就是有些弱…… 他略有一点不满意,这样想着,然后叹息便戛然而止。 姬轩安静了许久,陡然睁眼,看了周围一圈。 林木森森,断木许多,战斗痕迹颇为惨烈,但不多。 姬轩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然后是涨红,然后是惨白,然后又变黑,黑得能够滴水。 “谢渊……”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句,猛地一踏,将原地踏出一个丈许深坑,身影陡然消失。 不知道多远处。 “他发招竟然还要念出招式名字的吗?” 在林木间狂奔的谢渊一脸好笑。 这家伙中二的过分了。 不过了解了敌人的性格,才好更有针对性的发挥出天幻术的奇妙。 他喜欢用简单有效的方式使用秘术,不代表他只能这样做。 要是轻视他屡立奇功的秘法,那可是要吃亏的。 不过谢渊不准备在这跟姬轩纠缠,总觉得这里也算天外天的门口,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踏实。 “破天式么……” 谢渊想到那一斧的威力,眼睛微微一眯,没想到他也会。 更没想到在对面时,这斧技看起来如此威猛。 太吓人了。 还好自己也会。 谢渊微微回头,感觉自己留下的诸多幻象都被迅速扫清,轻轻蹙眉,而后在林中再度提速。(本章完) 第311章 我的斧技在你之上 嘭—— 一声巨响响起,足有十人合抱粗的参天大树缓缓倒下,砸在地上的响声如同古树有灵的哀鸣。 谢渊一个灵巧的闪身躲开了这一斩断古树的光芒,倒翻到另一处树冠之上,扭头看着身后不远处的那个持斧身影,神色严肃。 太阳落下又升起,已经过了七天了。 这姬轩紧追不舍,竟然一刻都没有放弃过。 原本谢渊已经甩开他很远,凭借天隐术,有这个距离的优势,那天底下几乎都没几个人能找到他。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只要谢渊一拉开距离,姬轩总能以近乎直线的轨迹飞速追赶,任谢渊如何故布疑阵、想法误导都没有任何作用。 在第三天之后,谢渊终于明白肯定是姬轩手持了什么法宝,可以锁定自己的位置。 或许是在传送阵里被做了手脚,或许是其他的方式,总之谢渊一时没有发现,却也逃不开姬轩的追踪。 “谢家主,跑这么久,你不累么?” 姬轩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感受着一道凌厉的气势迅速接近,谢渊直接跃起,避开了那道光芒。 轰—— 又是一株古树被斩断。 谢渊换了一棵树,道: “谢姬公子关心,在下还不怎么累。就是不知道姬公子为何非要紧追不舍?难道你不觉得无趣?” “再这样追十天十夜也不在话下。我们的比试还没结束,就当比比耐力。” 姬轩平淡的声音响起: “但凡我盯上的猎物,还从没有跑掉的。” 谢渊眉头微蹙,几分沉吟。 七天了,他们并没有跑出这原始森林的范围。 倒不是这片山脉广袤的无边无际,虽然这的确是一片庞大的山脉,但主要还是两人在这里面兜着圈子。 因为谢渊感觉一没树林的遮挡,姬轩就会第一时间追上来,到时候就不得不打了。 按理说这已经离他们出来的地方十分遥远,但是谢渊总有一股不安的感觉,似乎一和他动手就有隐患。 这感觉,并不是单单来自于姬轩本身的实力,仿佛他背后还有什么危险。 不会是姬家的护法长老之类的吧?不像他的性格。 天隐术大成带来的效果让谢渊隐隐有些预感,哪怕他还不是宗师。 但这种预感毕竟模糊,谢渊一直没有确定来源。 故而就算被姬轩追的实在是有些烦,却始终不敢停下来和他大战一场,只能且战且退,纠缠了这么久。 七天以来,原始森林已经被两人霍霍了不知多少千年古树,珍奇异兽、天材地宝甚至都在两人的余波中毁了不少。 这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甚至还有现在外界少有的妖兽。不过这里的妖兽远不及万妖山那种真正的妖兽,天地灵气稀薄的外界中,最强的那虎妖看起来也就堪堪到了气血蜕变境,被两人的战斗波及,还没反应就直接殒命。 可怜好不容易吸收日月之精、天地之华的妖兽,能在这时代成长到这种地步,估计放上古之时也是个大妖的资质。但遇到对它们来说的大能打架,路过便是大劫,时也命也。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谢渊眉头紧皱。 这姬轩竟然是个如此轴的人,明明自己和他的确没有深仇大恨,他也不像那种为了教义教务一往无前、要将谢氏家主斩于马下。 他就是为了自己的修行,一旦认定绝不会松口,非要击败自己证明实力。 特别是自己用天幻术欺瞒了他之后,谢渊明显感觉姬轩莽着一股劲,不追到自己不罢休。 所谓无敌强者路,本身就是十分偏执也艰难无比的一条路,这种人容不得自己的战绩有一点瑕疵。 若是走成,那不只同境、恐怕高一境界的人都不见得在那无敌的气势下是他敌手。 但若是遇到阻碍,那就是道途上必须攻克必须抹去的拦路石。 对姬轩来说,这恐怕已经是死仇了。 谢渊吸了口气,看来这一战是不得不打。 既然如此,那就速战速决。 谢渊手持长枪在树林中快速穿行,不时在参天古木上左右腾跃,逐渐拔高以避开后面时时传来的攻击。 他再度躲开一道巨大的斧芒之后,直冲向一株大树,然后在那宽阔如同城墙的树干上噔噔噔的往上连踏,而后猛地高高跃起,一个倒翻之后,长枪陡出! 攻守瞬间易势,枪影如同蓝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直接劈向姬轩! 姬轩眼中精光爆闪,利斧毫不犹豫的朝上劈出,直接劈出一道毫不逊色于这道枪影的斧芒,迎头而上。 轰—— 巨大的震波荡开,周围的古树都开始摇曳。 金蓝亮色的光芒照亮了幽暗的树林,如同爆发的光焰。 光焰之中,谢渊的身影忽然从天而落,一枪如同浴火而出的神龙,当头刺向姬轩。 姬轩神色平淡,看起来小巧的伐木斧再往上撩,和谢渊的枪尖正好撞在一起。 庞大的劲力传到了谢渊的手上,谢渊感觉虎口一麻,再度体会到姬轩的强大实力。 不过他双目深邃,体内缓慢流淌的金河蓄势待发,宽阔的大江上骤然起了五层波涛,一层比一层高,在百丈大江上起了滔天的巨浪! 姬轩感受着大金河功层层叠叠的劲力,前三曲还不算意外。 然而越到后面,他脸色越是严肃,最后生出惊讶来,手臂都开始颤抖。 轰的一声,姬轩承受不住,直接被第十一层的大金河功轰飞,重重撞在了一颗古树的树干上,身形深深嵌了进去! 谢渊得势不饶人,云龙步一踏,几乎是紧跟着姬轩就冲入了大树之中。 轰鸣声连续爆发,如同炒豆,叠成了无比高亢的一声。 周围不少小兽听到这直穿云霄的声音,皆是眼睛翻白,耳鼻流血,直接震毙。 大树被撞出的人形坑洞里不断有光芒和气劲爆发,如同火焰往洞外喷出。古树震颤几下,裂纹迅速蔓延,而后渐渐倒下。 嘭的一声,两人纠缠着从树干后面破壁而出,而后又连续撞穿了不知道多少株古树,在森林中化作一道人形利箭,毫无阻拦。 谢渊的长枪紧紧抵着姬轩的斧头,一进一退,相持静止。 两人面目贴近,死死盯着对方。 谢渊自内息突破界限以来,除开圣山上一斧斩杀两名魔道天骄,尚是头一次全力出手。 然而那一次只是一斧,这一次却是已经在眨眼间出了不知道多少招。 谢渊功力比圣山时还有突破,完全爆发的他将焚天灭道枪使到极致,在姬轩面前占尽上风。 姬轩看着谢渊,惊讶之色渐渐收敛,露出了然。 “原来你的内功竟然突破到了这种层次,比我还高。怪不得,怪不得。” 姬轩点了点头。 谢渊见两人僵持之中,他竟然还能如此淡定的说话,心中突然一凛。 “谢家主果然没让姬某失望。接下来,该我出手了,请谢家主品鉴。” 姬轩说完这句话,手中的斧头金光大亮。 谢渊心中泛起了极为危险的感觉,瞬间收枪,身形凝滞,和仍然飞退的姬轩拉开了距离。 姬轩一个倒翻,重重踩在一颗大树上,然后举起斧头,双目凝视着谢渊,瞳孔中倒映出了他的影子。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而后姬轩脚下用力,将大树直接给踩断,猛地弹飞,双手持斧,朝着谢渊劈来! “开山式!” 谢渊眼前一,感觉姬轩似乎化为了一个金甲巨人,而手中的伐木斧更变得无比巨大,如同神话中开山的巨斧,朝着藐小的自己劈了过来。 好强的一斧,不要说气血三变境,就是普通的宗师都不见得接的下这一招! 谢渊神色凛然,在巨大的斧头面前却避无可避。 手上的血玉扳指突得氤氲流转,血气沸腾,在面前形成了一个红色的光盾。 光盾之后,是金色的灿烂光罩,热力蒸腾。 谢渊布下两重防御,而后长枪一挥,灌注全身力道、五重内息,朝着那巨大的斧头猛地刺去! 耀眼到极致的金光和湛蓝光芒撞在一起。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 一圈光环缓慢的荡开,周围的古树在碰到光环之后,全都猛烈震颤,而后无声无息的向后倒下。 这光环的威力直持续到二十丈之外,完全超出了气血蜕变境战斗的波及范围。 仿佛过去了很久,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伴随着无数古树倒塌的声音才响起。 轰隆隆—— 谢渊虎口同时炸裂,一道鲜血从中漫出。 他退了一步,身形一晃,不只身前的两道光盾破碎,就连身上的几样护法装备都生出了裂纹。 这一击,抗下的压力有些大,不过谢渊还是站稳了。 姬轩看着谢渊并没有付出太大的代价就硬抗住了这一击,眼中异色一闪。 不过他没有给谢渊休息的机会,短柄斧发挥出灵巧的优势,突然间变成了残影,而后回到原处举在头顶,让人生出他没有动过的错觉。 但这一瞬间,姬轩高举的伐木斧就如同啄木鸟一般挥了不知多少下,招招都朝着谢渊的面门挥去。 谢渊面对这前所未有的高速斧击,精神瞬间便集中到了极点,仿佛周围的时间都变慢,眼中只有那斧头的轨迹。 叮叮叮—— 又是密集如同爆豆的声音响起,谢渊的蛟魂如同风火轮,每一下都恰到好处的将斧刃挡下。只不过代价就是虎口的伤口裂得更开,鲜血顺着蛟魂洒落周围,变成了血色的屏障。 将这一串的斧击挡下,姬轩的斧头又已经蓄势待发,而后金光在谢渊的眼前如同太阳升起。 “开山式!” 这一下,神人的巨斧就在眼前爆发,谢渊心中警兆大作,怒喝一声,扳指中血气汹涌,灌入双臂。 蛟魂凝停一瞬,而后如同消失于天地一般,飙射而出。 天地一暗,金斧临身,蛟魂在金光中破开一线。 嘭—— 谢渊浑身一震,被这一斧劈得飞退,双脚在土地上犁出长长的轨迹。 他膝盖微弯,长枪一转,用力柱在地面,又犁出第三条深坑,十余丈之后才稳稳停住身形,面色微微发白。 刚刚那一下,身上的一个吊坠彻底爆开,谢奕之前赠他保命的护心镜光芒一闪,帮助承担了不小的压力。 饶是如此,谢渊还是受了些轻伤。 不过姬轩的狂暴攻势也停顿了下来。 吃了谢渊全力以赴的焚天灭道枪杀招,姬轩双臂发麻,悄然运力半晌,才终于恢复了知觉。 他不动声色的拿起斧头活动了一下,一步一步的慢慢朝着谢渊走去。 “谢家主果然比我想象的还强。 “也比幻术中制造的强得多了。” 谢渊持枪而立,微微笑道: “姬公子喜欢就好。” 姬轩脸色微微沉凝,自诩任何法门都不会输给同境的他,被谢渊结结实实的戏弄了一把,让他深以为耻。 谢渊看着姬轩一步一步的蓄势走来,手中的顶级玄兵再度凝聚起光芒,眼神微微一眯。 可称杀招的攻击,在姬轩手中就跟不要钱一般往外使。 两人纠缠了七日,谢渊固然在无比浑厚、宗师之境的大金河功支持下气息源源不绝,精神和状态尚无大碍; 这姬轩却也毫无疲意,看来无论是功法、天赋还是体质,他都是毫无短板,蜕变境圆满的内息和气血相辅相成,内外如一,生生不息。 这实在是谢渊遇到过的最强的同级别敌人。 甚至在他遭遇过的许多宗师之中,如那邓万是肯定比不过姬轩,而姚亦隆,死斗起来,谢渊也怀疑不会是姬轩对手。 谢渊已经将谢氏家主扳指中的血气调用起来,现今的血气境界,也等同于三变境的巅峰。 之前他凭借宗师级的大金河功,这个手段都不必用,姬轩尚是第一个逼他使出全部实力的对手。 不过法宝助力的气血境界、加上他本身功法的劣势,哪怕已经多次提升了血气品阶,但和显然修炼着最顶尖的根本法的姬轩相比,谢渊的血气境界还是有相当的劣势,只是差距没有那么大了而已。 他有优势的地方,在于破限的内息。不过姬轩的内外圆满如一,发挥出的威力便是一加一大于二,而谢渊的内外不平衡反倒有些掣肘,优势不能完全凸显,转化为碾压的胜势。 而论及功法,谢渊焚天灭道枪的精熟程度要胜过姬轩的战技,但他只学会了第一式,杀招威力还不够,之前的优势同样没能一鼓作气转为胜利,被姬轩威力超强、并且百兵之中杀力顶尖的斧法硬生生扳了回来。 两人斗到现在,都有些轻伤。 算来算去,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面对着几乎没有短板的姬轩,谢渊的短板被抓住凸显,硬拼之下有些吃亏,全靠浑厚的内息弥补。 真要取胜,还得是靠自己的长处。 谢渊盘算片刻,心里念头电转,决定不能再拖。 他望着气势逐渐升高、直高过周围大树的姬轩,做了个出乎对手意料的动作。 谢渊将长枪直接插在旁边地上,而后拔出佩剑。 姬轩眉头微挑: “哦?原来谢家主的剑法更比枪法还强么?” 他心头沉吟,谢渊的剑法或许高超,但是要说掌握着比焚天灭道枪还厉害的剑法……这世上没有这种东西。 精熟的剑法和稍显生涩的焚天灭道枪,能达成的效果最多也就持平,看来他是黔驴技穷了。 姬轩忽然有些遗憾。 终究是要结束了,就像一本好书到了尾声,姬轩颇有不舍。 他正要说话,却口唇顿住,眼神微凝,看着谢渊将那把长剑化成了一把大斧。 百变玄兵的奇妙固然姬轩多看两眼,不过他更诧异的则是谢渊将其变成了一把斧头,不由好奇的问道: “谢家主,你竟然也使斧头吗?” 他来了几分兴趣。 圣山上的战况按理不准外传,但其实只要有一定地位,都能探查到。 凭借姬轩的身份,谢渊的战法、资料,他想要便可以得到一个详细的报告。 但是他不屑于此。哪怕谢渊在圣山上暴露了许多,他却什么都没看,要凭自己来称量敌手。 故而看到谢渊掏出斧头,姬轩颇为意外,还有几分碰到同好的惊喜。 谢渊紧了紧手中的斧头,看到倒了一地的巨树,感受着周围林木森森,有些蠢蠢欲动。 “只会一点点。” 姬轩有些失望,不过他本也不认为谢渊会在这上面有多高明的造诣。 或者就算有点奇招,哪怕便是浸淫已久,又能是他的对手吗? 姬家的家传压箱底功法,那就是斧法,是从上古时期流传、又跟那位传奇教主取经了的。当世传承中,比姬家更会用斧头的,再也没有。 姬轩摇了摇头,平静道: “无论如何,既然谢家主要以利斧和我来战,那也是值得尊重的了。” 他似乎颇为欣赏,毕竟斧头在武者中算是偏冷门的兵器,特别是高手近乎绝迹。 他缓缓将斧头放低,成反手同握的状态: “既然如此,谢家主,我便用我最强的一击送你上路。虽然你不是宗师,但是这一战之后,我想我可以突破了。” 姬轩的伐木斧亮起了莹莹金光,只是瞬间就光芒大作、不能直视。 “开山式并不是我的绝学,接我这一招吧。 “破——天——式!” 姬轩猛地一撩,伐木斧自下而上抡了一个半圆,斩出一道高达十丈的金色斧芒! 看着那巨大的避无可避的斧芒破开空气、破开地面、一路斩开深深的沟壑冲着自己而来,谢渊早已经双手握着宣大斧,静静等待。 斧芒未至,凛风先行。 飓风一般的风压和气势吹得谢渊衣袍上下翻飞,全身都微微刺痛。 不过这阻碍不了谢渊挥斧。 谢渊双手握斧,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狂涌如沸的血气,怒涛百丈的内息,都被这一口吸起,灌注到了斧刃之中。 无比幽深的黑芒在斧刃上凝聚,纯粹的黑色吸收了一切光线,耀眼的金光完全照不亮这样的斧刃上。 望着巨大的金光斧芒袭来,谢渊蓄势待发。 破千军! 斧刃划过玄奥的轨迹,一横一竖趋近于同时斩出。 巨大的十字黑芒无声无息的出现,迎向那道金色斧芒。 姬轩的瞳孔骤然一缩,望着谢渊挥斧的样子、望着那道斧芒,第一次出现了十分剧烈的表情变化。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恐怖而没有声息的黑芒轰到了自己的斧芒之上。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万籁俱静,只有细微的刺啦声,是两道斧芒的细微交锋。 一点点一点点的,黑色十字将金色斧芒侵蚀、嵌入,而后,击破。 姬轩的瞳孔映照出战果,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黑芒将自己引以为傲的最强一击拦腰斩断,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他还来不及泛起震惊的情绪,全身就显得暗沉。 虽然黑色十字攻破金光之后已经被削弱到极点,但残存的那一点斧意仍然幽深得让人心悸,袭到了姬轩的面前。 他浑身战栗,身上顿时亮起层层绚烂的光芒,击出最强一击后的空虚被宝物覆盖。 轰隆隆—— 连续的爆破声响起,一点看起来不再起眼的黑芒轰在那层层叠叠的护盾上,却势如破竹。 姬轩被爆炸直接抛飞,当空呕出一口赤红的鲜血,还没落地就蒸发成烟。 他勉强翻身,落在地上,一个踉跄,用手才勉强撑住。 脸色白得如同白纸,姬轩望着谢渊,一脸震惊,直接失声道: “你怎会这样的斧法?”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谢渊看着气息不断波动、狼狈不已的姬轩,淡淡道: “你使得,我使不得?” “破天式是教内的秘传,外人怎能练得?” “我这不是破天式。” 破天式比不上自己进阶的破千军,实践便足以证明。 姬轩紧紧皱着眉头,望着谢渊,神色变幻不定: “不!你会破天式,而且……掌握得极为完美。” 他满心满脑都是疑惑。 为何谢渊会破天式? 那一击里面,绝对有破天式的影子! 会就罢了,更重要的却是他对这斧技的掌握。 浸淫其中许久的姬轩,一眼就看出谢渊对破天式的掌握,甚至还在自己之上! 这怎么可能? 明明自己已经是家族不世出的天才,对斧法的学习一日千里,长辈无不称赞,声称如同先祖显灵、教主转世,同族同境,乃至教内近百年来,于这一道都没有比他更具天赋者。 但谢渊的斧技,姬轩看得出来,近乎完美。 那一斧挥出,就如同先祖留下的观想图传道卷,一丝一毫没有多余,一挥一斩正得奇妙。 那一刻,姬轩几乎以为是先祖在自己面前示范。 “怎么可能?” 姬轩喃喃的将心中想了不知多少遍的问题问了出来。 他不信同境界还有人比自己的斧技更强,更不信能做到完美无缺、如同先祖示范的地步。 谢渊不知他在嘀咕什么。 斩出这样的至强一击,他的消耗也不小。 和姬轩纠缠这么多天,大战小战无数次,饶是谢渊大金河功绵绵不绝,此时精力也有些见底了。 眼睛瞟了姬轩一眼,谢渊眼神一凛。 一击虽然重创了对手,但是却没能击杀。 若是再冲上去奋起余勇,当可将这平生至强之敌斩落此地。 但是谢渊不准备再纠缠了,莫名的不安袭扰着他。 反正这家伙应该没有余力再追击,麻烦也算解决。 谢渊脚步一转,收起长枪和斧头,直接往后飘退而去。 “等一下!” 姬轩看到谢渊的动作,一下惊醒。 他大喊一声,一道斧芒再度劈出。 暗淡的金光和普通的蜕变境发出的气劲没什么两样,慢悠悠的勉强追上谢渊的脚步,就像有心无力的中年男人,啪的一下软倒在地面,砸出了一个浅坑,还没谢渊脚步踏出的深。 当然,能发出来已经不错了。 谢渊躲都没躲,脚步不变,不过还是回头瞟了一眼满脸不甘与震惊尚未褪去的姬轩。 他看到姬轩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阴沉,有些决绝。 眉头一皱,谢渊陡然感受到背后的气息开始波动,本来已经十分虚弱的姬轩,似乎功力开始上涨,气质也逐渐产生了变化。 他要干什么? 谢渊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这家伙,竟然想开了? 还是想不开了? 甚至要突破境界来击败自己! 谢渊脚步陡然凝住,一下转身朝着姬轩,猛冲而去。 不能让他突破! 虽然此时状态如此不稳的姬轩突破之后也好不了太多,而且这样突破对本来道途圆满无缺的他来说有些隐患。 但真让他突破到宗师,状态同样大不如前的谢渊恐怕毫无机会! 这家伙,真是一点也输不得,偏执成狂! 宁愿冒着牺牲前途的风险都要胜这一场,纯纯的疯子。 谢渊眼中杀机浮现,准备不管所有,先将姬轩杀掉再说。 不过谢渊才扑到一半,就看姬轩的气势突然停止了上升。 然后,披头散发如同疯魔的姬轩陡然扭头,望着旁边的山坡。 周围的这一片山林已经被两人的大战清空,树横木断,露出了一个断崖来,正背着阳光。 谢渊一边提防着对手,一边跟着姬轩转头去望。 一片狼藉的深山战场十分寂静,微风拂过,穿过树林,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除了谢渊和姬轩,似乎并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的动虫鸣鸟叫。 安静得有些怪异。 平静的山坡忽然响起了嬉笑之声。 山坡后好像有好几名年轻女子正在交谈,如同大宅的后院,嬉笑打闹,迅速接近。 待到笑闹声就在近前时,动静突然一歇。 山林恢复了寂静,似乎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再过片刻。 山坡上忽然凭空浮现了数道窈窕娇俏的影子。 那影子背着阳光,只看得到轮廓,然而那轮廓起伏,高峰深谷,曲线曼妙,让人口干舌燥。 影子姿态各异,婷婷立在山崖上,却各将最美好最绰约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哪怕只是影子,已经让人目眩神迷。 更关键的是,虽然背着阳光看不真切细节,但那些女子分明只是身穿薄纱,里面若隐若现,似乎什么都没有。 只是看到这些俏丽身影,谢渊已经有些枯竭的血气就开始加速运转起来,气血翻涌。 谢渊瞬间提起警惕,将强行运转的血气压了下去。 “嘻嘻~” 站在最前面的那道影子发出了一声轻柔的笑,嗓音柔媚软糯: “两位公子,怎么在这里打将起来了?” 这声音柔柔沙沙,只是一句话,就好像钻进了耳朵,像一根羽毛轻轻的在里面拨弄,让人麻酥酥的,身体发软。 显然,这发声的女子和她的姐妹,不用看面容,光看身姿、听声音,就是顶级的尤物。 然而姬轩的脸色一片漆黑,十分难看。 “八玄女……你们在这做什么?” 姬轩冷然道。 领头的捂嘴轻笑: “姬公子果然不解风情。深山老林,好哥哥们碰到我们姐妹,怎的如此凶狠?” “是呀姬公子,我们几个弱女子,碰到这里的虎豹熊罴,精壮匪徒,可怎么办呀?” “姬公子,奴家穿得少,身子有些冷呢。” “姬公子,这里可没有其他任何人,你无论如何做,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哦。” “不如我们在这里结舍住下,静享天伦……” “姬公子……” 八名俏丽女子纷纷开口,一时各色嗓音、各式话语同时往姬轩耳朵里钻,如同魔音灌脑。 一瞬间姬轩就脸色一白,气血翻涌,压抑不住胸中的气血,噗嗤一声涌出血来。 “呀!” “姬公子!” 惊呼声纷纷从山坡上响起,那些黑影皆是一动,或双手捧心或原地乱转,各露出担心的模样。 姬轩神色沉凝,抹去嘴角的血液,定定道: “合欢长老竟派出你等来对付我,看来是做好和我姬家全面开战的准备了?” “姬公子何出此言?” 领头的女子声音讶异,有些委屈: “奴家对姬公子十分敬重,虽然心中仰慕非常,就连做那梦时都常常梦到姬公子……但碰见您却不敢靠近,只希望您走得越远越好呢。” “就是,没有情趣的男子,实在是没有滋味。” “真以为姐妹稀罕他。” “还不如角先生!” 姬轩听着女子们的奚落脸色阵阵变幻,然而却没有驳斥,只是凝眉道: “让我走?” “不然呢?莫非姬公子你还真想一个人,大战我们八名姐妹呀……而且就这副模样?我怕你体力不够呢。” 为首的妖娆女子吃吃笑道。 她这样调笑着,眼神却是稍微转向了谢渊,惊异之色一闪而逝。 她们接到主人命令,紧赶慢赶,生怕姬轩把谢渊给打杀了。 结果……好像和她们想象中的不一样,甚至完全相反。 若是再晚来一步,姬轩大概就要被谢渊打死了? 那可是姬轩啊! 哪怕就是一些宗师,面对他都得如临大敌。 八名妖姬在山坡上不动声色的彼此对视,眼神中显然都看明白了姐妹们的想法。 怪不得主人前所未有的动情,一定要她们把谢渊捉回去,捉不到她们也就不用回了。 也怪不得谢渊如此年纪就坐上了陈郡谢氏的家主之位,的确不凡,甚至能胜过姬轩。 姬轩听出女子的言下之意,试探性的往后退了两步,见八玄女果然没有动作,气势顿时一松。 这样的变化,被谢渊敏锐的捕捉到,心中顿时凛然。 什么样的人,会让一向睥睨的姬轩这般忌惮,甚至是露出死里逃生的表情? 他难道觉得自己就算是突破到宗师,也不会是这八个妖艳女人的对手? 姬轩确认了八玄女不是找自己的,眼神微动,问道: “合欢长老找他,是有何要事么?” 他的手指着谢渊。 为首女子眼眸一转,微笑道: “姬公子这么想知道,不如妾身将你一起带上?极乐宫里有好多兄弟姐妹,一直馋姬公子得紧呢。” 姬轩听得如此轻佻之言,脸上怒容一闪而过,却一言不发。 他只是淡淡道: “谢家主对我而言还有大用,合欢长老,不会杀了他吧?” “杀?咯咯~不会不会!” 女子捂着嘴: “主人爱他爱得很,一定会对他百般呵护、轻怜密爱,好生含在嘴里的。” 姬轩听得这话,脸色微微一动,看向谢渊,眼神中甚至有了几分怜悯之意。 他有些遗憾,似乎觉得谢渊这等于就死了,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为首女子背着阳光,俯视着姬轩: “姬公子,你要是真舍不得,奴家可就将你一齐拿下,好好亲热亲热了。” 姬轩听到这明显的威胁之语,面色沉凝,竟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最后看了谢渊一眼,转身就走。 谢渊望着姬轩离去的身影,将这一切从头到尾收入眼中,心头沉凝。 他不知道这八玄女是谁,但是从姬轩无比忌惮的态度来看,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或许这八个人一起,胜过许多宗师,至少胜过姬轩。 谢渊看着八名女子娉婷袅娜的下了山崖,窈窕的身姿似乎没有重量,飘飘荡荡的就到了面前。 这时谢渊才看清楚她们的长相身段,艳丽清纯,端庄妖冶,高挑娇小,丰腴玲珑。 她们气质身材全然不同,却同样的美貌出众,同样的勾魂夺魄。 虽然各擅胜场,但她们都只裹着轻薄的纱衣,两点嫣红一道墨,细看便能看得见。 谢渊感觉只是靠近,小腹中就有一团邪火蒸腾而起,想要抒发。 他深色肃然,望着这队女子各持乐器,琵琶二胡编钟古琴,像是一队青楼歌女,却给他极为危险的感觉。 虽然从一开始一直都有被锁定的感觉,但谢渊也不敢再等她们靠近。 他身形一动,原地留下幻影,真身立即潜伏离去。 “铮——” 一道琵琶声响起,谢渊感觉周身气血逆冲,脚步不停使唤,直接栽倒在地。 他霍然抬头,望着为首的那女子,眼神中极为凝重。 明明感觉她们中并没有宗师,为何这音攻一出,自己竟然无法抵御? “谢家主身份矜贵,不识得小女子姐妹们也是正常。” 为首女子矜持一笑: “自我介绍一下,我们姐妹是合欢长老座下八玄女,平时奏曲儿跳舞都算擅长,包谢家主喜欢——嘻嘻,本来想说你肯定没见过,不过又想大家主恐怕什么都玩儿遍了。 “除了玩耍之外,伏击宗师,姐妹们也算凑合。八玄女同修古法,之前也杀过一次通了双桥的宗师老爷。 “所以谢家主,你就乖乖的不要动。奴家奉命请您回去,奉为上宾,是没有恶意的哟~” 谢渊听她说完,始发觉八女站在一起,隐隐有气机牵连,似乎同为一体,虽然单独实力不算顶尖,八人一起却功力倍增。 那女子捧着琵琶,慢慢靠近谢渊,伸出了素手: “谢家主不要反抗,我们请您回去,等主人享用完了,姐妹们再好好伺候你。八玄女向来同进退,您一人可享奴家八人服侍,保证天上人间,皆不及此间……” 谢渊听得心情沉重,自己不知怎么被那合欢长老盯上了。 这种淫窟,自己进去了恐怕直到被榨成人干,再也不用想出来的事情。 可是眼前这八人是专门为对付高阶宗师培养,自己就算是全盛状态,恐怕也不是敌手,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怎么办? 谢渊新心念电闪,眼神陡然一凝,露出决绝神色。 拼了!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谢渊手上如同幻影般拿起斧头,凝聚黑光。 那女子看他动作,纤手如同起舞般在琵琶上一拂,一连串的音节发出,朝着谢渊袭来。 谢渊感觉周身劲力被阻隔了一瞬,而后就继续奔涌,灌注进了斧头。 他骤然提斧,朝着为首女子当头劈了过去! 在那女子惊惧的眼神中,宣斧黑芒爆发,直接将她劈成了两片儿。 谢渊愣住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斧头,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难以抵御的敌人,怎么一下就变得如土鸡瓦犬? 其他的妖艳女子同样呆滞,对眼前的一幕同样无法理解。 而后其中几人齐刷刷的转头,看着末尾的那名女子,怒目圆睁: “蕊姬,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你怎么突然断了阵法?没了元姐儿,我们如何成阵?” 那蕊姬一直低着头,闻言慢慢抬起美艳的脸,却是一脸平静: “八个人才能组成的阵法,实在是错漏百出。” 其他几女愕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蕊姬”一抬手,所有人身上的链接全部被阻断,气息迅速跌落。 她望着谢渊,陌生的脸上露出了他熟悉的清浅微笑: “你的身子怎么又被人盯上了?真是个香饽饽。”(本章完) 第312章 潜龙榜一 谢渊怔了一下,看着那陌生而妖冶的脸上露出了不符合气质的恬静微笑,还有那十分熟悉的沉静语气,顿时又惊又喜: “慕姑娘?!” “蕊姬”微笑一下,身影一阵模糊,顿时变了个人。 一头乌发挽成发髻,垂落一绺到得背后。身量比刚刚更拔高些,极为高挑纤细。 五官精致绝伦,如同旷世的画作走到了现实,又似清冷的月宫仙子落下凡尘。 她一袭白衣胜雪,衬得皮肤更是白得透明,立在那里,似乎在发光一般。 刚刚的艳女虽然勾人心魄,和现在一比却是让人难忍的庸脂俗粉。 她站在最后面,美得让周围的佳人全部失色。明明平起平坐的几女,现在却都成了衬托她的丫鬟。 正是慕朝云。 剩余的六名女子看着蕊姬突然变成了这一名陌生的绝世佳人,都是大惊失色,惊呼怒叫道: “你是谁?蕊姬呢?” “你怎么会潜进来的?” “找死!” 旁边的女子看到突兀出现的慕朝云,顿时神色发狠,手掌一翻,一把匕首朝着她捅了过去。 嗡—— 一阵奇异的嗡鸣响起,林间一下暗了下来。 慕朝云纤手一翻,一手白、一手黑,身周突然出现了八卦阵法,以她为中心,笼罩了周围的几名女子。 女子们身上染上了或黑或白的光芒,神色都有些凝固。 她们还未来得及反应,慕朝云就轻描淡写的一挥手。 阵法光芒大炽,噗通声连响,六名女子接连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谢渊愣愣看着慕朝云轻描淡写的料理了这几名女子,收了阵法,朝着自己款款走来。 望着那思念许久的容颜,谢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然后先是一记马屁送上: “慕姑娘的实力看来比以前更利害了!轻轻松松就解了我的困局,不愧是天才宗师慕姑娘!” 慕朝云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露出好笑的神色: “区区三变境,阵法被破,她们单个还不是你的对手,收拾她们不算什么。” 谢渊望着这一地尸体,点了点头。 不过想到之前那为首女子给自己的巨大压力和难以抵抗的感觉,他有些好奇道: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是灶教合欢长老精心培养的‘八玄女’,是一群特殊的武者。 “她们,是合欢长老专门为了对付双桥皆通、也就是飞龙榜级别的宗师而准备的。” 慕朝云解释道: “她们每个人的生辰、体质、天赋都是专门挑选,从小在一起同吃同住,练功修行,演练阵法。 “等到八玄女之阵大成,这八个人碰上一般的宗师,对方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谢渊眉头一拧: “不到宗师结阵,竟然有这么强?” 慕朝云缓缓点头: “虽然我刚刚说看不上她们,因为人越多的阵法错漏越多,但从小在一起的她们可以大大减少失误,不容小觑。 “这八玄女之阵,其实是上古时期‘九天玄女变’的残阵。还记得我给你讲过这个上古大阵吧?” 谢渊微微一惊,连连点头。 慕朝云之前跟他闲聊时,讲过一些上古的传奇阵法,这九天玄女变就是其中之一。 这门阵法早已失传,但古籍中记载颇多,因为其威力、战绩实在是十分惊人。 相传只需九名彼此相合、实力并不算顶尖的女子结成阵法,九天玄女变足以落仙。 换到现在,就是九名最多初入宗师的武者,阵斩大宗师而毫发无损。 不过随着天地剧变,这等上古神通尽皆失传。 只是没想到合欢长老那里还有残阵,养出了颇具上古玄妙的八玄女。 怪不得姬轩看到八玄女都生不出什么抵抗之心,用这八玄女来对付他们,可以算是大材小用了。 慕朝云缓缓道: “合欢长老的势力极大,这一脉是灶教有数的强大分支。本来八玄女是她专门用在不方便宗师出手的时候做奇兵的,比如某些遗迹只能宗师以下进入,那八玄女出手其他人连去都不必了。这次倒落在你身上。 “不过这样的培养方法让她们无望宗师,她们便在三变境不断积累功力,其实实力颇为不凡。你现在这副模样,哪怕没有阵法也胜不过她们。好在被我察觉了。” 若不是慕朝云突然阻断阵法,让那为首女子没及反应愣神一瞬,恐怕也不至于直接被谢渊斩杀。 谢渊一脸感慨,不动声色的拉起慕朝云的小手: “还得是你助我啊!” 慕朝云俏脸微微一红,偏过头道: “其实你兜圈子本来都把她们甩开了,不过我想见见你,就又追了上来。” 她手轻轻一挥,谢渊身上亮起一点微不可查的白光,然后直接消散,正是姬家利用传送阵做的玄妙手脚。 这一路谢渊一直没有在原地停留,故布迷阵虽然没瞒过姬轩,倒是让更后来的八玄女云里雾里,团团乱转。 还得靠慕朝云不经意间指引方向,八玄女最后才追的上来。 原来是你把鬼子引过来的? 谢渊哭笑不得,怪不得总觉得背后还有什么在追逐,结果却是慕朝云。 早知道是她,自己就不用跑的那么辛苦了,甚至把姬轩交给她来处理都行,自己只需要摇旗呐喊。 慕朝云看了看四周的战场,澄澈如同湖水的双眼闪过一丝异彩: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不是姬轩对手,也没想到你能让他如此狼狈。看来你在谢家过得不错。这么些日子,进步不小。” “凑活吧……你怎么真混进天外天了?” 谢渊好奇道,同时微微蹙眉。 就算慕朝云实力不凡,天机术高超,但是进了这魔窟,也得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实在是太危险了。 慕朝云理了理发丝,轻描淡写道: “确实费了点心机,冒充进了八玄女之中。不过还没两天,就来找你了……” 她眨了眨眼,望着谢渊,本想道两人的缘分实在是不浅,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 “那合欢长老如此强大,在她身边潜伏岂不是更加危险?” 谢渊眉头紧皱。 慕朝云摇摇头: “但也因为她地位不俗,传承久远,在灶教中才更容易接触到秘密。而八玄女身份不一般,冒充其中之人会在极乐宫中少很多麻烦,所以我思虑过后,才小心设计,潜伏进来。只不过……” 她看了看一地尸体,显然好不容易打造的机会又要从头来过。 如果误导八玄女去其他地方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完不成任务也有麻烦。 而且最关键的是。 既然碰到了谢渊,不来看看她怎放心,也怎么甘心? 耗费合欢长老无数心血、也无比强大的八玄女就为了这个理由不明不白的团灭了。 可以说是死于异地恋。 谢渊还是觉得慕朝云做的事情太危险,好在他也打听到了消息。 “据司徒婉说,我们要找的人不在灶教里。” “嗯?” 慕朝云怔了一下,微微凝眉,而后想起什么,一脸古怪的看向谢渊: “你找她打听的?你……是因为这个被丢出来的?” 谢渊被司徒婉从府中丢出来是众目睽睽,消息自然不难听到。 “还好吧,我看圣女挺慈和的。” 谢渊轻咳一声。 慕朝云面容更是古怪,圣女慈和?再会拍马屁的人也不会这样说。 不过他敢这样去问,还是被囫囵着丢出来而不是分成两半,以司徒婉的脾性确实可以说一句对他和善了。 慕朝云面色迅速转柔,婉约如水。 他是专程为了我去冒险的……在凶名滔天的司徒婉面前。 “你真是笨。” 慕朝云叹了口气,轻轻靠进谢渊的怀里。 谢渊呵呵一笑,并没有说话,只是揽住慕朝云的娇躯,抚摸着她的秀发。 林中一时静谧而温馨。 虽然躺了几具尸体,但反正她们也没什么意见。 过了一会儿,两人稍微分开。谢渊扶着慕朝云的肩膀,神色十分严肃的看着她: “你的天机术,对你的损耗大不大?” 慕朝云眨了眨眼,微笑道: “你是哪听的积年谣言了?不是每个天机士都夭寿的。凭我在天机一道的天赋,倒没什么关系。” 谢渊一脸狐疑之色: “真的?” “骗你作甚。” 慕朝云表情恬淡。 谢渊还是不怎么信,认真道: “既然灶教里没有线索——我想司徒婉应该不屑于骗人。你就不用再去了。干脆跟我先回陈郡!咱们到时候利用谢家的势力网慢慢排查,仔细寻找。你以后少用天机术!” 慕朝云听到谢渊说要带她“上门”,顿时霞飞双颊,瞟了他一眼: “谁说要跟你回家了?” “咳,也不是就非要到那一步,只是先去暂住,暂住。” 谢渊龇牙道。 慕朝云抿着嘴,叹息一声,露出有些无奈的笑: “灶教我还是要去的。” “为什么?那里应当……” “司徒婉只说人不是灶教的,不代表灶教不知情。恰恰相反,司徒婉这样说,我觉得十有八九她是知晓内情的。 “那人的神秘实在是让我不解。我查了这么些年,最后从来都是无功,只有在灶教才有了这么一点蛛丝马迹,如何能够放弃?必须在这里找到线索!” 慕朝云眼神无比坚定,斩钉截铁的说道。 谢渊看着慕朝云少见的神情,如同偏执的战士,不达目的绝不甘休。只有在谈及家仇时,她才会露出这副表情。 慕朝云背负的是全族的血海深仇,谢渊没法劝解,只是低声一叹: “我不想你太辛苦,不想你用太多天机术。” 慕朝云神色稍霁,只是摇头: “怎能不用?除非大仇得报。” 谢渊知道是这个理,只得默默点头,心中忽然觉得自己的修为还是太低了。必须修行的更快些,才好帮得到慕朝云,让她不损害自己的身体。 慕朝云看他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么,露出温柔恬静的微笑,纤手抚上谢渊的脸庞: “你已经很好了。你看你成长的速度,让我都吃了一惊。这样下去,大概比我都要年轻许多就能成宗师吧?把我比了下去。或许很快,我都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还有谢家的担子也很沉重,如果不是在灶教找到了线索,我真想去陈郡帮你,真想去你的族地看看,去你故乡看看…… “你自己也要保重呀。” 久别重逢,慕朝云对谢渊的成长看在眼里,无论气质谈吐还是实力。 她却并不只是为他骄傲,而是觉得有几分心疼。这让许久未见谢渊的慕朝云清冷面容融作春水,无比温柔。 两人各有各的责任要去承担,即使很想在对方身边,却有心无力。 “再过一段时间,等我们都过了这难题,终会朝夕相伴的。” 慕朝云双眼清晰的倒映着谢渊的面庞,而后踮起脚尖,轻轻凑了上去。 蜻蜓点水的一吻,慕朝云脚跟收回,面庞发烫,低头有些不敢看谢渊的脸。 也不知是怎么了。 她只是觉得这个往日无忧的镖局少年现在成了愁眉不展的少年家主,却还要担心自己的事情,她心里就柔肠百转,忍不住想要和他贴近。 谢渊愣了一愣,脑袋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嘴唇,感觉那里还残存着湿意和一点香气,不由呆呆的低头看向眼前的佳人。 慕朝云余光看到他手上的动作,脸更红了。 她正待解释一下,突然被谢渊一揽入怀。 而后谢渊直接俯身低头,追寻起刚才的感觉。 慕朝云顿时瞪大眼睛。 她下意识的想要反抗,然而双手是如此无力,抵在谢渊的胸膛,不像推拒,反而像是逢迎。 罢了。 慕朝云脑中嗡鸣,叹息一声,藕臂温柔的穿过谢渊的腋下,轻轻抱住了他。 一群飞鸟扑腾扑腾的飞走了,羞于再看。 良久。 “唔……干嘛呀?” 轰的一声,谢渊直接被击飞,深深的嵌入了大树树干之中。 一阵娇羞无比的轻吟响起,话一出口,慕朝云自己都惊讶了。她从没想象过自己会发出这种声音。 这声音,一点也不像恼怒,简直像是,像是…… 她脸皮烫的不行,虽然看不到,也知道肯定红得如同要滴血。 双手一拉有些纷乱的衣襟,看着谢渊一瘸一拐的从树干中走出,慕朝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只不过钗横鬓乱,双颊如赤,这一记白眼与其说是恼恨,不如说是调情。 谢渊摸了摸鼻子,不经意间又嗅到手中香味,嘿嘿一笑。 “你还笑!谁准你乱……乱……谁准你手乱伸的?” 慕朝云十分羞怒,忍不住跺了跺脚,露出难得一见的小女儿情态。 这番模样又让谢渊心里一荡,胸中一热。 九天仙子落凡尘,不外如是。 “我手受伤了,有些不听使唤。” 谢渊胡咧咧道。 慕朝云狠狠白了他一眼,心跳不止。 她现在双腿都是软的。 刚刚说实话,自己脑海中完全是跟放电一般,根本反应不过来,等了许久闻到周围的血腥气才惊醒,本能的给了谢渊一拳。 虽然如此,她心里也很难对谢渊生出什么怨气,更多的还是羞意。 只是觉得这里实在是场合不对,若是换个地方,说不定…… 慕朝云悚然一惊,连连摇头,将脑海中可怕的想法甩了出去。 谢渊见慕朝云神色变幻莫测,动作十分古怪,一时也不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毕竟谢渊自己都是晕乎乎的。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故意的。 纯粹是不小心。 只不过…… 真软啊。 谢渊心中一荡,忍不住的回味。 结果周围突然腾起了火焰,让他一惊,从绮念中醒过神来。 看着慕朝云一脸红扑扑的给八玄女点起了火,脸上也看不出到底是本来的红色还是火焰的红。 谢渊眨了眨眼: “这是杀人灭口?” 慕朝云回头,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本来都要灭口!我得换个身份再入天外天。” 她手一挥,提前收集好的战利品都飘到了谢渊面前。 大概是出于让谢渊省力的心思,慕朝云没有让谢渊去掏战利品。 或许怕他的手又受伤不听使唤吧。 那时候慕朝云就不是害羞,而是真的大怒了。 “其他东西、兵器没什么用,拿着还容易暴露身份。这些丹药给你。” 慕朝云一股脑的将东西都给了谢渊,自己倒是什么都没留。 谢渊正好用尽丹药,老实不客气的将东西收下。八玄女的丹药不差,他的身家一下丰厚了许多。在外行走,没点丹药总是不踏实。 奇异的火苗在片刻间便将几名强大武者的身躯直接烧成灰烬,风一吹,灰烬随风飘荡,散去无踪。 慕朝云轻轻一跺脚,地面土浪翻涌,将带着焦痕和血液的土壤全部埋入了地底。她再拿出天晶莲,迷蒙的白光照耀着这片空地,片刻后才消失。 八玄女存在的痕迹,便从世上被抹去了。 慕朝云做完这一切,一脸平静,低声道: “姬轩应该已经回了天外天,带回了消息。我也差不多现在走了,去看看极乐宫的反应,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她没有留下姬轩,因为没什么必要。反倒是若姬轩和八玄女都在外同时死了,恐怕会引起天外天的轩然大波,对她不利。 谢渊极为不舍,但也知道她正事要紧,只得点点头: “慕姑娘,你千万保重。” 慕朝云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她静静看了谢渊一眼,红唇微张,轻声道: “你也保重。” 她素手一挥,光线流转,粗犷的传送阵轻咳间就布置好了,也不需什么小蛇小猫。慕朝云踏入阵法,身形面容一阵变化,变成了一个打扮和天外天教徒雷同的女子。 她最后定定看了谢渊一样,轻轻挥了挥手,而后便消失在阵法之中。 轻风吹过,阵法也如晨雾般扭曲消散。 林间一片寂静,除了谢渊寥无人烟,就像从未有人来过,而慕朝云也只是一场太过相思的梦。 谢渊长叹口气,有些惆怅。 不过他的手又不经意间动了动。 就算这是梦,也得是一场春梦…… 谢渊压下绮思,就算一直追逐的是慕朝云,此地还是不宜久留。 他服下两粒疗伤和恢复丹药,最后四顾一圈这大战连日的深山战场,而后身形一阵幽暗,消失在了原地。 出了绵绵大山,找到一个山边的城镇,谢渊才知道,原来自己被姬家弄到了秦岭深处。 这片大山东西纵横何止千里,是中原南北的分割线,迄今为止里面都有许多没有人踏足过的地方。 或许能找到上古遗迹也说不定。 谢渊知道有世家就在里面掌握着遗迹位置,不过谢家并没有在这里投入太多精力,故而也不知道具体的消息。 只不过明明自己是在陈郡入的天外天,一出来却给干到千里之外的秦地。 这天外天,是无处不在,还是就在头顶之上? 谢渊抬头,看着近了许多的大日,不由陷入思索。 辨明了方向,谢渊就往东边而行,准备回陈郡去。 这一趟出门比想象中要久一些,收获是十分圆满的。 就是不知道谢家这段时日没有自己,不知如何了? 不过谢渊旋即就自嘲一笑,反正平时自己也只顾修行,事情都由别人扛着,一个吉祥物而已,不坐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还想在谢家的一些分支据点打听消息,不过那些地方各属各支,不一定认他这个家主,说不定还要走漏消息,便也罢了。 一路越城而过,穿山越岭,遇水渡河,谢渊除了少数几次进城补给,其他时候都当起野人,就凭双脚飞驰。 这样虽然累点儿,一来比骑马要快些,二来更安全。他不知道还有没有魔教的人追逐自己,但是稳妥起见还是运足天隐术一路疾行。 到得虞州冀州的交界处,一座名分河的小镇。 谢渊略有疲累,入城稍歇,准备养足精神,再一日便直接奔回陈郡。 在一个小酒家里。 “三斤卤牛肉,一壶清茶。” 谢渊要了半个大侠套餐,垫垫肚子。 “好嘞。客官,小店的烧酒是分河一绝,您……” “不必了,来壶茶润喉就好。” “好嘞客官,马上来。” 小二麻利的擦了擦他面前的桌子,好奇的看了一眼缠得严严实实的“哨棍”,暗道大概也是个江湖客。 只是不喝酒只喝茶的江湖客,倒是少见。 谢渊倒也不忌酒,不过还在赶路,哪怕这些米酒对他的修为来说没任何影响,他也不想喝。 酒家外不时有骏马踢踏而过。 分河是冀州虞州交界地,算是两州交流的要道,自来人马不绝。 又是一队人马疾驰而过,听声音,倒还是少见的骏马。 以谢渊如今实力,周围风吹草动皆瞒不过他的五感,坐在店中倒也对店外如同眼见。 骏马如飞,忽而在远处顿住。 谢渊的筷子停在嘴边,神色一动。 而后他慢悠悠的将那卤牛肉送入嘴里,细嚼慢咽,听到了店家外有细微的脚步。 冲这里来的……冲自己来的么? 谢渊不动声色,手伸到旁边的蛟魂上,就要潜行离开。 他正选定方向,忽然神色变得凝重。 原来不知不觉间,其他几个方向已经提前有了人站在必经之路上,气息微不可查,细细探查才能感觉到,却极为沉凝雄浑。 是宗师。 “真是冲自己来的?可是,怎会暴露?” 谢渊满心疑惑,微微转头,看着店门口踏进两人。 一青年男子腰间佩剑,额缠英雄巾,左顾右盼,气势昂扬而洒脱;另一人背负双手,面色随和,气度潇洒,气息却十分浑厚。 熟人? 谢渊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崔垒和另一名崔家的宗师。 原来刚刚过去的是崔家的马队? 他微微皱眉,却见崔垒进店之后,笔直的朝着自己而来,直接在板凳上坐下。 谢渊盯着他,他盯着谢渊。 崔垒蓦地爽朗一笑: “谢老弟,别装了!你这张脸,比你的尊容差远了!” 谢渊依言露出本相,好奇道: “崔兄,不知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崔垒指了指谢渊手中的“哨棍”: “我刚刚路过还在想要不要在这歇脚,看了一眼还是决定下一处再说。不过这一眼,就瞥到你这蛟魂了。” “这你也认得出?” 谢渊看着手中缠得严严实实的长枪,有些不解。 崔垒得意的笑道: “你这布条看着普通,但是老哥我是谁?一眼就认得出是裹玄兵的,而且还得是顶级玄兵。” 谢渊有些不可思议道: “就算如此,你就一眼确定是我了?” “我没说确定是你啊。” 崔垒更得意了: “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过,顶级玄兵能有几个使?又是在离陈郡不远的地方。而且,我听说你最近不在家……” “咳。” 旁边的崔家长老打断了一下。 崔垒一下反应过来,呵呵一笑,自己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还真把你谢老弟碰到了。缘分,缘分!” 谢渊眼睛微眯。 这意思,自己离开陈郡的消息,不只族内都知道了,连崔家都知道? 可是他走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么快崔家都能与闻消息…… 内部再不齐,也不该像筛子一样被别人洞察秋毫。 谢渊望着崔垒: “崔兄,你们这是上哪儿去?” “就去陈郡!” 崔垒微笑: “你们谢家现在有些麻烦。看在堂姑姑的份上,咱们亲如一家,自然要来帮忙。” 谢渊的目光在崔垒和旁边的宗师身上来回打量,然后默默感受着店外隐隐呈包围之势的几名宗师,慢慢道: “不必了。我谢家的麻烦,自有谢家人来处理,其他人不用插手。” 崔垒呵呵笑着,转了称呼: “谢家主,咱们也是共过生死的战友了,怎么这么生分?” “哪里,我见到崔兄开心得紧。” “那你倒是松手吃菜呀!一直抓着蛟魂,喜欢用这么长的筷子?” “外面歹人多,蛟魂在手,我心才安。” 谢渊淡然道。 崔垒望着谢渊,忽而一笑: “谢老弟,反正都是去陈郡,不如同行?” 谢渊默然。 这崔家的人显然是去谢家趁火打劫的。 这么多的宗师,定是抱着趁谢家空虚、内外交困去施加压力,不让王家独美。 如果他在落在他们手中,不提安全的问题,只是隐隐被押送着去,那无形中崔家的气势就长出了好大一截。 要跟他们走就怪了。 谢渊双目中沉静如水,准备抖开蛟魂的缠布。 崔垒仿佛没看到谢渊的动作,只是捻了一筷子卤牛肉,放入嘴中砸吧砸吧,而后叹了口气道: “谢老弟,我忽然想起一事。” “崔兄请讲。” “咱们的切磋,都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开始。我都潜龙榜第一了,再不斗,咱就得去宗师境界斗了。” 崔垒目中精光闪闪: “我感觉谢老弟你的实力又大大进步了。” 谢渊望着跃跃欲试的崔垒: “那崔兄的意思是?”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崔垒一拍桌子,豪气道。 谢渊看着一脸豪迈、仿佛只是切磋的崔垒,又看了看旁边渊渟岳峙、静静站立的崔家宗师。 他轻轻颔首: “好。” 崔家的一大一小眼睛都是一眯。 感觉这谢渊,风轻云淡,似乎颇有底气的模样。 不过崔垒可不是瞻前顾后的人,他长身而起,大笑道: “好!谢老弟,请吧!” 两人来到官道旁的一处空地。 除了跟在崔垒身边的一名宗师,远处散落站着另外几人,遥遥连成一弧,成包围之势。 看来对谢渊的奇妙能力,他们有所防范。 只是看着几人装作不经意、不认识的模样,谢渊微笑道: “几位崔家的长辈想看,便凑近点看吧,何必如此辛苦?” 旁边的宗师老脸一热,同时暗暗点头。 一直都是他和崔垒露面,其他的人远远站着如同路人,可从没暴露,结果这谢渊一眼就看破了,果然是有几分特殊。 崔垒站定,对着谢渊,拔出长剑。 日头一照,长剑上寒光流转,如同秋水,显然是一把宝剑。 谢渊本欲拔出佩剑,却听崔垒阻止: “谢老弟,就用蛟魂。莫不是觉得老哥我不配?” 他昂着头,一脸不屑道: “哥哥我也是潜龙榜一,可不是吃素长大的!” 谢渊默默把佩剑收好,抖落枪布。 深蓝的枪身在阳光下显出亮色,蓝光荡漾,如同水波。 “崔兄,请了!” “谢家主,请!” 崔垒露出了认真的神色,见谢渊准备好,也不客气,当先持剑斩来。 谢渊在万妖山和崔垒并肩作战过,深知他的实力不俗。 而在那之后又有许久,如崔垒和王启文这般天赋,对过强敌,知耻后勇,只要给了时间,就会迎头赶上。 王启文的实力有了进步,崔垒同样如此。 此时的崔垒,比万妖山之时再跨一步,距离宗师,也就那么一丝的距离。 很强。 但还比不过姬轩。 谢渊才经过那场前所未有的酣战,此时虽然在崔垒的剑上感受到了丝丝寒意,却神色淡定。 他长枪一挑,精准的挑中崔垒宝剑的刃尖。 叮的一声,两兵相交,崔垒浑身一震,感觉到枪身上传来超出预料的大力。 他面色微变,本以为自己的修为是占着优势的,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只这试探性的一招,崔垒便不敢再留手,长剑陡然划过一个华丽的圆弧,剑罡喷发,长出一丈,却还长过谢渊的长枪! 谢渊一仰头,躲过这一罡气华斩。他尚未直身,长枪一抖,犀利的枪芒如同一道闪电,电刺而出。 崔垒只感觉眼前似乎暗了一下,一点寒芒激射而来,照亮视野。 不是天地太暗,而是这枪尖太亮。 明明只是刚刚看到谢渊动手,这枪尖就到了眼前。 他浑身寒毛直竖,长剑已经来不及回手。一道氤氲紫气从丹田处生发而出,飘散到面门上。 看似毫无防御力的烟雾竟然真的让谢渊的蛟魂慢了一慢,如同进了沼泽地里。 不过也就是一息的功夫,蛟魂光芒一闪,无双锋锐便破开这奇妙的防御,继续刺向崔垒面门。 但有这一阻,一息对这等实力来说便也够了。 崔垒已经长剑一竖,简简单单的朝天一炷香,剑尖挡在枪芒之上。 铮—— 长剑剧烈的来回摆动,如同钟摆,发出极响的嗡鸣,让人耳膜刺痛。 崔垒险些被自己的长剑剑背拍破脑门,连忙头一歪躲过去,却见谢渊的蛟魂刹那间又已赶到。 他心又提起,怒喝一声,强行控制住长剑停止摆动,而后运足力气,斩向蛟魂枪杆。 眼看这一剑就要劈个实在,谢渊长枪却忽然一停,恰到好处的避开长剑,竟然让剑法精熟的崔垒斩了个空。 嘭—— 紫色的剑罡先斩入泥土里,如同天雷劈下,炸起丈许高的土浪,形成了一个黑洞洞的大坑。 崔垒暗道糟糕,就见谢渊的长枪瞬间从极静变为极动,枪杆横扫,直接拦腰扫来。 虽然蛟魂只有枪尖是无双锋刃,这一枪杆扫来不过就是哨棍。然而如此分量,如此材质,又是握在谢渊手中,就算是真的哨棍扫来,也能将人拦腰扫断。 崔垒感觉着劲风袭来,神色变化。 谢渊的枪法实在是太犀利,攻势绵绵如同潮水。一招让他占得先机,自己竟然毫无扳回的机会,只能在狂涛巨浪般的攻势中疲于应付,如同在枪尖上起舞! 仓促间崔垒只得跃起,却见谢渊好似料到了他的应对一般,长枪又连连往上戳去,欲要当空将其挑落。 谢渊眼神沉静,和姬轩大战之后对和高手相争有所心得,知道一有优势绝不能轻易放过,不然让对手使出绝学,恐怕局势还生变化。 他的长枪招式绵密,一招接着一招几乎让人透不过气。趁崔垒在空中无处借力,谢渊斜向上击,枪尖若舞梨,几乎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漫天都是枪影! 崔家近的远的宗师们都看得面色沉凝,心中甚至紧张起来。 这样下去,崔垒要想获胜,只能先守住如潮攻势,等谢渊露出破绽、或者脱力! 然而看谢渊这已经精熟无比的焚天灭道枪,他真会露出破绽吗?恐怕只能等他这绝世枪法消耗太大,力有不及。 但在这之前,崔垒需要先坚持下去,静待机会…… 宗师们判断出了局势,只得暗暗为崔垒鼓劲。 面对谢渊的刺空枪法,崔垒浑身紧绷,脚步忽而轻轻巧巧,当空连点。 明明无处借力,竟然让他在谢渊的枪杆和劲风上连连踩踏,使出妙到毫巅的身法,凌空躲避谢渊的枪招,而一直没有落地! 饶是谢渊一心对敌,此时也满腹赞叹。 这身法从没见崔垒使过,真正的在枪尖上起舞。 在他的焚天灭道枪前做出如此闪避,崔垒尚是第一个。 不过这样躲,看他能躲多久。 谢渊枪势加急,崔垒就一直没落地,如同灵巧的雨燕,在狂风暴雨般的枪势中穿梭。 再坚持一会儿,他恐怕坚持不住了…… 宗师们拳头都慢慢握紧。 谢渊身形沉凝,站在原地看着崔垒,静静的等他露出破绽。 崔垒神色严肃,长剑随着身形自然而然的划过。 连续闪烁中,他似是不经意间闪到谢渊头顶的位置。 谢渊又是一枪刺去,崔垒的身形却突然一凝,不再躲避。 怎么回事? 宗师们大惊,暗道崔垒糊涂。 凭空无力,这时出剑,哪得威力? 太年轻,太急躁,太糊涂! 崔垒却不管那么多,一直的闪躲让他憋屈。 眼瞅机会来临,他双目中紫电闪烁,大喝道: “谢老弟,该吃我一招了!” 他长剑陡然一刺,如同紫气长河浩浩荡荡,凌空压来! 谢渊神色一肃,不敢留手,大金河功起了五重波涛,宽阔大江上是惊涛骇浪。 天地微暗,枪影一闪而过,正中紫气长河。 轰。 蓝色和紫色光圈一下爆发,在空中炸开绚丽的烟。 光影之中,崔垒凌空倒飞,一个空翻落在地上,却不复潇洒,踉跄两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惨淡。 望着尚未消去的绚烂烟之下,谢渊手持长枪,静静挺立,崔垒苦笑一声,干脆仰躺在地: “谢老弟,我输了,你走吧。”(本章完) 第313章 局面恶化 谢渊长枪一抖,看眼仿佛生无可恋的崔垒,身形一闪,从他旁边踏过。 围观的崔家宗师身形微微一动,还是站住脚步,目光复杂的打量着只剩一道淡淡影子的谢渊,还有躺在地上的崔垒。 竟然这么快就输了。 崔垒可是他们崔家这一代的骄傲,也是现今崔氏年轻人中最有希望冲击大宗师之境的天骄,更是在最新的潜龙榜单中名列榜首,距离宗师一步之遥。 原本战前他们以为崔垒能够亲自拿下谢渊; 斗到一半他们觉得保持平局也还不错; 到得后来就看崔垒能不能坚持许久、寻觅机会反败为胜了。 结果最后一哆唆,崔垒直接放弃僵持,使出绝招想要和谢渊硬碰。 这一招平素里或许还能死里求生、出奇制胜,但他在半空中闪躲了半天,又不是宗师,胸中之气早就力竭。 而更重要的是,硬碰硬之下,谢渊的底气丝毫不输于他,甚至犹有过之。 一招之下,胜负就见分晓。 败得如此干脆利落,崔家的众位宗师都是微微叹息。 这一战分毫没有取巧之处,就是正面对抗,然而谢渊的实力竟然完全在崔垒之上。 他们没有想到,谢氏的这名少年家主成长竟然如此迅速,天赋如此可怕,一时更生出不想让他轻易走掉的念头。 只不过看着躺在地上的崔垒…… 走近的崔家宗师沉声道: “起来吧,堂堂崔氏子弟,赖在地上成何体统?” 崔垒嘿嘿一笑,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随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满不在乎。 那宗师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你故意放他走的?” “我可没放水嗷!” 崔垒连连摆手,而后叹息一声,略微有些落寞: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最后发现不需要……老了,老了啊!” 那宗师没理他碎碎念,眉头微蹙: “你知不知道拿下他,对我们的好处有多大?便是讨价还价的余地都多了许多。王家对谢氏步步紧逼,我们要是落后,真让王家控制了陈郡,下一步逼的就是我们了。” “叔,这不是没拿下吗?侄儿实力不济,没办法啊没办法。” 崔垒笑眯眯的。 “哼。那你也不该把这边放开让他走。” 那宗师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 谢渊是直接从崔垒身边掠过的,击败崔垒之后,这边便是包围圈的空处。 崔垒眼睁睁看着谢渊走,就在地上摆烂。 谢渊掠过之后,宗师们硬要追也不是不行。 虽然谢渊速度快、秘法奇,但既然已经锁定,硬追个百里几百里总能追上。 但看崔垒好像没有此意,崔氏的众人意见不一,便也懒得做那难看之事。 崔垒见宗师们不置可否,只是摇摇头: “我就知道这潜龙榜做不得数,什么第一名,根本不是别人对手。现下名头又被谢家摘取咯……” 其他宗师更是无奈,三榜的名声影响力不算小,特别是飞龙榜和天龙榜。即使世家往往在这上面藏拙,却也不得不推出几人配合朝廷的阳谋,以稳固名声地位。 潜龙榜虽然没有那么关键,但恰好风暴中心的谢渊是榜上有名的。谢家在这关键时刻若由谢渊取得头名,对内对外都是一次不大不小的震慑,肯定不是崔王二家乐于见到。 虽然这里没多少人,不说就行了……但这种东西,崔氏也不屑于去隐瞒,特别是看崔垒这态度。 崔垒呼了口气,摇头走向自己的骏马: “我准备回清河了。” “不去陈郡了?” 旁的宗师讶异的问。 崔垒头也不回道: “我去本来就是想找谢渊唠唠,既然都碰到了,打也打过了,我还去干什么? “实力不行,就回去修炼。早点突破宗师,还能再把他揍回来。 “与其去跟王家的人蝇营狗苟,费尽心机,还不如自个儿修行。别人都不欢迎咱们,没劲!” 眼见崔垒直接打马调头,往清河的方向赶去,众宗师面面相觑,都是摇头失笑。 “罢了,咱也走吧。” 领头的那宗师叹气道。 “崔垒说的也没错,咱崔家何必去跟王家争这争那,倒落得跟他们一样的腥?” “让他在朝堂在江湖留名千史,咱们好好修行咱们的,到时候一剑捅穿那群伪君子的皮。” “不过,咱不是……” “别人家主都不欢迎,何必再去自讨没趣?懒得去了。” 为首的宗师悠悠道。 他一弹长剑,鸣音铮铮,直上云霄。 众人同样拨马回头,又往来处洒然而归。 谢渊潜行百里,见后面没有追兵,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不小心落入崔家宗师的包围圈,其实还是有些惊险的。 毕竟现在两家可不是多么友善,他一个谢家史上最弱家主,哪怕只是被人胁迫了落面子,也是对谢氏的奇耻大辱、巨大打击,而他本人恐怕也得在家史留名。 现在已经入了虞州地界百里,距离陈郡不过五百里之遥,不到一天尽可回族地了。 谢渊于是不再歇气,天隐术一运,云龙步一踏,大金河功浩浩荡荡支撑着消耗,往陈郡的方向疾行而去。 傍晚时分,谢渊终于看到了谢氏族地宏伟的大门。 回归家中,谢渊一路疾步,先到了家主的大宅,去探望谢奕,也给崔萍君请安。 屋内。 崔萍君依然在谢奕的病榻前静坐,而谢灵韵在旁百无聊赖的看着一本小人书。 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崔萍君轻轻唤道。 一名丫鬟推门而入,行了一礼: “夫人,家主回来了。” “家主?” 崔萍君和谢灵韵都愣了一下,齐刷刷的站起身来,往外望去。 谢渊从院内走了进来,向崔萍君行了一礼: “叔母,我回来了。” 他又望着谢灵韵,笑呵呵的叫了声: “灵韵……又在偷懒?” “什么叫偷懒!练功练了一天了……你没事吧?” 谢灵韵下意识的反驳,可是看着谢渊风尘仆仆、衣衫破损的模样,瞬间语气变低,有些担忧。 “这不好好的?” 谢渊将双手摊开,呵呵笑着。 崔萍君眼中则光芒一闪。她身为宗师,自然能看出谢渊这一去一回,气息大有变化,似乎实力有极大的进步。 不过见谢渊无碍,她自然关心起另外一件事,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 “渊儿,你……” 谢渊点点头: “我已经取得了治疗失魂症的秘方。” “什么?” “太好了,太好了!” 谢灵韵和崔萍君各各神色大震,情绪激动起来。 谢渊直接把装着两样绝种药材和药方的锦盒拿出,递给崔萍君: “据说这是上古秘方,是一位大医所研制的。但是他自己也没有真正用过,所以到底能不能有效,其实……” 他说得委婉,这种东西哪有打包票之事?他见母女俩太过激动,怕她们期望太高,不由先劝解道。 “我省得。就算是风寒之症,也不敢说药到病除,何况这种病症?但是只要有希望,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崔萍君一脸红润,如此久以来第一次有了点喜意。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看起药方,随后眉头微微一蹙: “这些东西,还真不简单,好多都许久未现世了。嗯,治疗失魂症,若是简单的药反倒怪了。诶?你竟然已经取得两种么?” 崔萍君霍然抬头,阎王血果和幽冥回魂草早就绝种,只听说寥寥数处遗迹或有出产,还不知能不能寻到。 没想到谢渊不只药方,还已经拿到了两样特别难寻的药材? 崔萍君目光复杂,他出去满打满算还不到一月,竟然将事情办得这般好,自己还许多收获的模样。但这些东西全都不是凡俗之物,中间波折,岂是轻易? 她既是惊叹于谢渊逐渐成长,又是感慨: “渊儿,你辛苦了……谢谢你。” “叔母,您说哪里话?” 谢渊一正色: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二叔当初说救我不需要我谢,我救灵韵他也不谢我,如今也是一样。本是一家人,何谈这些见外话?” 崔萍君点了点头,柔声道: “你说的是,是我见外啦。但,你还是辛苦了。” “应该的,也还好。” 谢渊呵呵一笑。 谢灵韵眼神一直滴溜溜打转,生出无比希冀的神色: “这真能让爹醒过来吗?” “很有希望。但这上面的东西……得让人好好去寻。” 崔萍君又看了眼药方,微微颔首,又似乎有些犹疑。 谢灵韵的大眼睛瞬间爆发出极为闪耀的光芒,一阵欢呼,然后直接跳到了谢渊身上。 “诶?干嘛呢!” 谢渊霎时有些尴尬,虽然兄妹俩颇为亲密,但是两人都不是小孩,而且崔萍君还在这看着呢。 崔萍君果然皱了皱眉,呵斥道: “灵韵,成何体统?还不快从你兄长身上下来!” 谢灵韵嘿嘿一笑,又跳了下来,不过还是紧紧抱着谢渊的手,眼神亮晶晶的: “我就知道你厉害!” “行了行了,别天天吊儿郎当的,等二叔起来看见你还是气血二变境,小心打你的屁股!” 谢渊摸了摸谢灵韵的头,威胁道。 崔萍君微微蹙眉,觉得兄妹俩说话做事都有些过密,不是十分符合大家族的礼法,特别是小丫头本来就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但是谢渊才立大功,崔萍君也不好对他说什么,只是对着谢灵韵: “匪猴儿,别缠着你兄长。他才回来已经疲累,哪有精神跟你闹?” 谢灵韵听母亲这样说,才放开谢渊,关切道: “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了。” “不碍事。” 谢渊摇摇头。 他见崔萍君刚刚说到药材时有些为难的样子,不由问道: “叔母,这上面的东西许多都是西域的古物,确实不好寻。其他的咱们家里应该能想办法拿到吧?” “嗯。若是平素时候,倒也没问题。” 崔萍君罕见的有些犹疑,然后轻叹道: “我见你才回来,本来想让你休息一下,没想现在让你烦心。” “叔母哪里话,我精神好着呢。” 谢渊笑道,静待下文。 崔萍君微微点头: “你不在这一月里,族里倒还是那样。不过没几天你离开的消息便露了出去,谢闻那群人又在闹你不管事,离家出走云云……倒也罢了,这些我和你七堂叔都应付得来。 “但前段时日,天云圃那里出事了。” “天云圃?” 谢渊挑挑眉头,面色变得严肃。 天云圃是谢家掌控内的一处上古遗迹。虽然谢家势力庞大,枝蔓延伸天下,但是上古遗迹这种东西实在罕见珍贵,谢氏握在手中的也不过五指之数,而且不是每一个都有什么大用。 这天云圃就是其中之一,并且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因为这处遗迹虽然不算广大,只有个矮山大小,却是土灵十足,气候温润,最适宜种植各类药材、乃至培育天材地宝。 天云圃一直是谢家最大的药材供给之地,甚至许多独有特产天下只此一家,便连王家和崔家都只能在陈郡来求取,实在是不容有失的重中之重。 “天云圃出了何事?” 谢渊赶忙问道。 崔萍君神色有些凝重: “之前有人盯上了天云圃的出产,运送药材的车队连续遭遇袭击,东西全部被劫走了,押运的长老也被击伤。 “而这几天,甚至一个车队都没有放过来,族人在天云圃里固守不出,车队都已经断了。” 谢渊霎时皱眉。 长老被击伤? 药材运输中断? “敌人是谁?” 谢渊沉声问道。 崔萍君微微摇头: “还不确定。被打伤的长老,甚至看不清敌人的身份……后来有其他更强的长老去找,却没有收获。 “不过多半,是王家找的人。” 谢渊听得眉头紧蹙。 连谢家的长老都看不清敌人身份?那这袭击者的实力恐怕极为强大。 而另一个,族内的强力长老去找了之后,却一无所获,然后也就不管这事了? 谢渊神色有些微妙。 崔萍君见他品出味来,轻叹道: “这是他们出题呢。” “是他们干的吗?” “应该不至于,但是却会借题发挥。” 崔萍君笃定道,族内还不至于分裂到动武的地步。 谢渊缓缓点头,听崔萍君继续: “谢闻管着药房,虽然跳得最厉害,但是一说出手就绝对不去。而其他的几名资深长老,都在静静看咱们的反应。” 谢渊有些着恼: “天云圃被劫这种大事,他们都坐得住?” “他们说家主不在,不敢擅动。药房供给这几天已经短缺,谢闻将这事大肆宣扬,许多族人颇有微词。” 谢渊顿时眉头紧皱,开始思索。 虽然谢奕之前就给他留下方略,以保全根本实力为主,该放弃的势力都放弃。 但是天云圃显然是谢氏不能放弃的命门。 王家显然知道谢家的关键在哪里,一看有不接招的迹象,就瞄着要害来了。 仅仅只是断供几天,全族的修炼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谢渊哪怕在铁衣门、龙腾镖局时,也是有药汤、药浴辅助的。 天地灵气缺失,武者修身修己,也得补充。 若无充足的资源,不管是大家族还是小武馆,人才就不得成长,武者修为停滞乃至倒退,那都是致命打击。 而另一方面,武者没有资源,和百姓吃不饱饭差不多,哪怕再忠心,也是会怨声载道的。 若是再这样持续下去,那谢渊这个家主之位确实就坐不住了。 族内的反对派们显然就是打这个主意,先放任不管,冷眼旁观。 但是。他们就不怕王家插手久了,就算把自己弄下去,他们也收不回来么? 谢渊一阵气恼。 说的再团结再识大体的势力,真内斗起来,不可能不损害大义,最后都会造成难以估量甚至难以挽回的损失。 而这,正是敌人乐于看见的。 有些人总觉得自己上位了能力挽狂澜,殊不知上来之后又有他人反对,到时候谢家将会陷入一个糜烂的循环,直至被内外越演越烈的问题彻底打垮。 谢渊脸色沉凝,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于从全局从长远看问题,一下就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及可能的坏结果。 这都不是他当不当家主的问题。 谢渊其实觉得哪怕自己最终不坐家主之位,只要谢家仍然按谢奕的规划发展的好,那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看来,让这些人折腾,不服自己又互相不服,的确只会将谢氏带入深渊。谢奕一早就看到了这点。 谢渊呼了口气,沉声道: “这事必须尽快解决。” 崔萍君见他识得要害,点了点头,轻声道: “所以我们手下无人可用,你不在,我就先想了个办法,你别见怪。” “见怪?叔母这话说的,您的主意我从来都是信服的。您说就好。” 谢渊客气道。 崔萍君嗯了一声,叹道: “我向清河求援,准备引崔家的人来和王家的斗。若是崔家赢了这一阵,我们或许付出些代价还能将天云圃收回。” 谢渊愣了一下,想到分河镇里碰到的崔垒等人,脸色略微有些怪异。 等于说,他们还真是来帮忙的?是崔萍君请来的外援? 但是自从碰到他们后,谢渊再也没见后面有人追上来的动静。 联想到自己赶他们走,以清河崔氏的傲骨…… 谢渊咳了一声,道: “或许他们不会来了……” 他将分河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崔萍君和谢灵韵目瞪口呆。 谢灵韵愣了一会儿,一个激灵: “喂,你都能把崔垒几枪戳翻啦?” “运气不错,一开始占得上风,没让他还手。” 谢渊点头道。 谢灵韵嘶了一声,像才认识一般上下打量着谢渊。 崔垒和王启文是他们这一代年轻弟子的翘楚,向来是头面人物,不过年纪也要比他们稍大一些。 谢家虽然有谢维,但是数次切磋对上两人输多赢少,略差一丝。 故而崔王两人,在八大世家的年轻弟子之中威望甚隆,一直是被视作同代魁首的。 结果谢渊这还要小个几岁呢,都越“纪”而战,战而胜之了? 谢灵韵虽然一直觉得谢渊厉害,但总觉得好像还没到那个程度。 现在一看,才发现同辈天骄,已经被他掀翻落马,落在了后面。 自家这个兄长,自己仰慕之人,都快走到了山巅上。 刚认识的时候,两人还并肩作战呢…… 谢灵韵一下有些懊恼,少有的生出要刻苦的动力来。 崔萍君也露出赞赏之色,叹息道: “渊儿你功力进步的真快,你二叔听到肯定欣慰非常。” 谢灵韵则嘀咕着: “刚刚发的新榜,崔垒可是潜龙榜第一呢。现在岂不是换你坐了?哟,我的榜一大哥!” 她说着说着,变得兴奋,替谢渊高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谢渊闻言,则是出神一阵。 曾几何时,潜龙榜还是他触不可及的东西,那时他觉得能登榜就算小有实力,榜上六七十的师兄师姐都是高手,甚至自己还颇有扬名的动力。 但后来功力越高,这个东西他越发不在意。 哪怕现在突然就成了潜龙榜魁,谢渊心里也没几分喜气。 他的眼界已经不在这里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渊只是摇了摇头,不过崔萍君略高兴一会儿,就蹙眉道: “但是若崔氏的人被你‘劝’走了……” 她看着谢渊,欲言又止。 倒不怪谢渊,明显崔家的人有些其他想法,崔萍君是想得到的,只是别无他法。 “我无意让崔家获利,只是如今却还得重新计较了。” 崔萍君叹了口气。 谢渊点点头,他绝对信任崔萍君现在心系的是谢氏。 这么多年来、包括自己坐上家主这么长一段时间,崔萍君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损谢利崔之事,完完全全做好了一个谢氏主母该做的事情。 而这次她请崔家外援,也是权衡利弊之后唯一也最好的办法了,若是谢渊是她,也会这样做。 若崔萍君是为娘家牟利,那早该露出端倪;若是为己为名,却反而该强撑着避嫌。 但她都没有,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选择,不管别人会不会有其他看法,的确是真正的主母风范。 只是现今,好像得想其他办法了。 谢渊沉吟一会儿,问道: “之前去巡视过的资深长老,是哪几位?” “没有几位,只有龙武院的谢秉长老,去过一次。” 崔萍君说道。 “谢秉……” 谢渊缓缓点头,有了计较。 第二天一早,谢渊先去谢氏武库拜会谢伏。 谢伏拿眼一看,便见谢渊功力大涨,气息深沉,不复往日单薄,顿时极为满意: “罢了,看在你这出门一趟收获颇丰的份上,便不计较你偷懒之罪。” 谢渊苦笑一声,他倒是想偷懒,或者留在谢氏武库安心潜修,可惜没那么简单。 在谢伏的指导下演练了几遍焚天灭道枪,瘦老头捻着胡须,慢慢道: “本来觉得你宗师之前掌握一式也就够了。可是看你功力,看你悟性,或许可以考虑往后练练。” 谢渊连连点头。 人间太平他已经十分精熟,只需要不断练习增加熟练度,提升境界而已。倒是只有一式七招,光凭枪法还不能应对所有情况,甚至占了优势碰到强手也有可能因终结不能而让出局面。 他早有继续往后面习练领悟的想法。 不过练了一会儿,谢渊就又早退了。谢伏虽有不满,但也知他事务繁杂,只是摆摆手叹息道: “去吧,杂事敷衍过,修为才是根。等你修为上来了,什么蝇营狗苟什么魑魅魍魉,皆不过枪杆一扫的事情。” “伏长老说的是。” 谢渊深以为然。 但前提是局面能等让他修为提上来。 出了谢氏武库,谢渊没有回自己院里,而是直接转道,去了龙武院。 进了那演武场,谢渊一眼便看到谢秉站在练武的人群之前,默默监督着弟子练武。 他还真喜欢指导人练功,像一名沉默而负责的校长。按理说他这身份地位,不用每天亲力亲为。 谢渊走到他身边,静静站了一会儿,却一句话也没说。 谢秉本来没打算理他,却见谢渊沉得住气,瞟了他一眼。 他忽然拍了拍手,让练功的弟子们停下。 “家主有什么点评的?” 谢秉问道。 谢渊看着子弟们都拿着枪,是一群主修枪法的气血三变境。 他摇了摇头: “步法不精,手法薄弱,腰腹无力,出枪绵软。这样去跟真正的高手比试,怕是接不住人一招。” 子弟们都有些骚动,不太服气,但碍于身份没有喧哗。 你谢渊有什么本事?厉害是厉害,还不是靠着资源小有所得。 大家都是一个境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枪法宗师。 谢秉眼光微闪,问道: “那你以为,枪法该怎么练?” 谢渊没有回答,只是拿过头排一名子弟的长枪。 “我示范一遍。” 谢渊平静的说了一句。 他骤然枪出如电。 晴空起了霹雳,空气被刺穿的呼啸炸响。 龙武院弟子们耳膜生疼,然而声音刚刚传出,谢渊已经连出数枪。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这不是焚天灭道枪,而是谢渊看了会儿他人练枪,使出他们刚刚用的招式。 然而同样的枪法,谢渊只是第一次使出,却还比这些同样三变境的弟子们强了不知多少,完全是两个境界。 出枪如电闪,运劲若雷鸣。 这一套霸道的枪法,谢渊直接得了三味。焚天灭道枪之下,一切枪法脱不出藩篱。 旁边的子弟看得目瞪口呆,没想明白怎么同样的枪法,他使出来的威势和自己判若两人。 等到最后,谢渊长枪微收,顿了一下。 弟子们眼前骤然亮起一道极为闪亮的光线,其他再也看不见。 等恢复了视力,谢渊已经收枪伫立,而他们还在呆呆愣愣的回味那最后一枪。 “最后那是焚天灭道枪,你们看看就行了。” 谢秉淡淡的声音响起。 弟子们如梦初醒,眼神皆有些复杂。 原来枪法还可以这样使。 不是往常长老师长们没有更强大的示范,只是谢渊可不是长老师长,而是跟他们同境界、甚至更年轻的同辈。 长老们多强他们都觉得正常,但是同境之人这么强,他们才知道差距到底多大。 不过这样说明,至少他们还可以做的更好,并不是境界的限制。 哪怕不如谢渊,却可以靠近。 子弟们想着刚刚的示范,皆是若有所思。 谢秉望着将长枪丢还回去的谢渊,等他走了过来,道: “我会再去的。” “啊?” 谢渊倒有些没反应过来。 谢秉魁梧的身躯挺立,望着又开始练习的子弟们: “怎么斗争,都不该牺牲这群年轻人的前途。 “你治家如何我不知道,但你能教人。实在不行,你就到龙武院来。” 谢渊闻言,露出笑容: “好。” 当天下午,谢秉便整装待发,直接往天云圃所在地而去。 消息很快便长了翅膀一般传遍谢氏族地,不知多少人露出异色。 有长老连连摇头,脸色阴沉: “谢秉这个首鼠两端的家伙,那谢渊一去龙武院给他许诺点蝇头小利就变节了。鼠目寸光!等成为家主,想怎么安排还不就怎么安排?” 他对左右这样说,完全不提自己的谋算中可没有让谢秉上位或者扶持龙武院的计划。 药房的谢闻也是跳脚,神色明暗不定: “这谢秉,怎么又乱来?一点没点大局观,真让那谢渊坐这位置,谢家能好么? “可恶至极,本来再给我个五天十天,药房一空,到时候我就直接弹劾家主不作为!这下倒好……罢了,他也不一定能这么快解决。” 谢闻眉头皱着: “不过谢秉实力这么强,真被他把王家打跑了怎么办?唔……没事,到时候天云圃恢复供应,我药房倒是正常运转,也有好处。 “嗯,左右我不吃亏,这就叫双赢。” 谢闻想通之后,心情稍定,不像其他长老那般跳脚,静观其变。 谢秉的动静破坏了许多人的计划,让人暗恨。 这谢渊,一回来就搞小动作,真是招人烦。要是他在外面没回来或者哪怕晚些回来就好了…… 听闻谢秉出动,不少族人也安定些许,期待着强大的龙武院长老彻底解决问题,恢复大家伙的供应。 不过许多长老没那么乐观,王家出手必定不好对付,得看谢秉要多久才能解决了。 但谢氏族内的局势稍稍安定下来,谢渊刚回来处理了这个麻烦,稍稍歇口气,静静等待谢秉的好消息。 而他也有时间好好总结一下自己这次天外天之行。 在自己院里的练功房里,谢渊点上一株凝神香,静静盘坐。 连番大战,圣山纵横,谢渊在实战中熟悉了自己现在的实力,好处不少。 夺得圣火,教主洗礼,谢渊功力大增,血气大进,实力再次飞跃。 而后便是和姬轩的连日缠战,谢渊尚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强的对手,纠缠中战技与日俱增,进步极大。 谢渊闭目将战斗一一在脑海中过了遍,感悟良多,微微颔首。 而后其他的,治疗失魂症的方子也拿到了,跟丈母娘也请过安了,慕家的事情也有了一点点进展,而最后还见到了慕朝云,温香软玉满手满怀。 这也是极大的收获…… 此次天外天之行,事后来看,可称圆满。 谢渊满意的点点头,总结过实力进步和诸次战斗之后,时间已经过去许久。 他呼了口气,放松些许,神思飘忽: “现在我也离宗师很近了。目前修行上,就是内外不一,内息太强,而血气相对来说,有些弱。” 谢渊有些沉吟,境界的提升比自己预计的都快,这血气的问题,现在就得想办法了。 那最后的佛韵迟迟不得,看来是没什么佛缘,该从其他地方想办法。实在不行,谢氏武库去找个转修功法,早做打算……当然这样损失有些大。 谢渊一时犹疑,顷刻间下不了主意。 “灶教教主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谢渊又在想着。 求佛问道,不如求己。是指功法么?还是其他。 谢渊两手各取出东西来。 一枚铜钱,和一个金灿灿的佛牌。 那铜钱一直普普通通,从张均一那里赢来,谢渊也不知有什么用,或许就是个纪念。但他又总觉得,这或许是身上最有用的东西。 摇了摇头,看不明白先不细究,他又看向变得金灿灿的佛牌。 佛牌上一尊大佛慈眉善目,熠熠生辉,端坐宝座之上。 而宝座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出现了熊熊滔天的红莲业火。 谢渊看着这和之前大为不同的佛牌,望着火焰炙烤中的佛像,忽然心头有所触动。 (本章完) 第314章 佛韵,不灭! 谢渊感觉自己的视野突然变了。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站在不知多高处,又似乎站在很近处,看着一个灰衣芒鞋的年轻和尚。 这是一处石头搭建的佛寺。 说是佛寺,只是因为里面有许多僧侣,但建筑风格看起来原始而粗糙,一点也不像现在的佛寺,而且大殿里也没有佛像。 大殿中只有同样衣著简朴的老和尚和一些年龄不一、形貌各异的僧人,甚至还有留发居士,颇有些混乱。 谢渊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起来像是在送别。 全都是西域人,多半是个西域小庙,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香火的模样。 谢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目光扫过一圈,又停留在中间那个年轻和尚身上。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向着老和尚拜别,然后转身离开了石头小庙。 他的神色十分坚定虔诚,在虽然衣着简朴但有着同样神色的同门的目送中,一路往东而去。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 谢渊看着这名僧人越过雪山,越过沙丘,越过高原,越过古国、战场、河流、高峰。 他一路讲经说法,传授经书,扶弱济穷,发展信众,渐渐的在沿途建起许多佛寺,培养了不少新的僧人。 每在一处留下佛种,他就翩然离去,继续前往下一处佛光未照之地传播信仰。 在这样的旅途中,僧人遭遇了许多凶险,却屡屡凭借佛法化险为夷,渐渐从佛经中领悟出了不俗的武学,有了一身惊人的艺业。 他逐渐老去,从高鼻深目、面庞白净、朝气蓬勃的僧人变成了风霜满面、目光沉静、眼角生纹的大和尚。 直到有一日,他走到一条在阳光下金灿灿的百丈大江,顺江又行千里,也未见尽头。 他有些疲累了。 他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东方古国,天下中心之地,大江沿岸就该是中原核心。 那如果在这里开山建寺,传扬佛法,想必也能让无边佛光,普照天下。 僧人站在江边,随手折下一根芦苇,踩在上面渡过宽逾百丈的大江。 而后他选定一处山势开阔之地,与一路上逐渐聚集的追随者与弟子一起,开垦荒山,伐木搭梁,立下一间小庙。 和那最早的小庙如出一辙。 等到小庙建成,大和尚刻石立碑,题了两个字,就立在山门之处—— 般若。 小庙于是有了名字。 和尚广收弟子,点化信众,小庙愈发壮大,弟子逐渐繁多。 临到坐化之前,和尚总结毕生所学,留下七十二门绝技,而将其中最根本的一门金钟罩,传给了继承寺庙的弟子。 谢渊望着承接住持之位的和尚身上亮起了一点莹润金光,虽然细微,却不生不灭,坚定如一。 他略有所悟。 而后一眼万年。 谢渊看着那点金光随着小庙壮大不断传承,保卫这间山寺渡过无数劫难,跟随住持一脉的传人降妖伏魔、护佑众生。 这点金光分成了千份万份,在中原各地生根发芽,出现了许多简化版本,甚至流落到了江湖之间,成为了寻常的功夫。 他隐隐看到了其中一点微弱之光从冀北到雁州又传到了云州,最后在一处小镇生了根。 但这天下的这一脉硬功,最先却都是从这一点金光传承而来。 谢渊若有所思。 金光继续在般若寺传承下来,历代传人皆坚守着护卫山门、保佑众生之责。 直到有一日,天地生变。 火雨从天而降,红莲业火燃烧大地,众生尽皆哀嚎。 一点金光骤然亮起,佛陀现于世间,顶天立地,盘坐莲台。 他头顶火雨,台镇地炎,一点金光如同大日,笼罩人间,不受末日侵扰。 任天崩地裂,金光不灭。 谢渊仰望着那尊大佛,而那大佛微微低头,慈和的目光俯视着他。 轰的一声,谢渊脑海中如雷声炸响,所余只有佛目的灿然金光。 不知过了多久。 谢渊回过神来。 手上仍是那个金灿灿的佛牌,一尊大佛浑身金光,莲台下是无边业火。 谢渊望着这火,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管是刚刚的幻象中还是这佛牌上的火,好像……和之前在焚天灭道枪那里看到的有些像?不,不是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谢渊点了点头。 他知道那火是什么,是灶教教义里描述的末日焚天之炎。 “所以,灶教教主给佛牌开的光、添的火,激发其中佛韵?” 魔教之主给般若寺传人送的佛牌开光,点化自己? 有点复杂。 谢渊心中有些古怪,但是没及细想。 因为自己眼前已生变化。 【佛韵:(9/9)】 最后一点佛韵原来就在身边,谢渊没有去深思这是不是便是“求己”之意,这一行字体慢慢消散,而多了新的东西出来。 【金光万年,业火不移,你领悟了“不灭佛意”。】 一点虚无的金光在体内燃起,照亮丹田。 如同小小的烛火,轻轻摇晃,并不耀眼,却无比坚定,似乎亘古不灭。 谢渊修行多年的根本法滋养出的血气,再加上其中蕴含的圣火之意,此时都被这一点点金光全部包裹。 暗藏金赤之色的血气被这金光照耀到的部分,直接变了颜色,成了纯粹的淡金。 并不十分耀眼,却静静盘旋,有若实质般稳定、纯粹、毫无杂质,只有不灭的金色,淡淡闪烁。 【不灭金钟罩·第一层:(1/1000)】 谢渊望着眼前的这行字,感受着体内丹田那一圈笼罩在金光下的血气所产生的变化,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喜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思虑了这么久的事情,原来就在身边便得解决。 不灭金钟罩! 天下所有外练硬功的源流,以及尽头。 般若寺的根本绝学,七十二绝技之首,号称金光不破,血气不灭。 谢渊曾在慧觉那里见识过,确实几乎要将人都打死了,那功法都还没破。 而稍微不注意,金光滋养,他竟然就恢复过来。 谢渊一直想提升自己的外练功法层次,最好的自然便是用不灭金钟罩替换,他也这样幻想过,但也仅仅是幻想。 不灭金钟罩是般若寺的不传之秘,就算是寺内也只有住持一脉的弟子可以修行,他一个外人,连和尚都不是,怎么有机缘学会? 结果机缘就来了。 谢渊没成想,这佛牌带来的佛韵,竟然便是不灭金光。 真是多亏自己修行努力与人为善! 哪怕只有腹中的那一圈血气被转化,谢渊也感觉到了大大的不同。 若凭这一丝血气施展金钟罩,防御不比任何特制的蜕变境层次保命法器差。 若拿来攻敌,那更是势大力沉,佛法无边,突出一个若听不懂劝人向善的经文,那该看得懂和尚的拳脚。 谢渊高兴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始评估: “不灭金钟罩层次极高,入门便是气血蜕变境,三次蜕变对应三层。现在转化的程度,相当于刚入一变境。” 外练功法的问题解决了,现在就是要将本身的血气转化。 同脉同源,金钟罩转化为不灭金钟罩,自然既没什么损失又无比契合。 只不过这么高阶的功法,转化起来却要些时间。 等到全部转化,谢渊的实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只不过不知要多久…… 谢渊沉吟片刻,然后试探着催动血气开始运转。 【不灭金钟罩·第一层:(16/1000)】 “?” 只是动了一下,功法的反应就很大。 腹中血气稍微轮转之后,还未转化的血气被那一点不灭佛意一照耀,便迅速转化为不灭金钟罩的淡金色血气。 “这么简单?这不灭金钟罩……不会是假的吧?” 谢渊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越高阶的功法越难修行这个固有概念似乎被打破了。 但转化后的血气之强大不言而喻,而眼前的面板更是从不骗人,一直是他最好也最值得信赖的鉴定手段。 看着血气随着运转迅速被转化,眼前的数字跳跃般的迅速增长,谢渊觉得这比看存款不断增加还舒爽。 他一边继续运转功法,一边看了一眼那金光不再的佛牌,心里明白一切都是这不灭佛意起了神效。 感谢教主? 感谢慧觉和尚? 谢渊心里念头纠结,渐渐沉入了功法的转化之中。 数日之后。 【不灭金钟罩·第三层:(2681/3000)】 谢渊在静室之中,终于完成了功法的全部转化。 此时的不灭金钟罩,已经到了对应气血三变境后期的层次,离宗师十分近了。 他一身血气都莹润着淡淡的金光,凝聚的有若实质,如同金色的沙粒在血脉中流淌。 和气脉中波光粼粼、金光闪耀的宽阔大河倒是相得益彰。 谢渊随意挥了挥手,感觉手上凝有庞大的力量。 不只是血气,体魄又在这个过程中提升了,近乎宗师之下能达到的极限。 他拳头轻轻甩了甩,室内忽然响起轰轰的震响,有风在宽阔的练功房中呼啸,旁边药架上的瓶瓶罐罐都开始震颤。 巨大的力量还不熟悉,谢渊颇有些小心翼翼。 然后他又心神一动,周围便凝聚出一个淡金色的倒扣金钟。 这颜色比起之前的金钟罩还要淡了不少,近乎透明。 然而那莹润稳定的金光似乎自亘古便如此,不移不动,不生不灭,有若实质。 哪怕只是薄薄一层、淡淡一点,望之却让人生出绝不可破之感。 谢渊的安全感都多了起来。 望着身上的淡金色光芒,他手一挥,仍然如臂使指,轻易将金钟化为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笼罩向全身各处的小小盾牌,可以加强特定区域的防护。 就如同一直修的便是此法一般。 数日时间,将功法完全转化,既有金钟罩和不灭金钟罩本是一脉相承、祖宗和后代的关系,也脱不开佛牌佛意乃至玉佛寺方丈给的念珠佛宝之功。 全部加在一起,才有了谢渊如今的不灭金钟罩。 这下谢渊的根本功法,终于没有了短板。 般若寺的镇寺绝学不灭金钟罩,没有比这更能弥补谢渊弱项的功法,甚至短板直接成了长处。 不过或许也算不得长处。 毕竟谢渊一身功法,现在看来简直是豪华。 外有般若寺诸绝技第一的不灭金钟罩,内有金陵姚氏傲视群雄的大金河功,甚至就连打法也是可称天下第一枪法的焚天灭道枪。 这些顶尖功法会于一身,哪怕在般若寺、在谢家、在任何大势力,都得引人羡慕嫉妒,牙关紧咬。 天下间能有他这配置的,寥寥无几。 慧觉和张均一应该能有,然后那姬轩定然是。 还有司徒琴,不管是父亲留的还是母亲给的,应当不缺。 不过这些人练的功法都是一脉相承的,谢渊倒是吃的大锅饭。 好在这些大锅饭彼此并不冲突。 诸绝学聚于一身,现在谢渊除了内外境界不平衡之外,或者说修为还不算高之外,再没有任何短板,没有敌人可以抓住的弱项。 再碰到姬轩的话,虽然血气境界略低,但是凭借破限的内功以及胜过他的杀招斧技,一丝优势在这个层次的切磋中,完全可以变成胜势,不给任何机会。 而若是突破到了宗师,这一身本该是更高层次才使的绝世功法,才会发挥真正的威力。 那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实力? 谢渊悠悠想着,自己也说不清。 但也不重要,现在谢渊已经不在意宗师以下的境界,甚至潜龙榜第一的名头都无动于衷。 功法的问题解决,他的目光已经瞄着突破宗师去了。 走出静室,虽然练功数日未曾洗浴,但是顶尖内外功夫在身,谢渊身上几乎称得上无垢,还有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气。 不过习惯性的,谢渊还是泡个药浴,由云竹和侍剑准备。 只是往日有许多小心思的两名娇俏侍女,今日看着谢渊,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少爷的实力又提高了是不假,但是平素看他俊逸面容和匀称的上身,两女都面红心热,想入非非,觉得献身也不是不可以,甚至说是很期待了。 今天看着少爷,却觉得……心如止水。 云竹和侍剑觉得自己简直升华了。 她们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十分担忧。 自己还这么年轻,甚至都还没给少爷真正的暖过床,亦不知云雨是和滋味,难道就断了欲念了?那到时候少爷想要了,自己配合不得怎么办?说不得,只能给自己下点药了…… 谢渊不知道两个俏丫鬟的小九九,只是感受着一池药液,有些沉吟。 他的供给还没受影响,但是在全族的修炼资源都开始短缺的情况下,这么一池水忽然让他有些良心不安。 怎么生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感觉? 只是这一次,自己是坐朱门里的那个了。 “云竹,龙武院的谢秉长老有消息传回来了吗?” 谢渊问道。 侍立一旁的云竹恭谨的回道: “少爷,还没有。” 她的确是颇有能耐的,不止能照顾谢渊的生活起居,现在当家主的大丫鬟也不在话下,谢渊交代的任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想在前面,简直是完美秘书。 相比较之下,侍剑就有点憨了……不过谢渊只是稍微给了点资源,指点了几句,俏侍女就已经成为了蜕变境的高手,以她的成长环境、年龄和资源,可以说比族内许多谢氏子弟的天赋都高。 谢渊缓缓点头,又问: “族内近几日怨气重不重?” 他问的直接,云竹却不好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一顿,道: “谢秉长老走得久了点儿,许多族人有些担忧。” 谢渊对此并不意外。一段时间没有进展,怨声载道不管是有人组织的还是自发的,可以想象。 他呼了口气,沉声道: “再等几天吧,我相信龙武院首座的实力。” 除了谢伏,谢秉便是族内宗师的第一梯队了,其他宗师至多和他持平。 这是属于飞龙榜前列的战力,顶级宗师,真心办事的话,天下没有太多难得了他的。 于是谢渊耐心等待,继续熟悉着功法大进后的实力,耐着性子练功。 不少长老都关注着他的动静,见他老神在在的,也暗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定力倒好,比他们坐得住。 又过了五天,族内的喧哗都快压不住了。 毕竟住在谢氏族地的人,还没过过这种资源短缺的日子。 就连陈郡的甚至整个虞州的药行都快被买光了,哪怕许多普通的平日他们看都不看的药材,此时都被财力雄厚的谢氏族人们炒成了高价。 但这样的日子不可能一直忍下去,修行资源是武者的命根子,弦绷紧了,是会断的。 就在族内势力已经蠢蠢欲动之时,谢秉回来了。 天边,一道身影歪歪扭扭、忽高忽低的接近谢氏族地。 门房早就看到,招呼护卫在门口如临大敌,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接近。 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落在族地门口,然后一头就栽倒在了台阶上。门房几人面面相觑,仔细辨认了下这浑身是伤的人影,霍然一惊: “是、是谢秉长老!” 往日气势强大、身如标枪的谢秉这么狼狈,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所以一时根本认不出来。 他们手忙脚乱的将谢秉抬了进去,而后消息便如飞般在族地内传了开来,压也压不住。 等谢渊接到消息、急急赶往谢秉的家中,看到的是病榻上气息微弱的谢秉。 已有几名长老、包括药房的谢闻在这,面色都是十分严肃。 谢渊沉声道: “秉长老伤势如何了?” 谢闻慢慢道: “全身都是伤,不过最重的还是后腰的一道贯穿剑伤,还有胸口的一掌。两者的劲气都浸入内腑,盘桓不去,破坏着他的身体。 “还好回来得快,命是保得住的。但能恢复多少,还要看如何治疗。” 谢渊听得眉头一皱: “掌?剑?是两名高手?” 谢闻缓缓点头: “两个不弱于他和我这等修为的高手。”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怪不得…… 谢渊呼了口气,事情比想象的还棘手。 “不管用多少东西,动多少族库,一定要好好救治秉长老。” 谢渊斩钉截铁道。 谢闻看了他一眼,慢声道: “家主,你是不是忘了,药库现在都快空了?” 谢渊扫了他一眼,冷声道: “应急之用何在?不要告诉我现在就被你用光了。” 谢闻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谢渊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客气一声叫他家主,他不知道自己的势力、威望还有实力和自己差距多大吗?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反对他吗? 谢闻面色微沉,不过这里还有其他长老默默注视,又是谢秉病榻前,他沉默一下,只是淡淡道: “有是有,但那是最后时……” “秉长老是为家族出战,这就是危急时刻,立即取药给秉长老救治之用!” 谢渊直接打断了他。 谢闻脸色顿时一黑,正要继续唱反调,忽然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 “不必,我自己的藏药还够。” 谢秉醒了过来,偏头看着床边说道。 谢渊闻言,立即走近: “秉长老,你感觉如何?” “死不了。” 谢秉摇摇头: “可惜敌人势大,未能完成任务……” 谢渊握住他的手,宽慰道: “我知道了,秉长老好好养伤,不用再操心。” 谢秉自顾自道: “但敌人身份我已经摸明了。一个是大内供奉袁珍,一个,是姚余一。我一开始以为只有袁珍一人,本来都要赶走他,却中了姚余一的埋伏,而后抵抗不住,受了重伤。” 谢渊缓缓点头,表示明白。 “家主,既然是皇室和王家联手做的局,你要尽快决断,不然天云圃恐怕以后都不属于谢家了。最好立即召集家族战力,快刀斩乱麻!” 谢秉盯着谢渊,用力说道。 随后他声音变低,有些疲累: “这是我的建议。” 谢渊拍了拍他的手: “放心吧秉长老,我知道了。” 他嘱咐谢秉休息,看了一眼旁边的谢闻和其他长老,平静道: “通知各位长老,现在召开长老族会。” 谢闻几人对视一眼,眼神各异。 谢氏的溪水议事厅中。 谢渊高坐首位,其余长老散坐溪旁,如同曲水流觞的雅集。 不过厅中沉凝的气氛,昭示着事情并不轻松。 “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谢渊没有多说,因为谢秉重伤而归的消息,已经传遍全族。 天云圃没有收回,反倒折了龙武院首座,谢氏全族人心惶惶,甚至有些纷乱之兆。 一个处理不好,不只是族内纷乱,甚至便是不得人心的家主下台之机。 长老们交流着眼神,都感觉这族老会恐怕不简单。 谢渊言简意赅: “情势危急,谢家掌控千年的药园子有落入他人手中之虞,需要立即收回。 “已知的敌人是大内供奉袁珍,以及秋风楼主姚余一,有没有长老愿意出战的?” 袁珍和姚余一都是顶级宗师,实力极强,这样的战力哪怕上三家也没有太多个。 理论上王家不会直接派出自家的宗师来打劫,但为防万一,谢家至少该派出五名宗师、其中三名都该是处于顶级宗师这一层次的才行。 然而谢秉重伤,现在谢氏能出动的就谢闻以及另外两名宗师是这样的修为,刚好三名。 谢伏的境界虽然还更高一层,却不可能离开谢氏武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 谢渊将目光扫了一圈,见谢闻眼观鼻鼻观心,分毫不动,而另外一名兴隆堂主管商会的长老谢志同样没有反应。 族内近二十名长老,谢闻和谢志各领几人,就是最大的两家反对派了。 于是剩下的那名中立派长老欲言又止,也只是叹了一声不说话。谢秉都折戟而归,他一人并不顶事。 其实还有一名实力长老谢雷,本还是向着谢渊的,他若在或许能起到作用。 但他不耐族中乌烟瘴气,前两个月直接去山上闭关了,也是没想到局势恶化的如此快,已经到了要顶级宗师直接下场的地步。 如果最后不行,或许得去唤他,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去打扰闭关之人。 而且就算他能来,最多也就两人,恐怕并不把稳。 王家联合皇家势大,若发现谢氏人手捉襟见肘,再派一名厉害宗师十分轻易。 谢闻、谢志两个在族内举足轻重的长老不动,这事难以解决。 谢渊见一片沉默,气氛微妙,声音低沉: “现下不是族中内讧之时,天云圃事关重大,真让出去了,诸位长老以为,王家和薛家,会还给我们吗?” “所有东西都有价格,天云圃是,其他的……也是。” 文质彬彬、面庞清瘦的谢志发话了。 他虽然掌管着族内的大半商队,却不像商人,像个儒生。 若不是下巴上还有个肉质让他看起十分精明,任旁人看来他都是名教书先生。 谢志捻着山羊胡,下巴上的肉痣抖了抖: “有能者自可保住家族之物。” 他没有看谢渊,只是目视前方,面带微笑。 众人皆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谢渊看了一眼他,冷道: “世族发展,绝不是一切都以商业而论。只看买卖利益,不看风险长远,是自取灭亡。志长老,你生意做久了,别忘了谢家并不是生意起家,上三家没有一家是如此短浅行事的。” 溪水厅堂微微安静。 众位长老都有些诧异,不少人不动声色的用目光交流起来。 这位小家主,今天态度似乎有些不同往日? 往日他虽然努力表现着自己,可从来对众位长老都是客气乃至忍让的。 特别是之前在谢秉那看到谢渊如何强硬对待谢闻的,都觉察出不一般的味道。 谢志面色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恼色,而后皮笑肉不笑道: “家主年少有为!生出来虽然还没我执掌兴隆堂的时间长,却教起我如何治家做事了。” “再给你二十年,你也不是当家主的料子。兴隆堂效益年年变差,上交家族年年变少,二叔没怪罪你,都是他太宽容。” 谢渊毫不客气道。 谢志顿时脸色一变,谢渊这近乎是指着鼻子骂他! 不只是谢志,就连其他长老都有些色变。哪怕是持观望态度的,也觉得谢渊根基本就浅薄,这太不尊重长辈,于礼于智,皆让人摇头。 谢志重重哼了一声: “谢奕面对崔王两家节节败退,兴隆堂能怎么做?” “这儿满厅堂连个愿意为家族守卫要地的宗师都没有,你不还是废话连篇?理由真多。” 谢渊露出微笑,眼神却愈发冷淡。 他越来越佩服二叔了,能管一整个大家族,管这么多心思各异的长老,便是耐心都是极好的。 谢家是他一人的谢家么?竟要用这种事关全族前途的大事来内斗挤他走,一群目光短浅之徒。 真把天云圃交出去了,不管是谢闻还是谢志,十成十不可能再将这宝地从只手遮天的王家手中拿回来。 要不是给了谢奕承诺,这群人要赶他走,依谢渊的脾气可以扭头就走,甩开云龙步一日千里,谁爱接这烂摊子谁来,他对陈郡族地又没多大感情。 可谢奕是交代遗言一般把担子交给他的,谢渊既然接过,就绝不能放手。 谢渊今日心中起火,有数个原因。 一是因为天云圃至关重要,是敌人的一记掏心重拳,绝不是可以拿来商量的东西。包括谢秉的伤势也是,他为家族出战受伤,家族理应不惜代价救治,结果这群人还在搞内斗搞政治; 二是谢渊确认了这群家伙宁愿牺牲这么大都要反对他,绝不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只能是必须斗争的敌人,那对待敌人,谢渊不必再留任何脸面; 三来,也和他如今实力带来的底气有关。 就算有上面两点,若谢渊还是说不上话的小辈,吉祥物一样的家主,那再发火也不过是旁人看猴戏一般自取其辱。 但现今的谢渊……的确还远远比不上谢志、谢闻这等顶级宗师。 却也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谢秉说的不错,天云圃之事当快刀斩乱麻。 谢渊没有时间再和他们不断拉扯。 他需要立威,若能调动起一部分家族力量,那这次危机还可以扼杀住。若不然,便怕来不及。 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展现,溪水厅堂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许多宗师面面相觑,眼神中既有诧异,又有惊奇,亦或是好奇甚至不屑。 他总不会以为,声高便是气势、语重就是威严? 年轻人,终归是急了。 且看他如何收场。 部分长老、特别是谢闻一脉的长老都兴致勃勃的看起热闹来。 不过他们也稍有担心,要是谢志将谢渊气焰打下来,将他的面子踩到地里,那今天可能要让谢志对他们占上风了。 不管是他们还是谢志那一边,都是做了些其他准备的。 谢志面色有些不虞,不过眼神却不然。 只是片刻之后,他眼里便怒气渐消,反是喜意。 机会。 谢志不经意间扫了末席一眼。 那儿的长老闻讯而动,直接拍案而起。 “啪!” 面前的几案直接被一巴掌拍成碎片,坐在末席的一名青年站起身来。 “家主。” 青年面色冷峻,拱了拱手: “我认为,你没有任何资格跟诸位长辈如此说话。 “在座的不管是谁,哪怕是我,也是为家族做过莫大贡献。 “但唯有家主你,自幼不在族地长大,不过刚回家族,就享受莫大荫蔽,得了丰厚资源,甚至袭了家主之位! “可是不管是我,还是所有族人,看来看去,也不知你到底做了什么贡献,有什么资格当这家主!更有什么资格,在诸多长辈面前吆五喝六! “你自己说,你为家族做过什么?而家族到了如今境地,是不是跟你也有莫大干系!” 青年的话掷地有声,在本宽阔开放的厅堂中甚至都形成了回音。 谢渊看着这名青年,这名陈郡谢氏最年轻的长老,谢砚。 没记错的话他今年才到三十,已做了一年多长老。 他算是上一代谢家年轻才俊的领军人,和谢维相当,却也只比谢维大个几岁而已,和谢维与谢渊的年岁差距相类。 并且,谢砚还是谢志的亲侄儿。 是直接撕破脸了。 面对着谢砚的发作,其他长老都不动神色,静观谢渊应对。 谢渊望着谢砚,看明白今天要冲锋的便是谢志这一脉,他们早有打算。 他微微点头: “砚长老,其他的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家族如今这样,怎么却是我的干系了?” 谢砚余光瞟了谢志一眼,见他眼眸低垂,捧着茶杯不语,便心中有数,继续冷声道: “如果不是你尸位素餐,德不配位,家族岂会陷入如此四面楚歌、内外交困之境地?” 谢渊笑了笑: “我临危受命,是名正言顺的从前家主、我二叔谢奕手里接过的家主扳指,也努力的尽着家主职责。但就是有你们这些狼子野心之辈——” 他直接指了指谢志和谢闻。 谢志不动声色的品着茶,谢闻则把玩着手上一个玉药杵,呵呵一笑。 谢渊继续慢慢道: “处处阻挠,甚至牺牲家族利益,才导致如今处境。谢家又没到青黄不接之时,便是姚家那样,一致对外,都可以维持世家体面,反倒我谢氏只知道内斗,连什么都可以割舍,恐怕崔王两家乃至天下人都在看笑话!结果,现在你们还怪起我来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平静,声音也不高,面对谢砚的指责甚至还不如刚刚对谢志强硬。 谢砚见谢渊好像在说起委屈,只是冷笑一声,淡淡道: “因为你太弱了。谢家就没有这么弱的家主,不能服众,德不配位,是万祸之源。 “若你识趣些,退位让贤,家族倒还有你一席之地。” “陈郡谢氏又不是绿林匪寨,二叔当年也不是最强者,还要凭实力排交椅?” 谢渊微笑着问道。 众人见谢渊面对谢砚一下就变得委婉的讲理起来,皆是暗中摇头。 刚刚还梗着脖子脸红气粗的,资深的长老还不好对年少家主如何发怒,免得落个欺负晚辈的名声,毕竟谢渊后面还有谢伏赏识。 真碰到同样年轻气盛、实力更强的,谢渊却一下就老实客气起来,简直是毫无风骨与理智……甚至是让人不齿。 哪怕中立的那些宗师、连带谢渊刚刚的不敬前辈,此时都有些不满起来,觉得他或许的确不该在这个位置赖着了。 谢砚暗察众人态度变化,感觉今日他们这一脉或有成事希望,心中略微得意。 他昂着头,一拂袖,大声道: “当年谢奕族长再不济,也是堂堂宗师。而你……恕我直言,无论威望、贡献、资历、根脚、实力,皆不配做这家主之位,甚至连某都不如,如何能厚着脸皮坐在那高位,自己不觉沐猴而冠、惹人发笑么? “家族各处产业势力节节败退、处处收缩,也是因为你的馊主意!族内如今一派混乱,天云圃几乎落入他人之手,族人垂头丧气,连修炼都不得进益,实是损害谢家未来数十年的大计。你谢渊难辞其咎!” “今日我就当一回恶人,替谢氏全体族人说出心声、说个真话! “请家主退位让贤!再不退位,谢家就要被你祸害得不成样了!” “请家主退位让贤!” 一时谢志这边的几名长老一起站起,拱手大声,声震厅堂。 本不是每一名宗师长老都到了,谢志这边的人几乎占了厅堂里一半,气势极大。 谢志喝了口茶,坐在那里,捻着山羊胡,老神在在的拿起长辈架子,微笑道: “谢渊,你自己识趣,可不要当谢家的千古罪人啊!” 谢渊看着这一幕,面色平静,只是一一扫过站起来的长老们。 他最后把目光落回谢砚身上,微笑道: “砚长老的意思,是我实力不够。若是我现在是宗师,你们就没意见了?” 谢砚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又暗自摇头,又能如何?虽然他是不是宗师都会有意见,但此时不必多说。 “不错,你若现在直接变成宗师了,凭你的年龄、天资,我谢砚再无二话!” 谢渊笑了笑,一双眼目光炯炯的望着谢砚: “好,那本家主就请砚长老不吝赐教!” …… 哗啦、哗啦。 溪水在议事厅中蜿蜒流淌。 满堂皆寂。(本章完) 第315章 胜宗师! 谢氏的溪水厅堂,此时虽然没有聚集谢家全部的宗师长老,但管事的、有具体职司的、热衷族事的,都在这里了。 这些人不只修为高超,在偌大家族身居高位,也是个顶个的人精,心思灵敏、反应迅捷,自不必提。 但就算这些人中龙凤、或者说老油条,此时听到谢渊的话,也都是一愣神,没几个感觉自己真正明白了他的意思。 什么叫,请谢砚不吝赐教? 谢砚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眉头微蹙,道: “什么意思?指教什么?” 谢渊坐在高首位,紧紧盯着谢砚,伸出手指了指他,然后指了指自己,用更直接的方式说道: “比武,你和我,就现在。” 这下,每个人都听懂了。 溪水厅堂再次变得安静,长老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 怎么,他竟来真的? 不是谢渊刚刚的话难以理解,那的确是挑战比武时常说的话。 但他们下意识的觉得谢渊应该是说其他的。 没任何人觉得,谢渊真的是在邀谢砚比试。 一个气血蜕变境,主动挑战宗师? 有些超出这些陈郡谢氏宗师们数十年的见识了。 直到现在,谢渊说的无比清楚明白。 众人才知道他竟然是认真的。 “呵。” 有两名宗师忍俊不禁,低声笑了出来。 其他许多长老也被感染,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家主,你这个提议……我建议从长计议。” 一名持重的长老直接劝阻道,对谢渊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 虽然他直接反对谢渊,其实他却是中立的长老,亦没有露出嘲笑,只是眉头紧皱,想要给这位年轻气盛、处事荒唐的家主一个台阶下。 谢志直接呵呵笑道: “家主想要耍子,在坐的随便哪个后面陪他练两招也无不可,谢氏从来都对年轻人是扶持的嘛。 “只不过现在,咱们还是不要撒泼耍浑,正事要紧。” 他摆了摆手,哪怕他今天决定快刀斩乱麻,趁机把谢渊轰下家主之位,也没真把谢渊的话当一回事。 还真让谢砚和他切磋不成?家里还是有些老人的,做事要讲规矩,拿修为欺负人不太好听。 实力差距太大,即使挑战都被人当做笑话。 谢渊望着满厅堂面色各异、啼笑皆非的宗师长老,面色平静。 他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谢砚身上,敲了敲桌子。 咚咚。 “砚长老,若你要以实力而论弹劾我,就让我看你有没有这份实力吧。 “此去校场不远,砚长老敢同行否?” 众长老们见谢渊竟然仍然坚持,都是觉得他不知所谓。 谢砚感觉周围打量着谢渊和他的目光,沉默一下,忽然觉得有些羞恼。 怎的是自己被这谢渊点名胡闹? 就因为他坐在最末,资历最浅、实力最低? 他觉得自己是个软柿子? 谢砚心中生出恼怒,就算他跟这些长老相比确实根脚浅薄,那也不是他一个蜕变境的武者可以看低的! 真觉得自己被长辈夸多了,就能无视宗师境门槛这阻拦无数人的鸿沟吗? 谢砚声音冷淡,压抑住怒气: “家主,你可要想好了?刀剑无眼,真遇到敌人,可没人管你是谢氏的家主还是谁,这不是置气就能顶事的。” 谢渊直接没有回答,他刚刚一说完就起身朝外走去,等谢砚回完话,他都走到了厅堂之外。 厅外天光正好,谢渊站在阳光里,头也没回,步履不停: “我在校场等你。” 厅堂里的长老们注视着谢渊的背影,竟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来。 若是给他时间,或许他真能成为陈郡谢氏的一代传奇? 不过众长老旋即都摇了摇头,没时间给他了,今天这场闹剧结束,任他再赖着这个位置也没有任何人信服。 很快,议事厅里的族老全部都聚集到了族内的大演武场。 是谢渊曾经战胜谢惇、全族扬名的那地方。 算是谢渊的福地,不过今天可没有那么盛大的场景。 这挑战并没有提前预热,也不打算让其他人来观战。 毕竟这里全是谢家的高层,就算没几个是支持谢渊的,也不想等会这蜕变境挑战宗师的闹剧传得太开。 高层纷争闹成这个模样,长老们不管是站哪边的,都觉得这事情谈不上光彩。 他们都认为谢渊实在是被逼得手足无措,只得歇斯底里,最后闹将一场。 虽然谢志谢闻等人是胜利者,但他们也只想在族人面前尽量低调,摘取胜利的果实就好。 场边的围观的只有十来名长老,三三两两,大致分为了三个圈子。 谢闻、谢志与各自的盟友,以及其他中立的或者心思不明的。 望着十分宽阔的演武场中央,谢渊和谢砚已经相对站好,长老们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对这场决斗并不关注,他们想的更多的,还是等会该如何处理。 尤其是谢志与谢闻,一个想着怎样趁着自己扳倒谢渊的大势上位,另一个想着怎么阻断谢志的风头,而自己这边趁机得势。 他们甚至想着自己上位之后如何处置天云圃这摊子事,毕竟天云圃的重要程度,他们身为谢家的积年长老,绝不是不知晓; 只是相对天云圃,他们觉得自己先攀登,才更加重要。 场边的长老们各各想法都很多,虽然在演武场边,对这场比武却并不关注。 场中。 谢砚望着谢渊,脸色一片沉凝。 在所有的长老中,他是心情最不愉快的。 每个人都把谢渊的提议当成无力的发泄和闹剧,他也一样,但不同的是他却是这场闹剧不得不配合的一方。 而谢渊隐含的那股看低,更让他心里暗暗不爽。 不少人皆道谢渊是陈郡谢氏近百年罕见的天才,不输他的父亲谢玄当年。 连带着这些年来族内的顶尖才俊如谢维、还有他,那自然而然的就被比下来了。 有为数不少的人都拿谢渊和同年龄的前代天骄做对比,结果自然是完胜。 作为谢氏目前最年轻的宗师长老,谢砚的傲气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他也的确有本事,故而听到几次这样的对比之后,心情本就不舒服。 但事实的确是如此,同年龄他的成就万万比不上谢渊,好在他自身修为有优势,已经跨过了宗师大关。 一朝入宗师,和宗师以下就是两个世界。 这让谢砚足以自慰,毕竟再顶尖的天才,没到这一层次,自然和他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结果。 谢渊今天直接点了他的名。 谢砚盯着谢渊,看他一脸平静的站在那里,身躯如同旁边的那杆深蓝色大枪一样笔直。这样的气势,让他心里更不满意。 “你,真的想好了?” 他沉声问道。 谢渊只是淡淡点头: “你准备好了,便随时开始。” 谢砚一滞。 这话,是该他来说吗? 怎么一副自己是挑战者的模样? 旁边的宗师也有几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时脸色怪异。 这谢渊似乎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将自己视为和谢砚平起平坐的武者。 他到底哪来的这样的认知? 没有任何一名长老认为谢渊有哪怕一丝的机会,只有在这个境界,才知道这个境界的强大以及和之前境界的差距。 谢渊的莫名自信,在他们看来简直如同癔症一般。 甚至真有长老担忧这小小家主是不是压力太大,到今天终于崩溃。 谢砚沉默了片刻,心里腾起一股火。 “好,既然家主让我指教,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敬前辈,什么,叫武道宗师!” 他大声说道,脚步直接一顿,在原地踏起一片黄沙,身影随即便消失。 谢渊的双眼空空,根本看不到谢砚的身影。 太快了!宗师的身法几乎不是目力可及,只能凭借气息感应。 谢渊心神一动,几乎是谢砚刚消失,他就将长枪突地往右侧刺去。 长枪还没到,谢砚的身影已经浮现在了这里,一双散发着微微光芒的肉掌一拍,直接打向谢渊的枪尖。 他连兵器都不想动用,直接就要凭一双巴掌,以迅雷之势直接将这个狂妄自大的年轻人击败! 枪尖和散发着清光的肉掌一撞,陡然一停。 谢渊感觉到枪上传来前所未有的大力,直接顺着枪杆如狂涛骇浪般涌了过来。 他面色一正,早有预料的催动了五层大金河功,第一击就毫不留手,顺着长枪袭了过去。 两股劲力在蛟魂上相撞,谢渊身子一晃,退了一步,重重踩在地上,稳住了身形。 谢砚感觉谢渊的枪尖虽然有些令他侧目的爆发力,但最终也就不过如此,正冷笑一声,却忽然感应到一波波的劲力袭身。 如同江涛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绵不绝、层层叠加的传递过来,到得第五重浪时,竟然让他都有些吃惊! 轰的一声,谢砚的手掌和谢渊的枪尖各各弹飞,谢砚的身形同样晃了一下,这一招竟然是平分秋色。 “哦?” 旁观的宗师们都有些讶异,心不在焉的神色稍微郑重了一些。 “谢砚这么大意?” 站在谢志后面的一名宗师不满道。 谢志眼睛稍稍眯起: “再看看……” 谢砚稳住身形,面皮顿时一热。 他居然一巴掌没拿下一个蜕变境的武者? 他刚刚含怒出手,可是没有放水的! 感受着周围那些前辈长老的目光,谢砚更是羞恼,低喊道: “负隅顽抗!” 他铆足了劲,一只手如同云龙探爪,带着凛冽的破风声,再度抓向谢渊。 谢渊几乎刚看到他手掌一动,便见那爪穿过枪尖探入近身处。 他双目一凝,喝了一声,也不去管,长枪猛地前刺,带出残影。 锋锐之意穿透空气,直接刺向了谢砚的胸口。他的动作虽然奇快无比,但是怎么也比不上蛟魂的长度,这一爪要想立功,先把自己的胸膛送了上来。 谢砚犹疑一瞬,感受着这朴实无华的一枪上凝聚着极致的锋芒,还是不敢硬接。 他只得猛地一侧身,让开谢渊的长枪,而后身形一闪,换了个方向又想欺身而进。 结果谢砚刚刚踏步,谢渊的长枪早就收回,又对着他的胸口戳来,仿佛两人是同步同频,同时换了方向。 谢砚无奈,只得顿步,绕着谢渊飞也似的打起转来,寻觅机会。 在谢渊的视野中,只有一道淡淡的黑影在自己身边狂奔,他只能凭借气机感应去跟随对方的动作。 身上淡淡的金光提前亮起,谢渊持稳重之策,站在原地,长枪不时随着谢砚忽然近身而探出,完全发挥出了枪法的长处。 若是低境界的武者,哪怕层次相差许多,持长枪者对上更高层次的赤手空拳的武者,也可以轻易胜过。 不过到了宗师和蜕变境这等差距,理论上来说,的确不是兵器能够弥补。 但谢渊不是一般的蜕变境,他的枪法也不是一般的枪法。 谢砚只感觉谢渊的反应和功力比自己预料的要强得太多,一手可攻可守、全擅全能的焚天灭道枪更是十分精熟,任自己展开身法优势,却在那长枪挥舞之下,一时找不到任何破绽! 他心中大为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有些急躁。 在这么多长辈围观之下,自己竟然半天拿不下一个蜕变境的武者! 可恶,都是他那蛟魂太利!而且他才学焚天灭道枪多久,怎么用得就这么好了? 谢砚微微咬牙,想要继续赤手空拳的寻找机会还不知要多久。虽然他不觉得自己这样赢不了,但是一时半会儿确实没奈何,拖久了就算胜过,也是难看。 他下定决心,突得闪身,撤开数步,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杆长枪,舞了个枪,猛地一刺。 如同平地起霹雳,演武场上只有那闪亮的枪尖,划过长空,朝着谢渊刺来。 谢渊汗毛直竖,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 焚天灭道枪! 对手用的也是这谢家的顶级绝学,刚刚突破宗师就掌握到这种程度,谢砚不愧是谢氏目前最年轻的长老。 谢渊浑身亮起金光,气血迅速涌动,护住周身。 不过没人注意他身周的淡淡金光,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他手中的蛟魂夺了去。 天地一暗,唯余一线寒光,忽然闪过,直直撞向那雷霆一枪! 旁边的长老们都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面对谢砚的恐怖一枪,谢渊竟然正面迎击! 他疯了吗? 如同针尖对麦芒,两道耀眼的寒光撞在了一起,骤然亮起一团巨大的光华,将本就明亮的白昼照得更为耀眼。 巨大的轰隆声响起,演武场暗藏的阵法都闪烁了一下,已经自动激活,防护着演武场不被破坏。 地面依然平整,但铺就的砂石炸了漫天,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得朦朦胧胧。 不过长老们何等水平?他们自然看得到里面的场景。 只见谢渊噔噔噔连退数步,长枪一柱地才稳住了身形,面色微微发白。 而谢砚站在原地,双臂拿着长枪震了两下,身形微晃,显然也吃了不小的力才缓和过来,没法乘胜追击。 但哪怕恢复过来,谢砚也没有动。 相比他身体受到的冲击,心里的震惊才是让他站在原地的根本原因。 他的双目睁大,看着虽然有些许狼狈但稳稳立住、甚至没有受重伤的谢渊,完全难以置信。 “你怎接得住?” 谢砚失声问道。 自己这一枪,是宗师一枪! 是宗师使出的焚天灭道枪,他并没有留手! 不要说气血蜕变境了,哪怕差不多修为的对手,碰到他这一枪,也得如临大敌,要是应对或者功法不足的,一击制胜也未必不可能。毕竟谢氏宗师的战力以及功法等阶,在所有武者中都是顶尖的。 然而谢渊,一个气血蜕变境,面对他这样一枪,竟然选择跟他正面硬碰,并且还挡了下来! 不只是谢砚,周围的宗师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们刚刚……用了同样的招式?” “不错,人间太平的最后一招。” 一名宗师凝重的点点头。 “同样的枪法,同样的招式,蜕变境对上宗师境……而谢渊,竟然没有被一枪洞穿?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气血蜕变境吗?” 几名宗师纷纷低呼。 “他不是。不完全是。” 谢闻神色有些惊异的发了话: “他的大金河功,似乎突破了界限,有了宗师神韵。” 还是谢闻的眼力不俗,几招就看清了关键。 “原来如此……” 几名宗师纷纷惊叹,谢渊的内功竟然如此特别? 尚在蜕变境就突破到了宗师的层次,还是大金河功这等最顶尖的内功,这等是什么样的天资? 怪不得能够有这样的效果。 不过众人还是有些犹疑,光是破限的大金河功,能跟谢砚有来有回? “而且……” 谢闻都有些犹豫道: “他的人间太平,练得比谢砚要好一些。” 长老们都有些沉默。 谢砚已经是极好的天赋,成为宗师也好,练焚天灭道枪也好,都比谢渊久的多。 结果,明明有着先发优势,他的枪法境界,竟然还不如谢渊吗? 这本就是极难的枪法,宗师才能入门修炼,练得也更快。结果一名宗师的进度还大大不如蜕变境? 不管这场战斗的结果如何,在某方面的较量,谢砚显然已经一败涂地。 谢渊没有回答谢砚,他评估自己的状态,而后,嘴角微微一勾。 面对宗师一枪,他正面接下,只是受了一点震伤,连轻伤都算不上。 不灭金钟罩的防御力,简直让他震撼。 如此终极硬功,如果修到三变境大成,即使是宗师也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破开。 谢渊此时本还没到这个境界,不过无与伦比的防御力已经初现端倪。 再加上浑厚的大金河功护住内腑,谢渊此时,完全有了和宗师正面较量的底气。 彻底验证了自己此时的实力,谢渊望着谢砚,露出一丝笑容: “砚长老,请多多指教了。” 谢砚看着谢渊突然露出笑容,心中顿时生出警惕。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谢渊身形一晃,忽然化出数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影,从不同的方向,同时袭向谢砚。 谢砚眼神一凝,不过对谢渊这秘法他早有预计,定睛一看,元神一扫,然后发现,都是假的! 武者晋入宗师之境之后,内外合一,外感天地,脑海中神识自生,可称元神。 元神之力是宗师和之前境界的武者最大的区别之一。 有了元神之力,不只是探查范围与能力大大提升,气血、内息运转速度加快,而且其妙用无穷。 修炼自然玄力,激发法宝玄兵,都缺不得元神之力。 故而不提境界的提升,光是这元神之力,就是宗师境界面对蜕变境立于不败之地的一大因素。 但这样的神奇力量,却也不是万能的。 面对谢渊的天幻术,谢砚尚要片刻才能辨识真伪,但看出都是幻象之后,他却愣住了。 都是假的,那真的何在? 他神识一扫,没有任何发现。 数道幻象同时接近,谢砚长枪横扫,将幻象逐一击破。 然而一道幻象破了之后,影子却还存在着。 谢渊的身影突然从幻象之后闪出,长枪猛地一刺! 谢砚大惊,他不知道自己神识不断扫动之下,为何谢渊会突然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 仓促之下,谢砚只得双手持枪去架谢渊的攻击。 然而谢渊的此招是有备而来,刚一现身就将蛟魂提到极速,如同一道闪电般快谢砚一步,一枪刺中他胸口。 嘭的一声,谢砚胸口陡然冒出一股赤色的波纹,如同一面光盾,在最后关头挡下这一击。 不过谢渊的枪尖一闪,锋锐爆发,还是更进一步,刺入波纹之中,轻轻碰到了谢砚的胸口。 谢砚顿时感觉无比锋锐之意透胸而过,闷哼一声。 宗师强横的肉体让谢渊强弩之末的枪尖没能直接建功,但是锋锐的劲气还是入体,让他受了轻伤。 谢渊长枪一点即收,微微一笑,陡然从他面前消失。 谢砚如临大敌,神识一扫,这下察觉了近在咫尺的动静。 他枪尖一动,如同雷霆霹雳,陡然刺向身侧空处! 谢渊的身影同时出现,他知道现身第一次之后,宗师肯定可以锁定自己,所以只是略作干扰,便直接出枪。 又是两道极致的寒芒对撞在一起,谢渊再次被击退十丈之远,而谢砚登登退了两步。 比之前的状态似乎差了些。 他感觉胸口微微发闷,谢渊突袭一枪虽然没让他受多重的伤,但是胸口要害被攻击,也让他有些受到影响。 而谢渊完全没有给他喘息之机,站定之后,长枪一甩,拖在身后,然后脚下猛蹬。 嘭的一声,谢渊身形爆射而来,临近之后,猛然旋身跃起,蛟魂直接劈下! 谢砚眼神沉凝,长枪上燃起青色的罡气。 他的双手如同幻影,长枪骤然上挑,后发先至,只是眨眼就凌空洞穿谢渊的身形! 然而只是一瞬,谢砚脸色就一变,暗道不好。 这竟然是不知何时放出的幻影! 谢渊从他侧面现身,蛟魂发出刺耳的呼啸,朝着谢砚的腋下贯去! 谢砚脸色数变,大喝一声,长枪青焰燃烧,化作残影,直接从空中砸向地面。 轰的一声巨响,他借势向后爆退,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谢渊这一枪。 尚在空中,谢砚长枪一闪,燃烧着火焰的枪尖就到了谢渊面门。 谢渊瞳孔一缩,只觉谢砚激发青焰之后,枪法威力和动作身形都提高了一筹,几乎让自己没法反应,看来是动用了秘法! 他纵然功法厉害秘法高超,但是硬实力的差距还是摆在这里。面对一闪便到面门的青焰长枪,谢渊一个铁板桥避开枪锋的同时,头面上淡金光芒闪耀,叠成厚实的盾牌,抗下青焰和劲气。 轰。 燃烧着烈焰的枪头擦着他的面门而过,青焰之下,不灭金钟罩凝聚的光盾都微微扭曲,如同水波。 但躲在光盾之后的谢渊完全没有被劲气伤到,只是余波,还不足以攻破他的顶尖硬功。 谢渊腰腹劲一松,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而后在临地之时再次消失。 他刚刚消失,身影就出现在谢砚的后面,长枪刺向他的后心,如同早有预谋。 谢砚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长枪刚本能的往后一扫,之后心神闪动,往后的长枪陡然刺向前方。 谢渊果然又从前方出现,看着眼前燃烧着青焰的枪尖迅速放大,一个急刹车顿住脚步,侧身惊险的避过。 谢砚冷哼一声,他就知道谢渊的身法总不至于那么快,一下就到了自己的后面! 这家伙的秘法的确不凡,幻术虽然细查可以堪破,却终究要片刻反应和辨别;而那神妙的潜踪匿形之法,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却常常丢失他的踪迹,即使用了神识也是若隐若现! 场中谢渊的身形不断闪烁,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似乎无处不在,让谢砚疲于应付。 他虽然功力远超谢渊,特别是激发青焰之后谢渊已经不敢硬接,然而碰上谢渊以柔克刚的秘术干扰,却始终不能建功。 偏偏谢渊的攻击竟然对他也有威胁,不断闪现的身形令他不敢大意,真假莫辨的幻影只得一视同仁,不能让其近身。 必须拿出真本事了。 青焰横天,枪影漫空,谢砚甩动长枪,几乎笼罩了大半个演武场的范围,逼迫着谢渊的活动空间,瞬间让身影少了许多,开始压制对手。 但演武场毕竟有这么大,谢渊仍然有大大的转圜余地,一时却和谢砚纠缠起来。 两人过了不知多少招,哪怕谢砚如此惊人声势,却也一时不见颓色。 他毕竟是宗师,功力浑厚,源源不绝,哪怕使动绝学,尚可拖延。 但是谢渊大金河功在身,却也最擅久战,两人拖下去,受着伤的谢砚能坚持多久,倒还是未知数。 场边宗师长老们看着青焰绚烂,人影闪烁,耳听枪鸣呼啸,烈焰蒸腾,再也没有谁是心不在焉了。 他们没想到,这一场本以为持续不了多久的切磋,竟然斗了这么久,竟然斗成这样。 “谢砚,已经用了他的‘青炎’心法了。” “都看得出来。” “但是,还是没拿下他。” “……” 宗师们目光闪烁,望着兔起鹘落的两人,神色都保持着镇定。 然而心中的惊涛骇浪,早已不知起了几重。 谢砚已经使了全力,纵然他的功力是最浅的,初入宗师积累不厚,但凭借他的天资、他谢家长老的身份,这个实力对上外面的野路子宗师,应当已经可以将对手当场格毙。 然而谢渊,竟跟他斗得十分火热。 一个气血蜕变境,和宗师斗得火热。 饶是这些长老都算得武道宗师、修行巨擘,数十年修行来,感觉今天也开了眼了。 若是听说别人这样,他们只觉得那宗师可笑。 比如当初的姚亦隆,就是被还是二变境的谢渊还有另外两名天骄一齐戏耍。 但是细究其实就明白,纯粹是慧觉和张均一身份特殊,底牌和实力也惊人,姚亦隆打又打不得,忽视又不能,最终只能撤退。 姚亦隆实力固然不行,但是那时的谢渊几人也远远不及。 然而现在。 亲眼见证了这场战斗的宗师们,并不觉得谢砚是那等徒有虚名之人。 谢砚的实力他们都看在眼里,最年轻的长老之位,绝不是随意得来的。再给他个两三年,他肯定不会是长老中最弱的。 正因如此,谢渊的表现就更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了。 竟然真有蜕变境,可以和宗师斗得有来有回? 即使谢渊的内功特殊,即使他不能完全算蜕变境,但是没有跨过那个坎儿,没有打通天地之桥,那就是和宗师有一条鸿沟。 可是这条鸿沟,似乎拦不住他。 众人甚至怀疑,他在这扇门之前都这样了,等他推门而入之后,那又是个什么景象? 这场切磋,结果其实已经不重要。 “这金钟罩好像也有点不一样啊……” 谢闻皱着眉头,目光剧烈闪烁,又看出了几分端倪: “根本法稳固,才支撑他和谢砚打这么久。这金钟罩的防护力度,完全不惧宗师的劲力震颤,我甚至都怀疑他比谢砚还抗打!嘶,我怎么感觉,看起来有点像般若寺的不灭金钟罩?” 谢志早就是面沉如水,甚至身躯都有些僵硬的像石头。 他闻言,吐了口气,冷冷道: “不可能是不灭金钟罩,那是般若寺的不传之秘!” “那这也不是普通的金钟罩,不是他之前练的那种……我听说他之前一直在考虑外练功法的事情,现在看来,已经转练了更厉害的功夫了。” 谢闻摇了摇头,瞥了谢志一眼,慢悠悠道: “这内外功夫都是顶尖,还有在焚天灭道枪上的无双天资,谢砚好像不行了啊。” 谢志脸色更沉: “你很高兴吗?” “家主厉害,怎么不让人高兴?” 谢闻呵呵笑道: “我本来也没有要用实力打压他。买卖人,还是太急功近利了,确实不是当家主的料子。” 被谢闻嘲讽了几句,谢志脸色更是难看,此时却说不出话来。 这不怪他,也不怪谢砚。 怪就怪在这该死的谢渊身上。 什么修为,怎么和宗师一个档次的战力? 在座十几人,事先谁能想到?他们都开始想怎么争这个位置了! 中立的那些宗师面面相觑,发现自己竟完全是错怪了谢渊。 原来他不是沉不住气乱发疯,他是真正的底气十足。 是自己眼界短浅了。 从没想过,一个气血蜕变境可以有这样的实力。 历史上,只有一世无敌逆伐苍天、创下焚天灭道枪的谢安,开大虞千载基业、力压般若玄真两宗的大虞太祖,还有无中生有、破开掌中江山的灶教传奇教主等青史留名的顶尖大宗师,似乎才在修为低时能有这样的战力…… 怪不得谢奕要选这么一个年轻人临危受命,果然不是任人唯亲的原因。 中立的宗师们互相交流了下眼神,都是心思转动。 一名持重的长老咳嗽一声: “我看就斗到这儿吧。家主他……已经证明自己了。不是宗师,胜似宗师,以实力而论,坐这位置没有问题。 “再斗下去,损了谁都不好。” 场中已经愈发激烈,那青焰几乎蔓延了整座演武场,谢渊的活动空间都快没有了。 谢砚站在场中心,已经爆发了最强的实力,枪影青焰又如青色闪电,攀爬向半空之中,将隐匿的阵法都烧了出来,露出半空中的透明光罩。 玄妙阵法纹路和青雷火焰在光罩上交织,不断闪烁,瑰丽非常。 这一会儿谢渊终究在宗师毫不留情的手段下左支右绌,再过片刻看来就要输了。 谢志面色沉凝,捻着山羊胡,没有说话。 他知道,现在就算谢砚赢了也没什么用。 谢渊已经证明,哪怕他不敌谢砚,也具备宗师级别的战力。碰上普通的外界宗师,恐怕他是胜机更大的一方。 他下巴上的肉痣颤了颤,有些恼火,今天撕破脸,却恐怕达不成目的。 算了,就算结局已定,至少要谢砚先赢下再说。 最好让这小子受点伤,受点重伤,至少自己这边面上好看,后面也好再做规划。 赢人输阵,好过满盘皆输。 那持重长老见状,皱起眉头。 他说的委婉,实际上是不想让谢渊受伤。 中立的部分宗师心中已有偏向,和一开始对谢渊也不认同的态度大相径庭。 他正要再劝,却见场中突生变化。 谢渊忽而在场地一角显出完整身形,持枪伫立,不断喘气。 在这样漫天青雷下闪躲,显然并不好过。 谢砚见他出现,也收了笼罩整片场地的狂野枪法。 这是克制谢渊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但是在这样的大演武场中,即使是宗师也消耗巨大。 谢砚吸了口气,感觉胸口仍然微微作痛。 他面沉如水,长枪一点青焰,指着谢渊: “你,的确比我想象的厉害。但现在结束了。” 斗到现在,他都不敢去看周围的目光,只是想着胜过对方再说。 谢渊拄枪而立,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 他淡淡道: “击败我,才是结束。” 谢砚沉着脸,微微顿首。 他不再说话,长枪慢慢抬起,锁定谢渊,而后身形一闪,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谢渊在的场地一角。 青焰长枪直接刺穿了谢渊的防护,洞穿了他的胸膛,却让谢砚再度眼神瞪大。 这怎么,会是幻象? 他明明锁定了谢渊的身形,他的气息就在这里,就在……旁边! 谢渊的幻影持着蛟魂,仍然在那里。 然而稍微一错身,又一道身影出现在旁边,手上却不是长枪。 谢砚瞳孔一缩,这谢渊,竟然将长枪插在这里,用幻影扶着长枪,自己躲在身后,根本辨不出真假! 真实的蛟魂在幻影手上,气息萦绕,谢砚难辨端倪。 这一切都只是一瞬,谢渊拿着已经蓄势的萱大板斧,踏破自己的幻影,擦着青焰长枪,身上的金光将长枪的火焰和劲气全部挡在外面。 淡金闪烁,不动如山,却把那片青焰激出绚烂火。 “喝!” 谢渊大喝一声,斧头陡然斩出,黑色十字笼罩到了面前的谢砚身上。 他周身血气如沸,内息奔涌,一击倾泻而出还不尽兴。 铆足力气,又是一击。 一身功力全部倾泻而出,接连两道恐怖十字斧芒斩了出去,一前一后。 谢砚看着这样的斧芒,近在咫尺已经没法躲避,双眼倒映出了黑色的十字,心中感觉到了莫大危机。 好像,自己会死? 来不及细想这莫名的预感,谢砚汗毛直竖,浑身功力狂涌而出,形成气盾在面前层层叠叠的守护。 凭借宗师的体魄,宗师的功力,谢渊的焚天灭道枪最多也就是伤到他,哪怕之前那偷袭一枪,也只是轻伤而已。 但眼下的黑色十字,势如破竹,直接在他胸腹间炸开,将所有气盾全部斩破,斩到胸口。 血肉炸开,宗师的强横肉体硬抗住了这一击,皮开肉绽,才消耗了其全部力道。 他的所有防御已经被攻破,已经受了伤。 然而面前还有接踵而至的第二击。 谢砚面色发白,双眼都是黑色的十字,以及绝望。 轰。 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两人中间,长剑将黑色十字直接斩破,带起狂风。 教书先生一般的谢志站在谢砚身前,看着谢渊。 他的脸上还有未去的震惊,此时强行收敛,抿了抿嘴。 将长剑和手背到背后,谢志沉默片刻,道: “切磋而已,你怎么下死手?” 得救的谢砚怔了一下,目光移向谢志背在后面的手,瞳孔微缩。 他看到那双手,竟然搓了两下,似乎吃痛。 一场大战酣畅淋漓,谢渊望着谢志,品着他的语气,渐渐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蓦地将斧头往地上一掷,双手叉腰,大笑道: “爽!”(本章完) 第316章 家主位 随着谢渊大喝出声,周围的宗师都如梦初醒。 看着场中的两人变成了三人,长老们心里都打翻了五味瓶。 纵是如何老成持重,或是如何心深如海,此时他们的脸上都控制不住表情。 震惊,讶异,茫然,古怪,还有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比如谢闻。 谢闻看着势在必得的老对头甚至得亲自下场,脸上瞬间浮起好笑的神情。 但是他旋即想到是谢渊获胜,瞬间又笑不出来了,面色渐渐变得和其他长老一般古怪。 谢渊,真的胜了? 以气血三变的境界,胜过通了天地之桥的宗师? 不可思议。 哪怕众长老都是目击者,此时也仍觉难以置信。 没人嘲笑谢砚,他的表现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实力。 实在是谢渊的表现,超出众人的预料,甚至超出他们的想象。 刚刚他们还觉得两人能够有来有回这么久,虽然最终还是谢砚统治了局势,初具宗师战力的谢渊已经足以昂首踏出演武场。 结果峰回路转,他暗伏的杀招一出,瞬间扭转局势,一斧定音! 不只是胜,若不是谢志出手,甚至谢砚有当场被斩杀的风险! 不是偷袭不是暗杀——哪怕是这样也足以让人震惊,然而谢渊是以蜕变境之身,正面交战,面对状态完好、使出全力的宗师,差点斩杀! 长老们不细想还好,越想这过程越是震惊,此时甚至像些普通族人一般喧哗起来: “怎么会这样?” “他那斧技是什么来路?” “好奇异的秘法,纵然老夫在场边旁观,也难以捕捉其踪!” 长老们连声发问,却也没有想从周围的人口中得个答案,只是不如此不足以宣泄心中的震颤。 谢砚可不是野路子宗师,他也是谢氏的骄傲,哪怕功力稍浅,却绝不是普通宗师可以比拟,竟然败在了谢渊手上! 谢志背着双手,脸色沉凝。 这个谢渊的实力,已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这斧法……谢志捏了捏手指,心中远不如脸上那般淡定。 他可是早早就通了天地双桥,修为无比深湛的宗师。 他和谢砚这等刚入宗师的高手之间的差距,甚至还大于谢砚和三变境的差距。 然而,即使对他这等级别的顶尖宗师来说,这一招也让人侧目。 谢砚则始终有些恍惚,没想明白自己怎么输的。 自己明明有办法对付他的秘法,却在实力占优的情况下屡屡错判。 最后的一念之差,更是胜负手、生死着。 他的攻击许多次都擦中了谢渊,按理说防御力再强的蜕变境也早该失去战力,怎么会一脸平常、生龙活虎? 重创不了谢渊,又在谢渊的秘法下吃瘪,而谢渊的杀招甚至能威胁他的性命…… 这样看起来,输似乎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若双方是这样的表现,说出去也不让人意外。 好像很合理。 但惟一不合理的,是谢渊和他的修为差距。 这是一名蜕变境和宗师之间的战斗。 有来有回,有优有劣,硬碰硬之后。 蜕变境胜过了宗师。 原来他是真的有底气,有实力…… 他没有立地成为宗师,然而却比突破宗师更让人觉得可怕。 甚至哪怕谢渊一直隐藏实力,现在就已经是宗师了,还让他好受一点。 回想起溪水议事厅里的对话,谢砚神情无比复杂。 他看着表情畅快、豪气冲天的谢渊,忽然发觉往日族内颇多赞誉、前途无量、堪称明日之星的自己,此时却成了陪衬。 站在谢渊对面落败的自己,就像无数次被自己击败的对手一样黯淡无光。 谢渊感觉一场大战结束,就如同练功流汗后吹着徐徐微风,白云飘过带来凉荫,胸中无比舒爽。 将迄今为止的所有手段所有实力全部使出,战至酣畅,不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一场足以让他喊声“痛快”的战斗。 特别是,对手是一名宗师; 更特别的是,自己取得了完胜。 原来自己,真的已经能够战宗师而胜之! 劲力奔腾如巨浪滔天、内息不绝没有尽头的大金河功; 坚不可摧足以让宗师头疼的不灭金钟罩; 被用的机巧百变、出神入化的莫测秘术; 还有对宗师也能够一斧定音的破千军。 这些才是他的全部实力,哪怕对姬轩时谢渊也因为担忧追兵而没有完全展现过。 将实力发挥到极致,谢渊已足以斩杀宗师。 只不过没有打过之前,谢渊毕竟不能确定。 他只觉得凭自己如今实力,可以和宗师叫板。 那便足够了,直接开打。 再不济也能打出个气势来,让这些就知道算计的老家伙们知道,自己不是可以随意搓圆捏扁的。 结果没想到,谢砚比自己想象的要不禁打一点,还要长辈来救! 什么下死手,蜕变境面对宗师,难道还想自己留手? 谢渊心中的郁结之气都随着最后两斧全部斩出,全身通透,一时豪迈。 望着如护崽母鸡一般将谢砚小心护在身后的谢志,还有站在谢志身后显得柔弱的谢砚,想起他们在议事厅的发难,谢渊愈发快意。他指着谢志大笑道: “怎么,要我让砚长老一只手再打吗?” 谢志和谢砚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自然知道以两者的实力差距,谢砚都有恃强凌弱之嫌,谢渊再说这种话是赤裸裸的讽刺。 不过谢志还是沉声道: “族内切磋,从来忌讳下死手、动杀招,除非一开始说好,有长辈照看,免得生死伤出来。你一开始又不说,贸然出手……” “刀剑无眼,真遇到敌人,可没人管你是谢氏的长老还是谁。志长老这话,像是没出过远门一般,难道商人之见,真是如此短浅?” 谢渊直接打断了谢志,哂笑道。 他的前半句话,正是谢砚的原句所改来。 谢志脸色微变,冷声道: “谢渊,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 谢渊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望向谢砚: “砚长老,之前你自己说了什么,可还记得?” 谢砚不知谢渊指的是哪一句,一时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之前砚长老挺健谈的,不是么?” 谢渊可不惯着他,呵呵笑道。 谢砚一咬牙,道: “家主指的是什么?若是弹劾你,我还是一样的观点,谢家如今模样……” “呵呵,我知道你们嘴硬,所以我只问你记不记得你自己的话。” 谢渊慢悠悠道: “你说过若我是宗师,你会怎样来着?” 谢砚白净俊朗的面容肉眼可见的胀红起来,闭口不语。 “说话!” 谢渊陡然竖眉大喝: “陈郡谢氏的长老,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敢承认么!” 他突然声震整个演武场,让场边低声交谈的长老们都一个激灵,下意识止住了声息。 谢砚浑身一震,脸皮涨红,咬牙道: “我是说过若你是宗师,我对你当家主再无二话,但你也不是宗师……”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知道毫无说服力。 是啊,谢渊还不是宗师。 然而正是这一点,最让人不敢细细思量。 还不是宗师便是这般实力,那若……是了呢? 看到谢渊今日展现的实力,没人会觉得“区区”宗师门槛能难得住他,甚至没人觉得还用等多久。 谢渊严肃的脸顿时转松,笑眯眯的,声音变得轻柔: “那砚长老就记住了,以后我发话,你只有赞同的资格。” 谢砚本就七情上面的脸上,瞬间一片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然而刚刚败在谢渊手中,甚至要长辈出手相救,又是自己有言在先,他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最年轻的谢氏长老从未受过这种屈辱,然而正如谢渊所说,他没有资格拒绝。 谢志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谢渊却再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施施然提起长枪拿着巨斧,往场边走去。 在经过场边观战的诸位宗师长老时,谢渊自顾自的走着,任旁边十余道目光默默注视,追随着他的身影。 突然,一名宗师沉声道: “家主,若要召集长老护卫天云圃,我愿意出战。” 谢渊扭头看去,见其人眉浓脸阔,膀大腰圆,英武不凡,正是家族中实力排名前列的宗师长老谢挺,亦是一直没有明显表明立场的中立派长老。 现在族内能动的高阶宗师,就谢闻、谢志与谢挺三人。 谢渊看着谢挺,微笑道: “好,等计划妥当,我会请您出手的。” 谢挺身后几名中立的宗师都微微点头,中立派虽然不是一个团体,但谢挺作为其中最强者,他的意见和态度自会对其他人产生极大的影响。 更不用说谢渊自己这一战,已经在长老们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大大影响着他们的判断和态度。 谢渊扫了一眼旁边静立的谢闻,见这位大腹便便的药房长老面色平静,目光深邃,便转回了头,自己离去。 众长老注视着谢渊的背影,虽然见他仍是孤身一人,却再没有他势单力孤的感觉。 至少他的实力,或许还单薄,却一点也不弱。 既然当年谢奕可以凭刚入宗师坐上家主之位,那现在的谢渊,也当以宗师看待,再无法用这一借口来反对他。 “他都还不到宗师。” 有长老低声叹道。 另外有人摇头: “他甚至还不到二十。” 谢渊翻了年才及冠,众人都清楚。 长老们面面相觑,哪怕是谢志和谢闻一脉的,都默然不语。 便连谢闻,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真的胜过了谢砚?” “不是,你胜了谢砚?” 家主大宅——或者说谢奕的宅院里。 崔萍君和谢灵韵瞪大了眼睛,同时发问。 谢渊这下看得分明,两人的确是母女,表情如出一辙。 他点了点头: “自不可能用这个骗人。” “可是,谢砚是宗师啊?” 谢灵韵仍然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震惊。 “我离宗师也没多远。” 谢渊平静的摆摆手。 他来主要是跟崔萍君汇报宗师长老的进度,在他看来,最重要的还是天云圃的事情。 谢灵韵见他云淡风轻,反倒是自己没见识的模样,不由暗暗咬牙。神气什么! 可是,不是自己没见识啊?那真的是宗师啊!!他不到宗师,怎么能胜的? 谢灵韵一脸呆呆愣愣的可爱模样,两根马尾辫下意识的左右晃了晃,在旁边自顾自的念叨。 崔萍君毕竟见过风浪,更快的收敛了表情。 但这不代表她心里平静下来,恰恰相反,淡定端庄的长辈表情下,心里仍然是惊涛骇浪。 越级胜宗师?谢奕当年也办不到! 这孩子……夫君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崔萍君十分欣慰,然后迅速将心思集中到具体的事务上来。 “谢挺既然发话了,说明渊儿你已经赢得了相当一部分长老的认可。” 崔萍君轻轻点了点头。 最重要的是谢挺这个一直没发话的资深长老、高阶宗师,明着表达了支持,那谢渊就不再是只有崔萍君和谢钧助力了。 主要是谢渊已经可以被当做宗师,那对他最大的质疑其实就已经消去。之前对他最大的疑虑,就是实力太低。 堂堂谢氏家主还不到宗师,历史上绝无仅有,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现在既然他已经是宗师级别的战力,那这一点自然烟消云散。或许谢渊此时的战力在真正的高层眼里还不算什么,但有了过得去的名头,许多没那么大野心的长老就有了计较。 而更进一步的,谢渊还没到宗师就有了这样的实力,这无穷潜力几乎已经溢了出来。 相比宗师、或者说宗师级别的战力与这份够格做家主的名义,他的天资潜力,才更让人愿意为他下注。 这一战的影响力,比谢渊预计的还要更为深远。 “不过只有他一人还不够,最少最少得两名顶级宗师。” 毕竟明面上的敌人已经是秋风楼主姚余一和大内供奉袁珍,还不知道有没有暗援。 谢渊继续道: “我准备问问谢闻。” “谢闻?” 崔萍君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道: “他是聪明人,但他没这么容易转变态度。” 谢渊缓慢点头: “但是别无他法。谢志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唯一的选择就是谢闻。如果谢闻不愿意出手,那只得尝试让谢雷出关。” 崔萍君思索一会儿,点头道: “便如此吧。” 她如今对谢渊的许多决定已经没有太多的意见,比如今日的长老族会,都是谢渊一力举行,自己决定,而后才来告知崔萍君商讨,却也没有挑出任何毛病,反而有惊人之喜。 谢渊在崔萍君的教导和现实局势的压力下,对如何当家主学的很快。 对聪明人来说,东西就是那些东西,就看手里有什么牌、又如何去打而已。 谢渊显然是个能练的出来的聪明人,已经上了路。 崔萍君自也让他自己去当这个家主,只做好辅助。 她想了一想,微微一笑: “不过你现在都已有如此实力了,当这族长是不在话下。我再帮你的声望加点火吧。” 谢渊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而谢灵韵一会儿看看谢渊,一会儿仍在嘀嘀咕咕,直到两人商讨完毕,还没把谢渊和宗师画上等号来。 演武场那一战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太大。 虽然长老们吩咐了其他族人不得靠近,但是宗师级别的战斗波动还是传出了演武场的阵法,引起了许多族人的悄悄关注。 寥寥十几个参与者还都是长老级的高层,本来是不会讲闲话的。 但是奈不住他们都有自己的亲朋好友,家属儿女,于是小道消息逐渐传得满天飞。 什么谢渊被反对派的长老胖揍了,什么谢渊被缺药的宗师堵住了,亦或是,谢渊把某某长老给暴打了一顿。 明明最后才是真的,但众人不信,假消息飞得却更快些。 不过很快的,真相便迅速在族地各处都传了出来——谢渊和谢砚堂堂正正的决斗,而谢渊战而胜之。 这个消息压都压不住,明明看起来十分的不真实,却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迅速压倒了一切的传言。 连带着谢志一脉在溪水厅堂的无礼,对弹劾家主的咄咄逼人,而后又被谢渊直接凭实力堂堂正正的击败,再无二话,这一系列的消息就跟传信人在现场似的,传遍了家族。 许多人本来根本不信,但是没有一个宗师否认,全都是默认了,渐渐的,这消息的真实性便不言而喻。 于是无数人震惊于蜕变境战胜宗师,到处宣讲,到处求证,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个消息做到了字面意义上的谢氏族地无人不知。 族地近乎沸腾,再加上消息被刻意的塑造成了少年家主不畏强权,艰难治理家族屡受反派阻挠,最终奋而反击、一战成名的经典戏码。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在崔萍君的添油加醋之下,普通的族人都义愤填膺起来。 甚至本来许多怨怼谢渊没管好家族,导致他们没资源可用的族人,转而将矛头对准了谢闻、谢志,反而体恤起谢渊。 他那么无辜,那么年轻,那么俊朗,他怎么可能有错? 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特别是本来就有的放矢的信息再一加工,谢渊的威望和名声确实一下到了另一个极端,再想把他从这个位置上赶下来,一时半会不可能。 崔萍君对内政这一块儿的掌握,是其他长老拍马不能及。 但这些东西既重要又不重要。 最关键的还是谢渊自身的实力,的确达到了宗师级别,达到了担任大族家主的最低门槛,占着大义的他地位一下稳固了许多。而他的年龄、潜力,更让很多族人心生期待,认为谢家的族长就该如此。 而另一个,还是治家的效果。 谢氏现在迫在眉睫的是资源问题。到底能不能夺回事关谢家根本的天云圃,是谢渊面临的大考。 如果最后还是失去了天云圃,那谢渊现在的威望会顷刻间化为乌有,谢闻和谢志也一定会再度反击,甚至将他现在的声望化作反噬。 谢渊没有管这些,只是让人去问谢闻,是否愿意出战。 得到的答复,是考虑一日。 局势紧张,但一日是可以等得的,也许谢闻需要衡量许多东西。 不过谢渊不会独独等他,另外派人去了谢雷闭关之地,看能否传信过去。 谢氏武库之上。 谢伏望着谢渊,一双老眼中精光闪烁。 “何时能真正突破宗师?” 他没有多说,但希冀的目光和喜悦的神情,自然反应出了他的心情。 那一战,他当时就在武库之顶目睹了,那时便已拍案叫绝。 如不是职司所在,恐怕恨不得饮上几坛醇酒。 谢渊摇了摇头: “这可说不清,功力还差着不少,尚需积累。” 他的不灭金钟罩还没到圆满,距离宗师境界就差着最基本的要求。 虽然不灭金钟罩宗师前就三层,不过这门功法的进度自然是谈不上一日千里的。 而且功法圆满只是第一个要求,能否感悟才是关键。对这个特殊的门槛,谢渊也不知自己能否一蹴而就。 并且还有个实际的问题,就是内功了。 谢伏也问道: “内外不一的问题,你有解决办法了么?” 谢渊沉吟一下: “到时候有办法可以试试。” 谢伏见他自己有主意,微微颔首,不再过问。 “你现在的实力很不错,但未来的路仍然长,不可有骄矜之气。” 镇武长老认真嘱咐道。 谢渊点头表示明白。 老宗师是怕他尾巴翘上天了,毕竟任谁有他这份实力这份成就,不免生出骄傲来。 不过谢渊虽然也有得意和满足,但他知道自己的担子有多重,知道未来的挑战有多难。 谢氏一直将会面对的困境,还有覆灭慕家的神秘凶手……都是谢渊这点实力远远不能解决的。 前路漫漫,他自将砥砺前行。 “伏长老,我想参阅焚天灭道枪原本。我的枪法还是不够厉害。” 谢渊说道。 谢伏见他还能正视自己的不足,这么快就想要补强,便知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他欣慰的点点头,手一划,一道红光从书架里飞出,落到谢渊手中。 谢渊看着《焚天灭道枪》数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微微摩挲着封皮,而后打开秘籍,感悟起里面独特的枪法神韵来。 谢伏望着很快沉湎进去的谢渊,一双老眼中露出欣慰。 而后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鸡毛掸子,开始在书架上优哉游哉的掸着灰。 没两天。 谢闻传来消息,他要闭关。 谢渊不算意外。 这个时候闭关,态度很明显了。 但不管是他的考虑,还是闭关这个借口,都有些微妙。 谢渊沉思许久,没有多的动作,只是等着谢雷那边的回话。 结果传来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谢雷似乎进入了状态,闭关之地完全封禁,消息不得入内,也无讯息外传。 如果要这个时候唤醒他,那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或者极大的损失。 谢雷这等实力,还这样闭关,说明是颇有所得。 这在往常,自然是家族的一个好消息。 可此时的时机却颇为不巧。 若是真到了危机时刻,那必须唤醒强大的战力出关,不顾损失,自不必说。 可天云圃之事虽然紧急,但到底要不要做这样的决定,却十分为难。 明明还是有顶级宗师可以出战的,家族并不是没人可用了。 只是谢渊没有人可用。 谢雷虽然算是支持谢渊,但是若承蒙极大损失出来,看到这幅景象。 纵然他肯定对谢闻、谢志这等人极为着恼,但对谢渊不管能力也好其他也好,也很难没有怨怼之心。 而且就算谢雷加上谢挺,也只是刚好两名顶级宗师。 对面明面上就有两人,能否一举将敌人赶走,还是两说。 王氏协同朝廷大势发难,谢氏本当以全族之力才能抵挡。 可是这时候的内乱,实在是乱在关键。 而天云圃又是拖得越久,越难处理。 到底要不要唤回谢雷? 唤回之后又如何安排? 极为考验谢渊的决断。 这便是大势力首领的为难之处。 一个决定,或许便要影响全族未来,乃至生死。 担子之重,让人白头。 许多人都在默默等着谢渊决定,好多宗师的房间甚至彻夜明灯。 谢渊则独坐院中,仰望苍月,思虑至半夜。 直到月已中天。 他慢慢吐了口气,有了决断。 于是谢渊回到书房,磨墨提笔,写了一封长信。(本章完) 第317章 悟枪法 陈郡谢氏族地在看似平静中又度过了暗流汹涌的数日。 无数人在等着谢渊的反应,而谢渊的反应,是根本没有反应。 照常练武,照常深居简出,似乎对外界一无所觉。 谢氏武库之上。 “什么叫做,你略有所悟?” 谢伏皱着眉头,不太相信的说道: “才看了两天,能有什么领悟?哦,我知道你的人间太平已经精熟,再进步一点……也还不错吧。” 对谢渊郑重其事的汇报,谢伏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谢渊显然不是因为人间太平的进度增加来惊动谢伏的。 他没有多说,只是持着湛蓝的蛟魂,在第八层中间站定。 谢伏见他模样,便背着双手,立在一旁,苍老却清明的双目露出审视的目光。 谢渊静静站立,回忆着脑中所见。 参阅《焚天灭道枪》原本之时,他感悟着其中的持枪招式图册,细细体会其中的人影神韵,心神所动,手臂上的烛影如同活物一样摆动,腾起极高的火焰。 而后谢渊便心有所悟了,还不止一点。 他回味片刻,开始了演练。 蛟魂突得斜指上方。 谢渊身躯站得笔直,如同本身便是一杆标枪。 长长的蛟魂更是斜指苍穹,整个人散发出肃杀的气质。 谢伏的神色瞬间变得惊讶起来。 他稍微站直,眼神也更为认真的看向谢渊。 谢渊长枪摆好睥睨的起手式之后,忽然从上向下的斜斜横扫。 枪身舞出残影,似神龙摆尾,尖刃带起冷电,像天降霹雳。 谢渊直直站着,长枪便笼罩面前所有区域。 蛟魂在这一刻像长鞭,鞭打面前所有敌。 咻—— 破空声当先响起,而后枪影横过谢渊之前数丈,带起一团狂风,直接激发了阵法清光。 谢伏微微一挥手,将阵法抑制住,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谢渊。 杀气凛然,大开大阖。 如同一名绝无敌手的大将在沙场纵横捭阖。 谢伏仔细的盯着谢渊一招一式间透露出的杀气,盯着谢渊气魄极大,而又威势赫赫、笼罩四方的枪招,眼中逐渐露出惊喜的目光。 是焚天灭道枪的第二式“万人敌”不错! 虽然稍显生涩,但谢渊却已经能完整的使出。 这何止是小有领悟! 才参悟寥寥数日,便领悟完整的新一式么? 谢伏眼中赞叹连连,就算知道谢渊悟性惊人,此时却还是感到十分惊喜。 若说第一式人间太平是焚天灭道枪的总纲,枪出人间、一世无敌,还算颇为均衡,相对好上手; 那第二式万人敌,就是真正的杀敌之枪。 更霸道,更宏大,杀气和威力也更浓厚。 这一式的枪法,是完全为攻伐而用,一式七招,招招致命,没有一招有回旋余地,更无守式。 在焚天灭道枪中,这一式也堪称威力巨大。 不过同样的,大威力也有大难度。要想做万人敌,没有极高的天赋、极大的气魄,自无可能。 自来习练到这一式的谢氏族人都得是宗师中的佼佼者,有雷霆手段和无敌心气的,才更好上手。 那些为数不多在宗师前就接触焚天灭道枪的,九成九在第二式前却步,等到宗师之后才继续修炼。 结果谢渊不止练成了,还是两三日间就领会? 谢伏眼神精光连闪,望着谢渊大开大合、纵横睥睨的枪法,无尽枪影和狂风呼啸间,他的周围已经成了敌人的绝地。 等到谢渊一式使完,旁边响起了响亮的掌声。 “不错,不错!” 谢伏一脸赞叹: “难为你这个修为境界能领悟‘万人敌’,而且还掌握的如此好,领悟得如此快!果然如我所说,你天生就是谢家的血脉,就适合练这枪法!呵呵,你这小有领悟,可是一点也不小。” “伏长老过奖了。” 谢渊谦虚一句,便道: “还请伏长老指点。” 刚刚上手,最是需要老师傅来领进门的时候。 谢伏点了点头,随手取出旁边的长枪,然后随意扫向自己前方。 嗡—— 奇异的嗡鸣响起,狂风呼啸,甚至整个第八层似乎都在谢伏这随手一扫之间震了一下。 谢渊的感觉里,老宗师那瘦小的身躯似乎突然之间就变得需要仰望,随手横扫下,自己就像桌上的杂物、架上的尘埃,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会被一枪扫飞! “这一枪重在气势,在无敌、在睥睨。气势由心而起,由枪而抒,自然横扫一切敌。站得邦邦硬只是个表象,装样子不起大用,你感受一下。” 谢伏示范之后,讲解道。 谢渊听得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忽然气势一变,一枪扫出。 他虽然没刚刚挺立,枪招威力却更大,而那肃杀的气势更是喷薄欲出。 谢伏欣慰的点头,对谢渊的领悟能力十分满意: “孺子可教。” 他又继续讲起: “这一枪,不能只看眼前之敌,眼界放高点,脾气再大点。第二式叫什么?万人敌。你不是敌一人,你要敌万人!” “对了,诶,对了!” “不要留手!出七回三是一般的枪法一般的功夫,这一式你就要出九回一,甚至出九成九回一厘!到得最后必杀,一往无前,十成力全打出去。被避开?被避开就说明你练得不到位,这一枪就要看住所有敌人所有方向,让人避无可避,不得不接你的招,不得不殒命!” 谢伏兴致勃勃的指点起来,纠正着谢渊初练的谬误。 谢渊自然进步的快,在谢伏数十年浸淫的经验指点下,进度飞涨。 而谢伏自来喜欢这个聪明的晚辈,一教就会绝不二过,便是焚天灭道枪这样顶尖的难度、终极的枪法,他也同样如此,让人教的都有成就感。 一老一少传授枪法,时间疏忽而过。 谢伏指点的差不多,摸摸胡子,满意的点点头。 “今天这么多差不多了,你这进步的太快也不好……得回去稳固熟悉下。” 虽然感觉谢渊一直很扎实,但谢伏真怕他快得惊人根基不稳,指点的差不多便让他自己习练。 不过谢渊站在那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谢伏见状疑惑: “怎么了?还不尽兴?” 他半开玩笑道。 结果谢渊却真点点头: “伏长老,我还有一点领悟没有请教您。” “还有疑问?行吧,你说。” 谢伏摇摇头,露出微笑,对这个勤奋的晚辈十分宽忍。 于是谢渊站在场中,没有说话,这次长枪指地,气势厚重,慢慢生出压迫感来。 谢伏见他动作,顿时差点把眼珠瞪出来。 这,总不会……? 老宗师脸色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谢渊真的开始动了,他才微微张嘴,有些失态。 这枪法,同第二式万人敌一样的大开大合,杀气腾腾; 不同的是,这枪法正奇相合,不是只重杀戮,招式灵动中威力磅礴,却也有防护自身之意,更为凝重肃杀的同时还颇多奇招巧变。 如回马枪、地扫枪,在前两式中绝没有过,在这里却屡见不鲜,出人意料,而杀力惊人。 相比前式,这一式枪法更为复杂,变化更多,所能应对的情况与敌人,也就更多。 正是焚天灭道枪第三式,九幽荡魔。 据说谢安当年曾误入一处极为广大的上古秘境,里面几和现世如出一辙,也有人类居住生息。 但和外界不同的是,那里妖魔纵横,民不聊生,人族沦为妖魔的血食,环境极为残酷。 谢安失陷进去之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诛杀大魔,逃出生天。 但回到现世,他想到里面人族惨状,心中难安; 再加上在妖魔围攻下吃了瘪,哪怕诛杀妖魔首领飘然而去他也视为耻辱,于是苦思许久,创出一式枪法,再入秘境。 一年之后,谢安重现人间,还带出了一个族群,安顿在现世。 没人知道秘境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支秘境古族将谢安奉若神明。 而谢安晚年时创下焚天灭道枪,将当年的枪法改进升华,去芜存精,化作第三式——九幽荡魔。 下九幽,而荡群魔。 正是谢渊现在用的这一式枪法。 等到谢渊将既有杀气、又有正气、还有灵气的一式枪法使完,谢伏才长出了一口气,声调都变得高了些许,连声发问: “你竟然还领悟了第三式?怎么做到的?” 宗师之下,能领悟两式已经算得天赋异禀——是在能领悟此枪者中天赋异禀。 三式?惊才绝艳,不外如是。 但如果是数日内直接领悟了这两式……那就不只是惊才绝艳,简直是不可思议、不可理喻! 看到谢伏的表情按不住的震惊,谢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晚辈也不知道,就是看着看着,灵光一闪,有了一点领悟。” 谢伏一时沉默。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谢渊说的也没毛病,所谓领悟,就是这样。 心有所悟这东西是十分私人的事情,说也说不清楚。 就是谢渊一开始说的是一点点领悟…… 领悟了两式焚天灭道枪,他现在基本都学会一半了,还称小有所悟么? 谢伏忍不住扯了扯胡子,这小子不老实啊。 谢渊一本正经: “请伏长老指教。” 谢伏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真是有本事了。贼溜惫懒像你二叔当年,倒和你那正经老爹十分不同……” 谢伏似乎想起往事,慨叹一声,没再多说,指点起谢渊练枪来: “九幽荡魔变化虽多,但核心仍然是‘杀’字。当然,这杀法,和万人敌许多不一样,变化,灵动,你知其意。但荡魔荡魔,不能失了豪气。听我细细道来……” 日头逐渐西落,但其光芒仍然金赤辉煌,照耀着大地,照耀着谢氏武库,以及其上求道的谢氏族人。 直至东方月明,谢渊才结束了收获极为丰厚的一天。 万人敌、九幽荡魔两式焚天灭道枪领悟心间,又由谢伏仔细指导、引领入门,他只需要接着熟练下去,自然而然可提升枪法实力,无论变化还是杀力都与日俱增,不见瓶颈。 实力再次有了长足进步,谢渊感谢自己……感谢万兵烛影,也感谢谢伏。 等到枪法指导结束,谢伏望着告辞准备离去的谢渊,却是把他唤住。 他捻着胡须,罕见的主动过问起族务来: “天云圃之事,你可有计较?”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但是谢渊按部就班的来武库练武,头一回让谢伏也心中有些犹疑起来,往常他开始巴不得谢渊就常驻此处的。 可天云圃事关重大,他在武库自然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实际上族内大小事物,他几乎都清楚。 特别是最近族里的风波,闹得如此大,谢伏就是想不清楚也难。 谢渊沉吟一下,只是道: “谢志、谢闻指望不上了,晚辈另外想了办法,只等成效。” “哦?” 谢伏生出好奇,谢渊在他这样捉襟见肘的局面还想出了什么办法? “什么主意?若是找谢雷出山,或许还不够。那是王氏和皇室出手,几乎可以肯定还有第三名利害的宗师埋伏。” 他直接问出来,也是提醒谢渊。结果却见谢渊略有犹豫,才道: “伏长老容晚辈之后再禀报。” “那行。” 还真有好定计? 谢伏打量着谢渊,却也没有深究,而是充分尊重他身为家主的权威。 他相信谢渊是有主意也稳重的人,既然他都说了,谢伏还是颇为信任,点头之后便不再过问。 他只是摇头冷道: “族里总有不识大体之人。若不是武库实在离不得人……” 谢伏叹了口气,族里还是缺顶尖的战力。 谢渊宽慰道: “什么都不及武库重要,伏长老实乃谢氏的擎天玉柱。” 谢渊告辞离去。 站在八层上望着下面离去的背影,谢伏仍然不由好奇。 谢渊到底想什么办法?竟似颇有底气。 又过两天,谢渊仍在熟悉着新得枪法,但族人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吃不饱人要造反,练不好武者生怨。 谢渊迟迟没有动作,不说普通族人,那些宗师长老们都有些不解。 难道放弃了?之前说事态紧急的是你,现在莫不是又觉得没有办法,直接开摆? 而许多族人虽然在之前的事情后将矛头对准了心机叵测的反对派,但修炼的困境是切实存在的,谢渊的威望还不足以压服全族。 药房内,谢闻把玩着玉药杵,思索道: “这谢渊也不知在等什么,他也不像轻言放弃之人。或者说是真没办法,只能继续固守收缩?可天云圃怎么能放弃?” 他脸色变幻不定,而后吐了口气,严肃的吩咐左右: “弄点消息出去,看看他反应。若是还不行……” 谢闻脸上的肉忍不住抽动。 若是天云圃没了,那药房这一至关重要的部门直接取消得了,他这药房长老也没必要当。 这小子难道在跟自己比耐力? 谢闻神色阴晴不定,决定再试探试探,等待等待。 族内的风向悄然变化。 本来都把难题出给谢渊的他们,突然也开始着急了。 不是,这天云圃真让啊? 长老们干瞪眼,连日都有人登门求见谢渊,或是想要探听口风。 结果谢渊直接打起太极拳,只说了个等字诀。 这还是对谢挺等友善的宗师,谢闻和谢志派来听口风的人,他直接不见。 想要借题发挥赶走谢渊,却发现谢渊有实力坐得稳固,而天云圃却离谢家越来越远。 真让人着急了。 这懒政行为引起人们不满,加上谢闻谢志的推波助澜,之前谢渊转变的风评又有些倒转过来的趋势,甚至反对的声音也逐渐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大。 谢志更是破口大骂: “黄口小儿,不识大体!真把天云圃让出去了,谢家还怎么发展?兴隆堂还怎么做生意?” “就是就是!” 旁边的人都附和道,浑然不提这局面的始作俑者是谁。 族内的压力越来越大,在有心人推动下几乎半天一个样子,所有人都知道这几日就是关键。 再不采取动作,或许等王家那边察觉味道,布置妥当,直接夺了遗迹,那天云圃就再也不姓谢了。 核心领地和资源的失陷,往往是大家族衰落的开始。 即使是崔萍君都有些担忧,族内的风向她已经掌控不住了,之前的舆论都要开始反噬,到时候谢渊如何承受得住? 但谢渊只是一脸淡定,似乎坚信他等的结果一定会来。 天云圃发来的求援信一天比一天的急,直到终于断了,就像谢氏绷紧的弦。 议事厅中。 长老们齐聚一堂,望着高坐首位的谢渊: “家主,你到底想要如何做?” 有长老皱眉问道。 谢渊扫了一眼脸上全是焦急之色的长老们,淡淡一笑: “我自有定计。” “是什么计策?能否和我们通一通气。毕竟这事关全族。” 那长老明显有些犹疑。 任何一个长老都不知道,他能有什么计策来对抗王家? 谢渊看着这些急得火烧眉毛的长老们,只是呵呵一笑。 让你们着急你们不急,现在我不急了,你们急起来了。 他的笑意一点也不收敛,人老成精的长老们都看得分明,既觉脸皮一热,又觉脑门一热。 这岂是能儿戏的事情? 谢志愤慨道: “谢渊,你能当这家主就当,当不了就赶紧下来别误了家族!那次你若退位,我早将天云圃解决!我看你真要成谢家的千古罪人了!” 谢渊扫了他一眼,呵呵笑道: “若我成了千古罪人,志长老一定是跟我要一同列名的。” 谢志顿时一滞,知道他说的一点不错。不管嘴上怎么说,如今的局面到底是哪些因素造成的,他们都门儿清。 谢闻见状,露出一丝笑容,却见谢渊转过头来: “闻长老也一样。” 谢闻笑容顿时收敛,却听谢渊一点也不收敛: “而且药房可以直接拆了。” 谢闻表情都变得僵硬。 真若到了这一步,他们几个肯定是谢家历史上的名人、罪人,在族谱上受无数后人唾弃,这对世族中人简直无法接受。 谢闻脸色阴沉,终于耐不住道: “谢渊,你若实在没有办法,老夫可以出战。” 谢渊看着他,悠悠道: “可是就算你和挺长老也只有两人,难说必胜。” “总得试试,不然将天云圃拱手让人么?谢渊,你到底在想什么!” 谢闻面色已经十分不虞,现在的局面和他们最早的设想一点都不一样。 都是谢渊这小子太强硬的缘故! 他看着谢志: “志长老,一起去否?” 谢志见谢闻竟然相邀,脸色变幻,却有犹疑。 谢闻心中大骂,这商贾真是靠不住,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算计! 谢渊看着这一幕,不由露出哂笑。他早知道这些人会互相使袢子,绝无法依赖。 谢闻冷冷看了他一眼,又道: “总可以唤醒谢雷,再加上大家伙一齐使力,先保住天云圃再说。” “真的么?” 谢渊半信半疑道: “诸位长老,我谢氏还可以一齐使力么?” 众人都有些沉默,这一段时间来这议事厅内纷争不断,谢渊产生这个疑问也是应当。 不要说他,就是这些长老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上下一心的出战,眼神游弋、还想火中取栗的谢志就是一个例子。 谢渊叹了口气: “我早就说了,天云圃的事情拖不得,再拖就有大祸。志长老,你扪心自问,那日我就算退位,你坐得上来么?你问问闻长老,他同意么? “到得今天,你们势均力敌,岂能分出结果?恐怕连坐在这儿议事都不可得。” 谢志脸色变幻不定,他虽然坏,却不傻,不然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也争不得家主之位。 谢渊说的是对的。 谢闻长吐一口气。说实话,身为药房长老,对天云圃他是最看重的。但是因为有更看重更想要的东西,他才一直忍耐,也称得上有大毅力。 现在看实在没法,这谢渊的实力手腕耐性都得让他高看一眼,谢闻觉得不能再拖: “若家主眼光长远至此,为的就是今天,谢闻也服了。 “我愿意出战,保卫天云圃。” 他看向谢志,斩钉截铁道: “你谢志当年也是热血男儿,修行势如破竹,战遍各家强手,不曾落后。如今天云圃连消息都传不出来了,都不知道是不是王家已经攻了进去,岂能再瞻前顾后?” 谢志闻言,脸现犹豫。 片刻之后,看着厅堂内齐刷刷的目光,他终于勉强道: “好。” 谢闻听了他回话,当即站了出来,转向谢渊,用力一拱手: “家主,神农药房长老谢闻愿意出战!” “家主,文海阁首座长老谢挺愿意出战!” 谢挺也起立拱手。 谢志眉头紧皱,看着厅内,神情不愿,但还是勉强起身: “兴隆堂大管事谢志,可以出战。” 随着三名资深长老发话,谢渊看着溪水厅堂内的长老们终于达成了一致,露出一抹笑容。 然后,他说道: “不用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众宗师长老愣了一下,一片茫然。 “真的么?” 有长老颤声问道。 “消息保真。” 谢渊笃定道。 长老们尽皆色变。 虽然他们不知道谢渊哪来的消息,也都露出悲愤、懊恼、决然的种种神情,甚至有长老就已经准备叉腰大骂。 骂谢闻,骂谢志,骂谢渊!全都该骂! 天云圃若失陷,对陈郡谢氏的打击无可估量! 玩脱了……许多长老都露出复杂的神色。 不管到底有多么复杂的因素,但谢渊身为家主,肯定难辞其咎,必定是要在谢家青史留名了。 长老们望着谢渊,眼神幽幽,欲要质问,又觉他不过是一个孩子,能顶得什么事。 事已至此,众人都有些心灰意懒,只觉前路艰难,变局无数,眉头紧皱。 不过不管如何,谢渊这骂名是背定了,家主之位也是指定坐不住了。 谢闻和谢志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但是却也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一时没人再想搭理谢渊,只是唉声叹气此起彼伏。 谢渊看着这一幕,不为所动,只是默默等待着什么。 忽然,厅堂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名信使快速走来: “报—— “报告家主,报告各位长老! “天云圃传来信息,危局已解,药材车队已经在回族地的路上了!” “什么?” 长老们闻言,又是愣神,然后一片哗然。 好几名长老一脸激动的直接闪身到信使面前揪住他,连声确认信息真假。而另外的人虽然矜持,却早也竖起耳朵。 直到问了又问,确认消息保真,众位长老才面面相觑,而后,同时扭头看向坐在高首位不动如山的谢渊。 溪水淙淙,在长老们神情各异的目光中,谢渊一脸平静,眼眸低垂,啜了一口清茶。 茶不错,烹得刚好。 (本章完) 第318章 一剑西来 陈郡以东百七十里,有处小山。 此山四季如春,鲜遍野,从来都是丰茂葱郁的模样,而不论寒暑春秋。 周围县镇的百姓都知道此山奇异,景色殊胜,不过陈郡谢氏几千年前就在这里建了别院,将山一围,做了他们的猎场,常常有谢氏的老少爷们前来打猎,然后带着几车几车的收获再回陈郡。 普通人是这样认为的。 实际上这里就是谢氏掌握的上古遗迹天云圃所在地。 从山中一个洞穴进去之后,就会发现别有洞天,里面的空间显然还大过这座小山,另有金乌祥云,灵雾清溪,将天云圃滋养的无比肥沃,最适合种植灵药宝材,乃至天材地宝,上古异种。 而其中的土灵之气甚至充足到逸散至外界,这才是这片山丘四季如春的根源。 小山周围方圆十里都是谢家的领地,外松内紧,戒备森严。虽然距离族地并不算远,这里常驻的宗师长老都至少是两名。 只不过这天云圃外山的庄园,已经许久没有人员进出了。 任何人不管明的暗的,只要离开外山十里,也就是谢家传统的领地,就会被神秘人“劝返”—— 听劝的便是劝返,不听劝的便是打回去。 哪怕两名宗师,竟然都在神秘人的手下受了伤。 直到后来谢秉前来,才知道那神秘人是大内供奉袁珍。 袁珍是出自皇族宗室里的一名修行大能,成名数十年,早就通了天地双桥。 这些年来鲜少与人动手,不知其具体实力。 实战之后众人才得知,袁珍的实力是和谢秉差相仿佛,优劣并不明显。 若本是这样谢秉还能爆发将其赶走,结果秋风楼主的致命偷袭,让战局瞬间倾覆,谢秉只能勉力击退两人,逃得性命。 自那之后,天云圃外山庄园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袁珍直接露出身份,就是在外山十里之外逡巡。他不进入谢氏的领地,却也让天云圃驻守的人绝无法出来。 直接攻入世家领地性质毕竟不一样。虽然说这一片儿其实默认都是谢家的势力范围,但是袁珍只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庄园里外都该是朝廷所有。 只不过尊重千年谢氏,不去干扰外山十里的事情,但现在有大事要封禁山外,“客客气气”的就将谢氏族人关在了天云圃里面。 不过,若是这样拖久了,这些人到底会不会直接进天云圃,谁心里也没底。 天云圃驻守的谢氏族人见家族久不来援,愈发沉重,隐秘手段发出的求援信从两日一封、一日一封到半日一封,却像石沉大海。 他们若是知道族地里面在此危急关头,还正在积极的进行家主选举,恐怕都要破口大骂。 就跟没有人在乎他们一样。 直到这一天。 驻守的两名宗师透过书房的窗户,望着天空再次升起的袁珍,如同巡视领地一般在天云圃外围施施然转了一圈儿,而后还对着他们微笑点头,才又落下。 两人面色沉凝,他们实力不算弱,但跟这种顶级宗师还有差距。天云圃虽然重要,但离谢氏族地这么近,两名宗师已经是极大的重视了,还不至于常驻顶级宗师,而千年来也从未出过纰漏,谁知道…… 虽然靠着护庄阵法和遗迹禁制,若是敌人真要攻进来,他们也能抵抗许久。但看这样家族援兵迟迟不来,若敌人真来,这里失陷恐怕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眼见一道幽影也腾空迅速转了一圈,如同示威,强大的气息和冰冷的杀气直接隔空朝着庄园而来,让困守许久的谢氏子弟们脸色微白,士气跌到谷底,一名宗师觉得不能再等了。 “干脆冲出去!冲回族地看看是怎么回事,会不会他们根本没接到消息?这样温水煮青蛙,早晚都是死!” 一名枣红脸的雄壮男子大喊道,正是驻守天云圃的宗师之一,谢林。 另一名宗师谢忱摇了摇头,劝解道: “这么久没有交回药材,就算传信没到,家族肯定知道这里出事了。我想族里现在也遇到了点困难,但他们肯定不会放弃天云圃,我们再等等!” “再等,再等这天云圃就不姓谢了!” 谢林背着手走来走去。 谢忱叹了口气: “可是若离开庄园,又能如何?谢秉都已经退去,凭你我二人,如何是外面那两个家伙的对手?只能靠着庄园里的阵法固守。” “哎!” 谢林重重叹了一声,满是不解。 为何家族还没有反应呢? 难道被其他事情拖住了? 可若是这样……天云圃上下这么多族人,还有整个天云圃,等敌人下定决心攻进来,又该怎么办? “等等,那是什么!” 忽然,门外响起了惊呼之声。 谢忱和谢林对视一眼,都有些纳闷,赶紧出去查看。 却见天边一道流光迅速的划来,如同坠入天穹的流星,带着极长极绚烂的尾焰,只一眨眼就从天边到了近前。 那好像是一把剑,而剑上,还站着一名衣袂飘飘、眉目疏朗的男子? 男子面目平和,十分年轻,目光却相当深邃,深邃中还透着犀利,里面藏着足以洞察人心的力量。 他气度飒然,一头银丝,配上年轻的面容,一看就极高的修为,观之不俗,如同真正踏剑而来的剑仙。 只不过这幅装扮,总让人怀疑他这等年纪、这等实力,怎会乌发染霜? 来人的速度极快,似乎刚刚还在天边惹来人注意,下一刻就已经要冲到天云圃外山来。 不过刹那间,一道赤色身影腾上云霄,拦住了那踏剑而来的出尘男子。 白面无须、一脸和善还带着微笑的袁珍露出身形,他周身燃烧着赤红血气,和煦道: “来者何人?怎么误闯皇家猎场。” 袁珍一直是笑面虎模样,哪怕击伤谢忱谢林时也是温和带笑,然而下手一点也不含胡。 不过他此时虽然仍然微笑,眼神却极为凝重戒备。 来人的速度和气势,一看就是高手。 袁珍上来拦截,都下意识的全力激发了功法,周身才腾起如同火烧云般的异象,正是血气催动到极致的表现。 望着看起来同样平和的男子,只是稍微靠近,袁珍便觉周身都开始刺痛,不由大惊。 哪怕本能的催动了功法,仍然被对面气势所摄,仿佛被洞穿一样么? 这么年轻,虽然面容因为修为停驻在年轻之时,也绝对就四十左右。这个年纪这样的实力,到底是谁? 他凝重的看着对面的男子,揣测着他的来历。 他久在大内不出山,又自矜皇室高手,眼高于顶,对现在的高手许多不知底细。 白发男子望着袁珍,淡淡道: “云山剑宗,李星拓。” “李星拓?” 听到这个名字,袁珍瞳孔微微一缩。 原来是他?怪不得! 对这个近年来声名愈发响亮的剑宗宗主,袁珍自然是知道的。听闻他境界进境飞速,数年时间连破关卡,现在已经是大宗师以下最顶级的那一层次,和他相仿。 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袁珍神色稍显凝重,而后又露出笑容: “原来是李宗主当面,幸会幸会!在下大内供奉袁珍。” “袁供奉。” 李星拓拱了拱手,看着袁珍隐隐拦住他的去路,平静道: “不知袁供奉不在大内,到此何为?” 袁珍呵呵一笑: “新皇登基,想要开辟猎场,这不就派了在下来这里圈定灵地,考察考察么。倒不知道李宗主,怎会来此?” 李星拓没有回答,只是扫了一眼下面灵秀的小山,道: “袁供奉圈的猎场,不会是这天云圃吧?” 袁珍面色微变,笑容收了些: “当然不是。只不过这天云圃外围,同样是好地方,我就先将这圈了起来,免得闲杂人等亵渎皇室之地。 “李宗主,此间没有你的干系,你若是过路,便请吧。” 他稍微侧身,伸了伸手,礼貌的请李星拓先走。 不过是从另一个方向。 李星拓只是微笑了一下: “袁供奉,巧了,李某今天也是来这天云圃。” 袁珍听闻,见李星拓定定的盯着自己,笑容渐渐收敛,变得面无表情: “李宗主,你要想清楚我是代表谁来的,你真要掺和这趟浑水? “云山剑宗渐渐起势,有望挤入四派之中,我听闻李宗主也是励精图治的中兴宗主。这当头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恐怕李宗主的大宗愿景将会化为泡影。” 李星拓微微叹了一口气: “的确,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左思右想……” 他看了看袁珍,呵呵笑道: “感觉得罪下你们也没什么。相比你们,那小子更值得下注。 “况且—— “我云山剑宗什么时候会容忍弟子受欺负?手持长剑,又什么时候怕过强人压头?” 李星拓昂着头,眯眼看着袁珍,身上瞬间爆发出极为强横的气势。 曾将云山上下闹得鸡飞狗跳的年轻人,如今的一代剑道宗师,可不是会听得惯人威胁的。 袁珍容色一凛,从腰上拔出金刀在手,冷声道: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莫怪袁某不留情面了!” 他身周血色蒸腾,金刀上也逐渐染上耀眼的赤芒,连带周围的天空都如同晚霞降临,生出异像。 袁珍傲然看着李星拓,正要动手,忽然见一道暗影突兀的出现在空中,站在李星拓的斜后方。 袁珍正要迈动的脚步一停,微微蹙眉: “怎么了?” 他不是怪秋风楼主直接现身,而是奇怪他为何突然来掺和。 秋风楼主缥缈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他的对手。” 袁珍刹那间皱眉,冷然道: “没打过怎么知道?” 秋风楼主望着这久在深宫里颐指气使的宗师,沉默一下,道: “我和他斗过。” “我知道,他在你们老家一人一剑,如入无人之境。” 袁珍冷冷道: “但我不是你,更不是姚余知。” 他显然没把姚氏的两兄弟看上眼。 秋风楼主变幻莫测、永远看不清的面容忽然一阵模糊,似乎在迅速变化,而后又慢慢平静下来。 曾几何时,区区一条皇室养的狗、最多是厉害点的狗,敢这么对姚家不敬?敢直呼姚家家主之名? 不过姚家和钱家现在基本等同于归附皇室,论地位,他们确实和袁珍差不太多。甚至因为归顺的晚,而之前的地位又高,尤其让部分供奉冷嘲热讽。 秋风楼主沉默许久,才道: “你打不过。” 袁珍眉头倒竖,他虽然常常以笑脸示人,但要是谁真要以为他好说话、以为可以忤逆他,那下场常常不会好看。越是笑面虎,向来越是小气。 不过他突然顿了一下,讶异的看向了另外一边。 李星拓的右后方,又静静腾起了一人,立在空中。 来人着文士衫,面容清癯板正,文质彬彬中又透着威严庄重。 “李宗主,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文士作了个揖。 李星拓转过身来,看着文士,微笑道: “原来在这的是俊林长老,看来王氏的确是很重视了。” “天云圃这样的地方,谁不重视呢?” 王俊林倒是十分坦诚。 作为王家在外面活跃的外事长老,他的实力毋庸置疑,不然何以代表千年世家? 由他来坐镇幕后,监督夺取天云圃的谋划,王氏才放心。 不过,任王氏如何想也没有想到,怎么会是李星拓过来? 王俊林面色十分严肃: “李宗主,我琅琊王氏和云山剑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事情与贵宗也毫无干系。不知李宗主怎会千里迢迢,从云州赶来此地?” 李星拓呵呵一笑: “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王俊林眉头一皱: “这是我们世家内部的事情……” “哦?” 李星拓看了看袁珍,又看了看秋风楼主。 王俊林闭上了嘴,他知道李星拓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天云圃的影响极大,往常王家没有少在谢家求购天云圃的特产,眼红了不知多久。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谢家衰弱的机会,而且是极为难得的机会——可以不扩大事端的夺得天云圃,那王氏自然极为重视。 崔家那边王氏另外有法门牵制,本来再过一两天他们都要破解这里的阵法和禁制,悄无声息的拿过控制权,又听说谢家还忙着内乱,王氏本以为这次大功告成。 谢家这时候还在吵嚷,的确是日薄西山之兆。 宝物有能者居之,天云圃他们不便再拿到手里了。 没成想关键时刻,李星拓突然到了。 王俊林回忆起来,似乎传言谢渊曾经和云山剑宗有些渊源,但他们以为就是学过一招半式的关系,哪能让李星拓甘愿冒着得罪王氏、皇家的风险,千里迢迢襄助? 他皱着眉头,拱了拱手: “李宗主,这事本与云山剑宗无瓜葛,不若你就此退去,不要插手。等到日后,王某必定携重礼上云山拜访,绝不会亏待贵宗。” 李星拓听王俊林如此说,看了他一眼,忽而一笑: “你们世家中人,为何从来都是只讲利益,不讲道义?” 王俊林眼神微变,淡淡道: “李宗主,你这是何意?” “怪不得之前还是同气连枝的上三家,现在就立即趁虚而入了。” 李星拓叹了口气: “但如此作态,不是我辈中人。 “天云圃我替谢家保了,你们自己走吧。” 袁珍见李星拓面色平静的挥挥手,似乎就是送客一般,面色大变,阴冷道: “李星拓,你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李星拓斜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冷冷盯着他。 “小心!” 王俊林和秋风楼主却同时喊道。 袁珍不用他们提醒,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无比犀利的剑意,冲着自己而来。 他眼神一缩,不知李星拓明明没有动,为何仿佛有利剑临身。 袁珍正要迎敌,却惊觉自己的动作无比慢,那股剑意已经迫近他的胸口,然而他的手还抬了不到一半。 “怎么……回事?” 他的思维似乎也变得有些迟滞,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王俊林和秋风楼主见状,欲要救援,却突然浑身僵硬。 他们同样感受到了无比锋锐、似乎能穿透万物的剑意几乎一刹那就从李星拓那里迫近身前。 在他们的眼里,李星拓脚步一动,如同行云流水般分别给他们三人递了一剑,动作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流畅,一切都印入他们的脑海,简直跟小武馆的剑法师父示范一般清楚,但慢悠悠。 以他们的实力,随意可破。 然而王俊林和秋风楼主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比李星拓慢条斯理的招式还要缓慢。 明明看得分明,手不抬足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利剑临身,而动作却慢了一拍。 “我好慢……不,是他太快。” 他们等到利剑即将刺中之际,终于想了个明白。 三道贯穿长空的犀利剑气不分先后的爆发,天上如同出现了三个李星拓,袖袍飘飞,身姿各异,同时出剑。 袁珍、王俊林和秋风楼主三人同时中剑,关键时刻,或是催动秘法,或是护体宝物震碎,身上尽皆亮起灿烂的光芒,映照得天空如同出现了五彩云霞。 剧烈的波动在天上炸开,赤、黑、白三道遁光咻咻咻的朝着三个方向极速撤退。 三道李星拓同时收回,站在了原地,回归如一,如同他收回了分身。 实际上,这自然不可能是道家的神通一气化三清。 只是李星拓的浮光掠影剑太快,快到世间极致,对常人、哪怕这些顶级宗师来说,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残影一晃,就如同天上出现了许多分身,最后又回归原处而已。 人数对李星拓来说其实没有意义,再多的人围攻,他也可以凭借浮光掠影剑一个一个处理。只要一个人斗不过他,那就会顷刻间分胜负;若是都斗不过,那就是瞬间溃败之景。 李星拓站在空中,浑身蒸发出大量白雾,云蒸霞蔚,如同天上仙人。如此剑法,消耗自然也是惊人的。别人出半招的功夫,他就出了三招,而且是对三名顶级宗师,瞬间就消耗了许多功力。 但片刻之后,李星拓就面色如常,一点变化也没有。 仿佛跨过云州和虞州千里之遥,而后又一瞬间败三名顶尖宗师,对他来说消耗也就那样。 李星拓看着那道飞速遁逃的黑光,脚步一动,有些想要追上去。 不过他想了想,看着那速度还要快过另外两人的秋风楼主,还是吁了口气,摇了摇头。 本来想今天就解决这个杀人如麻、作恶多端的大杀手,只不过他跑得太快。 虽然李星拓有把握追上秋风楼主,但是说不得也要个千里追逃,那便耽误事了。 他将目光转向天云圃的庄园里,看着谢忱、谢林震撼佩服而感激的目光,点头道: “这里的围困解了,不过……” 李星拓拿出一张信纸,看了看,撇嘴道: “那小子让……哦,你们家主让你们先停一天的求援信,然后再押东西回去。” 小家伙看来愈发奸猾了,也是锻炼出来。现在怕是没有当初那么好戏弄了。 李星拓悠悠想着。 谢忱和谢林听了李星拓的话,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又为何有那小家主的传讯? 但既然李星拓刚刚解了围困,他们自然没有意见。 等到第二天。 谢氏族地门口。 谢渊带着一众长老在正门处静静等待。 等晨光熹微中,众人看到了露出地平线的第一架押药马车,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这一段时间积压的灵药宝材全部都装在车里运回族地。这么多药货一次拉回,就算天云圃再被围困,都能支撑谢氏全族修炼许久的。 不过长老们只是扫了一眼马车,确认药货回族,便没有再过多关注,而是将目光放到了车队前面的白发男子,露出郑重之色。 “云山剑宗宗主、李星拓李宗主到!” 等到李星拓接近,门房有人唱喏道。 谢渊快走两步,对着李星拓作了一揖: “谢渊见过李宗主。李宗主远道而来,有请。” 他的动作言辞既有尊敬又十分得体,看起来像是一位少年家主对刚刚帮助了家族的强大宗师该有的礼数,没有其他含义。 只不过他们若是萍水相逢,李星拓怎会千里迢迢来帮助谢家? 而且还要得罪王氏和皇家? 就装吧。 谢氏的长老们都是人精,静静看着谢渊和李星拓客套见礼,暗暗揣测他们有什么渊源。 不过谢渊在云山剑宗求学的经历虽然有些人有所耳闻,但对具体就不得而知了。 李星拓看着谢渊平静而恭谨的模样,眼光微微一闪,深处的笑意一闪而逝。 “谢家主客气了。” 他微微点头,跟着谢渊并肩进入谢氏族地,而长老们都在后面跟随。 这份场面,算是十分隆重。若是以往这等大宗门的宗主来访,倒不一定要这般架势。 只不过李星拓可谓解了陈郡谢氏一个大困局,而且还是冒着得罪强敌的风险,谢渊提出来之后,众位长老也没太多异议。 这个时候有这么一个强援,对谢氏的意义还是十分重大的。 朝阳初升,距离饭点儿还早,谢渊和长老们就招待李星拓在一处水榭品茗。 丝竹悦耳,歌舞不休,训练有素的舞姬乐女展现着技艺,谢渊和李星拓坐在两个主位上,静静欣赏。 “谢家主真会享受。” 李星拓看会儿歌舞,悠然道。 谢渊沉默一下,道: “都是为了招待李宗主远道而来。” “呵呵,这样啊。云山清苦,我哪里见过这个。啧,歌喉曼妙,舞技卓绝,虽不是江南,胜似江南。 “云山许多弟子去了江南就流连忘返,那是没来这里,不然恐怕更是乐不思蜀呢。” 李星拓抚掌赞道。 江南流连忘返,陈郡乐不思蜀…… 谢渊轻咳一声: “那肯定是贵宗弟子有事耽搁了,我想能入剑宗者,必定天赋卓绝,求道之心甚坚。” “谢家主过奖了。” 李星拓拱拱手,客气的笑道。 谢渊总感觉李星拓的眼神大有深意,那看似平和却利过天下神剑的目光似乎洞穿了谢渊,让人头皮发麻。 许多宗师长老都纷纷跟李星拓搭话,言辞恳切,尽是感谢李星拓施以援手,李星拓自然也客气的回话。 不过谢氏长老们还若有若无的试探李星拓为何会来助拳,和谢渊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是否,做了什么交易? 李星拓笑着摇了摇头: “我当年游历之时,和谢奕家主于道左相逢,论剑三日,颇多收获,与谢家主引为知己,把酒言欢。没想到一晃二十年过去,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谢奕家主重伤不起,小谢家主临危受命,结果竟然有心怀歹意之辈妄图欺人年少,夺人之物。本座虽然宗务繁忙,但也没忘当年持剑之心,乃是锄强扶弱、惩恶扬善,怎看得故人家族受此为难?故而前来,一展手中长剑,只为心中公义,不为财宝回报。” 他解释完之后,众位长老自然连声赞誉,纷纷以茶代酒,敬起李星拓来。 “李宗主真乃古剑客之风,我敬李宗主一杯!” “早闻云山剑宗风清气正,弟子以惩恶扬善为己任,今日一见李宗主身为宗主尚且如此,便知所言非虚,云山剑宗当是名门正派,宗门典范!” “李宗主高义!” 长老们称赞起来,自然一套一套,绝不重复。 但他们心里却犯嘀咕,谢奕当年和李星拓有交情?从未听说过。 虽然不无可能,毕竟谢奕带着崔萍君在江湖混迹了许久,但若是真的,不该这么多年一次都没人听到他提过。 而且李星拓那话,说的好像是天云圃,但谢氏的长老们总感觉话里有话,分明也是说的其他。 这一大一小,绝对不简单! 难不成是师徒? 众人纷纷揣测,也有人用话术试探,李星拓却只是淡淡微笑。想说的他说了,不说的不会说。 身为一宗之主,虽然是豪情剑客,却同样有装得下云山的城府。 等到招待茶话会稍歇,众人请李星拓一定出席晚宴,谢渊又邀李星拓到书房议事。 走到谢渊自己的大院儿,又进了那虽不及云山宗主书房宽阔、却雅致奢华得多的书房,李星拓赞道: “谢家主有品位。” 谢渊挠了挠头,请李星拓坐下,然后亲自给他烫杯、泡茶,递了过去。 李星拓微微一笑: “陈郡谢氏家主亲自泡的茶,李某人有些惶恐了。” 谢渊苦笑一声,低低道: “宗主,您别埋汰我了。刚刚外面人多……” 李星拓看着他,放下茶杯,笑容微收: “我不是埋汰你,我只是好奇。现在,我到底该叫你谢渊,还是称你张山?” 谢渊沉默一下,道: “宗主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只是弟子回忆起在云山上的日子,至今仍然是修行途上最无忧无虑也最轻松的日子。若非如此,这次也不会斗胆请宗主前来。” 谢渊对天云圃之事做了两手准备,一便是早早的就发信请了李星拓来助拳。 但他并不确定李星拓一定会来帮忙。 毕竟这事情事关重大,他虽然和云山剑宗渊源颇深,也曾救过同门、立过功劳,却很难说和李星拓有多深的交情,甚至交流的次数其实也不多。 然而他有一种直觉,李星拓接到他的信,就会出手。 故而他还是尝试,毕竟办法也不多了。 虽然如此,谢渊还是做了第二手谋划,也就是顺势而为的等。 如果李星拓没来,那就是和这些长老拼拼耐心,看他们到底还有没有把谢家的大局放在心里。 事后看来,两手准备都算成功了,而这些宗师长老,谢渊觉得还不是无可救药,可堪一用。 李星拓听到谢渊说的话,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回云山?放不下这荣华富贵?” 谢渊摇摇头: “如果可以,弟子真想不管不顾,回云山去练剑去。只是肩上有不得不挑的担子,怎么也走不开。不过宗主,您真和二叔是故友?” 李星拓看着谢渊成熟不少的神色,身为一宗之主的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轻叹一声。 随后他面色微微古怪道: “不打不相识吧……” 谢渊一愣,还真认识? 他以为李星拓都是胡诌的。 李星拓微微抬脸,似在回忆: “当年和你二叔的确是道左相逢,论剑数次。不过结局没那么友好就是了。我看不惯他世家子弟的做派,他看不惯我山野出身的浪荡。” “二叔怎会瞧不起您的出身?” 谢渊有些诧异道。按他对谢奕的了解,应该不至于是以出身论英雄之人。 李星拓轻咳一声: “那倒也不是,看不惯我的作风而已。当年我们都还年轻,我虽然不喜世家中人,但是觉得你叔母还是挺有味道的。” 谢渊顿时神色诡异。 他莫名想起,洛霜曾说李星拓当年想做邀月峰历史上第一个男弟子…… 看来宗主当年也是有血气方刚的时候。 可是李星拓独身至今,没有伴侣子嗣,全宗皆知。 以他天赋实力身份形貌,说实话仰慕他的人不知道多少,想挑个合适道侣十分轻易,并且曾经也不是那种无心情爱之人,不知为何独身至今? 看着李星拓那风传是自己染的头发,谢渊相当好奇到底是有什么老一辈的故事,可惜也没法问出口。 李星拓打量谢渊几眼,道: “你的修为进步十分迅速,或可说几乎超出我的想象。难道当初我看走眼了,你当时就有很高修为么?” 谢渊不知道李星拓当时怎么看的。 但他现在修为越高、接触的层次越高,才愈发知道李星拓这样的修为,到底是多么了不得。 想到自己之前在他面前的隐瞒,实际上十分可笑,纯粹是被人当乐子的…… 要说放他走,浮光掠影剑任他逃出千里,也是朝发夕至,逃不出掌心; 要说在意他,一个一变境左右的年轻人,就是谢渊自己现在都不在意,更不用说李星拓,完全不担心他能搞出什么破坏。 “应当是没有的,这两年确实经历颇多。” 谢渊如实道。 李星拓思索一下,慢慢道: “修行太快,可不是好事。” “弟子根基还算得牢固。” “我说的不是这个。” 李星拓颇有深意道,却没有多说。 “你们谢家的枪法厉害,剑法也不错。不过你还在练剑么?” “在练的。” “使来看看。” 谢渊点点头,立在宽大的书房中,将佩剑一引。 静室生风,白光成片,云雾笼罩,黑影飘摆。 隐隐龙吟响起,谢渊随后收剑。 虽然只随手练了两招,以李星拓的眼力肯定将他境界看得清清楚楚。 李星拓目光闪烁一阵,慢慢道: “云龙九式,你已得其中三味。云山上下,对此剑的掌握,你可以排进前五。” 谢渊一出剑便有云龙现,威力磅礴,变化万千,却又在静室之中没有吹坏一纸一笔,可谓收放由心。 这般境界,足以让李星拓侧目,特别是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自己在短短两三年练成这样,让剑宗宗主的心情,不像表情那样平静。 差点就在他面前失态了。 “宗主过奖了,弟子还需努力。” 谢渊有些振奋。 云山上剑道宗师十名,岂不是说明自己比一些宗师掌握的还好? 看来自己如今在剑法上,也算小有成就了。 李星拓看他得意的神情,慢慢露出莫测的表情: “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教过你云龙九式?” 谢渊僵了一下,嘶了一声。太久了,忘了这茬,也忘了这宗主是个满脑子弯弯绕的。 “剑峰,弟子在剑峰上领悟的。” 他只得将一切甩给剑峰。 李星拓微微一笑,没去深究他若是剑峰领悟,为何不说,又怎么练成这个模样。对于谢渊的特异,他是一直清楚的。 “没教过旁人?” “从未泄露分毫。” “那便好。” 李星拓点点头: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不远千里、不惜得罪王氏和皇家,前来助你?” 谢渊沉默许久,然后郑重拱手道: “宗主,您仗义相助,弟子感激无比,不知如何报答!不知道陈郡谢氏有什么能为你、为剑宗效劳的?” 他旋即道: “谢氏武库有极高深的剑法,若是宗主想要参阅,我当与镇武长老去分说。” 李星拓看着他: “你若去说了,算是谢氏的谢渊,还是云山的张山?” 谢渊摇摇头: “弟子省得的。只是宗主帮了谢氏大忙,怎可不报?我会与镇武长老分说明白,由他决断如何用武库的剑经来回报。” “就算如此,旁人也仍会道你是以权谋私,接济外人的。” 李星拓摇摇头: “瓜田李下,不可不避。而且…… “你们的剑经我虽然感兴趣,但云山剑法不弱旁人,足可钻研一生,足够了。我开始对他们说过此来不为回报,不是客套。若非你与宗门的渊源,若非你曾立下的功劳、曾在宗内用心修行,未曾破坏规矩,再多的报酬我也不会来掺和。 “我此来,只是为助宗门弟子,你可明白?” 此来只为助宗门弟子…… 谢渊安静了许久,才有些感动道: “弟子省得。剑宗教给我的东西,从来不止剑法。” “明白就好。” 李星拓欣慰的点头。 他望着谢渊触动非常的模样,眼神微微带笑,悠然自得。 这样说了,谢渊还不以宗门弟子自居? 剑宗有事,谢渊岂会视若无睹? 什么东西也比不上一名未来大宗师的情谊,人情债最难还,而姜还是老的辣。 “你什么时候能突破宗师?” 李星拓问道。 谢渊沉吟一下,道: “宗主,正常的话不出一年。不过弟子有点小问题……” 他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又惹来李星拓异样的目光。 好家伙,内功已经先突破到宗师之境了? 还未感悟天地、未打通天地之桥,内息破限,先有自然天地之意? 这到底是什么奇异天赋?这小子,真是一朵奇葩。 李星拓内心感慨一会儿,面上不动声色,高人风范,静思片刻,道: “这样,你先修行。等血气圆满,将要突破时,若有空闲,便到云山来突破吧,我可以助你。 “还有剑峰感悟,我记得说过江南之行若是建功,便与你一次。后来你做的事情当得剑宗弟子之名,也值得许多次剑峰了。等你回来,一并去感悟了吧。以你现在修为,收获肯定不少。云龙九式你都能悟,我看你下次说不定要领悟更好的剑法呢?呵呵。 “若是在外挑战太多,混不下去了,惹祸太多了,总可以回云山。只要你喜欢使剑,有侠义之心,剑宗便永远有你一席之地。”(本章完) 第319章 进度提升 结果李星拓没有等晚宴便自己离去了。 谢渊带着剑宗宗主登了著名的陈郡东山,赏了一番景致,而后他便直接回返而去,一点也不委宛的拒绝了谢渊的挽留。 “多待一天积压的宗务卷宗你来帮我处理?走三天还算忙里偷闲,走五天心里就有些沉甸甸的了。” 李星拓还长长叹了口气,眉头紧皱,似乎已经想象到书房里堆积如山的卷宗,然后秦真阳拿着小本本在给他汇报事情的景象。 谢渊还在犹豫要不要请叔母还有宗主故人相逢,结果李星拓还是摇摇头,道当时年少春衫薄,年少轻狂,看到漂亮姑娘口了几句,不知道还是个有主的,这才和谢奕起了冲突。 实际上李星拓和谢奕和崔萍君,就是一面之缘打过一架的交情,彼此惊异于对方的天赋,而后并没再聚之缘。 望着李星拓化作天边的一抹虹光,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不见,谢渊在东山之顶朝着西北方向,恭敬的行了一礼。 待到局势稳定,还是该回云山一趟。 等到晚宴时,长老们却发现正主原来已经离开,不由面面相觑。 来去如此匆匆,似乎就只为解决谢家的困局而来,连顿饭都没有吃。 侠士已经不足以形容了,这得是田螺姑娘。 特别是当谢渊告诉长老们,他本准备让云山剑宗在陈郡内开设分院之后,长老们面色本都有些变化。 毕竟这种核心领地,若不是特别交好,可以视作铁杆盟友这一类的,是不会允许其他势力插足的。 谢渊这一建议干系重大,长老们心里都有些想法,然而他才请了李星拓来解决谢氏困局,众人还没有多说什么。 而长老们之所以没有太多话说,是因为谢渊下一句就说,李星拓居然主动拒绝了。 李星拓拒绝的理由还是两个,和不去武库观经一样。 一是他本就不为报酬而来,二是也怕对谢渊有影响。 可是他不要报酬,谢渊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于是谢渊又提议建立云山剑宗和陈郡谢氏弟子之间的交流。 谢渊送一批年轻人去云山学剑,而云山上的优秀弟子也可以来陈郡游学,乃至于武库登楼挑战,阅览经典。 结果。 李星拓还是拒绝了。 “你送优秀弟子来,我很欢迎。只要是一心学剑,心性纯良、意志坚定之辈,剑宗从来来者不拒——呵呵,我想你也不会送资质太差的,不过资质差若有心志弥补,也可练得。 “但剑宗弟子来陈郡么……若有机会游历自是挺好的,这里风物不错。” 他不置可否,意思却很明显,弟子交流也不必了。 直到李星拓走了许久,谢渊才感慨于他的风骨,又想明白了他的智慧。 这位剑宗宗主,既仗剑为门人不平,也不能让宗门卷入风波。 于是谢渊也不纠结,只是想着来日再报。 而长老们听完,更是既喜且叹。 没想到困扰谢氏的一个大难题,如此轻易的就解决了——不是过程轻易,而是代价,实在是轻易。 本以为至少要极罕见的灵宝神药,或者两大势力之间的盟约交易,才能补偿这次请动人千里驰援。 结果别人什么都不要。 若是按谢志的观点,纯是冤大头。 但世间安有完全没有计较的人?何况是云山剑宗这近年来蒸蒸日上的偌大宗门之主? 他们想来想去,恐怕缘由也就只能是落在谢渊身上了。 缺了主宾的宴席上,长老们明里暗里的目光都瞟着谢渊,暗暗揣测他和李星拓到底是什么关系,什么渊源。 虽然大家或多或少的知道谢渊在云山上求过道,但是从不知道谢渊和李星拓有什么交情。 难道,真是暗里师徒一对?可是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若不是师徒,这情谊又未免太多太重。 若是看重谢氏的背景倒也罢了,可是李星拓分文不取,那么……只能是看重谢渊本人? 在李星拓眼中,谢氏,甚至王氏还有皇家,或许还不及谢渊? 长老们内心深处都是惊疑不定。 若只以利益衡量,那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但至少这一次,问题是圆满解决了,而且恐怕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在天云圃上,王家不会再来谋划。 谢忱谢林已经回归,而众人才知李星拓的强大。 一剑败尽三名顶尖宗师。 这便是剑宗宗主的实力。 虽然李星拓现在在飞龙榜上排名很高,名气很大,但这等实力,不是真正的打过,宗师们都不知高低到底如何。 然而只等李星拓一出手,众人方知他的排名恐怕还低了。 这是胜过一般顶级宗师的顶尖高手,恐怕是在谢伏、谢奕这一等级。 有这样接近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帮忙,谢家自然免于一难,而且对手再动手时,也会颇多顾虑。 至少短时间内,陈郡的处境会好一些了。 天云圃之围解除,虽然贵客自去,但是晚宴还是十分热烈。 不管是族地各处的普通族人,还是宴会厅里的宗师长老,都露出喜意来。 连连有宗师向谢渊敬酒,就连谢志都和他浅饮了一杯。当此场合,大家的态度都心照不宣。 但是哪怕宴会过后,谢氏危局解除,大家能吃饱了,似乎又可以内斗了—— 或许一时也没人会再向谢渊发难。 溪水厅堂里,谢渊已经趁机统合了九成的长老,至少在那时只有谢渊的一个声音。 虽然最后没有用到,但是谢渊反而证明了,他并不是非要这些长老们听话才能办事。 这些谢氏的宗师长老们、特别是之前以为能轻易拿捏谢渊的那些,嘴上不说,心情都有些异样。 谢渊不在家族里长大,根基浅薄,影响不高; 但同样因为如此,他在外面似乎还颇有人脉。 长老们没忘记在京城时,谢奕需要天材地宝里也顶尖的吊命,众人一时无措,还是谢渊想办法自取回来千年参精,又从新皇那里要来灵药,才避免了从族地取药生死时速。 再加上李星拓露出了令人震惊的剑法和实力。困住人心不齐的谢氏的敌人,甚至果然还有隐在暗处的王家人,竟然都不敌李星拓一剑。 而这样的强横宗师,却是因谢渊一人而来。 如上种种原因,宗师长老们忽然就发现,谢渊在那个位置上,似乎已经十分稳当了。 不管是他的实力,还是势力,又或者能力手腕。 天云圃之危就像一次大考,考验的既是谢家,也是谢渊。 而谢渊提交了一份出人意料却极为有力的答卷。 于是大考奠定了谢渊的地位,真正的家主地位,谢氏内部想必能度过一段平和的时光。 至于能持续多久,全看谢渊的实力提升有多快,以及外界的压力和接踵而至的考验,他又处理的如何。 不过众人想到谢渊的功力进展,想到他现在展现的战力和天赋,都感觉现在他既然坐稳家主之位,恐怕就再也难有机会让他下来。 这样,也就让部分人慢慢收了心思。 …… 夏去秋来,而后寒意渐深 又是一年年尾。 修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天云圃之事后,谢氏族内挑事的几乎没有了,而对谢渊客客气气称家主的多了。 突然就政通人和、上行下效,不管什么事建议倒是有,却都没有人唱反调。 让谢渊很不适应。 没人对着干了,这家主当的都没太大挑战性。 谢渊见状,便大手一挥,还是将外事交给谢钧,内务交给崔萍君,自己安心修行。 众人见他如此肯放权,也没有搞什么秋后算账、收归族务、大权在握的那一套,倒是松了口气,也不再有人说他懒政。 虽然外界的压力还是有的,王氏不会轻易放过削弱和蚕食谢家的机会。 但是在极大的消弭了内部问题之后,陈郡谢氏采取守势还是做得到的。 小半年时光,谢渊一心一意的修行,迅速提升着实力。 【劈柴:(71556/100000)】 【不灭金钟罩·第三层:(2983/3000)】 【大金河功·第十一层:(1069/11000)】 【焚天灭道枪·第一式·人间太平·精通:(688/4000)】 【焚天灭道枪·第二式·万人敌·熟练:(1971/3000)】 【焚天灭道枪·第三式·九幽荡魔·熟练:(1024/3000)】 【……】 谢渊的进步是巨大的。 天云圃收归手中,谢氏上下的资源再度充盈,甚至不少族人报复性服饵,不少人都出现了血气暴动的症状。 谢渊身为族长,自然资源不绝,而且比之前更不绝了。 充足的资源供给下,谢渊又将九成的心神都放在练功上,不灭金钟罩这顶级外练法门,也终于到了三变境巅峰的层次,马上就练无可练,只等突破。 实际上,这最后十来点进度已经进展极慢,非得是血气的品质又有所提升,才能有些微进步。 若是普通的修者,这个地步已经算得完满,可以开始做突破宗师的准备。 那一点细微的差距,既不是人人都能察觉,也不是人人都能触及。 但是谢渊有面板支撑,可以清晰的看到这接近极限处的进度和难处。 既然是如此重要节点,他自然要力求完满,故而哪怕难得的进度如龟爬,他也一遍又一遍的练着。 现在的谢渊已经是三变境的巅峰境界,论境界,都终于赶上了自己曾经遇到的、战过的那些强敌。 至于实力,那在功法和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内功境界加持下,更是早就超越了自身功力所在的层次。 “要将不灭金钟罩练到完满实在不容易。” 谢渊看着那最后的进度,颇为感叹。 若无特殊法门,逆天资质,恐怕想将这最强横练根本法练到顶是不可能的。 但谢渊还有其他顶尖功法帮忙。 焚天灭道枪就有淬炼血气的功效,一遍一遍的枪法练习,让劲力在体内流转,如同焚血烈焰,煅出真金,不断提升气血品质,非常有效的帮助不灭金钟罩进益。 大金河功也是一样,浑厚的高品内息冲刷周身,养练体魄,也让谢渊的不灭金钟罩虽然缓慢却坚定的向前推动着。 有这样的条件辅助,若是还不能将其练到圆满,那谢渊也就不必再奢求攀登高峰了。 天地双桥境界是一个特殊的境界,在这之前的每一点积累、每一丝突破,都能让之后走得更为稳固。 谢渊反正不急突破宗师,又要习练焚天灭道枪,就耐心十足的做着准备。 这期间他枪法的进益同样匪浅。 第二式、第三式都成功过的晋入了熟练境界,这已经是能在实战中发挥相当作用的层次。 万人敌的犀利与杀伐,九幽荡魔的变化与气魄,都很好的弥补了第一式人间太平的稍显单薄。 谢渊现在只需要焚天灭道枪,就可以应对九成九的情况。 最后那一点点,便还需要他补一斧头。 如此短的时间内,两式枪法都突破的这么快,自然让谢伏再次震惊。 但谢伏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只是觉得谢渊总是能给他点新的惊喜,可心里有些麻木。 他只觉得不管谢渊练什么,都能超出他的意料,而他总是觉得这么多年都没什么见识一样,几乎成了定式。 不过这样的进展,也不全是谢渊自己的功劳,随时都在身上的万兵烛影,就有着莫大的作用。 常常灵光一闪的领悟,定期爆发式的进步,是谢渊掌握焚天灭道枪的关键。 有神此物在手,不管什么兵器,谢渊几乎都是拿来便用,高阶功法也是一练便精,而这种顶级功法,也能稳定迅速的进步。 同样的,万兵烛影的数次领悟,让谢渊的劈柴已经突破了七万大关,距离十万的门槛更进一步。 三万似乎也不怎么远。 曾几何时,谢渊估摸恐怕要十年才能再次在劈柴上有所进展。 而有了这些黑天书的帮助,这一过程已经极大的缩短。 看起来,多则年半,少则一年,谢渊可以再在自己真正的根本法上有所收获。 “宗师……” 谢渊喃喃念叨。 曾经无比遥远的一个词现在离自己如此近,谢渊却没有太大的感觉。 不是不欣喜,而是这么久以来的修行,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毕竟真正的宗师他也斩过、胜过,弱小时觉得仿佛立在天上的大人物,现在谢渊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视之。 不过到底如何突破,谢渊还是不甚确定。 大金河功让他提前有了超出境界的战力,但现在也带给了他些许麻烦。 他之前有两个想法。 一是就不断的淬炼血气,精益求精,直到极限中的极限,而后再寻求如雪龙丹一样但能提升血气品质的宝物,效仿大金河功突破时,让血气也直接破境。而后等境界到了,自然而然的感悟天地。 这是个一力降十会、并且理论上能行的办法,既然内息可以破境,血气作为武者的根本,为何不能? 不过这个办法所需的功夫和机缘都很多,至少那灵药谢渊现在还没有头绪。而看不灭金钟罩最后修行的情况,想要再在这上面不因感悟天地而破境,估计难度要上了天了。 第二个办法,就是利用养身功。 养身功可以调和内息,既能转化过去,又能转化回来。 那只要将多余的大金河功转回,境界跌落第十层,那不就起到了精准散功的作用,而又没有真正的丢失功力? 但想法是好的,后来谢渊自己试了一下,发现实施起来有许多困难。 其一是大金河功已经晋入宗师之境,内力已有大河浩荡、静水流深等天地自然之意,本质已变,就算转走第十一层的功力,只剩第十层却也不是完全的三变境境界了。 其二,便是如此浑厚的宗师内息,只有五层的养身功要转化,如同愚公移山。 而且转化的内息得有承接的功法,谢渊虽然会剑气决、剑意经等云山一脉的内功,还有小金河功勉强也算,但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既无效率,又让内息纷杂,对突破也没好处。 真要最稳妥的办法,恐怕还是借养身功来散功,这样是可行的。 但自降境界,颇有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哲理,谢渊却觉没到那个地步,还不是死局。 “两个办法各有问题,要想突破还得再寻一路。” 谢渊瞬间便想到了李星拓给他说的话。 或许,最后还是要云山上去求助宗主? 坐在园里的凉亭中,谢渊望着院中风雪,思索许久,微微点头。 “自己点什么头呢?话都不说,没意思!” 火炉上面摆着一个茶壶,茶壶对面坐着一名顾盼生辉的绝色少女,正看管着火候,正是谢灵韵。 见他动作,谢灵韵撇了撇嘴,灵动的双眸看着谢渊: “越来越像个老头了!” “别瞎说,我最近都没去管族务了,让你娘操心去。” 谢渊呵呵笑道。 谢灵韵摆弄着茶壶,见差不多了,提起来给自己先倒一杯,瞥了谢渊一眼,才轻哼一声,也给他倒。 碧绿的茶汤注入玉杯,杯上生烟,凝而不散,如同朝雾。 茶名灵雾,也是顶尖的灵物,千金难求。 香气溢出来,谢渊啜了一口,问道: “突破三变境了,有什么感悟?” “呸。” 谢灵韵直接呸他一口,皱眉道: “真当老头子!” “不是关心下你的修行吗?” 谢渊哭笑不得。 谢灵韵还是活泼跳脱,但也只有在谢渊面前是这样了。 遭逢父亲重伤,而后又有谢渊的飞速突破,再加上族内外的纷乱,千金小姐也成长了许多。 平常时的谢灵韵变得沉静内敛了几分,就连面容似乎都变成熟了,族人都道谢灵韵成了大姑娘。 也只有在谢渊面前,还是以前的叽叽喳喳模样。 成熟些的谢灵韵修行也变得比以前刻苦多了,日前刚刚突破了三变境,在她的年龄来说,极为不凡,可以说是青出于蓝。 不过…… 谢灵韵看着谢渊,狐疑道: “你是宗师了没?” “早着呢。”谢渊随口道。 谢灵韵半信半疑: “那我明明突破了,怎么感觉和你差距更大了?”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才明白自己知道的越少。” 谢渊悠悠说道。 “呸。” 谢灵韵又啐了一口,对谢渊的拿腔作调有些愤愤然。 捧着冒着缕缕白气的茶杯,侧头望着亭外的风雪,她一时出神。 还得更努力的修行啊,不然要是跟着他烹茶赏雪的机会都少了,那可难受。 谢家的内忧虽然解了大半,但是外患其实并不少。 只不过王氏见谢家关键时刻扭转了局面,甚至还统一了思想,知道不能逼迫太狠。 再势弱,陈郡谢氏也是积累千年的世家,族内还有最顶尖的宗师,还有神器,还有一二十名宗师高手,还有万千习武族人。 真要做得太赤裸裸,逼出个众志成城、置之死地而后生,那王氏恐怕反而危险了。 崔家还在虎视眈眈,皇室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平和。 既然谢家内乱平息,王氏便转变策略,不贪心食肉,而是缓慢压制,步步蚕食,徐徐图之。 想要真正吞并一个千年世家,那得数十年的图谋,还得中间许多的机缘巧合。 王氏颇有耐心,历史上他们曾多次这样对待其他家族,亦曾在势弱时被强敌如此环伺。 或许最后不见得能成功,但仍然要这样做。谁能知道后事?至少新占的资源是真实不虚。 这样的慢慢攻势下,谢氏倒也贯彻着之前的逐步收缩的方略,守得稳当,在长老们都一致对外的情况下,进入了一个缓慢的平衡。 “家主,这是这个月药房的账簿。” 谢渊的书房内,微胖的谢闻将一本账册呈上。 谢渊看了他一眼,将账册仔细翻了翻,而后道: “闻长老,我回头将账簿给……” “主母那里我也已经给了。” 谢闻直接道。 谢渊反正还没成婚,大家就还是按惯例叫崔萍君主母。 这几个月来,谢闻十分主动的上交着药房账簿。 初时谢渊还有些惊异,后来摸清楚谢闻的态度,便也心照不宣。 如崔萍君所说,这是一个聪明人,城府也很深。 最为聪明的是,他似乎颇为了解谢渊,了解他的气度和眼界,知道他不会秋后算账。 不像谢志,明明也已经有了偃旗息鼓的打算,却迟迟不肯表态,就怕投降就挨谢渊的板子,丢了他的兴隆堂。 谢闻按惯例参了谢志一本: “兴隆堂的账簿,还是不愿意上交啊?谢志这家伙,不会在偷偷的贪家族的物资吧?” “志长老已经说了下个月会交一本全年总账来。” 谢渊淡淡道。 谢闻一滞,又悄声道: “可能正在平账呢。” “每一本交上来的账簿,我都会好好审查的。” 谢渊意有所指的说着。 谢闻轻咳一声: “药房从来都是按家主和长老会的意思运行下去、分配资源的。 “对了,家主,谢识也管过商队。兴隆堂的副管事之位空了许久,新年过后,我想举荐他。虽然说他是我胞弟,但是举贤不避亲嘛。” 这事谢闻提过许久,但谢渊一直没有首肯。 他还是道: “这是兴隆堂的内务,兴隆堂做的正常,我就不会去插手,任何部门都是一样。而且识长老实力毕竟欠缺了些,副管事长老的位置,他恐怕难以服众。” 谢闻眼中有些失望,暗道这谢渊,油盐不进! 天云圃之事后,明明自己态度已经很好了,他却是不咸不淡,既不疏远也不亲近,在绝对的公平中又非常仔细,任他换许多方略都没有获得谢渊的“宠幸”。 他感觉得出,谢渊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记恨他,而就是对长老们一视同仁,一并审视。 哪怕他觉得自己马屁什么的都拍得很好,最后发现也没效果,谢渊完全不会因为情绪而判断偏颇,忽略细节。 一点也不像个年轻人。 谢闻心中微叹,却也觉得这样挺好,至少没有乱搞。 不像那谢志。 “不过,若是明年兴隆堂还亏损而且不愿意按期交账簿的话,管事长老或许不行,但督办长老或许可以请识长老去担任。当然,到时候还要请长老会一齐商讨。” 谢渊补充道。 谢闻一听,稍微愣了一下,随后露出笑容: “家主英明!” 等谢闻走后,谢渊略捏了捏额角。 平衡族内的势力也不好办呐。 不过都不捣大乱了,倒也没多困难,就是实在是费心思。 兴隆堂连连亏损,和谢志的能力有很大关系。 如果明年还是这样,又心思多多的话,谢渊准备借势向其开刀了。 毕竟兴隆堂是极为重要的一个部门,关系家族的收支。 那时谢渊对族内的掌控更强,也该找个时机让人知道,他不是只会和事,免得最后又让人心思起伏。 已是腊月。 族内的事情就这样没有大的波澜,小问题现在的谢渊已尽可料理。 外敌也相当谨慎,谢家越众志成城越团结一心,王氏自然越不敢擅动。自己强了,才是御敌于门外最佳的手段。 本来以为就这样宽松直到过年,王氏的一个动作又让谢家警惕起来,知道琅琊那边的小动作和鬼心思一直不断。 谢家的大厅中。 “……故朕欲见王谢之好事,王氏小姐启诗与谢氏家主渊,年岁相近,情谊甚笃,实为良配,特此赐婚。合二姓以嘉姻,乐于钟鼓;敦百年之静好,宜其室家。钦此。” 一名白发蟒袍的老太监宣读完圣旨,将明黄的圣旨交到了躬身接旨的谢渊手上——对上三姓的家主来说,躬身已经是大礼了。 老太监露出慈和的笑容: “谢家主,恭喜恭喜啊!圣上赐婚,您可是有福咧!” “谢圣上隆恩!也谢过李公公。” 谢渊不动声色的接过圣旨,让云竹递上一个锦盒给太监,作为礼物。 老太监收到锦盒,颠了一下,眼中露出贪婪的笑容: “谢家主,诶,怎的这么客气?” 他笑眯眯的将东西收好,又问: “圣上说明年中秋前就想见到两家的大事,谢家主可得抓紧了。” “谢公公告知。公公,陈郡也还有些景致美食,还请在此小住几日,让我好好招待一二。” 谢渊说道。 太监摆摆手: “诶,圣上身边缺人伺候,咱家向来是不离身的。若不是是给谢家主这等贵人下的旨意,一般人咱家还不稀的来。这就该回去伺候圣上了,不敢在谢家主这儿盘桓。” “既然是圣上相召,那我也就不留李公公了。李公公,慢去。” 谢渊将太监送到族地外,太监在随从的伺候下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太监拉开窗帘,冲着外面的谢渊热情的挥手。 直到车行已远,他才将头缩回,放下窗帘,一脸笑意瞬间收敛。 他将锦盒取出,看了看里面的宝药,冷笑一声: “这些个世家大族,东西倒真舍得。只不过见圣旨不跪,对旨意也不表态,实在是该杀!哼,等两家真个联姻了……” 他将锦盒丢在一旁,眼睛一闭,开始养神。 谢渊目送太监远去,将圣旨随手递给旁边的云竹,笑道: “这薛十四自己屁股还没坐热,也敢来管我的事了?” 云竹低声道: “少爷,这毕竟是朝廷下的正式旨意,该如何是好?” 王氏那次派王启文、王启诗兄妹来谈联姻的事情,被敷衍回去后就碰到了举火尊使的袭击。 又因为他们后面瞅到机会要谋夺天云圃,便将联姻的事情先放了下来。 直到现在,他们似乎思虑许久,还是要重启这一步棋。 谢渊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于情于理。 此时若是联姻,凭谢氏家主老丈人、主母亲爹的这一层身份,就是给王允之名正言顺插手谢家族务的机会。 权倾朝野、如日中天的丞相加上天下有数的大宗师,在他的手腕之下,若从内部挖开破绽,谢氏恐怕难以抵御,说不定真有只一代人便被吞并的风险。 只不过王家让皇帝亲口下了旨意,在明面上大家都尊重朝廷的情况下,若是抗旨,可是不大不小的麻烦。 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谢氏族地,让许多长老都皱起眉头。 既不能接受,又要想充足的理由应付。 然而王氏既然让皇帝都直接下旨了,想必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会让谢渊好好拖延下去。 该怎么办呢? 一时长老们想了许多主意,呈了上来。 有建议原地找人成婚的,有说炙足心致残以退婚的,有让声称自己有龙阳之癖的——这算是雅士风流,倒还不很离谱。 这些都算了,虽然都是馊主意,还能算主意。 但还有人说,让谢渊自称是服散过多不能人道,谢渊看得面色微微发青。 一看,是谢志建言。 好家伙,莫不是觉得自己没机会了,准备从下一代开始谋划?断了谢渊的成婚可能,没了后代,自然娃娃们大有竞争力。 不过以谢渊的天赋潜力,恐怕比谢志过了而立的大儿子和刚刚足月的小儿子都会活得长些,这得从孙辈乃至曾孙辈想主意了。 长老们都不知道谢渊准备怎么打算,其实最合理的或许是成婚? 虽然这也算是明的抗旨,但毕竟是大世家之主,这点任性只要有理可依,总比其他方法好。 而且,大家伙都知道谢渊有个相好的,便是平西王之女。恰好这身份,若真是两人速速成婚,估计皇帝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以称为最佳选择,便连司徒琴身份的尴尬,他们相比这个局面,都觉得或许可以忍受。 当然,谢灵韵听到这个主意,却是暴跳如雷。 而崔萍君也罕见的露出了不赞同的意思。 “你要现在跟她成婚,我、我就……” 谢灵韵在谢渊耳边“我就”了半天,也没就出来,只是在屋内团团转。 谢渊叹了口气: “行了,别转了,看得眼睛都了。我不和琴小姐成婚。” “好耶!” 谢灵韵露出笑容。 “只有和王启诗联姻了。” “不行!!!” 谢灵韵脸色一黑。 谢渊哭笑不得: “那你说,怎么办?诶,灵韵,之前不是说过,琴小姐她是……” “打住!我现在不想听!” 谢灵韵堵住耳朵。 谢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道后面再劝解。 但他本也没有这次就准备迎娶司徒琴的意思。 他和司徒琴是两情相悦,但成婚却不想是因为这种不纯粹的由头,既不尊重两人的情谊,也不尊重司徒琴。 更何况,司徒琴还没说答应呢。若用这种只为解难一般的原因去求亲,不说她会不会答应,但李泰、红姨,乃至天外天的那位……是肯定不会同意的,说不定还要冲到陈郡来暴打他一顿。 不过谢渊还是在和司徒琴的通信上,半开玩笑的写上了这件事,问她能不能帮忙。 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如果我想娶你,你会怎么回应? 结果过了几天,司徒琴的回信到了,同样半开玩笑。 “……愿意效劳!” 信笺落款,还是那俏皮而生动的古琴标记。 对谢渊不太得体的玩笑试探,她依然大大方方,既回应了玩笑,又或者,回复了心意。 谢渊看着这封信,一时只觉得有些晕乎乎的,真生出了假戏真做的冲动。 结婚!先结婚再说! 不过这时的谢渊,已经用了其他的解决方案,而且还很快。 他小心的将信件收好,虽然每一封和司徒琴的通信他都是存放妥当了的,但是这一封他做了标记,更要收好,留作证据。 李太监带来圣旨之后没两天,陈郡谢氏昭告天下。 家主谢渊开始无限期闭关,寻求突破宗师之法,不破不出关。 顺便他们还附上谢渊的年龄——翻年便是弱冠。 这消息通过谢家的正式渠道,传的十分快,比李太监还先到了京城。 如此快的拖字诀,自然是完全没有给皇家留任何情面。 “薛家都要明着跟在王氏屁股后跟我们对着干了。先是天云圃,然后是这一次。 “不管我们如何处理,他们都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我对薛十四略有了解,他势弱时拉王打谢,若是有朝一日皇室势大,更对我们不会假以辞色。 “所以,反正都是敌人了,还留什么面子?我陈郡谢氏可以收缩暂守,但不会唯唯诺诺。” 这相当于直接抗旨了,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武道为尊,总不能让别人家主不突破宗师? 只不过谢渊如此年纪,如此修为,就要闭关突破宗师,还专门把年纪标出来……好明显的借口,明显到刻意。 所有人都觉得,谢家就是故意给皇室上眼药的。 真是无愧千年世家的脾气和风骨,哪怕稍有颓势,也哪会受什么皇帝指婚? 宫里传出小道消息,听说那天的御书房,新换了一批瓶。 又是新年。 除夕这天,家主照例办宴会。 是谢渊办的第二次除夕团圆宴会。 不过不同于去年,今年的人,来得分外的齐。 已经出关、龙行虎步、满面春风的谢雷; 早就伤愈、气势惊人、深沉严肃的谢秉。 这是去年就来过的老人。 而去年最德高望重的那位老人,如今却还在闭关。 除了熟面孔,还有谢闻、谢志这些曾经的反对派,现在已经能聚在一厅吃饭,像以前的谢家。 虽然谢志还是没有好脸色,因为他交的年账被谢渊拉过几个长老加上谢钧、崔萍君好好审查,指出了许多问题和纰漏,言辞分外严肃。 并且,谢渊还暗示他谢闻对他的兴隆堂虎视眈眈,让谢志压力山大,又暗暗诧异谢渊竟然告诉他这个消息,不由留心,生出许多紧迫感。 只不过,什么时候,工作要如此用心了?以前谢奕在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为难。 一场家主团圆宴还是团团圆圆,众人看着老神在在的谢渊,暗道什么闭关突破宗师,看来的确是纯粹的借口。 许多长老不由暗暗松了口莫名的气。 实力高就算了,众人还可安慰自己毕竟境界碾压。 真要弱冠之年成宗师,那便是历史上也少有,而长老们再也没法在小家主面前摆出前辈派头。 毕竟以谢渊的实力,若是真的突破,岂会是一般的宗师?恐怕高阶宗师以下,人人自危。 还好还好,看起来没有突破的迹象。 【不灭金钟罩·第三层:(2998/3000)】 望着已经只剩最后两点的进度,谢渊只是沉吟。 元宵已过,春节就算结束。 谢渊正自思考突破的事情,崔萍君唤了他去。 说是谢奕的情况,有些变故。(本章完) 第320章 再遇 飘着淡淡药香的卧房被崔萍君亲手收拾的十分干净,一点也没有长期居住病人的那种惨淡绝望之感。 卧房布置依然温馨干净,腊梅点缀,香炉暗明,飘荡的药香都是淡而清,不让人发苦。 谢渊走入这间卧房,朝着坐在床边的崔萍君行了一礼,然后上前探望谢奕。 面色红润,神情安宁,仍然是只如熟睡一般。 看起来状态依然稳定,也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就跟所有那些得了失魂症的强者一样。 “叔母,您说二叔的情况有要和我商量的,是……?” 谢渊见谢奕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由稍微松了口气。 得了失魂症的人,虽然身体仍然强横,却还是要灵药吊着。 没有意识、没有魂魄主宰的身体,不知道哪一天哪一刻,便会突然衰败,再也维持不住。 这是失魂症最让人担忧的一点,再强横的空壳,终不能长久,而亲人却不知这一天是什么时候。 有可能是几十年以后,有可能是下一个瞬间,如同一把一直悬在头上的铡刀,让人不得放松片刻。 不乏有失魂症的亲人先承受不住发疯的,也不乏亲人不堪折磨,主动结束失魂症病患生命的。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种动辄以年计还离不得人的重症,不是情比金坚,不能坚持。 崔萍君见谢渊来了,将平静的目光转到他身上: “渊儿来了。 “别担心,你二叔没有大碍,不是他这出的问题。 “是我派出去收集灵药的人,年前刚刚传信回来。” 谢渊见崔萍君眉宇间微微沉凝,不由沉声问道: “找得不顺利吗?” 那治疗失魂症的方子里面,有不少是西域的上古异种,甚至绝种灵药。 崔萍君虽然派了得力干将去西域寻找,但小半年来一直没什么消息。 “不。找的过程倒还顺遂。南海龙涎香这些,离中原不算太远,都已经带回来了。我派去西边的人是个西域通,在那边呆过许久,此去也寻到了消息。” 崔萍君这样说着。 谢渊愣了一下,感觉不是还挺顺利? 龙涎香要深入南海去寻,不过大离太祖武功盖世,囊括中原南北西东,中原王朝版图空前的强大。 故而南海之物产,倒不像前朝、古朝那么难寻,凭谢家的势力,已经收集好了。 旋即谢渊便明白肯定还是西域的岔子。 西域诸国一直和中原不对付,又有西漠这个广大的天然屏障,中原王朝数千年来和西域无数次征战,胜过不少次,却从来没能真正掌控西域。 而西域人耐热耐苦,又一直觊觎中原,时时悄咪咪跨过西漠来边关袭击,等势大而中原羸弱时,甚至还尽起大军想要入关南下。 他们要是占了风调雨顺、土地肥沃的中原,肯定宁愿将重心挪到这边,倒不虞鞭长莫及; 反之中原王朝哪怕攻下了西域,却也不会抛却中原土地将大军人材都派去那片远不如中原丰茂的高原盐碱地。日子久了,隔着西漠,西域人总会重新反抗,赶走中原的驻军。 两边完全是两个国度,两种文明,许多事情都不同。 在那边遇到难题,也是正常。 崔萍君继续说: “我派去的人寻到了新生曼殊沙华和金色曼陀罗的消息,他甚至还通过关系求得了一朵曼殊沙华。 “金色曼陀罗他没有办法,只是给了讯息,向族内求援,再遣高手过去,然后就回返。” “但当他将曼殊沙华带到谢谦那里之后,曼殊沙华就不见了。” 谢渊眉头一皱。 不见了? 谢谦是谢家的一名长老,主要负责外事,并且常驻大离西境那一片,负责监管、协调蜀、云、雁西境三州的谢家分支和生意,权势和实力都颇为不俗。 崔萍君派出的干将能力见识和手腕虽厉害,但是实力不算强,不到宗师。 他将如此重宝带回大离之后,自然要交给谢谦,由宗师保管运送回族里,方才妥当。 但什么叫,到谢谦那里之后,就不见了? 崔萍君轻声道: “我这收了两份传信,一个是元庸的,一个从谢谦那儿来。 “元庸说,他将新生曼殊沙华交给谢谦之后,谢谦却迟迟不动身。他催促几次,谢谦都模棱两可。直到他察觉不对,欲要确认曼殊沙华,谢谦才告诉他,东西不见了,并且反指责他拿了假的东西回来,意图不轨。 “谢谦说的则是,他拿到灵药之后便觉不对劲,害怕对夫君有害,所以先检查了一番。结果,东西后来神奇的遗失了。他怀疑是元庸做的手脚,直接将人扣了下来。” 谢渊听得眉头大蹙。 东西丢了…… 事情竟发展成这般模样? 看起来,两个人中有一个,不想让东西回到族地。 他想了想,道: “谦长老驻外已久,本来年前就该带着灵药回来述职的吧?但是他没有回来。” 崔萍君点了点头。 谢渊又沉吟片刻,问道: “这个元庸,叔母可以完全信任吗?” “当年我和你二叔救过他的命,这么多年他一直给谢家在外做事,办得很妥帖。若非如此,我这次不会让他去办这事。” 崔萍君解释道。 给谢奕求灵药,让他醒来,自然是有些人不愿意看到的,故而要秘密进行,非可信者不能参与。 她思索片刻,继续道: “但是完全信任也不敢保证。元庸一直是在家族外做事,毕竟没在身边。 “而谢谦,之前在兴隆堂呆过,也是谢志举荐负责去西境驻守。他们走得很近。谢谦在那边,前些年和崔王二家的人都有交往。” 谢渊闻言,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道: “谦长老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吗?” “他说自己在那边还有要事,暂时回不来。” “这样啊。” 谢渊慢慢说道: “看来,要派个人过去看看了。” 他微微点头。 崔萍君也颔首道: “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目前那边情况不明,谢谦……可能出了问题。需要一个人走一趟。” “谦长老有可能被王氏策反么?” 谢渊问道。 崔萍君摇摇头: “不好说。但之前他一直是力主不要和崔王两家正面起冲突的协商派。在西境时他远离家族,就和那边同样驻守的两家外事长老关系颇近。” “还是得让人亲自去看。不过……” 派谁去呢? 若是长老都出了问题,会不会他不止一人? 谢渊沉吟片刻,问: “族内的长老们,是不是也有人不愿二叔醒来?” 崔萍君有些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答案或许是有些难听的。 谢奕当年的上位同样遇到了阻力,虽然不见得和谢渊一样,但是许多人是持反对意见。 毕竟那时的谢奕,实力也不算强,威望也不算高,是一些老人力主支持,才排除重难,接了家主之位。 而后来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将谢家管的井井有条,家族上下再没其他声音。 但也因为他的实力和能力,族务基本上是他一言而决。 那时众长老手中的权力,哪里有现在这么大? 谢渊虽然坐稳了位置,却没有把族内的权力全部抓在手里。 他既是自己不想,时机也不合适,更还不具备这样的影响力。 所以当内斗暂时平息,外患还可抵御。 这段时间以来,大多数长老便忽然发现,日子过得还不错。 或许将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并且,谢渊虽然暂时没有人反对。 但局势变动之时,总有人生出野心。 谢渊毕竟年岁轻,境界低,根基浅。 而外界的挑战从不停息。 王氏和皇家在谢渊宣布闭关之后,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许多动作显然变得更大了,让谢氏遭受了一些损失。 不伤筋动骨,却也表明了强硬的态度。 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安知将心思暂时收敛的那些强势长老们,没有再起之机? 世界永远是变化的。 但若是谢奕醒来,毫无疑问,其他各房各脉再无机会,家主之位还是会牢牢把控在谢奕、谢渊这一支手里。 强大的前家主对家族稳定和安宁自然是无比重要,对位高权重的长老们来说却未必。 也许谢谦就是其中一个代表。 基于这样的推测,谢渊和崔萍君都对人选有些犯难。 既要值得信任,实力还不能太弱。 因为若是谢谦的确出了问题,这一行说不定还有危险。 谢渊脑海中闪过几个人影,却都不确定他们是否在这事上算得自己人。 他看着病榻上的谢奕,陷入沉思。 谢奕虽然实力强大,但是谁知道能坚持多久? 若有希望,自然是越快越好,拖不得。 谢渊心念电闪,有了一个主意。 他想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 “叔母,我去吧。” “你去?” 崔萍君露出讶然的神色,当即摇了摇头: “你是家主,怎可以身犯险?而且你实力虽然强,毕竟境界还没提上去。” 谢渊解释道: “正因为如此,我本欲年后择日前往云山一行,拜见剑宗宗主,求取突破之法。现下既然有这番变故,我干脆便自去看看。 “我会先往云山去,等突破了境界,再去找谢谦他们聊聊。而后,或许顺便就去西域取药,让二叔早日得以服用良方。” 崔萍君听得微微发愣。 怎么感觉突破宗师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寻常之事,好像随便就能突破一样? 先突破宗师,然后再去云云…… 就像顺道先去拿个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后再去办事。 不过想到谢渊的天赋和实力,好像这样说话也没什么。 只是崔萍君想到自己当初突破宗师受的苦,就感觉人和人差距挺大。 但她还是有些犹疑: “你笃定能突破吗?如果是这样……” “放心吧,叔母。我亲自去,会办的妥当。” 谢渊点头道。 “只是我若不在,族里的事情,还需要叔母和七堂叔多操心。” 谢渊说的不是十分有底气。 毕竟他在的时候,也没见得多做什么了。 不过若是他人都不在,许多事情可能的确要两名长辈多加小心才行。 崔萍君微微颔首: “这倒没什么。虽然你宣布闭关之后,王氏和皇家的针对稍微激烈了些许,但没有本质区别,咱们还应付得来。” “那便行,我即日起就动身,对外便说真的闭关了。” 谢渊说道。 这里的对外,自然是对所有其他人,包括谢氏的长老们。 崔萍君轻叹一声,望着床上的谢奕,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千万当心。” 没过两天,谢渊便将自家院落紧闭,宣布开始闭关。 他做好了真正闭关的布置,没让任何人发现端倪,而后悄悄从修炼室离开。 回头望了望谢氏族地的大门,易容改装、身影幽暗的谢渊收回目光,向前走去: “希望这段时间不会有什么变故,能够尽快回来。” 谢渊顺着官道,出了陈郡,一路往西北行去。 然而,还没有行去百里,谢渊的脚步就顿住了。 大雪纷飞中,前面是一条小河,河上有个简易的吊桥,还是多年前谢氏修的,方便两边行人来往。 桥的这头有一颗大树,正月里树叶已经落光,光秃秃的只有枝丫上的积雪,如同吊桥前披雪的岗哨。 这个时节与天气,少有人出门,都在家里正过着春节。 所以当树下的雪地里,显出一个人影时,谢渊觉得十分惊讶。 而更惊讶的是,他直到走到如此近前,才看到这个人。 谢渊顿住脚步,只是看了一眼,瞬间就提起了警惕,将手握向了背后缠着布条的蛟魂。 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这个熟人。 头发披散、身着古袍的男子抬起头,望着谢渊: “你终于来了。” 谢渊声音低沉: “你知道我会从这里过?” “我只知道你一定西行,不过已经等了许久。” 姬轩平静道。 谢渊望着气势不同以往的姬轩,神情略有些严肃。 这个家伙,好像想开了。 “那你怎么找得到我?” 谢渊有些疑惑,他瞬间想到是不是族内有人在通风报信。 但是他离开的消息都没几个人知道,更不该提前预知他潜行匿踪的轨迹。 而姬家趁他离开天外天时做的手脚,也被慕朝云去除,怎会被姬轩正好堵在这里? 姬轩却是一直十分干脆,大大方方道: “上次让你离开,举火使在天外天闹了一场,让我姬家有所损失。我们后来好好查探一番,没有看出你们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倒发现她之前调查过关于失魂症的资料。 “她并没有什么用得着这药方的地方,但你用得着。你们交易的内容,当就是这个药方。 “既然你用得着,那里面的东西不好得,我想你会亲自去一趟西域,便早早就来等着。” 谢渊皱着眉头: “多早?” “等了三个月了。” 谢渊一时沉默,而后慢慢道: “我谢家能人无数,你怎么确定我会亲自去?” “直觉。” 姬轩又道: “我也不确定,但我找不到你更可能离开老巢的理由了,不得不来。” 他晃了晃手中的一个玉盘一样的东西,上面正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就在玉盘中心。 “我不知你怎么杀掉的八玄女,料想你还有不得了的手段和助力,也将隐秘的标记去除。不过无妨,我将你的气息存了一缕入此盘,只要你在左近,我都能找到你。 “如今,总算让我等到了。” 谢渊望着气势逐渐升腾,很快跨过宗师境界的姬轩,神色颇为凝重。 他将长枪取下,一圈一圈的解开布条: “看来你是想开,总算突破了?” 姬轩淡淡道: “跟你一战后,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并不是非要三变境击败你才算击败,只要亲手将你杀死,那也是一样的。” 谢渊微笑道: “若想走无敌路,你这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只要杀死所有敌人,我自无敌。” 姬轩分毫不受谢渊的嘲讽,神色平静。 能修炼到这等实力,他的心志自然坚定,不是谢渊三言两语可以打击。 谢渊看着姬轩一步一步走过来,将长枪立好。 这家伙,一定要败了自己才能心念通达,不然的话,长此以往甚至会影响道途。 而事关道途,那就可以说是生死之仇。 看来这个敌人,不解决是不行了。 谢渊清澈的双眸中倒映出姬轩气势冲天的身影,还有他揣进广袖里的圆盘。 姬轩的实力本就强得惊人,一旦想通,突破到宗师的他更为可怕。 在谢渊的感知中,姬轩的实力,甚至还要胜过突破更久的谢砚。 大雪飘飞,河边一片雪白。 鹅毛大雪忽然倒卷而起。 姬轩的气势积蓄到顶峰,甚至让大雪凝停一瞬。 他一踏步,瞬间冲到了谢渊身前。 拳头击穿了茫茫雪幕,骤然出现。 雪地骤起雪浪,在姬轩的身后画出一条直线,标识着他的行进轨迹。 谢渊双目一凝,长枪这时才挑了起来,却比姬轩的拳头还慢了一步。 嘭! 拳头砸中谢渊的脸,谢渊顿时化作漫天雪爆开,如同他本是一个雪人。姬轩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暗影,蛟魂从大雪中亮起寒芒,湛蓝色的枪身穿越雪浪,如同埋伏在雪地里的蛟龙,带起凌厉的杀气,袭向姬轩。 这一枪快如闪电,势如雷霆,杀机凌冽,让人无法反应。 然而姬轩只是拳头刚砸中谢渊,就察觉了一切。他身形一闪,便让开了这一枪,还倒转了身形。 一个硕大的拳影出现在谢渊面前,这一下他来不及闪躲,身上淡而莹润的金光自动亮起。 咚! 如同铁锤砸中洪钟大吕,悠扬的声音在河边响起。 一圈雪雾以两人为中心炸散开来,直接在河边荡出一个十余丈的空地,露出地面被冻硬的黄黑淤泥。 谢渊倒退三步,而后一脚站定。 金光不晃,而他面色不变,只是受了些大力冲击。 姬轩的眼神微微变化。 他神色不动,一个闪身,又出现在谢渊面前,砸出了下一记重拳。 谢渊依然让周身都覆盖上不灭金钟罩,外罩金光,内有江流,浑身被稳稳护住,和宗师硬撼而不会受伤。 他一枪带起残影,横扫向姬轩的拳头还有周身。 就是正面对轰! 嘭—— 又是一声劲气的炸响,而后是连绵不绝的轰鸣。 两人枪拳交接,一瞬间就过了数十招! 鹅毛大雪下得更大了,然而漫天雪却根本接近不了河岸的这一片区域,落下来便倒悬上天,和天上的雪一齐形成了一道狂乱的白色旋风,如同雪龙在半空中不断飞腾、呼啸。 大雪倒卷,河水沸腾,两人交手的余波甚至直接让这片河岸晃动起来。 冻硬的黑泥逐渐崩碎,裂痕不断延伸,如同一个巨大的蛛网从两人脚下延伸。 咔嚓一声,两人的脚同时陷下,这片河岸直接崩碎,河水哗啦啦的从河床涌了过来。 以两人的实力,这样的地形没能产生什么影响,不过他们还是默契的分开。 两人各自拉开距离,隔着崩碎的河岸对视。 姬轩举起拳头,看着上面浸血的红痕,不言不语。 他的修为已经完全压过谢渊一个境界了,然而赤手空拳却似乎拿不下对手,还受了点伤。 虽然只是微伤,却也是伤,而对手甚至没有影响。 谢渊的境界也臻至三变境巅峰,虽然和宗师的这一线之隔,实际上是本质的区别,但谢渊还有大金河功在身,焚天灭道枪对上赤手空拳更是占了兵器之利。 一来一去,谢渊和已是宗师的姬轩斗了个旗鼓相当。 姬轩缓缓道: “你果然不愧是我选定的对手,哪怕我功力占优,都不能轻易拿下你。” 他能感觉到,虽然自己突破了一个大境界,谢渊这段时间的实力却也增长不少。 那枪法明显比以前更犀利的多,也更变化莫测的多,让他只凭一双铁拳,绝无任何办法。 这要是其他对手,哪怕同境界的对手,恐怕已经在姬轩刚才席卷风雪的双拳中被捶成了肉泥。 更不用说,谢渊的实力还比他低足足一个境界。 必须杀死这个对手,才能继续前行。 姬轩缓缓抬手,右手从左边的广袖里,擎出一把小巧斧头。 斧柄暗沉,斧面如玉,金丝系紧,造型古朴。 造型虽小,却散发着沉沉的压迫和锋锐的气息。 谢渊对姬轩的态度不以为然,但见他拿出这把顶级玄兵,还是露出了郑重之色。 当初姬轩凭这斧头不断劈出的开山式,让谢渊应对起来也是如履薄冰,不敢硬抗,印象深刻。 而现在姬轩实力更进一步,跨过偌大门槛,这斧头又会爆发出什么样的威力? 谢渊面色严肃,若是切磋,他倒是很乐意用不灭金钟罩试试强度。 但是既然是生死相搏,他绝不会去挨一下。 谢渊持枪站定,面对着缓缓举起斧头的姬轩,如临大敌。 “今天,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姬轩看着这个平生遇到的最独特的对手,高举的斧刃上,慢慢凝聚起了光芒,越来越亮的光芒。 河边好似升起朝阳,金光照耀在附近的积雪上,甚至让雪都开始融化。 “你很强,但和身为宗师的我之间,差距有若天渊。” 姬轩突破成为宗师,并不是自己想开了。 他是认为,若还是停留在那个境界,进无可进,却无法胜过谢渊。 虽然姬轩的心志相当坚定,在族人的劝解下,也觉或许一时的挫折,对一生的武道修行是一件好事。 但不妨碍这一次突破,是他的无奈之举。 正因为如此。 姬轩必须证明自己的突破是有用的,必须在第一时间,杀死谢渊。 而后他便能再无挂碍,继续勇猛精进,直至攀登最高峰。 姬轩的双眼映照出那个持枪挺立的身影,而后将发出耀眼金光的斧头,猛地朝着旁边斩下! 他看破那个幻象,神识捕捉中,分明感觉到右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已是宗师,岂会轻易受到蒙骗? 金光斧芒化作一道巨大的光刃,朝着右侧直接斩去,瞬间便切过河流,砸到对岸,砸起数丈高的泥土! 对面那处河岸崩塌,然而小河中间被拦腰斩断,一时没有河水奔涌。 直到片刻之后,哗啦声中,河流继续流淌,而那处河岸也被河水填满。 这一斧,竟已能直接断河。 谢渊悄然从岸边上露出身形,距离那斧芒只有丈许之遥,脸现凝重。 虽然隔着丈许,但斧芒如此巨大的威力,若不是他身上有不灭金钟罩,恐怕余波便能让他重伤。 回过头去,姬轩的斧头又亮了起来。 他衣着古朴,面目平淡,一头乌发披散肩头,而伐木斧高高举起,亮起金光。 姬轩就如同传说中的先秦古修士,亦或是掌管一山的仙神,拿起伐木神斧,再劈开拦路之山。 “你又躲得了多久!” 姬轩喝了一声,璀璨的金光再度袭来! 谢渊身形一闪,在斧芒照耀之下也直接变得幽暗模糊。 这一斧似乎稍微没摸准目标,再度擦着谢渊而过,炸起十丈高的水。 谢渊瞬间从姬轩的眼中消失不见。 然而姬轩的双目迅速转动,虽然瞳孔中倒映出的是一片虚无,但是神识中却能感知到一个模糊的幽影。 他轻哼一声,斧头一挥,金光乍现。 姬轩手一抖,竟然瞬息间挥出两斧,朝着那个模糊的身影直接袭去! 他的斧技比之前更迅速,更猛烈,完全不复还需要凝气蓄势的模样。 谢渊一个闪身,险之又险的从两道斧刃中间的缝隙中躲过,身上的淡金光泽和那斧刃耀眼金光相互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让人牙酸的声音。 淡金光泽微微闪烁,等到斧芒斩过,才重新稳定下来。 谢渊眉头一皱,面色微白,然后就又平息。 斧芒威力巨大,两道斧芒的夹层余波足以将一名三变境的普通武者碾成肉泥,谢渊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但淡金光芒不灭,谢渊就自无虞,仍然连轻伤都没有受。 姬轩这下眉头紧皱起来。 开山式虽然算不得他的绝学,但他现在随手一挥,已经比突破之前的破天式威力都还要大。 两道开山式过去,不要说一个三变境,就是同境界的宗师都够喝一壶了。 然而谢渊竟然毫发无损? 这金钟罩,有些奇怪!跟之前的不一样。 姬轩仔细看了看,忽然罕见的露出震动神色: “你这是……不灭金钟罩?” “好眼力。” 谢渊长枪一抖,指向姬轩,眼睛不经意间瞄向姬轩的袖口。 竟然是不灭金钟罩! 怪不得他凭借这个境界却可以无视自己的攻击余波。 练到三变境巅峰的不灭金钟罩,的确不惧许多宗师的普通手段,而防护他攻击的余波更无问题。 只是,他凭什么会这样的佛门顶级神功? 姬轩眉头紧皱: “你怎么会般若寺的绝学?” 你们教主传的…… 谢渊不答,只是笑了笑,而后倏然持枪飙射而出。 他一晃便是三个影子,三道人枪合一的极速身影,各持长枪从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姬轩。 这三招枪法描的地方都十分古怪,就仿佛敌人不是普通人类一般。然而如此奇异角度的枪法,却也让人防御起来十分别扭,若非经验极丰、应变极速,恐怕都不知如何应付。而这枪法虽然没有指向要害,可焚天灭道枪不管擦着哪里,那都是一个血洞乃至躯体爆碎。 三道以假乱真的身影从三个方向、三个怪异角度使出一往无前的枪法,换作普通的宗师恐怕都一时要警惕十足,丝毫不敢大意。 但姬轩双眼微微亮起,瞳孔突然变成了紫色,清楚的看到了藏在一侧幻影之后的那个身影。 神识结合奇异瞳术,姬轩这下将谢渊的踪迹看得无比清晰,十分笃定。 “找到了!” 他喝了一声,利斧出奇的快,一下就挥出了一道金光,锁定谢渊! 谢渊面色凛然,蓄势已久的长枪刺破虚空,陡然爆发出无敌气魄与磅礴杀气。 面对姬轩这宗师境的强力一斧,谢渊就像面对沙场上的强大军阵,心境正与枪法相合。 虽千万人吾往矣! 湛蓝的枪影如同蛟龙出海,瞬间便钻入看似无可匹敌的金芒之中。 滋啦—— 两股劲气纠缠在一起,发出连续的爆鸣声,将周围的淤泥地又轰得四分五裂。 金芒还是压过了蛟龙,那道虚影被一分为二,然而哪怕枪影受挫,却仍悍然的袭扰着金光,让其不断衰弱,终至大不如前。 暗淡许多的斧芒最终劈到早有准备的谢渊面前,金钟罩已经完全罩向前方,厚重的金光挡住了那斧芒,而后嘭的一声,爆发出耀目光辉。 谢渊一下被抛飞,空中一个倒转,直接落到了对面的河岸上。 他单膝跪地,一手拄着长枪,另一手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 受了点轻伤,不愧是突破过后的姬轩,出手威力的确大的惊人。 然而姬轩站在河岸另外一边,并无得色,反而颇显沉凝。 这已经是他筹谋已久、想要抓住谢渊破绽的制胜一击。 结果,正面一斧击中了谢渊,也只让他受了点无关痛痒的轻伤。 以不灭金钟罩的和大金河功的恢复力,恐怕过一会儿就跟没事人一样。 这个家伙,真的还算气血蜕变境么? 姬轩暗自摇头。 哪怕他在这个修为时,也远远没有这样的表现。 若是自己不突破,恐怕现在完全不是对手。 两人各自站定,静了一会儿,漫天大雪又落了下来。 姬轩隔着小河和谢渊相望,突然问道: “为何不出斧?” “我的枪法未尝不利。” 谢渊淡淡笑道。 “是不错,但还不够。你再不出斧,就要没机会了。” 姬轩慢慢的将伐木斧倒持,放在低位。 谢渊看着这经典的起手式,笑道: “我陈郡谢氏以枪法闻名天下,不至于斗不过你的斧头。” 那斧头似乎变得有些沉重,姬轩用双手把着并不大的伐木斧,摇头道: “我还要问你,你那斧法,到底是从哪里学会的?” “我自己领悟的。” 谢渊微笑道。 姬轩面色一沉,冷斥道: “厚颜无耻,安敢居前人之功?” “你坐井观天,不知天外有天。” 谢渊淡淡道。 姬轩面色又是一变,声音变得冰冷: “竟敢辱及圣教,看来你是真的自寻死路。” “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谢渊呵了一声,站在河岸边上的身影渐渐淡去。 姬轩眼中紫意浮现,双眼放出毫光,映照着那极速闪烁的身影,而后嘴角露出讥嘲: “黔驴技穷,真是没意思…… “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去死吧!” 他的双手反握伐木斧,蓄势已久的一招,猛地朝上撩出,如同直指天穹。 一道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浩荡斧芒斩出。 巨大的斧芒比河流还宽,刚一发出便将面前的河水直接截断,碰到斧芒的河水瞬间蒸发。 河岸震动起来,无数碎石滚落河流,让远处的河水都变得浑浊。 截断河流,崩碎河岸,这一斧已经影响了天地,这就是宗师的全力一击。 姬轩这一招破天式,已经提前锁定了谢渊的身影。 任谢渊如何摆动,都闪不开那巨大斧芒的接近碾压,终于被一闪而过的惊天斧芒从身上切过,没能阻挡分毫,便化为齑粉。 姬轩神色一动,暗暗松了口气,忽然觉得谢渊也不过如此。 谢渊也就和之前的那些敌人一样,被他杀死,而后丢在身后。 任何一时的敌人都阻拦不了他,他终将踏上无敌之路。 有些寂寞,有些无趣。 姬轩将斧头收起,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心中起了危险的征兆。 危险? 难道是谢家的宗师来了? 他神色一凛,感到一股犀利的气息已经到了近前! 姬轩立即护住胸口,径取守势。 然而他刚刚做出架势,那道无比犀利的气息就微微一转,灵巧变化处不像之前表现的那么强大。 姬轩面色微变,但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一点耀目寒芒从虚空中浮现,击中了自己的袖口。 一道十分清晰的破碎声响起,他的广袖炸碎,还有里面放着的法宝玉盘和其他杂物,通通化为飞灰。 谢渊收枪爆退,躲过姬轩凌厉的反击一斧,瞬间又退到了河对岸去。 他轻咳两声,露出一丝笑容: “姬公子,在下另有要事,今天就点到为止罢。不送了!” 谢渊将布条缠好,把蛟魂往身上一负,对着姬轩拱了拱手,身形倏忽间消失无踪。 从谢渊再现开始,姬轩眼中的紫意没有消退过。 然而这一次,他什么也看不见。 又被骗了。 姬轩的面色又冷又黑,就像脚下被冻得邦邦硬的淤泥。 他蓦地举起斧头,想要朝着空处泄愤,却又慢慢将斧头放下。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如此失态。 然而已经是宗师境界的自己,面对还未突破的谢渊,居然再度失利,这无论如何让他难以接受。 并且追踪法宝已经被谢渊完全击毁,那东西族里也没有第二件。凭借他那让自己都没辙的秘法,要再如何去寻他? “谢渊……” 姬轩的唇齿间挤出谢渊的名字,望着迅速被鹅毛大雪铺满的河岸战场,连身上都落满积雪,化作雪人,却依然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谢渊直到遁出百里,确认姬轩再也追不上来,这才在隐蔽处稍歇。 “这家伙应该再掏不出宝贝了。” 谢渊微微松了口气。 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那个法宝。 虽然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麻烦,但谢渊这一次根本没想过能杀他。 姬轩突破了宗师,谢渊现在便连内力境界都不占优,实在是全面处于劣势。他唯一有可能见效的杀招便是破千军。 然而姬轩已经见过一次,而且这次还主动想要再看,谢渊便知道这一斧恐怕无法一锤定音了。他敢来堵自己,肯定是有许多准备,法宝也不少。再加上其宗师境界,谢渊顶多纠缠,不敢说能胜,更不用说杀死他。 但谢渊的天隐术大成之后,不到天地之桥双通的境界,极难看得分明。 真要全力催发,哪怕激战之中姬轩也极难锁定,用瞳术也是一样。 姬轩若不是有法宝在,无论如何不能追踪谢渊。 所以谢渊只要解决法宝,那就暂且解决了麻烦。 他故意让天隐术显得可以破解,几次三番让姬轩放松了警惕。 而后在最后一招的时候,行险越过那强横的破天式,埋伏近前,一举建功。 虽然在破天式下受了些伤,但以他的功法,不日便可痊愈。 真要和姬轩纠缠,那才是不知多久才能踏上旅途。 现在不急。 等自己也突破宗师了,再将这个自作多情的家伙彻底解决。 谢渊站在一处山头,回首望了下来路,眼睛微微一眯。 随后他看向西方,身形一闪,便从此处消失。(本章完) 第321章 宗师 当谢渊再度踏上云州的地界时,不由得感慨万千。 离开之时,他没曾想自己竟然要如此久才会再回到这里。 那时他修为尚低,见识尚短,在那之前除了不远的西漠,更是从未出过云州之地。 如今谢渊已经踏足大江南北,进过许多秘境,也见过顶尖宗门的传人,世家大族的高徒,参与过武道天骄的争霸,去过万年密教的老巢。 甚至摇身一变,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成了大世家的嫡系,乃至现任家主。 他的实力,也从初窥门径的好手,经历许多,到得距离宗师都只差临门一脚。 而这一切,都是从云州开始。 谢渊望着这片熟悉的土地,有许多想去看看的地方。 小石村的土屋小院,盘龙镇的小武馆; 还有云照县的镖局旧址,镖局老人们带着老镖头的家眷后人转行做起武馆和药房生意。谢渊在云山时暗中照拂过几次,送过一些自己用不上的资源——他虽用不上,对镖局可太珍贵了。 那时他们还过得不错。后来虽然谢渊离开,司徒琴曾在来信里不经意提到过,她让人打过招呼。平西王府仍有许多忠臣良将散于西境,手下更有不少能人。凭她在云州的影响力,府里隐约一句话,便可保镖局众人一世无虞。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应该不会差。 还有李兰王磊一家三口,虎娃应该到了上私塾的年龄。谢渊悠悠想着。 他曾给过不少银钱,让邻居兄嫂搬到了云照,不会缺银子。但谢渊自从云照离开后,就刻意和他们一家拉开了距离,后面更是连暗中照拂都尽量避免。 谢渊碰到的敌人越来越强,越来越势大,他就当个孤家寡人挺好。虽然后来回归谢氏,但以谢家内部的不休纷争,还有外部的环伺之敌,谢渊想过几次,觉得不把这一家人带到谢家范围内也许更好。 至少在自己真正能掌控全局之前。 这是普通而平凡的一家人,谢渊现在身边的任何一点风波,都可能对他们是灭顶之灾。就让他们留在普通人的世界,过平凡而富足的生活吧。 而且虽然他为以策万全、以普通邻居的方式待他们,但司徒琴不需要他说,有平西王府的旧人在云照照管一切,让他心安。 还有就是云州府了。 谢渊很想直接去云州府那座位于幽巷中的深宅大院,找于水榭抚琴的绝世佳人。谈天说地,吃吃点心。 很久没见司徒琴了,谢渊想念她的琴音。 不过这些想去的地方都只能先按纳心情,还有更紧要的正事需要先处理。 谢渊呼了口气,望着那隔着数百里都能望见的宏伟高峰,迅速向那边遁去。 云山山麓,山门处。 两名看门弟子正自伫立,脑海中却已经演练起剑招来。 还没出正月,山上虽然灵气飘荡,气候温润,山脚下却银装素裹,少有人行。 过年该回家的回家,该出门的出门,这会儿进出云山的人不多。 两人都在走神,不过看门弟子自有警觉,一直分神留意着上山之路。 突然。 一名穿着便服、背负缠布长棍、腰间挂剑的憨厚男子走了过来。 两人同时一怔。 什么时候出现的人?他们一直站在这里,却根本没有看见。 见来人出现的突兀,打扮又很怪异,看门弟子手按着剑,警觉的问道: “来者何人?” 谢渊掏出令牌,高高举着: “内门弟子,张山。” 他客气的递过令牌。 两名弟子查看了一下,见没有任何问题,不由略微奇怪。 他们入门不算久,但近两年常驻山门,上下云山的弟子大多面熟,从未见过这个张山。 两人翻了下名册,发现内门确有此人,标注的是三年前便出去游历。 谢渊远远瞟见名册上还有自己的备注,不由又是惊奇又是温暖。 虽然查到信息,但对这种久未回归又面生的人,又看谢渊装束奇特,两名弟子对视一眼,还是谨慎道: “张师兄稍等,我们派人通报一下。” 谢渊点点头: “无妨。” 云山对山门防范还是颇为谨慎的。 于是一人放飞一只巴掌大的异种云雀,就见云雀瞬间窜上山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谢渊搭话,既问游历风光,又暗中打听谢渊在内门的师长朋友,练剑经历。见谢渊说得皆无纰漏,心中便信了八九分这的确是一名游历归山的师兄,只不过不如何出挑,两人未闻其名。 张山在宗内曾经小有名气,也曾在小潜龙会上扬名。但时间已有几年,几年的新人新事早就掩过当年旧闻。 剑宗后来也和姚家起了矛盾,未曾宗内宣扬,两名资历不算老的弟子便只觉这名字有些微耳熟,却想不起。而这个名字,耳熟是正常的。 没过太久。 山上忽然有一道飞快的遁光,直冲山门而来。 值守弟子一惊,这应是一名宗师前来,不知是哪位长老? 他们一时又有些警惕,若是普通的内门弟子,按理不会有长老前来查验。难不成这个张山,还是有问题? 甚至要宗师来处理? 两名弟子按着剑,浑身绷紧。 待到那光芒眨眼间来到近处,露出形貌,两名弟子更是惊讶。 竟是大师兄秦真阳! 他事务向来繁忙,若非事关重大,岂会亲自下山? 两名弟子神情紧绷,感觉事情大发了。 看着秦真阳落到面前,两人悄然后退,将大师兄护在身前。 看门弟子,要的就是机警,两人自是个中翘楚。 秦真阳脚踩地面,看着谢渊,面目沉静的点头: “张师弟,你来了。” “秦师兄,经年未见,师兄已经突破宗师大关,可喜可贺!” 谢渊笑着拱拱手。 秦真阳摆摆手,目光流转,在谢渊身上打量: “师尊说过你的事情……我这点进步,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很快便被你追上。” 谢渊摇摇头: “师兄是稳扎稳打、厚积薄发的路子,越到后面越是勇猛精进,前途不可估量。云山上最年轻的宗师,就莫要谦虚了。” 秦真阳微笑道: “我还比不上师尊当年,但师弟……呵呵,咱们这便上山吧。” 他拉着谢渊,把臂言欢,迅速沿着山道上了山去。 两名守门弟子看着这一幕,愣了一会儿,才面面相觑。 好像与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你听见他们刚刚说的什么了吗?” “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了?” “秦师兄的意思,应是他不如这位张师兄。” “看来我没听错……” 那名弟子露出震惊的神色。宗主亲传接班人,云山首席大弟子,年纪轻轻已是宗师的秦真阳,竟对这名不见经传的内门弟子如此客气、如此推崇? “这张师兄,是什么来头?是我们入门前的什么大人物吗?” “我……我不造啊,回头打听下。” 谢渊和秦真阳一路上了主峰。 中间秦真阳一直在给谢渊讲近两年宗内的事情,如哪名师兄师姐突破了,哪名长老领悟了新的剑法,哪位同门练功受了伤,等等等等。 谢渊听着听着,吹着清凉却不刺骨的温和山风,感觉回到了当初在云山上一心练武的日子。 “其实这几年门内虽然多了许多新人,多了一些变化,说来却也没什么不同。云山还是那云山,相比山下,山上静修的时光仿佛更缓慢些。” 踏上主峰,秦真阳总结道。 谢渊点点头,感叹: “这样挺好,适合练武。” “看来张师弟不胜红尘侵扰。也许,你还是更适合这样的日子。” 秦真阳看着谢渊,说道。 谢渊颔首道: “我一直更喜专心修行,不习惯身边都是杂事操心的日子。秦师兄还有宗主一边将宗门管理得井井有条一边还没耽搁修行,就像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让人佩服。” “习惯也就好了,都是这么过来的。张师弟你那么大的担子,做得已经足够好。” 秦真阳勉励道。 谢渊只是微微一笑,而后有点不好意思道: “秦师兄和宗主,是什么时候……” 秦真阳明白他的意思,带着一点回忆、一点好笑: “你最早在剑峰的时候,就知道了,嗯。那次师尊直接让我去你老家看了看,发现另有一名张师弟,从未上过山,恰和外门退出的陈师妹结亲了。我看在张师弟的份上,还随了礼钱。” “果然那么早……看来我一直是在自欺欺人。” 谢渊想到自己努力的演戏,有几分尴尬,看来自己纯粹是李星拓繁忙宗务之余的乐子。 秦真阳摇摇头: “我早说这样不太好,但是师尊一直都是那般……但他也是看你本性纯良,故而才一直留你在山上。 “既然上得云山,便都是剑宗门人。” 他轻轻敲门,然后将书房门打开。 两人已经到了。 李星拓从案牍中抬起头,瞥了一眼,然后就又埋头处理文件: “来了?坐一会儿。” 就跟过去几次接见谢渊一样。 谢渊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好像还在这山上练剑,是一名普通内门弟子。 秦真阳掩好门离开,留谢渊一个人坐在旁边等待。 书房内只剩笔纸相触的簌簌声,李星拓将手上这份文件批示完毕,放在一边,搁笔。 他看着谢渊,扫了一眼,问: “看起来已经准备好了?” 谢渊望着面前已经显示圆满却首次未突破的功法,点了点头: “都准备好了。” 姬轩实力很强,一场大战给了不小的压迫力,恰将最后一点难啃的进度推至圆满,不然谢渊还要多一段时间。 李星拓眸光一闪,道: “好。” 他打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根水晶剑柄,然后抛给谢渊。 谢渊双手接住,好奇的看着这个光秃秃的透明剑柄,等着李星拓解释。 “有形无质剑,宗内的法宝,可以贮存内力。” 李星拓说着: “浮光掠影剑消耗太大,祖师爷打造了这件法宝,贮存内力,以备久战。因为是给浮光掠影剑用,可存大宗师境内息,算是神器。” 谢渊看着这个奇异剑柄,顿时郑重。 这竟是一件传说中的神器? 云山上下应该没有第二件如此品级的东西了,这就是云山剑宗的镇山之宝! 听起来效果跟自己手上的谢家家主扳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是内息版本。 但其效果看似简单,却可供大宗师之用!光凭这一点,就绝不是说的那么普通。 “你将内力注入此剑,可以轻易将全身功力都存入。若是逆转心法,内力倒退一层应无问题。不过要注意,到时候剑内内息如涡流,自动吸取,以你这点境界,不要被吸干了。” 李星拓叮嘱道,显然这法宝对谢渊来说层次有点高。 谢渊了然,这东西可以起和养身功一样的效果,不过是效率和容量全面加强版。 这样的确有用,不过内息品质…… 谢渊正在思忖,李星拓就道: “为防意外,你逆转功法期间我会看顾你的。顺便我会用心法封禁你的内力之属,让其尽力靠近普通蜕变境界。 “然后,我建议你去剑峰上突破。风刀意剑,最可磨练你的血气,提升其品质。此消彼长,你内外平衡、以通天地,当不成问题。” 谢渊听了,眼睛发亮。 原来李星拓都给自己规划好了。只能说不愧是顶尖高手,这般量身定制的法门,听起来十分合理而有效,比谢渊自己琢磨的靠谱许多。 “宗主,我感觉这个方法,可行!” 谢渊跃跃欲试。 李星拓也颔首道: “这应该是最适合你目前情况的法门。但你的情况终究特殊,不能完全和正常情况的突破等同视之,只能做到尽量类似。所以实际突破起来到底如何,还要看你自己的机缘和把控了。” “师傅引进门,修行靠个人。我明白。” 谢渊重重点了点头: “宗主,我准备好了。” 李星拓挑了挑眉: “不再调整准备一下么?” “我已经准备很久了。” 谢渊笃定的说道。 在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调整状态,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李星拓见他坚定的表情,微微颔首: “既如此,你现在就试试吧。” 谢渊拿着有形无质剑柄,逆运心法,将大金河功注入其中。 同养身功转化大同小异的感觉,内力从那金灿灿的河流中被抽离,不只是水位降低,而是河床也渐渐变窄。 让人不太舒适的感觉生出,如同抽血,却更甚,像是体内精华都被倾出。不过谢渊有所准备,缓慢而坚定的将大金河功内息连同境界降低,顺着经脉,注入剑柄。 透明的水晶剑柄微微发光,渐渐出现了异像。 剑柄上的空气微微波动,几不可查的微光亮起,顺着剑柄延伸,就像伸出了剑刃。 短匕,短剑,长剑……随着谢渊注入内力,剑刃越变越长,直到成为足了三尺的无形之锋。 谢渊看着这奇异的一幕,眼睛微睁。 这是内息生出的剑刃,是纯粹的气剑,有形无质,因时而变,盖莫能御。 这样的长剑,看不见,摸得着,内息由这剑柄激发,变得锋锐胜过天下兵刃,又变化莫测,便是谢渊也想象不出该如何抵挡。 如果再配上浮光掠影剑…… 谢渊心中凛然,怪不得云山剑宗虽然偏居一隅,体量不大,但一旦出了大宗师,那一两代就是天下最顶尖的宗门。 不过凡事有利便有弊。 太利的剑法,往往难学会。云山剑宗的顶级剑法便是太利,云龙九式、千山雾隐都是高阶剑法的上流,入手极难。 而浮光掠影剑就更是要求极高。 不只要求剑法天赋、悟性,对修为境界、内力功法也要求同样顶尖的资质。 故而云山上此剑传承常常断代,导致云山剑宗虽然有强横一时,终究难以盖压一世。 “别走神!看什么看?只是借你用,别想带走。” 李星拓略带警惕的声音传来。 这小子,练功就练功,怎么突然眼光闪烁、贼眉鼠眼起来? 谢渊讪笑一下,只得重归心神,继续投入的转化功法。 水位愈低,河岸愈窄。 谢渊凝着眉头,仔细控制。 有形无质剑的锋刃处愈发模糊,目光投去都要眼神一眯,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觉有些刺痛。 透明水晶剑柄中隐约有涛声传出,定睛一看,似乎能看到气劲如同涡流。 李星拓坐在书桌后面,虽然看起来仍在处理公务,一缕心神始终挂在谢渊这处。 他见谢渊逆转功法小心谨慎,往剑柄中注入内息缓慢而稳定,十分顺利,没看出控制不稳的迹象,不由略有惊讶: “他为什么这么熟练?是了,肯定是早就为此准备,习练过这个方法。逆运功法既不好受,又吃力不讨好,真是难为他了。” 李星拓觉得这孩子也不容易,不由微微点头。 但见谢渊降低功法层次应该没问题,李星拓便准备助他一臂之力。 他竖起食中二指,指尖顷刻间凝聚出一把银色的小剑。 小剑约摸就指头长短,一指粗细,银光朦胧,质如水银。 李星拓骈指一引,银色小剑咻的一声,直接射入谢渊眉心。 谢渊浑身一震,感觉一把小剑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经脉中。 那条金河上,小剑化作一道银光,飞速掠过河面,所到之处,河面全部染上银色,变得有些凝滞。 细看过去,隐约符文闪烁,金河的庞然水势似乎被封印,静水流深的感觉也变得模糊,就像普通的河流,像三变境的内息。 谢渊心中一动,感觉这样转化就更为方便了,速率不由加快。 不知多久。 谢渊全身一松,仿佛做了坠落梦一般往下坠去,而后又稳稳停住。 体内的那条金河静悄悄的,变得窄了许多。银光封印间,不管质还是量,都是第十层的水平。 谢渊心里莫名失落,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瞧你那德性。” 李星拓戏谑的声音传来: “以退为进,是为更进一步,何苦作依依不舍模样?” 谢渊睁开眼睛,回过精神,拱手道: “弟子明白,不过失了功力,一时情难自已。” 李星拓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打量着他: “感觉如何?” “感觉只是普通的气血三变境……感觉,很好。” 谢渊目光炯炯。 巅峰的血气和安静的河流终于势均力敌。 可以开始突破了。 李星拓问他: “精神、心境如何?” “比之前更佳。” 谢渊认真点头。 李星拓缓缓道: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 “剑峰第六十九层,是你突破宗师之地。” 谢渊起身,拱了拱手。 书房门打开,秦真阳再次出现,领着谢渊往后殿通往剑峰的门行去。 一路无话,气氛略有些庄重。对任何武者来说,这都是一件大事。 路上不断有杂役或值守弟子向着秦真阳问好,同时好奇的打量着他旁边的这名弟子。 觉得面生的是新人,觉得有些面熟的,得是多年的老杂役了。 但老杂役弟子只是看了一会儿,便认出这个数年没见的面孔,一时露出惊异之色。 张山?他又回来了! 杂役们很难忘记这个传奇人物,从杂役院平步青云,迅速进入内门,还立功得了机会上剑峰感悟。 同时,他留下的至今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规矩,仍然在柴房沿用下去。一块块刻着吉祥话的木柴,凝聚的是杂役们的血泪,以及无数对始作俑者的咒骂。每个新进柴房的杂役,照例先骂张山三天,这也是规矩。 杂役们最先认出,间或打着招呼。 谢渊望着这些或眼熟或陌生的面孔,一一点头回应。 好像有个曾经比我起的还早的杂役弟子,叫什么来着?他怎么仍在这儿…… 谢渊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定睛一看,发现他穿的却是值守弟子的衣服,顿时微微点头。 曾经杂役院起得最早的两人目光相接,相视一笑。 到得剑峰大门前。 值守这里的弟子这几年倒未大动,只是当年的小弟子,现在也变成了领队。 他们自然认得出剑峰上鼎鼎大名的张山,目光惊讶,笑着打招呼: “秦师兄!张师弟……又来剑峰?” 秦真阳点点头,挥手解开禁制,打开了大门。 一股凛冽锋锐的空气吹了进来,在场的人都是微微一凛。 谢渊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锐气,呼了口气。 “去吧,张师弟,祝你马到功成。” 秦真阳拍拍谢渊的肩膀。 谢渊拱拱手,迈入了剑峰范围。 “张师弟。” 秦真阳忽然在后面唤道。 谢渊转身,看向秦真阳。 秦真阳带着微笑: “这次,你准备呆多久?给个大概时日,免得我心里没底。” 谢渊也露出笑容,然后说道: “三天。 “最多三天。” 秦真阳听到谢渊的回答,顿时愣住。 谢渊没有再多说,拱拱手便往峰上行去。 门口的弟子都竖起耳朵,听到这个时间也有些讶异。 “这么短?不像张师弟的风格啊。” 已是领队的一名弟子笑道: “秦师兄,这次张师弟准备去几层?压力这么大。” “六十九。” 秦真阳望着谢渊的背影,低声道。 “多少?!” 那弟子直接破音,引得整个后殿连带走廊的人都探头。 “六十九。” 秦真阳微微摇头: “这个张师弟……” 那弟子没听清,只是喃喃: “六十九……那不是三变境巅峰才能踏足之处么?距离宗师,一步之遥。” 好像不久前……也就前两年,张师弟才是个不到一变境或者刚到一变境的水平? 现在要上六十九层? 要不是知道大师兄从无胡诌之时,他都要发出质疑。 他连连摇头: “真是惊人。怪不得只待三天,这般层次,剑风凌冽,恐怕难以久立。” “张师弟这次,我却嫌他待得太短了。” 秦真阳摇头,然后沉声道: “传宗主命令,剑峰封闭,为期——三日。 “正好这两天剑峰都没人,让张师弟全心突破宗师。” “……” 秦真阳的声音传遍后殿,然而没有人有回应。 后殿许多弟子值守,却落针可闻,只有一门之隔的风声,仿佛在天边呼啸。 那首领弟子愣了好一会儿,才陡然一个激灵: “秦师兄,您刚刚说,张师弟要……突破宗师?” 秦真阳点点头。 反正若是突破,剑峰上的动静肯定瞒不了人,不如一早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引起骚动。 “宗师?” 那弟子仍然如坠梦中,喃喃自语: “这如果是真的……我是不是对张师弟太不尊重了?等等,他说几天?三天?” 秦真阳看着一脸不清醒的师弟,认真的点了点头。 三天? 突破宗师? 剑宗哪个长老不是旷日持久的准备?以月为计的闭关? 比如眼前的大师兄,突破好像也用了……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结果他只说是三天。 换人这位弟子肯定觉得是胡吹大气,哪怕现在他的理智也这样认为。 但是,他都几年跨过这么大境界了,都让宗主和亲师兄钦点上剑峰突破了。 那三天是不是也有可能? 那弟子猛地嘶了一声,一脸庄重: “我的确对张宗师有些不尊重。” 秦真阳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他几年内从刚刚来后殿值守变的独当一面,也是颇为不俗。 “秦师兄,张师弟要三天,宗主就封山三天。如果,他突破的更久怎么办?” 首领弟子想起一茬,试探着问。 秦真阳一脸平静: “师尊说了,他要多久就给多久,直到他突破为止。” 后殿许多弟子这才窃窃私语起来,消息迅速传出,震惊整个主峰大殿。 而后,迅速蔓延,直至整个云山。 曾经和谢渊比卷的杂役再见故人,本来颇为感叹他又能上剑峰,自己也挺有动力。 结果听到他是去六十九层突破宗师,顿时彻底陷入呆滞。 随后他一脸激动,有些自傲: “当年我也曾在和宗师比拼勤奋的道途中,领先他半个身位!” 谢渊已经站在了第六十九层。 感受着无比强烈的罡风和已经足以将普通武者洞穿的剑气,谢渊身上淡金光泽亮起,不为所动。 以他的内外功法、功力,其实在七十层也可以小待片刻,哪怕那上面已经完全是另一个层次。 曾经拦住自己的第十层已远远在脚下,只是一个小点。 谢渊站在高处,望着这里稀少许多的前人留痕,静静坐下。 剑意吹拂,金光微闪,血气逐渐加速。 谢渊不是爱说大话的人,三天已经是往多了说了。 不然要是超时,略显尴尬。 事实上,李星拓的特殊封印效果出奇的好。 谢渊的大金河功,此时和正常的第十层几乎没有差异。 显然李星拓也是个保守的人。 沐浴在凛冽剑意中,谢渊已经进无可进的淡金血气逐渐提升。 很快,突破了那一个界限,微不可查的一点。 恰好和现在的大金河功相当。 内外功力终于进入了完美的平衡,并且已经打破了人身极限。 通常这个过程会非常漫长,但谢渊已经度过这个阶段。 而后,谢渊只感觉血气似乎和内息都逐渐融合,化为了一种新的力量,并且不断增强。 他的意识也逐渐空灵,虽然闭着眼,却逐渐看到了周身一尺、三尺一丈……前后左右上下,分毫毕现。 天地似乎变得有些不同,空气中极细微的光点映在心间。 自然之韵在心田逐渐回荡,谢渊曾经对自然、对宗师的感悟,大金河功提前破限的收获,都在此时开结果。 谢渊感觉整个人都不同。 进入剑峰一个时辰,秦真阳正在考虑是不是先离开。 他看到谢渊盘坐于剑峰第六十九层石台,轻轻飘了起来。 及冠之年。 谢渊于云山剑峰开天地之桥,成就宗师境界。 (本章完) 第322章 浮光掠影 当秦真阳以超绝的目力看到谢渊盘坐着浮空一尺时,便知道突破的过程已经结束了。 沟通天地,御气浮空。 宗师之境。 他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不是身为宗师,没有可能眼,秦真阳宁愿相信自己的视力有点问题。 可惜,剑峰六十九层虽高,对他来说太近。 定定看了半晌,秦真阳回过神来,骤然长叹: “谢……张师弟真是天纵之资,难以思量。” 旁边的值守弟子们一脸莫名其妙,还不知道大师兄为何露出如此异样之色、如此惊诧的感叹。 在云山剑宗里,大师兄秦真阳一直是厚重、可靠的代名词,有时候大家甚至觉得,他比宗主还要可靠些。 秦真阳摆摆手,厚重的殿门光华流转,他已解开通往剑峰的大门封禁,道: “封山解除。” “啊?” 那首领弟子一脸茫然: “这么快?不是要三天吗?” “是啊,这么快,不是要三天吗……” 秦真阳摇摇头,感叹道: “已经结束了,不必再封剑峰。张师弟还是心系宗门的,不忍有需的同门等太久。” 周围的弟子们都是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意思…… ……是、是失败了吧? 他们心中翻起古怪的想法,下意识这样想到。 不是他们没盼着谢渊好,而是若不这样想,就得想到另外一种可能,秦真阳语气里潜藏的那种可能了。 轰! 一股猛烈的气势骤然从剑峰上层爆发,带动剑峰上终年不歇的磅礴剑意,瞬间猛冲上天,穿破层云,破开一个大洞。 殿内众弟子瞬间齐刷刷转头,震撼的仰头看过去,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位张师弟,已经打通天地之桥,联通内外天地! 谢渊漂浮在石台之上,感觉此时的状态,前所未有。 他整个人晋入极为空灵的状态,不止自己,整片天地也在眼中——或者说在神识之中,已经不同。 空气中有斑斑点点灵光闪烁,虽然稀薄,却是天地中真正的菁华与灵气,带着自然意味,乃至真正的天地至理。 天地大变后天生灵气虽然贫瘠,但仍然是修行者能够踏足高层次、领悟大道真理的关键。 谢渊现在血气和内息内外合一,诞生元神真识。以神识映照,可以看清天地。 云山上明显光点稠密,主峰还有入云峰,望过去都亮若星团。若往山下望去,则光芒愈发稀少,山脚下只有隐约斑点而已。 谢渊明白这就是之前感应的“灵气”,终于能以神识“目视”之,而这是宗师境界后修行的关键。 他又内视己身,下丹田仿佛架起了一座无形之桥,似是联通内景与天地的通道,玄之又玄,无形无质,不是从肚皮探出那般浅显,而是从丹田直接探向虚空。 这个通道此时还十分狭窄,算不上桥,只能算一条小径。谢渊明白等修行日久,将这地之桥开辟到如同真正能跨越江海、跨越虚空的大桥那般,才算宗师里高深的境界。 当然,虽然高深,却不算顶尖。在那之上,还有更高境界——便是从识海架出天之桥。 地之桥集灵气悟自然,而天之桥便是感真韵、触大道,又是全然不同的层次,和只通地桥的宗师,差别不可以道理计。 宗师前的武道修行是一重境界一重山,宗师之后,寸许进步,或都是九重天的差别。 谢渊已经提前向朋友师长了解过许多,因此对这突破的过程和之后的境界并无陌生,此时知道自己已经水到渠成的突破成功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不灭金钟罩和大金河功都各自突破,分别是第四层和第十一层,威能产生了质的变化。 不灭金钟罩第四层没有特别的天地之属,但其不灭特性完全超越了前三层境界。谢渊的防御力和恢复力,才刚刚突破,已经真有了几分“不灭”之神韵,同阶宗师轻易破不得防。这便是宗师境界的顶级神功!增幅没有巧,全是数值,让人心安。 而大金河功自己便重归十一层,同样再具备江河大势、静水流深之威力,出手让敌人难以抵御浩荡不休的后劲。 等取回有形无质剑里寄存的内息,很快又能涨一大截功力。 并且血气和内息在完全平衡、共进一步的突破中,初步产生了水乳交融的效果。 这一步已是体内的内外合一,从此血气和内息随着不断修行可以逐渐不分彼此,融合成宗师劲力。 这便是宗师境界的特殊,宗师劲相对单独的血气或内息,一分可作两分使,当于功力倍增,而性质更高一层!但其在神识的控制下变化由心,却也可泾渭分明,各自发挥功法效果,使用不同招式。 当然,现在的谢渊还不能做到完全的互相转化,那是高阶宗师的领域。但仅仅是初步利用起新的力量,威力也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谢渊只论功力,或许只是小幅增长;但论功法境界、论功力本质,已经完全提升。如同气血蜕变境的每一次蜕变,却蜕变的更全面,程度也更大。 再加上神识对身体的掌控、功法的运用、周围的感知,谢渊的实力已经产生质的飞跃。 若是对上突破前的自己,三招两式就可胜过。而之前的他已经是胜过初入宗师的战力,现在刚真正成为宗师,就已经有了相当的水平。 实在是突破的增幅过于巨大,虽然宗师本就是极大的跨越,但像谢渊这样的飞跃却也少见。 一来是他在面板的直观展示下,真正修炼到了巅峰,基础无比扎实,一点儿也没有欠缺; 二来他的内外根本法都是最顶尖的,越到高层次,效果还会越强; 三则是曾经的天青果淬体,天外天的神火炼血,还有焚天灭道枪的不断淬炼,都让谢渊的血气无比扎实,品质极高。若不是大金河功练出的内息也是顶尖,而且提前破限,恐怕还要出现血气层次高过内息的不平衡。 地之桥架通天地与己身,初次贯通,最为特别。 谢渊下意识的便尝试感悟起周围的天地自然,尝试寻找大道真理。 这也是每一个宗师刚刚突破时的本能动作,就像才从狭窄的洞口爬出来,看到一丝天光,第一反应便是眺望。 第一次感悟的好处往往极大,许多宗师都在这时有了很大收获。 或是自然之韵,让功法带有相应属性,或是明悟道途,知道未来如何前行,或是吸引大量灵气,功力大涨,一下就奠定了修行之基。 谢渊感悟周围,以神识过地桥,探往天地。 却发现周围是剑的海洋。 这是剑峰世界,或者说天书世界与历代剑宗前人剑意的混合之地。 这感觉十分熟悉,谢渊已经在这片海洋里遨游过多次,也曾取得一瓢畅饮。 但此时的感受又和之前不同。 若说之前是误入此间,随波逐流,一片懵懂,只能靠本能取得剑道机缘。 这一次他却像回了家一样,神光焕发,游刃有余,神识近乎笼罩整片剑道世界。 这世界里有亿万剑法,有人影演练、高手对战、长剑自舞,亦有一幕幕图像、名剑、残刃、功法、图册,陈列各处。 谢渊眼缭乱,意识却十分清明,一点也没有头晕的感觉。 “这么多剑法,予取予求?” 他心念闪动,虚空中眼神大亮,瞬间看向整个剑道世界中最高处的几门剑法。 有动有海啸奔涌、斩平巨浪起伏,一招一式间仿佛无量大海也尽皆伏低的浩瀚剑法。 那是藏剑阁的镇派神功镇海平潮剑诀。 这剑法,好像和大金河功颇为相配…… 谢渊眼神微闪,又看向旁边。 一道连看都看不清影子的犀利剑气不断闪烁,眨眼间纵横千里,剑气遍布整片天空,留下无数残影,将天空都切割得七零八落。 浮光掠影剑。 谢渊心神一动,感觉脑海中意识翻涌,似乎已经有所感触。 我能学会这门剑法。 他产生这样的感悟,而后神思一转,又看看其他。 有煌煌威严、浩荡人间的人皇剑法,有道家奇功、蕴含至理的太极两仪剑式,有别出心裁、不变应万变的守静心剑…… 全是鼎鼎大名、甚至已经失传的顶级神剑。 谢渊遍览神剑,看得分明,目眩神迷,只可惜却不能尽悟。 他隐隐感觉到神识有限,虽然从宝库中穿过,他最多只能取一真法。 “我怎么感觉都适合我。” 谢渊叹息一声。 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好功夫都是自己的,不适合也一定是自己的问题…… 可惜可惜,只能看以后能否再有机会领悟。 谢渊心念闪动间,已经做了决断。 冥冥中他有直觉,若要学其他剑法,虽然也能领悟,但是可能会大功夫、大时间。 但若是浮光掠影剑……他已经起了个头? 谢渊明白这是之前李星拓予他剑意,已经刻印心间,有了收获。 这门剑法,他会比其他剑法更快掌握。 焚天灭道枪和根本法的修行已经需要很多时间,若是其他剑法,占据精神就更多了。 浮光掠影剑可以入手更快,并且在所有他都适合的顶级剑法中,这一门也是和他最匹配的。 焚天灭道枪的威力和霸道比镇海平潮剑诀还要胜过一筹,选这门显然有些重复了。 但浮光掠影剑的顶尖速度和爆发,却可和焚天灭道枪相得益彰,互相弥补,而和天隐术也极为适合,能够发挥出最强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果。 再加上谢渊虽身具两门不凡步法,但在顶尖功法下相形见绌,和同样具备大传承的高手如姬轩等,这方面没有优势。 浮光掠影剑,则完美的弥补这个相对来说的短板。 谢渊心神一动,直接屏蔽所有的感知,只将神识放在那纵横天际的剑影之上,沉浸感悟。 极致的速度,极致的威力,极致的爆发…… 这是一门求极求至的剑法,亦可以说是身法、功法。 这门剑法已经将速度和威力演绎到了极限,是剑道在这一门类的最终极。 秋风楼的秋风落叶剑、无影步,李泰的云龙步,这些功法若推到尽头,便是浮光掠影剑。 谢渊沉浸其中,逐渐有所心得。 剑峰之上,剑意忽然被谢渊引动、爆发,冲天而起,将重云刺穿。 正殿的大书房里。 李星拓心有所感,仰望天空,看到了那一剑开天般的空洞,久久不语。 “这小子,快得过分了!这才刚进去……如此模样,是会让女子不喜的。” 李星拓趁着没人,自顾自笑叹一声,语气中全是掩饰不住的惊异,颇不符合宗主的形象。 对谢渊的突破,他不意外。 但对谢渊的速度,他完全没有预料得到。 李星拓以为,怎么也得一天吧? 一天已经足够令他震惊,但他估摸着谢渊的性格,已经极大的提高了预期。 没想到,还是低估他了。 他才从这里走出去多久? “这小子,总是来些新样。” 李星拓久久注视那云层,消化着谢渊带来的震撼。 “而且,这剑意……” 李星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一丝不敢置信。 之前自己于浮光掠影剑大有领悟,剑意荡开层云,如同一剑开天,消息甚至惊动了远在江东的藏剑阁主,引他上门挑战。 如今谢渊竟然也有这般类似动静? 虽然比自己之前的动静小得多,可是他才刚刚突破……而且,总感觉这意味,颇有雷同。 李星拓眼光一闪,准备等会询问。 不过这小子可能不说实话,但这事关重大,得想办法给他套出来。 说起来,当年剑道突破之时,好像就是这小子刚上山的那段时间吧? 如今他重回云山再突破,也如当日之景。 其中轮回,让人感慨。 云山上其他分支各峰上的不少长老本自或修行或忙碌,结果同时转头,望向那刺穿层云的剑气,和隐隐如同潜龙腾飞的气势,都露出惊异之色。 “是门内哪位突破了?看来我剑宗又多得一名宗师,可喜可贺!” “呵呵,去看看,竟然有人不声不响,藏得够深!总得让这家伙请大伙儿喝上好酒一顿。” “这剑意……新的宗师,看来颇为不凡。” 几名不太繁忙的长老都好奇的赶往主峰,其他的长老也纷纷吩咐门下去打听。 【不灭金钟罩·第四层:(1/4000)】 【大金河功·第十一层:(1/11000)】 【浮光掠影剑·入门:(1/1000)】 【剑心·中阶】 【明晰万千剑法弱点,亦或时而堪破百兵之短】 剑峰第六十九层。 谢渊缓缓睁开眼睛。 他仍然浮在空中,虽然只是离地一尺,但这一尺,却是无数武者一生憧憬却无论如何也跨不过的鸿沟。 神识控制着宗师劲力缓缓输出,再加上地之桥联通天地,勾动外气,两者结合,让谢渊轻易打破大地的束缚。 不过此时的他还有些歪歪扭扭的,显然对天空的领域并不算熟悉,离地三尺就有些恐高了。 面板还是那个面板,也可以说不再是那个面板。 功法境界的更新,昭示着完全不同的境界。 宗师境界。 而除此之外,之前一直是问号的浮光掠影剑,今日终于得以领悟,并且直接到了入门层次,代表着可堪一用。 “浮光掠影剑……” 谢渊眼神中逐渐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早在他还十分弱小时,看着李星拓和藏剑阁主韦冬大战,就对这门奇瑰的剑法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没想到数年过去,阴差阳错,自己竟然学会了这门绝世剑法! 这门剑法实际上没有具体剑招,只有心法与剑意。但往往没有招式的剑法,那考验的才是纯粹的资质和悟性。 浮光掠影剑在剑道天才云集的云山剑宗也常常断代,难度不言而喻。 但现在谢渊却将其心法剑意,映入了心间。 他感觉自己似乎只要手一动,就可以将剑使到极速,脚一踏,身形自动也随剑而出,化作天上的浮光掠影。 极速的剑挥出,自然爆发出极致的威力。 这剑法的消耗是极大的,可在短时间内将功力倾泻大半。但若不是为了久战,谁能将一身玄功效率更高的使出,那自然更容易取胜。到了这个境界,宗师的功力都是浑厚的,想用都不容易用尽,怎么发挥却费人心思。故而爆发性的功法,许多时候反倒吃香。 真是极强的剑法。 谢渊的手指都忍不住动了动。 虽然跃跃欲试,但谢渊没忘记这是哪里,还是先按捺下去。 尽管不是偷学,却莫名有些偷感,他一时有些扭捏。 回头再说。 随后谢渊又看向新的能力,进阶的剑心。 “从对阵剑法时的灵光爆发,变成只要凝神几乎都可以看破薄弱之处。” 谢渊连连点头,大为振奋: “拼运气变成拼实力了!我现在可以算真正的剑客克星!阅遍剑法,知其万般变化,自知其长短。这次剑峰收获,真是难以估量! “而且,对其他兵刃也有相当于初阶剑心的效果了么?” 谢渊眼神闪烁,估摸这应该是万兵烛影的功劳。在剑峰上,手臂上的黑天书一直发热,和这剑峰遥相呼应。 而之前他感悟万兵烛影,就偶有能窥破其他兵刃弱点的预感,这次随着能力突破,真正功成。 遍览浑身功法能力,感受自身变化提升,谢渊十分感叹。 今日进出剑峰一次,便是鱼跃龙门,化作金龙。 或许还算不得遨游天上的飞龙,但,迟早有一天。 谢渊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 第六十九层的剑意,已经对他没有分毫压力了。 遥想不久之前,这里的剑意还能淬炼他已经到极限的血气。 那感觉,仿佛就在一个时辰以前。 谢渊神识微微一动,感悟着周围剑意,十分清晰。 若是常驻此处,肯定对他的剑法感悟有极大的提升,但是没有那种在剑道世界予取予求之感。 看来还是黑天书加上初次打通天地之桥的新手福利,才有了那般随便挑的愉悦。再想如此感悟,可遇不可求。 谢渊不再流连,虽然很想登峰静坐感悟,但他还有事情。 迅速下了剑峰,谢渊在后殿看到了等待的秦真阳。 “秦师兄,你还在这儿啊,受累。” 谢渊拱手微笑道。 秦真阳脸色顿时复杂: “本来是想走的……可一个时辰实在算不上受累。 “走吧,师尊在书房等你。” 旁边的值守弟子们愣愣看着谢渊,即使他们也能感受到谢渊刚刚突破还未收敛的强横气息。 这气息,的确是和长老们一样,而与他们不再是一个层次。 真就……这么快? 这位张师弟……不,张宗师突破,就如吃饭喝水一般流畅自然。 谢渊很快又到了李星拓的宗主书房。 李星拓感觉他甚至还没去多久,面前堆积如山的卷宗仍然堆积如山,他就又回来了。 上下打量了一眼,李星拓风轻云淡的道: “还行。” 身为宗主,自然要看惯门人起落,不动如山。 一个时辰突破宗师么,也不算什么,就比自己当年快一点儿。 也就几百个时辰,差不多的。 谢渊谦逊道: “多亏了宗主指点。” “也是你自己努……力。” 李星拓说了一半有些迟疑。很难说这么点时间是否需要很多努力。 他摇了摇头,将有形无质剑又抛了过去。 “既然这么顺利,尽可恢复功力,稳固境界。” 他给谢渊的封印已经在突破后自动破开,谢渊现在只是拿着有形无质剑,取回自己的内息便可。 他捧着水晶剑柄,坐在一旁,开始运功。 “宗主师弟!” “宗主师兄,是哪位同门突破了?” “给我看看……” 不多时,几名长老联袂而至。竹剑峰的卢佩,三绺长髯,领头进来。他和李星拓情谊极佳,也懒得敲门,直接进来,一眼看到了谢渊。 “这……” 他瞳孔顿时一缩,谢渊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好辨认了,刚刚突破的强横和锐气,过来人们一眼便知。 另外几名宗师进屋,看着谢渊,同样目瞪口呆。 长老们认得当年声名鹊起的张山,而后来江南变故,李星拓还亲自去了一次,接应回金陵别院的弟子们,再有后来世家的几件大事,众长老知道这位张山的真实身份。 宗主前段时间去帮过他一次,又把他拐回来了? 不,这位曾经的内门弟子,现在谢家年轻的发指的家主,今日突破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听说? 几名宗师和李星拓传音交流片刻,然后立即露出更为震惊的神色。 一个时辰,突破宗师? 宗主又在诓人! 长老们对李星拓都露出不信的神色,一下让李星拓哭笑不得。 看来自己的威望实在是有些不够了,明明当宗主之后就收敛许多……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可不管怎样,谢渊突破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遥想当年……其实就三年前,谢渊才在云山崭露头角。 现在,就成了宗师了么?和他们一个境界。 卢佩和另外的长老都神色复杂。 当初他们还动过收谢渊为徒的心思,却被李星拓拦了下来。 现在看到谢渊已是如此出众,众人又把李星拓恨得牙痒痒,感觉错过了一个大宗师徒弟! 但他们却又有几分明白。 也许谢渊这样的资质,这样的身份,的确不适合真拜入他们门下。 卢佩几人面面相觑了片刻,见谢渊仍在用功,便带着许多感慨,悄然退去。 等到谢渊醒来。 大金河功一来一去,第十一层境界已经过半。 要逆运功法降层,转出去许多功力。而谢渊自己突破回来,这节约的内息,便让他境界蹿升一截。 若是能突破第十二层,那大江六曲,带着真正江河之威,简直所向披靡。 感受着谢渊又强了一截的气息,李星拓眼神一闪,慢慢道: “大功告成了?” 谢渊站起身,郑重的一躬身: “谢宗主指点相助!助道之恩,弟子……” “行了,这些都不必多提。若你当自己是云山弟子,便记得宗门的教诲就行。你身份不一般,可以影响很多人,也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更应谨记。” 李星拓摆了摆手。 谢渊神色一正,朗声道: “持剑以正,明心以义。锄恶扶弱,剑斩不平。弟子一直记得。” “那便好。” 李星拓露出微笑,然后十分随意道: “浮光掠影剑练得如何了?” 谢渊愣了一下,张了张嘴。 经过许多磨炼的谢渊,虽然年轻,却也不会再被轻易诓出话来。 但不说话有时也是回答,而现今的谢渊虽然反应得过来,却也不会骗李星拓。 故而李星拓一下就看得明白,眼中精光一闪: “你果然领悟了浮光掠影剑!” 谢渊闭上嘴,默默点头,然后拔出佩剑。 他一出手,周围空气似乎凝滞,时光似乎变慢,只有他和他手中的剑,在行云流水般的移动。 他看起来不快,然而周围却似已经静止。 除了李星拓。 李星拓看了一眼,眼神变幻,似在感叹,似在思索。 片刻之后,他身形似乎模糊了一下,而后又变得清晰。 谢渊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李星拓,轻轻摘下谢渊的长剑,而后随手挥动起来。 李星拓的剑招无比流畅,无比写意,一招一式,信手拈来。 哪怕不识剑的人,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韵味与舒展,心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句: “这恐是个大家。” 而识剑的人,比如谢渊,眼睛却慢慢睁大,逐渐露出震撼,乃至茫然: “这是……云龙九式? “圆满的云龙九式,如此厉害!宗主的剑法已是完美无缺,我看不出一点破绽,中阶的剑心像是个假的。所谓化境,便是如此罢?或许这还高于化境。 “但是,为何我感觉如此迟缓……他,莫非是在用浮光掠影剑的心法,使云龙九式!?” 谢渊已经用出浮光掠影剑,他的速度实际上已经快到只是虚影。 然而李星拓摘下他的剑,在这须臾之间,给他演示了一遍云龙九式。 九式已毕,李星拓将剑倒持,剑柄又放回谢渊手中,身影忽然消散。 另一个李星拓则一直坐在书桌后,像是从没动过。 谢渊的身影又恢复了正常,他拿着剑继续刺出去,仍然看似正常流畅实则快得不可思议,显得周围凝滞。 但他慢慢停了下来,长剑垂下,呆立原地,眼中光芒疯狂闪烁。 李星拓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 等着谢渊渐渐回过神来,李星拓问道: “看明白了几分?” 谢渊有些沉吟: “三分吧…… “但都记住了。” 李星拓眼中精光一闪: “很好。” 三分?比他想象的多。 但以谢渊的资质,或也不足为奇。 当年他自己才突破宗师时,可还没掌握如此奇功,这小子啊…… “好好练习,好好参悟。浮光掠影,值得一生钻研,不比你谢家的焚天灭道枪差了。” 李星拓嘱咐道。 谢渊心中复杂,既感动,又不知该说什么。感谢已经太过苍白。 李星拓不只对他领悟浮光掠影剑没任何意见,还直接将最精妙之处给他亲身示范、完美展示! 浮光掠影剑是剑意,是心法,若真练得好了,可以之为核心使动万千剑招,千变万化,威力莫测。 李星拓还贴心的用谢渊会的云龙九式演练这一点,谢渊不只是对浮光掠影剑有了最直观、最深刻的认识,修炼起来快了不知多少,对云龙九式的体悟也大大加深! “宗主。” 谢渊庄重的拱手: “传道之恩……” “我仍是刚刚的话语。只要你记住自己是云山的弟子便好,其他的不必多说。” 李星拓平静的挥挥手: “这门剑法你竟然能领悟,实在是天资不凡,理应将其传承下去。毕竟这门剑法实在是太难。 “日后你若碰到能学会这门剑法的弟子,若是心性过关,可收为剑宗门人,传此剑法。” 这相当于不只授权谢渊使用,还是授权他传承。其中意味,难以言语表明。 谢渊露出郑重之色: “宗主,我明白了。若有机会,我当为宗门传承剑法。” 李星拓点点头,露出微笑: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我想,你或许不只是专程为突破而来。” 李星拓目光如剑,自看得出谢渊几分心意。 谢渊点点头: “我再探望下故人,就该离去了。我二叔的病情拖不得,族内也有些事情。等处理完事情,或许我会去西域一趟。” “西域么……虽然中原不怎么提及西域武学,但那里的高手实则并不比中原差,你要当心。” 李星拓嘱咐道。 谢渊想起当初在西漠看到的那些高手,心神微凛。 他功力越高,越知道如李星拓这等实力到底是什么层次,又是如何了得。 而西域的那名明王,和李星拓便是同一层次,绝不可小觑。 “去吧。” 李星拓摆摆手: “有空可多回云山。” 虽然这样说,但他也知道谢渊恐怕很难有太多空闲。 谢渊再次庄而重之的行了一礼,拿起放在这的蛟魂,离开了宗主书房。 谢渊突破的实在是太快了。 张山上剑峰突破宗师的消息刚刚传出,还没传太远,他突破完的消息就随之而到,甚至在有些地方是接踵而至,比如入云峰内门。 “内门的张山师弟回来啦!他上剑峰突破宗师去了!” “什么?张师弟?” “啥?” “你疯了?” 传信弟子听着别人质疑,顿时梗着脖子: “是真的!我在主峰正殿办事,听后殿守门的唐师兄亲口说的!” “不会吧?” 内门弟子迅速围起来,激动的讨论,不过更多的是质疑真假。 不多时。 “内门的张山师弟、不张宗师回来啦!他已经突破成功!” “什么?张宗师?” “啥?” “你也疯了?” “胡说八道!” 最后的质疑是前一个传信弟子说的。 后来的弟子梗着脖子: “是真的!我在主峰正殿办事,听后殿守门的唐师兄亲口说的!” 这话有些耳熟…… 众人都是想到,随后一片哗然。 而旁边的角落,有面貌颇为相似的一对男女,面面相觑。 今日林真恰来入云峰找兄长叙话,两人全程听到了旁的对话,目瞪口呆。 林成呆呆道: “妹妹,你听到他们说什么没有?张师弟?宗师?”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 “应该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张师弟吧?” “不是他,还有谁?” 林真见着兄长的呆气,哭笑不得。 可她自己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张师弟,游历回来了? 已经是,宗师? 林真和林成经过几年时间的修炼,此时的气息都是不弱。 林成稳定在气血一变境,林真则在一变境也算不错。 毕竟她是在邀月峰跟着洛霜修行,或许这两年便有望突破到二变境。 以他们的年龄资质以及半途入道,这样已经很好了。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境飞速。 两人若不是有浮屠塔的机缘,甚至不能如此快。 林真的资质算挺好的,有望宗师,但这会是许久以后的事情。 而林成,师长们认为以他坚毅过人的心志,倒是有极大的机会在一二十年后成为三变境的高手,但要想突破宗师,恐怕还得大机缘。 可这样的速度和当初的张山相比,实在是差距太大。 林真恍惚了许久,心中渐渐明晰。 看来自己多年来的推测是真的。 如果是张师弟,不可能现在便是宗师,只有他…… 林真神情变得无比复杂,瞬间就想冲到主峰去,可脚步却只动了一下。 “张师弟变成大人物了!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 林成虽然震惊,但露出高兴和叹息的神情,没有林真那么复杂的心思。 林真默默点头,莫名道: “或许我们再无机会见他。” “说什么呢?张师弟憨厚朴实,心性纯良,就算成为宗师,也不会瞧不上我们。” 林成否定道。 两人都有些无心他事,索性回到入云小院,继续交流。 不过是林成激动的一直絮絮叨叨,而林真则是心不在焉。 忽然。 林真心神一动,看着旁边的小院。 那里的门,是打开的。 脚步声响起,谢渊走出房门,提着一把宝刀,看着二人笑道: “二位,许久不见了。” “张师弟!” “张……” 两人都露出惊喜的神色,然而表现却不相同。 林成一下走了过来,拉着谢渊的手臂: “听说你突破到宗师了?” “侥幸突破。” 谢渊含笑道。 林成顿时露出激动: “可喜可贺!天哪,想到年我还指导你练功,没想到你竟然已领先我这么多!” 他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似乎觉得和谢渊已经隔了一层什么,神色逐渐拘谨。 谢渊也想起当年和林成同住的日子,呵呵笑着,把着他的胳膊: “林师兄进步不小,同样可喜。” 他望着林真,微笑道: “林师姐风采依旧。” 林真只是默默点头,不知如何回应。 林成还沉浸在震撼和激动中,完全没注意到谢渊手中的刀。 但见谢渊毫无架子,一如往日,书生意气的他也露出开怀笑容: “张师弟,你这次回来,一时不会再走?” “不,我就为见你二人,然后马上便要离开。” 谢渊摇了摇头。 林氏兄妹一呆,既是意外,又颇为开心。尤其是林真,脸色虽然复杂,但是忍不住带上一丝笑容。 可是想到他马上要走,这笑容却收敛起来。 谢渊从袖中取出一堆丹药,俱是谢家妙品,递给两人。 这些丹药或是助人勇猛精进,或是能温养体质,是谢渊针对性带来的。 而后他又拿出一本册子,道: “这是一些前人剑法心得,是我从武库……嗯,摘抄能传阅的部分,还有我自己的一些心得,你们或可参阅。当然,以师长教授为准,也可请教他们,应该有颇多助益。” 谢渊带完东西,又递去两个令牌,然后看向两人,叹息道: “过往种种,非是有意隐瞒,你们见谅。这有两样信物,你们拿着,若是有解决不了、或者不便麻烦宗门的,尽可去找左近的陈郡谢氏分支。他们解决不了,就让他们传信给我,我来助你们。 “本想多呆两日,大伙叙叙旧事,可惜事情在身,时间有限,只得日后再聚。这次,我或去西域,如果有了卢老三的踪迹,我会用这把刀斩下他的头颅,将其带回。” 他略微犹豫,还是换回本来形貌,冲着两人一拱手: “我这便走了,你们好生修行,后会有期。” 林成目瞪口呆的看着谢渊提刀离去,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良久,他一个激灵,喃喃道: “等等,发生了什么? “张师弟怎么变成了谢镖头?” 林真的神色一直极为复杂。她本以为数年不见,她潜心练剑,许多心思都已淡了。特别是这两年听说他的真实身份,想到这地位的天地之差,她只是将心思深藏心底,连自己都不再去想。 可谁知突如其来的重见,又是如此震撼的消息,林真还没反应过来,就在这里见到了他。 林真突然发现,原来心中的波涛从未平息。 他依然义气十足,专程来见自己兄妹两人,还带了如此多价值不菲的东西。 他还找回那把刀,一突破宗师,就想着替他们报仇的事情。 自己是被他记在心中的。 可是林真有些高兴不起来。 只见了一面,他又走了,没有更多的机会,多说一句。 他固然记着自己。 但好像是那把刀的原因。 可如果没有那把刀…… 他还会来见自己吗? 林真幽幽想着,看着仍然一脸懵懂迷茫的兄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最远的距离,不是不能相见。 云山南边数百里,便是蜀州地界。 蜀州边境再南去五百里,便是西南繁华鼎盛地,益州府。 在寸土寸金的益州府里,有一栋宅院,占地极广,极为豪奢,背景自是不凡。 陈郡谢家的一处宅子,就在这儿。 一名神色平静的中年人站在院中,手拿一卷书册,正在沉思。 他面目沉静,然而眼神凝重,似乎有些忧色。 忽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顷刻间落到他面前。 中年人早早感知到,顿时如临大敌。 而后,他看着那名落地时脚微微扭了一下的男子,露出诧异和严肃的表情: “谢秉,你竟亲自来了?”(本章完) 第323章 无间 身躯魁梧、一脸刚正沉默的“谢秉”落在地上。 然后不动声色的将稍微崴了一下的脚活动活动。 还是落地落少了。 这自然是谢渊。 装成谢秉却没有十分用心的他扫了一眼这座院落。 院落宽大,覆着青砖。旁有园,竹影疏落。 谢谦在旁边摆了桌椅,桌上还放着盖碗茶,似在享受蜀地难得一见的冬日阳光。 不过谢渊早从天上看见他自捏着一本账簿,却站立出神,眉头微蹙,明显心不在焉。 谢渊用谢秉沉凝厚重的语气开口: “谦长老,我奉家主之命,前来调查灵药遗失之事。” 谢谦眉头紧皱,有些冷淡道: “有什么好调查的?我都说清楚了,是那元庸做了手脚。” “但他的汇报和你大相径庭。” 谢渊淡淡道。 谢谦绷着脸: “他不过一个外人,家族竟然宁愿相信外人,却不信我这个长老么?” “非也。家主未曾给任何人定罪,只是想将事情了解清楚,洗清谦长老的冤屈。这便是我来此的目的。” 谢渊语气平淡,眼睛盯着谢谦。 “冤屈?这不是已经说我有问题了!” 谢谦顿时睁大眼睛,重重哼了一声: “黄口小儿不分青红皂白!谢秉,你难道信他胡说!” “家主之命,自无不从。” 谢渊淡淡道。 谢谦脸色十分不好看: “枉你还是族内资历最深的长老之一。身为龙武院首坐,族内多少高手都算你的弟子,地位尊崇,怎听小儿使唤?” 谢渊面色平静: “最近族内团结一心,防范外敌,局势渐渐稳定。我看他带的挺好的。” “年岁轻实力低,区区蜕变境的乡野少年,安能坐家主大位?族内最近暂且稳定,我看可不止一个声音。谢秉,你不是最不喜实力不行的后辈么?” 谢谦紧皱眉头,盯着谢渊。 谢渊仍然是云淡风轻的表情,说道: “他天资绝世,极为聪慧,为人清正,秉性上佳。我谢秉对他当家主十分服气。” 谢谦的表情有些僵硬。 他从未想过对谁都不假以辞色的龙武院首座竟然对这谢渊如此推崇。 谢谦神色变幻,长吁了口气,冷冷道: “既然你这么听这个小家伙的话,要查就查吧。哼,昏庸无智,实力又低,真不知凭何让人信服。” 谢渊跟着谢谦走进宽大典雅的书房。 谢谦面色紧绷,但眼角余光一直在瞟着谢渊。 等走入书房,他在书桌后坐下,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锦盒,丢给了谢渊。 “东西本来是装在这里面的。 “那日,元庸到了这里,找到我,说是给谢奕的东西找到了,要我好生看护,送回族里。 “他说完自顾去休息,我见他疲累已极,又立了大功,没做多想。只是这东西就交在我手里,我也不知有何禁忌,只得好生拿着。 “然而没过多久,我感觉这盒子里生出莫名变化,似乎直接轻了许多,赶忙打开一看。 “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散发出来,那一刹那,便以我的实力都陷入恍惚。我仿佛……仿佛看到自己回归幼童时丫丫学语的年岁,又好像一刹那就垂垂老矣,心中安宁,只等归去。” 谢谦面色微微变化一阵,似乎在回忆那奇妙的感受。 “但我立即就苏醒过来,只是定睛一看,盒子里已是空空如也,只有淡淡余香。” 谢渊拿着那个沉重还雕刻着繁复法阵的盒子,知道这是专门封存顶级灵药的法宝。 他打开一看,里面铺着红色的特质布绒,足可放下小臂长的药物,但里面什么也没有,连药味也早就散去。 谢渊慢慢道: “所以谦长老的意思,是这曼殊沙华不翼而飞了?从你堂堂宗师手中?” 谢谦面色有些僵硬,但还是重重点头: “我之所言,没有一字虚假。” 谢渊缓缓颔首: “那谦长老觉得,这是什么原因所致?” 谢谦脸色顿时沉凝: “定是那元庸做手脚!他将锦盒交给我就立即离开,什么也不说,静等变故发生,而后很快就来,指责我乱动锦盒,图谋不轨!这分明就是有所图谋,想陷害我!” 谢渊不置可否: “谦长老这样说可有凭证?他又为什么如此做?” “要什么凭证,我说的就是事实!哼。目的?多半是受了外人收买,想要让我们谢氏内讧!” 谢谦斩钉截铁道。 谢渊只是看着谢谦神色略有激动,而后静静听着。 他又平静问道: “好。谦长老这样说,同为谢氏族人,同为长老,我自信你。 “但既然事实如此清晰,谦长老为何不回族解释?按理也该到了述职的时候。” 谢谦听谢渊说了前半句,神色缓和,然而听到后面,脸色顿时又有变化。 他沉默一会儿,声音略低: “你们已经不信我,便如这般,回去岂能分说得清?我已遣人去西域寻找替代,只等弥补之后,再说其他。” 谢渊听得微微一怔,神情有些怪异,缓缓道: “原来谦长老是觉得自己惹祸了。” “这岂能算惹祸……只不过事情的确是在我这出的岔子。” 谢谦下意识反驳,不过顿了一下,还是徐徐说道。 谢渊的念头迅速转动。 他之前对谢谦的了解不多,由于谢谦常年在外,他从回过到现在只见过谢谦一次,并无太大印象。 但来之前谢渊已经做了功课。 听闻谢谦人如其名,是个平和性子,在族里算是老好人,在外面也长袖善舞,和其他势力广结善缘。 他的名声十分不错,所以最初听闻消息时,崔萍君大为意外。若不是对谢谦颇有信任,她也不会让元庸回中原后找谢谦帮忙。 但人不可貌相,谢谦一直在外面,和许多大势力都有交往,人际关系十分复杂。 如果真的受了蛊惑,也未可知。 但现在看他意思,却是因为自知惹祸不敢回族?而且还在想法弥补? 若是真的,那谢谦的嫌疑就可以大大洗清。 谢渊没有一下便相信,沉吟一下,道: “谦长老,我族的生意涉及西域的极少。这灵曼殊沙华,还要新生种,你却去哪里寻找?” “我多番打听,听说龟兹国王宫御园有一丛曼殊沙华,是为最纯之属,不日便可盛开,其中一株便是新种下的。我已遣人携重宝去求。” 谢谦解释道。 谢渊看着他,缓缓点头。 “我了解了。谦长老,我们再去看看那元庸吧。” “随我来。” 谢谦起身,打开书房门,示意谢渊先行。 等谢渊将要跨过门槛时,谢谦眼神深处光芒一闪,忽然无声无息的递出一掌。 那掌来的突然,然而掌法中劲力极为雄浑,一股让整个书房都变得凝滞的气势散发出来,让人心惊。 眼看手掌就要拍中谢渊,谢渊身形忽然一晃,瞬息间抬起左手,挡向谢谦的袭击。 嘭的一声,双掌相交,劲力全被压缩在掌内,没有溢散丝毫,显示出两人尽皆不俗的控制力。 谢渊同时催动大金河功和不灭血气,融成一缕宗师源劲,注入在手掌之中。 虽然不多,但这一掌的威力大幅增加,还有源源不断、重重叠叠的大金河功后援,稳稳挡住了这一掌。 谢谦感觉到那滔滔不绝的大力,身形晃了一下,收掌后退。 这一下,算是平分秋色。 然而谢谦看着谢渊,脸色十分严肃,道: “你不是谢秉。” 谢渊面不改色: “谦长老何出此言?” “你掌力虽然不错,但龙武院首座岂会只有这般实力?我看你气势一直便有怀疑。” 谢谦凝声道。 谢渊瞟他一眼,淡然道: “我之前受过伤,伤势还未尽复,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谢谦听他这样说,眉头颤动。 受伤了,还在外面跑? 他脸色变化一阵,忽然接受了这个说法: “我听说过,没想到影响这么久?” “袁珍和姚余一联手,不好对付。” “行,走吧。” 谢谦又往前领路,就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谢渊跟着他,穿廊过院,走到这处大宅的另一处小院前。 谢谦打开院门,铁锁的声音刚刚响起,就听到里面的冷哼声: “谢谦,你又来假惺惺什么?图谋不轨,没安好心,还想陷害我!” 谢谦听到这话,脸现愠色,打开院门。 “元庸!族里已经派人来查,你最好早说实话,免得罪加一等!” 院里一个瘦削的男子,约摸三十多岁,脸有风霜之色,眼神相当坚定,气质看起来十分精干。 不过他此时气息平平,看起来是被谢谦用了手段,使不出一点实力,就像普通人。 元庸听闻谢谦的话,神情顿时一动,看向他身后。 族里终于来人了?不知是谁? 然而一个他完全没想象到的人影出现,让他顿时愣住。 “家、家主?” 元庸失声叫道。 “谢奕”走了进来,脸色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微叹道: “元庸,当年我和萍君凑巧救下你时,你还是一个少年。算起来,都有二十多年了吧?那时没想到你会为谢家做事如此久,你辛苦了。” 元庸面色变幻不定,既惊喜,又惊吓,喃喃道: “家主,你原来没事?” “我早就苏醒,只不过正好借此看看族里的事情。躺在床上作病人,原来世事有这么多不同,更没想到你会叛我。” 谢奕长叹一声: “元庸,这是为何?” 元庸脸色煞白,嗫嚅了半天,喃喃道: “家主,我没有叛你!都是……” “不必辩解了。萍君给你的指令,应是你拿着灵药,让谢谦护送你回去,而不是让你将药交出。” 谢奕摇头道: “你也是为族里做事的老人了,凭你机警灵醒,岂会不明族内情况、不明其中真意?但你还是直接将东西甩给谢谦,对么。” 元庸顿时脸色灰败,低声道: “家主,我绝没有害你的意思!如果是对你有害,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去做!” “若我真是没醒过来,你坏我灵药,延我治病时机,不是害我是什么?” 谢奕冷冷道。 元庸一脸惨淡,叹道: “家主,我是被逼的。那曼殊沙华,我本就没找到……” 他看到谢奕,已经失了心防,又似如释重负,此时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讲起来龙去脉。 曼殊沙华本就是西域灵,价值连城,难以求得。 更不用说新生之,那便是天材地宝中的天材地宝,元庸数月踏遍西域,虽然有一些消息,以他的实力和势力根本没办法获得,只得准备求助家族。 就在这时,有老朋友告诉他有此宝消息,元庸顿时振奋,得朋友引荐,拜见了一名神秘高手。 然而刚在隐秘之地和那名高手见面,他就被制住了。 那是一名宗师,用秘法直接从他嘴里撬出了他藏得很好的家眷信息,而后将他的家眷制住。 元庸哭丧着脸: “家主,我连生七胎,招娣、盼娣,姐姐们的名字都快用完了,才在相好那生了一个男娃,为我元家传香火……结果被这神秘人找到,让我做这一单,只这一单。 “他给了我曼殊沙华的残瓣,让我交给谦长老,而后其他的我不用再管。” 谢奕缓缓点头,又问道: “这人是谁?他如此做,又是何用意?” 元庸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一直是藏于斗篷之中,分不清高矮胖瘦,甚至我都不知是男是女。至于目的……” 他犹豫一下,低声道: “他让我咬定是谦长老的过错,他……我感觉应该是谦长老的熟人,似乎一直在接触谦长老。” 谢奕瞟了他一眼,淡淡道: “我知道了。” 他语气不置可否,瞬间让元庸有些紧张。 而后谢奕挥挥手,又让元庸自己呆着,实则继续软禁。 只不过就半天过后。 谢奕宽袍广袖,忽然从天而降,带着几个人影。 轰。 一个穿着兜帽的人影被掷在地上,生死不知。 另外有一名妖娆的妇人和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娃,同样被谢奕带进小院。 元庸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相好和独苗,然后看着那个十分强大的神秘人。 他没想到,谢奕半天就将一切全部处理完毕。那个曾经让他完全没法反抗的黑衣人,在谢奕面前如同死狗。 不愧是家主。 元庸一个激灵,眼神深处露出害怕和紧张之色,看了家眷一眼,跪在谢奕面前: “家主!谢家主救回小的家眷。大恩大德,元庸没齿难忘!” 他痛哭流涕,伏在谢奕脚边。 谢奕脸色平淡,慢慢道: “元庸,念在你替家族效力多年的份上,功过相抵,你这便走吧。” 他平视前方,没有看脚下的元庸: “当年你在一堆比你大比你壮的丐子中为了一口吃的、一个承诺周旋良久,有勇有谋,最后悍勇反抗、绝不屈服的模样,我还记得。我希望我记得的是你那时的模样。” 元庸不敢相信谢奕就这样放他走了。 但他听到后面时,脸上流露出真实的感伤。他嗫嚅片刻,咚咚咚朝着谢奕磕了三个头,而后沉默的带着家眷离开。 等离开这片院落时,元庸知道以谢奕的为人,是真的不追究了。 他如释重负,眼神中爆发出希望的光彩,带着相好和幼儿辗转到了自己的一处隐秘宅邸,关上了房门。 凶狠的喝止了哭哭啼啼的相好,而后又抱起吓得呆若木鸡的儿子,元庸在幼儿身上一阵摸索,确认东西完好无损,不由露出笑容。 他将那长命锁取下,急急的将儿子塞给相好的,而后看着手中的锁,眼放精光。 元庸才三十多岁,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生儿子。 相比子嗣,能让他改换资质、突破宗师的秘法,才让他无法拒绝。 走入房中,元庸将长命锁扭了几下,机扩声响起。锁芯露出缝隙,里面有一张薄如蝉翼的帛书,卷成极细的一卷。 他兴奋的将帛书取出展开,忍不住激动的低语: “圣人遗物上的洗髓法,我也有、有望……” 他说了一半,突然呆住。因为这帛书上,竟然空空如也。 小院中。 谢谦看着“谢秉”眼中虚幻的光芒流转,而后那元庸就呆呆愣愣,一言不发,不由有些怪异。 虽然谢秉身为龙武院的首座,除了修行和打法,也的确精通许多秘法妙术,但是从没听说他会什么高深的幻术或者摄魂术,这不是谢家所长。 一来就用,装都不装一下么。 谢谦心神微动,仍就当没有看见。 片刻后,谢渊收了天幻术,看着元庸一个激灵,脸现迷茫,直接说道: “等我先带回你的家眷,再说你陷害长老之事。” 元庸看着面前的谢秉,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见谢秉来去如风,直接离开,都不多问一句,不由心中忐忑,知道恐怕什么都不用说了。 想到那梦境最后的模糊,而且没有其他人目睹,元庸生出一点侥幸心理。 或许,或许他也没看全貌?只道我是被胁迫的…… 谢渊和谢谦离开小院,谢谦直接斜眼看着他,冷淡道: “秉长老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了?” 谢渊从崔萍君那里对元庸细细了解过,觉出不对也不客气,对这不到宗师的嫌疑人直接天幻术招呼,然后便什么都知道了。 应是还不清楚是哪一家的敌人想要瓦解谢氏在西境三州的势力,便准备陷害谢谦、让谢氏内斗,在这边趁虚而入。 策反了谢奕和崔萍君十分信任的心腹,这一计很难被迅速看破,就算破解也多半要和谢谦生出裂痕,那时也是一样达到敌人目的。 不过谢渊不讲道理,直接旁观全貌,心中明了。 他露出和缓的神色,淡淡道: “家主一直就不信谦长老会背叛家族,所以才郑重的让我查清楚。谦长老勿要多虑,我想家主也是心中有数的。” 谢谦轻轻哼了一声,淡淡道: “现在怎么做?”“去把元庸的宝贝儿子救出来,再看看到底是哪家的手笔。” 谢渊理所应当道。 谢谦微微皱眉: “还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如果是王家的大高手,你这……你受了伤,咱俩万一不敌,可不太好。” “我相信谦长老的实力。” 谢渊看着这个五官颇为和善的长老,微笑道。 虽然的确有不知敌情之险,但只要不是通了天之桥的高阶宗师,谢渊靠不灭金钟罩和天隐术,哪怕只是刚刚突破,自保不成问题。 而这等宗师,哪怕再富裕的势力,也不会拿来办这种小事。 谢谦神色一沉,隐隐明白谢渊的意思,但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也没无需太多准备,直接赶到益州府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宅。 谢谦皱眉: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这里么?如此狭小,敌人挟持元庸家眷,如何稳稳救下?还有宗师动手的风波……” “家眷就交给我吧,敌人就交给谦长老了。我相信以你的控制力,不会有问题。” 谢渊淡淡道。 谢谦微微抿嘴。 这个小家伙,城府颇深。 他也不犹豫,稍作准备,忽然撞开院门冲进门里,冷喝道: “何方妖人,对我陈郡谢氏不轨?” 谢谦神识一扫,已将院内情况尽收心中。 有数道普通的气息,还有一道十分强横的身影,已经迎了上来! 唰。 谢谦突然怔了一下。 等等,什么鬼东西闪了过去? 谢谦只觉神识里似有强横的气息一闪而过,然而不是冲着自己而来,再看也无踪迹。 只是屋里的普通人一下就少了两个。 那强横的敌人似也愣了一下,动作倏然一顿。 然后,敌人气息不进反退,竟然直接撞破屋顶逃走! 一下就被吓跑了? 谢谦面目一沉,这要让他跑了,自己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顿时展开身法,化作一道迅疾无比的遁光急追而上。 从身法来看,谢谦极为不凡,实力相当不俗。要做外事长老,战力自然是有一定保障。 然而那敌人的速度竟丝毫不比他慢,两人距离不只没有缩短,还在一点一点的增加。 一追一逃,眨眼间就冲出了益州府,眼看敌人就要跑掉,谢谦顿时有些着急。 忽然。 一道残影划过天际,转瞬即至。 谢谦眼睁睁的看着这道模糊的影子超过自己,直追敌人后背,极速缩短着距离。 片刻后。 强横的剑气爆发,谢渊已经追上敌人,递出一剑! 那神秘人感受到无比犀利的剑气直指后心,霎时间汗毛倒数,感觉到极为浓郁的危险气息。 他迅速转身,分毫不敢留手,一剑带起划破长空的匹练,迎向谢渊这道无与伦比的剑气。 轰! 巨响声中,谢渊和敌人各自倒退。 谢渊手震了一下,金光微微一闪,消去反震之力。 敌人的功力十分浑厚,比他高出一大截,肯定不是什么新入的宗师。 但他这全力一剑,对上谢渊也没有占据明显的优势。 谢渊看着对面的功法路数,眼睛一眯。敌人未敢留手,已经露了根脚。 这刹那阻拦,谢谦已经赶到,横眉竖眼: “王家哪位高手,藏头露尾,对我谢氏意欲何为!” 他长剑一举,一道直冲云霄的剑气骤然斩向那王家宗师。 那人面容一沉,感受到谢谦毫不留手的压力,举剑横挥迎向谢谦。 刺目光芒连成一片,爆鸣声则不断响起,空中充斥着两大宗师交手溢散的剑气,带起飓风,已成绝地。 两人都没有留手,却一时旗鼓相当,显然实力都十分不弱。 所幸已出城到了益州府外的高空,可以毫无顾忌的战斗。 王家的宗师被缠住不得脱身,心往下沉。 他倒不是怕谢谦,两人实力虽然不弱,却谁也奈何不得谁。 他担忧的是一直在旁边掠阵的那个模糊身影。 那人不知是谁,然而身法极为了得,剑法犀利非常。他感觉功力其实不高,却能带给他极大的威胁,甚于谢谦。 他一直在旁边,让自己放不开手脚,心情极为凝重,只想快点脱身。 剑光纵横天地,在高空中如同九天雷鸣。 王家宗师眉头紧皱,感觉这个谢谦今日不知怎的,出手极狠,完全是不顾己身一般。 是不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打法都无赖起来?他虽然想走,却反而陷入苦战。 拖不得,越拖越难! 王家宗师显然极有决断,刹那间下定决心。 轰的一声,他身上陡然爆发出如有实质的气势,化作狂风绕着己身。 同时他的剑法已化作无影,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威力更是磅礴,耀目剑光几乎压过日头。 他直接动用底牌,就是告诉对手,若是非要留下他,今日肯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谢谦目光一沉,而后周身袍袖飘飞,猛地鼓荡起来。 呛—— 他长剑斩出,一声龙吟,近处的云团直接被搅碎。 狂猛的剑气化作一条长龙,汹涌而来。 王氏宗师瞳孔一缩,显出厉色,道: “谢谦,你今日吃错药了!好,就来拼个你死我活!” 他不知平日处事圆融、性情谦和的谢谦怎么这么也如此决断,好像不留下他不行一般。 轰的一声。 两人长剑全力出手,剑气交错,轰然碰撞。 而后眨眼间就是数十招硬碰硬,爆鸣声声,连远处益州府城的建筑都不断震动。 这一番交手两人以快打快,各自动用爆发底牌而分毫不留情。虽然仍是平分秋色,然而每一招之间,若是应对不善,都是重伤乃至生死之别。 暴雨不终朝,眼看再过一会儿两人就要你死我活,一道剑气忽从旁边激射而来,划过两人中间。 两人同时分开,躲过这一道剑气。 王家宗师如临大敌,而谢谦满是不解。 “你走吧。” 谢渊平静说道: “我们会问问琅琊这是怎么回事的。对我谢氏的人动用腌臜手段,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那王家宗师眼睛一眯,认出这竟是谢秉亲临此地! 怪不得,怪不得让他觉得十分危险,仅仅是发挥那点功力就让自己生出跑不掉之感! 他浑身紧绷,慢慢后退,见两人的确没有追上来的意思,瞬间秘法加持,化作流光飞走,连头也不敢回。 谢谦靠近过来,望着谢渊,缓缓道: “就这么放他走了么?他可是对元庸家眷下手。” “确认身份了?” 谢渊只是问道。 谢谦点头: “王家的女婿施林羽,也是他们驻扎在蜀州的宗师。我和他见过许多次。” 谢渊看着他,面容平静: “都知道是王家的了,是捉了还是杀了?那是给王允之发作的借口,有理也变无理。倒不如拿着这事广而告之,让琅琊来人给个说法。” 实力不足之时,只能严正交涉。 元庸不算谢氏族人,而施林羽也是王家的外姓。 这分寸把握的极好,就算发现也有说法,是王氏想要谋划西境三州的同时,又给了一次试探。 既要强硬的驱赶免得敌人得寸进尺,却又不能过了一分,给了强大敌人可乘之机。面对强敌压迫时其中的分寸和如履薄冰,谢渊忽然就理解了。 谢谦看着谢渊,目光微闪。 他其实认出施林羽身份后,就觉得这一战没有结果——若有,反而更麻烦。 但他不得不用尽全力。 施林羽本也是如此想,结果谢谦却不讲道理,他自然大为意外,心中也十分郁闷。最后逃得生天,他还得松一口气。 不过这人看来年岁虽轻,却十分理智,一点也不意气用事。至少在这一次的事情上面,是个合格的决策者,让谢谦另眼相待。 而且他的实力…… 谢谦心中极为震动。 是实打实的宗师。 而且是战力强横的宗师。 他就算突破,也就是近半年的事情,却在他还有施林羽这样驻外实力长老面前,分毫不吃亏。 甚至那奇怪的身法和剑法,让施林羽无比忌惮,也让他有些胆战心惊,不由自主的想若是自己该当如何应对? 浮光掠影剑名气很大,然而难度更大,见过的人也不多,谢谦和施林羽都不会往那上面去想。 他这个年岁能突破宗师都是让人觉着难以理喻,更不用说还掌握如此绝世剑法? 谢谦正自沉吟,谢渊已经往回赶去,带着妇人和小孩,落回了谢家大院中的那个小院。 半个益州城都听到了郊外的大动静。两名实力不凡的宗师大动干戈,全力出手,声势自然惊人。 元庸本有些坐立不安,结果看谢渊突然落到地上,只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谢渊把妻儿带给元庸,而后淡淡道: “你背叛之事,自去陈郡找主母分说清楚,听她发落。” 元庸听了,心情有些低落,他还盼着真如那怪梦里一般既往不咎。 谢渊离开,留一家三口呆着,自有人会带元庸去陈郡。 元庸神色变化,一把拎起儿子就到里间,迫不及待的将那长命锁扯下,不顾儿子哭闹,打开机关。 咔咔声中,一根细卷弹出,是卷起的帛纸。 元庸瞳孔一缩,而后瞬间大喜,急忙忙的将其展开,霎时呆住。 却见帛纸上大半空白,只有中间一行字: “贪字头上一把刀,王氏岂会给你圣人遗册之法?” 元庸面色惨白,蓦地想通,长叹一声。 只不过这龙武院首座好生厉害,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什么都知道…… 再过不多时,谢谦回归。 他和益州府几名察觉动静的宗师交流过之后,自然事实相告,才回了府中。 谢渊和谢谦又坐在书房,这一次谢谦给他亲手泡了杯茶。 谢渊捧着茶碗,道: “事情查清楚了,是元庸受人蛊惑,陷害谦长老,想要打压谢家在西境三州的势力。” 谢谦看着仍是谢秉模样的谢渊,沉默一下,拱手道: “秉长老,你英明。” 谢渊老神在在的品了口茶,而后放下茶碗,微笑道: “谦长老,委屈你了。” 谢谦暗暗撇嘴,若不是他拼死拼活,甚至视死如归,恐怕没这么好洗脱嫌疑。 不过这小子还是稚嫩些许,其实哪怕这样,自己仍有演戏的可能。 但这个年纪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谢谦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新的家主太过苛刻,也不尊重,都懒得回去述职。若是给他耐心,或许他也能成为合格的家主。 不管是实力还是手腕,谢谦虽然是被指挥的那一个,却对谢渊有了些许认可。 谢渊坐在书桌里,靠着高背椅,一手支颐,一手敲击着扶手,忽然道: “谦长老,你押送元庸回去吧。新年了,你也在外奔波许久,和家人过个年之后,把这里的职务交接一下,让长老会再遣一名长老过来。” 谢谦忽然愣住,下意识问道: “为什么?我做的难道还不够么?” 谢渊淡淡道: “足够了,我相信谦长老不会背叛家族。只是念你劳苦功高,也该在族地轻松一段时日。” 谢谦眉头紧皱: “我,不明白。” 谢渊看着他,道: “谦长老,你不想谢奕家主醒来么?” 谢谦瞳孔一缩,皱眉道: “你不是已经查清楚了,这都是元庸的陷害。” “但在你打开那个盒子之前,你就知道了么?或者,不知道呢?” 谢渊慢慢摇了摇头。 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作为一名云游各地、眼界极阔的外事长老,他会因为慌乱打开重重封禁中的灵药吗? 谢谦面色微变,沉默许久,才道: “谨遵家主之令。” 谢渊离开了谢氏大院。 他没有对谢谦做出重罚,原因自然许多。不过最重要的一条,是他至少还是忠于谢家的。 谢渊这一路给谢谦露出了许多破绽,也对他进行了多次试探。如果他已经越过红线,早就表现出来。 但他的表现,看起来只是族内那些心思各异的长老们,又一个翻版而已。 谢渊摇了摇头。 来之前以为元庸和谢谦互相中伤,至少有一人是在撒谎。 最后却发现,原来两人都说的是实话。 谢渊手掌一摊,展开一张小小帛书。 “洗血炼髓篇……” 他摇了摇头,没想到王氏还真是信人,连这都给了。 虽然只是外篇,然而圣人遗册记载的法,还是改换根基、提升资质之法,自然价值连城。 是千金买马骨? 或者王氏自有上品世家之风节? 天幻术看不到所有东西,谢渊细细回想,忽然觉得以王家作风、元庸心性,元庸妻儿不一定就是被掠走的。 那幼童的长命锁,分明是乃父预定的寄酬处。 不管了,让叔母去处理他们当年救出的凶狠乞儿吧。 谢渊将帛书收起。 这门提升资质的法门,又只是外篇,对他自然是没什么用的。 就算是圣人遗册中这一篇的完整内容,都对此时的谢渊没有大用。 他的资质,早就被天青果提到极高,从没在修行中受到什么限制。 不过如此妙法,收着或许能送人。嗯,比如林成就能用,回头可以带给他。 谢渊将事情处理完,沉吟起来: “这下新生曼殊沙华和金色曼陀罗都没有。两者都是西域神药,还得去那边拿。” 元庸和谢谦都给了一些消息,谢渊只思虑片刻,便决定亲身去往西域一行。 正好都在这边来了,他亲自去找,也可尽快给谢奕将药配齐。 而且。 既然已经是宗师了…… 谢渊提起那口当年宝刀,轻轻摩挲。 林员外年轻时豪掷千金,用过半身家求的这口宝刀吹毛断发,哪怕对蜕变境的武者来说也算得利器。 然而只是初见谢渊,便无偿将其赠予了他,对那时的谢渊来说极为贵重。 其豪爽仗义,虽是逐利商贾,亦颇有古侠客之风,曾让谢渊相当触动,承这位一生向往武道却无天资的员外之情。 但这位贵人,却惨遭横祸,留下一双无依无靠的儿女。 谢渊后来虽将林氏兄妹照顾的算是妥当,但这份仇怨,未曾能报。 不过谢渊一直没忘记。 抛开神秘莫测的老道人,以及林中相遇时不知身份的慕朝云,那大马匪卢老三,倒是谢渊第一个真正碰见的宗师。 不管是林家庄的血仇,还是卢老三在谢渊面前显露的“风采”和“厚待”,谢渊装在心里,不敢或忘。 已经是宗师了。 谢渊决定去见见故人。 蜀西便是葫芦口。 葫芦口过去,就是西漠。 (本章完) 第324章 斩你的,是林家刀 云州府。 巷陌幽深、墙高足丈的乌衣巷里,皆是高门大户。 而在其中一侧,长长巷陌的一大半,都只属一户人家。 大宅里,水榭中。 鹅黄长裙委地的佳人静静坐在湖边。 她发丝轻挽,束成发髻,一绺青丝垂落脸侧,搭在了肩膀上,衬得肌肤如雪、脖颈修长,优雅如同天鹅。 眉如远山,目似镜湖,瑶鼻朱唇。鹅蛋脸吹弹可破,五官毫无半分瑕疵,美得不似该在人间所见。 铮—— 绝世佳人正在抚琴,手挥目送如行云流水,多了三分雅致。 她的神情淡然,身上自有贵气和气魄,仿佛天生的贵胄,配上如同仙人的容貌,让人不敢接近、不敢亵渎; 然而她双眼清亮,大眼睛十分灵动,顾盼生辉间似乎微微含笑,并不让人生出距离感。 一曲奏毕,她从旁边的丫鬟那儿接过一杯清茶,轻轻吹了吹,啜了一口。 不经意间,她瞥向了旁边空着的坐位,问道: “诶,今天还是没有收到信吗?” “小姐,没有。哪有天天问的?有了我会跟您回话的。” 贴身丫鬟小声道。 女子撇了撇嘴,绝世佳人突然多了几分邻家姑娘的灵动与亲近。 丫鬟在她这说话随意,她说话则更随意,从来大气不计较。 只不过,司徒琴有些出神。 怎么他这次这么久没有回信? 可能他太忙了吧…… 司徒琴帮他想了个理由。 他的处境的确不容易,每天要面对那么多糟心事。 其实他的性格最不喜欢这些。 司徒琴微微一叹,遗憾自己不能去帮他。 以她现在的实力和她一贯的聪颖与见识,若是在谢渊身边,是可以成为极大的助力的。 但偏偏陈郡那个地方……她还真去不得。 司徒琴略微有些委屈。 明明两情相悦,互相属意,这些年却聚少离多。 有时司徒琴暗暗想着,还不如就让他在云照当个小镖头,或者云山上当个小剑客。 反正她也能养他!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被限制的谢渊不是谢渊。 像他这般的人杰,不管是什么身份,早晚会闯出自己的天地。 就像很久以前想过的。 若是他不能留在自己身边,自己随着他,也未尝不可。 “偏偏娘亲又出手了……” 司徒琴低叹一声。 她本可以为了呆在谢渊身边,不去想当年之事。 但现在看起来别人恐怕不这样想。 比如那个有些倔的小丫头,怕不是把她恨得牙痒痒。 而偏生他又是个极重情谊的,不知多么为难。 司徒琴痴痴想着,一时柔肠百转,都没注意到贴身丫鬟小晴拿着手在她眼前不断的晃: “……小姐?小姐?小姐!!!” 司徒琴一个激灵,都被小丫鬟吓得抖了一下,不由啐道: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怎么了?” 她见丫鬟表情有些激动,问道。 小晴睁着大眼睛: “小姐,有客人来啦!” “哦?是哪位客人?” 司徒琴勉强打起精神。 不知是云州的哪位高官贵属、平西王府的旧人或者云山郡王那儿的亲族? 反正百无聊赖,有访客聊聊也挺好,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小晴一脸神秘道: “是小姐想见的客人。” 司徒琴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片刻后。 谢渊走进了水榭,看到了那款款坐在湖边的绝美女子。 眉目如画,气质灵动,仍是风华正茂,但少了稚嫩。 他有些感慨,这次京城一别,又等了一年多才见面。 两人相识已有好几年,可近两年大多数时间都没能在一起。 当初的那个俏皮少女,如今看来已经是亭亭玉立,面目美得动人心魄,依稀已经有她母亲那般风华绝代之感。 谢渊拱了拱手: “琴小姐,好久不见了。” 司徒琴顿时露出极为惊喜的灿烂笑容,水榭暖阁满室生辉。 她一下站起,快步走到谢渊面前,仰头笑得眼睛弯弯: “诶,你怎么突然来啦?都没给我说一声!” “这不是给你惊喜嘛。” 谢渊微微一笑,然后直接揽住了司徒琴。 司徒琴埋入他的怀里,脸色微红,心跳加速。 但闻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她却又渐渐放松下来,感觉十分安宁。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水榭里弥漫着温馨的氛围。 “咳。” 贴身丫鬟小晴见时间有些太久了,还是轻轻咳了一声。 谢渊和司徒琴略有尴尬的分开。 谢渊悄然瞪了小晴一眼,却见小晴回了个白眼。 司徒琴拉着谢渊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 “你已经突破了?” 谢渊点点头: “我这次回云州,第一件事先是上了云山……” 他和司徒琴双双在旁边坐下,先将自己这次的事情讲了讲。 “本来一回云州,最想来看的就是你……只是谢谦那边不能耽搁,我就先处理了杂事。” 谢渊解释道,说的也是肺腑之言。 司徒琴撑着脸,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 她笑意盈盈: “无妨,正事要紧……” “来找你也是正事。” 谢渊纠正道。 他旋即看着气息深沉、隐隐和之前不同的司徒琴,笑道: “看来你也已经是司徒宗师了。” 司徒琴莞尔: “我本来修为都比你高许多,事情也比你少。这两年见你的时候不多,也没其他的好玩的,只有修行啦!但就这样,也没比你早突破多久。” 她心中有些惊异。 之前她的修为何止超过谢渊一大截,本来是超过至少一个境界的。 结果慢慢的慢慢的,谢渊逐渐追上,竟然如此快的就突破了宗师! 两人在宗师这个境界已经齐头并进,司徒琴有早那么一丢丢的优势,已只是一两步的差距而已。 哪怕知道谢渊的资质不凡,修为极速,司徒琴再见已是宗师的他,心中都是波涛起伏,一时难以按下。 不过就算再惊诧,眼前这个是自己的心上人,那自然越优秀越让人欢喜。 司徒琴仰头望着谢渊,眼神越发清亮。 随后她神色转为柔和,道: “想必你也不容易,太累了记得休息呀!嗯,信里面讲的不够仔细,你再给我讲讲吧!那天外天,还有谢家的那些长老们……” 她让小晴端来好多蜜饯点心: “这是厨房鼓捣出来的新制甜糕,这个是云州府里新开的一家果子店,还有这一家的蜜饯,生意紧俏还限量,我都只能隔段时间抢到一盒,平时都舍不得……这些味道都可好了!咱们边吃边说。” 谢渊面带微笑,看着司徒琴如数家珍,然后将好吃的都推给他。 两人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叙话,聊起这一年多的经历。 谢渊固然有些冒险经历,但陈郡族地的博弈和纷争其实也无什么趣味,司徒琴却听得津津有味,心情起伏; 而司徒琴自己在云州府日子过得清淡,不是新点心果子就是新琴曲技法,要么就是修行修行与修行。 但同样的,谢渊认认真真听着,一点不觉无聊,只不想错过司徒琴的每一天。 两人的话好像一直说不完,絮絮叨叨半天,就没个停。 远处。 国字脸的李泰和身姿妖娆的红姨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小男女重聚。 “真不错。” 红姨轻轻叹道。 李泰点点头: “确实,竟然这么快就宗师了!我怎么感觉,他修行的比小姐还快?这怎么可能呢?” 他语气十分感叹。 红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说的自然不是修行。 但这个木头也是根老木头了,铁树上开不出新蕊,红姨早就习惯。 她对谢渊的修行速度也相当惊讶,两人虽然一直知道这小子不是凡人,但到这种地步还是让人止不住的震惊。 红姨微微颔首: “小姐不论天资悟性、功法资源,都是最最顶尖的,按理不会有人能比她修行的更快了,只要她愿意努力,古往今来都不会有人更快。 “只不过,她终究一直是在家中修行的。” 李泰也点头: “不四处闯荡,终究少了机缘,也少了磨砺。而小谢披荆斩棘,历经艰险,进境才如此神速—— “但还是快得惊人了些,恐怕王爷当年也不及此?” 他和红姨对视一眼,盘算了下,都露出几分震惊。 好像让八大世家一齐忌惮的平西王,崛起速度都没有谢渊这么快! 红姨抿嘴道: “王爷是真正的起于微末,而发迹军中,没有小谢这许多机缘。前面慢了些也是正常。” 李泰点头: “那是自然。若是换王爷来,肯定不比小谢差;而换小谢是王爷的处境,却也不见得更厉害。” 两人都是平西王薛明河最忠心的追随者,自然将平西王视作神祇。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都开始拿谢渊和薛明河比较了。 到得晚饭时间。 司徒琴自然拿最丰盛的宴席来招待好不容易来一次的谢渊,其盛大程度让许多下人都以为又要过一次年。 平西王府的宴席上没那么多规矩,谢渊司徒琴还有李泰和红姨都在。 谢渊给两位长辈问了好,然后就向李泰请教道: “泰伯,我准备去西域寻金色曼陀罗和新生的曼殊沙华。不过此前我从未去过那边,您有没有什么要指点的?” 谢渊虽然从元庸还有谢谦那了解了些许消息,但是论及真正的西域通,那自然是曾在西域诸国纵横过的飞将军了解得多。 李泰放下筷子,凝眉道: “金色曼陀罗?曼陀罗是灵药中还算常见的,但白色红色蓝色都有,甚至黑色的也还好,金色的我都从未见过,只是听说。金色曼陀罗,得算是灵药里也相当稀有的了。 “曼殊沙华同样如此,本身却也还好,许多国家的王宫都种得有。但非要新种新发的,不太好找。” 谢渊颔首道: “的确。新生曼殊沙华,我只知道龟兹国王宫现有,但这金色曼陀罗,真是没有什么消息。” 元庸打听许久,都是道听途说,最后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龟兹国么?” 李泰想了想,道: “那是最靠近咱们这边的国家了,西漠过去第一个就是龟兹国,是东西商路上最重要的节点。 “龟兹国不大,势力却很复杂,高手也不算少。但那里的商业气息很重,或许有兵不血刃拿下东西的可能。 “但是金色曼陀罗……” 李泰沉思许久,缓缓道: “或许只有‘天空园’里能找到了。正好,春天一到,那里便到放开之时。” “天空园?” 谢渊眉头一挑。 之前没听说过这个地方,至少没在这边听说过。 李泰点头,颇为凝重道: “那是西域深处的一处奇地,是上古遗迹,却又不完全是秘境,而是一个跨越现世和秘境之间的地方。 “天空园,据传是远古时的西域帝国皇帝给其思乡的爱妻修建的。 “其高逾百丈,层层叠叠,逐层收小倒有些像梯田样制,而每一层都种满了奇异草,仙葩灵种,远远望去如同一整座悬浮在天上的巨型园。 “而在天空园之后,那位皇帝还修建了‘巴别塔’,为让爱妻能眺望故乡。 “巴别塔高过云层,不知其顶,又是一处传说之地。 “据传那位皇后在巴别塔修好之后,登顶眺望,终于露出笑容,让那位伟大皇帝遂愿。 “不过两大奇观修好之后,耗费海量人力物力,那庞大的帝国数年之内就分崩离析。” 李泰讲完故事,旁边三人都听得悠然神往。 红姨轻轻点头: “这皇帝虽然是个昏君,却也是个痴情人。” 司徒琴听故事听得开心,但评价道: “不适合做皇帝。” 谢渊却摇摇头: “浪漫的传说,但若是身处期间,民众连年徭役,帝国风雨飘摇,战乱骤起,实在是苦。” 众人微微默然,李泰缓缓摇头道: “不过我还听说过一个版本。 “上古时这些东西不只是好看而已,那时是修行大世,帝国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有莫大影响,修此奇地或与增加国运有关。 “天空园可得天地灵宝,通天塔则能接引气运和灵气,奠定全国强者修行之基。 “那时西域帝国已经到了末年,本就摇摇欲坠,皇帝是为强行续命,才尽起国力,为抵御外敌。 “只不过最后成王败寇,他输了,也成了贪图美色、大兴土木的昏君。” 谢渊颔首道: “这样听起来合理多了。” 谢渊和李泰一本正经,两名女子则听得好生无趣。 红姨又翻白眼,就连司徒琴也撇了撇嘴,直到夹了一箸佳肴,才眼睛笑得眯起来。 李泰饮了口酒,夹了两颗生,继续道: “说得稍微有些远。不过这天空园,一直流传了下来,而且只要去到黄金城,就能看到山坡上的园虚影—— “所以这是遗迹也不完全是,因为它横跨现世与秘境,从外也可得见,是黄金城最好的风景。 “但那巴别塔,是在外面看不到的,只有真正深入遗迹,才能找到那传说中的通天之塔。 “而要真正进去遗迹里,则只有等它开放之时,西域强者有资格的,便能进去探秘。 “虽然天空园已破败不止万载岁月,但里面自有奇异,留存许多天材地宝、上古异种,金色曼陀罗若有,便也只能在那里了。” 谢渊听得连连点头。 这信息,若不是曾深入西域的飞将军,别处也难听到了。 “那么,怎么才能获得那资格呢?” 谢渊虚心请教。 李泰瞟了眼他: “简单。如王爷那般率大军打过去,兵临黄金城下,不要说资格,别人都不能跟你抢。 “当年王爷在万众瞩目中攻入黄金城,信步入了天空园,摘下顶层的一株仙灵,送给娘娘,这才赢得佳人芳心。” 司徒琴捧着脸,露出回忆之色。 她自然不是回忆那一幕,但这个故事她幼时在父母身边听过多次,每一次父亲都会露出得色,而母亲则会显出娇羞,那时的平西王府其乐融融。 谢渊沉默。 这听起来就难,实则也一点不简单。 李泰摇头道: “听明白了吗?那里现在全是西域人,不比当年打过去的时候。且不说你如何获得进入资格,就是去了,你如何是那群狼对手? “西域虽然凋敝,无论强者还是人口都不足中原百一,就连光明教都老早将底蕴搬到天下之中心了,但不代表那里就可以来去自如。 “他们高手数量少,质量可不差,顶级的宗师还是有一些的。” 谢渊缓缓点头: “泰伯,我明白,我不会轻易涉险。但我还是得去看看,至少想办法先将曼殊沙华拿到手。” 李泰看他神色,也不再劝,只是道: “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不只黄金城是西域中心,高手众多,那天空园其实也有许多神异,绝不是能轻易涉足的地方。 “当年王爷进去之后,他也看到了深处的通天塔。 “但他出来之后,只是让任何人都不要再进天空园,特别是深处。” 谢渊听得挑眉。 听起来,那里的确还有些奇异? 通天塔…… 那位传奇老丈人,是在那里看到了什么吗? 不过谢渊再问了两句,李泰却也不知具体,说不出更多。 谢渊将此事记下,又向李泰请教了许多西域的人文、地理、强者、禁忌,还有许多值得注意的地方。 李泰自然一一给他解答,这位昔年平西王手下先锋大将对西域极为了解,哪怕多年未去,也如数家珍。 不过许多或许已经是过时消息,谢渊自己去了之后,还得好好甄别。 晚饭过后,谢渊和司徒琴在府邸里携手漫步。 天上一轮清月,地上两是壁人。 “我陪你去!” 司徒琴小脸坚定道。 谢渊无奈: “泰伯和红姨都下了死命令了……” “是我说了算还是他们说了算!” 司徒琴打断道,十分不满。 虽然见司徒琴露出气呼呼的神色,谢渊还是不置可否道: “在你的安危上,的确是他们说了算……” “哼。” 司徒琴绝色容颜映照着月光,哪怕有些不虞却也显得无比动人。 她碎碎念一阵,蓦地叹了口气: “气血一变境时说二变境,二变境是说三变境,现在都是宗师了,还不放心我。再这样下去,我要在这府里练成大宗师了都! “不经历磨砺如何成长?眼看着你都要超过我,又放你一人去冒险!” 谢渊莞尔一笑,握着司徒琴柔弱无骨的小手,知道这只纤细的手掌实则可以摧金断玉。 “但西域确实不适合你。” 司徒琴不能去西域的理由和不能去世家统领之地一样,或者更甚。 若是在那边万一万一暴露了身份,那整片西域的强者恐怕要群起追杀,比在中原的后果更可怕。 天下虽大,她那纵横天下的父母没给她留太多地方。 司徒琴眼神变幻许久,最后长叹一声: “你自己千万小心。” “放心吧,说不定我也去天空园给你摘一朵仙草回来。” 谢渊笑呵呵的。 司徒琴却摇摇头: “我只想你安稳回来就好。” 月色下,她绝色容颜一片静谧,沐浴着淡淡光辉,甚至显得圣洁。 “放心吧。” 谢渊看着那张大气明丽的绝美脸蛋,心中触动,慢慢低下了头。 翌日清晨。 谢渊在司徒琴不舍的目光中离去。 虽然和司徒琴在院里走了一夜,聊了一夜。 但身为宗师的他们自然不至于一个通宵便疲惫。 只是总觉得红姨就在周围游荡,仿佛平西王府黑夜里的红衣鬼影——对谢渊来说…… 所以谢渊也只好和司徒琴拉拉小手,最多搂抱一下得了,分毫不敢逾矩,倒有些浪费久别重逢的月色。 司徒琴望着谢渊向西远去的背影,表情实在是不舍。 等到谢渊的背影都消失,她眼神不断闪烁,最后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的走回了府中。 给司徒琴“禁足”的李泰和红姨,见状噤若寒蝉,都老老实实不敢多说什么。 谢渊离开云州府,向西而行。 他方向稍微调转一点,很快来到西北方向一个还算繁华的小县城。 云照县。不知多久没有回来过了。 谢渊晃了一圈,到了一处平房门口,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兰姐石头哥一家三口。 几年过去,让谢渊有些意外,李兰竟还比之前看起来年轻一些。 王磊也是一样,脸上都挂了肉。 看来衣食无忧、不用为口吃的操劳,他们过得好了许多。 一个孩童在书桌前念书,虎娃大得都有些认不出了。 看着两口恬淡的神情,不时回头看着里间读书的灯火,两人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种地的出了个能读书的,不愁吃不愁穿,如何不让人开心? 谢渊默默看着,心想这大概就是他们以前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没有打扰,只是如风掠过。 李兰回到里间,忽然看到箱子上多了一个瓷瓶,瓷瓶下面是几张大额银票。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她愣了一下,走上去拿起东西一看。 瓷瓶里是补血壮气的丹药,不算天材地宝;银票面额虽大,却也没到在云照引起祸事的程度。 李兰神情一动,摆动结实的身躯猛地冲出屋子,让王磊一愣一愣的。 只是李兰四处看去,哪里看得到半个人影。 谢渊离开这里,又到镖局附近。 他看到许多熟面孔气血红润,甚至实力都有突破,镖局遗众都过得不错。 谢渊欣慰的笑笑,遁入祠堂之中,朝着总镖头的牌位恭敬的上了一炷香。 而后他留下一些能辅助修行的丹药,径自离去。 离开云照,谢渊又往西南行去。 这次他直直朝着云州和蜀州交接的大关,西关葫芦口而去。 故人已经探望过,以谢渊现在的身法,这也没耽搁多久。 一道无人察觉的流光飞过。 谢渊已经出了西关,踏上了一片松软的沙地。 他吸了口干燥的带着风沙味的空气,望着无垠黄沙,选了个方向,飞速奔过。 风沙集。 “西漠第一家”酒家。 酒家里有不少食客,但在如此混乱的地方,这些食客安安静静,极为守规矩。 一名妖娆的老板娘靠在柜台后,美滋滋的一边打算盘,一边抽着旱烟。 唰。 门帘撩开。 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走了进来。 食客们本能的打量了一下,见看不出什么,便也默默回头。 老板娘瞥了一眼,却突然坐直身体,露出凝重的神情。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 谢渊摆了摆手,直接朝着老板娘道: “老板娘,打听个消息。” 时至今日,谢渊已知道许多不为常人所知的内幕。 比如这风沙集的老板娘,曾经和春雨楼有关,现在自己又掌管着西漠的消息脉络。 谢渊直奔这里,为问卢老三的消息。 “客官,消息可是要钱的。你要的消息,恐怕价格不低。” 老板娘谨慎道。 她其实不知道谢渊要什么消息。 但她感觉的出来,他的实力极为不俗。 这是一条过江龙。 谢渊拍了一个金锭在柜台上,金灿灿的光芒晃住了所有人的眼。 食客们同时停住了筷子,同时转过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硕大的金锭。 “看什么看?饭在你们面前的碗里,没在这里!” 老板娘嗖的一声一把收走金锭,吼道: “还是你们不喜欢吃姑奶奶做的饭?不喜欢吃饭,小心让你们吃老娘屙的屎!” 众人立即回头,但有一个刀客一下站起,手扶刀柄: “老板娘,这金子有些太大了,你把握不住。” 他面露贪婪,扫视着两人: “把金子给我。还有那个,你身上还有多少金子?都给老子交出来,不然……” 嗖! 刀客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根筷子插在他的额头上,没入半截。 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仰头栽倒。 老板娘嫌弃的挥了挥手: “拖到厨房里去。” 小二麻利的走上来,十分熟练的将刀客拖进了厨房。 其他食客见怪不怪,这里总是有新人的。 只是,为什么要拖进厨房? 纵然是刀头舔血的猛人们,看着桌上的肥肉,突然都有些吃不下了。 “大伙儿放心,我们这不是黑店,肉的来源品质都有保障,全都是大离境内运来的黑猪肉!绝对不会用人肉的!我只是拿他去喂狗而已。” 老板娘心情不错,笑眯眯的。 有几名西域客人脸色怪异,沉闷道: “老板娘,你这不是说不是猪肉吗?” 老板娘看了他们一眼,啊了一声,笑眯眯道: “口误口误,是黑羊肉,大耳朵羊。” 那几名客人在老板娘灼灼目光下,不由低下了头,什么都没多说。 老板娘看向谢渊,见他果然无动于衷,眼神一闪,而后露出笑脸,低声道: “客官,想要什么消息?” “卢老三在哪。” 一道声音逼成线,从谢渊口中钻入老板娘耳朵里。 老板娘面色变幻一阵,道: “都知道蓝水绿洲城现在全归了他,他自然是在……” “我要他具体的动向,就这几天。” 谢渊又拍了一个金锭,不过这次没有人敢露出异色。 他当然知道卢老三的势力范围。 卢老三这几年混的越发不错,之前只是蓝水绿洲城的首领之一,现在已经吞并、驱赶其他几家势力,成为统治一个绿洲城的大马匪头领,手下马匪不止千人。 但卢老三不一定在老巢,谢渊没空慢慢找,想直接锁定他快刀斩乱麻。 老板娘看着成色十足的金锭,呼吸一滞。 好漂亮的金子…… 这金子,只能是中原那些大地方铸出来的最顶级的金锭。 中原来的。 她小心收起金锭,眼珠一转,低低道: “他这几日就在老巢,似乎在和不知道哪个国家的使者谈事情。 “传言卢老三虽然愈发势大,却有了退隐的意思,因为他当年得罪的那个谢渊,现在都成了陈郡谢家的家主了! “呵呵,这卢老三真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却又没杀掉,让人势大,现在他恐怕每天都睡不着。” 老板娘一直看着谢渊,但谢渊藏在斗笠后的面容一片幽深,看不真切,浑身也没什么反应。 他淡淡点头,而后直接转身,走出了酒家。 那老板娘过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 “这到底是谁?是谢家来的人么?好强的气势。卢老三怕不是要栽了!” 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却想不明白。 她呼了口气,拿出两个金锭把玩半天,露出忍不住的笑容: “我管他的!” 蓝水绿洲城。 这绿洲城因为中间绿洲的湖水湛蓝,如同蓝宝石而得了此名。 绿洲不小,故而因其而形成的蓝水绿洲城也很大,算是西漠里有数的大绿洲城。 这么大的城池,一般是有几个大势力共同管理。 但近两年里,这里只有一个声音。 一栋大的在这里可称皇宫、却修得十分杂乱的宅邸中。 嘭。 一间书房传出巨响,满脸钢针般胡子、浑身肌肉的卢老三拍着桌子,露出怒容: “我给你们做了那么多事情,现在收编老子这么多人,只有这点条件?” 他对面一个全收都罩在白袍里的人影,面容都看不真切: “你若没有我们的支持,能这么顺利的成为附近千里唯一的大马匪么? “本来就是我们给的东西,收回来自然不要什么钱。 “这就是我们的底线,你好好考虑下吧。 “我可听说,陈郡谢家的人最近都在这边晃悠,好像在打听你的消息呢。” 那人站起身来,笑了笑,白袍抖了几下。 卢老三面色沉凝: “西漠归西域管,有明王坐镇,中原的高手不敢来。” “那你急着退隐干什么?” 白袍笑了笑,态度十分强硬: “你自己想吧,我给你一个月时间。 “找到我们还是知根知底,凭你实力,能落个善终。若是其他人,呵呵。” 白袍人离开了这里,留卢老三面色阴晴不定。 嘭。 又是一声巨响,他直接将书桌拍碎,咬牙道: “谁他妈知道偏远地方的一个小王八蛋,还是谢家流落在外的嫡系!还他妈捡回去当家主了!” 谢渊久在谢家内部,往来皆是大有来头之人,已经没什么感觉。 而且受到崔王二家的压迫,内部又有许多不服管的人,他还感觉家族简直风雨飘摇,有时觉得和小石村那间漏风的土屋也差不多。 但实际上在外界。 陈郡谢氏四个字,就是一座让人呼吸凝滞的大山。 哪怕是西漠这片混乱地域,也是一样。 故而谢渊一年多前当上家主,消息过了俩月传到西漠,卢老三直接准备卖了所有东西跑路。 至少要换个地方隐姓埋名,不能在这绿洲城里当靶子。 不过上千马匪不好卖,卢老三又想换够下半辈子的钱和资源,许久都没谈下来。 “反正应该没这么快,他的事情也很多……” 卢老三这样想着。 就是当初受了邓万那个死鬼的蛊惑! 什么黑天书,是自己能掺和的东西么? 这几年他都在暗暗寻找,没有放弃,也没有宣扬。 结果现在知道谢渊的真实身份,他不敢寻找,也不敢宣扬了。 “这群王八蛋狮子大开口,卖给他们我还不如直接跑路。给他们是不行了……” 卢老三一边走一边沉思: “实在不行就让小的们干一票大的,换成值钱的我拿走。不要想着赚最后一分钱。 “然后,我拿着那个,去黄金城拼最后一票,说不定,还有机会再突破!” 他眼中生出希冀。 自己费了好大代价,才得了一张门票,就为了一线之机。 若是凭他自己,一辈子没有资格再进一步。 但若是去了那里,一切皆有可能。 说不定还能打通天之桥,那到天下大可去得,也不见得就怕谢家! 只要去了那里…… 卢老三眼中火热,忍不住伸到衣服胸襟里摸了摸。 他感觉自己热血沸腾,来了兴致: “最近小的们献来的良家还剩几个来着?这些娘们忒不经整,也忘了数了。 “不管了,今天爷兴致大好,一并用了!” 卢老三迈着大步,腾腾腾走到自己的卧房门口,打开了门。 “宝贝儿们,爷来啦!我会好好疼爱你们……” 他发出猖狂的淫笑,进入门中,而后突然顿住。 几名衣不蔽体的女子都被放在床上,似乎被打昏,一动不动。 而桌旁的椅子上,则坐着一名比那些女子还好看的青年,静静的望着他。 卢老三忽然口干舌燥。 他这一年多来,做过许多次这样的噩梦。 但今天好像成了真。 “卢老三,好久不见。” 谢渊靠着椅子,含笑道。 “谢渊。” 卢老三声音沙哑道。 他左右张望,十分紧张: “你就一个人来的?谢家的高手呢?不要藏头路面的!” “就我一个人。” 谢渊老神在在道。 “少废话!” 卢老三喝道: “让你家的长老出来!我们战个痛快,看谁杀得了谁!” 谢渊摇头: “就我自己。要找人杀你早就可以,但我不会假手他人。” “你?” 卢老三终于凝视着谢渊,上下打量着他,渐渐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等等,你他妈已经是宗师了?” 谢渊没有回答,卢老三一脸无法相信: “这才多久……草!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仙丹是真他娘的好用!走狗屎运的东西!” 他愤恨不平: “爷在西漠拼死拼活,刀头舔血,如此勤奋如此努力,好不容易才有了一身修为。你们这些狗东西在家里躺着吃香喝辣,不用修行就这么爽快!人和人真是命不同。 “但是……” 卢老三忽然露出诡笑: “你们这些养在豪宅里细皮嫩肉的家伙,真能顶事吗? “你才突破,就敢来找我?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骤然叉腰狂笑: “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胆子?纵然你突破再快,也不过一个新破宗师! “你!是不是忘了,当年被我掐着脖子当死狗的时候了!” 卢老三一脸狰狞,大踏步走了过来: “正好,今天我就把你这个小白脸捏死,也不用再换地方了!” 他忽然一步走到桌前,随身弯刀斩出一轮血色月华,当头劈向谢渊。 叮。 淡淡的金光在室内亮起。 谢渊左手覆盖灿金,如同金丝手套,直接握住了那轮月华。 卢老三瞳孔猛的一缩。 他看着分毫没有受伤迹象的谢渊,心中亡魂大冒。 就算自己趁手的斩马刀不在手边,但这弯刀,他怎么能用手接的? 谢渊左手握住卢老三的刀,眼睛平静的盯着他。 他右手一点一点的抽出一把宝刀。 卢老三见状,生出不祥预感。 他大叫一声,没等谢渊慢条斯理的动作,弯刀一回,忽然又是一刀,已经用了全力。 屋顶直接炸开,血色弯刀带着如山气势,压向谢渊头顶。 谢渊不用宝刀去接,仍然左手徒手去挡。 轰的一声,金光一亮,稳稳接下,毫发无伤。 不过卢老三多年宗师,劲力不小,谢渊稍微停滞了一下,没有及时反击。 卢老三脸现狰狞,又是一刀斩来,弯月再度浮现。 这一下,谢渊用手瞄准接住,本要出刀。 却见卢老三身形一晃,竟然只是虚招。 他猛地爆退,捞起床上那几名女子,对着如影随形的谢渊一举,果然见他停步。 卢老三松了口气,额头见汗。 只第一招,他就知道自己绝不是谢渊的对手! 而且谢渊既然敢孤身而来,已经在如此近的距离照面,恐怕自己跑都不好跑掉。 卢老三一直是看似粗犷而心细如发的人,不然也不可能从普通的小马匪有如今地位。 他知道谢渊是个正派伪君子,谢家也是个劳什子清誉世家。 光看他把这些娘们弄昏后居然还好生摆整齐,还他妈盖被子,就知道是个软蛋。 所以,他一开始就想着挟持人质,尝试一搏。 若是这家伙稚嫩,说不定还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他! 卢老三眼中现出狠色,看着却步的谢渊,冷笑道: “别过来!过来一步我杀一个。” 谢渊站住,摇头道: “这么壮的爷们,怎么躲在女人后面。” 咔嚓。 卢老三直接拧断一名女子的脖子,将其当作投掷武器,猛地丢向谢渊。 轰! 残破无助的身躯砸塌了一截墙壁。 谢渊闪身躲过,面无表情。 卢老三狰狞笑道: “我手上还有三个,你要再废话,我再杀两个送给你!” 谢渊吸了口气: “卢老三,你杀的人太多了。我今天其实不是为我,是为你杀的人来找你报仇。” 嚓。 卢老三嗤笑一声,直接撕下一条手臂,丢了过来。 谢渊闪过,那手摩挲手上宝刀: “这把刀,是一名豪爽的长辈赠予。 “他和他的家眷,都死在你的手上。” “毫无印象,老子杀人从不问姓名。” 卢老三不在乎道。 “他姓林,你今天将死在林家宝刀之下。” 谢渊长刀一展,卧室内的微弱烛火映照在上面,也反射出秋水般的闪亮光芒。 他一个踏步,直接出现在卢老三面前。 卢老三看到这速度,浑身紧绷,将手上的女子只留一个、其他的都砸向谢渊: “你不要她们的命了!她们都是被你害死的!” 他砸到一半,忽然手中一空,感觉没吃住力一般。 卢老三恍惚了一下,忽然就发现景象变幻。 自己还站在门口。 卧室完好无损。 几名女子躺在床上。 而谢渊站在身前,手持长刀,架着他的脖颈。 谢渊看着他,淡淡道: “你真弱。这么多年,你竟然没有一点进益。 “记住了,杀你的,是林家庄的刀。” 他长刀一错,卢老三愕然的人头飞了起来,天旋地转。(本章完) 第325章 交易 咚,咚咚。 卢老三的脑袋掉到了地上,弹了两下,滚落到谢渊的脚边,然后不动。 看着脑袋上那不敢置信、死不瞑目的模样,谢渊眼神略带感慨。 这仇,终于报了。 从最早实力低微时第一次遇到卢老三,被司徒琴和李泰救下之后,谢渊就一直在等这一天。 许多次修行疲累不堪,谢渊想休息一下时,生死被卢老三完全掌控的感觉都会浮现心头,让谢渊不由得再咬牙加练。 杀不死自己的敌人的确会让人更强大。 直到终于到了今天,谢渊几乎不费力的就一刀将卢老三的脑袋斩下,他的心情却只是有些感触,并无大起大落。 以报仇而言,距离那时,时间过的并不算太久。 但谢渊却总觉得已经很久很久。 以修行来说,谢渊这几年的进步堪称巨大。 而经历更是丰富的像旁人的几世人生。 当年无法逾越的大山,现在人头落在自己脚下。 “落后就要挨打啊。” 谢渊没有太多感慨,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从卢老三这里,他只领悟了这一句真理。 这些年卢老三的进步微乎其微。 以他的天资,得了浮屠塔的机缘成就宗师已经是侥天之幸,再想更进一步几无可能。 虽然也是多年的宗师,修为积累了不少,比此时的谢渊浑厚的多,但他的手段和功法差的太远太远。 谢渊的天幻术若是营造幻象迷惑敌人,同境界是真假莫辨; 但是要编织幻梦让敌人身陷其中,没有好的契机很难让同境敌人中招。 结果卢老三马匪起家,业障缠身,心志不坚、元神不稳,谢渊的天幻奇术让他完全察觉不出任何端倪,踏入卧房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具尸体了。 战力和悍勇或许尚可,但手段和积累上只是个纯粹的野路子宗师,碰到谢渊顷刻伏诛。 杀个这样的敌人,枪剑都不用,比谢渊想象的都要轻易点。 “原来当年无法抵御的强敌,现在对自己来说已经这么弱了。” 谢渊直观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进步,一时也觉欣慰。 不过想到谢家目前处境,强敌环绕,豺狼窥伺,宗师之上更有广大境界,谢渊丝毫不敢有得意之情。 路漫漫其修远兮。 还得上下求索。 谢渊用宝刀挑起卢老三的头颅,头颅断口和刀上,竟然都没有一丝血迹。 他枭首之时,劲气一吐,蕴含着神火之意和焚天灭道枪淬炼的血气中自有炎热气息,将头颈断口瞬间燎过,封闭血脉,一点鲜血都没有溅出。 这颗头颅谢渊还想着带回去送给林氏兄妹,回林家庄祭奠林员外的亡魂。 而且,谢渊也不想将这里搞得太狼狈了,免得人发现。 他眼中光芒微闪。 先从卢老三那直挺挺的身上摸了摸,谢渊掏出了好些宝贝。 “这么多匿名银票……嗯,大马匪头子的确有钱。 “这丹药……呵,什么档次?用的都快赶上我了! “佛珠串静心凝气,和田宝玉凝神聚灵,辅助修行……东西这么多,修为不咋地,真是差生文具多。还用佛珠?” 谢渊连连摇头。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他本以为卢老三这种野路子也没什么好东西,但是他显然低估了一个占据着商路要道、庞大绿洲城的大马匪的身家。 虽然顶尖的东西没见着,但是卢老三的宗师修炼资源根本不缺,敛财能力端的惊人。 也就是他资质有限,而更好的东西他够不着,不然凭他身家,恐怕还能更进一步。 谢渊啧啧有声,又清出卢老三贴身收藏的几张信件。 大部分是和一名所谓使者的信件沟通。 看内容那人是大食国的使者,在和卢老三沟通收编之事。 看完信件,谢渊点头: “原来是有大食国的支持,卢老三这几年才风生水起。 “不过他对此并不满足,他更想要的还是自身的突破——不只是提升资质,还要更好的功法,还要打开天之桥的路。 “呵呵,大食国自己都没几个通了天之桥的高阶宗师,卢老三的心也真够大的。” 西域并不统一,偌大的地盘有大大小小十来个国家。 而大食国是其中排行前列的强国,地域广大,军队众多,强者也不算少。 不过相比中原,大食国最多也就一到二州之地,明面上的强者宗师数量,可能也就和一个大势力差不多,还不见得比得过谢家。 上三家都是诸侯的体量,放在西域都可以算一个强国,一点也不假。 谢渊会的都是通天之法,对前路已经没有迷茫,不断修行就是。 但对许多人甚至宗师来说,比如卢老三,前途都是未卜的。 这一点,这些散修或者说野路子宗师尤甚。 看起来卢老三恨不得把他的所有马队和财富都换了修行前路,毕竟一般的资源,对宗师来说意义并不太大。 只可惜别人并不答应,来回扯了很久。 谢渊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卢老三还是谨慎的,想要给自己找后路。 但他没想到自己修行的如此快,上门如此迅速,没给他留什么机会。 谢渊又打开另一张金色的信件。 这信封通体金色,边缘还文着金丝纹理,入手沉重,十分奢华。 谢渊有些好奇,什么信件如此精致? 打开看了之后,谢渊一时怔然。 而后他有些啼笑皆非。 这一张,竟然是大金刚寺给卢老三的入场券。 去往天空园的入场券! 黄金古国早已消亡,现在的西域中心黄金城被大金刚寺所统治,已经是一片佛国。 而西域第一秘地,天空园,自然也是大金刚寺所管辖。 大金刚寺野心不小,一直有将西域全境化作地上佛国的志向。 故而他们一直有定期开放天空园给外界的传统,为的就是笼络人心,培养强者。 天空园里奇宝众多,不时有蜕变境乃至外练武者进入其中,获得天材地宝,一飞冲天直入宗师的传说。 看起来,卢老三做了两手准备。 从大食国那里求不得,他就费尽周折,要了一张今年入天空园的入场券,准备去那里拼一拼。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来还在想去何处寻金色曼陀罗,如果要去天空园,该怎么取得资格。 “现在看来,没什么好考虑的了。” 谢渊微微一笑,看着那颗人头: “卢老三,你也还挺会做好事的嘛!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可惜,你听不见了。” 不过这也是谢渊应得的。 毕竟本来就是他逼的卢老三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近一年多才费尽心思的寻找退路。 而身在西域,想要往上走,自然绕不开这些秘地和大势力。 所以环环相扣,卢老三去拿到天空园的资格,都是谢渊的功劳。 而谢渊现在取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还是多亏了自己。 谢渊将这金色的入场券收好,又在屋内搜刮一圈,搜到了不少珍宝、灵药等。 看来卢老三是的确有去意,随时都准备跑路。 可惜,都便宜了谢渊。 他看着那具兀自挺立的尸体,眼神微闪。 不久之后。 这栋乱七八糟的拼凑豪宅里。 “卢老三”找来几个亲信,满脸沉凝的道: “我要出门一段时间,这些时日,你们给爷看好家。 “嗯,我收回来的那几个娘们先好生喂着,喂得白嫩水灵的,等我回来再享用。” 几个亲信知道首领现在天天都很忙碌,心情也不太好,不敢多说便认认真真的应下了。 谢渊见没有引起任何怀疑,暗道: “既然如此,就先借这个身份在西域活动一下。” 相比他本身或者一个没什么来头的外来人,卢老三的身份显然更好在许多场合出没,特别是最后到黄金城的时候。 安顿好蓝水绿洲城,谢渊便装作卢老三,施施然出门。 西漠从东边葫芦口一直往西,等到黄沙渐渐消退,绿色逐渐回归,便到了龟兹国。 龟兹国是联通中原和西域的第一个关口,也是这条东西商路最重要的节点,人口众多,商业发达,鱼龙混杂。 穿着一身斗篷的谢渊步入了这个充满异国风情的城邦,沿途所见虽然仍有不少黑发棕目的中原人,但是金发异瞳的西域胡人明显占了主流。 这里建筑多以石材或沙土所搭建,方正宏大,少有东方精致典雅的木屋宅邸,毕竟木材在这里算颇为希有之物。 建筑风格多为方正墙壁,顶上圆拱,窗户多彩色琉璃,豪奢处多金碧辉煌,在正午炽热的阳光下耀人眼目,和中原炯然不同。 异域风情扑面而来。 作为商路的第一站,这里的人流一点儿也不少,熙熙攘攘,沿街叫卖,东西之物,尽在此间。 此世语言十分统一,无中西之分,只有口音之别,以及一些罕见的少数族语。 但东西官话可以互通,故而谢渊没有语言之难。 这一现象或与上古大世有关,但天地剧变之后一切皆不可考,这样的现象自然而然流传下来。 谢渊漫步龟兹街头,感受了会儿异域风情,也算是出了趟国。 他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客栈。 敲开一间客房的门,谢渊看着那个警惕的中原面孔男子,掏出谢家的令牌。 那人愣了一下,赶紧将谢渊迎了进来,然后在走廊上左右看了看,才关上房门,回来对谢渊拱手道: “不知是家里哪位大人过来了?” 谢渊只是闷声道: “我姓卢,是从陈郡来的,忝为族里客卿。谦长老让我来此助你一臂之力。” 姓卢的客卿? 谢庆阳思索一下,没有想起这是哪一号人。 但这谢家的令牌是做不得假的,而且他一下就找到自己还说出了谢谦的名字,肯定是谢家的人无疑。 谢庆阳颇为恭敬: “原来是族地来的卢先生! “卢先生远道而来,穿过西漠,此行辛苦了。等晚上我在这里的酒家摆酒设宴,请卢先生品一品龟兹风味。 “城里英东酒楼的烤全羊是一绝,绝对是中原吃不到的。” 他态度相当热情,毕竟他只是谢家的分支,在谢谦手下做事,甚至从来都还没去过谢氏族地。 哪怕姓谢,地位也跟这种从族地出来的客卿是天差地别。 谢渊听得倒是有些意动,暗道: “要是琴小姐在这,却可以和她一起去吃。” 不过他旋即摇了摇头: “不必。谦长老请我来,就是想跟你了解一下……” 他放低声音: “那草儿的事情怎么样了?” 草儿自然是仙草,新生曼殊沙华。 谢庆阳一听,脸色郑重,却有些犹疑: “卢先生,我已经和龟兹国王宫的人接触上了。 “他们是愿意将今年这株新生曼殊沙华卖出去的,但是……” 谢渊见他模样,不动声色道: “很高么?多高的价格,我想我谢氏不是出不起。” 谢庆阳叹了口气: “他们不卖金银珠宝,不换天材地宝,却要高手、要武力、要承诺。” “什么意思?” 谢渊挑了挑眉。 谢庆阳低低道: “这和龟兹国最近的处境有关。 “西域最近局势有些混乱,大食国冬天跟北边草原的蛮子干了一仗,大获全胜,没让北蛮冲下来不说,还灭了好几个部落,军威正盛。 “大食国王意气风发,颇有些蠢蠢欲动,而就在大食国旁边的龟兹国就首当其冲。 “故而龟兹国人心惶惶,最近大肆招兵买马,广招高手。甚至就连公主都拿来比武招亲了。 “这种情况下,这新生的曼殊沙华,他们就想换能增加底气的东西,其他的一概不要。 “谦长老让我来谈这一桩生意,却没给我说能谈到哪一步,我也不敢擅作主张。” 谢渊听得缓缓点头: “原来如此。” 他想了想,道: “这样,今晚你能安排龟兹王宫的人一叙么?我亲自跟他们谈谈。” 谢庆阳重重点头: “没有问题。” 他见这位卢客卿面目平静,神色淡定的模样,估摸他地位不低,权限极高,不然不会给人这样自信淡然的感觉。 这感觉,他只在谢谦身上见到过。 那可是谢氏的外事长老,真正的大人物。 大概只有真正的上位者才有这样的感觉吧…… 谢庆阳眼睛一转,悄然问道: “卢先生,不知你在族地待了多久了?陈郡的风光如何?哎,说来惭愧,我虽然也是咱们谢氏的族人,却从来没有去族地瞻仰过。” 此时谢渊是改了一副相貌,既不是本貌也不是卢老三,毕竟都有些引人注目。 他回答道: “也就还好。东山倒高不高,实际上就是个小山坡,下雪时的景致还算不错。” 谢庆阳一听,微微一惊。 他还去过东山? 那可是谢家的圣地,普通的人哪有资格去登山。 谢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差一点就暴露。 他自打回归谢氏起身份就不俗,东山是随便去的,从来不知那里还有限制,普通的族人甚至都不能随意游览,只道是个普通的小山包、后园。 谢庆阳更为敬畏。 但他既然是在谢谦手下东奔西走的,性格十分外向健谈,见这卢先生颇为随和,继续好奇道: “那,卢先生见过咱们那位新家主么?听说年纪极轻,丰神俊朗,天赋异禀! “这么年轻就当家主了,自然是不凡,不知是不是传说中的生就重瞳、脸带异像? “哎,还得这样的人过得才叫人生啊。想我二十岁时,还在跟着父亲东奔西走,就为了在家族讨个差事……” 谢渊听得谢庆阳将自己大吹特吹,微微沉默,摇头道: “他就是个运气好的普通人,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自己闯荡出来,那也十分不容易,不比他差。” 谢庆阳听得脸色异样。 这卢先生,竟然敢说家主的坏话? 难不成他对家主有所不满? 看来卢先生地位的确不低…… 但他再高的地位,也只是一个外姓客卿,怎么敢说家主的? 而且家主虽然年岁轻,但是既然能当家主,且还坐稳当了,自然有过人之处,哪有一些族人说的好像全靠父辈一般? 不过谢庆阳不敢在这上面附和,却也不敢反驳谢渊,只是憨厚的一笑: “我哪能跟家主比,那是天上的大人物。” 谢渊见谢庆阳有些不置可否,也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随便闲聊,到得晚饭时间,谢庆阳带着谢渊,来到了那龟兹王城里排的上号的英东酒楼。 英东就楼高五层,占地极大,特有西域富裕地的那种珠光宝气,布置豪奢,消费一眼就知道肯定不低。 就这样还坐得满满当当的,可见这里生意有多好。 不过谢庆阳早就订好了顶层的包间,引谢渊上来。 毕竟哪怕他只是谢氏分支的一个干事,被派到这边来公干,那资银以谢家的财力,是一点不缺的,将这里包下来都行。 谢渊和谢庆阳进了包间,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有名色目人姗姗来迟。 谢庆阳见状,站起来淡淡笑道: “古大人,又见面了。” 谢渊听谢庆阳讲过了,这高鼻深目的色目人是龟兹王宫的一名书记官,实际上就是国王的亲信,专门和各大势力接触的。 谢庆阳自然已经亮了自个儿谢氏的身份,不然在这个关头,他还见不到龟兹王宫的人。 古大人微笑着点头,看起来对谢庆阳十分客气: “谢先生,又蒙你招待。” 他看向谢渊,谢庆阳连忙介绍: “古大人,这位是族里的客卿,是从陈郡来的。” 他在陈郡上稍微放低了声音,果然见古大人眼睛一亮,相当客气的拱手道: “卢先生,久仰久仰!” 谢渊回了一礼,三人就坐下。 而后一只被烤的金黄滴油、喷香扑鼻的烤全羊直接端了上来。 谢渊喉咙微动。这里的烤羊香味的确和中原的不一样,不只是香料用的恰到好处,羊似乎也十分不同,没有膻味,烤出来的却都能闻到淡淡奶香,引人食欲。 不过毕竟是应酬,谢渊虽然很想大快朵颐,总不好丢谢氏的脸面…… 都怪琴小姐,也给他整的十分好吃,明明以前并不是。 三人推杯换盏,客套一阵,慢慢进入正题。 谢渊本以为看对面态度,显然对陈郡谢氏十分重视,自己从族地而来,多少能有些面子。 结果发现面子不如里子值钱,这古大人虽然客气,可以点没有要轻易交易了新生曼殊沙华结个善缘的意思。 “卢先生,不知你从陈郡宝地而来,能否代表谢家诸位老爷?” 古大人认真问道。 谢渊淡淡点头: “勉强可以。” 古大人眼睛一亮,脸都微微靠近: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卢先生,我知你们想要新生的这一株曼殊沙华,国王陛下说了,这是可以给的。 “只要一个条件,不难。 “那便是请谢氏派高手驻扎在龟兹王城。” 谢渊眉头一挑: “古大人的意思,是谢氏和龟兹王国结盟,保护你们?” 古大人的面色稍微有些僵硬。 因为一个国家需要一个家族保护,听起来不太好听,王室的脸面往哪里搁? 但事实就是如此,古大人只得低声道: “倒不需要谢家多做什么,只不过大食国最近蠢蠢欲动,如果有高手,希望……” 谢渊慢慢摇了摇头: “古大人,这个条件,我想家主不会答应的,我们远在中原,最多能与你们做做生意,想要掺和这边的事情,实在是鞭长莫及。” 大食国是个强国,为了一株宝,和这样的强国起正面冲突,不是谢家愿意看到的。 更何况现在谢家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哪里抽调强者来保护龟兹国? 古大人见状,露出失望之色,却不甘心道: “卢先生,敢问贵家主是否还未婚配?” 谢渊眉头微蹙: “是没有,不过……” “不然这样,国王陛下本就在为公主招亲。不如陛下将公主许配给谢家主,成就好事! “我们公主乃西域第一美人,西域美人天下闻名,不是中原可以比拟。相信谢家主一定会喜欢的!” 古大人有些急迫道。 谢渊有些沉默,他感受到了这个小国家对于安全感的迫切需求。 若是把公主送到谢家,谢家的确不用派高手,也相当于结盟了。 但对谢家来说,结果还是一样,若这边真出了事,娶了人家的女儿,还不得派人来助? 而且,关键是,谢渊自己也不想随便就娶个不认识的人,什么西域第一美人,谁知道是真是假? 他陡然发现自己好像成了香饽饽,这个未婚大家族家主的身份,真是太多人上赶着都想送女子给他。 他摇了摇头: “这事家主不会答应的。古大人,还有没有其他的条件可谈?我谢氏实力尚可,想必有许多……” “不必了。龟兹虽然是小国家,但物产丰富,富甲天下,也不缺什么宝贝。” 古大人直接站起身来,任他对谢氏再尊重,连着被拒绝尤其是送公主都被拒绝,他面色也不好看: “今日谢过两位款待,我这就告辞了。” 谢渊也站起身,皱眉道: “古大人,不如听听我能给的条件?” 古大人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但态度已经疏离: “卢先生,当此时局,我们只需强者,实在不需要其他没用的交易。” “那如果能增加你们的强者数量呢?” 谢渊问道。 古大人一怔,本来要离开的身影一下就顿住了: “卢先生是什么意思?” 谢渊掏出一张帛纸: “我这儿有篇经文,可以提升武者的资质。若是修到气血三变境卡在宗师大关的,修行此篇有望宗师。” “什么?” 古大人露出震惊之色,而谢庆阳也露出讶异。 能提升资质的秘篇?而且是能见人的资质提升到宗师的那种? 这经文,听描述就是绝对的神物。 若是真有此效果,那岂不是可以短时间内多出好几名宗师? 毕竟龟兹国十分富有,手下一直养的有大量的气血蜕变境极限的高手,但是宗师确实不是轻易就能收买到的。 古大人瞬间从门口奔了回来,一脸激动: “卢先生,此言当真?” “真的。而且只要新生曼殊沙华给我们,这篇章就直接送给贵国。” 谢渊点了点头。 古大人瞬间激动起来。 他没有去质疑那经文的真假,毕竟陈郡谢氏肯定不会来欺骗他们。 他只是震惊,谢家居然都要把这样的神功拿来交易。 提升资质的秘法! 放在任何势力都是秘藏中的秘藏,谢家居然舍得放出来,就只为一株灵草。 他们可真富有…… 古大人马上道: “卢先生,容我立即回王宫向陛下禀报。” “自当如此。” 谢渊点点头。 古大人当即离开,只留下谢渊和谢庆阳。 谢渊见外人终于走了,一屁股坐下,拿起银刀,美滋滋的开始割起烤羊肉。 滋啦。 金黄的油脂滴落到下面的炭火上,冒出迷人的轻烟,谢渊有些享受。 谢庆阳愣了一会儿,这时反应过来,赶忙帮谢渊开始分羊肉。 他一边切,一边试探道: “卢大人,这样的秘篇,都送给他们吗?” “无妨,家主允许了。” 谢渊随口道。 他见谢庆阳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微笑道: “他就是个败家子。” 败别人的家,不心疼。 反正这经文是从王家那儿缴获的,谢渊可不会替他们守秘。 莫说是便宜得来的经文了,新生曼殊沙华是谢奕苏醒的关键,就是谢家自己的这类秘法,若有必要,谢渊都是愿意交易出去的。 谢庆阳一脸古怪。 提升资质的名篇! 竟然送出族外? 他现在觉得或许谢渊的确是败家子了,顿时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莫不是真是个昏君…… 谢渊估摸着龟兹国的动作都会很快,但没想到,半夜就有人前来找他们。 而且,来的人地位还十分不凡。 客栈的房间里。 谢渊和谢庆阳看着来人揭开斗篷,露出了穿着暴露长裙的窈窕妖娆身姿。 这名女子,一头棕色的波浪发,露在外面的肌肤如雪一样白。 而她的脸上虽然戴着面纱,但是只是露出的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就比沙漠里最美的绿洲还要清澈,勾人心魄。 “两位先生,小女子是龟兹国公主,阿依娜。” 女子一脚退后,一脚抚胸,微微弯腰,行了一个西域礼节。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抚胸弯腰皆有些用力,上半球翻腾波涛和深渊般的沟壑,让谢庆阳眼珠子都直接瞪了出来。 倒的确是个尤物。 只看这露出来的部分,西域第一美人的名声很可能非是虚言。 谢渊抱着欣赏美的目光看了一会儿,脸色却不为所动,淡淡道: “没想到阿依娜公主亲自来了。” “卢先生手中的东西,对我国至关重要,小女子不得不来。” 阿依娜如同天山湖泊的蓝色眸子定定望着谢渊: “卢先生,不知那东西,小女子能否先过目?” 谢渊眼中光芒微闪,也不多说,只是递给了她一个誊抄过的开头。 阿依娜看了片刻,本就灿烂的眸子顿时再度睁大,爆发出光芒: “竟然是、竟然是圣……卢先生,这秘法真可以给我们?” 谢渊点点头: “我只换新生的曼殊沙华。” 阿依娜定定立了一会儿,慢慢点头道: “公平的交易——如果,这经文是全篇的话。 “可惜经文虽好,看起来只是残篇。新生的曼殊沙华不是一般的天材地宝,整个西域都找不到几朵。” 谢渊看着那双平静而深沉的蓝色眼眸,眼睛微眯: “阿伊娜公主,你莫不是要坐地起价?” “卢先生哪里话,小女子说的也是实言。整个西域,今年就这一朵新生之,残篇的价值,恐怕还比不得它。” 阿依娜嗓音柔美,既有西域人的清亮,又具有东方的柔和,十分悦耳动听。 但谢渊只是皱眉: “那你觉得,还要加什么才能匹配得这价值?” 阿依娜眨了眨湖水般的眼睛: “卢先生,你可婚配了吗?” 谢渊面色变得怪异起来。 这是龟兹国还是女儿国? 她就这么恨嫁? 未免麻烦,他点头道: “我已经婚配,在陈郡有两名妻子七个小妾,还有五个娃。” 阿依娜听他这样说,微微一笑,柔声道: “那就好,那我请卢先生帮我个忙,也不怕卢先生误会了。 “我想请卢先生参加比武招亲,将现在的守擂者赶下去。 “只要帮了这个忙,再加上这篇秘籍,曼殊沙华只等开,便是你们的。” 谢渊略一默然,问道: “公主不想嫁吗?那为何还比武招亲。” “若是谢氏的好男儿,或者卢先生这样的高手,那阿依娜自然是愿意的。” 阿依娜眨了眨眼: “不过,国破家亡面前,哪有一个女子的选择呢? “但现在不同了,若有这篇经文,龟兹或许可以多出几名宗师来,不再缺这一人。 “只是之前已经说好比武招亲,没法反悔,除非将他打败。 “小女子不想嫁给他,只能请卢先生出手。 “卢先生,你愿意么? “只要你胜过之后,咱们将事情拖一拖,不了了之,便算完成交易。 “当然,若是卢先生不想反悔,想将阿依娜带回陈郡,那也是可以的。” 阿依娜湖水般的眸子起了一阵涟漪,显得十分魅惑: “不管是当第三名妻子,还是第八个小妾,阿依娜都愿意。” 谢渊看着那魅惑的双眼,神台一片清明: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就这样办吧,时间定下,通知我便好。” 阿依娜见他答应,微微一笑,面纱荡起,露出丰润的红唇: “好!我等着卢先生赢得阿依娜。” 等阿依娜走后,谢庆阳忍不住咂了咂嘴,满脸不舍的表情。 见谢渊斜眼望着他,他面皮一红,赶紧道: “卢先生放心,虽然我还没成婚,我也不会和您抢第三个妻子的!” “……上了这种女人的钩,若是自身不够强,恐怕要被敲骨吸髓。” 谢渊摇摇头。 谢庆阳讪讪一笑,然后面色稍微有些严肃: “卢先生,现在守擂的叫做秦川,是西漠的一名独行高手。 “他实力极为不俗,在西漠时抢过好几个大马匪的东西,那些大马匪却都不敢招惹他。 “他之前在擂台上连续击败过几名名声在外的西域宗师,包括大食国国师的弟子,到现在无人敢于挑战,马上就要守擂成功,迎娶公主了。” 他说到这,呲溜一下吸吸口水,而后继续道: “秦川相当厉害,卢先生……您有把握吗?” 听起来,好像是有几分不凡。 西漠就那几个大马匪,卢老三肯定在其中。 马匪抢人,秦川抢马匪,还让那些马队动辄上千的大马匪头子视而不见,足以说明他的实力。 谢渊平静道: “得打过才知道。” 谢庆阳见状有些拿不准。 按理说族地来的宗师长老,他肯定放心。 但这个卢先生从来没听说过,可能是新加入家族的,不知到底实力行不行? 谢庆阳有些担心,要是输了不只是丢陈郡谢氏的人,还会连累他任务完不成,一时让他有些忐忑。 他只得小心提醒道: “卢先生,西域的高手也挺厉害的,您可要多小心呀!” 第二天一早,就有龟兹王宫的人来通知,擂台定在三天之后,就在王宫前的广场。 谢渊自无不可,静静调整状态,等着拿下此局,赢得曼殊沙华,而后再深入西域,去天空园一看。 若是有金色曼陀罗,那此行就圆满无缺了。 但即使没有,这西域秘境也值得一探。 里面的许多宝药,外界是绝计找不到的,很多对宗师来说也有大用,说不得有所收获。 三天后。 朝阳初升。 建在一处山坡上的辉煌宫殿金门银窗,碧瓦琉璃,反射着朝日光芒,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而山坡之下,就是一个硕大的广场,看起来足以容纳上万人。 广场有喷泉水池,还有各类异兽和名将雕像。 而广场中间,已经搭起一个三丈的石台。 石台上面镌刻着铭文,玄奥非常,光芒淡淡流转间,周围的防护罩足以防范宗师的攻击。 太阳只是刚刚升起,广场已经围满了人。 整个龟兹王城的居民和商人都听说了未尝败绩的秦川又收到了挑战,早早的就前来围观。 “这次不知是哪一家的高手?” “听说是中原来的。” “哦?是谁?” “好像姓卢,但不知道从哪儿来。” “总不会是范阳卢氏吧?是就不用打了。” “不至于。就算是的话,秦川应该也不见得输。他可是西漠里有数的高手了,只在黑风老人等那些了不得的大人物之下。” “是啊,这段时间他一场都没输,别人都不敢挑战了。 “听说他放话要将西域第一美人收入房中,最近天天都在吃腰子……” “嘶,龟兹最美的鲜,要是到了这种猛人手里,不被摧残成什么样?” “小道消息,姓卢的就是公主找来救驾的。不知是不是她的情人……” “是又怎么样?听都没听过,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哪里会是秦川的对手!” “拜托,至少也是宗师,什么小人物……但以秦川的实力,取胜应不难。” 半山的王宫上面,有一个露台,阿依娜和国王都站在那里,向着下面热情的观众挥手。 国王听着下面的轰鸣议论,皱着一张老脸: “阿依娜,这人能赢吗?” “父王陛下,阿依娜也不知道。不过就算输了,阿依娜也能为王国招来高手,不是么?” 阿依娜静静道。 国王颤了一下,眼神深处竟然流露出畏惧的色彩,只是喃喃道: “不用,不用。” 阿依娜静静看着站在擂台上的两人,眼神中光芒流转。 到底是不是呢? 或许看看就知道了。 谢渊已经站在了擂台之上,看着对面那个脸上有狰狞刀疤的雄壮男子。 男子提着一把大弯刀,看着谢渊,露出不屑的表情: “就是你想跟我争夺公主吗?呵呵,看你这虚弱的身板,在中原待久了的人都是这般不经打的样子,没意思。 “如果你现在直接认输,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谢渊静静的看着他: “你在西漠是靠打嘴仗出身的么?” 秦川表情一沉,嘴角慢慢勾起,露出残忍的笑容: “脾气还挺臭。既然如此,我就不留手了。 “一会儿的过程可能会比较漫长,但是没关系,你的血只有那么多,流干了,你也就没感觉了。” (本章完) 第326章 三刀斩,惹人馋 高台侧面铭刻的符文逐一亮起,勾连成线。 淡紫色的光芒升腾上半空,形成一个倒扣半圆,将整个比武高台笼罩其中,宗师交战的余波也不得散出。 如此大规模的阵法,如此高的特制石台,几乎快赶上谢家的了。 谢家的演武场就是个沙场,比这白玉石台看起寒碜,不过那阵法足以防范高阶交战的余波,最关键之处倒是高出许多。 但是临时搭建的比武擂台都是如此手笔,也足以说明龟兹国的富庶程度。 这么有钱、位置这么好,国家却又如此小,军队和高手都不算强大,难怪惹人觊觎。 不过龟兹国向来在西域左右逢源,交好大国与大势力,这么多年一直生存下来。 只是大食国军威正盛,一时似有搅风搅雨的征兆,让整个西域气氛都有些微妙。 谢渊仰望着那淡紫色的瑰丽光罩,略微有些出神的想着。 秦川见谢渊对他的威胁分毫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出神,登时感觉被看轻。 他气血上脸,怒喝道: “张狂!等会看你跪地求饶的时候,是不是还这么目中无人!” 他弯刀指着谢渊,而后往回一引,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旋即秦川转身,看着王宫露台上的龟兹国王和公主,大喊道: “公主殿下,我将斩下这名挑战者的头颅,作为迎娶你的聘礼! “而日后,我还将斩下龟兹国所有敌人的头颅!只要我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入侵伟大富饶的龟兹国!” 他用力敲击了两下雄壮的胸膛,敲的邦邦响。 如此张扬自信,特别符合西域人的文化审美。 再加上秦川说的话很聪明,已经将自己和龟兹绑定起来,而他这段时间纵横无敌的表现的确有目共睹,深入人心。 一时周围广场上万观众全都热血沸腾,纷纷欢呼鼓掌起来! “秦川!秦川!” “斩下中原人的狗头!我要看血流成河!” “龟兹的驸马!龟兹的英雄!” 广场上的呼喊震耳欲聋,全是支持秦川的声音。 人群一角的谢庆阳在这种环境下脸色煞白,不知道怎么自家的客卿好像就成了公敌。 如此场面,哪怕是宗师,恐怕士气也要大受影响。 “这秦川,不只实力强,心计也很深。开场先落后一城,卢先生到底有没有把握?” 谢庆阳心中七上八下起来,暗自着急。 他仰头看向高台上的谢渊,却发现他的表情仍然平静,不由心下稍定。 不管怎样,至少这卢先生看起来还是挺镇定的…… 谢渊自然不至于被这点场面吓到,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秦川的表演。 露台上的国王面带微笑,轻轻鼓掌,这一幕让底下的民众更加振奋,喊声更大了。 阿依娜看着这一幕,稍微瞟了一眼谢渊,见他仍自镇定,目光微闪。 “开始吧。” 阿依娜轻声说道。 国王一听,立马神情一肃,做了个手势。 露台下的侍卫看到手势,躬身一礼,而后转身踏前一步,运足力气吼道: “比试开始!” 秦川望着谢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要让你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你的头,会是最后一个断掉的部位!” 他举起弯刀,猛地蹬地,发出轰的一声。 身形一个闪烁,秦川直接从原地到了谢渊的面前,展现出极为惊人的速度。 他见谢渊似乎没跟上自己的节奏,狞笑加深,弯刀高举,映照着金黄的阳光,发出刺目的光芒。 轰的一声,弯刀带起无比凄厉的呼啸,悍然朝着谢渊左手臂劈下! 观众看到如此速度、如此迅猛,顿时惊呼又兴奋。 要见血了吗? 之前的数名比试者中,就有好几个都是在秦川一个猛冲之下便交待了。 即使在混乱西漠的许多宗师里,他的速度都算极快! 数年前还有几名宗师看不惯他,联手想要围堵,结果被他轻易逃掉,根本望不到他的项背。 而后几年间,秦川一一将这几名宗师杀死,奠定了赫赫威名。 谢渊望着牛高马大、面容狰狞的秦川,双目中清晰的倒映出了这个明显的混血儿宗师相貌。 秦川几乎看不清影子的动作在谢渊的眼中分毫毕现,等到他冲到面前,谢渊瞬间便抬手拔刀,挡向了左边。 铛! 两刀交击,发出巨响。 一股狂猛的劲气瞬间从交击处荡开,撞到了周围的防护罩上,荡起微微的紫色涟漪。 骤然爆发出的强光晃得观众眯眼,等再睁眼时,发现台上两人都是静止。 谢渊的百变玄兵化作长刀,稳稳的架住了秦川势若雷霆的弯刀,双眼一片淡然。 境界不低,功法一般。 就是让他砍,恐怕都要三刀以上才能破开一点自己的不灭金钟罩。 谢渊瞬间就了解了对手的实力,微微点头。 看来自己不用暴露什么。 秦川的眼神则微微变化。 他这一招虽然只是试探,但也出了七成力,还占了先发的优势。 结果这名对手,开始看起来没有反应,出刀的瞬间却极为迅速! 他几乎都没看清,谢渊的长刀就架住了他的弯刀,而且架的很稳。 看来这人有两把刷子。 秦川眼神微沉,但是分毫不畏惧。 有两把刷子的宗师,他见得多了,好多不都被他埋在了黄沙之下! 他喝了一声,弯刀骤起,就要划出第二招。 谢渊看着那洋溢着浓郁血光的弯刀,其上赤色光芒如同血焰,既是秦川无比浑厚的血气,也是他杀人无数凝结的杀气,缠绕其上,使弯刀威力绝俗。 硬拼的话谢渊不怎么吃亏,却也占不到太大优势。 所以他决定不再硬拼。 他眼中清晰划过秦川抬刀的轨迹,看着他刚刚将弯刀抬到最高点,心头灵光一闪,本要推出的一刀稍微换了个角度。 长刀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平平无奇的刀却让周围光芒一暗,只有雪亮的刀光闪过,映照在众人眼中,然而分毫反应不过来。 好快! 秦川大惊失色,没想到谢渊的这一刀如此快。 他刚刚举起的弯刀不得不用尽全力的劈下,虽然还没准备好,却只能勉强来挡谢渊削向他胸腹的一刀! 嘭! 谢渊长刀将秦川仓促挡过来的弯刀撞得往后一动,差点切进自己的胸膛。 他亡魂大冒,使足全身力气才好不容易稳住了双手,死死抵在胸口之前。 还好挡住了,这人的刀法怎么如此快! 秦川心情已经凝重至极,正要凝神应对下一刀。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狼嚎般的呜咽,似乎从极为遥远的沙丘上传来,又似乎就在耳边。 谢渊的刀已经到了,在秦川反应过来之前。 他前一刀斩过秦川胸口,逼他回刀沉肩、力已用老,其实是看往下一招。 谢渊用起了久未使用的奔狼刀诀,长刀电闪,划过秦川喉间。 这一刀太快,斩破了空气,还发出了如同大漠狼嚎的呜咽; 然而秦川听到声音之时,刀锋都已先一步斩出,趁着秦川弯刀在胸,轻巧的切过他的喉咙。 秦川看着谢渊行云流水般的收刀,退后,静静的盯着自己,然后才感觉喉咙一痛。 力气如同流水一般的随着血液喷薄而出,宗师的强大生命力在更强大更锋利的刀劲面前,被完全抽离。 真是好快的刀…… 秦川一片恍惚,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缓缓倒下。 整个龟兹王城广场一片死寂。 三刀。 只是闪电般的三刀,比试就结束了。 这场擂台比试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还要快,就连谢渊自己都没有想到。 谢渊本想若不用真功夫,或许还要一番周折才可以拿下秦川。 但是第二刀时他就灵机一动,剑心通明之下,瞬间看透了秦川的破绽,福至心灵般的就是两记连斩。 而秦川的应对和他预想的如出一辙,直接就被一刀断喉。 奔狼刀诀本没有这么快,但谢渊掌握着浮光掠影剑的心法。 天下任何以快为核心的功法身法,若用浮光掠影剑的路子去使,自然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这刀法面子还是奔狼刀诀,里子或许该叫浮光掠影刀。 虽然心法剑意和刀道略不匹配,但是对上一个被看透破绽的宗师也就足够了。 谢渊心神微动,感觉李星拓给自己的示范启发了他许多,哪怕只是入门的浮光掠影剑也妙用无穷。 一次实战,谢渊感觉自己对浮光掠影剑的领悟加深了。 他这边正在现场总结,陷入思索,广场边上万人却看着他,鸦雀无声。 很难想象如此多的人同时保持寂静,更何况刚刚还是一片喧哗。 然而这一幕,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 片刻前还众望所归的秦川,倒下的未免太干脆了。 三刀是高手眼中的三刀,在实力更弱点的武者以及普通人眼里,就是比试刚开始,秦川疾冲而上,冲进谢渊舞出的耀眼刀光,而后毫不含糊的抹脖子倒下。 简直像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许多观众惯性的欢呼还卡在脖子里,看着谢渊独自站立,才慢慢反应过来。 这个挑战者,三刀就解决了纵横西漠的独行宗师、连战连捷的守擂者? 他这是什么实力? “好强的刀法!秦川竟然完全没有抵抗就死了!” “这样的水平,恐怕已经达到西漠里最强的那几个境界吧?” “这人是谁来着?我刚刚没有很关注他的名字……” “如此高手若加入龟兹国,咱们也不用怕什么大食了!” “龟兹的驸马!龟兹的英雄!” 喧哗渐起,逐渐恢复了震耳欲聋,甚至犹有过之。 只不过欢呼的对象不再是秦川。 露台之上。 国王露出震惊的神色,喃喃道: “陈郡谢氏一个不出名的客卿,便有如此实力吗?若是他们能保护我国,岂不是万无一失……这么厉害的高手,之前怎么从没听说过?谢家什么时候有的这号人?” 阿依娜看着谢渊,湖水般湛蓝的眸子里倒映着那个身影,微微起了涟漪。 她低声道: “是啊,陈郡谢家什么时候有的这号人呢?” 等守卫将秦川的尸体抬了下去,国王宣布谢渊胜利,万人大广场顿时沸腾起来。 国王对谢渊讲了几句勉励的话语,诸如看好他迎娶阿依娜云云,今天的擂台就算结束。 直到有下一个挑战者,或者一段时日都没人挑战之后,这比武招亲便算结束。 不过看着谢渊的这个表现,许多人认为恐怕很难有人再敢来挑战。 临走前,谢渊朝露台望了一眼,看到阿依娜正在俯视着他。 那湖蓝色的眸子微微一弯,似乎朝着谢渊笑了一笑,然后就娉婷袅娜的转身进了露台里面。 擂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叹息,足有千人遗憾的叹息是如此的整齐划一,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龟兹国王城的人与其说多么好事好武,或许更多的是男子们为了一睹阿依娜的风采而来。 哪怕她终年都戴着面纱,没几个人有幸见其真容,但是只是看那无限妖娆的身姿和勾魂摄魄的眼睛,都让这些男子们痴迷。 “也许不摘面纱更让人心痒一些。” 谢渊暗道,毕竟他看过太多的例子了。 他下了擂台,和谢庆阳在万众瞩目中迅速远去。 谢庆阳直到到了客栈还一脸兴奋,几乎语无伦次: “卢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卢先生!连那秦川都被你三刀斩落,怪不得家主派您过来!” 谢庆阳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的,看过几次擂台,他深刻的知道秦川的强大。 然而如此强人在谢渊面前只坚持了三刀,连像样的反击都没有,一下打破了谢庆阳心中的担忧。 虽然卢先生在家族并不出名,但是实力分毫不差! 他都怀疑怕是跟他的顶头上司谢谦差不多了,那可是代表谢家脸面、实力不俗的外事长老。 谢渊只是挥了挥手,道: “阿依娜应该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吧?” 谢庆阳点点头,低声道: “您手上的秘法对他们很重要——当然,那东西除了咱们谢氏,恐怕对很多势力都很重要…… “想必今晚就有人会来。” 果不其然。 和之前一样的半夜时分,龟兹王宫来人如期而至。 还是阿依娜。 看着换了身长裙却依然衬托的身躯火爆的阿依娜,谢庆阳感觉鼻子微热。 谢渊静静看着阿依娜有意无意的欠身行礼,嗓音柔媚勾人: “卢先生果然强大!您已经赢下阿依娜了。” 谢渊摇了摇头: “公主殿下说笑了,在下只是完成交易。什么时候能拿到曼殊沙华?” 阿依娜闻言,双眼望着谢渊,露出幽怨之色: “卢先生,您如此瞧不上阿依娜么?难道阿依娜还不够一朵小美么?” 哪怕只是一双眼睛,如此可可怜怜的望过来,恐怕九成九的男子都顶不住。 反正谢庆阳哪怕觉得没看自己,他也都一阵迷糊,想替谢渊拍胸脯答应了。 “公主是西域最美的朵,在下无此福分,不敢亵渎。我只要摘得新生的曼殊沙华便知足了。” 谢渊依然不为所动。 什么装腔作势的西域妖姬,在他心中的确比不上曼殊沙华。 看这茶里茶气的模样,真带走了他的后院儿指不定起什么样的大火。 阿依娜一声叹息,让谢庆阳心都要碎了。 “既然卢先生瞧不上阿依娜,阿依娜也只得识趣。 “您已经帮了我一个忙,只要将秘法给我,阿依娜便为您带来新生的曼殊沙华。” 谢渊面带微笑: “好说,只要你将灵带来,我就把秘法给你。” 房间内一时有些安静。 他静静看着阿依娜,而阿依娜则回望着他。 谢庆阳莫名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咳嗽一声,正要说话,就听阿依娜幽怨道: “卢先生不信阿依娜?” “哪里。我只是习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谢渊平静道。 阿依娜伸手理了理波浪般的发丝,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那可能要再麻烦卢先生一下了。” 谢渊眉头皱起,手微微一动,慢慢道: “阿依娜公主莫非是在消遣在下?” “阿依娜不敢。” 阿依娜悠悠道: “只是期未到,尚有几天才能摘取。新生的曼殊沙华娇嫩非常,若是提前摘下,便会凋零。” 谢渊沉默一会儿,淡淡道: “还要多久?” “不久,快的话就三五天。” “那慢呢?” “应不会慢,毕竟龟兹还有卢先生都等不得。” 阿依娜平静道。 谢渊仔细看了阿依娜两眼,点了点头: “好,那我便再等三天。” “我其实是不愿让卢先生等的,只可惜如此不凑巧。” 阿依娜微叹了口气,看了谢渊一眼,转身离去。 等阿依娜走后,哪怕念念不舍如谢庆阳也眉头蹙起,低声问道: “卢先生,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渊沉吟许久,突然道: “你怎么回中原?” 谢庆阳怔了一下,回答道: “我有熟悉的马队,混迹其中穿越西漠。那支马队和几个大马匪的关系都很好,很稳当。” 谢渊点头道: “这马队什么时候能回?” “明天就有一趟。卢先生……” “那你明天就走。” 谢渊摆摆手: “自己小心些,注意掩藏形迹。” “卢先生……我明白了。” 谢庆阳听明白了,有些紧张,点了点头。 他倒是有心想帮忙,但是实力不足,留下也是添乱: “卢先生,您自己当心。” 谢渊看了他一眼,点头: “回去之后,你可以去找谢谦,就说我觉得你干得不错。 “他在哪,你就跟他到哪去。” 谢庆阳办事能力还不错,在龟兹这边路子都打通了,没拿到东西也是非战之罪。而且人也挺机灵,性格却也朴实,谢渊对他印象挺好。 谢庆阳愣了一下,下意识拱手道: “好的,卢先生。” 他有些不明白,感觉这位卢先生的口气有些莫名的大?好似他还能指挥谦长老一般。 谦长老可是负责三州之地的外事长老,还是谢家的本族,卢先生一个外姓客卿,地位有这么高吗? 谢庆阳有些狐疑,不过自然没有表现出来。 他还不知道谢谦现在在哪,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然那句“他在哪,你就跟他到哪去”,恐怕会让为一个分支差事都得奔走许久的他高兴的疯掉。 只有等许久之后,谢庆阳才能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机缘。 而给此时的他再狂野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 将谢庆阳安排走之后,谢渊一个人住在客栈之中,三天没有出门。 这三天他都在静静总结浮光掠影剑的领悟和用法,静心修炼,提高着实力,也等待着交易的最后完成。 三天之后。 一名王宫信使来到客栈房间: “卢先生,公主殿下请您去王宫一叙。您想要的东西,她已经准备好了。” 谢渊看着那名王宫侍卫,静静道: “告诉阿依娜公主,我在这里等她。” 王宫侍卫脸现怒容,然而他知道这位是公主的贵客,强大的宗师,甚至有可能是王国未来的驸马,只得按捺下去: “我这便回去禀报。” 谢渊在房间里安静等待,将自己的丹药、法宝和兵器一一检视。 他将蛟魂取出,用那特制的裹布擦了擦枪尖,望着这湛蓝色的顶级玄兵。 哪怕阳光没有照进来,这简约的长枪都自然闪烁着幽蓝的光芒,照耀得房间如同在深湖之底。 谢渊露出微笑,对这兵器十分满意。 随着他的实力突破到宗师,谢奕给这件顶尖玄兵的第二层封印也被他打开了。 除了更为锋锐、更能破甲,玄兵的玄力终得释放。 谢渊只要元神之力触动,蛟魂可以自然而然的散发出寒冰之属,冻结四周,限制敌人,不在话下。 蛟魂此时的威力,已经有了全盛时期的一半。 “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的。” 谢渊低语道,然后又将蛟魂裹上,负于背后。 天隐术一动,这根裹着布条的长枪便消失不见,仿佛谢渊背后是空的。 大成的天隐术遮蔽一下身上的死物不在话下,虽然有点费神、也不那么方便就是了。 谢渊也很眼馋传说中的储物袋、须弥戒指之类的东西。 那不只是话本传奇,许多遗迹的出产证明这世界的上古时期,百齐放的修者们是有这些东西的,而且还相当普遍。 只可惜天地巨变之后,这些太过玄妙高端的东西已经失传,哪怕遗迹里偶有出产,都早已不能再用。 仿佛天地的空间规则都产生了变化,明明许多东西看起来还是好的,而很多此类法宝也都是完好的状态,就是用不了。 比如谢渊手上的这个家主扳指,据估计本来是一件顶级的空间法宝,现在修复也只能有储存气血之用。 虽然对武者来说也是极品法宝,但难道卑劣的武夫只能用点仙人们的边角料吗? 明明现在的武者修到后面也可以一枪贯穿天地。 其实许多上古遗迹里留存的法宝品相都相当不错,可以一用。 但就是涉及到这些高阶的空间之力的东西就用不了。 比如阵法之道虽流传于世,但传送法阵近乎绝迹。 便连钻研此道的千年隐世家族慕家,也是靠着不世出的天才慕朝云才让传送阵重现天日,却也和上古之时相去甚远。 不少前人都估计或是空间之道在天地巨变之后产生了变化。 但天书燃烧坠地,世界剧变,改变的何止这一道? 谢渊佩刀负枪,调整好状态,准备着最后的交易。 阿依娜让他觉得有些问题。 一个西域弱国的公主,一眼就看出那篇章出自圣人遗册? 说实话,就是给谢家的一些长老看,恐怕也不见得轻易能辨认得出。 彼时阿依娜的惊讶无法遏制,虽然只说了一半也让谢渊听见,而她的震惊也足以说明,她知道那东西的来头。 看起来这地方的宗师都不算强,高阶宗师就整个西域都是寥寥,但谢渊可不敢大意。 灶教,还有般若寺,两大势力的起源都是这片热土。 即使现在,西域也还有大金刚寺这样的顶尖宗门。 谢渊不会低估这片历史悠久的土地。 过了没有多久。 客栈的门被轻轻敲响。 谢渊一声请进,房门被推了开来。 覆盖在宽大斗篷之下的阿依娜走了进来,照例先解下斗篷,露出裹着紧身长裙的妖娆身姿,以及覆盖着面纱的脸,还有蓝宝石一般的双瞳。 她手上捧着一个盒子,眸子里倒映出谢渊的身影: “卢先生,我带着东西来了。” 谢渊点点头: “有劳公主。” 他也不解释,他不去王宫的原因,不用说阿依娜也知道。 阿依娜看着谢渊,慢慢递出盒子,然后轻轻揭开。 一股异香顿时散发出来。 谢渊看着那朵盛开的曼殊沙华,瓣层叠展开,开得恰到好处。 他稍微屏住了呼吸。 新生的曼殊沙华,瓣竟是透明! 透明中微微泛着鲜红,蕊如同许多丝绒触手般伸了出来,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梦幻。 仿佛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这样的。 谢渊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然后他直接伸手,想要接过这个盒子。 阿依娜微微一笑,手瞬间往后一缩。 然后,她手一空,被同样加速的谢渊直接摘走了宝盒。 阿依娜愣了一下,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再看向拿着盒子欣赏的谢渊,不由咬了咬唇。 谢渊又欣赏片刻,才忍住心中不舍,将盒子盖上。 盒子上的法阵清光流转,就将灵锁住。 既是免得药力流失,又是为免谢渊忍不住一直想看。 他心中微微警惕,这虽然美,但能让他下意识想看的,说明的确不俗。 阿依娜看着谢渊终于满意,忍不住道: “卢先生,我要的东西呢?” 她的声音多了些真实的幽怨。 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一点稍解风情的模样。 谢渊笑了笑,将那帛纸拿出,递给阿依娜: “你要的在这。” 阿依娜一把接过,看了一眼,瞬间眼睛大亮。 她呼吸稍显急促,酥胸微微起伏,好不容易才按下去。 望着卢先生,阿依娜笑道: “卢先生真乃信人。” “钱货两讫。阿伊娜公主,就此别过了。” 谢渊拱手,不欲在此久留。 “等等。” 阿依娜忽然伸手。 她望着不解而警惕的谢渊,眼神一动,如湖中荡起水波,刹那间明亮动人,让人沉溺。 “卢先生,为感谢意,阿依娜还想送你一样东西。” 谢渊微微挑眉: “公主不必如此客气。” 阿依娜微笑道: “不是客气,这是阿依娜愿意做的。 “阿依娜想让卢先生记住我的样子。” 她说完不等谢渊回答,自顾自的将面纱解下。 刹那间,一张趋于完美的脸颊露了出来。 湖蓝色的双眼澄澈瑰丽,高挺琼鼻极为尖翘,却不突兀; 比中原女子白得多的雪肤几乎在发光,衬得丰润艳丽的唇更是殷红如血,让人口干舌燥。 一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弧线完美无缺,在下巴处收得极尖。 她的五官线条比中原更显极致、更显锋锐,却恰到好处,只增加了凌厉美感,惊心动魄,观之难忘。 这样的五官挑不出一点毛病,西域的美神在此有了具象。 如此面容,天然便是魅惑十足。 哪怕是见多顶尖美人的谢渊,看到这样的脸都瞳孔微微一凝。 就是这一瞬。 一道身影从客栈的窗户里无声无息的冲了进来。 一只同样雪白的手掌抓向了谢渊的后心,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关键时刻。 谢渊从阿依娜清澈如镜湖的眸子里看到了身后的不对劲,瞳孔猛的一缩。 周围的时间仿佛变慢。 他身影骤然划过清晰明了的轨迹,带出一溜儿残影,绕到了身后之人的背后。 腰间佩刀瞬间探出,半空中就化为长剑,直指偷袭者的后心! 这一系列动作连一瞬间都不到,偷袭者只感觉眼前一,面前的谢渊就成了虚影,而同时后心风声凛冽,剑气袭来。 她顿时神色一变,无比迅速的一旋身,凝聚着紫色光雾的手掌悍然迎向了那仿佛能刺穿一切的剑尖。 谢渊见对手转过身来,几乎同时便再度踏步,如同水面滑行一般绕到对手侧方。 长剑顺势再探,指向来者腋下,快过闪电。 偷袭者眼睛都跟不上谢渊的动作,只能凭感知察觉到侧身剑气已经及身,不由尖叫一声,身形猛地闪烁一下,瞬间到了房间的另一边。 嗤—— 谢渊这一剑落空,却将剑尖斜斜指着的房顶都刺穿了一个小洞,透出天光。 来袭者看着那个小洞,面色微变。 光看这个洞的痕迹,谢渊的剑刺似乎威力一点也不到。 堂堂宗师一剑,居然只是小小一洞,任谁都该能将房顶炸开。 然而正因为如此,这一剑在旁人眼中才十分可怕。 宗师的劲力如果只是凝成这一点,一直没有溢散,那纵然他的修为只是刚刚突破宗师,恐怕对自己也有威胁! 偷袭女子叹了口气,轻轻道: “谢家主果然不凡,如此年纪,已是宗师。而刚刚突破,实力便如此厉害,妾身佩服。” 她的声音微微沙哑,仿佛撩在了谢渊的耳朵里,有些痒痒的。 谢渊看着这个容貌无比清冷美丽、身段却比阿依娜还火爆的动人女子,目露警惕。 虽然她身上的布料十分稀少,大腿之下、半球之上露出大片肌肤,谢渊却一点也不敢挪眼睛。 这股魅惑的感觉,谢渊觉得似曾相识。 “你,是灶教的人?” 谢渊沉声道。 那女子望着谢渊,双眸如蕴水雾: “妾身是合欢长老座下妙云,奉长老之令,特来请谢公子去天外天极乐宫一晤。” 谢渊闻言,面色一沉。 竟然又是那个魔教长老! 之前就是她派的八玄女来抓自己,现在居然阴魂不散,又派了一名宗师来。 谢渊已经听慕朝云说过,合欢长老似乎将自己视作再进一步的炉鼎。 她本身具备极为古老的传承,拥有极为强大的实力,当年还和司徒婉争过圣女之位,听说只差一线,全身而退。 这足以说明实力,而现在的她也离大宗师只有一步之遥,在灶教中也是极具实力的长老。 被这样的人盯上自然十分头疼,但谢渊也没想到刚到西域碰到了。 真的是,怎么感觉人人都馋自己的身子? 他望着阿依娜,沉声道: “没想到龟兹国的公主还是灶教合欢一脉的传人。” 阿依娜轻轻一叹: “阿依娜也不想的,可是卢……噢,谢家主非要留在这。阿依娜只是想保住家园,别无其他选择。” 谢渊深深看了远远退开的阿依娜一眼,随后又看向妙云,表情严肃。 毫无疑问,这名灶教宗师极为强大,而且一身魅惑之术出神入化。 哪怕她只是站在那里,谢渊都有热血沸腾、心神不宁的感觉。 这妙云的修为极为不俗,不只胜过什么卢老三、秦川之流,更关键的是,她的传承和功法也十分强大,可不是这些野路子出身。 谢渊眉头皱起,感受着除了魅惑之外的隐隐威压,觉得有些棘手。 妙云望着谢渊,微笑道: “谢家主,长老请你会晤,绝无恶意。她虽没和你见过面,却对你十分属意,心向往之。你若去了极乐宫,必定被她奉为上宾,以礼相待,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谢渊拿着剑,淡淡道: “既然以礼相待,那就让我好好考虑一下。等我想通了,自然会去。” 妙云眼睛一眯,轻轻笑道: “虽然如此,长老却有些等不及了。女子一旦痴心起来,什么也拦不住。谢家主,你还是从了妾身,一起去极乐宫吧!长老必定对你好好疼爱,而只要你去了那里,你就会发现什么武道修行,什么世俗家族,都不重要了。” 她轻纱无风飘荡,如同仙女,然而透明薄纱下一切都若隐若现,极为妖冶: “你不只会成为长老的入幕之宾,即使是妾身,还有阿依娜,只要你想,都可以收到粉红帐里去……” 妙云面容清冷,可是身段衣着、话语嗓音尽借勾魂至极,其中反差,足以让谢庆阳直接喷鼻血。 好在谢庆阳已经被有先见之明的谢渊叫回去了,这里只剩心志坚定的他。 谢渊望着话语好听,气势却牢牢锁定着他的妙云,淡淡道: “若在下不从呢?” 妙云闻言露出失望之色,轻叹道: “如果是这样,那只有妾身亲自拿你回去了。” 她话音刚落,双足忽然离开地面,微微飘起。配上飘荡的轻纱,真如西域笔画传说里的飞天仙女。 咻—— 一道风声响起,妙云优雅的飘了过来,然而速度其实快过闪电,仿佛瞬移般出现在谢渊的面前。 清冷绝尘的美丽面容近乎和谢渊贴在一起,双手更是捧向谢渊的脸颊。 如果不是那上面包裹着玄妙强大的紫色光芒,这一幕如同情人亲昵。 双掌触到了谢渊的脸颊,却陡然穿了过去。 下一刻,谢渊已经出现在妙云的身后,长剑带着极速和锋锐,清光流转,刺向妙云后背。 妙云微微一笑,自语道: “同样的招式忒显无趣,妾身还是喜欢新鲜样。” 她身形一闪,如同清风,没有重力一般飘到谢渊身后,搂抱向他的腰。 这一搂同样看起温柔,实则连金刚都可以一抱而断。 藕臂搂实之后,谢渊的腰确实断了,而整个人影也消散如同青烟。 谢渊同样一闪,再度出现在妙云的身后,长剑仍然指着她的后心。 两人虽然换过位置,彼此之间倒像是静止的。 妙云眉头一蹙,有些不解谢渊的速度为何如此快。 她还以为那一下只是某种秘法,然而竟然连续使出,不像他这个阶段能够有的实力! 轻哼一声,妙云再度化作一缕清风,或者更像是鬼影,瞬息间附向谢渊的后背。 她就是要和谢渊比比速度。这里不能让他服气,床榻怎能压服他? 谢渊早已看出这妙音的速度快得邪乎,境界也高,故而能和浮光掠影剑过上两招。 但是若是非要在这上面和自己较劲,她就是给机会了。 因为他刚刚,还没拿出全力。 谢渊眼中精光一闪,李星拓演示的和自己领悟的浮光掠影剑心法全面爆发,整个房间都变得静谧起来。 在他眼中,旁边躲藏的阿依娜像被施展了定身法,而妙云就像中了迟滞术。 自己的动作没有多快,但比她们快多了。 这种状态下的他劲力消耗极大,但若不是强敌,片刻也就结束。 谢渊望着妙云,眼中精光一闪,朝着她的胸口,递出了速度到了极致的一剑! 妙云美目缓缓移动,看到这爆发的一剑,略带慌乱。 这小子还藏了一手! 关键时刻,她体内的修为全面爆发,双手带起一串幻影,紫色的光芒浓郁得已经看不透,笼罩胸前。 谢渊长剑和那一双手掌碰在一起,竟然感觉刺不穿! 他并不气馁,身形一转,施施然走到妙云侧面,云淡风轻的一剑,刺向她的脖颈。 妙云只有头颅能勉强一侧,双目追随着谢渊的动作,看到了越来越近的剑尖。 轰! 身躯里如同腾起紫火,她的双手再度举起,于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这一剑。 妙云有些狼狈,眼中更是不复之前的清淡。 她摧金融铁的纤细双手上,此时已经有了两道红色的口子。 谢渊看着她的表情,淡淡一笑,直接绕着她度起步来。 转了两圈,妙云放慢不知多少的眼神决计跟不上了,谢渊才在她的侧后方,简简单单一剑,再度刺向她的脖颈。 妙云毛骨悚然,本能的感觉到了危机。 她再发一声尖叫,仿佛打破了无形的限制。 房间的凝滞感不见,而妙云也加到了极速,陡然回掌拍歪谢渊这一剑,闪身爆退。 她一下缩到墙边,这才转身看着谢渊,表情无比震惊,尖声叫道: “你这是浮光掠影剑!你怎么可能会浮光掠影剑?”(本章完) 第327章 风云汇聚黄金城 谢渊望着不复之前风轻云淡、变得如临大敌的妙云,长剑一展,清光凛冽,如蕴秋水。 他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持剑指地,微笑道: “妙云姑娘好眼力。” 妙云神色沉凝,紧紧靠在墙壁边上,尽量拉开和谢渊的距离。 虽然这点距离对宗师、特别是对会浮光掠影剑的谢渊来说,有跟没有也差不多,但多点距离多点反应时间,妙云还是本能的这样做了。 她再不像之前的言笑无忌、胜券在握,一双美目望着谢渊相当谨慎,加上缩在墙边的柔弱身姿,若是不知情的人来看了,定要以为谢渊是意图不轨的登徒子。 倒没想到馋身子的人其实是反过来。 妙云望着谢渊那把长剑,凝重道: “浮光掠影剑是云山剑宗不传之秘,这一代的剑宗也只听闻其宗主李星拓练会了此剑,怎么又在你手上使出来?” 这门剑法不只是顶尖功法,而且在顶尖功法中也极为考量悟性和资质,故而云山剑宗代代也没几人练得会。 但是和难度相匹配的,一旦学会了此剑,其威力无穷,杀力惊人,特别是速度和爆发堪称当世剑法之最。 浮光掠影剑将这两点发挥到了极致,顶尖功法本就有以弱胜强之妙,而这样的剑法更容易做到此点。 而且,最关键的是,浮光掠影剑擅长速度,正好克制了同样以身法鬼魅、出手不定的妙云,故而让她凝重无比。 难乎哉?不难也。 看一看的也就会了。 谢渊见妙云一脸警惕的模样,本想随口吹两句。 但是想到这还是剑宗的剑法,还有那么多长老前辈都没练会,谢渊若是口无遮拦未免有不尊前辈之嫌。 他只是淡淡道: “可能我只是在剑法上有一点点天赋吧。” 一点点天赋?浮光掠影剑? 妙云微微咬唇,只道谢渊恐怕还不只是修行天赋绝高,刚刚突破宗师就掌握了此剑,于剑道上的天资更是惊世骇俗。 但最关键的是,云山的压箱底剑法,怎么跑到谢家家主手上了? 妙云想不明白,不过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 她望着谢渊,目中波光流转,吐了口气: “谢家主真是让妾身吃惊。” 谢渊只是淡淡一笑。 他会的可不只是浮光掠影剑,左手在背后已经握住了蛟魂,若有必要,也可以用解开大半封印的蛟魂,再展精通级的焚天灭道枪,只以杀伤力而论,还在浮光掠影剑之上。 不过此时对付遁法如同鬼魅的妙云,还是浮光掠影剑更佳。 焚天灭道枪还没有真正掌握完全,就连招式都只算学会了不到一半,而且没有领悟最重要的“焚天枪炎”。 这得是宗师之后才掌握的心法,能激发焚天灭道枪真正的威力。 宗师之前学会招式只能说奠定基础,小打小闹,不及枪法真正威力万一。 等回去之后,谢渊就准备完全领悟焚天灭道枪七式以及心法,发挥这枪的全部威力。 不过前提是,顺利完成任务回去。 谢渊看着震惊之色退去的妙云,见她眼中波光闪烁,红唇轻启: “谢家主,你会这剑法,固然让妾身吃惊。凭借这手玄妙之剑,你或许能和我周旋一二。 “但是,这样的剑法,你能使多久呢?” 妙云声音轻柔,浓郁的紫光忽然不止出现在手上。 她的小腹有氤氲紫芒生出,很快就覆盖了她周身全部。 妙云微微浮空,透明轻纱飘荡,混身染着淡淡的紫芒,如同梦中的仙女来到现世。 而她的身上,更是散发出比之前更为强大的气息。 “既然谢家主给了妾身一个惊喜,那妾身自当回应。这副模样我可以支持许久,谢家主呢?若是只到一半就结束了,妾身会不满意的。” 妙云露出淡淡笑容。 秘法覆盖周身,她显然恢复了十分底气。 她冲着谢渊轻轻眨了眨眼,然后一个闪身,如同瞬移,直接出现在谢渊的后面! 谢渊已经有所准备,心法一动,又进入了奇妙的状态。 他头也不回,反手剑如行云如流水,刺向浮空的妙云小腹。 “咯咯~真是轻浮的公子哥儿。” 妙云轻笑一声,眼神一凝,双掌用力下拍。 嘭的一声,掌剑相交,谢渊感受到一股大力袭来,不由撤剑前踏,然后才转过身来。 他眼中映着那道浮空的紫色魅影,正面朝着她,朝着一侧滑步而去。 近乎同时,妙云望着谢渊,眼中光芒闪烁,同样朝着另一个方向踏去。 两人在房间里兜起圈子,彼此都展现了极致的速度,只等对方露出一丝破绽,就将施展闪电一击。 谢渊脚步忽然一顿,长剑陡然扬起,直刺妙云的心口。 浮光掠影剑的剑招看起来都是平平无奇,实际上速度和威力已经凝聚到了极致,只要露出一个破绽,那都是将敌人一剑洞穿。 妙云只是慢了一拍,就双手画了一个圆,凝聚成浓郁得近乎黑色的紫光,挡在这一剑之前。 房间内一静,长剑缓缓的刺入紫光之中,而后终于还是停住。 谢渊将威力全部灌注在这一剑之中,没有丝毫溢出。 不然凭两人交手的威力,这个客栈就要直接被毁了。 见这一剑无功而返,谢渊闪电般收剑,又绕着妙云转起来。 而妙云挡住谢渊的剑,不甘示弱,和谢渊维持着相同的距离,在这个极为宽大的客栈房间绕起圈。 只是刹那间两人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圈子,谢渊凭借着快上一丝的速度掌握着主动,连续出了数剑。 不过每一剑妙云都看在眼里,挡在手中,紫色光盾起了层层涟漪,然而浑厚的功力挡住谢渊并无问题。 就这样两人在极短时间内缠斗了数十个回合,谢渊目光微微一眯。 动用真本事的妙云,在他面前再也不是中了迟缓术那般迟钝了。 但谢渊并不畏惧,她再快,也还快不过自己去,只不过是差距已经缩小九成。 只是目前看来谢渊速度的优势极小,只占据着一丝优势,却暂时没有办法转换为胜势。 妙云明显凭借着极为浑厚的功力以逸待劳,想要消耗谢渊。 她轻柔的声音在客房内响起: “谢家主,你这样又能坚持多久呢?等会你要是慢下来了,妾身可就要不满意了。 “还不够,还不够,你得再快点呀。 “只是这般本事么?离让妾身服气还差得远呢。” 她微微气喘,似挑逗似威胁的声音一直钻入谢渊的耳朵,妄图分散他的精神。 谢渊不为所动,只不过的确感受到体内无论血气还是内息都在快速下滑。 顶尖功法的消耗是巨大的,而浮光掠影剑这样短时间爆发速度和威力的功法,消耗就更是数以倍计,哪怕大金河功也难以一直支撑。 阿依娜缩在房间最远的角落,一脸震撼的看着两人交手。 她虽然也在灶教合欢一脉修行过,但还不到宗师。 此时她看两人交手,在她眼中,完全就是一串残影不断飞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遍布整个房间之中,似乎无处不在、有无处分身。 剑光和紫芒并起,围绕着满屋残影,甚至由于速度太快频次太高,而成了稳固的光环。 这酒店房间在她眼里完全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阿依娜眼神有些恍惚。 妙云在合欢长老手下也是极有实力的宗师了,却没想到谢渊如此年轻,最多刚刚突破,竟然也和其不分高下,甚至好像还略有优势。 看他们交手的动静,明明威力极大、场面瑰丽,威力却又全部控制在三寸之地里,如同在云中踩钢丝,完全没有浪费一丝一毫,免得落入下风。 强大的宗师,都是这般实力吗? 阿依娜怔怔想着。 她的纤手攥着那帛纸,感觉渐渐发烫。 谢渊的动作稍微有些慢了。 激烈无比的战斗中,谢渊自领悟大金河功之后,头一回有些力竭之感。 他的速度面对妙云已经没有明显优势,而这一点自然被对手敏锐的捕捉。 妙云轻柔的笑声传出来: “谢家主要不成了呢。” 谢渊手中突得猛刺一剑,看对手挡下,淡淡道: “你又能坚持很久吗?你的秘法显然消耗也不小。” “肯定比你持久一些。这一仗,是妾身赢了呢。” 妙云吃吃笑道,随后声音又柔又沙: “但谢家主也很厉害了,妾身身上都有些见汗呢,纱衣都湿了……” 透过浓郁紫光,果然看得见她纱衣贴服身体,勾勒出让人血脉偾张的夸张弧线。 强大的宗师都是这样,足以说明她的消耗确实不小。 但相比谢渊,多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妙云功力自然优势极大。 她看着是妙龄女子,实际上年龄可不算太小,当谢渊的长辈是绰绰有余。 谢渊面色平静,忽而长剑一转,剑光大作。 他再度加速,猛地刺向妙云,将她周身笼罩在其中。 “呀!” 妙云一声惊呼,左躲右闪,看起来有些狼狈,又有些柔弱。 但是细看之下,却发现她身影闪烁间暗合法度,身姿曼妙,实则是游刃有余。 等谢渊这一轮爆发快剑势头稍弱,妙云一边飘退,一边掩嘴轻笑: “终究是个毛头小子,一下子就忍不住了。你这样冲刺,还不立马缴枪?怎么和姐姐再斗! “哎,可惜,妾身还没到、没到……” 妙云话音未落,看着谢渊,怔在原地。 只见谢渊手上一个扳指,突然散发着浓郁的血光,如同血色在白玉中扭转,煞是好看。 谢渊心神一动,引导着扳指里储存的庞大血气顺着手上经脉度入丹田,而后顷刻间在已经沸腾的功法运转下绕遍周身,刹那间就恢复了巅峰。 他扳指上的光芒收敛了下去,然而扳指赤色虽淡,却还有一股氤氲血气在缓缓游荡。 谢渊望着妙云,微笑道: “妙云姑娘,可惜什么?” 妙云脸色瞬间变得精彩。 这一幕她见过许多次,不过场景不大一样,一般是在床上。 那些不甘心的炉鼎们,常常在精元枯竭之后还不断的服药,就想在自己面前重整雄风。 其中不少人服了灵丹,就跟现在这一幕差不多! 她嘴角一扯,僵硬道: “没想到谢家主还有这一手……服饵算什么大丈夫?姐姐不喜欢。” “呵呵,我可不止有这一手。” 谢渊微微一笑,手上的扳指有意无意的亮了出来。 他趁妙云脸色变得沉凝,一瞬间就踏了出去,速度重归巅峰! 妙云见状,神色一变,勉强闪身避开。 她可没有谢渊手上那般能储存庞大血气的宝贝,光看她身上滚落的汗珠,就明白她的状态也大不如前。 谢渊在斗室内不断纵横,留下了一连串的残影。 而这一次,他看出机会,天幻术也随之用出,数道极速的幻影从不同的方向持剑杀向妙云,让她一时真假莫变。 本身就残影漫天,加上天幻术更加迷惑人眼,妙云一下看不清孰真孰假。 只是恍惚一瞬,她就凭借浑厚的功力和强横的神识看出来周围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那真的呢? 妙云瞬间心中爆发危机之感。 后腰似乎有一点锋锐之意,突然出现。 但哪怕以妙云的感知,妙云的速度,也只是刚刚察觉到,就已经感觉剑锋刺穿护体劲力,到了腰间。 “呀!” 一声高亢的尖叫响起,妙云身上紫芒大作,如同烈焰蒸腾。 客栈的天板直接爆开,露出天空。 她瞬间腾起,躲开了这一剑,避免了长剑穿身之祸。 但这一剑还是自她后腰向下,已经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 锋锐剑气在伤口肆虐,仍然撕裂着血肉,让鲜血一股一股的溢出。 啪啦。 一摊鲜血从她的伤口顺着无比笔直曼妙的惊人长腿落下,落到了客栈的地上,染出一摊触目惊心的红。 妙云脸色煞白,不只是受了重伤,她每一次尖叫爆发都是调动的自身积累,加上之前的消耗,此时已经状态极差。 她恨恨凌空看了谢渊一眼,再也不复清冷淡定的调笑,手一招便揽过阿依娜,而后瞬间划过一道紫色长虹,向远方掠去。 谢渊看着远去的妙云,抖落长剑上的鲜血,没有去追。 他面色颇为凝重。 虽然胜过妙云,但是谢渊胜得并不算轻松。 此人的修为显然不是卢老三或者秦川可以比拟的,甚至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强得多,让他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消耗极大。 谢渊靠着谢氏家主扳指补充了庞大血气,但是内息的消耗一点不小,状态并不完整。 若是强行追上,不说还有没有其他的援军、敌手来干扰,真要想将强大的妙云置之死地,恐怕她的临死反扑会让他极为危险。 这边的大战虽然波及不广,但是早就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听着周围已经闹起来的喧哗,还有远处隐隐的强者窥伺,谢渊身形一暗,迅速离开了此地。 顺着官道东去一百里,谢渊又回到了西漠之中,才在一个隐蔽的沙丘之后露出身形。 他皱眉看着身上几处肌肤里的莹莹紫意,确认这没有追踪效果,然后用大金河功不断冲刷蒸腾,才将其慢慢去除。 只不过去除之后,相应的肌肤血肉都有枯萎坏死的迹象,血脉不畅内息不通,对他来说都不算轻伤。 “不知不觉都着了道,要是再拖久一点,恐怕就积重难返。” 涂了些灵药,感觉着极为缓慢的好转,谢渊有些严肃。 这妙云的确不是好相与的。 还好自己技高一筹。 他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微微颔首。 谢氏家主的扳指并不只是个象征,同样也是极为强大的法宝。 他之前没有太多用得上的时候,但是真正到了宗师之后,其威力才完全发挥出来。 宗师级别的血气也能储存,而且因为血气更强品质更高,储存的更为长久,容量还极大!这本就该是给宗师用的。 谢渊提前贮存的量可以给他补充两次,但这甚至都不是扳指的极限,只是两次也差不多够了。 再多还要时时补充,而且内息也不见得够用。 浮光掠影剑的消耗极大,特别是对这个境界来说。 哪怕是剑宗之上,都有相匹配的有形无质剑。 但是谢渊的扳指虽然没有那般强大,本身附带的能力远不及有形无质剑,可是储存血气的效果对他现在来说已经绰绰有余,随便挥霍! 故而哪怕刚刚掌握浮光掠影剑,谢渊也可以毫不吝啬的一顿使。 只是如此功法,如此宝贝,谢渊也只是堪堪击败了那妙云而已。 妙云功力雄浑,传承不俗,身法和玄功都十分厉害。 谢渊刚刚突破宗师,对上这等宗师,境界倒又成弱项。 好在一身顶尖功法,配上可以补充血气的扳指,让他足以和积累比自己多得多的宗师交手,击退了那妙云。 合欢长老的势力的确雄厚,前有八玄女,后有妙云。 她手下的宗师便是如此强大,而且可以想象的是,妙云绝对还不是她手底下最强的。 被这样的人盯上,谢渊有些头疼。 他皱眉思索道: “身份暴露,被盯上了。或许,该回去了。” 谢渊取出那个锦盒,又仔细的检查过数遍,然后打开盒子一看。 透明的瓣泛着红色,中间的蕊散发淡淡金光,美轮美奂。 他将盒子盖上,至少收获了此行目标的一半。 然后药方并不是多一份灵药便有多一份的效果。 而是若不凑齐,那少一件灵药和一件都没有同样的制不了成药,效果为零。 若是现在撤退,不知多久才能有金色曼陀罗的消息,而有了消息又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到手。 现在灶教已经发现了他的目标,而王家显然也已洞悉,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 若是不趁现在各方反应还不激烈,迅速的取得灵药,或许谢奕要很久很久以后才有办法获得治疗。 谢渊陷入沉吟。只是继续下去,的确会有危险。 王家看起来手倒是没有伸到西域来这么长,但是这边可是灶教的老家。 合欢长老一脉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多半也洞察了自己的目的。 继续深入的话,那个馋自己身子的老妖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身份若是暴露,西域各国、各大势力肯定不会对中原的大家主有什么好脸色。 哪怕不是联合追杀,也是看到了能绊一脚就绊一脚。 理智而论,现在离开是最好的。 只是…… 想到躺在床上不知明天生死的谢奕,想到几乎寸步不离照顾谢奕的同时、还要帮自己管理族务的崔萍君,想到成长了许多、终日刻苦修行的大姑娘谢灵韵,想到谢家现在面临的困境…… 最后再想到,谢奕救出自己性命,带自己回族,族中资源予取予求,甚至连家主之位都交给了自己…… 谢渊摩挲着今天又帮了自己大忙的家主扳指,吐了口气。 这份恩情,哪怕谢奕曾说过既不谢他、亦不求报,也不能不报。 正因为是一家人,哪怕没有这些,谢渊也不能不想办法治好他。 没到绝境,还不急放弃。 “其实针对我的并不是灶教,而只是合欢长老一脉而已。 “圣女肯定不会针对我,她都懒得管我来这干嘛。而那神秘的教主……似乎对我也没恶意,至少不会派人来追杀。 “那么实际上就是合欢长老,最多再加一个姬家——也就是姬轩自己,我跟姬家也没什么仇怨。 “而有丈母娘的威慑在,无论是合欢长老还是姬家,肯定不会派高阶宗师这等级的人过来。一个妙云说不得还是藏着掖着的。合欢长老再强,手下的宗师就那么多,不可能全部派来,丈母娘总得帮一手吧? “那么大概率而论,可能这边暂时就只有妙云在追杀我了。” 谢渊点点头,一时感觉情况没那么差: “往坏了想,可能姬轩还会追过来,而妙云吃了次亏,第二次就有准备。那么就是变强的妙云和姬轩联手来找我……” 他闭目沉思一会儿: “或者更坏一点,再加一个高手,三名宗师。” 谢渊衡量片刻,露出坚定的神色: “不是不能打。” 他还有不灭金钟罩护身,还有天幻术天隐术周旋,即使这种情况,都不是完全的死局。 那么可以一行。 谢渊思索着: “卢老三的身份应当还没有暴露,我靠着这个身份混入黄金国,去往天空园一探,若能拿到金色曼陀罗,就迅速撤退。” 他思来想去,觉得没有太大问题。 或许会有风险,但是衡量过后,他觉得值得一试。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不知多久才能治疗谢奕,或许甚至再也没机会,或许谢奕的病情突然恶化,那么谢渊将一辈子都会后悔。 谢渊下定决心,身躯一阵变化,变得更肥壮更粗犷,满脸钢针般的络腮胡子,还有几条刀疤,正是卢老三。 这是直接从卢老三身上窃运级别的天隐术,特别是他手刃卢老三,正常情况不会暴露。 他感受了一下,正要出发,忽然心头一动,仿佛身上的幕罩被几根丝线扯动。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几根丝线自己突然就断了。 谢渊眉头微皱,但是仔细感受过去,发现身上一片轻灵,没有任何被人窥探的感觉。 或许有人想要卜算自己失败了……大成的天隐术不是那么好窥探的。 谢渊估摸着是妙云,估计她这一下都不好受,咧了咧嘴,身形陡然从原地消失。 龟兹国,王宫,密室。 “啊!” 妙云惨叫一声,紧闭双眼,两道血线已经流下。 “怎么会……” 她喃喃道,声音还止不住的颤抖。 旁边的阿依娜看着面前的硕大水晶球,一脸迷茫。 刚刚妙云不还说进展很顺利么? 凭借着龟兹国王宫的镇国之宝——气运占卜水晶,龟兹国过去无数次押对了宝,化险为夷,这才能凭借一介小国之身,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左右逢源。 妙云凭借和阿依娜的渊源,来这密室里借用气运占卜水晶,就要测算谢渊的位置。 本来一切顺利,两人似乎都隐约看到了谢渊的模样,下一刻似乎就可以抓住他。 结果,一朵幽暗的莲突然出现在水晶球里,代替了谢渊的身体。 她们还隐约听见了一声清冷的怒哼,而后水晶球骤然暗淡下去,主持占卜的妙云招受反噬,伤上加伤。 阿依娜看着重伤的妙云,低声道: “看来他背后还有高人。” “废话!” 妙云恨恨道。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次占卜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了。 身具灶教合欢一脉的上古传承,妙云自己实力又不俗,秘法更是极为擅长。 这样的底蕴,再配合龟兹国的镇国之宝气运占卜水晶来推算谢渊,结果一下就被人察觉,瞬间反击,隔空重伤。 这还是有气运占卜水晶,要是没有,后果更不堪设想。 妙云有些后怕,同时暗暗心惊,这到底是何方高人? 她不敢再在这方面对谢渊下手,只得皱眉一会儿,叹道: “我得向长老申请一件宝贝。” 阿依娜问道: “不能再叫援军么?” 妙云瞟了她一眼,淡然道: “再有人来,就该惹到真正不该惹的人了。我持着宝贝,那便够了,谢渊也没多强。” 见阿依娜不语,妙云自己也觉得不是十分有说服力,略微恼道: “罢了,他虽然强,我不怵他!” 她这话说得有些色厉内荏,更显得她才是境界低微的那一个一般。 略微思索片刻,妙云嗯了一声: “但是也可以再找个人来。我知道还有一个对他也极为感兴趣,叫他来和我联手,也更好揪出谢渊,当万无一失了……” 她思索一会儿,慢慢点头,确定了计划。 随后妙云望着阿依娜,淡然道: “你如果诚心拜入门下,哪还只这点实力?” 阿依娜抿着嘴唇,只是道: “如此便好,阿依娜已蒙长老照顾,不奢求更多。” “随你。” 妙云摇了摇头,也不管她。 但以两人的实力差距,她对阿依娜倒是颇为客气,显然不会单单是因为一个龟兹国公主的身份。 阿依娜望着那个暗淡下去的水晶球,上面倒映着她无比曼妙的影子,静静伫立。 从龟兹国继续往西,穿过大食、高昌、楼兰、车师、阿马提,再是一众大小西域国家与部落。 谢渊终于来到了西域的中心。 黄金城。 曾经的黄金城是远古时期强大的西域帝国黄金王朝的都城。 那时的西域完全统一,帝国铁骑北上草原,南渡重洋,西至世界之极,东至中原长城。 那时的中原王朝甚至都笼罩在帝国的兵锋阴影下,实力相差极为悬殊。 不过如此强大的帝国,在连续修建了天空园和巴别塔之后分崩离析。 自那之后不知多少万年,西域从来没有真正统一过,对中原的威胁已经并不大。 而现在就更是衰落非常,连本土的大势力都一一出走,去往了传说中的天地中心。 但第一次看到黄金城的谢渊,并没有觉得这里是贫瘠的。 恰恰相反,看着那绵延不知多远、统一涂成金色的房屋,阳光下整座城市都在熠熠生辉,如同昔日的帝国重现,谢渊的震撼和第一次到了大离圣京之时差相仿佛。 “只论城池规模,以及这里的人口,怕是并不输大离圣京了。” 这么庞大的规模,这么多的人口,聚集整个西域的精英,这里会缺少强者吗? 谢渊暗自想着,微微警惕。 哪怕一路在西域各国看了好多盛景,见识涨了不少,黄金城依然给了他冲击。 特别是城中心那个山坡上那个半真实、半虚幻的高耸层叠的园。 其瑰丽盛大,让谢渊感觉亲眼见证了神话传说。 谢渊站在城外的山坡遥望城内,遥望天空园,低声道: “看起来已经开了。不知里面到底有没有金色曼陀罗?” 谢渊扶了扶宽大的斗笠,正了一下背后的斩马刀,慢慢的往那一片金色的国度走去。 交钱入城,谢渊发现守城的竟然都是喇嘛,身着大金刚寺的服饰。 他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瞧,进城之后,发现沿街不少僧兵巡逻,尽皆是大金刚寺的人。 而整座城市,香火缭绕,家家户户几乎都是信徒,透过门窗便能望见里面摆着的佛像,不时见到有人互相合十行礼,打着招呼。 街道两旁更是有首尾相接、长得望不见尽头的队伍在磕长头,朝着天空园的方向,甚至长街两旁是两条专门修出来磕长头的石板路。 谢渊知道,天空园的旁边,就是大金刚寺的地址。 望着两旁繁华的商业里,每隔两间就是售卖佛门用品的商铺,而且生意还络绎不绝,谢渊第一次见到彻彻底底的佛城。 “地上佛国……” 谢渊暗暗念叨一句,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只是低头继续往前走着。 找了个客栈住下,谢渊在大厅里点上几碟吃的,然后看着那个自己剃成光头、表情却精明伶俐无比的西域相貌和尚小二,微一沉默,问道: “小师傅,最近黄金城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值得关注的事情?嗨,客官,问我您就问对人了。” 虽然是西方佛国的小二,但是神态和中原的小二没什么差别。 甚至谢渊都要从那语气里听出一个地道。 “黄金城的每一件事自然都是大事,但是最近的么,就是天空园的开放了。” 小二上下嘴皮快速翻飞: “时隔三年,大金刚寺的高僧们就决定再度开放天空园,据说是因为里面的长势极好,三年便催生出不少灵宝! “说是再过十日,便要广开园之门,请有入场券的高手们进去游览。 “嗨,那现在流通的入场券都抢疯了,一张张都拍出了天价,但有的人刚刚拿得,后脚就被人围杀…… “前天东三巷子那儿,就死了名宗师,是高昌国的。 “大家都传这次开放之后,大金刚寺有意封闭至少五年,让其蕴养更宝贝的灵物。五年时光,对咱普通人来说虽然长,对宗师来说,却是可长可短! “修为停滞的五年也就那样,可是天资绝佳、修为勇猛精进的,五年可耽误多少事?故而这次的争夺啊,那叫一个激烈!” 谢渊想听的就是这个,故而连连点头。 不过他也知道直接问可能会引起人的注意,所以就委婉一下。 十日之后就开放么…… 谢渊微微点头,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这么激烈么?不知道这次有些什么高手?” 小二一下兴致更高,扳起手指头数道: “东从西漠,西从极地,南从重洋,北从草原,全都有高手来!没想到吧,天下高手近乎都来了! “最远的比如听说西漠就有大马匪头子费尽周折搞到入场券,不远万里来黄金城膜拜。” 谢渊没想到第一个就被点到了卢老三,不由兴致勃勃的继续听: “不过越是东边的人越弱,中原全是懦夫聚集之地,而西漠离中原那么近,肯定也不怎么样。那马匪头子估计也就是个凑数的。” 谢渊默然,点头道: “还有吗?” “还有几大国家的将军啊,门主啊,国师啊,高手啊,都是有的。比如咱黄金城的……哎,咳咳,嗓子有点干了。” 小二忽然装模作样起来。 谢渊微微一笑,反手给了个金叶子过去: “拿去买点热水喝。” 那小二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双手接过: “哎呀,这位客官,太大气了,太大气了!您想听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渊微笑道: “我喜欢听高手故事,特别是这次能来的,和厉害的。” “明白,明白!问我您就是问对人了!” 小二拍拍胸脯,这次开始认真扳手指头: “这次已经到了黄金城的最出名的有好几个。 “第一个就是黄金城本地的穆博宗师!他可是大金刚寺去年组织的黄金城比武第一,得了明王点头赞赏,极为厉害; “有车师国灵咒门的阿辛门主。他虽然老了,但是实力一直极强,震慑周围几国。这次据说是来找延寿药的。 “还有大食国的耶律楚王子,据说他需要一件灵物来突破到更高的境界,什么天桥宗师的……咱也不是很懂,只知道境界很高,高得像在天上搭桥! “还有……” 谢渊听了好几个强悍的名字,哪怕连他都有所耳闻,不由有些凝重。 这些宗师都是整个西域赫赫有名的,没想到这次来的这么齐。 看起来天空园将要关闭至少五年的小道消息不是空穴来风,许多有需求或者哪怕暂时没需求的宗师,都来到此间。 谢渊听了一会儿,问道: “这天空园如此厉害,那些真正的高手——比如什么天上搭桥宗师,他们不去吗?” “你说那些大人物,甚至明王大人这一级的吗?” 小二愣了一下,露出好笑的表情: “客官,您觉着他们需要等到开放之后用入场券再进去吗? “这些规矩啊,不是给他们的。 “所以这么多宗师大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去,更进一步呢! “明明在我们看来已经是天大的人物,却还要抛头颅洒热血的……享清福不好吗? “小的以前也不懂,后来也是听客官们说了才知道。 “宗师之上,还有宗师,比如大金刚寺的高僧们! “那些大人物才真正的威风,谁能进天空园谁不能进,都是他们说了算呢! “普通的宗师算什么?在活佛、明王眼中,跟我们一样! “好东西都握在少数人手里,谁不想当少数人呢?哪怕宗师大人们也一样。所以他们还得一直往前走,回不了头啊!” 小二连连感叹,说起些高阶宗师之时,他都忍不住挺起胸膛,与有荣焉又十分敬畏的模样。 不过他旋即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言,收敛表情,周围看了一眼,见这里在大厅一角,比较僻静,他才松了口气,笑道: “客官,呵呵,小的说的太多了,有些话不该说的。还是看着您大气,这才跟您说,和别人我才不说呢! “诶,谢谢客官,谢谢客官! “您吃好喝好,我不打扰了!” 他接过谢渊给的又一片金叶子兴高采烈的走了。 谢渊一边慢悠悠的吃菜,一边静静思索。 这次的高手有些多啊,都是为了寻找灵药、增进修为、更进一步的。 虽然没有通了天之桥的宗师,但是恐怕不乏妙云这等级的高手。 想要顺利夺宝不太容易。 不管是金色曼陀罗,还是对他也有助益的宝药。 不过若是混战么…… 混乱之中自有机会。 谢渊眼中精光一闪。 他在这客栈住下,足不出户,静静调整状态,等待着十日之后。 在距离客栈并不远的地方。 一处能直接望到天空园和大金刚寺的酒楼之上。 宽袍大袖的披发男子和罩上斗篷的妖娆身影坐在窗边吃饭,望着那半真实半虚幻的广阔园。 “他应该会在这里来。” 男子淡淡道,随后转过头: “到时候,你不要出手。我先把他一对一击败,然后他再随便你怎么处置都行。” 斗篷下响起一声轻笑,妙云柔美的嗓音传了出来: “全听姬公子安排。” 另一处城门。 一名行者打扮的年轻女子走进了黄金城,背后负着高高的长条包裹。 虽然她看起来面容普通,但是莫名散发着明丽的气质。 让人忍不住看了两眼,见其普通相貌之后又转回了头。 然后又忍不住看两眼。 颇为奇怪。 年轻女子进了城门,看着广袤奇异的城景眼睛发光,十分新奇开心: “就得行万里路!天天住在宅子里也无甚趣味。 “只是……这里这么大的吗?” 她看着这么庞大的城池,显然也没预料到。 “……糟了,该怎么找到他呢?” 女子陷入了沉思。(本章完) 第328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十日之后。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黄金城中,处处皆是金色的整座城池在一瞬间便金光大作,熠熠生辉,照耀天地。 如同西方同时升起的金色太阳,又像是揭开黑夜的地上佛国。 城中心的那个山丘之前,也就是天空园的脚下,已经聚满了人,同时沐浴着金光。 谢渊仍为黄金城的日出奇景而感叹,但他来不及欣赏天地同辉的景象,面前的巨型园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等真正走到了天空园之下,才知道什么叫做奇观,也才明白为何黄金王朝会因为这奇观崩塌。 黄金城正中心的这座山丘不算太高,大概刚过百丈,正是大多数有山的城市适宜登高的去处。 但是当整座山丘都被改造成一个园时,这山丘就看起来震撼得多了。 从山丘缓坡开始到山顶之上,联绵的园、宫殿、回廊一直修了上去,占据了整个山丘,一共不只修了几十层。 最低一层是一个巨型的殿堂,里面已经摆满了珍奇的卉灵植; 而第一层往上,层层叠叠,如同梯田,全是精美的建筑与雕像,园与宫殿,每一层都被各色灵植占满,直到山丘最高处。 郁郁葱葱的生机几乎满溢了出来,淡淡的雾气弥漫在山野之中,如同仙境。 从山脚下望去,各色植被、各色园似乎一直绵延到了天上,天空园由此得名。 正值初升的金乌照耀着巨大的天空园,照耀着园脚下的大金刚寺,照耀着大金刚寺里露天的金刚圣像,让怒目金刚像显得无比神圣庄严,却又在满山卉植被下衬得多了几分慈和。 这奇景让不少第一次来这的武者呆滞,皆是仰头看着,久久难以忘怀。 咚—— 悠扬的钟声响起,大金刚寺的寺门缓缓洞开,一名肥头大耳的壮喇嘛走了出来,一手拿着念珠,一手竖掌: “无量光佛!各位施主,欢迎来大金刚寺,来到天空园!请随本座进来吧。” 谢渊看着那个有些面熟的喇嘛,眼神微微一凝,结果没想到那名喇嘛直接把眼神望了过来。 谢渊心中一凛,连忙和周围的人一样低头行礼,口中念道: “参见明王。” 明王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笑呵呵的招呼着当先进寺的几名宗师跟着他一起往里走。 谢渊认出其中几人,有大食国王子耶律楚,有灵咒门门主阿辛,还有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宗师,这才能走在前面。 等在寺门前的武者随后一一入内,在路过高大宏伟的寺门时将手中的入场券交给看门的喇嘛查验,方才一一通过。 门前聚集的武者并不少,除了手持金色入场券的宗师们,还有为数不少的气血蜕变境武者,他们拿的则是银色的入场券。 大金刚寺起的笼络人心、建立佛国的心思,那放入的这些身为修行界中流砥柱的蜕变境武者们自然为数不少。 以后这些人中出不知多少宗师,都得想起是从大金刚寺里进得天空园,得了许多收获。 谢渊站在最前面那些人的角落里,并不起眼。 但是他手中的金色入场券还是惹得后面大批气血蜕变境的武者们艳羡和敬畏,自觉的排在了他的后面。 宗师不管在哪里都是值得敬重的。 不管实力如何,出不出名,对这些蜕变境的武者来说,那都是大人物。 谢渊拖在宗师们的最后面跟随入寺。 而后不知有意的还是故意的,他们的行进轨迹在大金刚寺里绕了一圈,路过了那高大的金刚怒目金身像,感受着大金刚寺的宏大和威严,才从侧边来到一处守卫森严的大铁门。 这铁门看着有些年头了,其上锈迹斑斑,青苔累累。 这就是天空园的大门。 可若是天空园时期的门安稳传到现在,那这般古老痕迹一点也不算什么,能立住就是奇迹。 果然,谢渊定睛看去,看似普通的铁门上暗光流转,不是凡物。 明王立在大门前,转身看着面前的宗师和后面的那些蜕变境武者,呵呵笑着,嗓音洪亮: “这里就是万年前黄金王朝所建立的天空园。里面历经万年蕴养,灵气充裕,灵植遍地,望诸君进去大有收获。” 他双手连续结印,道道奇异光芒飞向大铁门。 而后大铁门轻轻震动,上面的封禁消失,自己缓缓打开了来。 明明是透风的栅栏门,却仿佛拦住了里面的所有,只是一打开,浓郁至极的灵气和灵植的芬芳就涌了出来。 “诸位,请吧。” 明王露着微笑,站到一边,伸手请众人进去。 最先的几名宗师都露出迫不及待的神色。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眼神深处都流露出忌惮,知道这次最大的竞争者都在其中。 一身白袍、头缠白巾的王子微微一笑,当先踏步: “本王子就先行一步了。” 他一个闪身跨过了大铁门的界限,而后突兀的消失不见。 “在那里!” 后面有人眼尖,抬手一指,发现半山腰的一层园,竟然多了一名白袍身影,正是耶律楚! 众人这才发现大门之间如有水波荡漾,奇异的符文又黯淡了下去。 旁边几名宗师眼光一闪,同时跨入其中,而后各自消失不见。 遥遥望去,半山腰的那几层多了数个人影。 宗师们鱼贯而入,直到谢渊。 他望了一眼这个大门,而后又遥望半山的园,迈出了步子。 下一刻,谢渊自然而然的踏足一处小型的喷泉水池旁边。 他顿了一下,往下望去,发现大门处只有小小的一群人影。 “这奇妙法阵,传送起来竟然都没什么感觉。要不是我现在具备神识,甚至都不觉得是被传送了。” 相比曾经感受过的几次传送经历,这一个显得云淡风轻多了。 不愧是上古时期的强大王朝。 谢渊稍微看了片刻,发现后面的气血蜕变境进来之后,都传送到了下半山的平台里,微微点头。 这漫山的园灵植自然有分级,越是上面越是稀有珍贵,而越下面的虽然基础,但是宫殿广大,量也更大的多。 传送大门自动将宗师上下的武者们分了层,还挺智能。 大金刚寺虽然是这里的实际掌控者,对这里的探索却没有任何限制。 哪怕蜕变境的武者想办法爬上来,或者宗师们下去扫货都是可以的。 但是前者或有胆大包天的人冒险,后者却全无必要。 宗师们进来,自然是瞄着越高峰、越宝贵的那些天材地宝,希冀能够获得自己突破境界所需的东西。 理论上讲,大金刚寺是邀请人进来游览,自由探索。 武者们和平共处也罢,携手开发也罢,互利共赢也罢,龙争虎斗、巧取豪夺、大打出手也罢。 不管怎样他们都不管,只要不是故意损坏这里如放火烧山,哪怕波及了灵植他们都不介意,因为这里旺盛的生机会慢慢自动修复。 而至于宫殿建筑,园雕像,这些东西历经万年完好如初,宗师们的交手还真轻易奈何不得。 但虽然大家各找各的也是可行,实际上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血流成河。 因为没有规则,那就只有最原始的规则了。 何况这里地方虽大,真正顶尖的宝贝还是有限。 而宗师们想要的,往往就是那些。 更何况这一次,来的人尤其的多。 竞争会有多么激烈,可想而知。 谢渊站在这一层的边缘,远远又望了一眼山外。 山中飘荡着似有似无的雾气,黄金城看起来略微有些模糊。 谢渊感觉这里的空间果然有些奇异,既似还在黄金城,又像进了秘境,仿佛在某种交界地。 他感受了一下,一身实力都完好如初。 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直接腾空而起,直上山顶,去那最高最珍贵的园。 不过…… “啊——” 一声长长的惨叫响了起来。 谢渊低头看去。 发现是一名三变境的武者站在他下面不远的地方,似乎想要腾跃而起,纵到上半山的园而来。 看起来他已经连续跃过几层,本来都没有意外。 但是在这一层,他跃起之后,突然被数根藤蔓极速射出,牢牢捆住。 能通过各种方法夺得入场券的三变境高手自然不俗,然而在藤蔓捆绑之下,他虽然不断挣扎,不断扯断藤蔓,周围的藤蔓却越缠越多。 他渐渐被淹没在绿色的藤蔓海洋里,就像掉入了蛇窟,惨叫越来越低,终于没了声息。 一股血色从藤蔓中浸出,而后很快浸入藤蔓表皮,顺着那些藤蔓往根部流去。 浸了血的藤蔓肉眼可见的变粗了几分,扭动的速度也更快了。 几根藤蔓腾了起来,似乎意犹未尽,四处寻找,很快看到了立在更上几层边缘的谢渊。 这个距离并不远。 不过那几根藤蔓如同触手般舞动一会儿,就慢慢缩了回去,也不知是畏惧谢渊的宗师气息,还是不敢越界。 天空园的植物,并不是任君采撷的。 若是敢于腾空上山,这名武者的结局就是下场,并且只是下场之一。 经过万年的发展,这天空园大概和最先的仙台瑶池般胜景也已有所不同。 不管是成为整片山丘奇怪植物的靶子,还是其他宗师们的靶子,都不是谢渊愿意的。 “金色曼陀罗,如果有的话,应该也在最上面几层。” 谢渊仰头默默数了数,半山上去不算远,如果没有其他人或者异植阻拦的话。 嘭。 他一脚踩爆从水池边缘无声无息攀爬过来的一根藤蔓,绿色的汁液沾满了靴底。 谢渊在池沿上蹭了两下,扶了扶背后百变玄兵化作的斩马刀,往这一层园里面走去。 “曼殊沙华……” 还没走出多远,谢渊看着面前层叠瓣展开,中间发光蕊伸出的梦幻朵,挑了挑眉。 虽然瓣红色已深,近乎凋零,比不上盛开正好的,更比不得新生的曼殊沙华。 但是这么快就见到这样的灵,还是让谢渊对这里的丰饶程度有了认知。 他想了想,没有去动这朵曼殊沙华。 虽然曼殊沙华入药对血气大有助益,甚至还能略微增强神识,但这朵的品相一般,而路还很长。 苍白骨藤……紫面……地龙血草…… 谢渊在这一层的园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样堪称地宝的灵植。 有些东西甚至外界难寻,有些甚至生啃都能增进修为,只是需要消化提炼。 这地方真是了不得,简直是全面加强版的天云圃。 谢渊有些感叹。 哪怕谢家的根本天云圃,和这里比也相形见绌了不止一个档次。 当然,天云圃的优点就是十分安稳,完全在掌控之中;而这里谢渊还没上一层,就已经斩断藤蔓十根,推倒怪树一株。 但谢渊没有忘记自己的首要目标,步履不停的朝着深处的楼梯走去。 这里的东西虽然不错,还不值得现在的谢渊流连。 连续上了两层,又走了一会儿,谢渊忽然听到了打斗声。 他已经进入天隐术的状态之中,本不欲多事,然而那两名战斗的宗师就挡在楼梯之前。 谢渊眉头一皱,认出这两人是两名颇具实力的西域宗师。 一个是车师国的将军,似乎是跟随那灵咒门主阿辛而来; 他身躯雄壮,大刀每一斩都如同雷落,带起道道风雷之音。 他的对手是从南洋群岛来的部落高手,看起来浑身黢黑,瘦小干瘪,身躯却灵动无比,面对车师国将军分毫不落下风,手中的短矛偶尔如同毒蛇探出,还让敌人手忙脚乱。 车师国将军左手拿着一颗金色的果子,不断的散发着金光,而那部落宗师就是瞄着那果子,不断去抢。 看来是极好的宝贝都不愿意松手。 谢渊看了片刻,见两人顷刻间分不出高低,却牢牢占据着上去的通道,不由暗自摇头,退了开去。 “既然上不得,来都来了,在这里先转一圈。” 他迅速的掠过这一层的园和宫殿,见到了诸多灵药,品质比下面几层略高一些。 但是仍不足以让谢渊心动,天云圃也能培育这一层次的宝贝。 突然,谢渊的眼角瞥到一点金光。 他瞬间脚步一顿,睁大眼睛冲了过去。 他对金光十分敏感。 一颗品相极好、通体土黄色的小树立在路边,树冠深处散发着非常微弱的光芒,掩盖在同样土黄色的叶子里极容易忽略。 谢渊看了一下,却有些失望。 显然这并不是金色曼陀罗。 但是看起来……这和刚刚两人争夺的金果一模一样? 谢渊挑了挑眉,心头微动,伸手进入树冠里去摘。 嘶! 树冠里一道暗影突然动了一下,如电般弹出,猛地咬了谢渊一口。 是一条和小树同色的蛇。 那蛇头极尖,状如三角,双眼血红,狠狠咬在谢渊的手腕上。 不过下一刻,那蛇就嘶嘶乱叫,身躯扭成一团,掉下了小树。 两颗长长的毒牙,已经被崩断。 这天空园生机虽然浓郁,但是动物极少。 但凡活物,很容易就成为灵植们的养料。 而没有被榨取干净的那些,可想而知,恐怕比那些异植更加危险。 这蛇和小树同为黄色,是共生关系,连谢渊都没有发觉。 但谢渊的手臂却也是差不多的颜色,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看起来这条毒蛇也没发现。 他不为所动,将果子一把摘下,手缩了回来,毫发无损。 瞥了眼地上狂扭的毒蛇,谢渊轻轻一脚将它踢飞,看着它远远飞出了这一层,掉了下去。 “啊!” 片刻后,下面远远传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谢渊沉默一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他已经是如今实力,而且这剧毒之物根本伤不了他。 但是看着那扭成一团的蛇他还是有些恶心,不小心就是一个高空抛物。 这样不好。 谢渊默念一声抱歉,然后看向手中的果子。 通体金黄,触感略微坚硬,不只是发着金光,握在手中还微微发热。 这果子,似乎蕴含着浓郁的生机。 谢渊喉头一动,很有直接吞服的欲望。 但他没有妄动,准备先收起来,忽然身体微顿。 打斗声突然停了。 谢渊瞬间回头,看着一道白影从殿内掠出,走到了外面的露台园,看向自己。 “真是凑巧。” 白巾白袍、面上留着大胡子的大食国王子耶律楚哈哈一笑,摊开了双手,似乎在打招呼。 只不过他的两只手上,分别提着一个人头。 一个是车迟国的将军,一个是南洋部落宗师。 就这打斗停止的几息时间,两名在谢渊看来实力也不算弱的宗师,就已经头悬耶律楚之手。 被毒蛇噬咬、摘取果子的这片刻间,谢渊退出了天隐术,就这片刻,耶律楚就来了。 谢渊颇为严肃的将果子揣好,手摸向了背上的斩马刀。 耶律楚看着他的动作,笑容忽然收敛,眉头蹙起: “你竟敢跟我动手?” 他两手一摆,将两颗人头丢到了谢渊面前。 人头咕噜噜的转了过来,正好一齐望着谢渊。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谢渊直接取下斩马刀,目光颇显凝重。 耶律楚见状,重重哼了一声,面色冷峻道: “卢老三,你真是养不熟的狗。枉我助你成为蓝水绿洲一言九鼎的头领,现在你居然敢以下犯上!” 谢渊闻言,顿时愣了一下。 他是知道卢老三有大食国的贵人相助,但是几封书信间并没有留名。 而他虽然是全部发挥了天隐术的威能,借了卢老三的气运,但是东鳞西爪的记忆中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结果就是这耶律楚? 谢渊沉吟一下,慢慢收起了刀: “王子殿下恕罪,实在是你提着两个人头太过威风,在下一时情难自已。” 耶律楚对他的态度并不十分满意,重重哼了一声,伸手道: “拿来。” “什么?” 谢渊皱眉道。 耶律楚大喝一声: “还要我说?金光果拿来,本王子就饶你不敬之罪!” 金光果? 原来此物是金光果。 谢渊之前虽没见过,却听过这个名字。 此果乃西域特产的天材地宝,食之可生精气血,可增智慧光,也就是神识。能直接增强神识、提高修为的天材地宝,自然极为宝贵。 据说西域基本也已绝迹,偶有出产,原来就是这里。 谢渊看着他手中才夺得的金光果,面色微微沉凝。 只是犹豫一瞬,他就感受到了极为森冷的目光,如同在看死人。 心念电转间,谢渊将果子抛了过去,拱手道: “在下自当将此果献给王子。” 大食国的王子和西漠马匪头领之间,自然隔着鸿沟。 哪怕都是宗师,卢老三的实力也离这耶律楚极为遥远。 耶律楚自小是西域极富盛名的修行天才,成长路上近乎无敌手,年纪轻轻就突破宗师。 在强大的大食国里,耶律楚也是地位极高,是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那名王子,尊贵无比。 他现在还不到四十岁,修为已经深不可测,据说进来是为寻找打开天之桥的机遇。 谢渊才入内没多久,金色曼陀罗还没消息,不愿为金光果和这样的高手起冲突,影响后面探索。 哪怕金光果对他修为有益,谢渊还是以金色曼陀罗为最。 耶律楚接过金光果,面色稍缓,淡淡哼了一声: “本来你若老实点,这果子送你也就罢了,本王子倒没这么小气。” 谢渊自然不信他装模作样,只是低头拱手道: “还望王子殿下恕罪。” 耶律楚见他服软,这才摆了摆手,表明不在意。 谢渊见状,慢慢退开两步,就准备绕开他前行。 “站住。” 耶律楚的声音忽然传来。 谢渊看过去,见这名白袍王子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本王子什么时候准许你走了?” 谢渊面色沉凝: “王子殿下的意思是?” 耶律楚昂着头,慢慢道: “你就跟着我,替我探路。有什么收获,我点头了你才能拿。” 他下巴抬高,睨着谢渊,极为不屑道: “马队本来就是我给你的,给你点甜头就不错了。你拖拖拉拉不答应就罢,竟然还自己偷摸来这天空园! “你,想做什么?” 见谢渊沉默,耶律楚冷笑道: “哼,你那点心思,谁不明白?愚蠢的马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本来你老实点,我也不跟你计较。偏偏你还胆敢不服气……若不是看你还有用,你刚刚拔刀的那只手,我已经给你折了! “滚过来,跟在我后面!我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今日我若顺利,还能分你点汤喝。不然,你就留在这当肥料吧。” 谢渊低下头,拱手道: “是,王子殿下。” 他老老实实跟在耶律楚的后面。 并没有抬头露出什么异样的眼神。 耶律楚在这一层转了一圈,没看到更多值得一瞧的东西,更再无金光果。 但他和谢渊不同,看到还算可以的灵药,都让谢渊摘了,然后先给他拿着。 反正他不用自己拿,自然雁过拔毛。 谢渊兜着一堆半好不差的灵药,跟着耶律楚连上好几层。 耶律楚一直在默默观察谢渊,见他动作的确本分了许多,才无声冷笑了一下。 见谢渊转过身来,他立马收起冷笑,露出淡然的神色: “很好。本王子不是不懂回报之人。 “你帮我带回不少东西,本王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包括你的马队,我回去后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条件。而你在天空园来的目的,我同样可以帮你达成。 “只要,你助我顺利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谢渊闻言,露出振奋的神色,粗声粗气道: “谢王子殿下!卢老三愿意献犬马之劳!” 看来,是不想让自己活着出去了。 谢渊心里明镜也似。 耶律楚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带着谢渊向上攀登。 间或遇到了几名宗师,都是远远看到耶律楚便慌张避开。 耶律楚只是扫了一眼,却也懒得去追。 直到越来越接近山顶之时。 一个雕像之旁。 耶律楚带着谢渊堵住了一名宗师。 白袍王子露出微笑: “阿努宗师,你怀里揣着什么呢?” 那名白发的宗师面色难看至极,声音嘶哑道: “王子殿下,老夫只是要给孙儿治病的药而已,其他的绝不敢跟王子殿下争。” “治病用得了紫金荼丽吗?” 耶律楚淡淡一笑,点破阿努藏着的东西。 阿努面色顿时大变,然后变得无比阴鸷,冷冷道: “耶律楚,这东西我必须要,不然就是死了也没差别。你非要争,就是要我的命! “我虽然斗不过你,但是豁出这条命去,你也别想好过。到时候,你就别想和阿辛、穆博他们争上面的东西了!” 耶律楚闻言,眉头微微一蹙,而后露出微笑道: “卢老三,去,跟阿努宗师比划比划。” 谢渊面无表情,踏前一步。 阿努立即将恶狠狠的目光看向谢渊,厉声道: “你敢来就是死!” 谢渊还没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我不想看到你后退一步。” 谢渊拔出了斩马刀,深吸一口气,直接悍然斩下。 硕大的斩马刀沉如山峦,这一刀不要说是马,就算是小山也直接劈碎! 阿努脸色沉凝,将手上的紫金长棍呼得刺出,瞬间刺破谢渊的刀风,点向他的虎口。 谢渊手如同幻影一般一沉一别,硕大沉重的斩马刀就斜着磕开紫金长棍,然后刮起一路火,削向阿努的手。 这一下动如雷霆,阿努要是中了招,不只是手指被切下来,整个人都要被斩马刀一分为二。 阿努面色阴沉,忽而暴喝一声,长棍上突然发出如同山峦般的大力,瞬间就又别了过来,将谢渊的斩马刀直接压在地上。 他正要抬起长棍,顺势直接扫碎谢渊的小腿骨,谢渊猛地踢出一脚,踢在斩马刀的刀背上。 丈许长的斩马刀瞬间加速,脱开紫金长棍压制,先一步切向阿努小腿! 阿努一惊,不知道为何对手把硕大沉重的斩马刀耍得如同小刀般变化多端,更不明白为何连着被对手看破招式,反过来制之。 明明这个土匪看起来气势并不强,这两招居然还让他落了下风! 阿努只得一下跳起,先避开谢渊这一刀。 谢渊得势不饶人,趁阿努于空中闪避,斩马刀直接大开大合,狂舞起来。 周围的植物被扫得七零八落,刀气斩在水池雕像上溅起道道火星。 阿努虽然是宗师,能在半空行走,却竟然一时落不了地! 耶律楚背着手,看得微微侧目。 不愧是玩了一辈子斩马刀的马匪,这一手斩马刀用得出乎他的意料,竟然还在阿努前占了上风。 原本他根本看不起卢老三这种水平的人,现在一看,倒还值得培养。 连马队收了,说不定还可以养出一只颇为不俗的轻骑兵。 只不过,在这里遇到么…… 谢渊虽然没怎么用过斩马刀,但是此时手臂发热,万兵烛影让他自然而然的熟练掌握。 他一顿狂斩压得阿努落到下风,让两名宗师都感意外。 只是阿努连连闪避,感受着旁边耶律楚的危险目光,心头终于忍不住。 他暴喝一声,长棍陡然伸长,打破了漫天刀风,劈出一道紫金色的幻影。 谢渊斩马刀和他相撞,顿时如遭雷击,退了两步。 “不许退!” 耶律楚阴冷的声音响起。 谢渊眼中生出杀意,一闪而过。 他提刀再上,和动了全力的阿努硬砍。 凭借着娴熟的刀艺和剑心通明,谢渊虽然一下下的被震退,却一下下的缠上去。 阿努上蹿下跳,却奈何不得谢渊,一时心急如焚,招式更急。 谢渊嘴角慢慢溢出血来,脸色也如同金纸,看起来惨烈无比—— 当然,这是他自己装出来的。 再不吐点血出来,不灭金钟罩就要暴露了。 感觉差不多了,谢渊忽然闷声一声,被一棍打飞,躺在地上,非常用力的挣扎了两下,没爬起来。 “废物。” 耶律楚冷哼一声。 虽然他对谢渊的表现大为惊异,但是谢渊还是后退了,他自然没有好脸色。 看着已经气喘吁吁的阿努,耶律楚微微一笑,身形一晃,从原地消失。 阿努脸色惨白,身上陡然爆发出一圈血气,想要使出留着的拼命一招。 然而谢渊已经将他消耗的差不多了,他动作慢了一拍,忽然动作一顿,头颅高高飞起。 耶律楚出现在阿努身后,手中金色弯刀高高举起,映照着后面阿努无头尸体里喷出的血泉。 他慢条斯理的抖了抖弯刀,淡淡道: “去把他身上的东西抖给我拿过来。” 谢渊踉跄起身,小心的摸起尸体。 谁知道宗师有没有什么布置?就算有不灭金钟罩和大金河功也要谨慎。 将紫金双色的灿烂四瓣取出,谢渊低头交给了耶律楚。 耶律楚满意的收好朵,看了他一眼,背着手转身道: “走吧。” 虽然谢渊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但他分毫没有等他养伤、也没有放他养伤的意思,反而颇为急促。 一直没看到那几个高手,应该是走在他前头了。 谢渊跟着耶律楚连上数层,中间甚至都没有仔细搜刮,看得出他颇为着急。 直到谢渊估摸着是倒数三四层的模样,耶律楚忽然让他停住。 两人就在楼梯口蹲着,侧耳听那隐约传来的打斗声。 “你就在这等着。” 耶律楚忽然道。 谢渊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耶律楚是嫌他实力低,怕他跟上去暴露。 耶律楚身影闪烁,潜入了上一层。 谢渊等他走了,面色恢复红润。 他瞥了眼身上大包小包的东西,直接丢到一边,免得碍事。 “听起来交手的人实力极强,恐怕是灵咒门主阿辛、黄金城武魁穆博那几个家伙。 “耶律楚也要上去插一脚,看来他们都是瞄着这最上面几层的宝贝。这里,有帮助他们打通天之桥的天材地宝?” 谢渊眼神闪烁,颇为心动。 他们要是拿得,那自己也拿得。 不过,这里已经临近顶层,怎么还没看到金色曼陀罗? 谢渊没有忘记最重要的目标,眉头微蹙。 刚刚虽然和耶律楚走马观了一通,但是没有仔细搜寻,或许有所错过。 谢渊微微点头,心思闪动,在原地留下一个卢老三的幻象,迅速折返回下面几层,仔细看过。 他身形如风,在已经不算大的这几层高层园转了数圈,数次停步。 “灵蕴果?” 看到树上一个青色的圆滚滚的果子,谢渊停步片刻,直接将其摘下。 树冠里蓦地射出一条长藤,如同长矛刺向谢渊的脑袋。 他手一抓就捏住长藤,感觉到一股大力,差点竟然将他提起。 这天材地宝果然不是好拿的。 不过谢渊只是一个千斤坠,就稳住身形,还顺手直接将那长藤扯断。 他拿着果子,看着果子被摘、藤蔓断裂的大树摇晃了一下,似乎发出无形的悲鸣,而后树叶如雨掉落,肉眼可见的枯萎起来。 但只是片刻,大树的枯萎就逐渐凝滞,周围的生机似乎在往它身上凝聚。 或许再过很久,它又能长出果子和长藤。 “灵蕴果促进灵识生发,是突破宗师时最好的灵物之一。这东西给灵韵,让她吃自己,她肯定喜欢。” 谢渊点点头,将其收起。 有这东西,谢灵韵突破宗师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本来她的天赋就极好,但是多上一重保险也不错,谁叫自己是哥哥?哪怕她没加过几声,叫了自己倒得犯怵是什么事。 谢渊又取得比金光果的更进的金阳果,硕大一颗简直如同西瓜; 还有促进内息生发的甘露枝,一整截手臂长,在外界足可引起宗师哄抢。 这都是罕见的天材地宝,哪怕对宗师的修为也极为有益,是得之可让修为快速增长的宝物。 只不过谢渊并不十分开心,他想要的东西并没有找到。 谢渊皱着眉头。 看来这下面几层还是没有了,得去上面找。 谢渊迈出脚步,正上到刚刚那一层,就听见破风声和打斗声迅速接近。 他远远便看到三个身影彼此纠缠,如同一团电光旋风,不断爆发出刀光匹练、黑色灵光还有金色拳影。 剧烈强横的劲气碰撞吹拂得这一层如同飓风过境,斑斓的气息虽然绚烂,却无比危险。 一个高壮的大汉一双铁拳笼罩金炎,一下一下的硬撼着耶律楚的弯刀却分毫无伤,仿佛他的拳头就是神兵利器。 而另一名满脸沟壑的老者裹着头巾,手上挥洒间是让人心悸的黑色灵光,明灭不定。然而每闪烁一下,哪怕没有打到耶律楚身上,都让他身形一顿,似乎极为难受。 耶律楚面对两大高手追击进攻,纵然应对的颇为艰难,然而却一时还堪应付,实力果真不俗。 不过谢渊没空欣赏他们的功夫,只是定定盯着他手中的那朵金光灿灿的。 耶律楚一边退,一边大喊道: “阿辛!你要这可以,将天龙血跟我交换!我要的是那个!” 苍老无比的阿辛轻咳一声,苦着脸道: “王子殿下,大食国的兵锋直指车师,我的将军也是你杀的吧?” 耶律楚闻言,脸色微变: “你不是进来寻药的?” “我的药要寻,车师的解药也要寻。” 阿辛手上分毫不停,语气轻缓道: “但杀了王子殿下,两者就都有了。” 耶律楚面色沉凝,忽然白袍鼓荡,骤然转身加速,拉开距离。 他手拿金色朵,冲着楼梯直直飞掠。 遥遥看到谢渊竟还在这,耶律楚顿时眼睛一亮道: “卢老三,你去拦住他们!” 见谢渊站在那不动,耶律楚厉声道: “只要你拦他们有功,本王子重重赏你!我封你为西漠大将军,统领骑兵万人!” 后面穆博和阿辛见状,都是蓄势待发,准备迅速解决耶律楚的后援。 耶律楚口中这样说,却知道谢渊肯定不会去送死。 他本也没指望谢渊听命,只是想画大饼让他犹豫片刻,便是好的。 谢渊果然身形微晃,踌躇不前。 就这一刹那。 耶律楚瞬间冲到楼梯口,见谢渊仍然不动,露出恶狠狠的笑容: “你为本王子建功无数,本王子不会忘记你的!” 他如轻烟般和谢渊错身而过,反手一掌,拍向谢渊的后背,想把他当成人肉沙包去阻拦两名宗师。 只要近了身,区区卢老三自然在他面前没有抵抗之力。 而被他巧劲送到后面之后,面对两名和他差相仿佛的宗师,卢老三是什么结局,他自然不会考虑。 一掌划过旁边,却捞了个空。 耶律楚心中顿时诧异,忍不住偏头看了一下,然而这一瞬间他如同疾驰的马车撞到了城墙,身形猛然滞住,僵硬得如同雕塑。 他嘴里荷荷作声,口中不断的溢出血来,难以置信的转回头,看着前方。 “卢老三”不知为何,出现在自己面前。 谢渊自天隐术中现身,一手持着凝聚着极锋锐之意的长剑,深深插进耶律楚的心口,一手从他手中轻轻摘下那朵金黄色的。 他手持金,笑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耶律王子,多谢了。” 在耶律楚迷茫而绝望的眼神中,谢渊长剑上剑气爆发,摧毁了他最后的生机。(本章完) 续一d 年前加班,后天恢复更新:( 下旬争取补回一两天,争取…(本章完) 第329章 吃吃吃!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灵咒门主阿辛和黄金城的武魁穆博都愣住了。 两大宗师本来各自蓄势,准备一举击溃看似将要拦路的谢渊。 结果…… 耶律楚的下属,没有来拦他们,倒把耶律楚拦住,然后直接杀了? 什么情况? 阿辛和穆博一时摸不清状况,刹时止步站在远处,眼神惊疑不定。 他们不认识卢老三,在西域核心区域的实力宗师自然不会关注西漠的区区马匪。 但是两人认识他们还是看得明白的,怎的突然内讧? 可就算内讧…… 一击杀死耶律楚?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忌惮。 此人的出手,他们身为此次进入天空园最强的几名宗师之一,竟然都没有看明白! 耶律楚的实力他们是清楚的,和两人差相仿佛,甚至在两人联手追杀之下都可一时周旋,极为强大。 结果竟然一瞬间就被杀死了。 哪怕是偷袭,可是这偷袭让三大宗师都没有看个分明,那就让人心中无比警惕。 谢渊的天隐术配上浮光掠影剑就是最顶尖的刺杀术,再加上耶律楚本没将他放在眼里还主动近身,那哪怕他修为再高也没用,除非高出大境界去。 谢渊的剑气直接摧毁了耶律楚的心脉和丹田,没给他一点机会,就算是通天地桥的宗师也得死得不能再死。 将耶律楚的胸口直接破开一个大洞,谢渊劲气一吐,就将这具西域尊贵无比的尸体从长剑上推了下去。 他手一兜,同时把耶律楚身上留着的那些金光果等好东西全部兜到了袖里。 但是这些收获,加起来都没有自己夺得的这朵让他惊喜。 看着左手中的金色朵,谢渊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神情。 没想到他们争的就是这玩意儿! 西域神,金色曼陀罗。 据说金色曼陀罗禀天地之韵而生,多少年都难得一见,也只有在这种奇地才有较大概率发掘。 而因为其自带天地之理,许多顶尖高手修行相应功法之时,若有此襄助,便能有极大助益,更容易突破。 凭宗师之后的境界突破之难,哪怕只是有一丝助益的东西都值得宗师们大打出手,更别说这种奇物。 谢渊修行的不是西域的奇功,对这没有太大需求。虽然拿来做药也能得一味极补的大药,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自然是此乃治疗失魂症药方中的主药! 目标达成,告辞。 谢渊眸光一闪,悄无声息的在原地留下幻影,而后身躯已经后退。 对面的两名宗师正十分忌惮的看着谢渊,心中琢磨这是何方神圣。 穆博本还没反应,一脸沟壑、头缠白巾的阿辛突然神色一动。 他双手陡然一挥,一朵黑色的火苗飘向了谢渊的幻影。 嗤的一声,“谢渊”忽然浑身黒炎大作,转瞬间化为飞灰。 如此快便被堪破便罢了,然而谢渊没想到,自己的幻象被烧,他全身突然发热,一股心悸的感觉油然而生。 本能的催动了不灭金钟罩,谢渊全身被金光笼罩,而黑色的光芒竟在金钟罩外一闪而逝! 好邪门的咒术! 谢渊虽然挡下了这一击,但是天隐术已经被打破。 穆博这才发现谢渊竟然悄无声息的遁出了好远,脸色霎时一变,大喝一声: “不准跑!” 他一双巨大的拳头猛地朝前一挥,覆盖着的金炎轰的一声隔空击出,竟然隐隐有猛虎之形。 谢渊神色略微有些凝重,这两人的实力都不输耶律楚,已经是极为接近打开天之桥的境界。 望着那袭来的金色猛虎拳劲,谢渊神色一肃,身上并不起眼的淡金色光芒亮起,在前面凝聚成了一团光盾。 他的淡金光泽和那猛烈燃烧的金炎猛虎相比,气势差距甚远,金光的对比几乎如单薄的白雪碰上炽烈的大日,看起来转眼就要消融。 然而那金色猛虎扑到谢渊面前的光盾上,竟然嘭的一声化作绚烂的光焰,而后便成了漫天光雨逐渐消散,仅在光盾上留下道道涟漪。 穆博双目一凝,没想到自己这一击竟然完完全全碰壁。 其实能让谢渊的不灭金钟罩剧烈波动已经是极为不俗的威力,但是这显然没有达到穆博的预期。 在他设想里,普通的宗师在他这一拳下多半是直接重伤,哪怕是能偷袭杀死耶律楚的对手,也得奋起全力才能应付。哪像现在这样,风轻云淡的就挡下他这一拳? 阿辛眉头一皱,沙哑着嗓子发出了苍老的声音: “不灭金钟罩……” “不灭金钟罩?” 穆博顿时露出了讶异的表情,而后恍然大悟。 他连连点头,原来是般若寺的传人到了,凭借这门绝世硬功,怪不得能轻易抗下自己的一击。 不对,此人也不是佛门中人? 穆博眉头微皱,有些不解。 阿辛正要说什么,忽然摇了摇头: “故技重施,自取其辱。” 他手指一弹,一点黑光陡然飞向谢渊。 然而这点黑光刚刚飞了一半距离,这个幻象就自动消散,没有留下一点踪迹。 阿辛愣了一下,黑光骤然失了目标,顿时无意义的穿了过去,飞到一株紫色的大树之上,燃起了黑色的烈焰。 黑紫色的飞灰之中,灵咒门的门主眉头皱起,苍老的脸颊上双眼却如鹰隼一般敏锐,四处查看。 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了? 阿辛双手忽然连续结印,最后凝结成一个复杂的手势,放在眉心。 他的头顶上方,虚空中慢慢睁开一双黑色的诡异眼睛。 穆博看到那双奇异的鬼眼,哪怕以他实力,也顿时觉得不舒服,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灵咒门是西域传承最为古老的道统之一,虽然门人并不多,传承十分苛刻,可是极为神秘强大,秘法手段层出不穷,远超其他势力想象,便连大金刚寺都对灵咒门有所忌惮。 这也让车师国以并不强横的实力,身处西域四战之地却多年毫发无伤。 “他不可能凭空消失,穆博,你把他找出来。” 阿辛的声音传来。 穆博对阿辛的指挥没有表示什么,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比他弱,但是阿辛的资历和威名确实在西域极盛,而且现在两人是一直合作想要夺回宝物。 穆博沉吟一下,双拳上的金炎陡然大炽。 他喝了一声,双拳对碰,一圈金色的光环迅速的荡了出去,眨眼间横扫整层园! 远处角落里的金光突得一闪而逝,阿辛头上的诡异眼睛立即望了过去。 谢渊的身形瞬间浮现,有些无奈。 的确是这次最强的几名宗师,不管手段还是实力都极为不俗。 他开始故技重施,通过天幻术的幻象换取刹那机会,而后直接天隐术远遁。 但他这次没有给阿辛利用幻术和本人联系的方式攻击他本体,直接凭借天隐术离开。 然而谢渊有机变,对手竟然亦有对策,瞬间又想到了办法。 穆博的实力倒还罢了,那个阿辛的手段变化莫测,擅长秘法的宗师最是难以应付。 不能跟他们纠缠过深,不然恐怕更难跑掉。 谢渊眼神一凝,忽然提起一口气,跨步而出。 周围的时空似乎都变得缓慢,谢渊一瞬间就遁出好远,而阿辛两人还没有反应。 片刻后,谢渊就直接从楼梯口处下了楼,身后已没两人的动静。 连下数层,全力运转浮光掠影心法的谢渊略觉吃力,稍微放慢脚步准备观察情况。 他忽然感觉不对,猛地抬头,竟然发现一双诡异的黑色眼睛浮现在自己头顶上方,默默盯着自己。 什么东西? 谢渊眉头一皱,长剑转瞬刺出。 然而那一双眼睛似乎藏在虚空之中,被长剑穿过竟然完全不受影响。 一点黑光突然从头上飘来,落到谢渊身上。 他浑身一僵,只感觉遍体恶寒,如同发了恶疾。 这感觉,自从练武之后从未有过,然而一瞬间谢渊几乎成了患重病的普通人,提不起力气。 丹田中一点金色的火苗陡然炽烈起来,燃遍全身,将侵入体内的黑气瞬间蒸发清除。 谢渊脸色和缓了许多,凭借不灭金钟罩消除了这诅咒之力。 然而这片刻耽搁之下,谢渊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两道极速的破风声,知道阿辛和穆博追来了。 谢渊脸色沉凝,天隐术一动,瞬间身形暗淡,遁了出去。 那双诡异的眼睛迷茫了一刹那,四处一转,却映照出了谢渊幽暗的身影,顿时从空中消失。 下一刻,它就漂浮在谢渊的头顶上方,和他维持着同样的速率快速前行,而后以莫名的频率发出道道黑光。 谢渊身上淡金色光芒覆盖全身,虽然挡下了这些黑光,可是消耗极大,脚步也放慢了不少。 这奇怪的秘法竟然可以捕捉到自己的身形? 按理说天之桥之下的宗师应该难以破解自己的天隐术! 被黑光纠缠的谢渊听到两道迅速接近的破风声,面色变得肃然。 转角那边,阿辛和穆博的身影刚刚出现,谢渊再度发动了天幻术和天隐术的组合。 两名宗师眼前一,瞬间丢失了对谢渊的感知。天上的诡异眼睛同样顿了一下,但是迅速的就转向了两名宗师,幽幽的光芒照向半途,照出了谢渊的影子。 然而谢渊已经全力发动了浮光掠影剑,幽光照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阿辛的身前! 长剑爆发耀眼的光芒,一剑递出,直刺灵咒门主的心口。 阿辛老脸肃穆,口唇好像缓缓动了两下,双手动作同样缓慢,却带出一片幻影,哪怕在谢渊的极速对比之下,也只是一瞬间就结印。 黑色烈焰陡然从虚空中燃起,将阿辛的身影全部笼罩在后。 谢渊长剑毫不犹豫,刺向这片黑色火焰。 然而就像刺进了极为粘稠的泥沼,这一记浮光掠影剑瞬间就变得缓慢之极,只能极慢的推进。 若只是如此,谢渊还能和阿辛一拼。 然而那黒火就像粘稠的火油,慢慢顺着长剑往谢渊手臂延伸而来。 而旁边的穆博,更是晃着金晃晃的铁拳,砸向谢渊的头颅。 谢渊双目一凝,手中血色扳指一闪,速度再度加快。 他抽剑闪退,让过穆博铁拳,迅速绕着阿辛走了一圈。 然而阿辛身上虽然跟不上谢渊的动作,粘液般的黑火瞬间蔓延他全身,将他周身都包裹起来,没给谢渊一点可乘之机。 谢渊当即让过阿辛,又奔向穆博身后,一剑刺向他的后心。 铎! 如中败革的声音响起,这一剑只入肉三寸,就被穆博体内爆发的金光瞬间弹出。 谢渊长剑弯折,胸口发闷,感觉自己这一剑的劲力竟然有七八分都反弹了回来! 这个穆博,硬功竟然如此了得。虽然修炼的功法不及不灭金钟罩,但是如此年纪如此实力,还夺得黄金城的比武冠军,显然不是普通货色,还具备独特的反震之力。 眼看三寸深的伤口相对穆博雄壮的身躯实在不算什么,虽有血液飙射而出,但穆博显然只是极为轻微的伤。 不好办了…… 谢渊脸色沉凝,长剑如同电光,在一瞬之间出了数十剑,分别攻向阿辛和穆博的破绽。 可两名宗师都不是易于之辈,哪怕跟不上谢渊速度,却各有办法应对谢渊的绝世剑法,哪怕是凭借修为硬抗,都让谢渊一时没能建功。 谢渊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默然化作利斧,凝聚十字黑光。 然而长剑一转,心法一断,蓄势的这一刹那就被对面两名宗师抓住。 两名宗师本以为谢渊剑法断了,黔驴技穷,结果看见他摆出这副姿态,竟然让两人同时心悸,顿时不敢大意,各使绝学,一道拳影一道黑光,身形快得惊人,已到谢渊面前。 谢渊无奈,只得将还未蓄好的破千军斩出,和两人对撞之下,顿时闷哼一声,吃了暗亏。没有准备好的破千军,不是境界远远高出他的两名宗师合力对手。 还好血玉扳指上化出一面血色盾牌,配合谢渊身上的金光抵挡住了两人合力一击。 一股血气注入谢渊体内,谢渊面色红润,气势顿时提升些许,心中却有沉重。 这已经是扳指里最后的血气了。 谢渊吸一口气,再运浮光掠影剑心法。 他一人独斗两大宗师,一时压制得二人只有招架之力。 三人在露台上激战许久,早已吸引天空园内不少武者注意。 黑色灵光和金色拳影不断照亮天空,然而却被一道不算绚烂、却璀璨无比的剑光压制,漫天舞剑的残影轻描淡写,如同剑仙。 “阿辛,还有穆博,竟然联手了?什么敌人能让他们联手?耶律楚么?” “好强的剑法,远远看到就喘不过气,那两个家伙联手居然都逃不过去。” “那个人……不是西漠的马匪卢老三么?他什么时候成了剑道宗师了?而且看起来,竟然要一人斩了阿辛和穆博!” “这次来的人居然有能应付阿辛穆博联手的,甚至还要胜过他们!到底是什么神仙?” 不少武者藏在各地满脸震惊的看着那个露台,都在想难不成要见证西域的大事件? 一人压制灵咒门主阿辛和黄金城武魁穆博,一剑斩之! 浮光掠影剑一出,谢渊漫天的残影不断挥剑,同时压制两人,让人惊叹剑仙绝技。 然而战场中的三人却知道,局势其实就要翻转过来。 若是李星拓在这,阿辛和穆博自然再无机会。 但是谢渊的浮光掠影剑境界不够高,本身的修为更只是刚刚突破宗师,面对阿辛和穆博联手,彼此甚至互为援助,一时难有破局之法。 若只是一个敌人,谢渊现在说不定都寻觅到了机会,可惜两大高手铁心联手,他现在虽然压制对手,功力却如同泄洪般在消耗。 阿辛和穆博已经洞察局势,谢渊的剑法还不足以要他们两人的命,更不可能一直压制他们。 两人都在默默等待谢渊难以为继的那一刻。 而那时,便是谢渊彻底失去希望的时刻。 这已经是危急关头。 谢渊的长剑已经有些放缓,对面两人心中一喜,愈发游刃有余。 阿辛慢吞吞的说着: “年轻人,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你的实力得到了我的认可,你将东西都交给我,我放你离去。” 穆博见状,马上接话道: “你把那金色的给我,其他东西你拿走,我保证不为难你。” 谢渊见两人说话,眼珠一转,道: “我也不想要东西了,但是不知道给你们两人谁更好。” 阿辛瞟了他一眼,淡淡道: “我给你十息时间,你直接把东西放在一边就行。这种小计俩太过幼稚,你不要自取其辱。” 穆博也点点头: “我只要金色曼陀罗,其他的随意。” “等拿到东西我们再商量就好。” 阿辛随意道,已经和穆博开始分配战利品。 谢渊见状,蓦地爆退十丈,收手不动。 两名宗师虽然不解,可经验老辣的他们可不是跟着谢渊节奏走的人,见他不出手,两人反而出手更辣,要趁机直接将其拿下。 谢渊小腹中的不灭火苗突然摇曳一下。 他手一抖,陡然祭出一个金灿灿的佛牌,飘荡在头顶。 那双一直凝望着他、不断发出黑光干扰的诡异眼睛看到佛牌,虚空中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而后双眼便如同被灼烧一般紧紧闭起,瞬息间化作青焰消失。 慧觉和尚的东西这么有用?早知道早点祭出来…… 谢渊心中泛起淡淡懊悔,可惜并不知道。 他摇摇头,让佛牌飘在头顶,而后全身所有残余的功力,全部催动了不灭金钟罩。 霎时间,丹田中火苗仿佛成了一把大火,腾的燃起,直接燃烧到了体外。 从来只是坚定淡金色的不灭金钟罩光芒大炽,形成一个宛若大日般的倒扣金钟,笼罩着谢渊。 嗤—— 穆博和阿辛的攻击碰到金钟罩,就像雪遇阳光般直接消散,没有荡起一点波澜。 两人目露惊讶的望着这无法撼动的不灭金钟罩,望着那无比炽烈的金色光芒,如同近距离沐浴着阳光。 阿辛眉头紧皱,修炼秘典的他全身都有些不适。 然而看着盘坐在金钟内的谢渊,他砸吧了两下嘴,满脸的沟壑扭动起来,如同一条条虫子在脸上攀爬: “年轻人,老夫本来还想给你留个全尸,可是你这么的冥顽不灵,不识好歹,我只能小小惩戒你一下了。等会你出来,我有好几个咒语正愁没有人实验,马上就一个一个的在你身上试。 “你在这龟壳子看着硬,不过就是等死。可哪怕是等死,你也等不了太久了。” 阿辛不断的碎碎念叨,如同一个和煦的村口老人,然而话语中全是恶意,想要干扰谢渊。 谢渊不为所动,只是不断的将功力全部注入金钟罩、注入佛牌。 等他几乎将自己榨干,而佛牌金光灿灿,维持着不灭金钟罩一时绝不熄灭之后,谢渊才看了外面冷冷盯着他、如同看死人的两名宗师,冷笑了一声。 “我今天就是栽在这儿,也要拉你们两个陪葬。如果我没有死……那你们两个更是死定了。” 谢渊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将怀中的袖中的还没损坏的灵药一一的往外拿,全部摆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阿辛和穆博看着谢渊的动作,眉头顿时大皱。 穆博双目喷火,喝止道: “不要动我的东西!成王败寇,你若是毁了这些宝贝,暴殄天物,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谢渊没有理这个脑子有点驽钝的大块头。 阿辛则是双目深沉,幽幽道: “玉石俱焚,的确刚烈。但是,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老夫是灵咒门主阿辛。我劝你不要冲动,不然老夫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乃至死后也永世不得安宁。还有你的朋友,家人,老夫凭你血脉一一找出,让他们全部都备受折磨之后,一齐来陪你……” 谢渊看着阿辛,嗤笑了一声: “我等着你找上门。” 他感受着不灭金钟罩坚持的时间,摇了摇头,蓦然吸了口气,心道: “今天得大吃一顿了。” 谢渊手一挥,在阿辛和穆博见鬼的表情中,将面前的一堆灵药猛然往嘴里塞去。(本章完) 第330章 破阵 这个家伙干了什么? 他竟然把那么多灵药一口气生吃了下去? 阿辛和穆博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谢渊,仿佛在看着白痴。 这些东西个个都是灵机充裕的天材地宝,任哪一样都得好生调制,小心服用,用心炼化以增进功力。 不然若是处置不好,不能完全发挥效力都是小事,实则灵药和毒药就是一线之隔。 一两样灵药生吃恐怕已经是两名高手的极限,事后还得调理许久。 乱吃天材地宝,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殒命当场。 可是眼前这名对手,竟然大嘴一张,狼吞虎咽起来。 穆博愣了片刻,面色瞬间黑如锅底: “他总不会以为这样能增加功力?不,他是不想让我们得到这些宝贝! “该死的家伙!断头饭未免太过丰盛,临死之前还故意气我们!如果现在剖开他的肚子……” 他看了一眼那金光灿灿的倒扣金钟,狠狠打出一拳,却并没有任何效果。 看来是来不及了。 穆博脸色无比难看: “暴殄天物,该死!” 可是想到此人一口气吃下这么多灵韵极强的宝药,不用他说也死定了,穆博脸色又变幻不定。 既是不甘、憋屈,又是觉得此人刚烈到愚蠢。 想要毁药的方式有许多,就为了气他们两人就选用这么惨烈的方式? 乱服灵药,只有爆体而亡一个下场。 可爆体而亡的过程说慢不慢,说快不快,等会他体内灵机混乱、走火入魔之时,指定会后悔。 穆博恶狠狠的盯着谢渊,等着看他后悔时痛苦的神情,才能一解心中之气。 阿辛沉默许久,才慢慢道: “狠茬子老夫这么多年倒也见过不少,像你这样的蠢货却还是头一个。” 阿辛不信谢渊只是为了气他们两人就一口吃光灵药,却也不信这种方式能帮他增进修为、助他脱困。 他鹰隼一般的双目死死盯着谢渊,想要看出他所有变化。 谢渊自用尽血玉扳指中贮存的血气之后,基本就是弹尽粮绝。 此番携带的灵丹妙药虽有,但无一能弥补得了他和阿辛、穆博两人的修为差距,更遑论两人联手。 但身上既然有如此多新鲜收获的天材地宝,那也不能完全算弹尽粮绝、山穷水尽。 他还有破釜沉舟的机会。 “金阳果、金光果这些直接服用倒问题不大。甘露枝是应该泡灵液之中慢慢用的。这翡翠玉叶也不是人该吃的东西……但不管了。” 谢渊感受着丹田中的火苗,眼中显出坚毅神色: “不灭之火只要一息尚存,就能坚持,拿来炙烤天材地宝正好;大金河功浩浩荡荡,波涛不绝,淹不了甘露枝么?” 谢渊也不全然是病急乱投医。 他修炼的根本法都是最顶尖的功法,加上上佳的体质,从来对灵药的利用就是近乎完美。 不灭的血气,浩荡的内息,还有血气中那一丝焚天神炎的特异,最好镇压与熔炼天材地宝。 阿辛和穆博的实力极为强大,任一人都是强敌,修为远远高过他。 面对两人联手,谢渊已经手段尽出,却无法逃脱。 趁着还有余力,谢渊果断的选择拼力一搏,免得越拖越久,无力反抗。 谢渊小心的将金色曼陀罗收好,嘴里则开始大嚼特嚼。 灵果奇、仙草玉叶混杂在一起的口感十分独特。 既有灵果化为的琼浆玉液自动迸发,也有枝叶咬碎后的干瘪乃至腥臭混杂其中,让谢渊忍不住嘴角抽动。 不是他想撇嘴,而是某一种灵草的汁液已经让他舌头有些麻痹,哪怕以他的修为都不能完全抵御。 囫囵咬了几口之后,谢渊强行将这一堆难以言喻的天材地宝杂烩吞了进去。反复几次,面前的灵药已经全空。 谢渊趁着不灭金钟罩还能坚持,闭目开始消化。 大杂烩进入他的肚里,仿佛一把薪柴加入了火焰,不灭之火腾的更旺,连带金钟罩的光芒都变得更加炽烈。 谢渊只感觉自己的体温极速升高,整个人仿佛都化作一根火炬燃烧起来。 这些灵药的药力太充足了,只是一瞬间就让谢渊的功法飞速运转起来。 他艰难的运转功法去尽力消化,然而哪怕内外同转,任不灭金钟罩和大金河功如何炼化,庞大而驳杂的灵力都难以听从他的控制,反而带动的功法越转越快,几乎让他失控。 如此多的天材地宝,其中蕴含的灵力太过充足,而彼此之间更是纠缠不清、尤为混乱。 光凭功法正常炼化,刚刚消化一点就有更多的灵力从那一堆天材地宝中升腾而起,不管谢渊多么用力的运转功法,完全都是杯水车薪。 这样下去要不了一时三刻,谢渊就会在失控飞转的功法和磅礴杂乱的灵力冲突之下,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阿辛和穆博自然从谢渊的脸色看明白了他的状况,皆是露出早有预料之色。 尽管看着谢渊这个大胃狂徒受苦让两人心中有些许宽慰,然而想到是那么多的宝贝才让谢渊这幅模样,两人也不觉多么快意了。 此人的目的的确达到了,他们真的为此感到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特别是那金色曼陀罗还在他那里。虽然没见他服用,但是等他五内俱焚、爆体而亡,身上的东西自然不会剩什么,他也不会剩此奇给他们两人。 阿辛和穆博脸色阴晴不定,定定看着谢渊,恨不得直接将其瞪毙。既是笃定谢渊必死无疑,两人也不急去他处寻宝,必须要亲眼看着这个可恶的家伙身死道消方才心安解恨。 谢渊感受着体内逐渐失控的灵力和功法,心中对当前的情况早有预料。 成王败寇,在接下来的一举。 谢渊闭目游神,渐渐放松身心,甚至连体内不断暴动的灵力和功法都不再去管,任由其狂冲乱突。 这样的情况下还想冥思自然是不易,但谢渊修行这么久,心志坚定非常,渐渐进入状态。 他逐渐回忆起在天外天时的一幕,如同身临其境。 在灶教教主的宫殿里。 谢渊和云星接受了灶教教主主持的圣火洗礼。 那时的情况和现在有些类似,他身上所有的灵丹妙药全部都被圣火融为一体,灌入体内,而后以圣火焚烧炼化,化作精纯的功力,成为他自己所有。 谢渊现在做的,就是感悟起那时的状态,对照现在,而后煅烧体内灵力。 那时的丹药灵力加在一起和现在的天材地宝相比,自然是九牛一毛;而那时有新得神火,有大宗师的主持,谢渊现在更是没有那时的条件。 但现在的谢渊功力已经远远超过那时的自己,身为宗师,自有灵识,不灭金钟罩和大金河功更都是宗师级别的层次,对灵力的炼化和耐性不可同日而语。 并且虽然没有一朵完整的神火,但神火之力从那时起就已经蕴入谢渊的血气之中,和焚天灭道枪相得益彰,蕴养出了一丝焚天烈焰之属,让他的不灭金钟罩血气与众不同。 谢渊要的就是这一丝机会,凭借不灭金钟罩的强悍血气和不灭之火,凭借大金河功的巨浪滔天和不绝江流,凭借焚天灭道的神火烈焰,将体内的灵力炼化。 他心神一动,感觉血气内的热力逐渐蒸腾。这不是灵药带动功法带来的热力,而是属于他血气本质的那一丝神炎之属。 无形无声的火焰逐渐在体内弥漫开来。 谢渊此时就像一个烘炉。丹田是他的火种,灵药是他的薪柴,一味熔炼数种天材地宝的大药在他体内直接炼化起来。 旁边的阿辛和穆博都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原本脸上难掩痛苦之色、身躯不断颤动的谢渊逐渐变得安宁下来。 他不再颤抖,虽然全身依然是熟透的虾子一般红,好像下一刻就要被蒸熟,状态却明显稳定。 此时的他身上不断蒸腾出白色的雾气,整个人就像隐入了云雾之中一般看不真切,身上更是隐隐散发出异香,飘荡到了金钟罩外,让阿辛和穆博的鼻子都下意识的抽动。 “他好像真的在炼化灵药?” 穆博的面色变得惊疑不定。 阿辛沧桑的脸更是皱在一起,如同枯萎的菊: “这应当不可能。” 虽然他嘴上这样说,眼神却有些犹疑。 两大宗师对视一眼,忽然齐齐出手,开始朝着金钟罩不断轰击。 原本想看着谢渊慢慢受尽走火入魔的折磨横死的两人,心情都变化了起来。莫名的不安笼罩两人,让他们只想尽快置谢渊于死地。 灿烂的光华不断在倒扣金钟上亮起,穆博和阿辛的攻击尽数被挡在了外面,炸出绚烂的光采。 金钟不移不动,在悬浮在空中的佛牌照耀下仿佛永不熄灭。 但穆博和阿辛毫不停歇,不断的挥洒着浑厚无比的修为。 攻坚破难是穆博的长处,他的金炎铁拳一下接一下,砸在金钟之上,渐渐让不动的金钟有了荡漾起来的涟漪。 阿辛见状,低喝一声,专将手中的黑色灵光如同不断的水流一般激射向荡漾起来的地方。 他的手段以变化和诡异著称,若是应对不当者哪怕修为高过他也极难抵御,但如不灭金钟罩这种煌煌正正的绝世外练功法,内外如一,不惧诅咒,正让他头疼。 但只要穆博攻出一个缺口,阿辛的黑色咒力全神灌入,顿时发挥出了极为恐怖的威力。 那处荡漾的金光上渐渐变了颜色,仿佛被邪恶侵蚀一般,又像金色的水面滴了一点墨汁,渐渐变得黢黑,弥散开来。 谢渊的不灭金钟罩被阿辛腐蚀,迅速变得脆弱,眼看马上就要被两人联手攻破。 阿辛和穆博紧紧盯着那个薄弱之处,只等再过片刻,这处缺口被彻底打开,两人就要一拥而上,彻底解决这个让人心里觉得十分不妥当的对手。 金光和黑光交相闪烁,而里面全是白色的烟雾蒸腾而起,两人甚至都看不清谢渊的身影,心中愈发不安。 突然,金光闪了一下,直接暗淡下去。 见金钟罩比两人预计的还要快得多的就消散,两名宗师虽然意外,反应却快如闪电,直接朝着里面出手。 然而在金光熄灭的同时,比两名宗师还要快的一瞬间,一道璀璨的剑光亮起。 仿佛云中升腾而起的神龙,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爪牙,一瞬间就扑向了近处的穆博。 穆博瞳孔一缩,大喝一声,一双铁拳同时举起。 金色的火焰骤然在他的拳头上熊熊燃烧,他举起的拳头仿佛是一轮大日,而后狠狠砸向这条破云而出的神龙。 阿辛见状微微一顿,而后双手结印,一条黑色的锁链从虚空中突兀浮现,缠绕向了这条出云神龙般的剑光和其后的人影。 巨大的金色拳影和黑色锁链先后击向对面,而后竟然扑了个空! 阿辛顿时心中警兆大作。 他后心发凉,寒毛直竖,来不及多想,口中刚刚发出一个古怪的音节,整个后背就被黑色如同泥浆般的火焰覆盖,仿佛一层极为邪恶但防御力惊人的护甲。 谢渊的长剑只差一丝就要刺穿阿辛的后心,但是看着这一层缓缓流动的火焰甲胄,他手中剑顿了一下。 周围的时空似乎静止,黑色的火焰静静在阿辛身上流淌。 谢渊脚步一晃,就纵剑绕到阿辛正面。 阿辛只有眼珠能跟上谢渊突兀出现在面前的身影,他神色微动,背后的黑火甲胄慢慢流动到了前方,就要将他完全包裹。 但这一次和之前不同,谢渊的长剑当先抬起,比那其实只是瞬间就合拢的黑火,快上一线。 爆发出光芒的剑尖点在阿辛的心口,剑意顿时完全吐露。 嗤的一声轻响,在这样的战场中似乎毫不引人注意,却又震耳欲聋。 阿辛的后心位置,一点火焰突然激射而出。 黑火甲胄破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小洞,周围的黒炎如同有生命力一般流淌,却再也合不拢。 阿辛难以置信的看着点在胸前的长剑,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 “这……不可能。” 他骤然抬头看着谢渊,一双老眼无比怨毒,尖声道: “一起死吧!” 他全身的黑火一瞬间全部凝聚到了身前,顺着谢渊的长剑无比迅速的附着了上去。 谢渊遍体生寒,刹那间连续动用天幻术、天隐术、浮光掠影心法,甚至连百变玄兵都不敢再握,直接弃剑而走,在场中连续闪烁,隐去身形。 那黝黑粘稠无比的黒炎在百变玄兵上一顿,似乎失去了目标,渐渐沸腾。 阿辛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身形一软,带着缠绕着黒炎的长剑一起倒了下去。 黒炎随着阿辛的生命逐渐熄灭,露出已经被腐蚀得几乎成了锯齿状细剑的玄兵。 谢渊心中凛然,暗道还好自己松手果断。 这百变玄兵跟了自己那么久,虽说唯一的玄兵属性就是变化,其他地方无甚特异,只是个普通玄兵材质的坚固而已,但那也是玄兵等级的坚固。 这么久以来,谢渊持着百变玄兵,几乎没在跟其他高手的对决中因兵器吃亏。碰上特别厉害的如姬轩的斧头,谢渊就多用蛟魂来应对。而其他时候,百变玄兵已经完全足够了。 故而这把跟着谢渊最久的利器,一直都全须全尾。 结果此时竟然直接被阿辛的临死反击损毁。 若是那一下没有躲掉,后果不堪设想。 谢渊在这边后怕,穆博则在另外一边凸眼。 他怎么也没想到,冲着自己来的一剑,是如何转瞬间就要了阿辛的命? 就如同……耶律楚的死一样,也是让他没有看清。 穆博露出极为忌惮的表情,看着谢渊的神色如同看着天空园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 和他自己同阶的高手,已经在对手的剑下死了两个了。 这个家伙,明明刚刚已经是必死无疑的局面,怎么突然就生龙活虎起来? 不,甚至还尤胜从前! 难道那些天材地宝,真给他消化了? 穆博并不知道,谢渊是拿自己做烘炉,一点焚天之炎做火种,将所有的天材地宝都融在一起,当大药炼化。 他回忆起灶教教主所用的方法,已经找对了路。只要给他一段时间,这些天材地宝可以全部炼化。 只可惜阿辛和穆博两人极为警醒,一见不对就全力攻击金钟罩,让谢渊不得不提前结束。 此时的谢渊状态其实仍然不好,体内的天材地宝刚刚全部化作药液,融为一团,还未消化。 强劲的药力在丹田内四处乱窜,谢渊纯粹是凭借意志力压制着体内不适,还得分出一部分灵识控制不灭之火与焚天之炎时时融炼药液。 但这样总归算是受控,几乎没有爆体而亡或是走火入魔的风险。 而且谢渊的修为已经为此受益,有了不少的进步。 【不灭金钟罩·第四层:(431/4000)】 【大金河功·第十一层:(7895/11000)】 …… 如果能将这些药液全部炼化,谢渊肯定能踏出一大截路,地之桥将稳固无比。 谢渊神色不动,控制好状态,望向了穆博。 穆博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紧紧盯着谢渊: “你到底是谁?” 谢渊摇摇头: “你不需要知道。” 穆博额头青筋一跳,重重哼了一声: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没有直接爆体而亡,但是任你用了何种秘法,这么多天材地宝也不是一下就能消化的。 “你现在体内就是一团糟,装腔作势而已!而且……” 穆博越说越是自信,声音越来越大,渐渐露出冷笑: “而且,你的剑已经毁了。我看你如何再使那样的剑法?” 他一双粗眉倒竖,目光炯炯,双拳上燃烧起金色的烈焰,向谢渊踏了一步: “不过既然东西你都吃了,我不和你计较。你把金色曼陀罗给我,咱们各走各的道。” 穆博气势不断升腾,拳头上的金光越来越盛,甚至看起来一双本就粗大的铁拳变得更大了几圈,几如石锁。 他暴喝道: “这里东西还多,你不要冥顽不灵,自找死路!” 轰! 一步踏出,爆鸣声起,穆博雄壮的身躯爆发出极致的速度,转眼从原地消失,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左近的植物甚至全部都被金色的烈焰点燃。望着一瞬间就出现在面前的穆博,谢渊的双眼映照出那金色铁拳,仿佛他的眼里也燃起了金炎。 谢渊的手往后一摸一拔,而后陡然往前一刺。 穆博本有些看不明白谢渊这莫名其妙的动作,然而当他先感受到一股无比冰寒、无比锋锐的气息,随后立马看到突兀出现在面门的枪尖时,顿时面色大变。 双拳提前合拢,砸中泛着点点冰蓝之意的枪尖。 嘭的一声,谢渊感受着一股巨大的力道顺着蛟魂压来,不由浑身一震。 恰好丹田内狂乱的灵力无处释放,他本能的将那股灵力顺着经脉运转,抵抗住穆博袭扰而来的金炎和大力,再顺着枪尖刺了出去。 穆博本来挡住了这一枪,看着枪尖的幽蓝寒芒和旁边空气中飘散的点点冰晶,虽然十分梦幻,在他眼中却是一片肃杀之意。 好在枪法的威力不算太大,穆博双拳抵住,金炎反击,还将眉毛上和头发上迅速凝结的寒霜都给融化。 结果长枪突兀传来第二道古怪的劲力,奇大无比,甚至将他的拳头冲开,直奔面门而来。 穆博一惊,看着幽蓝的光芒划过,本能的往后一仰,庞大的身躯同样柔韧的倒了下去,避开这刺向面门的一枪。 然而蛟魂的攻击范围现在已不只是枪尖之前。在谢渊浑厚的功力和玄兵的玄妙之力下,整个枪头周围的范围同样杀伤力十足。 穆博面皮狂抖,光芒微闪。同样练硬功的他抗下了谢渊的枪劲锋锐,然而他的面皮却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而后迅速的化作明冰,并向后脑、头顶和脖颈一齐蔓延。 谢渊全力催发了蛟魂天生的冰寒之力,甚至连穆博的护体劲力都毫无作用,堂堂实力宗师,竟然直接被冻上。 穆博大惊失色,金炎在脸上一闪而过,将他自己的眉毛烧焦,亦将蔓延的坚冰破开。 他一条象腿如同神龙摆尾,猛蹬谢渊,逼得谢渊长枪下压,砸向他的膝盖。 蛟魂带着残影劈下,穆博腿一缩之后又是一蹬,踢在谢渊长枪之上,而后爆退闪开距离。 谢渊双臂一震,又拨动了体内乱冲的灵力,稳住身形。 他看着穆博一脸惊疑不定的盯着自己和手上的长枪,厚厚的嘴唇抖了两下。 哪来的如此兵器? 穆博已经是接近天之桥境界的宗师,结果在这杆长枪之下,竟似完全抵御不了其中的冰寒玄力! 这只能说明,这杆长枪的品阶,已经远远超过了地之桥宗师的范围。 可之前怎么没见他拿着这枪? 穆博随即若有所悟,定是他那奇异的障眼法将这兵器藏了起来。 难怪之前看他动作有时有些微怪异,原来是还藏着兵器! 虽然此举十分冒险,但是如此顶尖的玄兵,就是穆博也不会放手。 眼见对手对自己的长枪十分忌惮,谢渊心中突然一动。 “本来不该跟这个一看就是气血雄壮之辈硬碰,可是刚刚那两下……反倒挺舒服。” 谢渊自没奇怪的癖好,但是相比丹田乱冲的庞大药力,外界若有压力逼迫,似乎反倒能时期走上正轨! 看穆博脸色凝重,似乎有些退意,谢渊喝了一声,长枪一抖,当先抢上。 穆博本就有些凸出的大眼珠子更是一突。 他还敢抢先进攻? 反了他了! 黄金城武魁怒火中烧,再不管其他,舞动一双堪比玄兵的金炎铁拳迎上谢渊的长枪。 蛟魂如冰龙中军直出,穆博大喝一声,双拳一砸,一道猛虎虚影再度扑出,遏制了谢渊的枪势。 谢渊见状,长枪抖了一下,冰蓝的光芒似乎刺向上方,却陡然一转枪尖,直扎穆博小腹。 穆博本被晃得一惊,想要闪避,却感觉下半身受寒冰之力侵袭,迟钝了一刹那,只得双拳下砸,和蛟魂硬撼。 嘭的一声,蛟魂虽然被砸歪,穆博铁拳吃痛,定睛一看,竟然第一次有了红痕。 “舒坦!” 谢渊轻哼一声,精神大振。硬碰果然对他消解灵力有用! “再来!” 他长枪一闪,再度主动出击。 人间太平,万人敌,九幽荡魔……或是睥睨天下,或是无敌世间,或是杀气冲天、变化多端。 谢渊的长枪连闪,漫天枪影笼罩了穆博。穆博呼喝连声,金炎不断激射而出,打穿了枪影。 谢渊的枪法终究不够完善,而且没有领悟至关重要的心法,困不住穆博。 可是他不断出枪,全无疲意,修为进步,灵力深不可测——虽然是灵药的混乱灵力,此时却可随着他的全力出手不断消耗,反而越来越丝滑。 相反,穆博和阿辛、和耶律楚,再和谢渊已经连番战斗,饶是修为深湛也逐渐体力不支,毕竟对手没有一个庸手。 他的消耗也大,从未休息,拳头慢慢沉重。 此消彼长,谢渊的功力哪怕还不及他,可是此时招式威力反倒愈发的大了,渐渐占据上风。 不仅如此,随着两人过了不止百招,谢渊体内的药液明显消化了许多,他不只是体力无穷无尽一般,甚至还越战越勇。 而且哪怕没有领悟焚天灭道枪的精华,那一丝从天外天获得、又在刚刚熔炼药液的焚天神火,竟然偶有在枪尖喷发。哪怕只是时灵时不灵,可每一次冰寒的枪尖冒出让人心悸的火焰,穆博就出一身冷汗,本能的再不敢拿拳头去硬撼。 谢渊越战越勇,丹田越发舒服,甚至战到酣处,都有仰天长啸的冲动! 他连连大喝,以抒狂兴。每一枪劈出,都是致命杀招。 穆博已经面色惨白,汗如雨下,终于抽空挤出一声: “兄弟,你我也无血仇,不如就此作罢!” “哈!” 谢渊大笑一声,睨他一眼道: “现在又想和解了?可惜,就算我答应,恐怕他们也不答应!” 谢渊指的是阿辛和耶律楚。 同为争金色曼陀罗的高手,不一起走怎么行? 穆博脸色阵红阵白,蓦地大喝道: “你若欺人太甚,我肯定让你付出代价!” 他蓦地脸上都腾起金光,整个人的皮肤也染上金色,如同金甲战神,气势变得更为勇猛无敌。 谢渊脸色稍显凝重,心中暗想: “这样锤炼,应该对消化药液更好?就是不知我顶不顶得住。” 看着穆博动用秘法、奋勇一搏,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金色的拳头占据了全部视野。 谢渊心神一凛,动用浮光掠影心法,全身劲力鼓荡。 他脚步连转,绕开面上一拳以及穆博极为老辣的后发一拳,枪出如电。 蛟魂如同一条冰龙,幽蓝的光芒划过空气,刺向穆博腋下。 谢渊闪避虽用浮光掠影心法,但是出枪还不能够。穆博瞬间反应过来,眼神一凝,双拳同样如幻影,砸中蛟魂侧面,荡开这一枪。 谢渊长枪一甩,再度化作蓝色电光,刺了过来。 穆博的速度已经恢复到巅峰时期,还犹有过之,但面对如此枪法,如此玄兵,自不会大意。 他双拳已不只是金炎,其中还有电光缠绕。暴喝一声,他一拳轰出,金色拳影连带蛟魂和谢渊一起笼罩。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缠绕电光的巨大拳影砸中了谢渊和长枪,却直接穿透而过。 谢渊已经在穆博的背后出现,一枪刺向他的后心。 穆博已经察觉不对,顿感背后发紧,反手一拳轰出金色猛虎,噬咬谢渊,一口将其吞下。 竟然又是幻影! 穆博顿时全身紧绷,左右转动目光,数拳连出,砸中的谢渊却全无真人。 他不是阿辛,对上这秘法有些头疼。 焦急之下,穆博暴喝一声,双拳电光轰鸣,猛然对碰。 一声巨响炸起,几乎震撼了整个天空园。金色的巨大光环从他双拳中迸发而出,远远荡开,甚至荡出了露台之外。 轰鸣声过,金炎燎过,这一层几乎都被穆博的一拳损毁。 各色灵植、天材地宝尽皆荡平,只余处处残垣断壁,金炎燃烧。 谢渊在一处角落里一枪抵消金炎,身躯微震,感觉灵力又消化了。 原来他一直凭幻象消耗,没有真去硬撼动了拼命秘法的穆博。 秘法加持下的穆博十分强悍,两人的境界差距太大,谢渊虽然想要薅点好处,却是稳妥起见,消耗为主。 只不过这一轮终究是穆博慌了神,连续攻击之下,本就状态不佳的他哪怕用了秘法,气息也陡转直下。毕竟动用秘法,也是极为费力。 穆博见谢渊竟然躲得如此远,双目微凝,大叫一声,奋起最后的力气闪身而上。 这下便接近最后时刻,只不过和先前不同,两人的处境掉了个个儿。 穆博若是不趁余勇解决谢渊,那便只有一个下场。 他虽然也藏有灵药,但他既没不灭金钟罩可以保自己一时不动如山,又完全没有信心能够生啃这些灵草。 眼见身上缭绕着金光的巨人做着最后冲锋,谢渊点点头,长枪一横,也爆冲向前。 这一击,就要分生死。 穆博双眼大睁,狂吼着一拳轰出,砸向谢渊手中如同冰龙般扑向他的冰寒长枪。 入手一空,穆博咬牙,不甘心的甩开双臂,绕着身周荡出一拳,画出一个照亮整片园的璀璨圆环。 绚烂的光芒映照出他自己金色的面容,和已经钻入内圈的谢渊。 长枪一突,洞穿穆博小腹,连带胸腹一齐炸碎,而炸碎的血肉还没落地,就和那恐怖的伤口一样一齐冻住。 金光闪烁,反震之力弹在不灭金钟罩之上,谢渊不为所动。 穆博眼神迅速暗淡下去,失了生机的他被寒冰从胸口攀爬而上,迅速蔓延过四肢、脖颈,头颅。 临被冻成冰雕之前,他低头望望自己胸口,又望着谢渊,喃喃道: “我就知道……” 金色巨人的头颅也被寒冰封住,而后哗啦啦的脆响声中,冰雕破碎成无数块碎片,掉落在地的过程中反射着周围不熄的金炎,映得园金光闪烁,这便是穆博留存于世的最后痕迹。 谢渊长吁了一口气。 这一战可真不容易。 耶律楚、阿辛、穆博,皆是宗师中的一流高手,哪怕一个谢渊正面对战想胜都不会轻松。 但是一番跌宕起伏的缠斗之后,还站着的就只剩谢渊自己。 最后那一下,谢渊自然不会给穆博反败而胜的任何机会。 天幻术、天隐术、焚天灭道枪,虚而实之、实而虚之,便是谢渊在过去无数战斗中,总结出的对付这种对手最好的策略。 这是生死之斗,不是武者比擂。 天材地宝庞大的药力在最后和穆博的上百招硬碰硬之中,已经消化过半,又消耗过半。 剩下的一小半,对谢渊来说已经不是沉重的负担。 他只要觅地静修,便可以完全化作己用,快速增长实力。 最重要的,金色曼陀罗静静躺在他怀中价值连城的特制药匣里,完好无损。 谢渊捡起穆博身上散落的一些东西。大部分都在激战中损坏,他也不用兵器,肉身就是他最好的武器。 只有几样幸免于难的灵药落在地上,好在穆博看得上的自然都是不差的东西,谢渊将其收入囊中,不算毫无收获。 又去将变成了西洋刺剑的百变玄兵捡起,谢渊试着催动了一下,发现其根本没有反应。上面的法阵和灵性都损毁了,谢渊叹息一声。 “可惜了,虽然已经有些跟不上我现在的修为,但是还是好用……能不能修复的? “嗯,这中间的核心便是它的变化之源,或许还有机会?” 谢渊也不确定,但阿辛临死那恐怖的一击都没能将玄兵最核心的那针粗细的一点腐蚀干净,或许还有救呢? 他将老伙计收起,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只思索了片刻,就准备离开。 虽然已经死了三名大高手,但是这次来的宗师还有不少,几名极具实力的说不定真实战力能比得上这三人。 谢渊已经达成目的,虽然这里堪称西域最大的宝山,但是他不准备再在这种状态下冒险。 脚步一动,他正要踏出,忽然身形一顿,慢慢收了回来。 这一层露台都被大战荡空,谢渊一眼看到楼下的楼梯口,走上来一个娉婷袅娜的身影。 来人身着若隐若现的轻纱,身材火爆妖娆,面容却清冷圣洁,气质疏远中又有无限诱惑,让人只想对她亲近再亲近,而后狠狠的按倒。 似二十六七的轻熟娇娃轻轻抚着纤掌,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不愧是谢家主,竟然凭一己之力,连斩耶律楚、阿辛和穆博三人,妾身真是刮目相看。怪不得长老对你恋恋不忘,如此英姿,便是妾身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站在下一层楼梯口处,清冷的面容露出妩媚之色,轻纱遮不住的雪白双腿一扭一扭,紧紧绞在一起。 谢渊面色不大好看。 他状态已经见底,此时碰见妙云,手段极为有限。 可凭妙云的境界、传承,和西域的三大高手相比,只强不弱。拿不出浮光掠影剑,谢渊便连她的速度都跟不上。 紧了紧蛟魂,谢渊深吸一口气,却见妙云轻轻一笑: “谢家主不必对妾身猴急,回天外天的路上,妾身有的是机会服侍您。” 她一双妙目往上转去。 谢渊心头一动,陡然转头,看见上一层的楼梯缓缓走下一个宽袍大袖、黑发披肩的持斧男子。 姬轩。 谢渊的心沉入谷底。 姬轩的境界或许不如其他高手高超,但是他的功法、他的天赋、他的底蕴,几不比自己差了,实力决不可以境界衡量。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以谢渊现在的状态,如何能言胜。 哪怕就只是一人,或许还可以拼力一搏。 可是两人一齐出现,一上一下堵住去路,显然早有预谋,谢渊眉头紧皱。 谢渊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露台之外,在考虑从空中逃离。 可是天空园的露台外天空,可是众矢之的,不管是武者、异植,还是追杀自己的两人,恐怕到时候的自己,就是活靶子。 “你的确不愧是我选定的对手。若伤重,我可以等你养好伤再战。” 姬轩淡淡开口: “不过这期间免得你使心眼,你当自负双手,封闭经脉。到时候我胜了你,便送你回天外天,也免一场皮肉之苦。 “若不然,不过多费我一些手脚。” 谢渊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若不是现在,谢渊真和他对决一场,又有何惧? 只可惜…… 该如何是好? 谢渊望着两名高手封住出入口,将气势直接锁定自己,心念电转,一时却全无头绪。 铮。 忽然。 一道清越的琴音响起,打破了场中的寂静。 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只不过,妙云和姬轩是疑惑中有些凝重,而谢渊听着这熟悉的琴音,面色则是瞬息变化万千。 清脆曼妙、却还有几分顽皮的声音从楼上露台传来: “一首破阵曲,为谢镖头助助兴。 “请诸君听。”(本章完) 第331章 通天 如出谷黄鹂的曼妙声音自楼上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姬轩和妙云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严肃,特别是姬轩。 他就是从上一层走下来,根本没发现有其他人,此时怎会有神秘女子在上面抚琴? 两人都是实力不俗的宗师,竟被人悄悄接近! “铮——” 杀伐之音骤然响起。 只是一个起手,肃杀的氛围就弥漫在了这数层园之中。 妙云脸色微变。 哪怕她站在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口处,隔的最远,听到这琴音的第一瞬间后背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自己已经陷入重围。 身为境界高超的宗师,她的直觉自然敏锐。 这说明这琴音真能威胁到她! 姬轩对妙云使了一个眼色,陡然转身,登上了上一层的园。 谢渊眉头一皱。 其他人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但是谢渊可太熟悉了。 只是听到这琴音的第一声、听到她说一句话,他就听出,是司徒琴来了。 不管任何时候,见到、或者只是听到司徒琴的声音,谢渊的第一反应就是惊喜。 可是下一刻,他的心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这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 看到姬轩冲上去找她,谢渊下意识的担心起来,就要迈动脚步。 虽然琴姑娘很利害,可是姬轩也不…… 轰! 破阵曲陡然转急,韵律却分毫没被破坏。 一声巨大的轰鸣响起,一道黑影直接从楼梯口砸了下来,带起巨大的烟尘。 妙云定定看着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的姬轩,红唇大张。 她怎么也没想到,被誉为教主接班人最有力竞争者的姬轩,这一代姬家最为杰出的天才,竟然一个照面就被打下来了! 哪怕就是她自己,修为虽然有优势,对上姬轩都不敢说必胜,更不敢说一击将其轰飞! 妙云一个闪身,冲到姬轩旁边,低声问道: “是何方神圣?” “没看到。” 姬轩一脸难看,摇了摇头。 “……” 妙云的小嘴张得更大了。 竟然没看到? 姬轩面色沉凝: “不要惊慌,我只是一时不察。那人音功高绝,占据地利,的确厉害,但还没到我对付不了的地步。 “你看好他,等我将这藏头露尾的鼠辈擒下。” 说完,姬轩擎出小斧,又往上冲去。 谢渊看着姬轩悍勇的再冲上,和妙云对视了一眼,两人的面色竟然有些类似的怪异。 妙云也察觉了这一点,俏脸一寒,冷道: “不要以为你有帮手就有机会了。” “唔……” 谢渊有些沉吟。 他亦没有想到,竟然只是一个照面,姬轩就被轰了下来。 原来琴姑娘真这么厉害? 虽然知道她的天赋堪称当世顶尖,但的确少见她出手。 琴音不断响起,时高时低。 这一次,有所准备的姬轩的确没有被瞬间轰飞,让妙云的脸色稍微松了一点。 但是谢渊的脸色却越发怪异。 他听司徒琴的琴音已久,两人几如伯牙子期,又是心心相印。 几乎只是司徒琴一拨弦,谢渊就能从她的琴曲中听出她的心情。哪怕按弦重一分快一丝,谢渊都能有所察觉。 此时的司徒琴琴音轻快,音调铮铮,如同鸣玉,分明是极为高兴,甚至还有一些兴奋……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谢渊的心中莫名冒出了这句诗,和司徒琴的琴曲相得益彰。 一首破阵曲被司徒琴弹得欢快至极,但破阵曲的威力却分毫不减。 轰隆隆的声音在楼上不断炸响,仿佛有玄雷降临此地,让谢渊的脚下都感觉到了震颤。 若不是这天空园十分奇异,谢渊怀疑这上面一层已经要塌了。 这样的动静让妙云脸色微变。 不过感受着道道古朴苍茫的气息与炽烈的金光从上面荡下,她明白姬轩是动真格的了。 姬家的斧技传承天下无双,此时强悍的气息几乎横压数层园空间,让妙云微微点头。 而谢渊感受着这股气息,重又担心起来。 他蛟魂动了动,瞬间惊动了妙云。 一双清寒中透着妩媚的眸子望了过来,妙云牢牢锁定着他,轻声道: “谢家主还是老实站着,等姬公子斩掉你的帮手……” 轰! 一声轰鸣,烟尘四起,又打断了妙云的话语。 姬轩又被琴音轰了下来。 而这一次,他挣扎了几下,竟然踉踉跄跄的才爬了起来。 妙云话说一半,红唇轻启,还未闭拢,就僵硬在那里。 姬轩,竟然已经重伤了? 那对手…… 妙云心里惊疑不定,就见烟尘之中渐渐浮现一道曼妙的身影,款款走下,露出如画的真容。 她青丝轻挽,垂落在肩,黛眉星目,顾盼若神。挺翘瑶鼻精致绝伦,其下朱唇未语先笑。雪肤桃腮,望之心折。如天仙子,画中人。 司徒琴仿佛从上一层降临红尘间,却根本没看被她打落在地的姬轩一眼,一双灵动的美目第一时间望向了谢渊,然后如同月牙般弯起: “哎哟,谢镖头,这么巧?” 谢渊有些无奈,小郡主逃得府中,俏皮得紧。 “琴小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的语气虽然喜悦,却不无一丝责怪之意。 司徒琴听得分明,只是皱皱鼻子,微微一笑: “西域卧虎藏龙,我怕你又行险,果然……” 她说到这里,手突然一动,按在一直静静漂浮在她身前的古琴上。 轰的一声。 优雅的古琴发出一道强悍无匹的无形之气,砸在谢渊三丈之外的地上。 妙云身形陡然浮现,僵在原地。 她要是慢上一丝,这威力莫测的琴音剑气就要打在她身上了。 司徒琴有些嫌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再望向谢渊,立马变脸,眼里瞬间又笑意盈盈: “果然!你被我逮到偷吃好东西!” 谢渊哭笑不得: “这哪是什么偷吃好东西……” “哦,原来你也知道?” 司徒琴的笑意突得收敛,柳眉倒竖,双眼凌厉,狠狠瞪了谢渊一眼: “那你就胡乱吃吃吃?” 谢渊一时语塞,一下在司徒琴面前就没得辩驳,只得讪讪一笑。 司徒琴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 还敢怪她冒险,最冒险的就是这个家伙,为了一点外物,不顾自己安危。 要不是她及时赶到,后果难料。 司徒琴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生气,一双星目陡然盯射向妙云,却不复望着谢渊的灵动温柔,而是冰寒无比。 妙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和已经爬起来的姬轩并肩站立。 哪怕谢渊两人旁若无人的开始说这些看似互相怨怼的话,她都不敢打岔。 她面容僵硬,轻声道: “敢问是司徒琴、琴小姐当面么?” “你既然都认出来了,还装模作样作甚。” 司徒琴冷冰冰道。 妙云闻言,暗道麻烦。 她在看到司徒琴的第一眼,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虽然司徒琴从未到过天外天,但是看这御琴的架势,看其天仙的姿容,天外天但凡见过司徒婉的人,不难猜出这是谁。 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是那位年轻时的翻版。甚至当司徒琴从烟尘中走下来时,妙云几乎都要惊颤的叫圣女大人。 妙云和姬轩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神色中的一丝凝重、一丝尴尬,不由心中暗恼。 早听说这姬轩是个痴人,真是连谁都敢惹? 但凡在灶教中有点资历的人,绝没一个敢去沾惹和司徒婉有关的事情。敢于这么做的,在二十年前都死干净了。 最好的机会就是刚刚,她若是偷袭谢渊得手,那还有的谈。但是司徒琴顷刻间就发现,随手阻止。 妙云心里念头闪烁,和姬轩对视的那一眼里已经交换了许多意思。 见姬轩似乎还有些蠢蠢欲动,妙云只是评估了片刻,就深吸一口气: “既然是琴小姐到此,属下就不打扰了。” 她试探着往后走了一步,见司徒琴没有动作,忽的闪身下楼,直接消失不见。 姬轩见妙云竟然走得这么干脆,一时沉默。 他拎着斧头,气息有些萎靡,浑身狼狈不堪,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望着谢渊和司徒琴,不知进退。 司徒琴望着转瞬即逝的妙云,黛眉微蹙。她略微有些犹豫,对面跑得倒挺快。 将目光转向姬轩,司徒琴的双眼中光芒闪烁,越来越亮。 姬轩有了不详的预感,顿了一下,猛然朝前劈出一斧。 金光照耀露台,姬轩哪怕受了不轻的伤,攻击还是威力无穷。 司徒琴只是轻抬素手,优雅的一挥,一连串的琴音飙射而出,风暴一般席卷过去。 金光如同飓风中的小小火苗,瞬间被吹熄,而后无形的劲气临到姬轩身前。 姬轩紧紧闭着嘴,深深看了谢渊两人一眼,胸口一个吊坠骤然亮起。 咻的一声,他忽然化作流光,转瞬之间就从楼梯处离开,不见身影。 轰隆隆的声音中,琴劲覆盖了半个露台,将这已经一片狼藉的园再起烟尘。 司徒琴眉头一竖,轻轻跺脚: “灶教的鬼东西怎么跑这么快?” 姬轩身上那个是顶尖的逃命法宝,连司徒琴都有些侧目。灶教里的稀奇古怪玩意儿,向来比外界多的多。 谢渊默默摇了摇头: “跑就跑了吧,你真要一对二,恐怕也不容易。” “哼,哪里不容易了?” 司徒琴不满的昂着小脑袋,而后蹙眉道: “这两人对你图谋不轨,就算受些伤损,也该留下的。” 但姬轩是没留下,妙云则是跑得太快。 说起来,这些毕竟都算得她娘的下属,不然也不会一认出她就不敢再出手。司徒琴想到这些,略有犹豫就将人放跑,现在却有些后悔。 谢渊摇头道: “那也划不来。无妨,下次再见面,他们也翻不起风浪。” 听着他话语中的自信,司徒琴瞟他一眼,轻哼道: “很自信嘛?觉得西域不过偏安之地,天下高手尽非敌手?” 谢渊听出司徒琴的不满,干笑道: “没有没有……” “还觉得我不该来?我不来,你说,你怎么办!” 司徒琴柳眉竖起,有些嗔怪的道。 谢渊嬉皮笑脸的打着哈哈: “人面桃相映红,在天空园这样的盛景之中,纵然丛争奇斗妍,琴小姐也盖过满山仙葩……” “少拍马屁,周围都烧得差不多了。” 司徒琴轻啐一口,直接打断了他。 这一层连番大战,在天空园开放的历史中也少见,早就一片狼藉。 她叉着腰,指点着谢渊: “你看看你,自陷危局,乱吃一通,你知道多危险吗!我都没反应过来!” 谢渊低声辩解道: “我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一定是多少?十成有吗?九成也没有。哪怕是九成,你这也是冒险!” 司徒琴连连摇头。 谢渊呵呵笑道: “现在看是十成。这不是没事么?还因祸得福。” 和穆博的激烈争斗锤炼内外,谢渊乱吃的灵药基本耗去杂质,消化有益,还剩的已经可控,慢慢滋养着他。 功力飞涨不说,接下来可见的日子还会涨得更快。谢渊只需静修控制,夯实基础,不让根基虚浮,那这就是大大的收获。 司徒琴面露不满,碎碎念叨: “你这是不爱惜自己!早点把我带上,哪里有这么多冒险!” 还好她最后放心不下,还是跟上。要不然谢渊真发生点什么,恐怕她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谢渊连连应是,态度无比诚恳,如同学生面对私塾的老师。 见司徒琴板着的俏脸终于和缓一些,谢渊才好奇道: “你一直跟着我?” 司徒琴摇了摇头: “没有。我没找着你,但是看到了刚刚那两人,知道他们是找你的,所以就跟上了。料想跟着他们,早晚碰得到你。” 谢渊微微点头。 姬轩和妙云都是实力不俗,但是司徒琴跟了这么久两人都没发现,实力可见一斑。姬轩那么强,在司徒琴面前都是一败涂地。哪怕有敌明我暗之利,也足以说明司徒琴的境界了。 司徒琴咬唇道: “在你和那两个西域宗师僵持的时候,我追着他们两个赶了过来。有那两人牵制,我远远看着,一直不好出手。本来我几次都忍不住的,结果没成想你都应对了下来,最后竟然还将那厉害的西域宗师全部击杀。” 她说着说着,也有些惊异,美目一眨一眨的看着谢渊。 以她看来,那几个西域的宗师并非弱手,修为和手段都算得上一流高手。 好几次她想着不管旁边埋伏的人,准备一举出手全部接下,哪怕暴露自身。 但是谢渊展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实力,最后反败为胜,以一敌二以弱胜强,笑到了最后。 不愧是他,的确不凡,但也的确冒险…… 看着谢渊有些疲累的神色和不太稳定的气息,司徒琴面色柔和,有些心疼。 她嗔道: “谢镖头,你还是爱惜些自己!金色曼陀罗虽然难得,但是你若是折了自己,又怎么带回去?” 司徒琴柔肠百转,还想说更多。但是在这个话题上,她有些不便多说,只得轻轻一叹: “还好还好,结果是好的。” 谢渊见她终于揭过此事,心里感受着她浓浓的关切之意,十分温馨。 不过攻守旋即易势,他面色微微严肃道: “虽然你这样说了,但是我还是得说。你怎么能来这里?你的身份……万一刚刚两人暴露出去怎么办?” 司徒琴看他一眼,背着手微笑道: “泰伯和红姨都没说什么了,你还担心什么?” “嗯?” 谢渊一愣,问道: “你不是偷摸跑出来的?” “那得急死他们了。” 司徒琴摇摇头: “还得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们说我不能来西域,是因为我爹的原因。但我又不是我爹一个人生的……这次进天空园,我便是跟西域总坛的人打了招呼,拿到的入内凭证。” 谢渊一听,怔了半晌。 司徒琴抿嘴道: “我跟我娘亲联系过了,她说我可以来。” 谢渊顿时明白。 既然司徒婉重新开始活动,那天下有名有姓的武者,看到司徒琴都得掂量掂量。 西域不只有平西王铁骑踏过的痕迹,也有灶教总坛这个名义上超然的圣地。 只要司徒婉还在,那遍寻西域,没人敢伤害司徒琴,哪怕是大金刚寺都得退避三舍。 不过,谢渊记得很清楚,司徒琴一直和灶教保持着距离。 相比魔焰滔天的母亲,司徒琴更像那个传说中的英雄父亲。 她虽然身份极为尊贵,背景无比雄厚,天赋惊才绝艳,但是从来没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平易近人,怜贫惜弱,做事豪爽,颇有义气,放在江湖上当是个女侠。像最初帮助谢渊那般,司徒琴其实随手资助了不少人。 但是只有谢渊,从偶然结识的小镖师,一路拿着平西王府的资源,最后把这府主都给拿到手了…… 然而这样一身正气的司徒琴,一向不和灶教来往,这次却主动来到西域以灶教总坛的资源入了天空园,所为何般,不用多言。 谢渊心中感动,低声道: “这一路奔波,你受苦了。” 结果司徒琴一脸诧异道: “受苦?哪里苦了?抛开担心你这个家伙,明明好玩得很!” 她兴致勃勃的讲了几处自己沿途看到的风光和趣事,雀跃无比,发自内心。 从小到大,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自己出门。 谢渊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又莫名有些感叹,只是道: “黄沙虽然壮阔,终究单调。以后我带你遍览天下盛景。” 司徒琴闻言,眼睛一亮,笑意盈盈: “男子汉大丈夫,可要说话算话!” 谢渊点点头,就见司徒琴一拍双掌,欢呼道: “一言为定!” 两人叽叽喳喳的叙完别情,司徒琴就拉着谢渊到一边,给他敷了伤药,让他先调息疗伤、稳固体内紊乱气息。“放心吧,我给你护法。而且这边动静这么大,没几个人敢上来了。” 司徒琴将古琴往旁边一摆,悬在空中,而她静静立着,如同走出画中的抚琴仕女,露出娴雅来。 谢渊安心调养。他本身的状态其实反倒比最恶时好许多,体内天材地宝炼成的灵液虽然仍是满满当当,一时既不消化、也不添乱,留待后面处理。 只能用些外用伤药,谢渊就凭引导体内逸散的灵气疗伤,不久之后也稳住了连番战斗的伤势,快速恢复,脸色渐渐红润。 等到谢渊长身而起,司徒琴看他一眼,略微放心: “看起来还凑合。” “恢复了个七八分吧。” 谢渊估摸着。他的伤本不重,主要是高手相争的震伤,凭借他顶尖的内外功法还有内里足以把人撑爆的灵气,这倒不在话下。 最主要的还是把天材地宝胡吃海喝造成的,但是找到方法融炼再锤炼之后,现在的影响并不算大。 谢渊问司徒琴道: “那我们现在就……” “上去看看吧!” 司徒琴兴致勃勃道: “还没好好逛逛这传说中的遗迹呢。” 谢渊微微一笑,道: “好。” 如果是他的本意,其实是想见好就收的。 但是司徒琴难得出来,谢渊便也想陪她尽兴。 强敌已去,两人在这天空园里几乎没有对手,满山灵草,任君采撷。 两人闲庭信步往上走去,过了那大战的两层之后,便处处是奇异草,珍奇宝植。 这些灵物,大多都有瑰丽的外表,在天空园的上层竟还扎堆的挤在一起。 谢渊和司徒琴漫步其中,如在仙宫,霎时间又明白了天空园的另一层含义。 见到好看的灵,谢渊自然为司徒琴采下,插在少女的发梢之上。 惹得司徒琴都少见的有些娇羞,却又甜甜一笑,压过满园仙葩。 人面桃相映红,在谢渊的眼中有了具象。 两人在天空园的上层漫游。 剩余的宗师们在通往上层的路上看到那几具尸体和大战的痕迹,想到之前惊天动地的动静,无人敢来打扰。 下面的园皆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愈发衬得两人所在如同桃源。 谢渊和司徒琴就像在自家园一般,摘取上层不少灵草。 无人能和他们竞争,以上层灵药之品阶,收获之丰,让司徒琴都面色略微红润,娇艳欲滴。 平西王的府库也不是什么都有,司徒琴时而也要操心家用。两人你一个我一个的分着需要之物,现在却是大大补充了库房。 “这地方,真是让人开眼界。” 站在最高一层的园,司徒琴看了看鼓囊囊的包裹,也忍不住感叹道。 谢渊同样的神色振奋,两人简直像是在这进货来了。他此时的收获,不只大过之前耶律楚几人的总和,还有富余。其中顶尖的天材地宝如神农草、金日果、九色玄等,两人都是一人一套。这些哪怕是天之桥境的宗师,也会眼热心动。 “大金刚寺掌握着这样的地方,难怪是西域第一大势力。” 谢渊微微点头。 司徒琴则轻轻蹙眉: “西域强者共游园。这个传统虽然早有所闻,但是光为笼络人心,他们就开放出来么?他们自己难道用不光?”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解。 谢渊也有这样的疑惑,但是两人看着这天空园的规模,恐怕大金刚寺一寺之力,真消耗不完。 谢渊缓缓道: “他们放开这样的宝地,只能说明所图更大。” 西域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灵药产地,或许是和其他势力的博弈,或许是大金刚寺的野望,这才有了外人也能入内的顶级秘境。 但不得不说,有人会像两人起了这样的疑惑,便肯定也有人对大金刚寺心生感激。 谢渊对西域还是不够了解,没有深思。 他们已经登顶,往这最高也最精致的露台外望去,山外的空中都是一片白蒙蒙,再看不到那如无尽金海一般的黄金城。 随着登高,外面天空越发模糊,黄金城越来越看不清。 而从外面,同样看不真切这样的高度。 两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进入了这个横跨现实与秘境的上古遗迹之中。 谢渊看不到外面,回首望去,见到这不大的露台里,中间有一个无比精美、似乎凝聚着上古建筑艺术精华的凉亭。 亭如宝盖,上面雕刻着精美的纹饰,顶上镶嵌着无数璀璨宝石。亭四柱如同璀璨的琉璃,莹莹宝光流转,如梦似幻。 在亭内正中,有一个碧玉石台,上面摆着一个盆,而盆里种着一朵虚幻的。 这的枝是凝实的真物,而朵却是半真半幻,似乎只是一片虚影。 这虚影之形状无比瑰丽,洁白瓣盛放,还有道道瓣不住掉落,却在触及盆土壤之时消失。而瓣虽然掉落,朵却一直盛放,仿佛永不凋零。 谢渊从没见过这,但哪怕梦幻如新生曼殊沙华也比不上它。 他和司徒琴静静站在亭外欣赏了一会儿,寂静无言。 “这就是你父亲当年送给你娘的仙灵?” 谢渊问道。 司徒琴点点头: “看起来有点像。但是他们描述的好像比这个还要大一些,而且整个亭内都该落瓣雨。” 谢渊思索着: “可能他们摘了之后,这重新生长,只是幼。” 司徒琴点点头,认可他的说法。 谢渊瞟了她一眼,微笑道: “为赢得佳人芳心,看来我也得效仿泰山老大人。” 司徒琴脸色微霞,啐了一口: “叫都叫开了,还赢什么芳心?” 谢渊呵呵一笑,踏步走入了宝亭。 宝亭四柱忽然光芒大作,周围降下绚烂的光帘,将谢渊封在其中。 司徒琴瞬间有些紧张,却见谢渊摇了摇头,一脸镇定。 虚影之,颤动起来,那些掉落的瓣忽然悬停空中,而后陡然转向,如同道道飞刀激射向谢渊。 谢渊身上金光亮起,任瓣飞刀轰击,不起分毫涟漪。 然而瓣刀雨似乎无穷无尽,不只是朵上不断掉落,就是那些先前落到土里便消失的瓣,都全部出现,铺天盖地的射向谢渊。 小小宝亭之内,这下不只是如雨落,而是一片瓣的风暴。狂涌不休,回转不停,无数瓣绕着谢渊飞旋,完全遮住了他的身形。 司徒琴的心提到嗓子眼,条件反射的就想打破光帘。 但她不确定这样做是否也会伤到谢渊,手上凝聚着光芒,正一脸紧张,却见瓣风暴忽然一停。 光帘收了起来,瓣风暴慢慢落下,徐徐分开,向着亭外铺成了一道瓣的地毯。 谢渊拍拍肩膀,抖落一身梦幻的白,走了出来。 他手拿虚影仙灵,左看右看,又插在司徒琴的头发上。 青丝上插着世上最美的,瓣不断飘落,映照着世上最美的姑娘。 谢渊赞道: “这样才是相称。” 司徒琴怔怔看着从的海洋中走出的谢渊,想说他也和这里很相称。 虚影之慢慢消散,一道白光融入司徒琴的眉心。 她头猛地一仰,青丝飞扬,双足渐渐离地三尺,漂浮空中,如同神女。 谢渊望着气息变得玄妙莫测的司徒琴,静静看着。 片刻之后,司徒琴落下,睁开眼睛,双目深邃,如蕴星空。 她的灵识、功力、境界几乎在瞬息间增强,实力更提高一截。 而出去之后好好体悟这仙灵里蕴含的大道,她的修为还能迎来飞速上升期。 仙灵独占天空园顶层,世上仅此一朵,是真正秉承天地之至理、仙灵之妙术而成。 相比金色曼陀罗所蕴含的天地之理,仙灵几乎就是道理化身。 若得其妙,可通大宗师。 谢渊和司徒琴早知其妙用,只是三言两语就已经分好了,平平淡淡,没有纠结。 因为是美丽的,所以要赠美丽的女子,作用倒是其次。 一个坚定的要送,一个便不推脱,两人本不分彼此。 这幼比不得当年薛明河赠司徒婉的那一朵,但是好处也不少。 其实以两人资质,都不是必须此宝,大宗师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遥不可及。 拿到天空园最大的宝贝,两人在小露台默默对视,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 “回去吗?” 谢渊低声问道。 司徒琴微微笑着,点了点螓首。 两人正要下山,忽然同时想到点什么,感觉不太对劲。 他们对视一眼,转头望去,皆是想着: “不说遗迹深处,可以看见通天塔么?” 两人眉头一皱,刚刚甚至都没有想到这一茬。 谢渊在小小露台左看右看,这露台不大,已经是天空园这处山坡的全部范围,山外全是白蒙蒙的云雾,哪里看得见什么通天塔? 司徒琴沉吟片刻,道: “我想起来,小时候似乎听爹娘谈过一次!虽然见我来他们就没说了,但是那时我已经记事,有些印象…… “通天塔在虚幻的虚幻之中,若无通天之志,不能得见。” “通天之志?” 谢渊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琴也是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那时也没有多说,后来我没再想起这事。刚刚若不是突然记起,也不会回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明显感觉这里有些奇妙。 明明是之前记在心里的东西,差一点就忘了。 这感觉,总觉得有些莫名熟悉。 “虚幻的虚幻之中……通天之志……” 谢渊默默思忖,在露台园中来回踱步。 司徒琴陪着他,同样在思考和回忆,试着能不能记起父母当年谈过的更多内容。 可惜,虽然她自小颖悟,极小就记事,这么多年却也不可能事事明心,更何况那时父母似是有意避开人说话。 谢渊想着想着,突然把蛟魂拿了出来,在手里比划一二。 司徒琴见状,好奇道: “你做什么?” “唔……我总觉得,拿枪似乎有点用。” 还有左手臂的地方,也一直在隐隐发热…… 谢渊抿抿嘴,若有所思。 “通天之志?什么叫通天之志?大宗师的功法有个别名叫通天功法。修了顶尖功法才能行?嗯……感觉他们说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或者极为自信,自信能修到最高处去,欲与天齐?” 难不成站在这里大笑三声,舍我无敌,就能唤出通天塔? 谢渊摇摇头,感觉不太靠谱。 他另有其他直觉。 “通天……如果是贯通天地呢?” 谢渊莫名想起了第一次感悟焚天灭道枪看到的那一幕。 无尽烈焰,群山起伏。 谢安站在极高处,一枪刺穿了天。 谢渊慢慢闭上了眼睛,握着蛟魂。 他回忆着这一幕,身上的气息慢慢发生了变化。 身旁的司徒琴敏锐的察觉,吃惊的望着他。 怎么突然就气势大变,如同接连高天、甚至举世无敌了? 这还是自己那个谢镖头吗? 司徒琴有些惊疑不定,很难想象刚刚突破宗师的人能展现这样的气势。 谢渊感觉自己慢慢变成了谢安一般,手拿长枪,傲立世间,举世无敌。 只有苍天,才可堪一战。 他拿着蛟魂,仰望青冥,恨不得一枪捅之。 “呼……” 谢渊长吁一口气,忽然睁眼。 他莫名的感悟到了谢安的心境,隐隐间似乎感受到了他那份战天的志气。 而他的焚天灭道枪也一下变得不同。 能领悟创立功法的祖师爷的心境,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境界。 进入这种状态之中,哪怕功法一息顿悟,都不无可能。 谢渊没有在这种状态中沉浸太久,但是感受着那份一枪破天的心境,他也心神一动,感悟到了许多。 焚天灭道枪的前三式顷刻间有所领悟,各各进了一阶。 人间太平已是小成境界,而万人敌和九幽荡魔都是精通。 这个境界,相比他入手的时间,足以让谢氏所有练此功的人摸不着头脑。 回去之后,恐怕谢伏又得瞪大眼睛。 哪怕他早已习惯谢渊带给他的惊讶,但也不能习惯成这样。 枪法威力更大,只等回去领悟心法,谢渊的焚天灭道枪就将所向披靡。 他消化收获,和旁边的司徒琴对视一眼,而后同时转身。 背后的山外云雾之中,不知何时露出一截高塔,静静矗立,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之所以是一截,因为其下在山下的云雾之中,而上更是深入云霄,不见其顶。 只有中间的一截,就在山旁。 云雾中显出的一截塔身,古朴神秘,让人望之肃穆。 谢渊看了一眼,问司徒琴: “要去吗?” 司徒琴神采飞扬: “来都来了!这种传说中的地方,不去可亏死了!” 谢渊呵呵一笑,牵着她的手: “好,走吧。” 他们望露台边缘走去,那里塔身就在前方,开了一个门扉。 走到塔前,司徒琴一个跨步想当先进去,结果一只脚都要伸进去了,整个人却被拉得往后仰,歪歪斜斜的叫着: “诶诶,你干嘛?” 谢渊微微笑着,一把将司徒琴提回来,道: “我以前不是说过,以后咱们探险,就让我走前面。” 他浑身冒着金光,越过司徒琴,进入了通天塔。 是在云山的剑穴里……那时他说,等他比自己厉害了,就要护住自己身前…… 司徒琴瞬间就回忆起来。 站在谢渊的背后,她望着那道冒着淡淡金光的背影,露出甜甜一笑。 当时只当是戏言,没想到啊,虽然他现在不见得比自己厉害,但的确有资格站在自己身前了。 司徒琴一脸柔和,乖乖巧巧的跟着谢渊进入塔内。 进入通天塔,谢渊发现这里竟然也是白蒙蒙的一片。 除了身后的一道门扉,透过门扉可以看到天空园的顶层露台,这门周围甚至都是一片白雾,看不见墙壁! 仿佛这门就是立在虚空之中,而这虚空除了云雾,什么都没有。 谢渊手中温软,见到司徒琴也好奇的跟在旁边四处打量,心中一定。 “真是个奇地。” 他低声道。 司徒琴点头: “什么都没有诶,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 两人莫名不愿离门扉太远,就在门口打量。 可是除了云雾,什么也没有。 忽然,面前的云雾散开些许,一道石板突然出现在面前。 两人愣愣看着这个石板,上面什么也没有,不知怎么排开云雾,忽然现身。 “什么东西?” 司徒琴莫名道。 谢渊也十分疑惑: “不知……” 他话没说完,忽然感觉手臂猛地一烫,脑海轰的一声,表情呆滞。 司徒琴没听谢渊说话,有些奇怪的回望过去,却见他眼神发直,不由低声唤道: “谢镖头,谢镖头……谢渊?” 见谢渊没有回应,她微微蹙眉,看看石板,又看看他,不敢强行唤醒。 是有所领悟? 司徒琴默默思忖着,可是她左看右看,感觉这个石板上看不出东西来。 虽然心中隐约感觉这东西有些不凡,但好像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领悟什么的。 她黛眉微蹙,正在思考,忽然感觉到一股无法言说的浩荡气息弥漫在这片空间。 在这片气息之下,司徒琴感觉自己仿佛只是一只蚂蚁,一粒尘埃,完全不值一提。哪怕那气息只是一扫而过,她都感觉浑身战栗,双腿发软,几乎站都站不稳。 司徒琴浑身打颤,心中升起极度的不安和本能的畏惧。 虽然本能拼命的要她低头,但她还是强行一点一点的抬眼望去。 只见无限青冥之上,白雾逐渐散开,现出了一双无比巨大、无比淡漠的眼睛。(本章完) 第332章 云雾 谢渊站在那里,眼前却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他脑海中轰鸣一声,眼前是无穷无尽的白光。 不知过了多久。 谢渊看到白光分开,有了天地,而后是山石、河流、海洋,天上还有九个太阳。 林间渐渐出现了稀奇古怪的动物,与比天空园中的异种还奇怪的植物。 有比山峦还高的巨树,亦有遮天蔽日的飞鸟。 这是一个先天之灵统治的蛮荒世界。 这样的世界持续了不知多久,大地上渐渐多了一些蚂蚁。 一些衣不蔽体的蚂蚁。 人类的先民诞生,在蛮荒的世界中艰难求存。 那些禀天地之灵气诞生的生灵们,起初并不在意这个新生的种族。 相比先天强大的它们,这些小猴子太弱太弱。 哪怕只是它们带起的一阵微风,它们翱翔而过时的轻轻吐息,它们路过时的小小晃动,就能给这些小家伙们带来灭顶之灾。 直到一眨眼的功夫,这个族群逐渐繁衍壮大,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有些先天之灵并不在意,有些却觉得厌烦,开始驱赶,或者屠杀。 那些羸弱的家伙们妄图反抗,然而怎么会是这些强大生灵的对手? 大片大片的先民被屠戮殆尽,许多如同神灵的先天之灵统治大地万里,几不见人烟。 但是。 无论先天之灵怎么驱赶,怎么抹杀,这些弱小的生灵都不屈不挠,一直反抗,并且总是杀了一茬,还有一茬,除不干净。 渐渐的,连那些与天地共生的先天之灵都感觉疲惫了,人类仍然在洪水滔天、火雨如瀑的蛮荒大地上生存。 并且,越来越强大。 不知何时,强大的生灵们听说,在大地的尽头,它们中最弱小、只能统治最边缘地区的那一个,被蚂蚁们杀死了。 它们惊讶,它们不屑,它们忿怒。 于是又是血雨腥风。 但是慢慢的。 越来越多的先天之灵被杀死,而这群它们并不在意的蚂蚁们,似乎越来越强大。 特别是其中最厉害的那几个,渐渐成为了能够比肩它们的伟大存在。 当先天之灵们开始感觉不对劲之时,一切却已经晚了。 看着那些仍是微不足道的身影,气势却高过山峦、欲上青天,直让它们也感到颤栗。 它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如此渺小的身躯,却能比肩它们这些远古神灵。 当大地中央最后一株遮蔽万里天空的巨木被人族的顶尖强者伐倒,庞大的先天灵气回归了天地之间。 灵机充裕,百族竞发,万物生长。 属于整片大地所有生灵的时代来临。 大地上不只有人族,亦有妖族、魔族、鬼族,还有无数流着先天生灵之血的神血后裔。 而当所有生灵仰望不再有巨物遮蔽的青冥,发现天空上有隐约的文字浮现。 有些生灵不在意,有些生灵看不懂,也有生灵无比好奇,日夜钻研,比如人族。 大能们阅读天上文字,在百族竞争的大时代中,渐渐占得先机。 直到人族成为万物灵长,统治了这片大地。 前贤便将这囊括了天地所有至理的天上文字恭敬的摘录下来,以大法力铭刻在石碑之中,而后化作一本金灿灿的书籍,供后人更为方便的参研。 …… 谢渊看到这里,似乎经历了亿万年,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当看到大能将文字刻录下来之后,他脑海中的景象突然一变,变成了那本金书。 金书如同被风吹动,快速翻页,无数知识、至理在其中闪现。 农桑、占卜、治国、鬼神、仙法、武道…… 谢渊看得清又看不清,景象变化间,看到了记载武道的那几页。 看着那几页文字,他脑海中骤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轰鸣。 仿佛仙乐奏响,天地至理在脑海中回荡。 …… 司徒琴浑身如同石化,望着那巨大的眼眸,本能的感觉到畏惧。 她一动不敢动,生怕稍微有所动作,就引动那眼睛的注意。 忽然,她看到面前的石板发出金色的光芒,而身边的谢渊浑身一震,似乎和那石板产生了联系。 来不及思索,司徒琴瞳孔猛地一缩,天上的眼眸突然动了。 那本来没有焦距的巨眼缓缓转动,似乎就要向他们这里望来。 司徒琴浑身发凉,本能告诉她,只要那眼睛转过来,他们就必死无疑。 就在此时。 司徒琴的眼神突然一变,变得淡漠而沉静,仿佛经历了许多时光。 她气息刹那间变得成熟许多,又神秘莫测。 深深望了一眼青冥之上的巨眼,司徒琴低下头。 手一挥,一阵云雾飘来,遮住了冒着金光的石板,切断了谢渊和它的联系。 巨眼转到一半,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有丢失目标的迷茫。 它静了一会儿,慢慢转了回去,而后闭上,消失在云雾之中。 …… 谢渊本已要看清书中武道,突然感觉整个世界剧烈的摇晃,那书刹那间变得模糊不清,似乎就要飞远。 他一惊,心中生出十足的恋恋不舍,睁大眼睛看去,在那几页武道之中逡巡。 金书越飞越远,越飞越高,谢渊知道时间来不及,只能咬牙随便选了一页。 不知是莫名缘由,还是习惯使然,谢渊看的那一页记载了剑之妙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也深深刻印在心间。 只不过没来得及更多感悟,金书已经高上青冥,再也看不清其中文字。 景象不断变化。 谢渊似乎隐约看到了周围的雾气,穿过雾气看到了直入青冥的高塔,又似乎还在那虚景之中,看着高天之上的金书。 现世和虚景重叠,谢渊隐约看到有一道无比强大的身影,一道甚至比那蛮荒世界中的先天神灵还要强大的身影,顺着高塔直上九天,将金书打落。 轰! 震天动地几乎如天地初开般的动静响起,金书四分五裂,残骸散落世间,天地随之大变。 而金书最核心的部分,那最原始的石板,直直顺着高塔落了下来。 谢渊陡然一惊,睁开双眼,凝目望去,眼前却是一片空白。 只有无尽的云雾,连脚下的地面都遮蔽。 他望向旁边,司徒琴正静静站在那里,灵动的双眼望着他。 谢渊怔了一下,莫名感觉司徒琴成熟许多。 望着她不像望着灵动的郡主,倒像是望着那位让人闻之色变的圣女大人。 不过只是刹那,这个感觉就消失不见。 司徒琴好像震了一下,一双美目眨了眨,露出些许迷茫之色。 随后她望向谢渊,疑惑道: “奇怪,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刚刚有个石板……” 谢渊指了指空无一物的面前,不过想到司徒琴似乎没有感悟也没有看到,就摇了摇头: “可能与你无缘。” “诶?这么不凑巧吗?” 司徒琴碎碎念叨,一脸不满。 她本想问谢渊是什么石板,可是微微蹙眉,心里莫名的不想细问,更不想在这里久留。 “既然没什么东西,咱们就离开吧?” 司徒琴问谢渊。 谢渊感觉司徒琴的态度转变有些快,刚刚还是兴致勃勃的要来探险,现在就没兴趣了? 他看了看周围,忽然露出惊异之色: “这里的云雾,竟然是最纯粹的灵气!” 谢渊不知为何之前并没发觉,但这里的云雾,全部都是精纯灵气,是他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的。 闭目用神识感应,周围已不是光点,而同样是白茫茫的云雾,是灵气的海洋。“这里灵气充裕到目能视之,与神识相同!就是天上的仙境也不过如此了吧!若是在这里修行,恐怕咱们的进步足以做到真正的一日千里!嗯,哪怕在这儿待了片刻,我就感觉体内灵机更加充裕了!” 谢渊兴冲冲的说道。 然而司徒琴只是微微皱眉,扫视一圈,摇头道: “但这地方未免太过奇异,咱们可不敢在这里冥想苦修。” 谢渊一想也是,这里的灵气多到让他无法理解。在天地大变、灵气枯竭的今天,再是秘境,又怎么能有这样的灵气充裕程度?除非真是直通仙界了。 他望了望什么也看不见的头顶,心想这通天塔难不成真能通天? 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这些云雾,谢渊和司徒琴走到那个孤零零飘在云雾间的门前,打开之后,走了出去。 随着两人走出、关门,这里的云雾一阵飘荡,渐渐将那扇门扉都遮盖住,而后隐入一片白茫茫之中。 谢渊和司徒琴走到露台中央的宝亭旁。 司徒琴感叹道: “这仙灵的好处真是不小,我现在体内灵机已经在增长,感觉回去之后我的修为又可以大有突破。诶,都是你非要送我,给你其实也挺好。” 谢渊呵呵笑道: “我收获已经不小,而且哪怕在仙灵旁,似乎灵机也有些增长……” 他低声赞叹道,感觉就这么一会儿功力都有小幅进步,实在是了不得。 两人边聊边在这里散步,转了一圈,看遍周围云雾,分毫没有通天塔的痕迹,两人却也丝毫没觉异样。 “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 “嗯。” 两人顺着天空园的通道一层层下山。 期间大部分人自然不敢招惹两人,无论是见了那大战的,或者只是察觉他们气势。 但也有不够敏锐的或者只是胆大包天的,想偷偷摸摸朝着两人出手,却也只是平白给这园的异植增添肥料。 直到走出那扇大门,而后在大金刚寺喇嘛的带领下,顺着最能瞻仰大金刚寺宏大的路线出了寺门,两人便畅通无阻的踏足黄金城的土地上。 “这大金刚寺还挺讲规矩。” 司徒琴笑眯眯道。 他们身上可揣着天空园上层不少宝贝,然而什么为难、截杀,全都没有。 谢渊点头道: “历年来他们都极讲信誉,要不然这么多强者也不会如此信任他们,进入他们这个秘境之中。” 若是大金刚寺劣迹斑斑,谢渊自也不会来。 虽然身处西域,大金刚寺倒不是什么邪道宗门,只是立场以及文化和中原不同。 他们在西域做的那些事情,包括开放天空园等等,有不少人都在称赞。 但那些大势力、大国家则忌惮非常,显然知道大金刚寺图谋的,不是一时利益。 “那就太好了。这次的收获,连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司徒琴嘻嘻笑道,对这次的探险很满意。 两人几乎将天空园的上层犁了一遍,最有价值的都带走,此时都装在身上。 谢渊也是颇为兴奋的点点头,许多宝贝不管是自己用,还是带回谢家充盈族库,都是极为难得的补充,恐怕要让管药房的谢闻瞪大眼睛。 他又内视己身,而后瞟了一眼面前,忽然凝目。 【浮光掠影剑·精通:(1/5000)】 什么时候,自己的浮光掠影剑变成精通了? 谢渊顿觉不可思议,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司徒琴自己往前兴冲冲的走着,感觉沿途拥挤的黄金城是如此可爱。 她发现谢渊没有跟上,不由驻足回头,一脸好奇道: “咋啦?” 谢渊如梦初醒,暗道应该是之前在剑峰的感悟又爆发了一遍?或者万兵烛影的功劳? 黑天书竟然连跳了两级…… 看来这次和高手切磋,收获极大。 精通级别的浮光掠影剑,威力恐怕让任何同阶高手都反应不能,也抵御不了! 若是放到入天空园之前有这水平,那战阿辛、穆博哪用那么辛苦? 谢渊只是感觉惊喜,没有多想,快走几步赶上司徒琴,然后和她隐入人流之中。 直到天空园中的最后一名武者被大金刚寺礼送离开,庞大而瑰丽的山坡园已经没有了人。 没有了活人。 不管是谁,大金刚寺都是客客气气,颇有礼数。 可是对进出中的人数差别如此大,死人如此多,喇嘛们都是视而不见,并不惊讶,只是带着和煦的微笑,让许多险死还生的武者心中发毛。 肥壮的大喇嘛在周围弟子的恭敬眼神中,慢慢走入了园大门。 明王顺着天空园一层一层的看上去,对毁坏的部分和光秃秃的园毫无怒色,只是不住点头: “这么多强大武者的血肉,足以滋养这里了。灵植虽被取走,可土地只会越来越肥沃。” 直到他一直走到最上面几层,看着大战过后一片狼藉的那一层,才稍微顿了一下,摇头道: “阿辛几个居然全都死了,看起来如此惨烈。无量寿佛!要恢复这些雕塑喷泉,不知要耗费多少天上元气。” 明王叹了一声,直到最顶层,突然愣住。 “仙灵呢?” 望着那空荡荡的宝亭,他失声道: “怎会有人能看到、不,甚至能摘取仙灵?” 这顶层向来不是旁人可以踏足的地界,哪怕是阿辛几人合力都不可能。 大金刚寺本来一点都不担心,结果此时一看,发现不对。 明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默念半晌,而后猛地睁眼。 眼前一座巨塔,在云雾中露出了半截中间的塔身,上不知高,下不见底。 明王一个闪身,到了门口,脸色无比凝重。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那门,而后立即闪身爆退,生怕离得太近。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薄薄的云雾,还没飘到明王身前,甚至就被吹散了。 明王眼神中流露出不敢置信,脸色刹那变得煞白。 天空园关闭之后,西域稍微起了一阵骚动。 大金刚寺忽然前所未有的追上了那些幸运走出的武者,虽然没有没收所得,但是却好好盘问了一番,而且是明王亲自带队。 这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但更让西域武者一片喧哗的是,大金刚寺宣布,天空园关闭十年。 不少大势力都极为惊讶,甚至开始向大金刚寺施加压力。 他们既不希望大金刚寺靠此笼络人心,却也不希望他们锁闭园,独享其成。 大金刚寺虽然是西域武道魁首,却也不能压服所有人联合。 但这一次,他们十分强硬,言道有人不守规矩,破坏了天空园的根本。 十年只是起步,能恢复还不知多久。 西域武者们都面面相觑,天空园这么多年来没什么禁忌,何人能坏其根本?怕不是大金刚寺的推辞。 一时本就局势微妙的西域暗流涌动,哪怕大金刚寺的人在西漠蓝水绿洲发现这次表现抢眼的卢老三已经暴毙,却也无力继续追查下去。 天外天。 流火从天空划过,金光渐渐远去,空气恢复了寒冷。 城里街道上跪伏一地的教众纷纷站起,而后继续各做各的。 “异像似乎越来越频繁了。” 一名容貌普通的女子若无其事的走在街上。 她不经意间路过几处地方,只是随便瞟了一眼,然后就收回眼神,跟最普通的教众一样。 穿过小巷,她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前。 默不作声的检查了一下,正要开门,女子一顿,猛地转身。 她的眼中陡然映出一张抹着厚厚白粉的老脸。 什么时候出现的? 望着那身穿蓝袍、白面无须的老者,女子无比戒备。 老者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尖声道: “咱家奉娘娘之命,来请姑娘去王府一叙。 “走吧,慕姑娘。” (本章完) 第333章 命运 慕朝云走进了天外天的平西王府。 她没有尝试多余的动作,平静的跟着那名面白如纸的老太监走进这座府邸。 既是因为司徒婉既然看穿了她的身份,那就没有了逃跑的必要; 而本身那名老太监的实力,慕朝云就完全看不透,只是直觉对在他面前逃跑毫无把握。 而作为天机术的大家,她的直觉,九成的时候都是对的。 慕朝云就这样走进了这宽广宏伟的王府,而老太监对此也毫不意外,仿佛这就是一次普通的邀请。 雕梁玉栋,亭台楼阁,湖心水榭。 当慕朝云走到后园里,看到池塘旁的凉亭里,静静立着一名风华绝代的女子。 她一头青丝随意的垂落肩头,根根发丝如坠,五官美得让人窒息,挑不出一点毛病,不似人间应有。 而她的年龄看不真切,既有少女之青春,又有妇人之温婉,凝聚了天下女子的美好。 只是,女子的面色一片淡漠,乃至呆板,仿佛是一个泥塑,没有什么生气。 慕朝云看着那女子站在亭边,面朝池水,头却微微仰着,望着天空发呆,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她的到来。 老太监已经悄无声息的退去,慕朝云望了会儿司徒婉,然后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天空。 天外天的天空和外界的没有太大不同,除了始终有些雾蒙蒙的,以及又变得极远极小的太阳。 “我看到了些东西,想或许你也想知道。” 司徒婉仍然仰头,却忽然说道: “过来吧。” 慕朝云沉默片刻,便迈步向前,走入凉亭之中。 她是第一次见司徒婉,但司徒婉似乎早就注意到了她。 慕朝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虽然进入天外天十分危险,但她在这已经待了一段时间。 并且在进入这里之前,她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以她的手段,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方、在大宗师的眼皮底下,也是有一定机会隐藏的。 是运气不佳?还是终究低估了他们? 这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司徒婉的态度有些莫名,慕朝云也只有且行且看。 她走到司徒婉的身边,没有仰头,而是低头。 面前的池水突然变了。 一幕幕的景象浮现,就像水幕占卜,只不过面积覆盖整个池塘,并且图象极为清晰。 慕朝云看着那些快速闪回的画面,瞳孔猛地一缩。 许久之后。 池塘的水面恢复了平静。 “呼。” 慕朝云喘了一口粗气,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蓦然转头,发现司徒婉一直默默盯着她,神色似乎微微一动。 “这是……” 慕朝云下意识问道,声音甚至有些嘶哑,完全不像她清冷悦耳的声线,她自己却没发觉。 司徒婉淡淡的回答: “我最近心血来潮,偶然去看,看到了这些。 “我这才知道,那老家伙三十年来一直在做些什么。” 她的语气难得的有些波动,低头看向水面,露出一丝复杂之色: “本来倒跟我没任何关系,但是那老家伙昨天出现,跟我说了几句话……” 她沉默片刻,突然中断,又望着慕朝云: “时间可能不太够了,你看得明白的吧?” 慕朝云脸色发白,神情恍惚,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司徒婉一脸平静: “这就是他的命运。” “我知道。但我以为,还有很久,还有足够长的时间,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再去改变。” 慕朝云咬着唇说道。 司徒婉瞟了她一眼,面色似乎有些微的意外: “你早就知道?你看得清楚他的命运?” 她说着忽然眼神一动,垂落肩头的青丝骤然飘扬起来,眼睛放出如有实质的毫光。 只是片刻,司徒婉的发丝又垂落回去,眼神恢复如初。 她啧了一声,露出古怪的笑意: “果然是到了时候了,什么样的人都出现。” 慕朝云只是紧紧皱着眉头,置若罔闻。 司徒婉背负双手,望着池水,幽幽道: “我可以告诉你那人是谁,然后你可以选择,到底如何去做。” 她淡淡说了一个名字,然后慕朝云浑身一颤。 看着慕朝云露出阴沉不定的神色,司徒婉微笑道: “你会怎么选呢?” 会怎么选呢? 司徒婉并不好奇,她已经看到了答案。 慕朝云静立一会儿,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园,身后传来了声音。 “都说算子看不到自己的命运。” 司徒婉在她身后淡淡道: “你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吗?” 慕朝云的脚步一顿,而后清冷平静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 说完,她步履不停,离开了平西王府,离开了天外天。 司徒婉惊讶的眼神一闪而逝。 她在亭中立了良久,才幽幽一叹,缱绻坐下。 她双肘撑在亭中的栏杆上,双手捧着脸,低头望着池水,低声絮语: “你不会又怪我摆弄人吧?这可是她自愿的,她什么都明白,我只是告诉了她本来就想知道的东西。 “只是这样的女子,哪怕是琴儿的对手,也算得不错了。 “罢了罢了,都是年轻人们自己选的。咱们呀,就等着瞧吧。 “王爷,如果老东西说的是真的,咱们或许不久就能相见了……” …… 当谢渊终于看到西关那雄伟的城墙和与山齐高的关隘之时,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终于回来了。感觉嘴里都是沙子的味道。” 司徒琴莞尔一笑,大眼睛弯弯的: “不喜欢吗?毕竟这里的姑娘都穿得少呢。” 她意有所指,而谢渊十分汗颜。 天可怜见,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和司徒琴随意聊天而已。 路过龟兹王城时,他们正好看到街上有一堆年轻女子经过。 虽是春景,可高原上寒意深深,而那群女子都穿着轻纱薄裙、露出纤细的腰肢,谢渊不由感叹一句: “穿得真少。” 结果就被司徒琴记住了。 从西漠的那一头,到西漠的这一头,司徒琴时而念叨,虽然只是笑眯眯的,可那眨巴眨巴的大眼睛,让谢渊颇为紧张。 谢渊赶紧道: “我喜欢穿得多的,端庄正经,不像西域人那么妖精气。” 司徒琴哦了一声,背着手朝西关走道: “那天热了我穿的那些裙装你也不喜欢吗?” “你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谢渊不假思索道。 “那便行。” 司徒琴笑盈盈的: “那我也穿那么少——反正你喜欢看。”谢渊沉吟一下,道: “倒也不必,咱们注意一下皇家风范,端庄得体为宜。” 司徒琴噗嗤一笑,娇俏的白了他一眼: “这时候又来说什么皇家了。” 她也不真个为难谢渊,只是和他说笑。 一对养眼的男女就这样并肩走着聊着,身周的氛围都是亲密而惬意,仿佛置身江南春景。 如果不是漫天黄沙,还有谢渊手中拎着的一个包好的人头,氛围当更相称一些。 入了关,两人没有先回云州府,还是先去往了云照,去了云照县城外不远的林家庄。 谢渊提前已经传信给了林家的兄妹,所以二人早早就告假,回了庄子等待。 两人一个是矜矜业业、颇受内门师长喜爱的踏实孩子,一个是有着不错天资、是邀月峰首座的亲传,告假倒是很轻松。 特别是祭祀父母这种大事。 如今的林家庄已经恢复了当年旧观,甚至还远远过之。 毕竟一门出了两名气血蜕变境的武者,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武者,是云山剑宗的高徒,乃至宗师亲传,那这庄子里的人足以在云照这种西北边陲小县横着走了。 毕竟当初的云照第一强者沈龙腾总镖头,实际上也只是幸运突破气血蜕变境、连内息都没有修行的普通蜕变境武者罢了。 纵然林家兄妹都行事低调,林家庄一个经营米粮和绸缎生意的田庄,还是成为了云照新的第一大势力—— 虽然不是专门的武馆,但只要有兄妹俩在,林家庄的人就无人敢惹,便连新来的县令和县尉、以及现云照第一大武馆铁衣门都对这里颇是客气。 林家庄的生意故而也愈发红火,早就比林员外在的时候做得更大了。 而当年的“金刀羽剑,难跃龙门”大都凋零,几年间也早已没人再提。 县城内的武馆势力洗牌,几乎全换了新面孔。 而做得最大的,还是铁衣门。 刘和尚已经趁县城里的空缺,又将铁衣门搬进了云照里。 再有谢渊悄悄给过几瓶高品丹药,留下补全了金钟罩的铁布衫功法。 加上刘和尚的生意头脑和门内心思活络的几名弟子,铁衣门这个名字听起来普普通通的小武馆,现在也成了云照第一学武的好地方。 特别是他们隐隐透露“别看铁衣门小,和般若寺——还有陈郡谢氏,那都是大有渊源”…… 报名弟子趋之若鹜,再不是当年在盘龙镇被抢弟子的境况。 毕竟现在的铁衣门里,是真的有机会学到金钟罩。 那铁衣门约等于般若寺的说辞,好像有那么一点合理了。 刘和尚当年将压箱底的铁布衫功法给谢渊看,助他领悟了金钟罩,那谢渊就还他一本真正的金钟罩。 也是因果循环,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谢渊暗地里对这些老熟人都帮扶过数次,让他们的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但是他并没有助他们冲天而起。 身为千年世家陈郡谢氏家主、弱冠宗师,以他如今的地位,不说让刘和尚、镖局老人、林氏兄妹等成为武道大能,但成为一郡一府的头面人物,成为云州府的大武馆之主等等,都是轻而易举,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或者更直接点,让他们进入谢氏名下的产业分支,或者直接带到陈郡,境遇都会比现在还高得多。 龙武院自不会输给邀月峰,而兴隆堂或者其他地方,则更不是云照能比。 但谢渊并没有这样做。 若是骤然得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人很可能承不住。 不是每个人的命运都能撑得起泼天富贵,是福是祸,十分难以分说。 谢渊站的位置越高,看到的越多,便发现这样的例子并不少。 再加上谢氏现在面临的挑战也不少,而谢渊的仇人自然更多,他便从没有和这些故人有过多瓜葛,甚至连面都极少见。 在林家庄的祠堂里。 谢渊将卢老三的头颅,郑重的交给了林成。 林成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差点把卢老三的脑袋落在地上。 虽然落在地上也没什么,但还是怕惊扰林员外的在天之灵。 接过脑袋,林成膝盖一弯,就要下跪,被谢渊一把托住,然后袖袍一摆,劲力接住了慢了一步动作的林真。 “谢镖头!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妹永世难忘!不管今生来世,即便做牛做马,也要……” 谢渊摇了摇头,脸色一正,直接打断道: “既然还是以镖头唤我的朋友,就不要说这些话。咱们在云山夜里论剑、共同进步的日子,现今想来也十分轻松惬意,我一直记着。” 林成闻言,又是激动又是惭愧: “那时拖着你,怕不是耽误你修行了。结果你早就是高手……” 谢渊微笑着摇摇头: “哪里话,我受益也不小的。” 他又望向林真,点了点头: “见到林姑娘如今成为一名优秀的剑客,想必林员外在天之灵也很欣慰。” 林真一直都默默注视着他,见他望过来就立即垂下眼眸,道: “都多亏了谢镖头,林真没齿难忘。” 谢渊摇了摇头: “不必客气。让我给员外上柱香吧。” 他整理衣襟,拿上一炷线香,恭敬的鞠了三躬,然后将香插在灵牌前的香炉。 林成在旁边激动的喃喃低语: “爹,谢镖头已经帮您报仇了!这恶贼的头,就在这里! “庄子比原来又扩了一倍,几位叔爷现在也听得住我的劝,做事本分。我也没忘您的教导,赚钱不能昧良心,连年减租,常设粥棚,周围的乡亲无不和我们亲善。 “我和妹子都成了云山的剑客,已经是气血蜕变境的武者了!当初您幼时见过的让你起了习武之意的高人,大概也就孩儿现在的水平吧?我和妹子还会努力修行,与人为善,好好过下去的。爹,您可看见了吗?” 兄妹俩都是眼圈微红,谢渊也是有些感叹。 他随后和林氏兄妹告别。 司徒琴自然陪着他,这里只有他们四人,但是等会祭礼一起,来的人就多了,谢渊并不便露面。 林氏兄妹送着谢渊两人从后门离开后,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林成不舍道: “这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谢镖头?哎…… “不过,那位就是传说中的那女子么?嗯,的确如同天仙下凡,光彩照人,虽然感觉没什么架子,但是让我看都不敢多看。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谢镖头嘛。” 林真本就白嫩的脸颊越发白了,只是沉默。 是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怪不得…… 望着已经看不见的人影,林真感觉这次和谢渊离别之后,两人便是身处彻底的两个世界。 “如果,他一直是张师弟就好了。” 林真喃喃道。 正要回屋的林成愣了一下,不解道: “为什么好?不都是他。” 林成以前只会读书,现在只会练剑,尚未考虑婚配,更不懂妹妹心思。 虽然当年林真流露过几分意思,但这么多年,早就没有提过,林成便一点也没想到。 “也是,都一样。” 林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摩挲起自己的剑柄。 这已经成为她这么多年来的习惯动作。 她忽然想到,如果练剑再刻苦一点,实力再高一点,是不是就能离他近一点? 林真的手紧了紧。 “妹子,发什么呆呢?宾客都到了。” 林成在屋内呼唤道。 “来了!” 林真回答。 官道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身影,她转身入门,握着剑柄,眼神重又露出坚定。 看到卢老三头颅的一刹那,练剑的目标忽然就在眼前,林真有些迷茫。 但就在刚刚,她重又有了练剑的目标。 并且转身的刹那,林真更是想通。 就算配不上他,就算不可能,只要练剑修行,总不会错。 哪怕只是修行本身,也是值得的。 时隔多年,她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梨带雨的千金小姐了。(本章完) 第334章 你这枪法哪学的 第334章 你这枪法哪学的 云州府。 司徒琴的大宅。 府库门口。 灵药主管、司库,还有李泰与红姨,看着司徒琴如同远行而归的游子,从背上的大包裹里如同掏土特产一般掏出那些天材地宝时,眼睛都微微发直。 “七宝琉璃……” “九叶萤草……” “地脉精藤……” “小姐,这些东西,您就这样放啊?” 哪怕是对司徒琴十分尊敬的药房主管,此时脸皮也微微抽搐。 一个大包裹,将这些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全部裹起带回?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王府众人,看着这些天材地宝也不由有些凌乱。 李泰看着谢渊背后还有一个自己的包裹,同样鼓鼓囊囊的,不由露出诡异的目光: “你们这是把天空园搬空了吗?” “还没有,有点可惜,丢了不少呢!” 司徒琴叹了口气: “咱们就两个人四只手,实在拿不下了。” “……” 众人皆是沉默。 司徒琴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就算是在她的库房,也尽都是可以摆在上层的,其中好几样可以放在顶层。 谢渊饶有兴致的参观了一下司徒琴的宝库。虽然受过这里不少东西,倒还是第一次见。 金光闪耀,灵机纵横,整个库房熠熠生辉,照得谢渊脸上都在发光。 即使以谢渊现在的见识,也不得不承认司徒琴确实是个超级小富婆。 平西王攻破西域、以及作皇室第一人多年积累的丰厚遗产,还有司徒婉给她的不少东西,便是许多大门大派也不及。 “有什么想要的没?随便拿。” 司徒琴笑盈盈的说了一句谢渊曾经只有在梦里才能听到的话。 可惜现在的他却也不需要了。 就像很多东西想要的时候够不到,能买到的时候,也再也寻不回那份渴望。 不过谢渊不管什么时候也不会理直气壮的吸别人血就是了。 他只是抱着参观的心态看了看,然后摇头道: “我也没什么缺的。” 司徒琴哦了一声,眉眼弯弯: “穷苦走镖的谢镖头变成富甲天下的谢家主了呢。” 谢渊呵呵笑道: “又拿我寻开心。” “我是为你开心。” 司徒琴的笑容比宝库的光还要闪亮。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莞尔。 回忆起刚刚相识时的境况,再看看两人如今,两人都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司徒琴瞟了一眼谢渊腰上挂着的那锯齿状的残剑,若有所思道: “你在这儿拿一把剑吧。” 她领着谢渊走到藏剑之处,指了指那几把光芒流转、锋寒迫人的长剑: “炎龙。剑锋终年滚热,破一般的甲胄如融豆腐,以神识元力催发,剑锋燃火,威力莫测,如同炎龙,故而得名。你已有冰属的蛟魂,这炎龙不管名字属性,都和你的长枪相称。 “再看这把含影。它使动起来其影自消,无声无息,让人摸不着轨迹。其锋寒无比自不必说,一般的玄兵比不上它。倒也很适合你。 “还有这个……” 司徒琴连着介绍了好几把厉害的玄兵,显然在她的宝库中也是不俗的东西。 谢渊看得颇为欣赏,司徒琴的藏兵自然品质极高,他用起来绝对顺手。 只不过长剑虽利,谢渊现在更想要一把利斧在身。 哪怕以他现在的手段丰富,境界高超,已不是每次都需斧头拼命,但身上没有斧头,感觉总是没有底气。 但谢渊现在算是枪剑斧三绝。蛟魂自然不会离身,斧头也要带一把,而身具浮光掠影剑,又怎能不要一柄见血封喉的利剑? 可这样带的东西就太多了。蛟魂是大枪,再带大斧极为不便,更不用说还要跨剑。 像之前那样挂把能够百变的长剑就是最好的,可惜了…… 谢渊看着手中破破烂烂的锯齿,叹道: “还是这东西趁手。” 司徒琴看了看,有些遗憾道: “我这确实没这种奇妙的兵器了。” 谢渊看司徒琴有些懊恼的模样,不由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干嘛呢?又不怪你,何况你宝库要是有这等宝贝,我也不能随便拿啊?” 司徒琴闻言,正色认真道: “怎么不能随便拿?我的库房就是你的库房,不分你的我的。” 谢渊眼现柔和,微笑道: “说的是。我的也一样。” 司徒琴听他这样说,顿时一笑,眉眼弯弯: “得逞了!换你陈郡谢家的族库我可赚大发。” 谢渊呵呵笑道: “行行行,都是你的。” 司徒琴还是想让谢渊带一把玄兵利器,但谢渊虽然觉得都是上佳的兵器,总归有些添负担,便摇了摇头。 司徒琴只得依他,两人空手出了宝库,让守在外面的李泰有些意外。 李泰看谢渊还挂着那破剑,听了两人解释后,思索一下,慢慢道: “我记得当年王爷在西域缴获了一种奇异的软金,也是可以随意变化,质地却十分坚硬。” 司徒琴诶了一声,露出茫然的表情: “咱们库里还有这种东西?” “小姐,清单都有的,您又不细看……” 司徒琴不好意思的一笑: “单子太长了,谁记得完?” 她旋即有些振奋: “在哪?我们现在去拿。” 李泰只是点点头,身形一晃,三息之后便回来,手上拿着一坨金色的矿石。 谢渊好奇的看了看,见李泰稍微使力,就随意的揉搓这矿石使其塑形,定型后又变得凝固坚硬,极难损毁,顿时眼睛大亮: “还的确和我这百变玄兵的材料有些大同小异。” “毕竟都是西域玩意儿。” 李泰点点头,将矿石递给了谢渊。 司徒琴抚掌道: “好啊!这样你说不定可以有机会修复这把奇妙兵器。” 谢渊也是颇为高兴,能修复百变玄兵自然是最好的。 “呵呵,的确有机会了。但想要彻底修复,还是得机缘啊。” 不过现在只是解决了材料问题,这种东西到底怎么锻造,其中阵法如何铭刻,恐怕都不容易寻到方法。 司徒琴明白他的意思,却是微笑道: “怕什么。阵法大家,你不就有熟识得紧的吗?” 她面带微笑的说道。 小姐这语气…… 旁边李泰暗暗瞥了谢渊一眼,暗暗生出同情,虽然也是他自找的……红姨则是微微点头,眼神中流出欣慰。小姐终于长大了。 谢渊干笑了一声: “但还得是琴小姐给的软金矿,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巧妇?她是巧妇?那小姐是什么?是不是说那女人就贤良淑德,而小姐只会败家? 红姨不愧是积年的宗师,心思一转,脑海中就闪现出了诸多拳法,颇为期待越发成熟的小姐如何出招。 司徒琴微微一笑,道: “有用就好。走吧,吃饭了!” 她看着天色,兴冲冲的就拉着谢渊走了。 红姨一呆,连连摇头叹气: “新宗师就是不争气、不果断。但是……这样也好。” 李泰在旁边眉头一皱: “出招不果断可不行。身为宗师,就要以雷霆手段,一招制敌,绝不能给对手任何反应机会。” 红姨白眼一翻: “虽然你说的没什么错,但我懒得理你。” 她一扭腰,翩翩离去,留下李泰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湖畔水榭。 如同泉水般的琴音响起,谢渊坐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 饭后听一曲仙乐般的琴曲,临湖而坐,远是湖映青天,近是佳人抚琴,这日子千金不换。 只可惜谢渊就将离开了。谢奕的药方子终于凑齐,身怀宝物的谢渊准备即刻动身回返陈郡,能在这逗留半日已是奢侈。 想到这里,谢渊有些惆怅。 看着静静抚琴、眉眼间却不自觉的流露出些许不舍的司徒琴,他挪动屁股,跑到了栏边。 “呀!干嘛呢?” 司徒琴低呼一声,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躺一会儿,饭困。” 谢渊枕着司徒琴的大腿,舒舒服服的调整了一个位置,睁眼却发现有些看不见司徒琴的脸,不由既遗憾又欣慰。 司徒琴啐了一口,虽然俏脸飞霞,特别是感受着几名贴身丫鬟诡异却沉默的目光,越发不自在。 但她没有赶谢渊走,只是吸了一口气,赶忙将走音的琴调扳了回来,继续为膝枕上的厚脸皮男子弹奏。 渐渐的,两人熟悉了这样的姿势,越发自然。 琴音温柔,湖风徐来,荡起涟漪。 纵然千般不舍,谢渊还是得走了。 和司徒琴在云州府城外的长亭告别,再送都得送到东边的云东郡去。 谢渊用力的摆手,转过身子,大步离开,渐渐的身影消失在了路上。 其实现在司徒琴已经极强,哪里都去得。而谢渊正缺帮手,若是身边能跟着她,那自然是极大的助力——哪怕没有助力,只是心情都能好许多。 只可惜哪怕西域都能去,陈郡还是司徒琴现在难以涉足的地方。 谢渊几次察觉到司徒琴的欲言又止,心中只是暗叹。他不想轻易承诺,只是暗暗想道: “我现在已经是宗师,家主位置该坐得愈发稳当。若再等这次回去,让二叔恢复,这事应该就妥了。” 他和司徒琴相识已经有多年,也共历多次艰险,心中情愫早已生得坚定。现下两人年龄虽然还年轻,但以此世算起,算是谈婚论嫁之时也不早,何况司徒琴其实比他还稍大一些。他自当早日跟心仪女子明心,不让人苦等。 虽然不尽相同,但当初谢伦和李兰也是拖得拖出遗憾。“只不过就算解决了这里,丈母娘那里……” 谢渊有些犹豫。他已经面见了司徒婉,感觉上应该是得到了首肯。 可是真的要让司徒琴进陈郡谢氏的门,那位会没有意见吗?她的情绪和意见说不定随时都在变化。 谢渊微微叹了口气,感觉两人纵然情比金坚,可两人之外还有许多挑战。 而且,还有慕姑娘……谢渊眉头微皱,他是一个都不想放弃,但是两人虽然都没说过什么,真说起来,能够轻易同意? 谢渊吐了口气,感觉有些头疼。 罢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应该问题不大。 谢渊目光深邃的点点头,而后往陈郡的方向迅速遁去。 两日后。 云州和虞州虽然相距遥远,谢渊日夜兼程,凭宗师脚力,还有浮光掠影心法之助,两日便也赶了回来。 家主大院之中。 “叔母,我回来了。” 谢渊对着崔萍君行了一礼,沉声道。 崔萍君看着谢渊,双眼一睁,道: “你回来了!这一路辛苦了……” 她顿了顿,感受着谢渊不加掩饰的强大气息,有些失神道: “渊儿你真的是宗师了?” “是的叔母。这一次出行收获极大,侄儿,幸不辱命。” 谢渊庄重的将装着金色曼陀罗和新生曼殊沙华的两个封药盒拿了出来。 崔萍君的手一下捏紧,死死咬着唇,盯着两个盒子说不出话来。 她其实第一时间就想问这事,但是谢渊奔波如此久,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问。 并且,她也怕,怕问了之后没有满意的答案。 但是现在…… 崔萍君的手甚至有些发抖,她接过两个盒子,深吸一口气,打开一看。 奇异的芬芳和金色的光芒亮起,照亮了她的双眼。 崔萍君眼眶一热,赶忙将两个盒子盖好,死死攥住,颤声道: “渊儿,我真不知该如何……” “叔母,难道您也要和我说这见外话吗?” 谢渊微笑着说道: “那也是我二叔啊!我做这些不是应该的? “二叔第一次见我,就跟我说过,他救我不图我回报,我救了灵韵他也不感谢我。那一天我便知道,一家人就该如此。” 崔萍君连连点头: “你说得是,倒是叔母失态了。嗨,其他的话,让你二叔醒来再亲自跟你说吧!” 她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已经在畅想谢奕醒来之模样。 谢渊看了,反倒有些忧虑,组织一下语言,道: “叔母,这方子其实也没实践过……” “我懂,我懂。” 崔萍君连道: “但总归是有希望的。而且……我总觉得,这方子有用。” 这时谢灵韵已经奔了进屋,听到来龙去脉之后,她激动的两条马尾辫都甩来甩去: “我也觉得!真有你的,这样的宝贝都单枪匹马拿了回来!老天爷也不该辜负你的努力!肯定会让爹醒过来的!” 谢灵韵小手连连摇着谢渊的胳臂,眼睛眨呀眨的: “宗师!厉害了,给我讲讲,你怎么突破的?哼,别看你现在是谢家最年轻的宗师,等我过一年肯定打破你的记录!” “那我可真是巴不得。” 谢渊笑着揉了下又佩服又不服的谢灵韵脑袋,领着她出去给她讲讲突破宗师的过程,还有西域的有趣见闻。 崔萍君则开始忙碌起来,准备着之前收集的药材。现在那个药方的东西已经集齐,就等熬制好之后给谢奕服用,一切便见分晓。 谢渊没在这里待太久,让谢灵韵去帮她母亲,自己又来到了谢氏武库。 一路畅通无阻的登顶,谢渊和那些早已熟悉无比的守卫们微笑着招呼,迎来了守卫们尊敬的目光。 不管家族里是怎么纷争的,这些将自己都奉献给谢氏武库的守卫们,对谢渊一直都是服气的。 谢渊可谓是从这里崛起,由这些守卫们亲眼见证。 从一路打通上到高层面见谢伏开始,这些守卫都对这个半途回家的谢氏嫡系相当欣赏。 而等谢渊几乎是以一飞冲天的速度修炼到三变境巅峰的境界,越级胜过宗师,守卫们对他坐家主都是一百个支持。这样的武道天才不当家主,那谢氏还有谁有资格当?武库的守卫,自然只认武道天赋。 不过今天的守卫们看着许久没来的谢渊,打完招呼之后,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喂,刚刚家主过去,为什么感觉和之前不一样?” “是太久没来了吧?” “对啊,只是太久没看到他。他看起来和那些长老也没什么两样嘛,哪里不一样?” 几人窃窃私语,说到这里,忽然声音放低。 他们面面相觑,终于发现谢渊是哪里不对。 走上去的谢渊,和那些去参阅典籍的长老们,气势极为相似,分明是一个境界。 “他已经是宗师了?” “似乎,好像,是的。” 有人压抑不住的惊呼,甚至惊动了一些在楼内的弟子。 可是这几名守卫都控制不住神情,个个眼睛睁大,嘴合不拢,半晌才道: “他才二十岁吧……太年轻了。” “这才是我们谢氏的家主!” “不错,当初我和他大战百合,惜败半招,甚憾!但那时我就知道,他肯定很快就是宗师,不然不足以胜我!” 一名守卫骄傲的挺起胸膛。 武库第八层。 一身黑衣、又瘦又小的老头背着手,盯着从楼梯处冒头的谢渊。 还不等谢渊行礼,谢伏就眼冒金光,上下一扫,大叫道: “好!不只突破了,而且底子稳固,不是我想象的虚浮!” 谢伏老脸红润,显然相当高兴。不过他随即又道: “但你这修为竟然还比刚入宗师涨了这么多……体内甚至还有没消化完的灵药?这多出的气息就有些不稳当了。你是服药突破?不对,服药不能底子如此稳固,稳得像苦修十年打基础。” 谢伏自顾自的说着,都没等谢渊说话。 他眉头瞬间皱起,语重心长道: “谢渊,你修行已经极快,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有时候休息一下也好。你看你刚突破就又想冲击高峰,这一下就有些冒进了吧?” 难得谢伏劝起谢渊休息,看来是他也觉得谢渊修行的实在太快。 谢渊不由佩服谢伏的眼力,一眼就将他的状况看清楚。当然,也有他回到族里不再遮掩,有意让长辈看得分明的缘故。 他拱拱手,道: “伏长老,我这次也是遇到状况,情非得已。” 谢渊将大致情况讲了讲,让谢伏听得也一愣一愣,略微默然。 老宗师眉头微蹙,有些想责怪谢渊莽撞糊涂,但是想到他又是为谢奕去夺灵药,一片孝心赤忱无比,便也叹道: “以后做事……还是以己为重。想来谢奕哪怕醒了,若知是你冒险而得,也绝不情愿。你现在的担子可不轻,得三思而后行呐。” “伏长老,我省得的,皆是衡量过后所定。” 谢渊微笑着解释,然后拿出一颗葫芦一般的绿色果子: “伏长老,这次我在那天空园收获良多,好多玩意儿充了族库,这个是专程给您留的。” 谢伏本来下意识想摆手拒绝,可是看到这碧玉葫芦果,他怔了怔,叹道: “有心了。” 谢伏习武太多年,虽然有着极高的天赋、顶尖的条件,但是留过些许暗伤,让他始终不得圆满。 此等伤势不重,几乎每一个武者都有,但要想追求至高境界,不样样皆是无缺是不成的。 谢伏的问题已久,就需要特别的宝药——比如这碧玉葫芦果才能解决丹田最细微的伤势。 不过这东西也是罕见的天材地宝,多年来都很难寻到。 若是其他的谢伏都不想要,不如让给年轻人,但这东西的确对他有用。 估计是谢渊记在心里,这次专程去给他摘了回来。 谢渊呵呵笑道: “顺手的,那里一抓一大把,想不看见都不行,带一个回来给您老解解馋。” 谢伏莞尔,将碧玉葫芦果郑重收起,然后问道: “你这个问题有想过方案解决?” 谢渊点点头: “其实已经是解决之后的模样了。我用血气炼化,慢慢将其消化,化作己身,而后稳固修行一段时间,夯实基础。” 谢伏微微颔首: “这算是稳重之法。嗯,那这段时间的修行,你有什么想法么?” 谢渊容色一正: “自然是焚天灭道枪。我想修全本——后面几式,以及心法。” 谢伏欣慰的点头: “自然应该以焚天灭道枪为主。嗯,你已经学会三式,想来以你现今的境界,对枪法的领悟,学会后面四式,对你不算难事。” 若是其他的年轻宗师,刚刚突破想要学全焚天灭道枪,谢伏可不觉得会很容易。 但谢渊还是气血蜕变境的时候就已经领悟了三式,这些年来绝无仅有,岂会被这枪法入门所难? 谢伏对谢渊信心十足,不过还是道: “你先将前三式练一练,我看看成为宗师后有什么变化。” 谢渊听话的点头,开始演练焚天灭道枪的前三式。 看着谢渊一个起手,谢伏抚着胡须,暗暗点头: “不错,成为宗师之后果然更游刃有余了,看他这架势,比之前熟练了一点点……?” 谢伏看到谢渊出手,突然顿住,眼睛慢慢瞪大。 过了半晌。 谢渊挥洒自如的将前三式练完,收枪伫立,发现谢伏没有动静。 他转头看去,见到谢伏瞪着眼睛,神色中惊疑不定。 谢伏吸了口气,稳住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 “那个,谢渊,我没看清,你再使一遍。” 没看清? 一眼看清自己体内状况的伏长老没看清自家的枪法? 谢渊神情有些怪异,同时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使得有问题,连忙再好好练了一遍。 这一次,他枪法使得更为认真,比上一遍还好。 毕竟在通天塔时有所感悟,谢渊的前三式焚天灭道枪,人间太平已经是小成的境界,万人敌和九幽荡魔都是精通,这可一点不低。 演练完毕之后,谢渊收枪看着谢伏,却见他的表情更严肃了,不由心中犯嘀咕。 谢伏好不容易才按住表情,沉默了许久,憋出一句问道: “我问你,你这枪法哪学的?” (本章完) 第335章 三天四式 听了谢伏这个问题,谢渊额了两声,道: “伏长老,我在武库跟您学的。” “我可教不出你这个水平。” 谢伏摆摆手,一脸感慨的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张了张嘴,叹息一声: “老夫在谢氏武库待了一辈子,看遍族中才俊,谢玄,谢奕,谢秉,谢闻,谢志……从未曾想还有你这样的良材。 “或许,你真有比肩谢安先祖的天赋。” 谢伏报了一长串名字,个个都是陈郡谢氏曾经或如今的顶尖高手、大人物,包括谢渊自己那位年纪轻轻成就大宗师的父亲。 这些名噪一时的耀眼天才,如今赫赫有名的武道巨擘,在谢伏眼中,皆不如谢渊这块“良材”。 虽然只用了良材二字形容谢渊,但显然这块良材胜过谢伏一辈子所见的所有天才。 有许多人说过谢渊或有先祖之资,包括谢伏自己,但直到今天,谢伏才觉得或许这不只是一句充满希望的夸赞。 谢伏感慨一句,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手一挥,一本闪着光芒的书册就从书架飞向谢渊。 “以你的资质,往后练不难。你应当尽快掌握后面的招式,然后领悟心法,才能彻底发挥这门枪法的威力。” 谢渊郑重的接过焚天灭道枪的原本,拱了拱手,而后直接在一旁盘膝而坐,捧着功法参详起来。 谢伏看着迅速进入状态的谢渊,抚着胡须,有些好奇的想着: “不知他又会用多久领悟后面的招式呢? “不算焚天灭道,后面还有四式。即使是他,想要全部掌握也得……” 谢伏思索了片刻,给了一个已经十分大胆的猜测: “一个月?不,半个月。凭他现在对前几式的理解,或许半个月甚至旬日之内就能多掌握四式!” 如果真是有先祖谢安级别的资质,说不得能够做到这一点。 谢伏静静旁观,颇为期待。 几日之内,谢渊直接没有下武库,就坐在第八层参研。 恰好有两名长老想上来求阅功法、请教谢伏,结果被谢伏直接赶了出去,都没让上楼。 两名长老其中一人还是谢闻,颇有些委屈和不忿。 凭他药房这等族中数一数二重地之管事长老的地位,族中还有谁让他都上不得八层? 不过一听是谢渊在上面全心参研,心生不虞的谢闻一下就闭了嘴,在谢伏不善的目光中灰溜溜的离开。 “谢渊前段时间说是闭关,应当是悄悄离开了。这次回来就在顶层参研,不知是干什么?他出去,又是为什么?” 谢闻心思变幻,感觉这家伙说不定又干了大事,族中会不会又有变故? 不过他已经提前表明了态度,倒是不怎么着急,只是想着: “又是闭关又是参研的,修行这么快,不会快突破宗师了吧?若是这两年就突破,那就是二十出头的宗师。嘶…… “等他彻底突破宗师,这下不管实力还是名分确实都毋庸置疑。嗯,才二十岁,咱谢家千年历史上都屈指可数……如果他真有这般水平,我就对他死心踏地又如何?到时候好好表现,接着把控药房就不错。” 谢闻暗暗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许多想法,面上不动声色,没将自己的发现给第二个人说。 谢渊在谢伏的护法下没人打扰,静心参研了三天焚天灭道枪。 三天三夜过后,他慢慢睁眼,从焚天灭道枪原册的精神意境里苏醒过来。 将功法合起,谢渊面对带着期待之色的谢伏,恭敬的将功法还了回去。 谢伏手轻轻一挥,功法就自己飞回书架深处,而后他微笑着问道: “可有收获?” “略有收获。” 谢渊点点头,拿起了长枪,一拱手道: “请伏长老指正。” 谢伏精神一震。 他就知道谢渊应当是领悟了一式,不然不会放下功法! 不过他刚刚怕给谢渊压力,没有直接问是否领悟新的招式而已。 三天一式,这样的效率,让谢伏有些激动起来。 看着谢渊舞动长枪,长枪前指,带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使出了一式堂皇大气、一往无前的霸道枪法,谢伏连连点头,道: “焚天灭道枪第四式,北海斩圣。” 这一式取自谢安当年枪试天下、遍寻可战对手,最终在北海极地遇到了一支传说中的遗族——身上流着蛮荒时期先天生灵神血的族群。 这隐世族群藏于海深之处的仙岛,族人虽然稀少,但个个强大,自称圣族。 圣族无比强大,却被莫名封印在仙岛之上,不得而出。 谢安打破封印,欲与对方友好论道,结果圣族一见封印打破,个个激动非常,扬言预言之日终于来临、圣族将重临世间、统治大地云云。 谢安见对方如此不友好,一人独战圣族强者,斩杀了几名领袖高手,然后重新将圣族封印在仙岛之上,扬长而去。 “先祖将这传奇故事记在笔记里,虽然后人从来没有寻到什么北海仙岛……但这枪法的霸气、悍勇、一往无前,的确有几分一人屠圣之意。嗯,谢渊不只入门,甚至初步掌握了其意境。” 看着谢渊完整的使出这一式枪法,最后一招也一点不滞涩,谢伏连连点头,捻须露出满意之色。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手一顿,差点扯下自己的胡子。 谢渊竟然不停,又使出一式有些缥缈神秘、招式奇诡的枪法。 这一式枪法在焚天灭道枪中颇为独特,变化处和九幽荡魔类似,但更为飘忽,杀意不显,以缠斗和防御为主,是唯一以守为主题的枪法。 “第五式,雾源驱妖……” 谢伏低声道。 这一式出自当年谢安误入妖族栖息之地的经历。 一千多年前的天下,妖族虽然也已经十分稀少,但不像如今这般几乎绝迹。 谢安误入妖族祖地雾源,一边探索一边挑战妖族强者,据说和妖族的领袖不打不相识,结下不俗的情谊。 不过人妖不两立,谢安和妖王最终分道扬镳,而这最后一枪…… 一道贯穿长空的闪电在第八层亮起。 谢渊使出雾源驱妖的第七招,也就是最后一招,威力顿时和之前迥异。 之前六招的缠斗、防守,积蓄的力量都在这一击全部爆发,扫除妖氛,荡尽面前之敌。 “焚天灭道枪是杀伐之枪,哪怕前面是防守、是缠斗,最后一枪也是必杀。他第一次使就领悟到这一点,看来已悟了焚天灭道枪其中三味,怪不得能这么快领悟两式。三天……” 谢伏有些感慨,却突然发现,谢渊并没有停手。 谢渊气势一变,神色似乎变得淡漠,长枪一抖,突然朝身周八方各刺一枪,每一枪角度不尽相同,然而其威力如一,仿佛不管什么敌人站在面前,都是一枪灭之。 谢伏眼睛瞪大,再也控制不住表情,低呼道: “第六式,第六式!”焚天灭道枪第六式,道无情。 这一式不像前面几式枪法,都是依据谢安年轻或壮年时经历过后所创枪法改良。 这一式是谢安晚年重新所创,是他领悟了枪道至理之后的心血之作。 枪如其名,不再有许多变化、情绪、心境,大道至简,并不容情。 道无情每一招都极为简洁凌厉,速度极快、威力极大,可谓每一招都是杀招,难以抵御,难度自也极大。 看着谢渊演练完道无情的七招大威力枪法,谢伏愣愣看着,都未曾感叹谢渊对枪法的理解已经到了可以使此高深枪法的地步,就不太意外的看到谢渊仍自不停。 看着那一个起手,谢伏的表情都已经麻木。 他低低说道: “第七式,欲往青冥。” 这一式已经是焚天灭道枪的集大成者,总结了前面六式的精华所在。 这一式使出,便如同谪仙人之枪,每一招都不能度测,飘然若仙,只该上青冥而去,不该留存人间。 等谢渊一口气将剩余四式的枪法全部使出,而后收枪站立,第八层响起了轻轻的鼓掌声。 谢伏的表情十分平静,轻轻拍了两下掌,慢慢道: “我还是说错了。 “你已经完全理解了焚天灭道枪的妙韵,不然不足以一下便领悟所有枪法,并且深得其中意境。 “你不是或有比肩谢安先祖的天赋,在天赋上,你已经和他并肩。” 谢渊低头拱手: “伏长老过奖了,我还差得远。毕竟我并没有领悟所有枪法,最后一招‘焚天灭道’,我就全无头绪。” 谢家一般默认的焚天灭道枪,一共七式,每一式七招。 但实则此枪的精华、此枪的名字来源,是谢安与天斗之后回归家族,留下的最后一招枪法。 焚天灭道枪的第五十招,焚天灭道,谢渊并没有领悟。 谢渊凭借在前三式不俗的造诣,对枪法的理解已经极高。 三天沉浸式的参研之后,靠着原本中的意境,他已经完全领悟了七式枪法,尽皆入门。 如今焚天灭道枪融会贯通,再看第一式总纲般的人间太平,对照第七式集大成者欲往青冥,谢渊对这枪法理解更深,补完的枪法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光凭此枪不用其他,谢渊就能弥补功力的差距,和西域斗过的阿辛、穆博和耶律楚三大强者之一正面厮杀。 但即使是现在,谢渊也不明白最后一招焚天灭道到底是招什么样的枪法,一点儿头绪也无。 哪怕以他现在的枪法造诣,他都想不明白,这枪法怎么还能有后续,还能有更厉害的招式? 故而虽然练成焚天灭道枪,谢渊脸上却没喜悦,满是疑惑。 谢伏见他模样,顿时无比严肃: “谢渊,最早我就说过这枪法的禁忌了——焚天灭道,不可练。除非,你自己有万全把握之时。 “这是祖训,是历代先人用血总结出的教训。” 谢渊点头道: “我记着的。但就算我想练,也不知道怎么练才好……” “不要多想了。” 谢伏摆摆手,制止了谢渊的好奇: “你如今七式已全——呵呵,我的确是没想到。我想的是你短期内一共掌握五式,就可以尝试习练心法、点燃枪炎。没想到你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 “怎么样,要不要一鼓作气,再参研心法?我都有些好奇‘阳炎’、‘青焰’、‘红莲’三等枪炎,你是不是也能直接掌握,直接领悟焚天的红莲业火。” 谢渊也有些跃跃欲试。 枪炎才是焚天灭道枪威力的核心所在,有和没有是天壤之别。 当初谢砚的青焰就让谢渊陷入危局,那威力让谢渊印象十分深刻。 不过谢渊还是摇摇头: “伏长老,三天挺久了,我得回去休息休息。” “……” 谢伏一时无言。 什么叫三天挺久了? 三天领悟了四式焚天灭道枪,怎么他竟然有些心不在焉、还嫌不够快么? 这要是让现今谢家所有人听到这话,恐怕都恨不得一人戳他两枪,包括躺着的谢奕。 不过谢伏隐隐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去吧,你休息一下,看看他状况如何了。” 谢渊拱了下手,身形一晃,就下了武库高塔,而后直奔家主大院。 到了谢奕的屋内,刚刚踏入房间,他就闻到一股浓郁至极的药味,光是吸上一口就精神大振。 而在屋外,却完全闻不见,显然这里屋已经开了隔离阵法。 药方集齐的消息,崔萍君没有惊动其他人,完全封锁了消息。 熬药都是她亲自动手,完全没让第二个人参与。为这一天她已经准备了许久,药理上都已经成了宗师,不会假手他人。 看着谢渊回来,照看着药罐的崔萍君只是扫了一眼,似乎感觉他气势又有些拔高。 但她连问都没问,只是脸色有些绷得紧紧的: “渊儿来了。再有半天药就能好,到时候就喂给你二叔……” 她说道最后,声音甚至有些颤抖,旁边的谢灵韵赶忙握住母亲的手。 谢渊点点头,沉声道: “我会在屋外守好。” 等了半日,谢渊听到里屋的声音,赶忙进去,就看到崔萍君已经端着一碗透明如水的药液。 那药液看着像白水,不知为何是这个颜色,但透明之中有金光闪烁,看久了甚至觉得有些许梦幻,让人不由走神,走马灯一般回忆起过往来。 谢渊只是看了一眼就收敛心神,露出激动的神情。 按那药方的说法,这药成了。 崔萍君看着谢渊,再看看旁边的谢灵韵,在两人十分紧张和期待的目光之中,深吸一口气,小心而温柔的给谢奕喂下药剂。 一碗药剂很快就全部进了谢奕嘴里,一点也没有浪费。 崔萍君目不转睛的盯着谢奕,将碗往旁边一放。她搁了两下都撞在桌沿,差点把碗给磕碎,好不容易才将碗放好。 谢渊和谢灵韵也屏住呼吸,三人都紧紧盯着谢奕。 房间内一时无比安静。 除了谢奕有力的心跳之声,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 (本章完) 第336章 红莲业火 第336章 红莲业火 房间里依然安静。 安静渐渐变得有些沉默。 时间已经有些久了。 谢渊一时沉吟,看着静静坐在床边的崔萍君,不知该不该开口。 谢灵韵脸色变得惨淡,但现在的她也只是有些憔悴,没有当场就哭鼻子的冲动。 她望着崔萍君的背影,欲言又止,张口数次,最后又只是咬着嘴唇。 崔萍君似乎是终于察觉了气氛的凝固,身形动了一下,就像打破了某种结界一般,空气重新恢复流通。 她微微直起身子,脸色仍然平静,轻声说道: “再是神药也不可能见效这么快,我们不用着急。” 她像是在和谢渊与谢灵韵说,又像是在自语。 谢灵韵呼了口气,赶忙上前扶住母亲的肩膀,道: “娘说的是。爹爹卧床这么久,药效发挥也要一阵时日,且等他慢慢恢复就是。” 她声音有些低,自己也不是十分有底气。 但她只有手扶着崔萍君的肩膀,才惊讶的发现,那个一向有主意有气势、既慈爱却又严厉的母亲,身躯是这么的无力,头一次让她都有了母亲十分虚弱的感觉。 谢灵韵心里不由有些慌乱,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谢渊,见他对着自己用力点头,才心情忽而放松一些。 她神色坚定,用力的扶着崔萍君,铿锵道: “娘!您振作些,爹爹肯定可以醒来的!我看他状态好多了。” 崔萍君听到女儿的呼唤,身躯一颤,而后轻轻点头。 她拍了拍谢灵韵的手,说道: “我明白。我们……不着急。” 谢渊望着气色丝毫没有变化的谢奕,心情也有些沉重。 按照那药方的描述,服下这药之后虽然不说病患当即苏醒,状态也该有明显的好转才对。 然而谢奕的气息,和之前一模一样。 这是否说明这药…… 谢渊摇了摇头,沉声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二叔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吸收灵药。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叔母,灵韵,你们放心。就算这份药不够,大不了我就再去西域,再寻其他方法,踏遍天下也会让二叔醒过来。” 崔萍君点了点头,低声道: “渊儿,你辛苦了。” 她头也没回,只是一直静静的看着谢奕,看着他面色红润、气息沉稳,却好像永远也睁不开眼睛。 谢渊看着这一幕心情也有些发酸。 他对着眼眶微红的谢灵韵点了点头,示意她照看好父母,然后自己就悄然的离开。 当谢渊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夜色已至。 月亮从东山背后冉冉升起,照得整片谢氏族地如洒银辉。 谢渊立在铺满月光的庭院里,心情却并不皎洁。 他摆摆手,让想要来伺候的云竹和侍剑自去休息,屏退所有下人,在偌大的庭院中独自站立。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这灵药并没有副作用。 如此多的天材地宝,按照君臣相佐的正统药理制成灵药,当能稳住谢奕的状态。 至少没有变得更差,没有像失魂症病患家属们最怕的那样,突然恶化。 只是一点效果也没有,完全不符合药方的描述。 “不过那药方本就是那位前辈的推延之作,等他研究出来时,他自个儿的儿子都已经死了……诶,从没用过,也许不一定说的就准。” 这药方从没有实践过,但谢渊希望有用; 这药方记载的效果没有应验,谢渊又希望那位前辈说错了。 谢渊缓缓摇了摇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本是此理。” 他低声一叹,摩挲着蛟魂。 朦胧的月光映照在冰蛟骨制成枪身上,就像给蛟魂镀上了一层薄霜。 湛蓝的玄力渐渐亮起,仿佛蛟龙的魂魄在霜层之下游动。 咻—— 蓝色的光芒陡然破开笼罩天地的朦胧银光,谢渊摆出了人间太平的起手式。 他心中似乎有一股气,只想通过练枪来抒发。 一连七式的焚天灭道枪在谢渊手中一一展现,月光下蓝色的枪芒笼罩了整个庭院。 院落中起了风雷之声,整座大院似乎都在震颤,让仍然远远守候着的云竹和侍剑有些心惊肉跳。 这就是宗师之境的少爷吗?哪怕只是练武都是如此大的威势,感觉和之前都不像是同一人了。 云竹听着如此动静是心跳如擂鼓,侍剑却是微微皱眉。 她总感觉,谢渊这枪练得如同是在发泄一般。 不知是何事难住了他?哪怕之前少爷家主之位最风雨飘摇之时,都未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一定是更强大的敌人吧? 侍剑想不出来,只是暗自猜测。 …… 【焚天灭道枪·第四式·北海斩圣·入门:(14/2000)】 【焚天灭道枪·第五式·雾源驱妖·入门:(13/3000)】 【焚天灭道枪·第六式·道无情·入门:(14/3000)】 【焚天灭道枪·第七式·欲往青冥·入门:(11/3000)】 焚天灭道枪说复杂也并不复杂,五十招虽然多,但是也有很多庞杂繁复的功法招数比这更多。 但是七式都分别在谢渊的面板上显出来,这在谢渊学过的功法中还是头一次。 这足以说明焚天灭道枪的每一式都几乎是一门独立的功法,太过艰深,奥妙无穷,不愧是谢安晚年的至高之作。 谢渊将七式枪招全部学会,虽然熟练程度有高有低,但是不算最后一招“焚天灭道”的话,也算是领悟了完整的焚天灭道枪了。 他发现这七式枪法的名字,基本就是谢安生平的缩影,凝聚了他一生中重重大事。 从少年无敌,扫尽人间,到遍访天下,找出不少上古遗族、隐世强者,然后荡魔、斩圣、驱妖,名震三界,举世无敌,只求大道。 到得最后,已欲与天公比高。 谢渊感受着这无敌的战意,只觉其立意高远,实在不是一般人能使得动的。 但谢渊已经掌握了七式,除了最后一禁招之外的所有招式,虽说不上融会贯通,但是也是全须全尾了。 焚天灭道枪的威力,谢渊已经能发挥得极大,却还不是全部,甚至不是真正的精华。 焚天的枪法,怎能没有点燃苍天的红莲业火? 谢渊已经对枪法的主旨有些感触,但只有领悟了其中的心法真意,点燃强横无匹、威力绝伦的枪炎,才能算真正掌握了这枪法。 “明天就去武库请教伏长老。” 谢渊缓缓点头。 本来他就沉迷修行,而现下他除了修行,更是其他什么都不想做,连族务都有些兴致缺缺。 翌日清晨。 谢渊迎着初升的朝阳登上了武库的第八层,却惊奇的发现这里除了谢伏还有另外一人。 药房管事长老,谢闻。 谢渊一脸纳闷的和谢伏见了礼,又和谢闻打了招呼: “闻长老,你怎在此?” 谢渊来往武库极为勤快,但基本没有在第八层见过其他人。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第八层能来的就没几人。 所以今天看到谢闻在此,谢渊心里不由自主有些好奇。 谢闻听他招呼,无奈一笑: “家主,我也要修行功法、参悟经义的。你……” 他说到这里,突然打了个顿,“你”了好几下,才面露古怪之色,藏都藏不住。 谢闻突然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我本还不解为何伏长老都不让我上楼,结果是家主在这里修行,那我自无二话。家主,恭喜贺喜,顺利突破宗师!” 他语气极为开心,神色中更是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喜悦、欣慰、惊讶、震惊和佩服,仿佛是拿尺子比着量出来的一般,十分得体,让人看着十分舒畅。 当然,谢渊知道,这里面大概只有惊色,是还带着点真的。 至于他心里到底想什么,到底开不开心,那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谢闻好像以为自己是在伏长老护法下这两天突破的。 这倒也是符合常情的揣测,突破宗师这样的大事,自然要极为信任且强大的长辈守候,又要最好有灵地辅助。谢伏和武库第八层完美符合这个标准。 但是剑峰对谢渊来说,也是符合的。 不过他没有多说,只是微微笑道: “多谢闻长老。想要追上闻长老这样的前辈,我还有许多要努力之处。” 谢闻听了这话,面色更是有些古怪,只是露出一丝笑容: “家主后生可畏。” 若是是之前的谢渊说这话,他定是不以为然。 但现在的谢渊,竟然真的只在区区弱冠之年就突破成为了武道宗师之境,气息既稳固又虚浮……应该是刚刚突破。 然而这也是了不得的成就了,让族人知道就轰动全族,让外界知道,那就是天下震动。 谢闻的心情远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只是老谋深算的他不会轻易表露情绪。 在他的设想里,谢渊如果就这一两年能够突破,他就准备老老实实跟着这个前途无量的家主混了。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现在,就在今天,就在眼前,谢渊已经是宗师。 谢闻恨不得揉揉眼睛,恰恰大腿,看看这是个真人还是假的。但宗师的神识让他清楚的明白,眼前这个谢渊是货真价实的宗师,通了地之桥的天地双桥境界武者。 遥想当年,自己突破宗师时……倒也还算顺利。毕竟陈郡谢氏如今有头有脸的长老,天地双桥皆通的高阶宗师,年轻时无不是声名远播、横压一时的天之骄子。 但是和谢渊比,好像就有些差距了。 谢闻心中的情绪如浪翻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十分复杂。 最后只是在心中化作感叹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 谢渊说要追上他…… 或许真的有朝一日,他能够撵上自己如今的修为。 哪怕也是天才,谢闻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亦有不同,很大的不同。 这让同样曾为少年英杰的谢闻尤为难受。 但总归不会那么快。 谢闻心中念叨。 他修行多年,才有如今境界。 宗师之上,关隘如重重山岳,每一点进步都是翻山越岭的难。 谢渊再厉害,怎么也得要个七八年小十年的? 不着急,自己至少还有十年的前辈可以当。 想到这里,谢闻微微挺起了胸膛,在谢渊意外突破的消息下有些震惊的情绪终于收敛,恢复了高手的淡然风范。 “家主天资绝世,要追上老夫不过就是几年的光景而已。” 至少十年! 谢闻在心中呐喊。 谢渊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在意谢闻的客套话。 不过既然今天似乎伏长老这已经有约了,谢渊只得遗憾的准备告辞,改日再来。 修行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极为高深也极为私密的,每个人的状况都不同,谢渊也不好旁听,谢闻自然也不会愿意。 “等等。” 谢渊刚要走,谢伏却叫住了他。 谢闻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悲凉。 “在伏长老眼里,我已经没用的前辈了么?哪怕我先来,他也觉得该紧着这谢渊,让我回去。明明当年他还夸我天资不俗,心性聪慧,能成大事。” 看着自己的将军肚,谢闻想起了当年的时光,不由惆怅。 谢渊也以为谢伏要让自己留下,让谢闻滚蛋。他沉吟一下,觉得这样确实不妥,好不容易谢闻没有闹腾了,要是让他心里有了小九九,不利于家族的管理。 正要说话,谢渊就听谢伏说道: “今天谢闻是来问焚天灭道枪的枪炎进阶之事。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恰好你也该修行枪炎,不如一起听听,日后对你也有所帮助。” 谢渊一听,微微颔首: “那敢情好。今日我本也是为请教伏长老枪炎而来。” “是吧。” 谢伏微微一笑,让谢渊坐下。 谢闻又悄然看了谢渊一眼,暗暗点头。 伏长老真是看重谢渊。 枪炎至少要掌握了焚天灭道枪其中五式、对整个枪法都有所感悟之后才能弹领悟。 他前两天才刚刚突破,离感悟枪炎还远得很吧? 不过听说他是成为宗师之前就已经掌握了三式枪法…… 谢闻暗暗吸了口气,感觉这天赋又让他有些嫉妒了。 但是再怎么天赋异禀、气血蜕变境就领悟三式枪法,枪法的境界不可能练多高的,谈不上对焚天灭道枪有什么认识。 而且等他再练会两式,又要许久;再提高境界,又要许久。 等他那时参研心法、点燃枪炎,都多久以后了,现在就听,属实有些太早。更何况谢闻今天来请教的是高阶技巧。 不过听就听吧,谢闻今日的确没什么需要藏着的修行感悟。 他看着谢伏,诚恳的问道: “伏长老,我的枪炎卡在‘青焰’阶段已经十年了。按理说我的修为已经够得‘红莲’,修行焚天灭道枪的年头也有这么久,可始终不得其法。还请问伏长老有以教我?” 谢渊听得心神一动,竖起耳朵。 他知道焚天灭道枪的枪炎分为三个档次,阳炎、青焰和红莲。 这三个档次每一档的威力都差异巨大。 尽管哪怕点燃最初阶阳炎的焚天灭道枪就已经是纵横睥睨,概莫能御,但越是高阶的枪炎,威力越是深不可测。 若是同样的枪法境界、功法修为,而枪炎不同的话,对阵的结果,必定是低一档枪炎的一方完败。 不过这枪炎到底是如何领悟、又如何修行的,谢渊就不太了解。 他只知道其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哪怕刚开始“只”领悟了阳炎,也有逐步修行到红莲的机会。 谢伏静静听完谢闻的问题,直接不客气道: “族务占用了你太多的心神,你掌控药房多年,了太多心思在这上面,哪里有继续攀登的动力?” 谢闻顿时有些尴尬。 他没想到谢伏说得如此直接,特别是旁边还有谢渊呢。 虽然之前的一些争执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哪有大咧咧说在嘴上的? 谢闻赶忙道: “伏长老,我可是一心为公的。而且药房的事务虽然繁忙,我可从来没有放弃过修行。” 谢伏摇摇头: “若是不能进步,你的修行就是无效用功。你自己看看你,这些年来进步才多少?和之前相比慢了多少?” 谢闻哭笑不得: “闻长老,我也有这个境界了,哪能还跟外练、蜕变一样势如破竹?” 他心中有一句您老不也在大宗师门前卡了几十年?但他不敢说出来就是了。 “除了境界,对功法的理解,你和之前相比又有几许提升?不只是焚天灭道枪,不只是焚天枪炎。” 谢伏淡淡问道。 谢闻一时语噎。 “谢闻,你在将族地药房掌握在手里之后,心思就慢慢的变了。想的更多,要的更多。” 谢伏缓缓摇头: “不过这不是我要跟你说的。我是想说,你这样的心境,完全不符合焚天灭道枪的修行条件。焚天灭道枪纵然囊括武道至理,但总是霸道绝伦、一往无前的枪法,绝不是瞻前顾后的武学。想要点燃红莲之火,没有敢于站出来焚天的气魄是不成的。成为了权柄极重、声望极高的药房长老这么多年,你还具备这样的能力吗?” 谢闻脸色慢慢变化,最后有些沉默,陷入了思索之中。 谢渊坐在一旁,只看见两人的嘴唇一动一动,却从最开始的问题之后,再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不由有些茫然。 不是说我可以听吗?怎么又不给听了。 谢渊正自纳闷,忽然就听见谢伏威严宏大的声音: “焚天之炎,皆有点燃一切的决心。 “不只是手中之枪,对面之敌,乃至持枪之己,头顶之天,还有——天上大道! “若没有焚烧天地的心思,怎会有红莲业火?也不需要红莲。”谢渊听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听得如痴如醉,陷入深思。 而谢闻则是脸色渐渐发白,失神了好半晌才一个激灵,低声道: “谢安先祖怎么会创下如此枪法?” “你不用想那么多。若只是练此枪,练红莲枪炎,你就要有这份气魄。至于谢安先祖完整的所有的想法……” 谢伏平静道: “等你想领悟‘焚天灭道’,再去思索吧。” 谢闻顿时摆了摆手,苦笑道: “那还是算了,我自知几斤几两。” 他听了谢伏的点拨,若有所悟,坐在那里冥思苦想起来。 谢伏转向谢渊,见他也在思索,等谢渊回过神来才道: “你有几分感想么?” 谢渊缓慢的点了点头: “听了伏长老的点拨,的确有几分想法。” 谢闻听到他说,暗自嘀咕: “阳炎都不会有什么想法?连枪炎的皮毛都没摸着……” 这可是参悟红莲的精要,谢伏身为在武库修行了一辈子的长老,所说皆是微言大义,对他们极为启发。 谢伏则是欣慰的点点头,他知道谢渊有参悟枪炎的能力。 手一挥,焚天灭道枪的功法原本又飘到了谢渊的手上,谢伏说道: “那你便看看能领悟几分。” 谢渊吸一口气,捧着功法没有先动。 他慢慢回忆起最初参悟焚天灭道枪时看到的景象,回忆着谢安的生平和自序,回忆着每一式枪法的名字。 渐渐的,谢渊一直修行焚天灭道枪而不断淬炼的血气有些燥热起来,连带着血气里本身的神火属性也被激发。 谢安是跟那一代的灶教圣女接触之后才有了战天的心思,而为了战天又总结一生武道精华有了焚天灭道枪。 灶教的教义也有点燃众生,通往光明,这枪法本来就跟灶教是有些渊源。 而自己在天外天得了圣山神火的机缘,还是灶教教主的亲自主持洗礼,体内血气还有一丝神火的属性…… 谢渊感觉似乎隐隐领悟了什么,但是一时又抓不住关键。 然而体内血气的火焰越来越烈,渐渐影响了谢渊的思绪,他感觉或许该先领悟枪炎再说。 睁开眼睛,谢渊打开功法,看到里面演练枪法的人影图像。 不同的是,这次那枪法上带着缕缕火焰,从耀眼的金黄、到炽热的青蓝、再到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赤红,全部都有。 谢渊看着那燃烧的长枪和招式,看着那清晰的运气路线,感受着体内热力,逐渐沉浸进去。 谢伏看着进入状态的谢渊,捻须想道: “不知道他能领悟多少?是不是能直接领悟,甚至直接领悟高等的枪炎?” 谢氏近些年来最优秀的宗师当属谢砚,年纪轻轻突破之后,感悟枪炎一开始便是青焰,极为受家族的重视。 不过这样的年轻高手,竟然被谢渊越阶战胜,着实让不少人完全想不明白,足可以说是百思不得其解。 也正因为此,谢渊的战力和天赋再也没有人敢质疑,哪怕他还没成为宗师,也不会有人再拿实力说事。 许久过去,谢闻先回过神来,长身而起,目光坚毅。 “伏长老,我完全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了长枪。 “哦?” 谢伏看着谢闻的神色,心神一动,眼中带着欣慰。 浪子回头金不换,若是现在想得明白,谢闻当在大道上还能再进一步。登临山巅,也不是不可能。 谢闻昂首挺胸,扫了谢渊一眼,暗道: “若是这一下成功掌握红莲枪炎,那谢志就完全不是我的对手。而这小子想要追上我,说不定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信心十足,举起长枪,低喝一声,陡然朝前刺去。 几乎谢闻刚刚刺出长枪的一瞬间,一股烈焰就从枪尖上无声燃起,熊熊燃烧,覆盖着整个枪头。 赤红如血,如同夕阳。 谢伏眼神顿时大亮。 结果下一刻,这股烈焰就跟没气儿了一样扑腾两下,熄灭下去。 枪尖不再有火焰,缓缓升腾起一股有气无力的轻烟。 “……” 谢伏眼神一凝,看着重新燃烧起来、但只是深青近蓝的枪炎,一时无言。 第八层有些安静,谢闻维持着举枪的姿势,保持着沉默。 他随后收枪,龇牙一笑道: “看来还差些火候,我还得再领悟一下……但青焰至少是更厉害了。” 谢伏缓缓点头,算是认可这个说法。 不过看着抬起头来的谢渊,谢伏有些不满道: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都把人吵醒了。” “情难自已,情难自已。” 谢闻有些尴尬,他刚刚真以为自己完全领悟了,从此无论实力还是对焚天灭道枪的理解,都会再上一个台阶。 对着谢伏和谢渊分别拱拱手,他不好意思道: “抱歉抱歉,惊扰了家主修行。” 谢渊摇头道: “无妨,我也差不多明白了。” 听着这跟谢闻说辞有些像的话,谢伏半信半疑道: “这么快么?” 谢闻则是瞪着眼睛,下意识问道: “领悟什么?” “焚天枪炎。” 谢渊奇怪的瞟了一眼谢闻。说了半天,他今天就是为这而来的,还能领悟什么? 谢伏闻言,则微微点头,他对谢渊还是比较放心的。 看来虽然刚刚才学会了完整的焚天灭道枪,谢渊对这门枪法的理解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能够领悟阳炎了。不,以他的天赋,会不会是青焰? 谢伏颇为期待的看着谢渊拿起了长枪。 谢闻则是一脸狐疑。 搞什么鬼? 他不是才突破宗师吗?领悟什么枪炎?够五式焚天灭道枪了吗? 难道说,以他的天赋,竟然……不需要五式就可以领悟? 怎么他屡屡打破常规? 谢闻的心情颇有些紧张,同样紧紧盯着谢渊,想看他到底是真的领悟了,还是跟自己一样只是以为自己领悟了。 谢渊手持长枪,想着刚刚看到的清晰无比的枪炎脉络,想到那三色同时出现的火焰,靠着本来就有的神火,他感觉自己想要使用哪一种都可以。 阳炎的威力就足够大了,但是比不上自己见识过的青焰。 不过要说最厉害的…… 谢渊吸了一口气,长枪斜指穹顶。 嗤—— 一股轻柔的声音响起,蛟魂的陨铁枪尖上腾起一股小小火苗。 不同于橘色的普通火焰,也不是炽热可怕的蓝焰,而是赤红如血。 本来盘坐着的谢伏腾的一下站起,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一缕火苗,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先祖显灵? 先祖之资? 还是……超越先祖? 谢闻则大张着嘴,双眼都是摇荡的赤红火苗,满脑袋都是疑惑。 这小子,真的领悟枪炎了? 而且,还是红莲? 谢闻思维一下变得混乱起来,感觉这么多年的认知都受到了冲击。 二十岁……三式焚天灭道枪法……三天前成为宗师……越过阳炎青焰,领悟红莲…… 这几个数字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拿手指比划了几下,感觉怎么也算不明白,乱飞的思绪甚至跳出了一条“或许让谢志来算才算的清楚”。 但不管如何不对劲,眼前的赤红火苗,已经深深印在了谢闻的眼中、脑海中、神识中,真实不虚。 的确是红莲。 好在只是小小的一点,比自己那赤红大日还不如,下一刻可能就灭了。 谢闻叹了口气,但……的确是红莲。 小小的也很厉害了。 谢闻心思复杂的看着谢渊的蛟魂,等待着红莲业火熄灭的那一刻。 然后,他就看到那股赤红的火苗稳定的覆盖着枪头,越燃越旺,越燃越大。 谢闻和谢伏都瞪大了眼睛。 随着谢渊长枪上的火苗已经形成一团巨大的烈焰,甚至覆盖了整个枪身。 而一股让人心悸的压力弥散开来,甚至让书架的法阵都自动亮起。 嗤。 轻声响起,蛟魂上的血红火焰瞬间熄灭。 谢渊长枪一收,顿在地上,静静思索。 这红莲业火的威力,他隐隐有些体悟。 熔金化铁,擦着死,挨着亡,绝不夸张。 若是勤加修行,红莲能形成枪罡,离枪极远,威力更大。 到时候这一柄业火长枪,威力不知多么恐怖。 只不过火焰的温度似乎并不高,第八层现在也没觉得炎热。那这威力是怎么回事? 谢渊感觉这里面蕴含着焚天之炎的道理,一时没想明白,便请教起谢伏来。 谢伏一双眼睛精芒闪烁,上下打量着谢渊,才放声大笑,声震整个谢氏武库: “哈哈哈!果然还是年轻人学得更快!” 旁边的谢闻脸皮一热,但然后又是慨叹之色,这次却是真诚了许多。 真是一个……奇才。 谢伏高兴的大笑了一阵,然后才解释道: “焚天灭道枪的红莲业火已不是靠热力伤人,这代表的是毁灭之意,已经涉及大道之理。你后面好好参悟,当可以有助修行。 “说起来红莲才是最适配你的枪炎,毕竟蛟魂是冰属,阳炎和青焰都和其有些相抵。但唯有红莲,覆盖枪身却仍可保其冰寒彻骨,到时候冰炎燃烧,所触之物尽皆化作冰屑。” 谢伏抚着胡须,连连点头。 虽然谢渊的枪炎还有些薄弱,但是谢闻都看得出来,这的确是已经掌握了。再慢慢修行,只会越来越强。 “家主,天资绝世,是我谢氏之幸。” 谢闻拱了拱手,叹了一声。 他这样的天赋,自己就不要东想西想了。 只是怎么一个刚刚突破的宗师都掌握了红莲,而自己修行这么久还没练会? 谢闻心中思绪起伏,不由再度思索起谢伏的话来。 谢渊彻底领悟了焚天灭道枪的精要,现在这枪法的威力,已经是同境界难以匹敌。 光凭这一手枪法,再碰到天空园那样的境地,谢渊根本不用冒险。 现在就是不断修行,提高枪法境界、枪炎威力,实力便水涨船高。 而且他丹田之中还有庞大的药液没有消化,现在又领悟了红莲枪炎,将这些药液炼化吸收之后,修为也会大大提升。 于是几日来谢渊埋头苦修,日夜不停,趁着枪法新有领悟,给自己加了把火,煅烧真金。 他的实力是日益提高,以宗师的境界来说难能可贵。 这固然值得高兴,但谢渊的心情却并不十分轻松。 这么几天来谢渊天天都去探望谢奕,发现谢奕并没和之前有什么变化。 那药方,大抵是不管用了。 但是没人敢于将这话在崔萍君面前说出来,背后也不敢,生怕她听见。 这位谢氏的主母只是一刻也不停的守候在谢奕身边,让谢灵韵都有些忧心。 她暗自找谢渊哭了一场: “哥,爹爹这次真的还是醒不过来吗?就算要等药效发挥作用,这么多天材地宝灌下去,怎能没有一点反应?” 哪怕是新死之人喂这样的药剂都该救活。毫无反应,就像……给死人喂了药。 谢渊只得安慰着谢灵韵: “放心吧,早晚有一天二叔肯定会醒过来的。” “娘亲又这个样子,我真怕她想不开……” 谢灵韵只有在谢渊面前才会展现柔弱的一面,哭哭啼啼的。 谢渊有些沉默,他都有这样的担心。不过思索一下,他还是道: “只要二叔的状况维持这样,我想叔母能坚持下去的。只是,你要多照看照看她……” 崔萍君这几日都没有帮助谢渊处理族务了,谢渊自然全部都接下自己来,任务也颇为繁重。 不过哪怕没有崔萍君的帮忙,如今的谢渊料理族务倒也不在话下,只是费些时间。 而且之前就已经没有人明着和谢渊唱反调,而谢渊这次回来之后虽然没有太久,但是那些长老们已经听到了些消息,各自找些理由非要来见谢渊,而后或是精神振奋、或是精神恍惚的离开。 然后族务就处理的更顺利了。 但谢渊闲下来的间隙总有些心神不宁。 在得到药方之后,他心情存着希冀,想着或许谢奕很快就能爬起来震慑宵小,重新给他撑腰。 然而费劲千辛万苦的凑齐灵药,给谢奕服下之后竟然毫无反应,就如同希望一下被打碎。 甚至还不如不去找灵药,这要一直都存着期望,谢渊心里也有底气。而现在,他感觉或许这么一个大摊子,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月已中天,已是深夜。 “呼。” 谢渊在书房里又批示了一封分家传上来的汇报,熟练的将其放到一边。 旁边伺候的云竹都略有倦意,虽然修行过后的她不至于打瞌睡,但是陪着谢渊这样已经许多天了。谢渊虽然让她休息,她自然是牢牢坚守在谢渊身边。 谢渊搁笔,活动了一下手指,通过窗棂望着窗外,想着: “二叔啊二叔,该怎么找到方法让你苏醒?” 谢家一直在靠着家族的力量四处寻找方法,而谢渊则动用起自己的人脉。 他甚至悄悄和云星通了信,让她再去找点有用的方法;而司徒琴、慧觉,还有罗浮山上的张均一,他都发信求助,只希望能在某个角落找到新的方法。 “二叔活着,对我很重要……” 这虽然也是谢渊的心声,但他是莫名回忆起了当初慧觉给谢奕吊命之后说出的这句话。 他沉思许久,感觉能抓住些什么,却又有些不解。 叹了口气,谢渊重又想起谢奕沉睡前对他的种种嘱托,忽然想着: “二叔说过,祠堂有他留给我的东西,要我在成为宗师、坐稳家主之位、家族稳定之时去取。” 如今第一个条件已经满足,而这个位置,暂时也算得稳当。 只是家族到底算不算稳定,或许有些存疑。 现在的谢氏虽然收缩防御,稳住了基本盘,但是面对王氏的虎视眈眈依然有着沉重的压力。 不管内部还是外部,现在的谢氏其实都处于一个脆弱的平衡,如果有意外的变量来临,很可能引发难以预测的后果。 谢渊摩挲着双手,思索了片刻,便想着: “什么东西会留在祠堂?以二叔的才能远见,会不会是锦囊妙计?嗯,现今基本已达到了他说的条件,有什么东西不如去看看。” 只不过不放在其他地方,却是祠堂,让谢渊总觉得有些奇怪。 第二天。 谢渊来到了祠堂。 这个地方除了认祖归宗和每年祭祀的时候,他从不会来,一般也没有族人会来、或者能来,故而这里十分清静,除了看守祠堂的一位长辈,就没旁人。 谢渊在祠堂面对那高得如同小山的灵桌牌位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捞起袖子,上了一炷香。 看向旁边学究一样的那位长辈,谢渊问道: “五祖爷爷,当初我二叔是不是在这里给我留过东西?” 戴着玳瑁镜片的五祖爷爷微微低头,透过眼镜和眼眶的缝去看谢渊,慢条斯理的说道: “不错。” (本章完) 第337章 身世 第337章 身世 谢渊在祠堂里静静等待。 他在供奉桌前站立,微微仰望,目光扫过那层层叠叠、如同小山一般的灵位,感觉这些灵牌似乎也在俯视着自己。 谢氏的祠堂极高、极宽、极阔、极深。 相比寻常的祠堂,更像一座巨型宫殿。 若非如此,放不下陈郡谢氏凡四千二百余年的英灵牌位。 但就算这样,这宽阔的正殿第一层范围也是有限。 只有那些在家族历史上最为伟大、最负盛名、做出最多贡献的先人,才能将灵牌放在这里。 谢渊已经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威震天下的名字。 比如谢安,他的灵牌虽然层数不高、位置却极为醒目; 又比如谢玄,就在最新最近的这一层。 这里虽然不是每一人都是大宗师,但是基本也占了九成了。 那些沉甸甸的名字刻印在灵牌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谢渊,俯视着这年轻得一塌糊涂的族长。 似乎在默默审视。 谢渊感觉谢家四千二百年的历史、还有历史上无数伟大的前人,也都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躬身,半晌才直了起来。 五祖爷这时从祠堂深处又走了出来,拿出来一个锦盒。 “这就是谢奕留给你的东西,你要用自己的鲜血打开,不然盒子会自毁。” 五祖爷苍老的声音回响在静悄悄的祠堂里。 谢渊双手接过,道: “多谢五祖爷爷。” 他看着手中这个并不沉重的精巧盒子,心中莫名紧张起来。 二叔会在这里给自己留什么东西呢? 又为什么会是这里? 谢奕的这个举动让谢渊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马上就可以解开谜底了。 谢渊手指一动,一滴鲜血从指尖溢出,浸润在那个散发着道道暗沉幽光的锁上。 那锁震动一下,突然光芒一闪,无声无息的解开。 谢渊轻轻将盒子揭开,看到里面躺着一封信,然后还有一些陈旧到发黄的纸张。 他眉头轻拧,眼中露出疑惑,先将那封信拿了起来,展开一看。 果然是谢奕的笔迹。 谢渊阅读起这封长信,神色渐渐变化。 良久。 超出了阅读一封信该有的时间,谢渊缓缓将信叠好,放了回去。 纵然心情如同惊涛骇浪,但是他的面色除了最开始难以掩饰的震惊,已经恢复了平静。 谢渊又将那几张发黄的纸张、凭证、户籍、路书打开看了看,然后一一放回,锁好了盒子。 他静了一会儿,清清嗓子,看向供桌前的五祖爷,平静的问道: “五祖爷爷,我能看看族谱么?” 正拿着个鸡毛掸子清扫供桌的老者侧过头来,点了点头: “你是家主,自然可以。” 说罢,他放下鸡毛掸子,又慢慢走向了祠堂深处。 望着那个苍老蹒跚的背影,谢渊双目浮现复杂的神色,低声道: “家主……” 不久,五祖爷就将那厚得如同城墙砖头的族谱递给了谢渊。 谢渊拿起族谱,哗啦啦的往后翻去,找到了最新的那几页,用手指指着名字,一个一个的扫过去。 当看到谢玄、谢奕这一支时,谢渊的手指停顿在谢玄的名字上,沉默起来。 五祖爷伸过脖子,透过玳瑁镜看了看,哦了一声: “谢奕当初说你身份还不清白,先没给你上族谱。后来……不就出了事情,没顾得上。” 谢渊神色平静,合起了族谱,还给五祖爷: “原来是这样。” 五祖爷接过族谱,看着谢渊: “下次祭祖,你要给自己写上去么?拖着也不是个事。” “下次再说吧……嗯,不着急。我想先等二叔醒过来,这事还是让长辈来。” 谢渊改口道。 他朝着五祖爷拱拱手: “辛苦了,五祖爷,我先回去了。” 他正要走,忽然又转身: “对了,平时能看族谱的都有些哪些人?” 五祖爷愣了一下,顺口回道: “除了家族,就是长老会核心长老了。嗯,自然还有我。” 管理祠堂的族老不见得权力有多大,但是主持每年祭祖,辈分地位都很高,算是谢家的清贵。 谢渊听完,拱了拱手,捏着盒子转身离开。 五祖爷看着谢渊的背影,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 谢渊从祠堂出来,没走多远,突然听到一声招呼: “见过家主。” 他抬了抬眼,这才发现谢志不知什么时候都走到近前,不情不愿的给他打着招呼。 谢渊微微点头: “志长老。” 说完他就继续顺着路快速往前走去,面上没露出任何表情。 谢志一脸莫名的望着谢渊的背影,哼了一声,微恼道: “哼,成为宗师就了不得了?爱答不理的,还在拿家主的架子!” 只是没办法,任他如何不愿意,只要家主的扳指一天戴在谢渊的手上,他一天就得给谢渊让路并且主动问候。 而且,这么年轻的宗师,整个谢氏的确也找不出第二位。 他就算眼睛朝天、鼻孔看人的走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自己大概是永远没机会坐那溪水厅堂里最高的位置了。 谢志心里酸溜溜的,袍袖一拂,不满的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他看了一眼谢渊过来的方向,微微蹙眉: “他怎么从那边过来?” 那边除了祠堂重地,就也没什么了。族地这么大,谢渊一般不会到这边,不知他去干什么? 谢渊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对任何人的问候都微微点头,看起来和平日一样。 只是他没有回应任何人的问候,直接进了自己的书房,把还想要汇报的云竹都关在外面。 坐到书桌后面,谢渊又把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沉默的盯着。 许久之后,谢渊蓦地长叹一声: “二叔……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这都是什么事儿? 谢渊心情无比复杂,想来想去,都没有下定主意。 他干脆将盒子先放进了抽屉深处,然后起身出门,又去了家主大院。 谢奕的卧房。 崔萍君仍然静静的守候着谢奕,而谢奕仍然是气血澎湃却静静沉睡。 两人好像都一直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就像被锁在了这里。 躺着的是谢奕,得了失魂症的却像是崔萍君。 谢渊有些沉默,但崔萍君却主动转过身问道: “你又来探望你二叔了?还是这样,没什么变化。” 谢渊看了看旁边憔悴的谢灵韵,一脸平静的崔萍君,然后又将目光挪向谢奕,深深的看了那清俊的男子一眼。 崔萍君摇了摇头: “你不用担心,你二叔状态还是挺好的……” 她声音顿了一下,忽然问道: “最近都没有过问,族里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为难?有没有需要我参考的?” 谢灵韵瞬间抬头,眼里露出了一丝惊喜。 娘亲终于开始关注其他事情了? 太好了!这说明她还是能走出来的……真如他说的那样,只要爹的情况一直维持住,娘亲总是能振作起来,早晚而已。 谢渊心里也是微微一喜。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至少谢奕没有希望的病情暂时没有将崔萍君打垮。 不过他拱了拱手,道: “叔母,您放心吧,最近族里也没什么大事,都是老三样,我还应付得来。您再休息休息,不必多操心。” 崔萍君闻言,思索片刻,看了谢奕一眼,然后缓缓点头: “那就辛苦你了。我,我再等一段时间再帮你。” “叔母尽管放心,照顾二叔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侄儿还对付得来。” 谢渊又在这陪了母女俩一会儿,然后临走前再看了谢奕一眼,这才离开。 送他走之后,谢灵韵微微有些疑惑,总感觉今天谢渊看谢奕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甚至紧张起来。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不,多半是自己想多了……明天再问问他。 看了眼母亲安静的背影,谢灵韵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追出去。 谢渊回到了书房,将那个盒子再次取出来。 他突然回忆起谢奕最后给他说的话。 “……谢氏现在风雨飘摇,已经是极为危急的时刻。舍你其谁?” 谢渊至今都能想起谢奕坚决、信任、甚至还带着点恳求的眼神。 想到仍然躺在床上的谢奕,想到备受煎熬的崔萍君和谢灵韵,他突然叹了口气,最后再拿起那封谢奕的留信,自语道: “既然都叫了二叔,那也没办法。” 谢渊将信放回了盒子里,而后手掌劲力一吐,整个盒子连同信件直接点燃。 赤红的火焰将盒子和其中物件全部包裹,却没有一丝一毫损伤下面的书桌。 谢渊的脸映照着这一团明亮的火光,他看到火焰里的信件刚好还剩了最后一段字: “我本来想将真相一直埋在心底,但是想想这对你并不公平。换作他人或许只是惊喜,不过我知道你并不在意这些。谢渊,即使你不是我的亲侄儿,我也已经视你为至亲。谢氏的担子,最后还是要落到你的肩膀上。 “谢渊,若你愿意担下这个担子,便将这个盒子烧掉吧,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人知晓你的身份。” 而后火苗一晃,将信纸全部吞噬。只是片刻,这盒子连同信件、户籍、路引全部都化作了黑灰。 谢渊轻轻将灰烬扫进了废纸篓里,拍了拍手,便从旁边堆积起来的卷轴最上面抽出一张,开始翻看、批阅。 日子恢复了平静。 谢渊除了修炼、处理族务,然后便是定期去探望谢奕,十分规律。 这一天空闲时。 一名魁梧的老者到了谢渊的院里,敲开他的书房,客气道: “家主,你找我?” 不同于谢氏族人常有的清雅俊秀,这名老者相当高大健壮,双臂更是孔武有力,肌肉虬结的如同岗岩凝聚。 谢铁心,本是谢家远房分支族人,但是自幼因为在锻造方面天赋过人被送入族地培养,而后成为锻造大师,修为亦达到了宗师的水平,是谢氏族内最厉害的匠人,主持着族地内的神兵堂。 “铁心长老,请坐。” 谢渊请谢铁心坐下,然后拿出残缺的百变玄兵递给了他。 “铁心长老,我这兵器,还有机会恢复么?” 谢渊颇为期待。谢铁心的锻造水平极为高超,不只是在谢氏,在整个大离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一生中的名作数不胜数,但其他的都不用多提,谢渊手上的蛟魂,就是他亲手打造。 只是用着蛟魂,谢渊就知道谢铁心的水平如何。 如果他也不行的话,恐怕自己就得早点寻找趁手的兵器了。 谢铁心接过残缺的百变玄兵,仔细的看了半晌,渐渐露出赞叹的神色: “这把玄兵真是厉害!家主,若我所料不差,它完整时是可以随意变化、任意如心的?” “不错。这一直是我喜欢的一把兵器,只可惜上次损毁了。” 谢渊叹道。 谢铁心将百变玄兵翻来覆去的看,眼睛一直盯着: “这兵器虽然没有更多的特性,但是材质算得上很好。能将这兵器毁成这样,那恐怕不是一般的宗师能做到的。” 说到这里,谢铁心突然一愣,回过神来,赶忙道: “家主,您没事吧?” 谢渊微微一笑: “谢过铁心长老关心。我都在这里了,自然无恙。”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魁梧的老者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心中却十分惊讶。 家主是才突破的宗师吧?怎么会是这样的敌人对手? 看腐蚀痕迹,很像是西域那边的鬼门道。那边的人手段诡谲,对付起来更是难缠。 看起来家主最近碰到过西域高手? 但是以他刚突破的实力,怎么斗得过? 谢铁心对兵器极为了解,光从这百变玄兵的残躯就能看出它的强度,进而准确的看出敌人的实力。 正因为如此,他才十分惊讶,一个刚刚突破的宗师,怎会是这种强大宗师的对手? 或许是有帮手? 家主带了其他高手,两个或者三个对付对面一个? 这样倒是说得通。 不过对他来说还是太危险了,这兵器就是个例证。 谢铁心暗暗摇头。 但进谏献言什么的不是他的专长,在家族中他一向不参与纷争,只是打铁。 他看将百变玄兵的残刃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眼睛一直是亮晶晶的,但眉头渐渐皱起: “这东西,实在是巧妙。” “是我从一处古代遗迹所得。是工艺和如今大不一样么?” 谢渊问道。 谢铁心点点头: “的确。材质特殊,技艺独特,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想要修复,技艺先不说,光是材料……” 谢渊闻言,将从司徒琴那里薅到的软金拿了出来。 谢铁心看了一眼,顿时讶异: “这么大一块软金矿?这……我还说神兵堂都找不到合适的材料呢。” 他拿起那块软金,连连点头: “这软金矿正适合拿来补这东西,简直是完美无缺。有这么大一块,材料确实是没有问题了。” 谢渊闻言一振,笑道: “那铁心长老需要多久能将其补好?” 谢铁心顿时露出一丝迟疑,尴尬道: “材料是没有问题,但是工艺上还有些……嗯。其实这工艺问题倒也不大。虽然和如今的完全不一样,但是我只是看了它就有些启发,研究一阵或许能行。 “主要还是这核心阵法。 “这玄兵能够变化自如主要还是靠的阵法。但是其核心已经被腐蚀毁去,剩了一半。我一时看不明白,不确定能否将其恢复。毕竟我的阵法水平,只是兵器锻造方面的,但之前从未涉及过这一类。” 谢渊明白了谢铁心的意思。 最核心的阵法,他没有把握能够解决。 谢铁心继续道: “若是运气好,或许可以依葫芦画瓢复刻这阵法。但一来几率不大,二来这重补的材料、阵法,或许威力比原来要差许多。” 谢渊微微皱眉。原先的百变玄兵,其实论威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他现在的进度。无论坚固还是锋锐,百变玄兵都不算突出,只是因为其变化的属性得谢渊青睐。 若是连维持都做不了,还要再降品质,哪怕仍然变化自如,谢渊恐怕用起来都有些鸡肋—— 对实力低微的对手,他不需要这东西也可,而对上对现阶段的他来说也算厉害的高手,那敌人多半也有厉害兵器,这百变玄兵怕不是第一下就折了。 谢铁心解决不了阵法的问题,重补就有许多掣肘。要想又让兵器变化由心又十分厉害,他对这奇异的变化核心还了解不够。 谢家也没有这方面的大师,或许能找人试试,但是看这远古的兵器刻阵之法,希望恐怕不会太大。 除非是慕姑娘在这…… 谢渊叹了口气,还真是司徒琴所说的,或许得让慕姑娘来帮忙。 但即使谢渊想让慕朝云来到身边,特别是最近……可慕朝云如今何在他并不知晓。 大概仍然在天外天?希望她小心一点吧。 谢渊吐了口气,对着谢铁心说道: “铁心长老,劳烦您先帮我研究一下吧。” “好嘞。” 谢铁心倒是十分乐意,这古代时期的奇异玄兵对他来说有极大的吸引力,不管是没见过的变化阵法还是锻造工艺都让他痴迷。 等谢铁心拿走了百变玄兵之后,谢渊想着: “若是真的没办法修补成功,或许我得自己持剑了。” 兵器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身为谢氏的家主,从族库里挑一把顶尖的玄兵,或者直接让谢铁心量身打造一把,问题都不大。 只是除了剑还得要斧头,谢渊想象了一下自己背枪挎剑腰别斧的模样,摇了摇头。 这样负重前行,恐怕用浮光掠影都要跑不动了…… 谢渊继续恢复了规律的日子。 直到夏日即将到来的一天,谢渊悄然离开了谢氏族地,往陈郡北边行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虞州,威县,北山村。 谢渊来过这里数次,因为这里是他养父母的祖籍,亦是他们现在的坟茔所在。 这里有一支和陈郡谢氏亲缘十分遥远的谢氏分支,但总归还是谢氏,并且在离陈郡不算远的地方,故而这个村子颇为富庶,大部分人也都姓谢。 在北山村谢氏的墓园里,有一座新修的大坟,单独在好地方围起来一个园子,松柏青青,墓碑干净,显然经常有人打扫。 毕竟里面躺着的两人养大了现在谢氏的家主,他们在当年也算是临危受命,为族地豁出性命去排忧解难,立下汗马功劳。 风风光光的迁回来之后,整个北山村都因此长脸,受益匪浅。 谢渊站在大坟之前,将黄纸一张一张的丢到面前的火堆里。 相比毫无印象的谢玄,对这坟茔的主人,谢渊倒还稍微有点印象。 但也只是十分模糊的童年剪影,夫妻俩在小石村落脚之后没几年就相继去世,只是谢伦将他带大。 本来以为是父母,结果是养父母。 以为是养父母之后,发现原来还是父母。 谢渊叹了口气,第一次在这里以跟自己的生身父母上坟的心态烧了纸。 谢奕在信件里对谢渊坦白了一切,并且将那些他亲自搜集到的证据都陈列出来。 在谢奕刚刚带谢渊回族地滴血认亲之后,他就知道谢渊并不是自己的亲侄儿,不是他大哥的孩子。 而后,由于事关重大,谢奕暗中探访,甚至亲自出动,顺着谢渊父母的这条线一直追查下去,在动用许多秘法之后,终于找到了真相。 谢渊实际上就是这对夫妻的亲生孩子。 而另一个“谢渊”,谢玄的亲子,则被夫妻俩转交给了另外值得信任的人家。 之后兵荒马乱,不知所踪。 谢渊和谢玄的儿子有着同样的生辰八字,这或许是最早的谢氏族人将两个孩子一齐带过来的原因。至于那时候交代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而谢渊的父母到底是想偷天换日、用自己儿子做诱饵保护“谢渊”,还是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谁也不知道。 只是多年以后,至少当时的“谢渊”的确脱离了险境,而谢渊也真的成了前前家主的孩子,家主之位的继承人,最后终成家主。 谢奕坦言他派心腹去寻找了自己的亲侄儿,但一无所获,最终放弃,就当他在某处过着安稳平凡的日子。 而谢渊自然当没有后顾之忧的接下荣华富贵和沉重担子。 谢渊又烧了一沓黄纸。 无怪乎谢奕说谢渊从出生起摸骨就是天赋异禀,武道天才,而自己最初却只是中下之材,远远比不上谢伦。 因为他的身份根本就不是大宗师的孩子,而就是乡村老两口的孩子。 若不是天青果改善体质,让他成为了后天养成的武道天才,恐怕谢奕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对劲。 “本来还说这担子终归不是我的了,可是……” 谢渊摇了摇头,他这段时间脑海里已经闪过许多人的名字,最后都觉得把这扳指交出去的话,恐怕局势会急转直下。 反倒是他这个假谢渊,坐着这位置,才最能平衡各方,达成谢奕期望的局面。 谢奕尽管知道他只是一个假货之后,对他却没有任何偏见和苛责,依然尽心尽力,付出许多。 谢渊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温暖的同时,甚至都有些怀疑起来,是否他早料到这一天才如此做? 但他想了想,并不觉得谢奕是这样的人。 他的确是像二叔一样待我。 “都叫了二叔了……只能这样了。” 谢渊叹了口气,将最后的黄纸丢了下去,拍了拍手。 随后他直起身,盯着后面的树林里: “你还要看多久?” 声音传出,树林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回应。 不过片刻后。 树林里响起了枝叶飘动的声音。 黑发披肩、身穿宽袍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望着谢渊,淡淡道: “看来你的感知也还不错。” 谢渊盯着这名男子,眼中冒着煞气: “姬轩,你还真是跗骨之蛆一般。” 姬轩神色平静,一步一步的朝着谢渊走近: “你是我必杀之人,我要杀之人,怎会等太久?谢渊,除非你再有帮手救你,不然今天就准备受死吧。 “不过,就算你再多帮手,总有落单的时候。到时候,又该如何?” 他说完之后,谢渊只是冷笑着看着他,并没有动作。 忽然,姬轩的头发向前吹拂。 谢渊如一道暗影在他身后现身,冷然道: “你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 话音未完,谢渊一拳击出,轰向姬轩的后脑。 (本章完) 第338章 莲华 拳锋未至,姬轩仿佛没有重量般直接顺着劲风往前飘飞,而后倏忽在半空中转身凝停,袍袖鼓荡,如同谪仙。 他微微俯视着谢渊,眼神一眯: “你的修为进步不错。” 距离西域那一次过去的并不久,但是谢渊的实力可谓是突飞猛进。 看来那些胡七八糟乱吃的灵药,他竟然想办法吸收了不少? 谢渊望着姬轩,将蛟魂直接解下,气势逐渐升腾。 那些天材地宝都被他的功法熔炼在体内,回族地之后更用了许多秘宝灵方辅助,消化了许多。他的修为在数月间飞速提升,大金河功已经是第十二层的六曲境界,不灭金钟罩也进步良多。 相比之前,谢渊的实力已经完全度过了初入宗师的境界,而体内的灵液竟然还没消化完。 实在是谢渊的胡吃海喝前所未有,天空园上层的灵药填满肚子,不是几个月就能消化完的。若是等他全部吸收,恐怕实力还能再大大的进步一番。既然没爆体而亡,那危机已解,算作机缘一则。 不过饶是如此,谢渊感觉自己的修为只是刚刚追平了姬轩。 这个人相比之前,进步速度也丝毫不慢。 从最开始,谢渊的境界便一直落后他些许。 到经历许多,收获许多,谢渊的境界飞速提升,如今才迎头赶上,站在了同一条线。 以谢渊的进步速度都没有将姬轩直接反超,这足以说明姬轩不论是天赋、毅力还是境遇,都是顶尖中的顶尖。被灶教教主亲口称赞、隐隐定为接班人的他,的确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天骄俊杰。 如果姬轩的境界还能再高一点的话,或许真能让谢渊忌惮。 但是两人已经是同样的境界了。 谢渊望着神色肃穆、战意熊熊的姬轩,目光中露出平静。 “你的修为进步慢了。” 他轻声说道。 姬轩目光一凝,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听见别人对着他这样说。 但他无从反驳,只是慢慢道: “你的实力和天赋值得我的尊重,但是境界这种东西,对我们这等人而言向来不是关键。 “我们已经斗过数次。你的底细,我已然清楚。 “亮出你的斧技吧,若只是焚天灭道枪的话,并无作用。” 姬轩神色严肃。 从第一次战斗开始,他就对谢渊的独特斧技十分在意。 身在传承、钻研斧技千年的天外天姬家,从刚踏上武道就开始练武的姬轩,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对面这人的斧技竟然比自己还利害。 如此完美,如此高妙…… 哪怕谢渊的修为就是比他快许多,就算比他高了,他也不会这般想不通。 故而他始终追着谢渊。除了本身的武道之心让他一定要战胜这名对手之外,还有便是想要再一睹那样的斧技。 姬轩感觉,若是再看一次,或许他也能有所领悟,能到更高的境界去。 谢渊对姬轩的话置若罔闻。 他今天的心情并不好,耐心更是欠佳。 长枪一扬,一道湛蓝色的电光骤然划破长空,从地上直刺漂浮在半空中的姬轩。 姬轩身形再度飘飞,瞬间拔高十丈。他的速度快如鬼魅,几乎是一闪就换了位置,连电光般的枪芒都没有追上他。 然而几乎同时,谢渊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双目冷冷的注视着他。 好快! 姬轩瞳孔顿时一缩。 谢渊手一送,带起幻影。蛟魂刺破空气的声音如同蛟龙咆哮,当胸刺向姬轩。 铛! 姬轩手中古朴的短柄斧架住蛟魂,两柄顶尖的玄兵交击,一声清越的鸣音响彻在这片天地。 虽然挡住了这一击,姬轩手臂巨震,目光再凝。 他明显感觉,谢渊的枪法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谢渊并没有给他太多思索的时间,蛟魂瞬间舞出漫天湛蓝色的凛冽光芒,笼罩了姬轩! 咻咻咻—— 凄厉的破风声中,姬轩如同风暴中的孤舟,不断飘飞,不断后退,不断升高,渐渐离地面的墓园越来越远。 纵然姬轩身形飘忽,手中的斧头更是舞出残影,连连挡下谢渊的长枪;然而谢渊拿着蛟魂,冰寒之力迸发,让姬轩的动作微微滞涩,深蓝色的犀利枪影更是如同牢笼,让姬轩的活动范围越来越窄,被牢牢压制在一枪方圆之内。 蓝色的枪芒横亘天际,几乎看不到姬轩的人影。 嘭! 金光陡然大作,如同从云层渗出阳光的太阳,一缕一缕的光芒穿透了那湛蓝枪芒营造的牢笼。 黑影一闪,打破枪影的姬轩猛地拉开和谢渊的距离,凝立在高天之上,脸色十分严肃。 他的双眼映照出谢渊持枪而立的挺拔身影,声音低沉: “没想到,你刚刚突破,焚天灭道枪就已经修炼到这般地步。” 姬家是传承悠久的魔教世家,势力极为强大,积累隐秘无数。身为姬家的天之骄子,姬轩自然对焚天灭道枪也颇为了解。 他看得出来,谢渊的枪法造诣已经极高,根本不像是才突破宗师、才接触焚天灭道枪该有的。 姬轩自己同样练着姬家的顶尖功法,比起焚天灭道枪就算不能胜过,也不遑多让。 但以他天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宗师之前也只是勉强入门,到了成就宗师之后,才开始迅速进步。 只不过这样的迅速只是相比他人、相较功法难度而言,真想将顶尖功法修炼到高深境地,姬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想成为顶尖的高手,积累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眼前的谢渊,这枪法就跟打娘胎里出生就开始练一般。明明突破的比他还慢,修为也就是持平,但是对顶尖功法的理解和使用,高出他不止一个层次。 之前的他,都没有到这个境界。 不只是修为境界快,仿佛任何功法,到他手里都能勇猛精进,不问难度。 如果再给他时间,或许自己真的完全不是对手…… 姬轩手一紧,握紧了自己的斧头,心中杀机盎然。 这是头一次,他面对其他敌人竟然生出些许惧怕,怕自己会再也追不上。 明明向来只有自己给其他人这样的感觉。 不行,今天必须杀死他! 姬轩手中的斧头金光大作,猛地劈出破开天地的巨大斧芒。 谢渊看着那道有些熟悉的金芒,心中微微凛然。 这斧芒的威力甚至比以前更大了,让现在的他仍然颇为忌惮。 哪怕身具不灭金钟罩和大金河功,谢渊也不会轻易尝试去硬接这样的斧芒。 他身形一闪,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姬轩的另一侧,长枪一探,湛蓝色的枪芒如同闪电,直接划过遥远的距离刺向姬轩。 轰! 姬轩的动作明显敏捷了许多,斧刃如幻影一般再度劈下,如同朝阳初升般的金色光芒挡住了湛蓝色的电芒。 轰隆隆—— 高空上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劲气轰鸣之声,金蓝二色光芒各占半边天空,谢渊和姬轩刹那间过了上百招,将天空都染成了绚烂的色彩。 北山村的村民满脸惊怖的望着天上。他们看不见两名高手,只能听到高天之上的雷鸣和不断爆发的奇异色彩。 普通的村民都以为是神仙显灵,忍不住想要跪下膜拜,许下愿望; 而有些见识的则知道这哪里是神仙显灵?分明是神仙打架,赶忙拉着那些跪地的亲朋往附近的山洞之类的地方躲避。 只不过这时往往还有固执的人不听劝阻,甚至质疑别人是不是想要坏自己的运气,只得让人无奈的跺脚,自顾自逃命去。 好在谢渊早就有意识的把姬轩往天上去赶,两人此时距离地面已经十分遥远,可以放心施为。 谢渊的焚天灭道枪招式已经全面爆发,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从气势浩大的人间太平,到所向睥睨的万人敌,再到杀伐变幻的九幽荡魔。 这前三式枪法谢渊掌握得已经极高,光凭这三式来回轮转,漫天湛蓝枪影便逼得金色大日不得寸进,只能守住姬轩自己那半边。 姬轩感受着谢渊气势不同的几式枪法,感受得出其中的高妙和熟练,心里面是极为吃惊。哪怕是在焚天灭道枪这样的顶尖枪法之上,谢渊的造诣也极为不俗,是名副其实的枪法宗师。姬轩甚至怀疑,谢家那些积年的宗师,恐怕也不是个个都有谢渊如此水平。 他再也不敢小瞧谢渊的枪法。虽然来之前最想见识的是那独特强大的斧技,但现在发现先要考虑胜过这枪法再说其他。 姬轩已经将自己的家传顶尖斧法全力使出,浩大的金芒在他身上凝结如同光环,古拙的斧法和打扮气质,让他看起来像是古代遗迹走出的谪仙。 在这样的斧法之下,谢渊的焚天灭道枪仍然毫无畏惧,和姬轩既是以快打快,又是以力打力,分毫不留手,搅散漫天云彩。 两人此时算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谢渊胜在枪法熟练,而姬轩胜在已领悟功法特异,金光四射,斧芒劈开天地,威力剧增。 姬轩心中凛冽,只道幸亏谢渊还没更深层次的掌握焚天灭道枪,不然两人的局面肯定不是这样。 现在两人比拼的是谁更少犯错,如此激烈的争斗,一个失误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好在自己的熟练度虽然不够,感悟却更胜一筹。有金色的凛冽斧芒,哪怕熟练不足,威力却还大过对面枪法。如此下去,胜利的天平将逐渐向自己倾斜…… 姬轩正这样想着,突然感觉谢渊的枪法又一变,换了跟之前不一样的气势。 谢渊使出了焚天灭道枪的第四式北海斩圣。这一式的枪法堂皇浩大,是正面对阵强敌的一往无前之势。 他长枪迅猛突刺,枪尖前是湛蓝的电芒,而枪身周围则是缕缕白色冰晶,蛟魂如同冰龙,猛地扑杀而下。 姬轩神情一凝,斧头狂舞,挡下谢渊带着一去不回气势的长枪,两人瞬间就连续过了十几招,震得他手臂发麻。 这一式的枪法,正面威力明显更大,若吃不住力恐怕就是被一枪斩杀的下场。 姬轩脸色虽然严肃,压力却比刚刚还小些。谢渊的北海斩圣熟练度显然不及之前的枪法高,再过数合,姬轩必能摸出破绽来。 就在姬轩要转守为攻之时,谢渊就枪势陡转,忽而变得谨慎许多,长枪绕身飞转,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趋于保守却也变幻莫测。 姬轩看着漫天枪芒飞转,感觉得出谢渊又换了一守式,精神一振。 他终于支撑不了如此狂攻和一直的压制,要先撤势固守了么? 姬轩喝了一声,斧头骤然斩出比之前还要浩大的金色光芒,将谢渊完全笼罩进去。 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与盖过大日的光芒同时爆发,完全看不见谢渊的人影。 不过只是刹那,湛蓝的电芒就顽强的钻出漫天金光,稳固的发出自己的光芒。 谢渊身上淡金色的光芒闪烁,配上雾源驱妖的变化和固守,这一击的力道卸去了五成以上,剩下的挡下自不成问题。 姬轩见状,眉头一皱,手上不停的挥出金芒,却被谢渊一杆长枪尽数挡住。两人的境遇虽然掉了一个个儿,但局势并无变化。 谢渊身形飘忽,枪影闪烁,如在雾中,让姬轩总是不能建功,心中渐渐有些不耐。 拖下去说不定还要给他机会,不能再等。 姬轩暴喝一声,斧头低垂,猛然上撩。 “破天式!” 一道巨大的圆弧斧芒劈开了天地,直接朝着谢渊而来。 姬轩的这破天式比之前快了太多,威力也大了太多,几乎不需要蓄力,直接便斩了出来。 谢渊却一直等待着这个机会。 雾源驱妖七招里六招为守,密不透风,变幻莫测,几无被攻破的可能; 只有最后一招,就为等对手不耐的一刹那。 谢渊长枪如电闪,瞬间让天地一暗,划破了长空。 枪芒竟然后发先至,比破天式更快,先到了姬轩面门。 姬轩瞳孔猛地一缩,身上一块玉佩骤然亮起。 嗤的一声,长枪直接穿透了姬轩的身影,然而这道身影瞬间燃烧,化作一团火焰,转眼熄灭。 天空另外一处凭空出现一团橘色火焰,姬轩从中踏出,毫发无伤。 不过他头一低,看着腰上那已经破碎的玉佩,只剩一缕红穗飘动,面色沉凝,乃至后怕。 竟然中了他的奸计,要不是自己反应得快,恐怕这一下至少是重伤。 而另外一边,谢渊身形一闪就让过破天式的锋芒,只是庞然余波带起的劲气风暴无论如何躲不过去。 不过他身周亮起了淡金色的光芒,虽然并不炽热,却无比坚定,迎着风暴稳稳抗住,只是微微荡漾数次。 谢渊暗道可惜,这焚天灭道枪中极为突兀的一招没能一举功成,还是姬轩身上的异宝太多。 不过他并不气馁,他的实力还远远没有全部施展。 遥望着远远避开、十分戒备的姬轩,谢渊身形一闪,又到了近前。 这次谢渊又换枪法,第六式道无情施展开来。 道无情枪如其名,枪枪至为简练,却又暗含深意,每一枪直来直去,却仿佛蕴藏着三万六千般变化,让姬轩生出无法躲避、只能硬接的感觉。 然而这简练又难以躲避的枪法每一招都威力极大,爆发之中让姬轩不得不全神应对。 铛铛铛的声音连响,两人已经交击了无数次。 而越是交手,姬轩心中越是惊疑不定。 这几式明明感觉他并不如何熟练,然而变换之间每让他生出有机会之感时,谢渊要么就转换套路,要么就是陷阱。并不熟练的几式枪法结合起来,竟然发挥了极大的威力。 姬轩变得十分谨慎,不敢再随意出手,然而谢渊的枪法却越战越勇,同样的招式出手之后,比之前更熟练威力也更大。 很快的,当谢渊又换一式,枪法之间气势再转,气息高远,囊括寰宇之时,姬轩感觉自己甚至身躯都变得极为矮小,而对面谢渊飘然若仙,似欲直往九天而去,眼里全然没有他。 他终于眼神一凝,想明白了什么。 姬轩本以为谢渊是支撑不得、黔驴技穷,都想使出并不熟练的招式来以奇致胜。 没想到,他根本就是拿自己在练枪法! 姬轩陡然生出无边惊怒。惊的是谢渊哪怕是并不熟练的焚天灭道枪,用得却也恰到好处,显然对枪法和武道的认知已经极高,让他不得不全力应付;而怒的则是,从来没有对手敢于如此小觑自己。 他面沉如水,不复或淡定或肃穆的神态,怒喝道: “谢渊,如此嚣张,自掘坟墓!” 姬轩身上陡然爆发出熊熊燃烧的金焰,那是他一身玄功激发到极致的异像,甚至压过日头,将半边天空都照亮。 此时的姬轩如同从金乌中走出的神祇,浑身散发着灿烂的光芒,手上的斧头更亮起耀眼金光。就连他的双眼都化作一片金色。 他怒哼一声,展现出无与伦比的速度,身形一闪就出现在谢渊面前,斧头直接当头朝谢渊劈去。 谢渊见浑身金焰的姬轩主动近身,并不惊讶,而是眼睛一眯。 终于到了分胜负的时候。 他长枪一展,轰的一声,枪尖上亮起赤红如血的火焰,一瞬之间就遍布枪身。 谢渊长枪一挑,妙到毫巅的挑中姬轩的斧刃。 叮的一声。 枪斧凝停,两人陷入一刹那的静止,然而金芒和赤焰却汹涌而起,朝着对面压去。 下一刻,让姬轩瞳孔剧烈收缩的一幕出现了。 他完全爆发所有实力的一斧,斧芒刚刚触及那赤色的莲华,竟然如同遇到蛇蝎般节节败退。 焚天灭道枪的极致枪炎,最强形态,连谢闻这等顶尖宗师都没有领悟的枪炎,威力根本不是姬轩此时掌握的功法境界可以应付。 红莲业火直接顺着斧刃将那金光全部熄灭,而后攀援向上,就要将姬轩吞噬。 姬轩背后汗毛竖起,符咒燃烧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他再度换了方位,远离谢渊,惊声叫道: “你竟然练成了焚天灭道枪的枪炎!而且是最顶尖的枪炎!” 他刚刚凭借着金色斧芒和谢渊斗得有来有回,还以为对手只有这般实力,还没到领悟功法特异的程度。 哪里想到,谢渊根本就领悟了焚天灭道枪的精华,而且一来就境界到了顶尖,远远不是他可以比拟。 看着斧头上黯淡的金芒,姬轩不由咬牙。要是早知道,他绝对不会和谢渊硬碰硬。 他正生出遁逃之心,谢渊一个闪身已经追上,长枪在头顶一挥,枪影如赤红色的炎龙,炎龙周围又缠绕着冰晶,笼罩向姬轩。 谢渊没有一开始就拿出红莲业火,就怕姬轩怯战遁逃。 谢渊今天,准备直接将其留下。 若是一开始就吓到了他,谢渊怕他玩意儿太多,自己没有十成把握拦得住他。 此时的谢渊终于展现了全部的焚天灭道枪,蛟魂如同冰炎长龙,漫天冰蓝与赤焰交织,发出瑰丽的光彩,完全点亮长空。 两人缠斗已久,各有消耗。此时的姬轩在这红莲业火之下左冲右突,却又完全不敢硬碰,活动范围渐渐被压缩,逐渐显出些许从未有过的绝望。 哪怕之前几次遇到谢渊,他并没有占到便宜,但从来没有这般危急时刻。 看着对手气息渐渐沉凝,谢渊长枪依然稳定,身上更是亮起稳定的金光,而体内真气浩荡,滔滔不绝。 他至今战斗已经无数,想要鱼死网破的敌人、高手,都见得多了,每次战斗必定反省的他,不会犯轻敌的错误。 姬轩见谢渊完全不给分毫机会,心中渐渐沉了下去。 他双眼一阵暗沉,忽然身周金炎大作,一道金色斧芒斩出,猛地从谢渊枪势最薄弱的下方强行钻了出去。 眼看那斧芒就要击中山头,谢渊手一顿,枪芒换了个方向,将那道斧芒于半空拦截。 姬轩眼睛一亮,头发散乱的他冷笑道: “果然,果然!” 他趁着身周炎龙露出破绽,瞬间突破而出。 身周光芒爆闪,姬轩已然受了伤,却突破了出来。 谢渊身形一闪就追上,正要出手,却见姬轩不管不顾,又是一斧斩向地面的山头。 那里松柏青翠,僻静安宁,正是墓园所在。 谢渊眼神一冷,枪芒轻易追上了那斧芒,将其拦截。 而姬轩趁势再度爆退,同时如同疯魔般不管面前的谢渊,斧芒只朝墓园还有下面的村落劈去,有些癫狂的笑道: “谢渊,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该怎么办!” 谢渊面色沉凝,只是一道道枪芒去挡,挡不住的散乱金光,他就施展身法去拦。 姬轩越跑越远,金光漫天,眼看着已经要脱出这片战场。 他仰头大笑,眼神狂乱: “什么规矩什么武志,成王败寇才是大道! “谢渊,我下次必杀你!必杀你!” 姬轩一转身,化作一道金光,朝着天边飞遁而去。 忽然,他脚步一顿,如同见鬼一般,身形都僵硬起来。 谢渊拦在他的面前,手中持着一柄巨斧,摆出了他回想过无数次的姿势。 姬轩瞬间浑身颤栗,汗毛竖起,下意识的持斧斩出了破天式。 然而下一刻,他陡然惊醒过来,背心一寒,却已来不及。 天地亮了一瞬。 谢渊持着蛟魂,化作一道贯穿整个天地的幽芒,自下而上,洞穿长空,到了姬轩背后。 长枪一闪,红莲业火包裹着的湛蓝枪身洞穿了姬轩身周所有防御。 密密麻麻的护身法宝爆裂声响起,却拦不住那闪着寒芒的枪头。 姬轩身躯猛然一震,胸口大蓬血裹挟着骨渣碎肉喷涌而出,还未离飞多远便已经被烧成了黑灰。 时间似乎都变得缓慢,姬轩缓缓低头,看着探出胸口的枪身,眼神清明,露出一丝惘然。 他燃烧着金光的身躯看起来似乎还完整,然而心脉丹田已经全部被红莲业火烧毁,再是宗师也已经没救。 谢渊站在姬轩背后,看着他咳了两声,似乎想要回头,却被挑在枪上很难转身,终究无力的叹了口气,道: “我败了。 “我有最后一个请求……能不能让我再看一次你的斧法?” 他双手无力的垂落,斧头虚握。 谢渊没有说话,看了看那斧头。 他手一引,淡金光芒包裹,将那古朴的斧头摄入手中。 黑光闪烁,伴随着一声慨叹,天空重归寂静。 (本章完) 第339章 收获 陈郡谢氏族地。 溪水议事厅外。 陆续有谢氏的长老赶到这里,彼此打着招呼。 “老五,最近忙什么呢?” “除了修行就是公干,还能做什么。” “哦?我怎么听说你偷偷在罗浮山求了一粒灵丹,准备闭关?自己进步不带老兄弟是吧?” “别、别瞎说!这里人这么多,回头我跟你说……” 也有人悄然勾兑。 “秉长老,我上次给你说的我小孙儿进龙武院的事情……” “龙武院名额有限,一切以考核结果为标准。” 谢秉淡淡道。 那名长老望着铁面无私的谢秉背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为孩子上学发愁。 还有人打着嘴仗。 “志长老,你们兴隆堂最近该给药房交的货怎么老是迟到?你是有什么困难吗?要不要我派人去帮你?” 谢闻笑眯眯的问着。 谢志冷哼了一声: “你药房给我门下的配额,最近怎么也是些残次品?”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冷笑一人沉脸,齐齐转头,迈步进了议事厅。 等长老们大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他们便彼此交头接耳起来。 “今天是为什么事?” “很久没召开长老会议了,或许是家主要看看大伙儿。毕竟,他刚刚突破宗师,还没正式通知大家……” “如此年轻的宗师啊。该他春风得意。” “还有前几天威县那边的大战,有没有消息?” “不知道啊。只说是谢渊出的手,打的谁、结果如何,都没个交待。” “或许等下就知道了。” 谢渊和姬轩那场大战动静可称震天动地,北山村乃至整个威县范围的百姓都看到了,自然让族地的宗师在意。 不过谢渊回来之后便说是自己出手,没有让探查的宗师长老多费功夫。 至于细节,他没有透露太多,让大多数的长老们都是好奇,到底什么人敢深入虞州腹地截杀谢氏家主,而谢渊又为何一个人跑到威县去。 不多时。 谢渊穿着玄袍,从议事厅后面走出来。 议事厅中顿时一静。 时至今日,谢渊已经是陈郡谢氏名副其实的家主,长老们不管心里面到底如何想,面上再无一人有不服。 特别是面对今天的谢渊。 身躯挺拔,眉目疏朗,配上威严的玄袍,自带气势。 而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那并没有掩饰的境界气息。 货真价实的宗师。 就算所有列座的长老早就从各个渠道知晓了此事,等不少人亲眼见证,眼神中还是不由自主的生出复杂之色。 他才多年轻呐? 遥想当年同岁的自己…… 还是不要想了。 特别是和许多人想象中不同的,谢渊并没有那种刚刚突破的气息虚浮之感。 他给人的感觉,竟然有了些许厚重之意,一点也不像才突破的新人,更像是修行多年的武道大家,真正宗师。 甚至许多位长老都感觉到了压力,心中有些疑惑,怎么这谢渊才突破就能给他们带来压迫感的?仿佛境界已经和他们看齐。 明明谢渊踏足武道的时间,恐怕都没有他们成为宗师的时间长,如今却已经和这里的大多数人站在一个台阶上。 等谢渊坐定,长老们齐齐行礼,和往常一样。 但这一次,许多人的心态都有了微妙的变化,不自觉的多了一分郑重,而少了一丝随意。 谢渊回了一礼,扫了一眼,将到场的所有宗师都收入眼底。 他没有太多废话,开门见山道: “今天请各位宗师长老过来,是有几件事情要通知大家。 “第一件,如诸位所见,我已经顺利突破宗师。” 家主的实力突破,对整个家族都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 特别是谢渊这种特殊情况,自然要第一时间通报。 只是之前受谢奕的状况以及身世的问题所影响,谢渊一直没有正式公告,这次召开会议便一并通知下去。 宗师长老们听到谢渊亲口说出这句话,心里面都有莫名的感受。 随后他们纷纷拱手,各自向谢渊道贺: “恭喜家主突破宗师!” “年少有为,不愧是我谢氏第一天骄!” “家主颇有乃父之风,甚至青出于蓝。” “我早就说过,谢奕家主的眼光绝没有问题。” 谢渊团团一拱手,面色平静的接受了宗师们的恭喜。 而后他手压一压,迅速的宣布了几件事情的决定、人员的调动。 众长老们脸色有异,都明白谢渊这是在展现自己的影响力,就像年轻的雄狮在标注自己的地盘。 然而他刚刚突破宗师,威势正是顶尖的时候,众长老方才恭喜过,就算有些微词,却也说不出话来。 而且谢渊的这些决议都是深思熟虑过的,积累许久的他分寸拿捏得极好,都在众长老接受的范围以内。打一棒的必定接一个甜枣,让人只能将气性咽下去,看着谢渊顺利的将自己的决定一项项的化作实际。 众人突然发现,谢渊不只是实力到了宗师,他的眼力、决断和手腕则更早的就达到了家主应有的最低水准,现在更远远高出。 这一次众人没有拒绝,下一次显然就更难以说不了。 等谢渊顺利的展现了自己成为实至名归的家主之后的第一次权威,见众人都十分配合,大部分人都已经接受这个现实,而有数的几人已经无力回天。 他点到为止,又说到下一项内容: “之前北山村那次宗师大战,是我遭遇了一名灶教的高手。不过诸位放心,他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已经伏诛。” 众长老一听,顿时脸现严肃,交头接耳起来。 就在虞州之内,谢氏族地的不远处,谢氏统治范围的核心中的核心,竟然出现了魔教宗师,截杀家主? 这传出去,谢氏的脸还往哪搁? 而且魔教宗师竟然如此嚣张,胆敢深入谢氏腹地,又是不是某种信号? 不过也有人将重点放在“没有损失”、“已经伏诛”等字眼上,目光悄然的打量着谢渊。 果然不像是刚刚突破的宗师,竟然将魔教宗师都直接斩杀,自己看起来气息充盈,毫无受伤的征兆。 长老们精神一振,对谢渊的实力评估更上一个台阶。 谢渊见长老们越议论越大声,继续解释道: “那人倒不是什么资深长老。他是天外天姬家的年青一代领军人,就是那个魔教教主家族。那个人则被当代教主称为最有希望的接班人。其他倒也没什么,诸位长老不必多虑。” 他摆了摆手,颇为风轻云淡,就像告诉别人家里的苍蝇已经被打死,不用担心。 众长老一时无言。天外天姬家这个名字,身为谢氏的长老或多或少的有所听闻,就算了解不多的,也从教主家族四个字听得出味道。 这绝对是灶教内部一个强大的家族,甚至是第一家族,论高手的实力或许不输他们谢家。 而这样的家族,其年轻一代的最强者,当代教主钦定的接班人,必定是灶教里最顶尖的天骄,九成可能是一位大宗师。 如此魔道骄阳,居然被谢渊斩杀了? 而他的语气还如此平淡,仿佛只是赶走了路边一条野狗般轻易。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在座的有些宗师,可没有十成的把握能胜过这样的高手。 而他们的年轻家主,居然不知不觉间如此厉害了么? “好消息是,他并不是为针对我谢家而来,跟灶教牵扯其实不大。他主要是针对我,所以家族本不用担心会同时面临灶教和王家的进攻。” 谢渊说完,让长老们心生好奇。 为何那样的天才要专程针对谢渊,这其中有什么爱恨情仇? 那名姬家的年轻至强者也没说性别,会不会是个女子? 长老们觉得谢渊也到了年龄,除了平西王女并不靠谱以外,好像和其他女子产生纠葛也很正常,都有些八卦起来。然而谢渊接下来的话,就让因为他的一系列表现和战绩有些飘飘然的长老们重新落到地上: “坏消息是,我已经从可靠的渠道得知,天外天的姬家把咱们记恨上了,即将出手对付谢氏。” 长老们表情一僵,纷纷暗骂。 什么对付谢氏,分明就是你自己招惹的祸事。 谢家本身就面对王家的不断压迫蚕食,节节败退。 现在若还加入一个灶教,那谢氏还怎么维持局面? 长老们喧哗起来,纷纷讨论日后的发展。 谢渊听见众人的讨论,摇摇头道: “我可以确定,灶教并不是全部参与进来,而只有天外天姬家。” 灶教教主向他释放了模棱两可的态度,而司徒婉那边自不必说。 其实整个灶教倒不算敌视谢渊,只有姬家会为姬轩寻仇、以及夺回那把斧头。 虽然还有合欢长老一脉虎视眈眈,但是这一脉主要是高手,到不见得会如何针对谢氏全族。 长老们一听他如此笃定的判断,都是暗暗猜测这个消息源,或许是通过那位平西王女得到了后面的意思。 众人顿时面色复杂,虽然家族内没人支持谢渊和司徒琴的事情,但是好像也不是全无好处。 然而谢渊实际上并不是从司徒琴那里得到的消息。 姬轩的死讯传回去之后,天外天尤其是姬家着实是纷乱了一番,而某位看热闹的尊使则将其动向传递给了谢渊,告知他姬家肯定会对谢家有所动作。 谢渊也不知云星这样算不算灶教内奸,不过灶教是一个极为庞大的体系,她忠诚于灶教,却不见得看得惯那些家族。 总之有了云星这个报信人,谢渊对姬家可以预料的动向更有把握,故而提前通知家族的众位长老,做好准备。 但再是准备,毕竟是给处境并不好的谢氏又增添了强大的敌人。 众人虽然不说怪谢渊不知去哪招惹了魔教,心头却都有些压力。 谢渊也不解释,他的动向自然不会给所有长老都知晓。 若是往常,长老们或多或少会有些不满,感觉谢渊一个年纪轻轻的家主就是不行,招惹是非,不为家族着想。 然而今天,所有长老基本都没有这样的念头,只会觉得树大招风,谢渊如此天赋如此实力,吸引到魔教的强者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当天赋和实力得到了相称的兑现之后,许多解释不需要谢渊自己来做。 目送着谢渊离开,许多长老都觉得他越来越有家主的模样了。 虽然由于资历和年龄的原因,长老们的眼中不能说是敬畏,却也有了类似的东西。 即使是面色永远冷峻的谢秉,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欣赏; 而谢闻琢磨着今天谢渊布置的人事调动,感觉自己好像比谢志多赚了一丢丢,不由连连点头,心情不错。 他看向谢志,发现谢志并没有任何不悦和沉凝,只是望着谢渊的方向,皱着眉头。 结束长老会议之后,谢渊回到自家的院落,和贴心来给他宽衣的云竹以及热情来接兵器的侍剑笑了笑,而后就进了书房。 他思索片刻诸多杂事之后,感觉今日没有太大问题,于是习惯性的揉了揉眉心,然后拿出一柄小小的斧头。 奇异还带着弯曲的木柄,带着岁月痕迹的斧面,以及将两者简易缠绕起来的金丝。 看起来就像一把久远的自制伐木斧,古意扑面而来。 然而谢渊知道,这是一把不输蛟魂的顶尖玄兵,威力只在神器之下。 这便是他战胜姬轩之后的战利品。 姬轩身上的宝贝虽然多,在连续的缠斗和最后的致命一击里全部损坏耗尽,只留下这一把斧头。 但谢渊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收获。 他验证了自己完整的焚天灭道枪威力,和如此高手对阵,刚刚入门的四式进度飞涨。 只有好的对手才算得够格的磨刀石,而姬轩毫无疑问便是很好用的对手。 一场大战下来,再加上谢渊回来琢磨复盘,总结经验,以及无时无刻不在发挥作用的万兵烛影,他的四式枪法都大大进步,竟然已经快从入门变成熟练境界。 枪法的进步是实力进步的一个缩影。如此大战下来,谢渊的战技也有所提升,乃至体内还未消化的灵液又加速消化了些许,境界都蹿升了一截。 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胜过独自苦修,谢渊只可惜姬轩没能再多坚持一会儿。 要是他不想着跑就好了。 也不知姬家还有没有如此儿郎? 姬轩总得有些优秀的兄弟姐妹吧? 谢渊悠然想了一阵,又将目光转向面前的斧头。 这斧头不知是多久以前传承下来的顶级兵器,那金芒可以增幅自身的出手威力,效果极强。 若是用此斧头使动他的斧技,谢渊感觉杀伤力恐怕会到一个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地步。 只不过此物来源于姬家,被姬家执掌了千年,其中的烙印太强。 玄兵都需要炼化才可以如臂使指,面对如此强烈的烙印,谢渊不知要费多大功夫才能祭炼,甚至都怕不能尽其全功,还被姬家的人当作定位器找到。 失去如此天骄又失去这顶尖玄兵,绕是姬家也承受不了,肯定恨自己入骨,想尽办法的都想报复自己。 以灶教的传承强大、手段莫测,谢渊连威县这样离族地近的地方都不准备再去了。 他准备老老实实在族地呆着修行,直到实力再有大的提升,靠近天之桥,乃至突破天之桥。 想了一会儿,谢渊有些不舍的看了看这斧头,然后又让人去唤来谢铁心。 等这位锻造宗师进门,他颇有些惭愧的道: “家主,那玄兵我还没有想到办法尽复。工艺我已经摸到眉目了,只是阵法……” 谢渊点点头,温和道: “不着急,铁心长老,我相信你的水平。” 他对锻造几乎一窍不通。对不知道的领域,他保持着敬畏,没有外行领导内行的分毫打算。 谢铁心松了一口气,随后对谢渊的信任流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连忙问道: “家主,那您今天找我是……?” 谢铁心虽然身躯魁梧,其实年纪颇大。但他本不是主支出身,实力也算不得很强,主要的贡献都在手艺上,而且都是主支倾力培养才有的今日。 故而他虽然身为主管神兵堂的长老,谢氏族内第一匠人,地位不低,却一直十分谦逊低调,尊重其他长老和族长,口碑人缘俱佳,也算是性格使然。 谢渊把那斧头递给谢铁心: “铁心长老,把这玩意儿融了加到我那玄兵里吧。” 谢铁心接过斧头,愣了一下,随后眼中露出精芒,翻来覆去的看: “好斧头,这么简单的打造方法,竟然能做出这样的玄兵。大巧不工,大巧不工呐。 “嗯,材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这斧刃、金丝和木柄,全都是最顶尖的。斧刃是天心精铁,吸收阳炎之精。金丝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某种异兽的筋,竟然不输蛟龙筋,现今多半绝种。还有这木头柄,分明是黑灵树的躯干。黑灵树是聚灵树种,上古炼气士都奉为圣物,竟然拿来做木柄,真是大手笔。” 谢铁心越看越是赞叹,随后振奋道: “家主,若是拆了这斧头拿来熔炼您的兵器,肯定打破兵器的材料桎梏,能让兵器的威力更上层楼!” 谢渊微笑道: “那就好,不亏了这把斧头。” 谢铁心犹豫了一下: “不过家主,您不直接用这把斧头吗?直接用也是极好的。里面的烙印,我可以想办法帮您削减一二。” “就算如此,祭炼也太费功夫。姬家千年烙印不是那么好去除的。我还是更想要我之前的兵器。” 谢渊摇摇头。 谢铁心斟酌片刻,说道: “家主,我会尽力。但是核心铭刻阵法我不敢保证解决,要是到时候迟迟找不到方案,恐怕只能靠这材料打出一把新斧来,以免浪费。” 谢渊叹道: “若那铭阵如此难应付,那也便顺其自然吧。” 谢铁心有些惭愧: “是我无能。上古铭阵,我知之甚少……” “铁心长老言重了,不是你的问题。你都解决不了,恐怕天下没几人能解决。” 谢渊打断了他,然后诚恳道: “便尽人事、听天命吧。” 实在不行就打出一把好斧头,挎剑提斧,背负长枪,也不是不行。 日子如水过去。 谢奕仍然不醒,王氏仍然紧逼,却还多了个姬家纯纯欲动,针对谢家的要地出过几次手。 虽然被早有提防的谢家打退,但天下第一的魔教横插一脚,让本来处于脆弱平衡的谢氏上下又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谢渊一边处理族务,一边静静修行,倒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之前完全不理解如谢奕、李星拓这样的家主宗主,是怎么又保证修行又能治理门下的。 现在谢渊也渐渐能够做到,只是些许辛苦。 不过临近中秋的一天,这平静的日子突然起了涟漪。 “少爷,门房那边说有人找您。是一位姓慕的姑娘。” 云竹禀报之后,看着忽然顿住的谢渊,略有好奇。 是哪里来的姑娘,能让已越来越深不可测的少爷如此失神?(本章完) 第340章 过门 慕朝云的到来完全出乎谢渊的意料。 但当他在族地大门的门房见到了那高挑曼妙的身影之后,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慕姑娘!” 谢渊一个闪身,到了慕朝云的面前,十分熟练的就拉起了那柔弱无骨的玉手。 慕朝云一袭简约的白色长裙,青丝随意挽起,混身上下并无太多纹饰。 然而她立在那里就已是最美的风景。清冷婉约,眉目如画,出尘的气质好似广寒仙子谪凡。 即使素面朝天,慕朝云的五官也美得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不笑已是人间绝色,而见到谢渊,她远山眉动,红唇微翘,就像雪莲绽放,满室生辉。 慕朝云微微一笑,道: “许久不见,你竟然已是宗师了。” “离你更近一步而已。” 谢渊笑着说完,忽然眉头一动,沉吟片刻。 他感觉慕朝云的气质比之前更飘忽许多,明明就在眼前,然而哪怕他的灵识也很难感知得到。若是闭上眼睛,只感觉面前是一团清晨的迷雾,看不真切。 这肯定还是慕朝云没在他面前动用任何手段,天然便是如此。只能说明,她的境界和修为,又提升了不知多少。 但谢渊并不高兴,却有些严肃道: “慕姑娘,你的天机术又大有进步了吗?” 慕朝云淡淡一笑,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风轻云淡道: “日前有不得不用之时,便稍微提升些许。不过你不用担心……” “是北都山的事情有了眉目吗?怎么不来找我?有什么忙是我不能帮的?” 谢渊直接霸道的打断她,十分不满。 他已是堂堂陈郡谢氏的家主,他自己也是实力强大的宗师,这天底下能难住他的事情已经不多。 慕朝云若有难题,为何不来找他? 谢渊握着慕朝云的手,感觉她的手滑腻冰凉,触感虽好,却一点也不像一名武道宗师。 她的面色仍然那样雪白,哪怕是白天也像是映照着银月,冷白的皮肤简直白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在月光中遁去。 慕朝云只是恬淡的笑着,如同平湖般的双眼映照着谢渊的脸庞,清晰明澈。 怎么能找他呢…… “你不要着急,没什么大不了的。嗯,家里的事情,的确有了些眉目。” 谢渊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太好了!凶手是谁?需要我做什么?” 慕朝云轻轻摇了摇头: “已经是不重要了。这段时间,我就是在做这个。” “已经解决了?” 谢渊有些讶异。 见慕朝云淡淡点了点头,似乎不愿意多说,谢渊心里更是古怪,同时有些不解。为何不提前跟自己说一声?为何不找自己帮忙?甚至都不想与自己分说…… 不过纵然有些被隔阂在外的失落,谢渊还是为慕朝云终于得偿所愿而开心。卸下家族大仇,一时怅惘不愿多说也很正常。 “太好了!” 谢渊连连点头,道: “慕姑娘,你的父母亲朋在天有灵,一定为你高兴。” “他们会的。” 慕朝云望着谢渊说道。 谢渊为慕朝云高兴一会儿,又正色道: “那从此之后,你可千万要少用、不用天机术,好好将养身体。你看看你这手,实力提升了,还没以前暖和。” “原来摸这么久是给我看诊。” 慕朝云微微一笑,随后却是一副听话的表情: “我知道了。这不就投奔你来了?” “真的?” 谢渊顿时有些惊喜。 “当然。我现在,也没别处可去了。” 慕朝云理了下发丝,将飘到前面的一缕别到耳后。 谢渊心中一热,连忙将慕朝云往里领: “走!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谢渊拉着慕朝云一路疾走,路上好多族人看见他都打着招呼,也只是迎来一个匆忙的点头回应。 族人们不由好奇的打量着跟在谢渊身边的那名白衣女子,暗暗揣测她的身份。 血气方刚的少年家主回来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见他往回领姑娘…… 不过这姑娘的确气质非凡,容姿绝丽,哪怕是在以相貌不凡著称的谢氏家族里,也是鹤立鸡群,让人一眼便难以忘怀。 谢渊带着慕朝云回了自己的院里,对着迎上来的云竹和侍剑说道: “云竹,侍剑!来,这位是慕朝云慕姑娘,以后就住在院里。你们去给她收拾间大房吧。” 两名贴身丫鬟只是不动声色的一打量,就恭敬的行礼: “见过慕姑娘。” 虽然面色如常,但是两名小丫鬟都十分讶异。 这位慕姑娘的容貌真是天仙一般,哪怕谢家里、甚至最美的灵韵小姐都不见得比得上。这气质更是清冷出尘,让人自惭形秽。怪不得少爷听人来访,一溜烟就跑回去把人带回来,现在竟然都要住在院里……这是未来的女主人? 两名丫鬟转身离开,谢渊又介绍道: “这是我的两个贴身大丫鬟。左边那个是云竹,心思细腻,贴心知意。右边那个是侍剑,却是个武痴……但手脚麻利,心思单纯,同样让人放心。” 慕朝云点头道: “看得出是两个好姑娘,容貌也不差。” 她又看了谢渊一眼,道: “难得你竟然忍得住。” 以她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两名丫鬟还是处子之身。 谢渊老脸一红,咳嗽一声: “瞧你说的,好像我是什么色中恶鬼一般。我醉心修行,根本没心思想这些。” “没有吗?” 慕朝云嘴角微翘。 要不是当初和谢渊在龙腾镖局同吃同住,她真要以为谢渊是什么坐怀不乱乃至不近女色的君子了。 那时她偶尔也一不小心让谢渊看到过不该看到的地方,同居一个屋檐下包括后面女师男徒教他练武,难以避免,甚至后来两人都有些麻木。但那时谢渊的反应,可一点不是不近女色,只是两人都面不改色、略去不提而已。 不过正因为如此,难能可贵…… 谢渊听出她话语中的深意,微微尴尬,但是又有些庆幸。 对云竹和侍剑以礼相待只是他老处男的一些特有的执着,其实没想那么多。按理说,这都是他默认的妾侍的。 没想到还真有人来检查……这一下大大的加分了。 以他和慕朝云的熟悉,哪怕慕朝云语气平淡,他能感觉出慕朝云心里是开心的。 就这样,谢渊将突如其来的慕朝云安顿下来,而慕朝云都没多少行李,就简简单单的住进谢渊的大院。 谢渊派人去给崔萍君汇报了一声,马上就得了回信,让他领慕朝云去吃晚饭。 “叔母是位很好的长辈。灵韵……也是个挺好相处的妹妹。” 谢渊说了一半,不是十分肯定道: “还是挺好哄的。” 慕朝云微微一笑,似乎洞悉了一切。 到了家主大院,崔萍君竟然亲自下厨,已经做好了几样精致的菜肴,显然是用心了的。 崔萍君虽然渐渐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也在帮谢渊打理族务,但是下厨可是很久没见了。哪怕谢奕还醒着时,她也只有十分特殊的日子才亲自动手。而显然今天被她视作了颇为重要的日子。 而更让谢渊吃惊的,则是谢灵韵竟然也在厨房忙前忙后,勤快而笨拙的将菜端进端出,仿佛她真在帮忙一样。 直到崔萍君无奈的声音从厨房传出: “灵韵儿,你还是出去坐着吧。” “哦……” 谢灵韵有些尴尬的声音响起,然后出来乖巧的在桌边坐好。 不对劲啊,灵韵不可能这么欢迎慕姑娘…… 就在谢渊神色诡异之时,就见谢灵韵盯着慕朝云,满脸浓浓的戒备一闪而过,而后做出乖巧的模样: “见过慕姐姐。” “灵韵妹妹好。” 慕朝云脸色温和的点了点头,翻掌拿出一根精致的玉质发簪: “这是给你的小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 谢灵韵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谢渊一眼,而后接过发簪: “还有礼物?谢谢,挺漂亮的。” “喜欢就好。上面还有我铭刻的法阵,算是一件法宝吧,效果尚可。” 慕朝云淡淡道。 “法宝?” 谢灵韵顿时睁大眼睛,问道: “有什么效果?” “就能帮你提升运转血气和内息的效率,危急时挡下宗师的数次攻击。若是天之桥宗师的话,效果就差点,只能挡一下。” 慕朝云继续云淡风轻道。 “‘只能’挡一下???” 谢灵韵已经张大了嘴巴,两根马尾辫都竖了起来。能挡住高阶宗师攻击的法宝? 哪怕是对谢家大小姐来说,这也算是足以侧目的好东西了。 一出手就是这样的珍贵法宝,这只是效果尚可? 好大的手笔。 谢灵韵一时不知该不该收,但见谢渊点了点头,便吸了口气,点头道: “谢谢慕姐姐……” 谢灵韵一下觉得拿人手短,气势瞬间就熄了一大截。但是她随即警惕起来,还是犹豫着说了准备好的台词: “慕姐姐,你会做饭洒扫、整理家务吗?谢家的媳妇,可都要会这些,哪怕我娘都不例外。” 虽然谢灵韵说得不是很有底气,但还是认真的说了出来。 谢渊眼睛一瞪,原来谢灵韵今天是在这等着,怪不得破天荒的进厨房帮她娘去。 谢家堂堂千年世家,联姻的都是大家族的小姐,哪里有这个要求……崔萍君虽然会,那也是当年和谢奕游历人间时练就的爱好和手艺,从不是谢家媳妇标配。 而且才来就什么媳妇什么下马威的,这臭丫头就没安好心。 谢渊正要说什么,就见慕朝云老老实实道: “我不太会烹饪,其他的恐怕也很难说将谢渊照顾好,之前倒都是他照顾我。” 谢灵韵一听,顿时好像找到了什么借口,柳眉倒竖: “那怎么行!我哥是堂堂谢氏家主,二十岁的宗师高手!怎么……” “但我出自北都山慕家,身具千年隐世之族全部传承,精通天机、阵法、杂学。我平素不烹饪,倒爱养养灵异草、会培育天材地宝、可打造法宝玄兵。刚刚的簪子便是我手作。 “我没谢渊这么厉害,但二十五岁时以天机术入宗师境,如今还不到三十,已通天地双桥。十年之内,若无其他变故,我当可以凭天机术堪天人之秘,入合一之境。” 慕朝云理了理发丝,一脸平静: “当然,如果谢氏对媳妇的要求竟这么高,反正谢渊不让我用天机术了,我算筹换作锅铲,阵旗变成羽被,那也不是不行。” 谢灵韵张大着嘴,一下语塞。 本来就收了东西手软,又听慕朝云一下道出生平,顿时不敢说话。 她蓦然想起了司徒琴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要是另一个到了她面前,恐怕她就没那么容易笑得出来了。 谢渊叹了口气,慕朝云可是他还是外练时就成就宗师的高手,如今修为更深不可测,连他都不敢在半师的她面前大声说话,区区一个灵韵儿还不是手拿把掐。 这灵韵,谁都打不过,偏偏声音还高…… 不过媳妇媳妇的,听得谢渊心神荡漾。 反正慕朝云不会被欺负,他看得叫一个开心,就差动筷子了。 这时崔萍君端了最后一盘菜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敲了谢灵韵一下: “灵韵儿,对客人说些什么呢?我们谢家可没有这些规矩。” 谢灵韵捂着头,嘀嘀咕咕: “我看有也难不倒她。” 慕朝云容色一整,站起来对崔萍君行礼: “见过叔母。” 崔萍君看着慕朝云,脸带微笑: “慕姑娘不必客气。既然你和渊儿是故友,将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慕朝云点点头,又取出一个阵盘,道: “叔母,这个阵盘可以招灵、定魂、聚气、凝血,最适合稳固叔父的状态。” 崔萍君一愣,看了看那个阵盘,顿时眼神大亮。 凭她的见识,自然看得出来慕朝云所说不差,这阵盘和她现在房间里用的阵法相比,竟然还要好上一筹。 崔萍君立即接过,目中露出真挚的感激: “慕姑娘,你实在是有心了。” “这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慕朝云低头一礼。 谢灵韵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不同刚刚她收簪子,虽然喜欢,凭她身份却也不至于缺这东西。 但是娘亲可是全部心思都在爹身上,谁要是能对爹帮到一丝一毫,那简直就是娘亲的恩人。 太会投其所好了! 然而谢灵韵就算这样想,看到母亲的神色,知道这东西真的有用,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升起感激。 理智在疯狂的呐喊,而感性上她已经快叫声嫂子了。 果然厉害,比那什么司徒琴难缠多了。现在看来,司徒琴直来直去,也就欺负欺负自己,远远不是这慕朝云的对手! 姜还是老的辣…… 谢灵韵闷闷的扒了口饭,心中思索对策。 谢渊见慕朝云很快就赢得了崔萍君和谢灵韵的好感,自然开心。 家宴开始,崔萍君只是亲切的给慕朝云夹菜,而后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了解起慕朝云的情况来。 其实听到慕朝云的出身之后,崔萍君基本就知道了七七八八。还是当初接回谢渊时,他们就了解过许多,知道谢渊背后有一名慕家的幸存宗师在支持,如今才终于现身。 谢灵韵虽然有意想要捣乱,崔萍君可不会被她干扰,而慕朝云更不会。 她只是一五一十的回答着崔萍君的问题,只用说真话,自然让历经世事的崔萍君看得分明。 她本来相信谢渊的眼光,见过之后更是一眼看得出二人情谊,暗暗点头。 于是谢灵韵只能绝望的看着母亲似乎认可了慕朝云住进谢家,而她拿着慕朝云给的好处,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只得弱弱的道: “兄长还没成亲,孤男寡女住一间屋里,于礼不合。” 崔萍君思索一下,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 谢灵韵眼睛顿时一亮,然后就见崔萍君说着: “渊儿隔壁不是有一间小院,不如慕姑娘住在那里。” “啊?” 谢灵韵傻眼了。 谢渊的大院旁是有一间空着的小院,然而让慕朝云住那里和住谢渊院里有什么区别?除了名义上好听点,说不定直线距离还近了! 甚至饱读各种世家子弟流传的涩涩小人书的谢灵韵觉得,这样简直增加了某种情趣,住一间院还不见得有事,住着隔壁的院落,要是月色朦胧,半夜睡不着,翻墙去找,情难自已……谢灵韵一时银牙咬碎,暗恨自己多话。 可惜世事不以谢灵韵的意志为转移,连谢氏的主母都首肯,慕朝云就这样在谢渊的隔壁住了下来,而整个谢氏很快也知道,谢渊除了平西王女的另一名相好,那位慕家的年轻女宗师,已经进了谢家的门——字面意义上。 消息不到半日传遍族地,整个谢家都准备暗暗观察着这名可能的未来主母,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手腕本事。 而慕朝云的住处让谢灵韵担忧无比,当天晚上就同样搬进了谢渊隔壁。 慕朝云被谢渊送回隔壁小院,打开院门一看,发现一个谢灵韵,正在搬行李。 “灵韵,你怎么在这?” 谢渊满头黑线。 “兄长,你又怎么在这?” 谢灵韵咬牙反问。 谢渊嗯了一声,信誓旦旦道: “我自然要送慕姑娘过来,顺便看看小院还缺什么。” 慕朝云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 谢灵韵更是直接讥讽道: “这么远,劳你相送了。而且女孩儿家需要什么东西,你又知道吗?你几时操过这个闲心。 “没事,慕姐姐初来乍到,肯定孤单,我就陪她住,有什么东西我帮她补,你快回去吧。” 谢灵韵说着就把谢渊往外面推,让谢渊唉声叹气,恨不得把这个妹妹给吊起来打一顿。 慕朝云则不置可否,就让谢灵韵住下。 等谢渊走后,两人大眼瞪小眼,各自选了一间房,该收拾收拾,该洗漱洗漱。 谢灵韵暗暗道: “对着我哥就笑得灿烂,对着我甚至娘亲都装模作样,简直是心机深沉!” 她警惕非凡,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朝夕相处中防范这个外来女子把兄长给祸害了。 数日来,慕朝云可谓在族地万众瞩目,然而她却深居简出,只是和谢渊互述别情、谈玄论道,朝夕相处而已,几无外人见着。 谢灵韵一直跟着,渐渐发现慕朝云不是有心区别,而就是对谢渊特别。她只会在谢渊面前露出恬淡笑容,对其他所有人虽然都是清冷的模样,却也不是冰冷疏远,更像是天性如此。 甚至几次谢灵韵和她搭话,发现她还挺好相处,甚至对她还算不错,那簪子的确是用心之作。 还问自己想不想要什么法宝,她量身给自己订做…… 谢灵韵堂堂谢氏大小姐,哪里会缺什么东西?会被这样的手段收买?可笑。 她只是当即就说了新的软剑,软甲,指环吊坠耳钉……甚至都想凑成一个套装,这是她好早好早就想要的。 只是就算她再受宠爱,谢铁心可忙得很,不能给小丫头一人服务。 然而慕朝云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好。” 谢灵韵顿时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感觉慕朝云答应的表情,天生就像自己的嫂子。 至于路边的哥哥谢渊,突然印象就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慕朝云第一次在谢家的正式亮相,是到了神兵堂。(本章完) 第341章 提升 谢渊和慕朝云连袂到了神兵堂之时,提前得到通知的谢铁心已经带着神兵堂的一干管事在门口迎接。 谢渊平和的回应管事们的问候,然后就让其他人各自去忙碌。 他对着谢铁心道: “铁心长老,这位是慕朝云慕姑娘,阵道宗师。” “铁心长老,我们谢氏的第一神匠。” 第二句是谢渊对着慕朝云说的。 谢铁心连呼惭愧: “不敢当此盛名。都是靠家族提供的资源,还有神兵堂的大伙儿一齐努力。” 他只是扫了一眼慕朝云,然后就低下头去,暗道这姑娘的确如传言那般相貌绝美,仙女也似,正和家主相衬。 只不过这位慕姑娘比想象的还要年轻,竟然就是阵道宗师了么?这甚至比武道宗师都难得多。 今天家主要领她来神兵堂一览,欲要打造法宝灵符。光会阵法可不代表就能明白怎么制作法宝了,这东西就是他也不能说十分自信,何况这么年轻的女子? 谢铁心对家族忠心耿耿,对谢渊十分尊敬。 但是谢渊突然领人来神兵堂,还是让谢铁心有些警惕感。 浸淫此道一辈子的老匠人,更对气质清冷出尘、和本质是铁匠铺的神兵堂完全不匹配的慕朝云有些本能的不信任。 神兵堂更长于打造兵器,靠着一些传承的制式铭刻阵法,打造顶尖的玄兵都不在话下。 但是各类异宝、灵符,产出的效率和品质就不能说十分高明。这也是武道大世中的武道世家的通病,哪怕再悠久,方向不在此,只有些一鳞半爪的东西。更玄奇的传承,向来在一教两宗、以及四派中的止空山或者隐世宗门家族等手里。 慕朝云和谢铁心见礼后,先是问道: “铁心长老,那百变玄兵的进展如何了?” 谢铁心摇头道: “仍是困于铭刻阵法……”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问: “慕姑娘要看看么?” “那便劳烦铁心长老。” 慕朝云点点头。 谢铁心看了她一眼,转身去拿谢渊的百变玄兵残刃。 谢渊之前就给慕朝云说过这事,此时颇为期待道: “慕姑娘,那阵法你能解决吗?” “要看过才知道。我早就想看看上古的玄兵铭文,能变化由心的的确不多见,只不过又不能拆解那兵器。现在倒是正好。” 慕朝云回答道。 玄兵、法宝中都有特殊的纹路、阵势或者构造,方能引动天地之力,发挥出特异。 其本质亦是阵法的一种,只是比寻常的阵法更精巧、更微小。 上古时将兵器法宝上雕刻的阵法叫做铭文,曾经是一门大学问,现在早已失传,只有少部分工匠掌握着一些残篇和固有的铭刻阵。 谢渊听慕朝云讲过这些,知道她虽然不是钻研铭文,但凭她的阵法造诣亦有不俗见地。 不多时,谢铁心将那柄跟锯子一样的百变玄兵取了来,客气的递给慕朝云,眼神深处却有审视。 铭刻阵和阵法可不是一回事,不知这位姑娘是否真能解决他一直都参不透的难题? 慕朝云举起残刃,放在眼前缓缓旋转,看着仅剩的核心处那些已经有些损毁的纹路。 神兵堂大厅变得安静下来,谢渊和谢铁心还有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放缓了呼吸,不敢打扰。只有深处传来的打铁声有节奏的响起,仿佛山洞里的回音。 过了片刻。 慕朝云放下百变玄兵,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谢铁心下意识问道,有些发愣。 明白了?明白什么?这才刚刚拿起兵刃转了两圈,感觉细节都不够看完的,难道说就把阵法看明白? 慕朝云面对着谢铁心半信半疑的眼神,仍是轻轻点头: “回头我作一幅铭文图,还请铁心长老代为铭刻上去。若是灵符法宝还凑合,打造玄兵的确并非我所长,只有铁心长老能够胜任。” 谢铁心闻言,讷讷点头,暗道等看到图纸便能分明。 不过看样子这位姑娘说话还是挺客气的,并不是看着那般如同冰山。 慕朝云和谢渊继续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这铭文果然有些特别,之前倒没见过这样式的。不过万变不离其宗,等我回去补齐缺处,就可以让铁心长老给你重制百变玄兵了。” “我就知道难不倒你。” 谢渊露出笑容。 慕朝云唇角轻轻翘起,而后就压下。她只有在单独面对谢渊的时候,才会时不时的展露笑容。 两人又跟着谢铁心从神兵堂庞大的兵器区走到了工坊区,这里是制作防具、配件、以及专门制作法宝灵符的地方。 但工坊区九成的面积,都是防具,法宝灵符等实在是少之又少。 慕朝云和谢渊在这区域里面静静走过,各处参观,尽量不打扰工匠们的工作。 但是谢渊自然是人人都认识,而他身边那名女子,最近也在族地的茶余饭后传得沸沸扬扬。 很有可能是未来的主母。 工匠们都下意识的挺胸抬头,想要展现好的一面,颇有些迎接领导下基层视察的感觉。 只不过谢铁心暗暗摇头,这位家主可没那么好糊弄。身为工匠,肯定是全神贯注埋头苦干,甚至连外界都没察觉的更算细致。那些一边做活一边眼神乱飘的,没看家主看得都有些不以为然了? 谢铁心赶忙低喝道: “都好好做事!” 等转完一圈,谢渊和慕朝云走到神兵堂的外面。 慕朝云对送出来的谢铁心说: “铁心长老,工坊的建设似乎有些偏科。” 谢铁心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叹道: “家族这方面的积累不多,重视也不够,实在是没办法。” 慕朝云思索着,微微点头: “那我回头列个清单,和铭文图一齐拿来,再请铁心长老将材料给我找齐送来。大部分的便我自己来做吧,部分东西再请神兵堂的匠人代劳。先给灵韵小姐将她的玩意儿配上一套。 “然后,这过程中,工坊若有意往制作灵符、法宝方面发展,我亦可提供帮助。嗯,我再拿出几件通用灵符的制作图来,铁心长老可以参看。” 谢铁心顿时瞪着眼睛,声音都变大了些许: “慕姑娘,此言当真?” 慕朝云和谢渊对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而后转回头道: “自无虚言。” “会不会太辛苦你了?” 谢渊和慕朝云并肩离开后,他悄然问道。 慕朝云静静道: “你是指什么?给灵韵配一套法宝么?有些费事,不过她也用不了特别高阶的,倒也还好。至于神兵堂,以前我家就有专门制作法宝的灵宝阁,按那个来、给两样图纸就好,具体的我又不操心,还得你这个大家主和神兵堂的长老去忙。” 谢渊捏了捏慕朝云的手,心中暖意流过。 慕朝云虽不是冰山般不近人情,却也不是热情似火。她性子恬淡,不会自找麻烦。 这一切,其实还都是为了谢渊,只因为这是他的亲人、是他的家——或者说家族。 谢渊自然第一时间将自己真正的身世告诉了慕朝云,便是慕朝云都对他这曲折的过往有些惊讶,只道这下关于他那些有些看不懂的卦象才有了部分解释。 时间很快过去。 慕朝云往来于小院和神兵堂之间,和谢铁心的交流中帮助他完成百变玄兵的修复和改造。 她的阵道知识和对铭文的理解,以及法宝工坊的构造,则无不让谢铁心另眼相待,折服不已,早就没有当初的不信任。 现下谢铁心只觉得,这位未来主母哪怕真的要接手神兵堂,他都心甘情愿。 然而别人并无此意,毕竟主母不会只着眼一处,那谢铁心就更心甘情愿了。 家族其他默默观察的族人发现,神兵堂似乎对这位神秘的姑娘十分拥护,她竟然很快就在神兵堂获得了信任。 这工匠聚集的地方,若没有本事,是最不容易让人看得上的。 难道这看起来高挑窈窕的仙子,还是个抡锤打铁的高手? 不管怎样,慕朝云迅速在谢家内部找到了一个能立足的地方,比当初的谢渊融入的快。 谢渊则继续按部就班的修炼与处理族务。 和往常唯一不同的,就是有了慕朝云的陪伴。慕朝云白天或是去神兵堂指导玄兵制作和工坊改造,或是自己在院里制作法宝、铭刻符文,晚饭前则会回来,竟亲手给谢渊烧菜! 谢渊第一天见慕朝云在厨房里时,简直跟见了鬼一样。 遥想当年在龙腾镖局时,别说饭了,就是什么壶什么桶,都是谢渊去处理的…… 烹饪这东西,对神思敏捷、控制精微的武道宗师来说属实不难,就算没法一夕间媲美厨艺大家,但是几次之后,慕朝云烧的菜就有模有样,色香味俱全。特别是对谢渊来说,千金不换,在这一世从没吃过如此美味的佳肴。 蹭饭的谢灵韵看着狼吞虎咽的谢渊,十分嫌弃,嘀嘀咕咕: “有这么好吃吗?” 看着碗里的美味佳肴,谢灵韵喉咙动了动,慢条斯理的挑了一筷子。 感觉也就一般! 要不自己也试试下厨? 虽然能吃到慕朝云亲手下厨做的饭菜,谢渊开心到了极点。但是他总觉得白衣胜雪、清冷如仙的慕朝云不适合厨房这种地方……好吧,换上家居服显得温婉许多的姑娘似乎在厨房也是风景。 但他认真的告诉慕朝云,没必要将时间在这上面,别理傻丫头灵韵。 不过慕朝云只是轻轻笑着,一句话就将谢渊打败: “我喜欢看你吃我做的饭。” 谢渊的日子舒坦极了,明明在虞州,夜里和慕朝云共赏得月色,好像有了几分那时云山的模样。 分出时间来和慕朝云相处,非但没有影响谢渊的修行,甚至每日心情俱佳,效率提升到了十二成,比往日更快。家主所用的修炼阵法倒是谢氏早年就请真正的阵法大师所布,慕朝云也没有什么好提升的。 谢渊在这样的辅助下,以及仿佛永远也消化不完的天材地宝熔炼的灵液,在宗师之境的提升进度到了一种可怕的境地。 在族地他没有出手之时,旁人完全不知晓他的进步。甚至谢闻看着药房账簿,觉得“家主消耗”那一栏少得可怜,怀疑谢渊是不是遇到什么瓶颈。 实际上谢渊勇猛精进,进步速度一度胜过气血蜕变境的自己,让旁人来看决计想不通。 不灭金钟罩飞速前进得好似普通金钟罩,而大金河功已经逼近了第十三层。 根本法的飞速成长带动的是整体的进步速度,再有万兵烛影辅助之下,焚天灭道枪和红莲业火熟练度连连破境,便连浮光掠影剑也未曾落下。 甚至劈柴的进度,都不知不觉越发接近十万大关。 谢渊各项绝学飞速成长,一身实力越发让人看不明白。 不过冬至之时,慕朝云做好菜肴,端到了家主大院,去和崔萍君与谢灵韵一起过节。 算是慕朝云邀请长辈和妹妹一起吃饭,但崔萍君一般是不会离开自家院落的,所以慕朝云就挎上食盒,和谢渊携手来访,温婉的模样让人恍惚间已经觉得她是谢家的媳妇,更让谢灵韵悄然噘嘴。 崔萍君是过过自给自足的日子的,而慕朝云更是常年飘荡在外,所以虽然是谢氏主家的聚餐,除了食材,流程和普通人家差不多,没让几个人伺候。 谢渊也喜欢这种感觉。看慕朝云和崔萍君很平淡很日常的交流起做菜的经验,谢灵韵一脸嫌弃却手不停嘴不歇,羊肉汤和饺子一个不落,他只感觉一阵安宁满足。 吃完收拾过,慕朝云和谢渊品着崔萍君泡的东山雪茶,而后她招手,让人抬进来一口箱子。 “灵韵妹妹,这是给你的。” 崔萍君正自好奇,谢灵韵脸色一下变白,咬牙道: “你……你都还没进门,就要送嫁妆赶小姑子走吗?” 这下别说谢渊和崔萍君,就是慕朝云都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失笑道: “这是之前答应给你的法宝。一套。” “啊?” 谢灵韵瞬时呆住了。 大悲变为大喜,她惊讶道: “这么快吗?” 搓了搓小手,谢灵韵打开箱子,瞬间房间内光芒四射。 护心镜,腰带,裙甲,战靴;发卡,耳环,吊坠,手镯,指环,玉佩…… “天!” 谢灵韵发出一声惊呼。 这些东西太多太齐全,样样品质不凡。 更关键的是,这是完整的一套,光是放在箱子里,灵力光芒就隐隐勾连在一起。 每一个部件的铭文都是一部分,组合在一起,效果翻倍增长。 这工艺,神兵堂根本没这水平。就算谢奕在的时候,也没办法为谢灵韵做到如此齐全。 而最关键的是,这些宝贝尺寸合身,样式娇俏,甚至还是粉色儿涂装,好看至极。 是谢灵韵梦寐以求的成套法宝! “嫂子,您真是对我太好了!” 谢灵韵欢呼一声,张口就来。 慕朝云顿时愉悦,微微笑着: “以你现在的实力,穿上这一套应该不怕不太强的宗师。等你成为宗师了,这些法宝我还留了白,可以再加强铭文,随你成长。” 谢灵韵又是一声欢呼,一口一个嫂子,叫得慕朝云脸色微红。 谢渊和崔萍君也惊讶了。 这段时间谢渊虽然问了几次慕朝云,给谢灵韵准备些什么?他劝解道小丫头片子糊弄糊弄得了,慕朝云只是说保密。 没想到,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这一套量身定做的东西,恐怕是阵法、杂学融汇贯通的慕朝云巅峰之作,天下没有第二位世家小姐能有这样的待遇。 崔萍君既惊讶慕朝云的本事,又十分开心,却也纠结道: “诶,云儿,是不是太费事太辛苦你了?” “不费事的叔母。灵韵妹妹是辛苦的女孩子,她值得这些。” 慕朝云平静说道。 谢渊和谢灵韵都没有在意,两个人凑在箱子面前把玩着新法宝,谢灵韵不断打着谢渊的手,十分嫌弃他动自己的宝贝。 崔萍君却听进耳里,顿时眉头一皱,看向慕朝云,却见她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不由心里有些犹疑不定。 将谢灵韵彻底收买后,谢渊和慕朝云回返去。 走在冬至的雪白月色里,慕朝云皎洁的如同月下仙,浑身仿佛披了一层朦胧的银纱,圣洁而缥缈。 一阵夜风吹过,仿佛能将慕朝云吹得归入婵娟。 她缩了下单薄的双肩,让谢渊眉头大皱。 解下自己的大氅,谢渊捏着慕朝云冰冷的双手,沉声道: “我让谢闻配一些补身子的药给你。” 慕朝云淡淡一笑: “你觉得我很虚弱吗?只是体质如此而已。” 她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然后仰头看着谢渊,澄澈的双眸里只有他的影子。 “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谢渊被她转过话题,稍微有些分神: “礼物?哦……百变玄兵?” 这不难猜。谢灵韵的宝贝们都准备好了,恐怕更早慕朝云就已经和谢铁心一齐修复了百变玄兵。 果然,慕朝云微微笑着,从袖中取出一柄金色的小斧头: “喏。” 谢渊精神一振,接过那和姬家斧有些类似的小斧,入手却知不一样: 这更像是自己的百变玄兵。 “祭炼之后,便能和你之前的兵器一样,但威力略有不同。” 慕朝云道: “可能比不上蛟魂和之前的姬家斧,毕竟是熔炼后重制。但其特性依旧,变化由心的同时,不管什么形态,都有金光增幅威力,比你之前的百变玄兵当厉害一些。” 谢渊握在手里感受片刻,露出笑容。 哪里是厉害一些?这分明是一把仅比顶级玄兵差一些威力,却有百般变化的另一柄顶级玄兵! 凭借这把斧头,谢渊不管是用剑、用斧,哪怕是用刀,都有极为可怕的威力。 “辛苦你啦。” 谢渊感叹道。 慕朝云靠在他的肩头,仰望月色,轻轻道: “一点也不辛苦。” 神兵堂之后,谢家发现多了一个高阶阵道宗师,影响的是方方面面。 这段时日以来灶教有些蠢蠢欲动——实则就是姬家,一直在找谢氏的麻烦,的确造成了一些损失。 王家却收了手。 因为哪怕再是虎视眈眈,琅琊王氏绝不会担和魔教同流合污的名声。 但没在各处争斗上使力,王家将重心放在崔家那边,然后不忘用其他方式给谢家施加压力。 谢渊再低调,突破宗师的消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特别是随着姬家现世报复,大势力稍微调查就明白。 谢氏家主谢渊成功突破宗师,还斩杀了魔教姬家最有天赋的年轻子弟,一名有大希望成为教主的宗师。 不管是崔王还是皇家,亦或是其他世家、门派,都有些愕然。 感觉这里面就像是缺了什么一样,谢渊就仿佛跳级。前不久还是筹谋闭关突破宗师,不久之后就顺利突破不说,甚至能击杀厉害的宗师了? 谢渊的进步快得他们跟不上思路,只觉中间的日子都被抽去,他们一定是错过许久的消息,不然不能解释。 大势力们都在评估这样的影响和后续变化,更多普通的武人却不管那么多,只是纷纷叫好。毕竟魔教邪名在外,谢氏年轻家族刚刚成为宗师就斩妖除魔,击杀强敌,声望陡增,不愧是前潜龙榜一。甚至有人嚷嚷着让他立即上飞龙榜——这自然是门外汉的笑谈,飞龙榜最低一位也得是通天之桥的宗师。 但这也说明谢渊的江湖声望有所提升,毕竟灶教宗师可不是那么好杀的,天下第一大教底蕴丰厚,实力恐怖,还压在两宗之上。特别是稍微知道点内情的,就知道这还不是普通的宗师,是教主的预备役。 王氏和皇家总归是有些紧迫感,又发下圣旨,要为谢渊和王启诗赐婚。 只是谢渊自身实力越高,越有底气。 对着来访传旨的宫人,谢渊见都没见,就说闭关稳固修为,其时自然是和慕朝云双宿双飞。 旨意可以接,什么时候执行,得家族内忧外患解决、修为稳固,并且没有头疼脑热,没有闭关才行。 而对姬家的疯狂报复,慕朝云布置了几个阵盘,让人带到几处分支要地布防;而改造的工坊也开始发挥作用,生产的灵符可以在短时间内联络近处族人,呼叫援军,定位自己,比之前的传信符咒好用许多。 毕竟是魔教,并且只是其中一部,不能真正奈何谢家的同时亦不敢太大张旗鼓,不然就要人人喊打了。 而慕朝云除了神兵堂,后又凭阵法能力在谢家数部有所增益,甚至上了谢氏武库,增补了几本天机秘术,百家杂学,让谢伏老怀大慰,直言比谢渊有用。 不知不觉间,慕朝云已经成了默认的谢氏下一任主母,全族上下都如此看她。 除了一人。 祠堂里。 一道气度威严的身影站在供桌前,翻看着族谱。 哗啦。 翻动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祠堂响起,而后突然凝住。 沉默肃穆的氛围中,烛火不安的晃动着,在地上拉出跳动的阴影。 半晌后,人影发出一声古怪的叹息,打破了祠堂的幽静: “谢奕啊谢奕,你胆子可真大。” (本章完) 第342章 揭露 年关已至,大雪纷飞,陈郡又成了雪国。 按谢氏的习俗,腊月二十八,祭祖。 “确实是有一族之族长的模样。” 慕朝云看着又穿上族长繁复袍服的谢渊,微微点头,即使是她也不由自主的露出欣赏之意。 玄袍加身,宗师气度,渊渟岳峙。 此时的谢渊,分毫让人看不出他才刚过二十。 他本身的两世经历的确让他比同龄人成熟一些,而过去的这数年,更是比许多人的一生更波澜曲折。 谢渊微微一笑,慕朝云虽然已在谢家住了小半年,或许还不习惯他如此正式的模样。 但谢渊自己已经感觉度过了许久。两年时光从无人看好到实至名归,经历实在不少。 “祭祖恐怕你不宜出面……等过段时日,或许先让你上族谱?” 谢渊半是歉意半是试探,不过说到这里,他自己顿了一下,摇头失笑道: “罢了,族谱咱都上不去。” 慕朝云莞尔一笑,轻声道: “陪着你就好了,这些都不重要。” 谢渊心中热流涌过,执着慕朝云的手轻轻一捏。 “时间差不多了。” 他看看天色,点了点头: “我去祠堂了。” 慕朝云送他离开大院,朝着回头挥手的他回以微笑,而后静静的注视着那个挺拔的背影。 在她眼中,谢渊的背影沐浴在晨曦的第一缕微光之下,步履坚定,走向仍然笼罩在夜幕中仅仅露出轮廓的庞然祠堂。 当日头从东山上完全升起之时,新年祭祖仪式开始。 谢渊当仁不让的站在首位,哪怕他的辈份比后面的一些人要低个三代乃至更多去。 不过身为族长,特别是这两年来凭借自己的进步速度、实力境界和治家手段,已经是没什么争议的族长后,纵然身后是陈郡谢氏各个势力庞大、实力绝高、盛名享誉天下的大人物们,这个位置只能由他来站,无人有二话。 于是在五祖爷的主持下,谢渊带领着族地的上千最嫡系地位也最高的族人,献上牛羊牲祭,敬香鸣炮,朗读祭文,跪拜行礼等等。 一应繁琐复杂的仪式流程过后,谢渊带头站起身子,后面黑压压的族人随之站起。 接下来是给今年能够上族谱的嫡系族人录名。 陈郡谢氏规矩严明,不是嫡系出身、长在族地就有资格入族谱了。 刚刚出生的孩童并不列名,直到三岁开始在族内入族学,七岁完成第一阶段的族学毕业,经过考核、长辈认可之后,方才能够在每年的新年祭祖上正式列入族谱。正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审其心性才能是也。若发现子弟品格能力不够,便不能进入族谱,甚至要赶出族地。 不过一般而言,出生在谢氏族地的孩童经过严格的教育,极少有不能合格的,故而大多数时候就是一个形式。 但是如此形式意义重大,能入族谱,代表着不只是血缘,便是其人本身也被承认为谢氏一员,正式享受谢氏子弟的待遇,所以每当这个时刻,许多孩童的长辈都十分欣喜,激动非常。 若不是祠堂不得喧哗,恐怕跟考学放榜时的场面也差不多。 录族谱算是每年的重头戏,同样由五祖爷主持。前两年谢渊威望不够,就让五祖爷直接录入了,他老老实实当个背景板,不会给自己加戏。 今年谢渊没说什么,却受五祖爷主动邀请,在族人共见之下,和他一起宣读名单,录入族谱。 众人包括谢渊都感受到了微妙的变化,但没人多说什么。 这变化,正是谢渊如今实际地位变化的映射。 以谢渊如此年纪的宗师,无论天赋境界,还是手腕声望,已经足以坐稳家主位置。 这两年多的表现,整个谢氏都看在眼里,心中暗道又是当年谢奕一样的崛起轨迹,但起点更低、崛起更速、轨迹更猛、故事更奇。而他的终点,或许也会更高。 谢渊站在台阶之上,当着众人的面宣读名单。 他每读一个名字,都有年轻娃娃和其长辈露出激动而强行控制的神情。 而五祖爷则在后面提笔落字,录入族谱。 一道道名字响起又落下,谢渊神情肃穆,却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清晨时和慕朝云的对话。 “恐怕除了五祖爷,这里没有一个人想得到宣读名字的我自己,我这个族长,名字却没有在上面吧。” 谢渊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不是低落不是沮丧,只是觉得世事奇异。 仪式十分顺利的结束。 族人们各自散去,谢渊和长辈们告别,与谢灵韵携手回到了家主大院,崔萍君已经和慕朝云一齐备好午饭。 看着忙前忙后的崔萍君和慕朝云,谢渊心中宁定。 厨房里传来菜肴香气,对谢渊来说就是家的味道。 “二叔,我会好好守护着这个家的。” 谢渊望着里屋的方向,默默说着。 年底族务更为繁忙。 谢渊平日里每天能修行五个时辰的,现如今可能只有三个乃至两个时辰可用,实在是被俗事所累。 好在他身为武道宗师,体力充沛,精力旺盛,灵识一转便能处理好许多事情,也不觉沮丧,应付得来,或者说这早已经习惯。 更何况有慕朝云时时刻刻陪在身边,真的不修天机术,当上贤内助,谢渊做事事半功倍,心情更是每日都相当不错。 年三十这天中午,照例还是族长招待长老宗师们吃饭,算是谢家高层的团拜宴。 不过这宴会没那么正式,各带家属亲朋,或者哪个族人想要蹭饭,都是可以的。 东山麓,风雪宴会厅。 长老们已经来得很齐,除开实在走不开的已经都来了,不再像最初那样应者寥寥。 谢渊将慕朝云也带来,就坐在身旁一案。而崔萍君虽然不离谢奕,谢灵韵自然如同个甩不开的小尾巴,坐在谢渊另一侧。 相比前两年,今年的陈郡谢氏虽然仍然面临着许多挑战,但是境况却已经好得多。 不同谢奕刚刚倒下的愁云惨雾、一片混乱,也不同于那一年的争权夺利、内部纷争,几乎无人信任谢渊。 第二年的谢渊从凭实力逆袭谢砚开始,再到真正突破宗师境,实力的突破已经震服全族。 虽然他还比不上谢家顶梁柱级别的高阶宗师,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他就止步于此。 所有人都觉得,甚至不久的将来,谢渊就会真正成为顶尖高手,乃至列名飞龙榜前列,就如谢奕一样。 而凭借智计手腕解决数次危机和麻烦之后,谢渊平息纷争,外御挑战,将局势迅速稳定下来。 即使谢家还是一个战略收缩的阶段,但是现在的境况显然已经没有那股风雨飘摇的感觉。 哪怕就是灶教妖人加入,谢家族人也有信心应付得来。故而连连有人来给谢渊敬酒,看不出长幼差距,倒有些对族长的尊敬。 不只是谢渊,甚至还有长老来跟慕朝云敬酒。 以谢铁心为首的一些长老都和慕朝云有过交流,知道她在阵法乃至其他杂学上面的造诣深不可测,已经让家族受益。 结合她的年龄和让人看不透的修为,目光长远的长老们不会低估这个未来的主母。 宴会的气氛和谐,并且热烈。 等差不多所有人都跟谢渊饮过,谢志才最后举着玉樽上前。 这并不让人奇怪,谢志是所有长老势力里最后低头的,本身又是境界高强、势力雄厚,是曾有意家主之位的枭雄。 他虽然敬的晚,但脸上并没有什么憋屈或者不服气,只是提着酒杯到了谢渊面前,说道: “谢渊,说真的,你能做到如此地步,我对你很佩服。” “志长老过奖了。” 谢渊没有在乎他的称呼,只是带着一丝微笑,听他的下文。 “一点儿也不过奖。” 谢志摇摇头: “不管是你的武道天赋,还是处事智慧,在你回归家族的两年多里展露无疑。你在这个位置上比大多数人干得都好,特别是考虑到你的年龄……我都一度以为你真是哪位强大的先祖转世,或者是上天派来中兴我们陈郡谢氏的。输给你,虽然我很遗憾,但没什么不服气的。” 谢志语气难得诚挚,表情颇为感慨,就连嘴角的那颗肉痣看起来都不奸诈了。 “这一杯敬你,谢你为谢家做的贡献。” 他拿玉樽和谢渊碰了碰,一饮而尽。 谢渊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直觉有些不对劲。 但他只是仰头饮酒,亮了亮杯底,就听谢志继续说着。 “谢奕是很厉害的,当初我没争过他,也曾有过不服气。但是后来看他无论是实力进步还是治家方略,的确让人挑不出毛病,也就息了心思。 “但我本来觉得我差的也不远。有时候啊,位置就看谁去坐,常常是先坐上椅子,才有了能力。若当初赢的是我,或许我也有了那眼界与格局,做得不差呢? “然而直到最近,我才觉得我的确有些地方比不上他。他的眼力和魄力,我这次是真的服气。” 谢渊眉头渐渐皱起,看着谢志清癯的脸上尽是感慨神情。 而宴会厅的长老们也渐渐感觉到了一丝微妙,有些不解的看了过来。 谢志的老对头谢闻更是眉头大皱,暗道: “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这么快就醉了吗?” 谢志感慨了会儿,目光看着谢渊,眼神亮得逼人: “但那是不对的。 “谢渊,我前天本来就可以揭发你,但是想着那场合盛大,族人众多,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没必要让你难堪。 “今天都是长老,都是你的长辈,话没什么不能说的。 “谢渊,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这话一出,宴会厅彻底安静,只有风雪在回廊外面凛冽肃杀,呼啸不停。 冬雪并吹不进阵法护持着的宴会厅,但厅内的温度有些降低了。 所有人都不解、却又有些不安的望着两人。 谢渊静静的看着谢志,对着一名高阶宗师、家族巨头来势汹汹的质问,只是平淡的道: “志长老,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谢志哈哈一笑,手指指着他,就在脸前晃荡: “的确是个人才,胸有静气,现在还装得下去。 “但你冒充谢玄的儿子,窃取陈郡谢氏家主大位,以为能当一辈子吗?” 谢志暴喝出声。 呜呜—— 东山上的风雪更凛冽了,看起来马上就要变成一场雪暴。 整个宴会厅的人,包括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女仆从,全部都像中了定身之法。 谢闻、谢秉这些顶尖宗师巨头,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茫然的神色,完全不复平日的深沉。 谢灵韵目瞪口呆,望着谢渊,一脸疑惑。 慕朝云则微微垂眸,定定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水,无声轻叹。 却是谢闻先开口了。 “谢志,你吃醉了吗?这什么场合,你不要乱说话。” 谢闻眉头大皱,心中觉得不对劲。 若是平时,谢志要是闹事出洋相,他巴不得落井下石。 但是谢志嘴里说的东西实在是太事关重大,甚至让谢闻都十分谨慎,只想先将事情控制下来。 谢秉也是声音雄浑、语调低沉: “志长老,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私下和家主一起沟通,或者召开长老会。” 谢志连连摇头: “我已经很忍得住了,不是前天都不该让他站在头位!他哪里来的资格进祠堂、给人录族谱?若不是看他这两年做了些贡献,我断不会容许一个外人进我陈郡谢氏的祠堂!” 谢闻忍不住道: “谢志,你一直说外人外人的,可是谢渊认祖归宗,族人公证,还是谢奕亲自主持,的确是他们那一房的血脉……” 说到这里,谢闻语气渐渐低了下去。 如果谢奕真要动手脚,其实他们不一定看得出来。 但是谢奕早年虽然散漫,当上家主之后兢兢业业,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除非…… 谢志这家伙刚刚一直说谢奕胆大包天,难不成竟是真的? 众位宗师脑筋一转,感觉好像隐隐抓住了脉络,心中都无比震惊。 谢志看着众人的表情,捻须一笑,那颗嘴角的肉痣都颤动起来: “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谢渊根本就不是谢玄的儿子,不是谢奕的侄儿。是谢奕做的手脚,找回他来冒充的!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我们陈郡谢氏的人!” (本章完) 新年快乐 神龙舞空去,金蛇祥云来。 祝所有书友新的一年大吉大利,万事如意,该穿越穿越,该觉醒觉醒,该激活系统的激活系统,成为自己人生中的主角:) 另外请龙年最后一次假,明年见~(本章完) 第343章 逼宫 谢志的手指就在谢渊的面前晃啊晃,指指点点。 谢渊看着谢志有些激动有些得意的模样,没有说话,也没有辩解的意思。 他知道,谢志既然敢突然发难,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虽然以谢渊现在的势力和机变,想要先将事情拖下去、或者想办法瞒下去,都不是没有办法,但谢渊并不想那样做。 他沉静的看着谢志,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 果然谢闻又问道: “谢志,你这样说,可有什么依据?” “自然是有的。” 谢志捻须微笑: “如果各位去祠堂翻看族谱,便会发现,谢渊这位堂堂现任家主,前面两任家主的‘儿子’、‘侄儿’,竟然还没有登记上族谱,没有在谢玄他们那一房列名。 “一名家主还给族里其他族人录入族谱,自己却谱上无名,岂不滑稽?” 这话一出,许多长老都十分惊讶。 甚至有人心中一动,都生出立即去查证的念头。 但是众人都知道,谢志既然敢当面这么说、当面发难,不可能拿这种轻易就可以验证的事情胡说。 竟然还有这事? 长老们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交换眼神,宴会厅里有些喧闹起来。 一向豪迈的谢雷皱着眉头,瓮声瓮气的说道: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或许谢奕当时另有考量。对了,五爷怎么说?” “谢雷,你说得不错,五爷也是这样说的!” 谢志一指暗有替谢渊说话之意的谢雷,哈哈一笑,自信的姿态瞬间就将谢雷的气势压制: “五爷说谢奕当时找了个借口没有给他录入族谱,后面就再也不提这茬,让五爷都有些奇怪。” “那不就得了?说明他们都知道,也没瞒着别人,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只是谢奕现在躺着,没法问他而已。等他醒了再说吧!” 谢雷绷着脸道。 谢志望着他,似笑非笑: “谢雷,真能这样拖得过去吗?好吧,就算暂时不入族谱有千般理由,的确不能直接说此谢渊就是假冒。 “但是,前不久家主击杀魔教姬家的天才宗师姬轩,是在威县北山村。那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许多长老微微皱眉,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那是哪来。 谢灵韵娇躯震了一下,下意识喃喃道: “那里是哥哥养父母的桑梓地……” 谢志转过头来,捻须笑道: “灵韵说得完全正确。” 谢灵韵一下反应过来,顿时脸色胀红,咬牙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嗫嚅几下,紧紧抿着嘴。 谢渊朝着她摆了摆手,让她一呆,神色瞬间无比复杂。 谢志微笑道: “北山村正是当初带走谢渊、谢伦兄弟俩的远房族人——当然,这个远房,实在是不知远到哪里去了,翻遍族谱八百年,找不到北山村的信息,只是他们的确姓谢,或许跟一千二百年前分出去的虞北谢氏有些干系,或许。 “那对夫妻对谢渊兄弟俩自然是恩重如山,对我谢氏也是有大功的,在北山村修了大坟自不必说。谢渊是孝子,清明、年节与忌日,一年三祭,当然不曾少过一次。 “也从来不曾多过一次。” 众人听到这里,都隐隐有些明白。 谢志继续道: “偏偏他遭遇姬轩那一次,既不是清明,又不是年节,也不是忌日,他却突然去了,还遭遇了强敌。明明姬家最近一直针对我族,以谢渊向来的沉稳缜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去冒险呢?而且真的遇到了敌人。 “除非,他那时候就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我就是那次感觉有些奇怪。后来啊,我又偶然发现,那两天谢渊刚好去祠堂看了族谱—— “同样的,他平时不是刻苦修行,做族内年轻人的楷模;就是处理族务,让我等汗颜。两年多了从没做过其他事情,怎么又突然去祠堂看族谱呢? “我一问五爷,就听说谢奕居然给他留了东西。而谢渊看了东西,又看了族谱,可是惊讶了好一会儿。” 谢志说到这里,捻须暂歇,面带微笑,让众人自去回味。 长老们没有愚鲁之辈,再是向着谢渊此时也听出些不对劲,都是沉默。 谢闻暗自摇头,嘀咕道: “你可真是条狗尾巴,将别人跟得这么清楚。” “彼此彼此。” 谢志笑眯眯的,清癯的像貌如同教书先生,眼中却露出一丝精明。 他和谢闻一样,最开始都对家主大位十分有意,对谢渊实在是好好了解过的。 不管是他的养父母,还是他的行踪习惯,谢志和谢闻都了解过不少。 于是谢闻知道,谢志说得并没有问题。 “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能说谢渊就一定是那二位的亲生儿子了。” 没有其他人说话,却是谢志自己在说。 但众人都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就是真正的关键。 “所以我派人好好去北山村查了一下,想看看那二位在二十年前的大难之前是如何的,有没有子嗣,有没有其他亲眷。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发现这两位我族的‘大恩人’,竟然在当地县志上、户籍上、档案上,查不到任何之前的资料。凡是涉及二十年以前的事情,全部都被抹去了。 “而且,据我属下所说,应该是近两年才消去的。 “不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掩盖我陈郡谢氏恩人的生平呢?” 谢志似笑非笑,语气古怪。 众人不语,心中都想到了一个名字。 谢志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虽然做得如此明显,但线索断了,我还真没有办法。然而天可怜见,夫妻俩如此风光的迁坟回归,许多旧人自然是记得他俩的。 “我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很快查到,隔壁村有个老稳婆,已是耄耋之年,还对夫妻俩当年生娃之事记忆犹新。 “为什么记忆犹新?因为那两日正好是当时的家主喜得麒麟儿的大喜日子,我谢氏信使四出,在虞州各地分支传播喜讯,但凡是离得近的都能沾沾喜气,北山村也不例外。 “那位母亲刚刚准备临盆,就听说谢氏家主也同样生了孩子,名渊,还领了红鸡蛋。 “于是夫妻俩为沾喜气,同样给还没出世的孩儿取名谢渊。或许真是得了我陈郡谢氏的庇护,稳婆说她接生接了一辈子,从来没见过生孩子如此顺利的,而且生下来的孩儿唇红齿白,五官只取父母精华,无比标致,并且以她经验是不会长歪的那类娃娃,看着就得从小俊到大。 “最奇异的是,那孩儿刚开始不哭不闹,天生沉静,眼神一刹那似乎还有些迷茫,然后才如懵懂孩童一般放声大哭。老稳婆说到这里绘声绘色,仍然面带奇色,当做不得虚言。 “诸位长老,觉得这北山村谢渊,是不是和哪位有些相像啊?” 谢志捻着胡须,笑眯眯的。 呼——呼…… 回廊外风雪连绵,厅内寂静无声。 无数眼睛明里暗里看向谢渊,却见谢渊仍然沉静,不发一言。 谢志环顾一圈,知道大局已定,心中有些激动。 他慢慢道: “如果这样诸位还觉有些不妥的,那我就请家主为消除大伙儿疑虑,开棺验尸,以我谢氏的家传秘法确认和他们并无血缘……” “谢志,不必如此。” 谢渊摇了摇头,打断道。 他神色平静,手里攥着玉樽,慢慢道: “你说的,当都是真的。我亦是近日才知道。” 众人听他亲口承认,都是微微张嘴,神情震动。 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复杂的事情! 这谢渊,竟然根本不算陈郡谢氏的人? 谢闻、谢秉、谢雷和所有其他长老都是一脸沉凝,惊讶中带着荒唐。 不同的是,有些人复杂而沉重,有些人则瞬间脸色变幻,心思闪动起来。 谢灵韵呆呆的望着谢渊,满脑袋都是空白。她只是下意识的想着: “他竟然不是我的兄长?父亲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天呐,他竟然不是我的兄长,我们原来不是亲人……” 谢灵韵下意识的感到悲伤而不舍,鼻子都酸涩起来。 但她正要垂泪,突然想到什么,忽然止住了。 等一下…… 慕朝云只是望着谢渊的身影,并没有惊讶之色,而是微微一叹,眼神中浮起怜惜。 谢志见谢渊承认得如此干脆,也有些意外。但他喜上眉梢,只是呵呵笑了一下,道: “既然你承认,那就好办了。念你在位上没有捣乱,对谢家也有功劳,我便既往不咎,你自己交出扳指退位吧。 “但是谢渊啊,不是本长老不想帮你,实在是翻遍八百年的族谱,都找不到你先祖的名字。就算陈郡谢氏能者为先,你也得先属于陈郡谢氏吧? “可惜,你终究不是我陈郡谢氏的族人。即使都姓谢,恐怕你和我们现在族地里的族人论起血缘,还不如世居陈郡的百姓亲近。” 血缘疏远非常,还不如随便一个老陈郡人…… 谢灵韵没听到其他,只注意到这一句话,又呆呆的想着。 “谢渊,退位吧,与自己留些体面。” 谢志紧紧盯着谢渊,盯着谢渊手上的扳指。 谢渊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扳指,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听了谢志说这么久,早就预料到了什么。 从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世开始,谢渊就预料过这一幕。 但他没有想到来得竟然如此快。 如果自己不知道,他就不会有这些动作,那或许就永远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但是当他一知道真相,哪怕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也被时时关注他的有心人看出端倪,好巧不巧。 或许,这就是命运。 但谢渊仍然感谢谢奕,告知了他自己身世真相。 其实这并不符合谢奕想要他一直当家主的利益,只要一直不告诉他,谢渊自己不知道,同样也将其他人察觉的可能降到最低。 然而谢奕同样不想一直欺瞒他。 可惜这不是自己真正的二叔,但绝对是一位亲近可敬的长辈。 谢渊并不非常留恋这个位置。 相较而言,他其实更喜欢自由自在的修行,而不喜欢将如此沉重的担子抗在肩上。 这固然有许多好处,却有同样巨大的压力,不是谢渊所喜。 但是…… 谢渊摇了摇头: “诸位长老,明日我们召开全体长老会,再来商议家主之位的归属。 “今日是除夕,是一年之末尾,是团聚的日子,也是庆祝的日子,诸位共聚一堂,先吃饭吧。” 他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谢志看着他,本来想说什么,不过他敏锐的注意到了周围长老的反应,只是嗤笑一声,回转去了自己的座位,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很美味。 其他长老神情都有些复杂,一言不发,默默的对付着面前的山珍海味。 只不过他们或是神思不属,或是眉头紧皱,一顿本来气氛尚好的团拜宴会,吃得味同嚼蜡。 长老们无心饮宴,心事重重,陆陆续续的离开,宴会厅很快便空空荡荡。 只有谢渊、谢灵韵和慕朝云还坐在前面,以及一群浑身别扭却仍然侍立着的仆役站在旁边伺候。 谢灵韵神色一直有些复杂有些飘忽,却听谢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愣着干嘛?吃饭啊。” “啊?” 谢灵韵下意识的转头,有些莫名的问道: “这关头你还有心情吃饭呢……” “反正都这样了,不如先吃饭。” 谢渊看了一眼两列空着的案几上,大半珍馐都没怎么动,不由摇摇头: “浪费。” “这南海巨蟹味道不错。” 慕朝云素手轻柔的撕开一条雪白的蟹腿肉送入嘴里,然后淡淡说道。 谢渊微微一笑,同样掰起那比人脸还大些的螃蟹。 谢灵韵有些觉得不可理喻,又有些佩服谢渊的沉着。 但她奈不住性子,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两下谢渊: “喂,你真不是我哥?” “别想了。” 谢渊瞥了她一眼,呵道: “我永远是你哥。” 谢灵韵登时瞪大眼睛: “你明明不是!” “就是,一日为兄,终身为哥。你没听说过吗?” 谢灵韵柳眉倒竖: “你别瞎说!我根本没学过这一句。” “那你现在学了。” 谢渊递过去一只几有孩童小臂粗的蟹腿: “喏,吃个腿。” 谢灵韵听得咬牙切齿,但是看着那被剥好的蟹腿,又忍不住接过来,低头吃着。 反正不管怎样,他不是自家的兄长了。 吃完饭后,谢渊和谢灵韵先去找了崔萍君。 “竟然还有此事……” 崔萍君听了之后,也是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转向床上静静躺着的谢奕,神色复杂,摇了摇头,暗自叹道: “你这真是为难孩子呀……” 崔萍君又看向谢渊,问: “渊儿,那你打算怎么做?” 她神色如常,好像完全没觉得眼前这个不是自己的侄儿。 谢渊并不意外,只是道: “等明天的长老会,我想再争取一番。如果不行的话……再说吧。” 崔萍君闻言,叹了口气,默默点头。 谢渊拱了拱手,在崔萍君和谢灵韵复杂的目光中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落,谢渊仍然笑着和迎上来的侍剑和云竹招呼,没让她们感觉出一点异样。 只有等和慕朝云单独相处时,他才神色微敛,长长叹了口气。 慕朝云如同镜湖般的双眸安静的注视着他,拉了拉他的手,轻声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呢?” 谢渊沉声道: “再争取一下吧。二叔……他将家族托付给我,我不放心交给其他人,是真的不放心。” 无论是谢闻,还是谢志,两人一个眼界有限,一个唯利是图,绝对不是适合执掌整个家族之人。 而其他的长老,要么势力不够,要么心不在此,放眼望去,更无一人适合。 谢渊好不容易将陈郡谢氏稳定了下来,若是再让其他人搅乱,他怕局面会一发不可收拾,愧对谢奕的嘱托。 若真是能一走了之,倒还好了…… 谢渊叹了口气。 慕朝云望着他,语气有些缥缈道: “恐怕很难。 “而且,你终究不会一直留在这的。” 谢渊看了眼慕朝云,若有所思道: “你是看到什么了?” 慕朝云点了点头。 邦。 谢渊在她吹弹可破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威胁道: “不是让你不准用天机术吗?” 慕朝云完全呆住了,吹弹可破、白如透明的额头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她下意识摸了摸额头,不敢相信谢渊竟然敢如此嚣张! 以前还叫师傅,现在就当小孩,以后会怎样都不敢想。 但慕朝云只是微微低头,轻声道,女宗师竟有些楚楚可怜: “那是以前看到的,我最近可没有用。” “哦?那倒是错怪你了。” 谢渊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轻替慕朝云揉了下额头,惹来慕朝云轻哼一声。 “那你还看到什么了?” 谢渊随口问道。 慕朝云瞬间顿了一下,而后马上变得柔和随意: “不告诉你。” “谁稀罕。” 谢渊不以为意,只是笑道: “我们这种接班人,只相信人定胜天。” “那就最好。” 慕朝云认真的道。 除夕本是团圆夜。 然而中午宴会厅的消息不胫而走,或者这种消息本来就根本没法瞒住。 整个族地都知道了,新年一到,家族就会召开事关家主人选的长老大会。 而至于为什么…… 有大家都不信的流言,比如说谢渊是假冒的。 但凡稍有理智的人,都对此嗤之以鼻。 更多人还是信是内部纷争,或者更实力有关,一时众说纷纭,除了地位很高、接近长老的那些人,没人信那个离谱的流言。 直到新年已至,第一缕崭新的阳光照耀在溪水议事厅的亭台楼阁里,熠熠生辉。 里面已经坐齐。 大年初一,来到溪水议事厅的谢氏长老,仅次于谢渊第一次召开长老会的那一次。 而这次和那次的差距,也仅仅是一两名实在来不到的长老,比如闭关之后了无音讯的谢羽。 随着阳光穿过景致的窗棂和设计巧妙的天窗气孔,屡屡光柱照射进厅堂,映照着潺潺溪水,荡漾出粼粼波光。只可惜如此美景,仍然改变不了严肃而凝重的氛围。 谢渊与第一缕阳光一同进入议事厅,仍然在首位坐下。 只不过每个人都注意到了,他并没有穿那繁复的家主玄袍。 谢渊扫过默默注视着他的每一名长老,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一下,看着他们的神色。 他吁了口气,然后平静的声音在厅内响起: “诸位长老相比都知道今日大会的目的。 “以防有昨日未来的长老不清楚具体,我便在这里告知大家。 “我,谢渊,并不是先家主谢玄的亲子,与他并无血缘关系。我之籍贯为威县北山村,当是一千二百年前分出家族的虞北谢氏,再于不知多少年前分出去的谢氏族人。 “我于近期知道此事,本来无意将此事公开,但由谢志长老明察秋毫,察觉此事,公之于众。 “虽然于礼不合,但是我还是想要为自己、为谢奕家主辩解,我与他皆无私心。 “特别是谢奕家主,毕竟我都不是他的侄儿,私心无从来过。谢奕家主做此决定,实在是一心为家族。” “若是一心为家族,怎会做出如此不符规矩、不敬祖宗之事?我陈郡谢氏,差一点甚至都要被外人血脉窃取了!” 谢志一拍案几,大声道。 此言一出,许多长老都变得无比严肃。 是啊,如果从来没人察觉此事,谢渊也不说,然后一直占据着家主之位…… 百年之后,谢氏族地里的谢家人,还是陈郡谢氏的血脉吗? 或许他们千百年前还是一家,但这血缘之远,远到仅仅只是同姓,实则完全是陌生人。 如果那样的事情真发生了,他们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谢渊看了谢志一眼,沉默一下,道: “因为家族到了生死存亡之危。连续两任家主战死,谢氏风雨飘摇,压力极大。非常时行非常事,这是谢奕家主沉睡之前告诉我的。 “那时我并不完全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但是不自谦的说,我仍然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践行着,为了陈郡谢氏的稳定和安危而不断努力。 “我想这一点,众位心里都有一杆秤,心里自有计较。 “到了如今,我在这个位置到底做的如何,诸位同样有目共睹—— “如今家族的局势初步稳定,按照谢奕家主的固守方针,面对外界挑战损失极小。在没有大宗师的情况下,已经逐渐和王家、崔家又形成僵持之势。 “只要再假以时日,等家族——或者我直接说,等我。等我成为大宗师,家族这些年丢失的领地、生意、秘地和利益,我都会一一拿回来。 “我谢渊不管出身如何,因为谢奕家主对我的救命之恩、关爱之情,一心为了陈郡谢氏而奋斗,绝无其他心思。 “我可以在此立下誓言,等时机成熟,便将家主之位传给下一位陈郡谢氏的嫡系族人,传给一位合适人选。我及我的子嗣,绝不会染指陈郡谢氏的家主尊位。 “但在那之前,我希望诸位仍然同意我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与大家一起团结一心,共抗外敌,直到家族真正的没有了隐患。届时,不需要召开长老会,我自己就会主动退位的。” 谢渊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微微往后一靠,静静看着众人的反应。 许多长老都神情有所触动,眼神中透露出沉思。 “那么,诸位开始发表意见吧。” 谢志当先出声,高高举起了手: “我反对谢渊继续出任家主之位。 “第一,他根本不是陈郡谢氏之人,让外人坐这位置,何其荒唐? “第二,谢渊其人,年轻莽撞而天真,处事愚蠢而幼稚,能力又极其有限,根本胜任不了家主之位。 “他在位期间,家族四处碰壁,遭遇多次危机,损失极大。 “光我兴隆堂,名下归属商会就损失了二成,商队解散、重编三成,一年总收益减少三成! “然而家主无动于衷,对此无能为力,任强敌打压、逼迫,只能割城让地,不断求和,无一点谢氏之气魄。兴隆堂只是一个例子,相信其他各位皆有同感。 “而谢渊不只不解决强敌,还招惹强敌。我族本与魔教井水不犯河水,然而他非要招惹魔教的姬家,致使姬家不计后果的对我族进行报复,损失惨重,全因他一己私欲。 “如此昏聩无能,实在不适合做家主之位。我建议,直接取消谢渊的家主之位,重新选举家主。至于谢渊,留待之后发落。” 谢志一番话说完,满堂安静,只余溪水之声。 片刻之后,谢闻缓缓开口: “谢志,你不要借题发挥。你自己什么水平,大伙儿都清楚,就不要怪到人谢渊身上了。” “药房的处境很好么?差点儿掏空药库的是谁?或者说,你支持谢渊继续留任?谢闻,你只用回答我这几个问题便成。” 谢志咄咄逼人道。 谢闻沉默了片刻,冷冷道: “我虽然不支持他继续……” “那就这样。时间有限,下一位。” 谢志直接打断谢闻,望向谢秉: “秉长老,你意下如何?” 谢秉方正沉凝的脸一片肃穆,魁梧的身躯即使坐着也显得高大,气势惊人。 众人都望向这位实力地位都极高的龙武院首座。 他缓缓开口道: “第一,我不同意你说的那些胡说八道。兴隆堂的损失,大半是因为你水平问题,小半才是大势。至于其他的,更是无关谢渊,他已经做得很好。” 谢志知道谢秉一向强势,但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而且似乎还站在谢渊那一边,不由脸色微变。 谢秉继续道: “第二,我不支持谢渊继续出任家主。”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都变得复杂,又松了口气的模样。特别是谢志,顿时喜笑颜开,毫不介意谢秉刚刚对他的呵斥。 因为三位势力最大、实力也极高的资深长老、高阶宗师都表达了同样的意思,那谢渊的家主之位基本到头。 “第三。” 谢秉看着谢渊: “龙武院副院长的位置为你留着,我建议你直接进入龙武院。” 这话一出,长老们神情又有些微妙。 但谢秉说完,再无其余的话,闭上嘴巴,眼观鼻鼻观心。 谢渊朝着他微微点头,看向其他人。 谢雷本来一直闭眼,此时睁开,声如闷雷: “虽然谢渊确实不适合当家主了,但是还是给个长老位置。我们静心修行,也很好。” 谢雷虽然没有职位,但实力强大,同样是高阶宗师。 这些强大的宗师意见都一样,后面便更无其他变化。 长老们纷纷表态,都和前面四人一样表达了反对,哪怕其中有些是一直十分支持谢渊、或者被谢渊折服的长老。 但以谢渊根本不属于陈郡谢氏的身份,最多最多当个客卿长老就顶天了,他们确实无法接受一个外人担任家主。 谢渊静静看过去,心中明白,其实他们已经提前就开过了会。 看到谢铁心虽然低头没有看他,却都旗帜鲜明的表达了立场,他深吸一口气,道: “诸位长老,我明白你们的难处。但若是我退位之后,却又让谁顶上来? “谢闻长老实力虽强,然而心志不坚,视野仅在一地一房,无法统揽全局; “谢志长老修为深湛,但恕我直言,目光短浅,唯利是图,心气虽高,自视不明,不是担大梁的人选。” 他毫不客气的指出两个问题,又看向谢秉: “至于秉长老,可曾有角逐家主大位之志?谢雷长老,想必同样如此。” 两名强大的长老都是摇头。 谢志脸色微黑,闷哼一声: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一个外人,管好自己的事情。” 谢渊见众人没有太大反应,叹了口气,看向谢谦——却是谢伏的儿子管事谢谦,不是那位外事长老。两人取名之时,两房隔得太远,没有沟通,取了重名。世家大族,此事时有发生。 管事谢谦代表谢伏,谢渊看着他,问道: “伏长老可有示下?” 谢谦犹豫一下,摇了摇头。 谢渊顿时心中清明。 以谢伏的地位,没有意见,就是意见。 谢志的心彻底定下,朗声笑道: “既然如此,谢渊,还不快快摘下扳指,退位让贤!” 谢渊的眼睛唰的盯向谢志。 然而谢志是何许人?又是何等修为?他根本不惧,只是冷笑着回望过来,眼冒精光,气势反倒更加迫人,给了谢渊沉重的压力。 在谢志眼神逼迫下,在众多宗师长老的眼神注视下,谢渊一言不发。 他望向了厅堂之外。 这个时刻,也只有谢奕苏醒,才能助他了。 不过谢渊旋即自嘲,谢奕怎会这么巧就醒来? 而且如果他醒了,那自己其实更不用呆在这个位置上了。 搞得好像自己十分留恋一般。 厅堂外的阳光很刺眼。 虽然议事厅内透过阳光,相当明亮,终究比不得外面,哪怕看出去都是一片白茫茫,看不真切。 谢渊注视着外面,微微眯眼。 他定睛一看。 什么都没有。 谢渊将目光收了回来,从谢志开始,一一扫过众位宗师长老,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片刻。 他忽然叹了口气,感觉一阵解脱。 心念一动,将血玉扳指上留存的气息灵识全部抹去,谢渊把扳指摘了下来,感觉摘掉了什么枷锁。 他将扳指放在面前的案几上,惹得许多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 顶尖的法器,也象征着顶尖的权力。 谢渊默默站起身,朝外走去。 谢雷并没有看那扳指,只是望着谢渊,忽然眉头一皱: “谢渊,等一下!我们先商量下给你个什么位置的长老再走呗!” 谢秉微微侧头,看着谢渊背影沉声道: “龙武院副院长,就这么定了。 “不,你当院长!我当个闲散长老,来争一争这大位。” 他盯着谢志: “我会支持谢闻,不会让你这厮沐猴而冠。” 谢志脸色一变,冷道: “秉长老,这是何苦来哉?” “你不配。” 谢秉淡淡道。 谢闻却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多么欣喜,他只是看看那放在桌上的扳指,然后扭头看向谢渊,眉头紧皱。 他唤道: “谢渊,你的待遇,药房会给你留着的。” “多谢美意。我的事情不急,还是先定好家主之位。只望诸位千万不要让谢氏再现争端,稳定为上。” 谢渊在门口拱了拱手,语气诚挚。 他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彻底离开。 众长老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便也没有去深究。 回到大院里。 谢渊看着迎接自己的两名俏丫鬟,笑着招呼了一声,而后想了想,道: “云竹,你以后多跟侍剑练武。这个世界,练武是不会有错的。其他的方面,我相信你比侍剑能处理得更好。 “侍剑,我给你准备了一本秘籍,里面有我一些武道感悟,回头你去书房拿。以后好好努力,若有机缘,说不定你能成宗师呢。” 两名侍女本来就听了些风言风语,心中忐忑,听了这话,一时呆愣住。 “少爷,我跟你一起走!” 云竹忽然道。 侍剑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少爷,要不你收我当徒弟吧?” 谢渊哭笑不得: “你在说什么东西?你除了教云竹练武,以后都听她的!” 他摇了摇头: “我没法带你们走。你们就留在这里,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等你们想走时跟灵韵儿说一声,自然就可以走了。蹭蹭这里的丹药灵气,没坏处。” “那少爷,你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呢?他们赶你走吗?” 云竹一脸纠结道。她从来都是温婉聪慧,又守规矩,却从没露出这么真情流露的表情。 因为她知道,谢渊要是走了,大概这辈子不会遇到这么好的少爷了。 谢渊只是摇了摇头,拍了拍两名丫鬟的肩膀,然后去找到慕朝云。 “走了么?” 慕朝云静静问道,似乎早有预料。 谢渊见她连东西都收拾好了,叹了口气: “还是你算得准。走吧,去和叔母道别。” 谢渊想了想,就打包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装了两件衣裳,其他的什么丹药法宝,全部留下。 包括蛟魂。 虽然极舍不得,但这不是属于他这个谢渊的武器。 谢渊最后摩挲了两下这杆神枪,而后将其放在兵器架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蛟魂微微震了一下,亮起晶莹剔透的湛蓝光芒,仿佛玄兵有灵。 然而随着谢渊收回其中的气息和灵识,这杆神枪也渐渐暗淡,恢复了普通模样。 “这……渊儿,你何苦要走?” 家主大院里,崔萍君听到谢渊辞别,瞪大了眼睛。 谢渊叹了口气: “叔母,实不相瞒,放下这个担子,我只感觉枷锁顿去,一身轻松,心情其实不错。但唯一不好的,就是愧疚。我没能完成二叔的嘱托……” 他顿了一下,点头道: “若是谢家以后有没法避免的大难,我定尽己所能。在这之前,我会努力修行,争取有能帮到谢氏的那一天。” 既然这个家族不需要他,谢渊又何苦死缠烂打? 何况死缠烂打也无用,他已经尽力。 谢渊望了一眼安详的谢奕,暗暗道歉: “二叔,对不起,我没能在家主位置上保护谢家。但我会尽力修行,说不得有一天,我也能庇护谢氏,完成你的嘱托。” 崔萍君见谢渊去意已决,不由连连摇头,叹息道: “谢家看起来要难了。 “罢了,渊儿,你随你心意吧。你二叔肯定不怪你,我也不怪你,你这个年纪已经尽力。以后你常回来看看,至少这个院里仍是你的家。你二叔,我,你妹妹,还有你大哥,都在这里。” 谢渊心中升起暖流,重重点头。 他对着谢奕深深一礼,而后和崔萍君告别,正说去找谢灵韵,就和闻讯赶来的双马尾撞个满怀。 “什么?走?去哪?带上我!” 谢灵韵言简意赅。 谢渊又是哭笑不得,提溜着谢灵韵的脖子,就像谢灵韵提溜着手上的兔子般将她放到一旁: “好好陪你娘你爹,我会回来看你的。” “什么回来看我!你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了吗?” 谢灵韵顿时嚷嚷。 谢渊愣了一下,支吾道: “这个……” “你去哪!” 谢灵韵双手拉着谢渊的手,身体往后仰,仿佛要将他拉回来。 谢渊无奈,只得给她说了个地方。 谢灵韵这才想了想,狐疑道: “没骗我?” “嗯。” “行吧,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随后就到个什么啊你。” 谢渊敲了她脑袋一下,然后摆了摆手,和慕朝云携手离开。 谢灵韵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由撅起嘴巴。 她想了想,进屋看向母亲: “娘,过两天我就找谢渊去了。” “娘还是希望你能在家里陪着我和你爹。” 崔萍君一脸平静的道。 谢灵韵看着母亲,若有所思: “但是你要看着爹,我偷偷跑你也没办法抛下爹来找我。” “这倒是不错。” 崔萍君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 谢灵韵顿时眼神大亮,连连点头,双马尾一跳一跳。 崔萍君无奈道: “你明白的太多了。至少,哪怕你们没有血缘,仍是同姓同族,这便是不成的。你爹都不会同意。” “那也等爹醒了再说!” 谢灵韵一扭头,双马尾打了个旋儿,直接离开。 如果崔萍君真要拦她,堂堂宗师,一家主母,又对女儿了若指掌,真会让她跑得掉? 谢渊的院落里。 侍剑和云竹正在打扫空荡荡的院落,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忽然,院中平地起风,一道人影突兀出现。 两名侍女一看,却发现来者是一名不起眼也不认识的干瘦老头。 “谢渊呢?” 老头皱眉问道,语气似乎有些急促。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虽然不认识来人,还是低头恭敬道: “回长辈,少爷已经走了。” “走了?走哪里去?” 老者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声音直接提高。 周围旋风愈发剧烈,侍剑和云竹都一动不敢动,头更加得低: “少爷说,要离开陈郡,游历天下……” “游历天下?” 老者喃喃重复,忽而仰天长叹,捶胸顿足: “可笑!可笑! “堂堂陈郡谢氏竟然有眼无珠,赶走真正的麒麟儿!” 他声音如同闷雷,轰轰隆隆,响彻整个谢氏族地。(本章完) 第344章 樵夫 威县北边的这座北山,实际上只是个高不过百来丈的小山丘,算不得什么大山。 整个虞州都是一片平原,放眼千里都难寻一处起伏,寥寥几处高峰也远远比不得西北的峻岭,西南的重山。而像北山这样的小山丘,也就是虞州人眼中资格的山了。 当然,虽说是小山丘,不管是跟北都山脉延伸出来的那些高峰,还是和巍峨如苍天之剑的云山比,北山都不太起眼。但百来丈高的山丘,占地也还是不小的,从山脚看去也得仰仰头。 普通的村民若想从山脚爬到山顶去,体力好的壮小伙也得个把时辰的模样。这还得顺着山民们常走的路。 要是爬野山……那就不是能不能到顶的问题了。山里有些野兽,却也是自然给北山村民的馈赠。 北山村民就这样一代又一代,靠着北山的野兽、树木、水果和山田生活了下来,一代又一代,和所有那些山村一样。 不过,北山村里宁静的生活近日稍微有了些涟漪。 村外靠山的坡上,近那处墓园子处,有外面来的人搭了个小院。 谁也没注意那里是何时开工动土的,大多数人只是睡了一觉,第二天出门伸个懒腰,忽然就发现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的那处山坡,似乎多了一座木屋。 很快有人报告了村长。 村长年纪不算大,约莫四十许,正值壮年。只是常年的劳作和日晒让他脸上黢黑,全是沟壑,一双手更是遍布老茧,冬天里裂开的口子仿若刀伤。 村长显老的脸只是望了一眼山坡,就组织了几个村里的猎户汉子一起上去瞧瞧。 等各持柴刀、棍棒的村里人走到山坡上,他们看着那明显是才搭的围栏木屋,露出迷茫的神情。 “明明昨天都没有。” “就是……看这木材上的痕迹,都是新的,总不能是连夜搭起来的吧?” “怎么可能。会不会是闹……” 他们稍微嘀咕了一下,神情更是谨慎。 这么神奇的事情,山民本能的想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村长则是默默打量着那些围栏、院门,还有小木屋的梁柱屋顶等等,暗暗想道: “手艺顶好。” 他走到门口,正要敲门,就见吱呀一声,木屋的门打开,走出一人,望着院外的他们。 “几位有何贵干?” 村民们都吓了一跳,他们还没敲门呢? 站在院外,他们看着那名平平无奇的汉子,略一打量,由村长说道: “老弟从哪里来的?怎么住在我们北山村外面了?又是……什么时候搭的屋子?” “哦,您就是北山村的村长吧?” 汉子问道。 那村长点点头: “我是北山村村长,谢大志。” “好响亮的名字。” 本来神色平淡的汉子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才微微收敛,道: “我叫张山,祖籍就是咱北山村的,最近搬回来了。这是县上给的路引和户籍……” 他将几张纸掏出来递给村长,然后看了一眼周围,道: “这儿我之前就搭好底下一层桩,这两天全部起了,才住进来。” 几名猎户一听,恍然大悟,连道怪不得。 只有一人嘀咕道: “上周我好像走这儿过来着?也没看到什么啊……” 村长谢大志则细细查看着手上的东西。作为村长,他还是识几个字的,至少认出了县丞的名字和县里的印章,确认这的确是县里老爷颁发的路引和户籍,代表这张山可以住在这里。 他神色微松,将东西还给张山,然后又有些好奇道: “张山兄弟,你祖上是谁?啥时候出去的?咱们村里,姓张的倒还真不多。” “我也不知道。” 张山不知是不善交际,还是颇为冷淡,并没有多说的意思。 反正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合法身份,他就不再答理村长他们,自己去旁边的柴垛里捡起一块粗柴,手起斧落,啪的劈成两半。 几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老樵夫,怪不得要选在这里安家。 只不过见他有些孤僻,纵然正月里无事可做的汉子们都好奇得很,却没奈何,只得互相看一眼,准备离开。 “等一下。” 张山忽然叫住了他们。 等众人回头,张山递上一块柴,问道: “村长,你们这里收不收柴火?或者镇上县上的大户有没有要收的?” 有猎户嘀咕道: “村里怎么有人要柴?又不是帮衬过不下去的哪家……大家自己都会捡。” 除了大户人家,村里不会有人收柴。 谢大志倒没有一口拒绝,只是先拿来看了看,眉头顿时一挑。 这块木柴切面光滑,没有木刺,就像是被好生刨过的,摸着都不硌人。 手艺好就罢了,关键是那上面还刻有几个方正的字。村长读的书虽然不多,但“新年大吉”还是认识的。 “这是……” “还有‘吉祥如意’、‘寿比南山’、‘恭喜发财’等等。” 张山又递上几块刻着不同吉祥话的木柴,道: “支持客户定制,量大从优。村长,有渠道的话发往镇县里,辛苦费好说。” 谢大志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那些字体不同、一样光滑的木柴,感觉大开眼界: “柴火还能这样?” 他隐隐感觉镇上喜欢听好话的牛员外肯定喜欢,不由点头道: “我帮你问问。这几块……” “送给你了。” 张山摆摆手,说完事情,又回头去弄他那柴堆,不再搭理谢大志等人。 几人面面相觑,感觉这张山个性十足,但性子不太好相处,只得各自离开。 等人走后,另外一间木屋走出来一名白衣胜雪、貌比天仙的女子,和小院格格不入。 “不是说尽量不和村民们有交集吗?” 女子轻轻开口,嗓音清冷。 张山抬起头,笑道: “樵夫哪有不卖柴的……好吧,一时没忍住。村里也布置了吗?” 女子点了点头,淡淡道: “周围十里都布置好了。” “那就不成问题,不会牵连北山村的无辜的。” 张山,或者说谢渊点头道。 在这里,他们或许会等来敌人,自然要提前布置一下。 慕朝云看着谢渊神情专注的劈着柴火,脸上甚至带着点虔诚。他手起斧落,动作麻利无比,不一会儿就把那一大堆粗柴劈好。 而后谢渊又拿起木柴,一块一块的削平、刻印,神情宁静,仿佛这里面有什么让他满足的大道理。 慕朝云看了一会儿,自己也变得宁定起来。 她感觉此时的谢渊,虽然坐在山野的简陋小院里,却比坐在陈郡谢氏豪奢雅致兼顾的书房里处理族务时更加舒畅轻松。 看着看着,慕朝云眼神一动,略带好奇道: “你竟然在那字体里加了剑意?等等,这一块……又是拳法?” “慕姑娘好眼力,不愧是天之桥上的宗师。” 谢渊赞道。 慕朝云对他露骨的马屁不以为意,只是沉吟一声,道: “你在总结自己的武技?” 谢渊颔首: “反正会在北山村这儿待上一段时日,自然要找点事情做。我学得有些杂,有时候又爱去武库里看点功法,脑子里招式多了,不免有些左手和右手打架。” 他常常在和谢伏请教武艺之后,在武库逗留一下,看看各家功法,涨涨见识。 久而久之,面板上下面那些他一般不会多心思的功法处,渐渐变成了长长一串。 【天星剑术】 【长河落日拳】 【孤鸿掌】 【玄牝真解】 …… 和谢氏武库比只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但谢渊已经眼缭乱。 反正在北山村无事,谢渊便将这些看似不太高深的武技挑些有趣的温习一下,取其真意,于增加劈柴进度之余,刻印在木柴之上。于此过程,他也可以比对百家武技,印鉴自身武道。到了宗师之境,感悟有时候比功法更重要。 而且,这木柴还说不定能启发有缘之人呢? 依谢渊看去,北山村有那么几个孩童少年,是有些练武资质的。 说不定,自己这无心之举,也能赠人机缘,当当戒指老爷爷什么的…… 先在北山村暂居,是谢渊离开谢氏的过渡之策。 其实谢渊还没想好下一步去哪。 事情太突然,他并没有之后的规划,只是突然离开陈郡族地,生出脱开藩篱的自由感时,谢渊也有一瞬间的迷茫。 所以他决定先来北山村这个此身真正的祖地,然后再好好思量下一步。 并且,谢渊也不无为谢氏最后再做最后一件事的意思。 谢志虽然满嘴胡言,但至少一件事没说错。 天外天姬家之所以针对谢氏,的确是谢渊自己招致的。虽然姬轩迷上了他非他之过,但事实如此。 那只要自己出了谢氏族地,让姬家冲自己而来,不再攻击谢家,将这件事情了却因果,便可远行。 姬家虽然强,但这里一来离陈郡不远,离天外天……不知道远不远; 二来,谢渊身边还有一名强大的阵法宗师。 正好北山村和小石村有些相像,谢渊觉得这里和自己有缘,便带着慕朝云在此安顿下来,布好阵法,以待强敌。 在此过程中,他将消化灵液,练武潜修,劈柴悟法,日新月异的增进实力。 靠着用肚皮装下的天材地宝,谢渊甚至感觉遥遥看到了天之桥的轮廓。 而劈柴的十万大关,也不是遥遥无期。 姬家的人来得早也就罢了,若是来得晚……小小北山,或许会成为姬家永远不愿回想之地。 谢渊思索片刻,啪的一声,又将一块柴劈开。 他望着那边屋檐下悠然看书的慕朝云,目光柔和,又歉然一笑: “这里条件差了些。等事情弄完,我们就换个地方。” “无妨。” 慕朝云轻轻道: “有你在,哪里都是一样。” 谢渊心中正生暖流,却见慕朝云忽而又合起书页,想了想,道: “不过此间事毕,便让我挑一个地方吧。你选一个我选一个,一齐去看天下风景好了。” “是个好主意!” 谢渊眨了眨眼,笑道。 慕朝云似乎有意向之地,但谢渊一身轻松,只要解决姬家麻烦,离开这里,她想去哪里,自己跟着去就是。 离了谢家,最大的问题是修行资源没有了来源。 以武入道,需要极为庞大的灵气支持,才能弥补身体消耗,以及强化武者躯体。 天地灵气稀薄,宗师前还可从单纯食补获得足够来源。 宗师之后,不是天材地宝、奇珍异兽,几乎没办法让武者有所提升。 故而宗师强者修行,丹药几不离手。自然修行的,靠着那点天地灵气,能维持境界不倒退便算不错。 慕朝云虽然已经布置了聚灵阵,但是北山实在不是什么福地,效果有限。 谢渊自身的灵液也已经消化大半,慕朝云的积累也只会坐吃山空,两人要想进步,总不会一直待在此处的。 谢渊连蛟魂都没要,自然不会带谢氏的丹药走。 已经服下进肚的随着吐纳轮回入天地之间,往昔纠葛可以不管,但既然要离开,兜着走不是谢渊所为,故而他走时是两袖清风。 这下,就真要靠自己打拼了。 希望姬家的人来的快点吧。 天外天姬家的人或许也很想早点找到谢渊,但他们肯定想不到,谢渊更希望他们能尽快来。 靠着自身的天赋,一身的顶尖功法,满肚子的天材地宝灵液,谢渊此时的实力,除了慕朝云,没有人清楚,至少姬家的人绝对想不到。 “劈柴也快到十万了。” 【劈柴:(89727/100000)】 谢渊看着面前的数字,心中有些悸动。 虽然还差一万,但是对有着万兵烛影的他来说,或许就是一两次黑天书大顿悟的时间。 而有着万兵烛影,又有慕朝云拿着天晶莲在身边,黑天书的领悟不是偶然,而只需用功。 到时候,自己这个起家的根本,将迎来一次巨大的突破,十万次劈柴的突破。 所以谢渊最近恢复了老本行,日夜沉浸在山林之间,一斧接一斧的劈柴不休,有助于让他感悟其道。 山野之中宜静修。 不过没两天,就有人来找谢渊了。 “喂,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伏长老他老人家都要把天掀啦?” 谢灵韵站在小院门口,叉着腰道。(本章完) 第345章 谢渊的实力 “第一,我不叫喂……不过伏长老怎么了?” 虽然说了没用,但谢渊还是坚持对着谢灵韵说道。 然而听到谢灵韵的话语,谢渊不禁有些好奇,同时隐有惭愧。 因为心情终究有些失落,走得也有些着急,谢渊没有去谢氏武库和谢伏当面请辞。 现在想来,对这个一直对自己尽心尽力教导武学的长辈,谢渊有些过意不去。 谢灵韵打量了一下这个简陋的小院,有些新奇,但也有些嫌弃。她没有先回答,而是问道: “你现在就住这里呀?” “眠松卧雪,何其乐也?这小院和我在小石村的家差不离。” 谢渊微微笑道。 柴垛放在院里熟悉的位置,木屋同样如此。整座小院的布局和记忆深刻的那院落差不多,不过终究还是新些、大些。 昨夜北山村也落了一场雪,被松林半包围着的小院成了雪国。 若不是谢灵韵突如其来,大声嚷嚷,谢渊于雪中劈柴,听着积雪压断松枝,正于自然天地有所悟。 “是么?” 谢灵韵一听,更是好奇,睁大着眼睛四处看,仿佛要把每一处细节记住。 不过院落不大,不至于看这么久。 谢渊觉得有些不对劲,正要问话,便见旁边那屋里慕朝云走出来,朝着谢灵韵微微点头: “灵韵妹妹来了。” 谢灵韵眼睛唰的盯过去,上下打量,然后目光在两个屋子间来回逡巡,不由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各住各的嘛。” 原来她是在找慕朝云的位置。 谢渊哭笑不得,拿起木柴就想敲敲她的头,举到一半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软树枝。 啪。 谢灵韵捂着脑袋,怒目而视。 “东想西想的,小人书看多了。你还没说伏长老怎的了?” 谢渊哼道。 “看不看多了你们还不是要那个,早晚的事……” 谢灵韵不无酸意的说道,听得谢渊想入非非,而慕朝云则微微脸红。 然后她整了整容色,似乎还有些吃惊: “你不知道,伏长老三十年来,第一次下了谢氏武库!” “什么?” 听到这话,谢渊也惊讶了。 这可是大新闻。 镇武长老轻易不会离开武库塔楼,要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必有实力相当的族内宗师、多是族长替守。 但谢伏本身是个大武痴,为人又兢兢业业、极为负责。从三十年前领此职、入塔楼之后,他如苦行僧一般从未离开。便是家人思念,都是定期入武库看他。 如此镇武长老,夙来为家族上下敬重,而他也好似要终老武库一般,从没要离开的意思。 虽然谢渊和他相处多了,知其自得其乐,但还是感觉佩服。 结果这位仿佛和武库合为一体的长辈,竟然下楼了? 是为了自己吗? 谢渊神情有些复杂,听谢灵韵继续讲道: “伏长老跑到你屋里没找到你人,知道你真的离开,大发雷霆。听有人说,他当时甚至想亲自离开族地找你,但终究不放心武库,毕竟族内没有能替他的人了。 “然后,他回了武库,直接把所有长老叫到武库下面,整齐排着。 “是所有长老!包括谢闻谢志和谢秉。 “他就在武库里面,当着所有族人的面训话。他说这些长老都鼠目寸光,完全是耽误家族,把那些长老们训得像武院的学子一样,吼声都要传遍半个族地了! “这事最可乐的就是那些龙武院的学生,看着首座站在那里老实挨训,他们别提有多兴奋……” 谢灵韵绘声绘色的讲着,似乎她也有些幸灾乐祸,或者说义愤填膺,小脸都激动地红扑扑的。 谢渊听得有些感慨,谢伏算是谢氏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了,对他的关照也没有话说。 这像是谢伏会做出来的事情。 谢伏的地位极高,无论是职位还是自身实力,都是家族里数一数二的。特别是谢奕沉睡,他现在就是谢氏的第一强者。 再加上坐镇武库三十年,这三十年来谢氏出的宗师高手,全都上过武库请教过他,不止一次。 家族中高层多出自龙武院,而家族的宗师们,无不算谢伏的半个徒弟。其中最突出的两个,便是谢玄和谢奕了。 如此威望,自然可以把长老们都叫到一起骂一顿。 只是,大概也只能骂一顿了事吧。 谢渊心里如同明镜。 谢灵韵接着讲: “……伏长老要求他们把你请回去,虽然有人拿你的身份说事,但还是被骂了回去。长老们暂且应下,但是……” 她左看右看,问道: “这两天没人来找你吗?” 谢渊摇了摇头: “不可能会有的。” 镇武长老地位虽高,但按族规不可插手族内的事务、争端,只管武库,不偏不倚。 谢伏就算发了飙,却也不能直接下命令,最多表达态度。 而好不容易将他赶下来,现在伏长老又相当于破例直接支持他,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肯定会倾尽全力阻止他再往回走。 谢灵韵神色有些黯然,安慰道: “你别灰心,族里现在也有些乱,但是终究有人记得你的好的。特别是过一段时间,他们肯定后悔!” 谢渊笑道: “灰心什么?我可没灰心,能离开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不过,族里现在很乱么?” 谢灵韵听他说的前半段,噘了噘嘴。但听他后面问话,她神色立即认真起来,微微蹙眉: “家主的位置空了出来,谢志自然高调。而谢闻见你走了,同样宣布要竞争家主之位。这便罢了,谢秉竟然破天荒的表了态,同样掺和进来。 “再加上伏长老当着所有人的面罕见发怒,让整个家族的人都知道了。现在族内的形势一片混乱,简直像是每个人都想要那家主的位置一般。” 谢渊微叹,也是意料之中。 如此继续,要是不能迅速平息下去,恐怕谢家还有大麻烦。 但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更重要的是他也管不了。 他默默摇头,只能考虑在外界帮谢氏吸取一部分火力。 “罢了,谢家的事情我如今也管不了,毕竟我只是一个外人。” 谢渊吐了口气,继续对付眼前的柴火。 谢灵韵顿时瞪眼: “别瞎说!你可不是什么外人!” 谢渊看着谢灵韵急得跳脚的模样,微笑道: “我是说对整个谢家。对你,对叔母对二叔,我一直是当亲人看待的,从未变过。” “啊?那也不成,那咱们还是外人的。” 谢灵韵口风一转,连忙又说道。 “?” 谢渊斜看了一眼满脸理所应当的谢灵韵,又好气又好笑。 他懒洋洋道: “行了,坐会儿回家去吧。这里没什么给你吃的。现在家里乱,外面也虎视眈眈,你不要瞎跑。” “我把慕姐姐给我的法宝都穿上的!” 谢灵韵眉毛一样,美滋滋的说道。 这一声慕姐姐叫的那叫一个甜,完全没有刚刚来时找贼一般找慕朝云的模样。 她将披风微微展开,露出了里面的裙甲皮靴等等,手上耳上脖子上的配饰则隐隐有玄力流转,和裙甲等彼此勾连,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阵法,让她的实力直接翻番。 这一套下来,谢灵韵的确可以和普通的宗师扳扳手腕,至少自保不是大问题。 谢渊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嫂子。” “什么嫂子?她还没当你嫂子……不是,还没当我嫂子呢!” 谢灵韵本来乐呵呵的,听到谢渊的话瞬间变脸,急匆匆道。 慕朝云则在旁边微微抿嘴,然后轻声道: “有机会我也可以给你量身定做一整套法宝。只不过现在时机不合适,既没有材料也没有地方,还没有时间……” 谢渊笑呵呵的: “我逗她玩儿呢。我的修为离突破也不算很远了,这个时候打造法宝有些浪费。” 谢灵韵瞪大黑溜溜的眼睛: “你怎么又要突破了?哦,只是小境界对吧?” 谢渊的修行速度一向很快,但若是突破宗师之后不到一年又要打通天之桥,谢灵韵还是觉得快得有些让她受不了。 她自己都还在气血三变境晃荡呢,离突破宗师还有些距离,谢渊总不能就开始向着高阶宗师进发了吧? 一定只是小境界!一定是! 谢渊微微一笑,并不言语,看得谢灵韵心里七上八下,有些牙痒痒。 【不灭金钟罩·第四层:(3031/4000)】 【大金河功·第十三层:(185/130000)】 …… 看了眼面前的数字,谢渊盘算着自己的境界: “大金河功又突破了。天材地宝灵液配上走养身功的捷径,简直像是在开挂一般,进度是蹭蹭蹭的飞涨…… “哦,我本来就开挂?那没事了。 “十三层的大金河功,应该和姚家的家主姚余知是差不多的境界了吧?他之前就是这个层次,不知道这两年吃上皇粮突破没有。 “如此高境界的大金河功,体内真如有长江大河奔涌一般,内息浑厚浩荡,出手便是宗师之象。那时碰见姬轩境界还是差相仿佛,现在他要还能站在我面前,再该吃不住大河奔流之势。 “不灭金钟罩的进度反应相比之下,就太迟钝了。但是这功法本来就不动如山,进度虽慢,每一点的进步都是极大的收获。灵液能将养体魄,好歹让不灭金钟罩和大金河功的进度是匹配的。 “内外平衡,能互相转化的、发挥宗师特异引动天地自然的玄力已经极多,现在的确算得天之桥之下资深的宗师了。 “不灭金钟罩第五层应当就是天之桥的境界,就跟大金河功十四层一样。两者都临界之后,再说领悟搭桥、突破下一境界。差得已经不远了……十四层大金河功就是七曲,配上天地双桥的境界,不知威力几何?” 谢渊现在不说崩山,出手截断河流已不是夸张。 等到再突破下一境界,或许便是真正称得上崩山断河的“大能”。 没几个人知道,谢渊已经接近了这个境界。 如此修为速度,全赖天空园的暴食,搏命之下的收获自然丰厚,直反馈到如今。 只是天材地宝终有尽时,这么久的不断消化下来,腹中灵液所余已经不多。谢渊估摸着再修行个个把月,这些之前让他头疼的“杂质”,就会彻底化作他的一部分。 坐吃山空也就到头,想靠这突破还差着一些。下一步如何走,还得再思索。 不,慕朝云似乎已经有安排了。 谢灵韵查寝之后,又赖了许久,终于被谢渊赶了回去。 不过尽管谢渊叮嘱许久,还是如他预料的一样,谢灵韵没事就跑这边来。 劝不动谢渊也就懒得再劝,反正谢灵韵在这附近有他和慕朝云保证安全,而这里离陈郡也不远,族内的宗师更不会让谢灵韵遇到危险。 谢渊并没有特别掩藏自己的踪迹,僻静的山林小院,仍然吸引了许多的目光。 他并不以为意,只是每日修行以及劈柴。那些五八门的柴火,全都通过村长谢大志的渠道散了出去,据说还挺受大户的欢迎,换了好些铜钱。 每次赚取铜钱,谢渊转手就在村里换了山货和猎物,从来不留手,换来的东西就让慕朝云拿来炖了,比不得天材地宝,但也是纯正的山野味道,让谢渊怀念,也让慕朝云真正感受到了谢渊曾经对她讲述过的生活,仿佛走进了他的过往。 对这样的生活,慕朝云没有任何不满,谢渊劈柴来她就养草鸡鸭,一袭白衣也换了荆钗布裙,好像真的跟谢渊隐居山野,怡然自得。 山坡小居不近人烟,却全是人间烟火气息。 北山村的村长谢大志慢慢接受了这与他的村子若即若离的一户人家。 那张山有本事,除了性格孤僻也没其他毛病。 往来山坡和村里,谢大志无论是代卖柴还是送货,倒是赚了不少辛苦钱,还带动了好几户冬天没事做的村民。 只要能给村里赚钱,又不惹事,那就的确是祖籍北山的好人家。 谢大志推着个板车站在谢渊的门口,一张黑脸已经客气了许多: “张老弟,我来了。” 他往里面瞅了一眼,见到张老弟那个姓陈的媳妇又在摆弄草草。 张山孤僻,他这媳妇更孤僻,谢大志从来没听她说过一句话。 身段相貌也没什么值得说当的,和张山一样,总是让谢大志转身就忘。这么普通的女人,看起来和张山十分默契,应当是成婚许久了,却也没生出娃来。感觉有些配不上颇有本事的张山。 自己有个侄女,倒是到了说媒的年龄了…… 谢大志正在想着,就见谢渊熟练的从他的板车上取下山货,然后丢上几捆刨得干干净净、还刻着各种吉祥话的精柴,摆了摆手。 谢大志露出笑容: “好嘞……不过张老弟,前两天南边下了冰雨,去镇上的路有些滑,我可能过两天再去卖了来。” 谢渊再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谢大志正要走,忽然听到谢渊难得的说了话: “要是有人问我,你直接说我在哪就行,不碍事。” “什么?” 谢大志有些纳闷,却见谢渊又闷头去劈柴火去了,仿佛刚刚跟他说话的不是自己。 要不是听得清清楚楚,谢大志几乎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见状他只能说了句好,又瞟了眼在小院另一头喂鸡鸭的女人,感觉两口子是一样的怪,挠了挠头。 推着板车下坡,谢大志对山上的印象又有些模糊了,只是想着: “张老弟看上他媳妇哪一点了?我侄女儿那么年轻,皮肤虽然黑点儿但是健康,个条虽然矮胖但是能生养,长得虽然疵了点儿……应该比他媳妇好看? “而且大冬天的养养鸡,感觉人都不正常,败家!不过,那鸡鸭好像养活了?是开着的么?诶,上次就想好好看看,刚刚又忘了。” 冬天开?谢大志有些不信,打定主意下次再去确认一下。但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要去确认了。 推着板车咕噜噜的走着,他突然一顿,板车上的柴火滚落下来几捆,啪啪落在地上。 一只手按在了板车上,让谢大志动弹不得。 他一脸莫名的看着面前三个黑袍人,正皱着眉头,就看见其中一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大志忽然头脑空白,遍体生寒,浑身战栗起来。 这感觉,就好像……小时候跟人上山,第一次看见熊瞎子扑过来。 那熊瞎子在小小的他面前就是巨怪,一巴掌就能把他轻易撕碎。 “请问,谢渊住在这里吗?” 那黑袍人嗓音沙哑,问向谢大志。 谢大志迷迷糊糊,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他本来想摇头,莫名想起刚刚张老弟给他说的话,鬼使神差道: “你们说的是张老弟吗?他在那边山上。” 谢大志指了一下山坡。 三名黑袍人同时缓慢的抬头,幅度动作一模一样。 这一幕有些诡异,谢大志看了背后顿时冒冷汗,心里嘀咕这三人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中间那人回过头来,朝着谢大志点了点头: “多谢。” 他弯腰将柴火捡起,放在谢大志板车上,而后三人越过他,向山坡上走去。 谢大志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如梦初醒,下意识回头望去。 山坡上一片安宁,并没有什么冲突,也没有人声,和往日一样。 “是张老弟的朋友?已经被请进去了?” 谢大志挠挠头,总感觉和张山沾上的事情都有些奇怪。 他晃晃脑袋,看着板车上的柴火,突然发现被捡起来的那几捆上,那些字体已经被抠烂。 谢大志顿时皱眉: “这家伙,捡东西也不小心点,这下这几捆都毁了!算了,反正是张老弟的朋友,损失算他自己…… “诶,罢了罢了,还是我给他补上吧,也懒得去告状,不然还以为我搬弄是非想贪他几个子儿。” 他摇摇头,继续推着车走着。 只不过上好木柴上刻印的字怎么被手指直接抠烂的? 他潜意识的没有多想,只道别人手劲儿大。 小院门口。 铎——铎——铎—— 三名黑衣人已经站在这里,望向专心劈柴的谢渊。 三人没有催促,没有招呼,只是静静听着、看着。 半晌之后,为首的人点了点头: “谢渊,你的实力果然比预估的要强。若不是我们三人同来,或许还会给你机会逃掉也说不定。” 谢渊这才停下斧头,坐在木墩上,侧头看向三人: “从天外天来的?” 为首的黑袍人点点头,语气低沉: “我们是姬氏的长老,姬轩是我们仨的侄儿。”话音刚落,如有实质的气势便从他们身上汹涌而出,将周围的积雪都直接吹飞。 为首者身形未动,另外两个人一晃,忽然就出现在院里站定。 三名黑袍怪人顿成掎角之势,将谢渊围在中心。 庞然威压同时从三人身上散发而出,死死笼罩着谢渊。 如此威压,加上刚刚两人的身法,他们的实力昭然若揭,即使在宗师里也不是庸手。 联手压制之下,大多数宗师此时已然动弹不得。 他们盯视着谢渊,自身的气息越来越厚重,攻势已经在一个照面间就开始。 三人本就准备快刀斩乱麻,直接将谢渊拿下。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目光都是一凝。 “终于来了。” 谢渊仿佛什么都没察觉,若无其事的站起身。 他拍拍手,散去满手木渣: “远来是客。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北山村南边的天空。 一道迅若流光的身影正在极速向北掠去。 面容刚毅、身躯魁梧的谢秉在流光中露出身形,眉头紧皱。 他回忆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姬家的灭魂三老已经朝北山村赶去了。 “灭魂三老……” 谢秉神情有些凝重。 谢家和姬家已经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有过许多次的“交流”。 本来对这深藏天外天的魔道世家,谢氏也并不十分了解。 但在谢渊斩杀姬轩之后两家的多次冲突之中,谢氏掌握了姬家不少的情报。 首当其冲的便是这号称灭魂三老的姬家三位宗师长老。 这三人似是姬家在外界领导下属、进攻谢氏的首领,是姬家的刑罚长老,近期十分活跃,就为了报复谢渊、乃至捉走或者杀死谢渊。 在多次针对谢氏重地的行动中,都是由这三人领头,展现了极高的修为。他们每一人的实力都十分强劲,接近天之桥宗师。 这倒罢了,但更关键的,是他们三人是三胞胎兄弟,可以结成阵法,心有灵犀,发挥的实力极为可怕,媲美天地双桥的宗师。 谢秉便跟他们三人交过一次手,不但没能奈何他们,甚至还落于下风! 如今这实力恐怖的三人竟然直接冲着谢渊而去,若是被他们堵到,谢渊恐怕凶多吉少。 谢氏族内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然而虽有踌躇,其他几名实权长老都不置可否,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谢秉则一言不发,直接就朝着北山村赶去。 虽然谢渊身边还有慕朝云,但是对于慕朝云的实力,谢家人都并不清楚,只知道她的阵法和杂学修为很厉害。 然而这些东西面对突然而至的灭魂三老,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到底有没有用很难说得清楚。 希望能赶得上。 谢秉化作流光,极速往前遁去。 小院里。 谢渊的行动如常让三名姬家长老十分讶异。 他们都略微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但并没有任何忌惮。 他们仍然有自信,不要说三人,就是任一人面对谢渊也是上风,三人联手,已经是极大的尊重,谢渊绝无任何可能逃脱。 “看来你还是有几分功力的。” 为首的黑袍人广袖里忽然滑出一柄暗红色的斧头。 那斧头本色并不是如此,只是其上血光流转,不知饮过多少鲜血,才变成了遮掩不住的赤红。 “但没有用,今日不管你是死是活,我们都会带走你,以告慰我们那天资横溢、却惨死小人之手的侄儿。” 另外两名黑袍人同步拿出斧头,动作如出一辙,而斧头也一模一样。 但这斧头并不是什么制式斧头,虽然三把看起来没有差别,却分明是三把极佳的玄兵,锋锐和压迫隔着距离都让谢渊有所感受,威力绝俗。 三人同时举起斧头,手上带出幻影,而后三道血色的匹炼直接在斧头上亮起。 这血色斧芒只是刚刚凝练,谢渊就感受到了其中庞然之威,心中不由自主的一凛。 好大的威力,明明三人都和他境界差不多,但是这斧芒似乎已经跨越了天之桥。 “受死。” 斧头同时斩下,三道斧芒发出合为一声的凄厉呼啸,如同绝世厉鬼在咆哮。 三个方向的斧芒封锁了谢渊的所有退路,谢渊避无可避,只有硬接。 灭魂三老的眼睛中从不同的角度倒映着谢渊的身影,漫天红光将他包围,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下一秒他就会四分五裂。 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是掀不起什么浪。 三人有些惋惜,为了不夜长梦多,他们并没有留手,可是看起来这样连全尸都没法给谢渊留下,不能活捉他回去好生折磨谢罪了。 他们正在可惜时,突然,一股奇怪的感觉从他们周围生起。 三人明明已经站好位置,结成阵法,互通玄力,突破界限。 可是莫名的隔阂似乎隔开了他们,阵法的联系刹那间中断,他们的功力迅速回落到本身,而再也无法感应到兄弟之间的位置。 变故突然,灭魂三老下意识的先收力自保,劈出的斧芒没了后续,威力肉眼可见的降低。 这还没完,突然一下,谢渊周围如有层层无形的水波荡起。 斧芒碰到这水波之后,变得极为缓慢,就像艰难在淤泥中行走的人,好不容易才突破一层,却还有下一层。 片刻之后,斧芒终于突破完谢渊周围的莫名防护,威力已经是强弩之末,对他身上的淡金色光芒完全无可奈何,连涟漪都兴不起来。 “是阵法?” 为首者认了出来,眉头大皱。 谢渊这里怎么还有如此阵法? 看其手段,分明是阵道大家。可是,从未听说过谢渊会阵法? 慕朝云在谢氏也深居简出,在外更不扬名。 对姬家来说,慕朝云几乎是不存在的,完全没想到谢渊身边还有如此高人。 他们是知道谢渊背后曾有神秘的宗师帮助,但他现在自己都是宗师了,哪里知道这宗师在哪里、又是什么水平? 三名姬家宗师只是惊讶了一瞬,就收敛神色。 “不管了,阵法又如何?我们三个对一个,又有实力优势,他翻不了天!” 为首者低喝一声,再度举起了斧头。 而他的两名兄弟分列两个方向,和他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感受着血光瞬间又蒸腾而起,谢渊回头看了一眼木屋,露出笑意。 这三人此时彼此隔绝,发挥不出堪比高阶宗师的实力。 那对他来说,不足为惧。 在灭魂三老的眼中,谢渊似乎是嘴角勾了一下,然后就从原地消失。 而在谢渊的眼中,世界又变得缓慢。 他手中普普通通的伐木斧变细变长,慢慢化作一把寒光凛冽、金辉内蕴的宝剑。 谢渊提着剑,只是迈了一步,就走到院内的一名黑袍人身前。 他感觉得出来,这三人的实力也有参差,而眼前之人相对最弱。 望着敌人眼中后知后觉的震惊和惊惶,谢渊露齿一笑,长剑金光爆发,在敌人的斧头如同龟爬般挡下来之前,洞穿了他的胸口。 轰! 时间恢复了正常,谢渊身后留下了一连串的残影,标识着他的路径。 而在这条残影之路的尽头,谢渊手持闪烁着金光的长剑,剑上爆发出无匹的威力,将黑袍人的心口刺穿了一个大洞。 灭魂三老,已去其一。 离北山村已经不远的天空上,谢秉忽然止住了身形。 他遥遥望着那山坡上的小院,微微张嘴,露出惊愕的神情。 刚刚的一幕,尽数入了他的眼睛。 怎么回事? 让自己都觉得难缠的灭魂三老,竟然一个照面间被谢渊杀死一人? 谢秉掩饰不住震惊之情,满脑袋的疑惑不解。 难道谢渊的实力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了自己?他打通了天之桥? 而小院中,另外两名姬家宗师看着已经没了生机的兄弟尸体,愣了一瞬,忽然感觉胸口似乎感受到了同样的剧痛。 一母同胞的三胞胎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一齐练武,一齐成为三名强大的宗师。他们彼此之间有奇妙的灵犀感应,正因如此才可以用阵法发挥出远超境界的实力。 也正因如此,他们能够感受到兄弟的痛楚,以及他生命的流逝。 剩下的两人顿时露出悲痛欲绝的神色,悲痛中又有一丝茫然和震惊。 事出突然,他们没想明白谢渊是怎么一击就斩杀了自家兄弟的。 但心里的感应让他们瞬间就认识到了这是现实,既痛不欲生,又怒火冲天: “谢渊!!!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两人一齐朝着谢渊冲来,手中血斧高举,煞气冲天,毫无保留的气势如同魔神。 谢渊长剑一振,夷然不惧,直接朝着领头的那人杀去。 黑袍人见他主动迎上,双眼赤红: “谢渊!我今天定要将你活捉,削去四肢,做成人彘,泡在我的坛子里日夜观赏!” 他一斧劈去,却见谢渊灵动非常,长剑避开自己锋芒,凭借神鬼莫测的身法绕着自己游斗,完全不和自己接招。 赤练金光,斧影剑芒,两人眨眼间就是几十招攻防,却没有一击打在实处的硬碰硬,全都是如同起舞一般的试探和比划。 见谢渊不接招,为首之人报仇心切,心生不耐,暴喝道: “老二,你在干什么?还不快一起上!”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声惨叫: “啊——” 为首之人顿时心中一沉,如坠冰窖。 片刻之前,谢渊看似迎向首领,实则只是一道幻象过去,利用他滔天怒火,织造的幻象一时瞒过他。 谢渊自己则转向灭魂三老的老二,宝剑一伸就成了“蛟魂”,只不过是泛着极淡金光的蛟魂。 “喝!” 谢渊长枪一抖,便是人间太平起手。 长枪上金光大作,金色枪芒增幅威力,而金光之上还缠绕着红莲业火。 金赤光芒炽烈无比,一瞬间就爆发出漫天枪影,笼罩了敌人。 黑袍人看这威势,浑身汗毛一竖,分毫不敢留手。 他手一抖,不大的血斧上出现了巨大的虚影,如同巨人的板斧,拦向金赤双色缠绕的枪芒。 然而谢渊见状,枪法立马一变,九幽荡魔一出,枪法的变化立即繁复起来。 黑袍人眼睛一,只是几招就跟不上节奏,手上的虚影巨斧露出一个破绽,被谢渊一眼识破。 他长枪再转,突刺而出! 道无情的简练绝杀一招霎时划破血斧虚影,让血光都为之一暗,而周围隐起龙吟。 黑袍人只感觉胸口一凉,再是一热,暖意从胸口开始蔓延,迅速燃遍全身。 他目中现出绝望,同样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败了。 对手的枪法已臻化境,他竟完全不是对手。明明境界相当,他的枪法却总是能找到自己的弱点,用出最克制自己的方式。就仿佛,他有一双能看穿自己弱点的眼睛。 不愧是焚天灭道枪…… 灭魂三老的老二既慨叹,又悲凉。他知道大势已去,双眼血红,忽而气息紊乱。 “啊——” 嘭! 他大叫一声,忽然身躯膨胀,炸了开来! 恐怖的气劲就在谢渊面前爆发,他感觉自己直接面对着足以毁灭城池的天灾! 谢渊身周淡金光芒立即亮起,同时大金河功作为后援,源源不绝的支撑着金光。 淡金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而后是一圈圈涟漪,最后慢慢稳定。 小院中光芒一闪,半空中出现了一层隐约的透明光罩,拦下了宗师自爆的威力,没有波及远处的北山村。 谢渊面色有些凝重。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宗师自爆,而且是实力不俗的宗师。 这魔教…… 如此威力,若不是自己内功外功都浑厚非常,又以防御见长,恐怕至少是个重伤。 第二个已经死了。 最后一名黑袍人呆呆愣愣,看着尸骨无存的二弟,身形猛地一晃。 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被迷惑刹那,实力不比自己差多少的二弟竟然就落得自爆的下场。 可是看样子,对手竟然没有受什么伤。 “噗——” 感受着周身的剧痛,而更重要的是心中的痛楚,黑袍人吐出一口鲜血。 他眼神一片血红,如同厉鬼,尖声道: “谢渊!你该死!我要杀了你!我也要杀了你所有亲人!” 他手一举,忽然一道血色的光芒往山坡下落去。 这是什么? 谢渊眉头顿时一挑,望着那道血光。 黑袍人神色癫狂,狂笑道: “谢渊!我本是随手布置,没想到真能用到这手段……你等着,等我吸干这村里人的精血,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感受着那点血光落到村中心,和自己留在那的东西起了共鸣,顿时用手一捏! 预料之中的动静并没有传来,他癫狂的神色露出一刹那的疑惑,放下手看了看。 而后他咬牙,再度高高举起手,用力一捏! 还是没有反应。 “没用的。” 谢渊一脸平静的摇了摇头。 黑袍人顿时神色变化,咬牙道: “又是阵法?” 谢渊没有回答他。 但实际上,在这里布置了许久,这北山村周围已经完全是慕朝云的领域。 选择这里以逸待劳,料定敌人会来,谢渊两人自然不会牵连无辜。 三人从踏足这里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只是看是谢渊还是慕朝云动手而已。 谢渊手中的长枪已经一阵变化,又化作了斧头。 看着谢渊缓缓将斧头放低,黑袍人面色变化,阴沉道: “你竟然真会这一招…… “我以为你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你。 “但其他的功法就罢了,你竟敢在我面前使这斧。你这是自找死路!” 黑袍人斧头一放,同样以低位倒持,欲反撩向上,斩裂天穹。 然而谢渊先他一步,姿势也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一竖一横,交叉的斧芒陡然爆发。 破千军! 黑衣人刚刚凝聚出一道血光,瞳孔顿时一缩。 这斧芒,怎么和他的不一样!? 幽黑如狱中带着无匹金光的十字斩劈向了黑袍人,照亮了相比之下单薄无力的血色斧芒,以及他苍白的脸色。 “不!” 轰隆隆—— 北山村里好多村民争先恐后的从屋里跑出,露出惊慌神色。 “地动了?地动了!” “地龙翻身!” “别慌,别慌!” 谢大志冷静的指挥着村民到空地站好,地动又突然停歇。 他等了片刻,感觉没有动静,不由松了口气。 “没事了,应该只是头小地龙。” 谢大志招呼着众人回去,然后看了一眼山坡。 地动都不出来吗? 看来张老弟和他的朋友们都很冷静啊。 山坡上依然安静,村民们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没察觉震动的源头便是那里。 天上,谢秉静静的俯视着山坡,看着谢渊若无其事的开始翻翻捡捡,刚毅沉稳的脸上露出复杂之色。 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一言不发,转身离开。(本章完) 第346章 双凤会 一场大战之后,山坡小院的积雪和柴垛全部被吹散,露出沾染着血迹的黄色土地。 然而院门、栅栏、木屋全部都完好无缺,在这引起地动的宗师之战中得以幸存。 不是这些建筑的材料如何特别,这都是谢渊就地取材的普通木头。 只不过,小院中被慕朝云布置了不知多少重阵法,别说是地之桥的宗师,就是打通天之桥的宗师来,也不是轻易就能用余波打破的。 故而姬家这灭魂三老,再是声威赫赫,直接闯入这里也是有来无回——甚至慕朝云并没动手。 谢渊将三人领下,只要他们没能真个发挥高一境的实力,他很愿意拿他们做磨刀石,试试自己如今的战力究竟几何。 枪剑斧各对一人,谢渊用出了自己现在的所有绝学,而效果也甚是让他满意—— 对上这些已经在天之桥宗师下属于第一档的对手,谢渊直如摧枯拉朽。 当然,平心而论,若不是慕朝云的阵法先压制了对面的兄弟齐心,谢渊面对这让谢氏也十分头疼的三人,面对三位一体能发挥出超绝实力的灭魂三老,还是只有暂避锋铓的份。 但只要对手没有高出自己大境界,谢渊难觅敌手。 哪怕敌人是来自传承久远、天下第一的灶教。 通过实战检验了自己如今的进步,谢渊微微点头,一身轻松的翻检起三名姬家长老留下的东西。 身为如此实力的宗师,他们不论在姬家还是在灶教,一定都是地位不俗之辈,身上总归有些好东西。 最完整的当属第一个死的三兄弟中的老三,在谢渊的浮光掠影剑之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毙命,尸身最是完整。 而老二则最是惨烈,自爆身亡,尸骨无存,连带身上的东西都没留下。 为首之人则相对好些,和谢渊的破千军硬碰硬,虽然仍然被斩得七零八落,好歹还有个囫囵。 谢渊打扫完战场,将收获清点一番。 姬家长老随身修炼、恢复、疗伤及保命的丹药若干,皆是顶尖货色; 级别不低的血斧玄兵两把,一完整一缺损,老二的那把直接被炸得报废,没有价值; 至于其他的一些防身、辅助法宝,随着身死道消,也都报废损毁。 若是有什么护身法宝人死了还没报废的,那也更是无用。 谢渊看着面前堆成一堆、灵力都凝聚成白雾飘荡的瓶瓶罐罐,以及两把斧头,满意的点点头。 “古老传承就是大方,两份大礼我便笑纳了。” 宗师们出门执行任务,离了族地、秘地等适合修炼的地方,都会带些灵力丹药维持日常修行。 姬家掌管刑罚的长老身家十分丰厚,用的东西自然没有差劲的。 再加上其他的伤药等,谢渊这次收获的价值堪称巨大。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老二太浪费了,不然得是三份收获。 谢渊看了一眼院中的凹坑,连慕朝云的阵法都被炸破了一角,不由有些叹息,暗骂这些大家族的人就是败家。 天下最有势力的几人之一摇身一变,他如今又成了白身,可以再狠狠的骂肉食者鄙了。 若是谢渊还当着谢氏家主,自然不会太在意这些。 但是如今自力更生了,正愁日后修行的资源。 好在姬家就又来送礼,这些东西当够他用好一阵。 不过这些东西慕朝云是用不着的,她的修为远远超过这两人的境界。 她如果要修行的话,还得要更好的东西。双桥皆通的散修宗师,这天下都没有几个,那种资源也不好获得。 这两把斧头值当些价值,或可找机会换点天材地宝,能供慕姑娘修行的。 谢渊对着一堆战利品默默盘算,又过起日子来。 他算着等体内灵液消化完了,这些东西又能用多久,又算怎么去把这两斧头处理掉。 这种高品质的玄兵,最好的去处自然是兴隆堂下辖的高级商会…… 但他现在不想和世家故人再多牵连,或许得去其他地方看看。 慕朝云安安静静的从屋里走出来,看着谢渊在那扳着指头。 她稍微望了眼天边,如同平湖般的双眸里映出了一道淡淡的流光尾焰。 “有谢家的人来过了,应该是谢秉。” 如同山涧寒泉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谢渊身形一顿,微叹道: “家族里的人还是有念旧情的。不过,是我和他们没缘分了。” 谢秉会来支援他并不让人意外。 这位刚正的龙武院首座与人相处只看本事和品行,就如同他招学生一样。 除了最开始谢秉质疑谢渊的能力,后来等谢渊展现了两次天资和禀赋之后,谢秉对他便其实是支持的态度,对他作为族长的工作也相当配合。 便是谢渊要离开时,谢秉也是察觉不对、想要挽留的,甚至还甘愿让出龙武院这样的实权位置。 不过谢渊以及慕朝云的实力,显然都出乎他的意料。 慕朝云只是坐镇中央,稍微破解了灭魂三老的联手之势,剩下的谢渊便全部解决。 谢秉目睹一切,更深切的理解了为何谢伏会如此大发雷霆,甚至为了谢渊三十年来第一次离开武库。 谢渊的天赋,的确是能让哪怕陈郡谢氏这样的千年世家也受益的。 他就是现在的实力,也已经不容小觑,当得一代宗师之称。 而他还只是二十出头。 如果再过十年二十年,或者,哪怕再过五年,谢渊又会是什么样的境界了? 这一刻,本来还有些不理解的谢秉,完全明白了谢伏的做法。 大概只有天天在武库八层指导谢渊的伏长老,才是所有人中最了解谢渊天赋的。 此时,便是谢秉自己,也想不惜一切的挽留谢渊。 但他并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回头。 族里现在的形势一片混乱,谢渊就算回来,也是轻易拿不回族长之位的。 谢秉已经用了自己能给出的最大诚意挽留,但谢渊用他的行动做出了回答。 这两年来从一个稚嫩的少年坐上位置,面对内外挑战,肩挑千年世家,纵然磅礴压力如山,他也咬牙坚持了下来,逐渐让局势平稳。 然而就在局势明朗、未来可期之际,族里的野心家将他的身份揭露,赶下家主之位,这两年的心血和付出瞬间就付之东流,好似一个笑话。 任谁来心里都有气,谢秉心里十分清楚。 除非是众人再诚心实意的将他请回去当家主——还得看他心情。而其他的那些龙武院首座、药房的优待等等,对旁人或许是让人无法抵御的好处,对他来说却捂不热已经冷却的心。 还是谢奕更有魄力、有远见,怪不得当年族内族外,没人是他对手。 可惜,其他人不是谢奕。 谢秉的背影多少有些无奈,家族的大势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内部纷争已起,说什么都晚了。 麻烦,或许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小院里,慕朝云和谢渊将灭魂三老的残骸烧了,将一切打扫干净。 白雪簌簌而落,小院很快又恢复了静谧的模样,浑然不像才发生过一场宗师级别的大战。 “三位实力宗师陨落,即使对姬家来说也是沉重的损失。” 谢渊在屋檐下搬了一张木桌两个板凳,和慕朝云泡了些刚刚缴获的灵茶,悠然品鉴。 天外天的茶是别有一番风味。 那老三出来出任务还带灵茶,凶名赫赫的刑罚长老倒也有风雅一面。 不好好用功,怪不得最弱也死的最早。 慕朝云倒不知道谢渊大战后的闲暇能想那么杂,只是点头道: “姬家高手辈出,实力极强,但人口终究比不得谢氏、崔氏等这些扎根世俗的大世家。他们的宗师虽然厉害,肯定不会如谢家一般超过二十名。甚至只有不到十五、乃至十名左右?” 慕朝云在天外天待了一段时间,对里面的势力有些了解。 她默算片刻,点头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数目。一下死了三名刑罚长老,再加上之前的姬轩,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巨变了。” 谢渊沉吟一下,问道: “灭魂三老不算弱的,就算姬家还有不少宗师,能拿出来比他们强的恐怕也不多。估计也就是那几位通双桥的宗师了。 “遭受如此大的损失,他们肯定肉痛愤恨。但天外天还有灶教可不是他们一家的,从圣山夺火的仪式上看,他们的竞争只会更血腥、更直接。北堂家和雷家,还有灶教其他的势力,这时肯定是虎视眈眈。 “你说他们是先稳定局势呢,还是不惜一切来报复我们?” 这个问题十分关键,毕竟姬家若还要报复,强者一定会是更高一个境界的。 虽然慕朝云的实力敌人、乃至谢渊也不是十分清楚,这是一个优势。但若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碰到姬家的高阶宗师偷袭,恐怕还是会有危险。 谢渊看慕朝云微微合眼,似在沉思,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 “等一下!不用卜算,我只是随便问问。嗯,我已经有办法了。” 慕朝云睁开眼,见他着急懊悔的模样,微笑道: “那么着急干嘛?我又没有动用天机术,我听你的话的。” 她理了理发丝,慢条斯理的说: “姬家的那几个高手实力不弱,我要是能掐指一算就算出他们的行动,那一身天机术应该就到了上通天道的地步了吧。真要对姬家卜算,非得设坛作法、好生准备才是。” “不必了不必了。” 谢渊连连摆手。 这么大的动静,对慕朝云的负担又是多大?谢渊绝不想让她承担风险。 慕朝云看着谢渊关心的模样,心中柔软,轻声道: “好,我不动就是。你刚刚说你有想法了,是什么打算?” 谢渊点头: “我想的是,我们就再在这等一段时间,等他们来。 “这里已经是咱们的主场,姬家的高手真来了,你也能应付得了。若再留下一名高阶宗师,必定动摇姬家的根本,他们就绝抽不出手来管我们了。这样短时间内,姬家的隐患算是解决,等我实力再提升上来,就更不惧他们。 “而若是一段时间内他们没来,说明他们已经谨慎非常,那我们直接远走高飞,游历天下去,不管他们,也让他们再也找不着。 “不管是哪种结果,我既不在陈郡,他们实力又受损,想来不会再和谢家硬碰。我能做的事情,也就做的差不多了。” 从此谢氏除非遭逢大难,非得谢渊再来,其他的事情谢渊不再掺和。 慕朝云听完之后点点头: “合情合理,就按你说的办吧。” 两人暂且这样定下,继续着安静的山居生活。 和灭魂三老的战斗虽然并没费太久,也没让谢渊受伤,但是并不代表就十分轻易。 谢渊出的手段,已经是他的全部绝学,是他最高实力的展现,这才有这样的效果。 毕竟姬家的长老,哪怕没有用阵法联手,单一个也是极强极强,不是寻常势力的宗师可比。 短暂的交手全是爆发,如此极限的战斗让谢渊自然有所收获。 他除了惯例的总结复盘之外,全力以赴和敌人的压迫,都让灵液迅速再消化一部分,境界水涨船高,提升极为迅速。 仅剩的灵液已经不多,天空园的庞大收获终于见底。 谢渊便一边在院中静修,一边享受着和慕朝云的山居生活。 他砍树劈柴,赚些铜板,而慕朝云莳弄草,养鸡养鸭,仿佛山村里最普通的男女。 每日大多数时候都如真正的樵夫一般劈柴,谢渊渐渐抛开其他的身份,用心感受着老本行,果然有些说不清的领悟。 收获则是日前的黑天书又一次迎来面板上的进度突破,除了焚天灭道枪、天隐术、天幻术都有不小的境界提升之外,劈柴的进度反而是进步最大。 【劈柴:(93482/100000)】 暴涨的进度让谢渊有些热切,十分期待着下一次的突破。 而天幻术同天隐术一样达到大成的境界。两门秘术用起来让人眼缭乱、不辨真假、宗师难破,向来是谢渊最佳的辅助手段,很多时候足以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而大成境界的两门秘术配合,以谢渊现在的境界、灵识,谢渊甚至有把握短时间内对高阶宗师造成干扰。 焚天灭道枪的每一式都有不小的提升。 人间太平、万人敌和九幽荡魔境界高些,跨度不大,但都是小成,并且人间太平已经接近大成!北海斩圣、雾源驱妖、道无情、欲往青冥的境界有些参差不齐,与谢渊的各自领悟有关,但最低的欲往青冥也是熟练层次,其他的都是精通。 再加上直接领悟最高的红莲心法,往高了说,谢渊的焚天灭道枪接近大成,而再是谦虚,他也可以称一句精通此枪。 敢说精通焚天灭道枪的,整个谢氏如今,或许只有谢伏、谢秉,以及沉睡的谢奕。便是谢志谢闻等,怕是也不敢如此说。 若是让谢伏知道谢渊都已经到了这个境界,或许他真会离开族地来将谢渊带回去了。 谢渊于积雪中舞枪,带起片片雪浪,如同天上的云朵落在小院。 慕朝云静静坐在廊下欣赏,感觉谢渊舞枪,颇为养眼。虽然她不是因为谢渊的容止和他结缘,但是还是忍不住暗暗评价一句好看爱看。 谢渊一整套焚天灭道枪舞毕,最后一招红莲微燃,长枪上金光燃着赤炎,如同炫目的神龙,将院中的积雪一扫而空。 没有高温蒸腾,不见融雪积水,所有雪粒都在红莲业火之下直接被摧毁,化作气流回归天地。 真是好枪法。 谢渊虽然离开了谢氏,可没有封枪的说法。也是他实在是喜欢这套枪法。 毕竟大金河功他都有使用权,谢氏学的武,倒不必一并切割了。 故而他带走的除了薄衫几件,一柄玄兵,还有一身功法。 而这柄升级过的百变玄兵,材料也大多是他自己的。 融合从姬轩那里获得的战利品,这杆百变玄兵已经有了那古朴斧头的部分威力,不管是什么形态都有那犀利的金光,让谢渊出手的威力大增。 和灭魂三老、特别是其中修为还略胜谢渊的大哥硬碰硬,谢渊却不只没落下风,甚至占据优势,这杆哪怕除却变化之能也有上品玄兵威力的兵器便有功劳。 正月已经过了,山村已经不再下雪。只等春日一来,山雪融去,化作小溪,便能滋养北山万物。 谢渊在静修中实力继续飞速成长,看在慕朝云眼里,既替他高兴,也连连慨叹。 当初那个小镖师,甚至更早些,那个小樵夫,已经是如今的模样了。 虽然还是在当樵夫,但完全是另一个人。 这段时日,他们山居生活依然清净。 没有等来姬家的高手,甚至连谢灵韵都没来。 谢渊有些后知后觉,还是谢灵韵派了个信使送信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丫头这几天没来啊。 信中说道,因为最近形势有些乱,特别是外面,她娘便不让她到处乱跑。谢灵韵还懵懵懂懂,不知道外面乱在哪里。 崔萍君怕她担心,没有告诉她谢渊被袭击的细节,反正已经解决。 谢渊也不想谢灵韵乱跑,就回信安慰她没什么大事,让她老实待着,过段时间平稳了再说。 虽然看谢家争家主的这个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平稳就是了。 “看样子姬家的处境说不定和谢氏现在差不离,应该是不敢派人来报复。” 谢渊思忖着。 魔道世家也是世家,谢渊作为大世家曾经的家主,很明白这些领头的心里所想。 这么久不再来,他们多半是再担不起损失了。 如果再来的宗师特别是高阶宗师,哪怕万一万一损失了,对姬家现在的处境一定是个致命打击。 这个万一,作为为家族考虑的决策者,是不愿意担的,特别是仅仅为报仇这种只能出气,冒风险而无明显利益的事情。 快意恩仇、挽回家族脸面,仅仅在一个势力强势之时才能进行。若是处境不妙,就只得权衡利弊。 如金陵姚氏,如谢家,如天外天的姬家。 谢渊和慕朝云商量过,觉得再等数日,若是没有客人上门,便不再等了。 当然,或许概率不大,但是他们还是会防范姬家的高手在外面埋伏,等着两人离开。 只不过,谢渊和慕朝云都是天隐术大成,慕朝云还是天机术的宗师。他们真要走,世上没几人能找得出来。若不是为了帮谢氏、帮自己解决一下姬家的麻烦,他们早就该走了。 又在山坡小院住了几日。 谢渊和慕朝云在这度过了一段静谧的日子——灭魂三老死得太干脆,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风波; 两人甚至已经对这里有些留恋,有些像在镖局的日子一般。 不过反正继续陪伴彼此身边,那就算要离开,也是新的旅程和新的回忆,他们便也无太多的不舍。 但是两人还没走,就真的等到了客人。 让两人完全没想到的客人。 小院外。 一袭鹅黄衣裙,披着雪狐披肩,女子明丽大气中又透着几分俏皮可爱。 她俏立浅浅积雪之中,手上举着一把油纸伞,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包裹。 不等她敲响院门,谢渊和慕朝云都感知到了突然起来的客人,从房中走出。 鹅黄衣裙的女子望了一眼,见两人分别从来两间屋子里走出来,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大而灵动的双眸中,黑眼珠滴溜溜一转,随后眉眼微弯: “诶呀,小女子路过此处,有些累了,能不能歇个脚?” 她浅浅笑着,纵然周围仍是积雪,却有了春日明媚。 谢渊看着那伞下如同天仙般的绝美女子,顿时瞪大眼睛,失声道: “琴小姐,你怎么来了?” 他第一反应是惊喜,快走两步,然后突然顿住。 他能感觉得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正默默的盯着自己。不好…… 迎着虽然浅笑着望着自己、眼神却根本没在自己身上的司徒琴,谢渊扯出一个笑容,轻咳一声,慢慢走过去打开院门: “琴小姐,请进吧。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再问了一遍,尽量控制着语气。 “怎么,不欢迎啊?” 司徒琴终于回望向他,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糟糕…… 谢渊感受着司徒琴锐利如剑的目光,惊喜已经少了一半,只剩下了惊吓。 腹背受敌的他顿时额头见汗,连道: “欢迎,我怎么可能不欢迎?进来吧……” 他领着司徒琴进了小院,转身望着静立院中的慕朝云,咳嗽一声,低声介绍: “琴小姐,这位是慕朝云慕姑娘。 “慕姑娘,这位是司徒琴,琴小姐。” “我知道。” 司徒琴微微笑道: “慕姐姐嘛,我早已耳闻。神交已久,如今终于见到。” 她打量着慕朝云,眼神深处也流露出一丝惊艳,而后赞道: “皎皎如月上仙,清灵似水中神。慕姐姐的美貌,真是妹妹生平仅见。而且实力……” 司徒琴流露出一丝凝重,点头道: “深不可测,让人敬佩。” 她感觉不出慕朝云的具体实力,但这只能说明她远远在自己之上。 而司徒琴自身的天赋和实力,自然不必说。 谢渊如今,也就和她差相仿佛。 谢渊有奇遇,而独守云州府、时常寂寥的司徒琴有努力,还没让谢渊反超。 若不是进步如此大,李泰和红姨不会让她来虞州的。 结果慕朝云显然还在她之上,虽然年纪比她大些,但也仍然年轻得紧,足以让她正视。 谢渊见司徒琴赞得真心实意,大大方方,感觉心头微松。 她们应该能好好相处吧…… 慕朝云则点点头: “琴妹妹过奖了,我见过你。” “啊?” 司徒琴愣了一下,纳闷道: “我怎么不记得?” 慕朝云没有回答,只是道: “天资人才俱是当世第一流,你比你母亲也丝毫不差。再过几年,或许令堂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称号,就要落在你头上了。” 司徒琴又是一愣: “你也见过我娘?” 谢渊低声道: “慕姑娘去过天外天……” 嗯,两女的见面虽然突如其来,但是一来就商业互夸,看起来相处得不错。 司徒琴有些意外,没想到慕朝云还能去天外天而全身而退。 那她和灶教又是什么关系? 司徒琴有些不解,等着谢渊将她请到平常自己的座位上,和慕朝云隔桌而坐,他则亲手给两女泡上灵茶。 司徒琴看看这挨得挺近的位置,感觉慕朝云身上的香气都能闻到,不由抿嘴道: “看来你们很爱喝茶。” 谢渊正在注茶汤的手一顿,堂堂宗师差点把茶荡出去。 他还没说话,就听慕朝云慢慢道: “我们不只爱喝茶——” 司徒琴顿时僵硬起来,拳头都不由自主的捏起。 “我以前还教他练武的。” 慕朝云慢悠悠的补充道。 练武?那还好…… 司徒琴一听,这才稍微放松。 但她随即又有些不满。 女师男徒,练什么武? 谢渊实力已经够高了,不会现在还教练武吧?孤男寡女,山居小院,练武可不好…… 司徒琴看着埋头弄茶的谢渊,语重心长道: “谢镖头,你修为到宗师了,该有自己的见解了,何必老是麻烦慕姐姐?” “啊?” 谢渊本来低着头竖着耳,不敢多说,突然见司徒琴问自己,愣了一下,道: “我也没……” 他明明练枪练剑,已没有让慕朝云贴身指导,也不再需要。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无妨。” 慕朝云微笑道: “我也喜欢教他。” 司徒琴瞬间微微噘嘴: “女师男徒,于礼不合。” “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谢渊求武之心相当坚定的。倒是琴妹妹,你从云州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不只是于礼不合吧?来这里打扰人的清修隐居,所为何般?” 慕朝云淡淡道。 司徒琴柳眉倒竖,直接道: “我要是不来,谁知道你要做些什么!” 谢氏的变故,谢渊是跟她通过信的。 但山坡小院的位置,只能是谢灵韵告诉的。 这个臭丫头,自己来不到,就叫外援? 谢渊听得分明,暗骂道。 慕朝云却是看着她,唇角微翘: “那你来得有些晚了,琴妹妹。” 她意有所指,更是在妹妹两个字上咬得极重。 司徒琴顿时脸色一白,连连在两人脸上来回逡巡,确认着什么。 谢渊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而本来淡定的慕朝云也有些不自在。 司徒琴看了一会儿,大松一口气,拍着胸脯: “倒也不晚。 “慕姐姐,来得晚有来得晚的好处,生得早亦有生得早的不便。” 司徒琴反应不慢,同样在姐姐二字上下了重音。 红姨教过她,她的年龄对慕朝云来说可是一个大优势…… 司徒琴曾经在谢渊这打探过慕朝云的年龄,粗略算起,今年大概都是而立了。 虽然对于练武之人,特别是宗师境界来说,而立之年还是闯荡的年纪,女宗师的状态更是可以一直定格在十八妙龄。 但是三十就是三十了,和二十九完全不一样,和二十二的司徒琴更是不同。 在大离朝的有些地方,三十已经可以当奶奶了,不算多稀罕。 司徒琴微微仰头,目光中大有深意,将这些意思全部通过灵动的双目表达出去。 她相信同为女子,慕朝云可以接受得到。 慕朝云果然脸皮一僵,十分罕见的黑了脸。 这的确是她的一个痛点,特别是她本来就比不得走常规武道的宗师…… 原本有大姐风范的她气息一乱,吁了一口气,淡淡道: “既然你现在叫姐姐,以后成了家别忘了也这样叫。我生得早,恰好也来得早,你记住了。” 司徒琴呆住了,谢渊同样如此。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司徒琴一脸呆滞,嘴张了半天,才道: “什么成了家没成家的,谁要叫你姐姐?不是,我怎么就说要成家的话了……” 司徒琴被慕朝云弄得有些语无伦次,怎么接都不是。 慕朝云有些过于直接了,别说司徒琴,谢渊都有些接受不了。 虽然听着挺带感的,但是站在两人中间的他也十分紧张,生怕下一刻火就烧到自己身上。 慕朝云却是毫不留情的打断道: “那你来这是干嘛的?你不是因为喜欢谢渊才来?” 司徒琴嘶了一声,悄然看了谢渊一眼,脸颊有些粉红。 但她旋即抬着头,干脆道: “是喜欢,但是成家这事……” “那你不想和他成亲?” 慕朝云淡淡道: “你不想,有的是人想。” 谢渊张着眼睛看着慕朝云,觉得今日的慕朝云是真的大胆。 虽然两人这段时间的相处称得上举案齐眉,真如住在山村里的夫妇。但毕竟还没到最后一步,也一直没说成亲的事。 司徒琴俏脸绯红,嗫嚅一下,咬牙道: “想也还是想的。但是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说到……比如你!慕姑娘,谁要叫你姐姐了?” “你刚刚可是自己叫的。” 慕朝云微微一笑,身姿往后一靠,拿起茶杯: “既然你想就好办了。在谢家的时候,我都被那些长辈内定成谢渊的媳妇。就算现在没在谢家了,我也和他结庐而居,举案齐眉。你不叫我姐姐,叫我什么?你还得给我敬茶、等我点头呢。 “客气点儿,琴妹妹。” 司徒琴瞪大眼睛,气得眉头倒竖: “什么?敬茶?谁要给你敬茶?我不敬!你会让我给她敬茶吗?” 她唰得转过脑袋,最后一句对着谢渊去说。 慕朝云也将目光望了过来,捧着茶杯,眼神若有奇异。 谢渊顿时背心一紧,浑身僵硬。 两女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只要稍有回答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敬……” 他看着司徒琴顿时犀利如剑的目光,又挪开看着慕朝云: “还是不敬呢?” 慕朝云望着他,眼露好笑,然后瞅着司徒琴: “琴妹妹,敬茶嘛,也可以再商量。不过都商量到敬茶了,看来你还是很想与谢渊成亲的咯?” 司徒琴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没法回答。 谢渊就在旁边,她说不想也不是,但是说想又有些怪。 这个女人俨然以大妇自居,自己还上赶着,是不是中了圈套? 她嘀咕道: “只是商量下万一,如果敬茶什么的……” 慕朝云微微一笑: “那就不敬茶不叫姐姐了,你是不是愿意嫁给他?” 司徒琴闻言,脸皮有些燥热: “诶,你说话怎么这么直的?” “看来还是想。” 慕朝云吹了吹茶,啜了一口: “既然你我都是中意谢渊,都想为他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以后我就叫你琴妹妹了。” 司徒琴感觉一股姐姐的气势扑面而来,自己好像完全被她引导入了她的话语圈套之中,然而却不知怎么脱身,不由有些沉重。 难道真如红姨之前说的那样,自己不是此道中人? 她微微噘嘴,有些不满。 司徒琴小声嘀咕道: “再说再说。做小叫姐姐什么的,我还得再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我叫你妹妹,没让你叫姐姐。” 慕朝云放下茶杯: “我也不一定要嫁他呀。” “什么?” 司徒琴一脸纳闷,没想明白这又是哪一出。 谢渊也有些莫名其妙,心里有些紧张: “慕姑娘,你不嫁我……这个,嫁谁?” 他眉头一皱,补充一句: “我不会同意的。” 司徒琴眼睛斜了过去。 感受到她的目光,谢渊轻咳一声: “你也一样。” 虽然感觉有些敷衍与不好听,但是司徒琴没有这时和谢渊多说,而是看着慕朝云等她解释。 慕朝云轻轻一笑,看着谢渊,柔声道: “放心吧,如果我不嫁给你,更不可能与其他人成亲。我们呀,是此世注定的缘分。” 她张了张嘴,不过没有继续多说,而是伸手向司徒琴: “琴妹妹,既然咱们都想为谢渊好,以后当和谐共处才是。” 司徒琴看了看慕朝云,眼神中闪过一缕疑惑之色。 虽然今天被慕朝云绕进去了,说了些大胆的话,但是最后却又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就像是在等自己答应什么一样。 她的确有姐姐的感觉,或许也还挺好相处的。不过……后面可以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司徒琴七窍玲珑,心念转动间,伸出手和慕朝云轻轻一握,感觉到了那冰凉的手里的力道。 谢渊看着这历史性的一握手,感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几度起伏,他以为两女都要斗起来了。虽然女人打架十分让人想看,但当斗争的双方是自己的意中人时,那就是火烧眉毛。 “太好了,既然琴小姐也来了,咱们……先吃饭吧。” 谢渊挠了挠头,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司徒琴。 好在山珍野味虽然不说多珍稀,但自有一番风味。 司徒琴见谢渊和慕朝云一齐动手,顿时自告奋勇的洗菜擦碗,非要参与其中。 有了劳动的付出,这一餐纵然平淡些,司徒琴吃得也挺开心。 饭后司徒琴又解开古琴,弹奏一曲。 虽然主要是想给谢渊听,但乐音从不吝啬,赢得慕朝云的掌声。 小院住进新人,谢渊本来说再搭一间屋子,结果司徒琴竟然主动说要和慕朝云住一间,而慕朝云也没有回绝。 谢渊看着两女走进一间屋子,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睡好,但他自己是从各个角度想都睡不好了。 同样睡不好的还有陈郡谢氏族地的小丫头。 谢灵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那个女人也该到了吧?以毒攻毒,两人在一起打架最好!嗯,就是有些对不起那家伙……算了,他自己招惹的人,自找的! “她们若是争起来,谁会赢呢?怎么想应该还是慕姐姐吧……而且她还送我这么多东西。不是看在东西的份上,是她的确厉害些。其实那个女人的心不坏,但是以她和我们谢氏的关系……哦,他已经不是谢氏的人了。但我还是不同意…… “真想知道到底会斗成什么样啊。不管了,已经在族里待了这么久了,明天我就偷偷溜去看看!” 谢灵韵翻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这才满意的睡去。 第二天。 谢渊在院中正劈柴,其实耳朵却竖着。 吱呀一声,另外一边的房门打开,谢渊连忙转头去看。 慕朝云和司徒琴联袂走出来,如同两朵并蒂仙葩,看得谢渊微微一愣。 两女一个清冷一个明丽,各擅胜场,却是同样的仙姿玉骨,天下绝色。 木屋村居分毫不能遮掩她们的美貌,这小院反倒因为她们而变得亮丽起来。 这一幕,大概能让谢渊记下来许久。 “咱们也不必在这里一直住,我和琴妹妹已经商量好了想去的地方。” 慕朝云看着谢渊说道。(本章完) 第347章 故人相逢 “你们?商量?” 谢渊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狐疑的看着两女。 司徒琴和慕朝云并肩站着,挨得很近。 她们表情平淡,没有露出什么亲昵的模样。 但是根据谢渊前世看过的书,若是人能自然保持在一米也就是三尺之内,那关系就算很近了,不然一定会感觉不自在,拉开距离。 这个道理在这边应该是通用的。 两女明明昨天才刚刚见面,一开始还有些剑拔弩张的。 虽然后面算是握手言和,可是怎么也算不得熟悉。 结果一个晚上过去,两女不自觉的就亲近起来了? 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还是钻一个被窝就这么有用? 谢渊有些好奇,有心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又觉得不好直说,只得问: “你们商量什么了?” “姬家的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这找你麻烦了,特别是我在这里,他们更不会来。” 司徒琴分析道: “当然,他们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以后你还得防范。但是眼下留在这里也就只有清修。虽然慕姐姐的聚灵阵能引些山林灵气,此地还是太普通了。” 慕朝云接过话道: “反正你之前也说想出去游历,我们已经想了个好去向。” “行啊,是哪儿?” 谢渊见她们说的有理有据,便问道。 “去寻黑天书吧。” 慕朝云轻轻的说道,却如同平地起惊雷。 寻黑天书? 谢渊微微张嘴,感觉这几个字组合起来有些陌生。 慕朝云手掌一翻,小院忽然都暗了下来。 散发着黑白双色的梦幻莲静静浮在她的手掌上方,下是不断旋转的八卦罗盘,蕊之上却是缓缓漂浮的虚幻水晶。水晶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其中还不断有神秘的符文浮现又消失,如同泡影。 谢渊见慕朝云直接取出天晶莲,毫不避讳,而司徒琴也一点也没有惊讶之色,就明白她们显然也聊过这个了。 看来她们聊的真的很多,也很深入……不会聊过自己什么黑历史吧? 他若有所思,慕朝云如此不拿司徒琴当外人,或许是她们彼此之间距离骤近的原因。 慕朝云看着谢渊,道: “把那蜡烛也拿出来吧。” 谢渊虽然不理解,但依言照做。他左臂一震,扭曲的纹路直接活了过来,飘到空中,露出了万兵烛影的真容。 他心念一动,这时刻在身上帮助他感悟黑天书、掌握各种兵器、增进功法进度的黑天书就飘到天晶莲周围,绕着那莲打起转来。 至于谢渊一直保有的那两莲瓣,在他和慕朝云重逢之时就已经还八卦莲完整。 谢渊看着扭曲的黑烛绕着八卦莲不断旋转,这一幕他们之前已经见过。 由于八卦莲和幻梦天晶可以彼此结合,如同整体,谢渊和慕朝云就想看把万兵烛影加上会有什么效果。 结果万兵烛影并不能像幻梦天晶一样直接和八卦莲彼此相连,只是在外面若即若离的漂浮,没有什么特殊效果。 两人分析原因,多半是幻梦天晶和八卦莲皆包含秘术部份,而万兵烛影则是纯粹的百兵武道,彼此相隔太远,难以融合。 传说中,黑天书本来是真正的天书燃烧坠地、损毁分裂之后,散落的几页记载了人间武道全部奥秘的绝世奇物。 不过天书损毁的太突然,分裂得也不十分均匀,故而黑天书彼此之间有些杂糅,甚至有的记载的东西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幻梦天晶和八卦莲就有靠近的部分,说不得本来在天书上是相邻的两页;但万兵烛影就差得远了。 谢渊现在把万兵烛影放出,和天晶莲也勉强结合在一起,然后露出探寻的目光。 慕朝云开口道: “传说中黑天书一共有九页。咱们手上有三份,还有一份也知道位置,已经近半,可以说是很有缘了。 “我能有如今境界,天机术有如此领悟,黑天书功不可没。谢渊你能把焚天灭道枪练得如此快,还有各式功法,想必也有此物臂助。” 谢渊点点头,的确如此。 若无这堪称天下武道最奇妙的宝典傍身,谢渊就算修行得快,也不是这么个快法。 当然,还有一物帮助,不足言表。 若无此物,谢渊也不能把讲究缘分、玄学的黑天书当成韭菜一般,定期就能收获一茬。 这一点也是慕朝云怎么也想不明白具体,只是隐隐知道谢渊还有特异。 但慕朝云在和谢渊共鸣天隐术的收获时知道的已经太多了,不过两人情意深切,心意如一,不差这一点。 “如今咱们都是一身轻巧,又要修行。反正是四处游历,不如便以寻黑天书为题。能多得一份,对修行进境便是大有帮助。你看如何?” 慕朝云看着谢渊问道。 谢渊见司徒琴一脸平静,果然是早已经和慕朝云商量好。 他微微颔首道: “这听起来倒是挺有兴味。不过,黑天书要么藏身绝密,如湖中之湖无人能去的湖底,还有掌中江山的秘密山洞;要么便是大势力的根本,比如慕姑娘你家,还有剑宗。 “这些不好拿的就不说。其他的则杳无音信,要是真有出世,江湖上就是轩然大波,甚至血雨腥风。不说大大小小的门派势力,便是这些个千年世家和顶尖宗门都得插一脚。要想寻得,如何容易?” “容易了自然就没意思。但,我们的确有些先天的优势。” 慕朝云轻轻道。 她将手上的三页黑天书抬了抬: “黑天书本为一体,如今虽然分散,但彼此的联系是不会断绝的。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和黑天书的缘分便超出寻常?” 谢渊点点头,早有此感。 但他身上的奇遇和巧事太多了,黑天书还是好解释的一件,没让他细想。 “所以,凭借这三页,我们其实很有机会遇到其他黑天书。若是用心,甚至能感知到出世书页的大致方向……” 慕朝云微微垂眸,就听谢渊嚷道: “停!天机术使不得。” 慕朝云睁开眼睛,望着皱眉的谢渊,微笑道: “我没有。只是光靠这三样东西,冥冥中就能有所感悟了。” 司徒琴灵动的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打转,一言不发,暗中观察。 他真的很关心她,一点天机术都不让用…… 司徒琴心中稍微有些酸溜溜的,但想起两人同行时,谢渊也从来都相当关心自己,顿时心情又变好。她自己就能将自己劝好了。 谢渊接过三页黑天书,感悟了半晌。 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挠挠脑袋,狐疑的看了慕朝云一眼,问道: “那我们接下来的去处是……?” “神都,洛阳。” 慕朝云看向东南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数百里开外的巨城。 谢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神都洛阳? 那里,会有黑天书的线索么? 他又看向司徒琴,就见司徒琴眉毛弯弯,露出笑容: “神都我从没去过,听说好吃的也不少呢。” “行,那就去洛阳。” 谢渊见两女都同意去洛阳,自是无可无不可,当即就拍板决定。 他们也不耽搁,稍微收拾一番——实际上也没什么太多要收拾的,随身物品并不多。 等到将小院整理一空,三人正要出门,就听到一阵急如雨落的马蹄声。 嗒嗒嗒—— 一匹枣红马直奔山坡,纵然积雪未散,山路湿滑,那马驮着背上的白裙少女如履平地,显然是异种。 谢渊一眼认出那是谢灵韵的爱马,而上面的少女是谁更不用说。 谢灵韵直接到了门口,翻身下马,一见三人装扮,登时睁眼道: “都打得要离家出走了么?” 谢渊和两女各各对视一眼,有些没跟上她的思路。 “灵韵,你怎么又乱跑了?” 谢渊微微皱眉,语气有些责怪。 谢灵韵一昂头: “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女,我可厉害着。” “就你这点实力,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为什么。还不快回族里去待着?” 谢渊说道。 “我都才来!你们这是到哪去?” 谢灵韵叉腰竖眉,十分不满,又有些好奇。 她往小院瞥了一眼,发现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再看他们打扮,知道这是要离开了,顿时生出后怕和生气: “好哇!差一点就被你跑掉了!你竟然想抛下我跑路!” “什么抛下你,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去,而且你娘怎么会让你出远门……” “我不管!你之前答应过的,你去哪我都跟着!别说去其他地方了,你成亲我给你捧红,你生娃我给你带孩子!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出尔反尔?” 谢灵韵大声叫道,顿时让司徒琴和慕朝云侧目。 谢渊霎时有些尴尬,低声道: “我是说过,可是这是什么时候,你娘肯定不会同意你乱跑的呀。” “不告诉她不就得了,我今天就没告诉她。” 谢灵韵叉腰得意道。 “……” 谢渊一时沉默,却若有所思。 谢灵韵离开族地,崔萍君会不知道? 不说崔萍君本身就是宗师,能掌握周围的动向; 凭她在谢奕沉睡如此久之后还牢牢把控着族地内务的手腕,整个族地的情况她一清二楚,真要拦,不可能放跑谢灵韵这个小耗子。 但是来北山村找自己是一回事,跟着自己满世界乱跑又是另一回事。 寻黑天书这种事,对哪怕宗师来说都是相当危险的。 谢渊正要再说拒绝,司徒琴看他神色,先一步道: “就带上灵韵吧。反正人也不少了,多一个也不多。” 这……怎么感觉话里有话? 谢渊没想到司徒琴会帮谢灵韵说话,一时沉吟。 司徒琴看着谢灵韵实力算不错了,却仍然被禁足,不由想到自己之前; 再加上她得了谢灵韵的传讯才赶到这里,念她的情,干脆帮她一句。 “一齐走吧,不会有太大危险的。” 慕朝云也补充道。 谢灵韵自己显然也意外她们都帮自己说话,不由各看了一眼。 谢渊皱着眉头,司徒琴和慕朝云的意见他自然要听,而谢灵韵一脸期待忐忑的神情,也让他有些不忍。 他叹了口气,道: “你这让我怎么和叔母交代?” 谢灵韵一听,自然听明白他的潜台词,霎时欢呼一声: “好耶!放心吧,我会给她传信的。” 她牵过枣红马,轻轻抚摸着宝马的鬃毛,冲着它嘀咕几句,而后一拍马屁,就见那马踢嗒踢嗒的自己朝回跑了。 谢渊见谢灵韵兴奋的拍拍手,沉默一下,又道: “你也没带什么东西……” “江湖儿女,要什么东西?有慕姐姐给我的一身灵宝便足够。” 谢渊见谢灵韵兴致勃勃,不由摇了摇头: “行,那走吧。” 稍微耽搁片刻,三人组变成了四人组,顺着山道,往东南方向行去。 数日之后,等北山村长谢大志再来山坡小院,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这有些奇异的张山就这样住了月余,来去无踪,只留存在北山村极少数人的记忆里。 但这山坡小院却空了下来。 此后年间,有穷苦屋漏的樵夫搬上无人院落,却发现每日睡在这里神清气爽,逐渐耳聪目明、身体健壮,最后竟成了百岁老人;有樵夫的后代拿着散落的木柴玩耍,不识字的孩童看着上面的刻印,却反而领悟其中真意,练得一身高深武艺,成了一代大侠。 这随手搭建的山坡小院有慕朝云留下的阵法,去了杀伐攻防之阵,还剩聚灵调节之阵,小院冬暖夏凉,四季如春,瓜果茂盛,出了好几代北山村村史上的大人物。小院遂成了北山村的福地,却是后话。 神都洛阳。 洛阳曾是中原王朝的气运所在,好多代前朝都将国都定于此处。 其历史之悠久,气运之隆厚,犹在金陵之上。 只不过大离太祖立国之后,将国都定在位于燕地的圣京,又屡屡分散洛阳之古物至宝,不无彻底搅散前朝气运之由。 如今洛阳还是虞州州府所在,却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虞州还有陈郡这个谢氏祖地,规模虽不及、富庶却还胜过洛阳,故而故旧的神都现下定位多有尴尬。 但这不妨碍洛阳仍是天下巨城,人口庞大,商业繁茂,车水马龙。 谢渊一行人刚刚走入洛阳那高耸的城门,就见到了扑面而来的喧嚣和繁盛。 “不像金陵的江南精致,但大气磅礴犹有过之。” 谢渊点评道。 他一转头,发现司徒琴已经一溜跑到路边去,了点碎银子,找脚夫了解好吃的去了。 过了片刻,司徒琴乐呵呵的回来: “十全楼号称洛阳第一楼,咱们先去那儿吧!正好是饭点,赶路也该饿了。” “十全楼自然不错……你问我就是了,没必要去找其他人打听。洛阳我来过多次。” 谢灵韵目不斜视道。 司徒琴看着她,轻轻一笑: “倒是忘了还有个本地通。” 一路上谢灵韵没有经常跟司徒琴搭话,颇为冷淡的样子,自然是因为她们各自的家世,还有谢奕的事情。 但是谢渊多次说过圣女是圣女,司徒琴是司徒琴,谢灵韵心里也清楚,只是没有太表现出来。 现在一看,并不是没法相处。 谢渊见状,微微一笑,点头: “那就去十全楼。” 几人便往那十全楼走去。他们自然都做了易容改装,不然不论是谢渊还是三女的相貌,走在一起恐怕会引起轰动。 到得在洛阳最好地界如七层宝塔般的十全楼,谢渊仰头一看,见这里人流不休,客座爆满,暗道果然不愧是洛阳第一楼。 几人由小二领进去,在四楼找了个刚刚翻台的位置,这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只得感叹老板日进斗金。 不过等谢渊不经意间在楼中瞥到了兴隆堂的徽记,不由默然。原来这里还是谢氏旗下的产业,老板曾经是他自己。 几人点了满满一桌菜,让小二都有些瞪眼,劝解他们少点些,谢渊却大手一挥,让他只管上。 小二迎来送往见得多了,见谢渊一人带三女,顿时知道这是个充大头的,也不多说,下单去了。 只等到菜如流水般上来,又如流水般变成空盘,偏生几人还吃得慢条斯理、礼仪甚佳,小二才知道今天是碰到高人了。 三名宗师,最弱的是三变境的谢灵韵,自然是来多少吃多少。看似娇娜的三女,腹里也是无底洞。 “味道不错,名不虚传。” 司徒琴吃得笑眯眯的,慕朝云和谢灵韵也微微点头。 谢渊则一边吃一边听着周围的鼎沸人声,笑道: “相传大离刚立国时,就属洛阳的武馆、门派最多。便是如今,也是武者云集,潜龙无数,每日都有名家名局。 “不愧是风云际会之地,我已经听到好几个大擂台的事。” 宗师耳聪目明,纵然这里嚷杂不休,也能分辨出想听的内容。 今人尚武,何况神都。谢渊便听到许多人讨论近日的比武或者争端,其中许多人在讨论的同一件洛阳城内镖局争斗的事,就让他稍微多些留意。没办法,当过老镖师,谢渊也是职业习惯了。 “最近金门镖局的金老爷子呼吁城内镖局不要彼此恶性竞争,内斗不休,搞得生意没法作。他呼吁建立镖局联盟,整合城内镖局势力,打通往塞北、西域的镖局商路,重振洛阳镖局的声威。” “金老爷子大气!听说塞北蛮族那边又起乱子,许多去那边的商队有来无回,好多镖局也死伤惨重,连咱们这都有影响了?” “蛮子天天乱,不乱才不正常。不过那金老头可没你们说的那样好心,他嘴上是大局大势,想的还不是为了兼并那些中小镖局,只让他金门镖局一家独大……”“是啊,这些年刚有起色的一些镖局,还没坐大就被金门镖局给挤垮了。” “噤声!那边是金门镖局的镖师下来了。” “见鬼,他们怎么也在,没听到我没听到我没听到我……” 谢渊听了一会儿,发现许多人声音都低了起来,不由抬头去看。 却见几名身穿黄色劲装的雄壮汉子,排开众人,走了下来。 那几名汉子气血浑厚,几如实质,实力不俗,挤开他人无人敢有怨言。 等他们清开楼梯上的道路,又有一名气宇轩昂、衣衫华贵的壮汉龙行虎步的走下来。他微微昂头,背着双手,听着后面两人弯腰低头,追着他说话。 然而纵然那两人再是低三下四,似在恳求,华衣壮汉也目不斜视,就像根本没听到一般。 谢渊本来只是随意一瞟,却忽然目光一凝,看着那后面两人,露出诧异至极的神色。 像仓鼠一样脸颊鼓囊囊的司徒琴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不由停下筷子,好不容易将嘴里的东西吃掉,拿手帕擦了擦,问道: “怎么啦?” 慕朝云和谢灵韵也望过来,却见谢渊吸了口气,慢慢道: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故人。” 十全楼门口。 金门镖局的华袍男子见两人仍然跟在后面,终于转过身来。 他眼睛一瞟,懒得多看,只是用下巴朝着两人道: “二位,你们说再多也无用处。接受这个价码,将星宇镖局卖给我们金门,相信我,这个价格已经十分公道; “或者你们可以拒绝,我们金门镖局从不强买强卖,十分遵守规矩。 “当然,三天之后的擂台,如约进行。若不参加,便是你们不遵我金门规矩,不得在洛阳城内行镖。” 二人中年轻些的那名男子握着拳头,低沉道: “三镖头,你这是不让我们活下去啊。” “说什么话呢?给了你们选择,如何选都看你们自己,哪里不让你们活了?” 金三镖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好了,不要再跟着我了,我现在要去听曲儿。扰我吃饭已经够烦了,我不希望今日再看到你们——除非你们是准备签字画押,呵呵。” 他厌烦的挥了挥手,在几名镖师的簇拥下负手离开。 年轻些的男子沉默着看向金三的背影,拳头慢慢握紧。 旁边的中年人犹豫一下,道: “星扬……” “回去再说。”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和中年男子快步离开。 他们在洛阳城内拐来拐去,从中心的十全楼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在城西偏僻处的街道上走回自家的镖局。 镖局门口挂着蓝色的旗帜,上面写着“星宇镖局”四个大字,而镖旗的徽记则是一条蛟龙从云雾中升腾而出。 两人走进大门,便见一个光头上还带着狰狞刀疤的秃头男子迎上来,焦急道: “怎么说?怎么说?”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 光头男子见状,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要么卖了镖局,要么就跟他们去打擂……” “郑镖头,你有把握吗?” 年轻男子沉声问道。 光头眼睛一瞪: “都这样子了,你们还坚持不卖?“ 两人齐齐摇头: “卖不得。恐怕,还要劳烦郑镖头……” 光头白眼一翻: “让我去打金门五虎?我能胜一场就够呛,怎么可能胜得了五人?你们是救我一命,这他妈就是要我还回去啊?” 郑姓光头气血雄浑,是一名三变境的顶尖高手。 星宇镖局的两位总镖头偶然间救下光头,他为报救命之恩,就坐镇星宇镖局。 而星宇镖局靠着这三变境高手,做了几单大生意,很快打响名头,逐渐扩张,引起了金门镖局的注意。 现下金门镖局见城内中小型的镖局又多了,赶上往关外扩张需要用人,便准备收割一波。 他们出价要买,价码看似丰厚,实际上包含了镖局的地皮人员兵器功法所有东西,全部吞并却只给些根本回不了本的银子给原本东家,就要将人踢出局,几乎没人愿意; 而不同意的,金门镖局就组织擂台,凭借势力压人,要么在擂台上被打得重伤乃至身亡,自然就没人阻拦;要么不参加的,就借口不遵守洛阳内行镖规矩,一样的让人过不下去。 数十年来,洛阳城内的中小镖局,一茬又一茬,被金门镖局以看似讲规矩、实则行霸道的手段如此收割过不少。 年轻男子低沉道: “金门这次还要对其他几家一起动手,只要联合起来……” “联合起来怎么?联合起来能出一个宗师吗?是那金老爷子的对手么?别说金老爷子,就是他五个儿子,就是五个三变境。我们这跟金门比起来,全都芝麻大点儿的镖局,哪里是对手?反正我不是。” 光头一甩手,语气尖酸道。 中年男子额角微跳,耐着性子道: “郑镖头,咱们这两年好吃好喝的给你供着,镖局的收入大半给你修行,都没有招人扩张。这个时候要打擂了,还望你出力。” 光头翻了个大白眼: “什么意思?我没出力吗?没有我,你们能接那些生意吗?擂台打不了,一个就罢了,金门那么多高手,车轮战都耗死我。 “哼,别以为当初侥幸救过我一次就能骑在我头上拉屎了。没有你们,老子照样能活。倒是这两年在你们这坐着,耽误我修行,不然说不定我都看见天地双桥的门槛!” 他见两人还要说什么,直接大手一挥,转身就走: “多说无益,这擂台爱谁去谁去。实在不行赵星扬你自己上啊,你不是牛得很么?我看你也快突破三变境了,对付他们肯定没问题,你去吧。” 他走入自己的房间,正要关门,突然一顿: “对了,芝心堂的血韵丹,别忘了去给我取。” 嘭。 光头将房门一关,把两人晾在外面。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眉头深皱。 他们正是当初龙腾镖局的镖头赵星扬和卢振宇。 两人在镖局大劫之后,为了报仇,磨练自身,来到中原闯荡。经历一番机缘,实力各有提升,然后在洛阳城内开了家小镖局。 本来不温不火,没什么起色,偶然救了这郑凌之后,有了三变境武者坐镇,镖局接单一下变得顺利。 二人一开始还很高兴,后来却发现三变境武者让镖局赚钱,消耗却更大。 镖局虽然打出名声,发展却极为缓慢,甚至两人还要克扣自己的用度来供养他。 渐渐的,郑凌反而变成了趴在星宇镖局身上的吸血虫,然而两人却进退两难。 特别是被金门镖局盯上之后,更得仰仗他。 谁知道,大价钱供养的三变境武者,竟然临阵怯战! “星扬,如何是好?” 卢振宇已经年近四十,在洛阳娶妻生子,蓄起胡须,比当初要成熟了太多。 赵星扬相貌虽然仍然年轻,却气息沉凝,多年的磨砺让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昂扬的镖头。 “还得再劝劝他……” 赵星扬低声道。 卢振宇只是一变境,他倒是二变境的巅峰,但毕竟还没突破。 眼下恐怕只有看能不能强行突破,然后说动郑凌出战。两名三变境,联合其他小镖局,或许有机会能在擂台上撼动金门镖局。 或许…… 赵星扬知道这其实近乎不可能,但他昂头,看着镖旗上那云龙腾飞的徽记,暗暗握拳。 这镖局虽然叫星宇镖局,实则是龙腾镖局的继承。 卖不得。 赵星扬和卢振宇都望着那迎风飘展的镖旗,下定决心。 咚咚咚—— 镖局的门忽然被敲响。 两人回望过去,却见门口一名男子拉着门上铜环,轻轻敲击,嘴角含笑。 赵星扬和卢振宇瞳孔猛得一缩。 “谢渊?!” 大厅内。 赵星扬和卢振宇坐在主位,让人给谢渊四人看了茶。 两人望着谢渊的神色无比复杂,再望向他旁边的三名容姿各异的女子,皆是脸现异色。 赵星扬望向司徒琴,咳嗽一声: “司徒小姐,久违了。” “你好啊,赵镖头。” 司徒琴微微笑道: “确是许久未见。” 她当初欣赏赵星扬的天赋,曾想将他招揽到平西王府麾下。 如今多年未见,赵星扬到了更大的舞台,果然进步不错,都是二变境了。 虽然相比她、相比谢渊这种,根本不算什么。 但世上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赵星扬能有现在的实力,足以说明他的天赋,若不是在云照耽误多年,或许还能更好。 赵星扬和卢振宇重新见到故人,特别是谢渊,都有些局促。赵星扬目光在谢渊和司徒琴身上打转,轻叹道: “真没想到能重见到你们。” 司徒琴饮了口茶,笑眯眯道: “我却一直想再见赵镖头的。” “啊?” 赵星扬有些诧异,就见司徒琴继续道: “若不是赵镖头,或许我都认识不了谢渊。这缘分,我一直记在心里。” 赵星扬闻言恍然,看着两人,微微笑道: “有缘人终会聚在一起,纵是千里之隔也有一夕相聚。赵某不敢居功。” 听到这话,司徒琴纵然高兴,谢灵韵却有些不乐意,噘着嘴想道: “原来就是这家伙拉的皮条……” 她看着赵星扬的目光不由不善起来,让赵星扬有些莫名其妙,暗暗局促。 谢渊终于忍不住,身子微微前倾,叹道: “赵镖头,卢镖头!没想到还能再见两位镖头,我心里真是开心得很。当初镖局大难,散去之后,你们怎么不见,又来到洛阳?” 赵星扬和卢振宇对视一眼,由赵星扬讲他们这几年的经历。虽然简略,但是两人从只是外练的偏远小县镖头,到如今内外兼修的蜕变境高手,在洛阳都有一席之地,很是有一番际遇,讲来也跌宕起伏。 只不过很快讲到最近金门镖局的麻烦,赵星扬及时收声,没有多说: “我们将总镖头的遗志继承了下来,总算是没让这旗帜倒下去。” 谢渊闻言,连连慨叹,然后皱眉道: “二位,既然就在虞州,为何不来陈郡找我?” 两人分明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如此近的距离,要是找他,什么麻烦都不会有。 赵星扬和卢振宇一时有些沉默。 谢渊当上陈郡谢氏家主之时,消息传遍天下,沸沸扬扬,他们两人自然知道。 初闻消息的他们本以为是同名,结果多番打听,发现就是故人。 这纵然让他们惊喜,但是思来想去,却没有去作叨扰。 身份已经不一样了,称得上云泥之别。 堂堂千年世家陈郡谢氏的家主,和小镖局的镖头,中间隔着天与地。 谁知道再见是否还如往昔? 两人不想让人觉得是抱大腿去的穷亲戚,不如留作回忆。 实际上哪怕现在,两人面对谢渊也觉局促非常。 卢振宇有些沉默寡言,而赵星扬虽然言谈自若,实际上也极为小心。 谢渊感觉得出来,他和两人之间有一层无形的障壁。 不只是来自时间。 他微微叹了口气,当初还是赵星扬将他从盘龙镇发掘到云照,带到镖局,方才没让张家兄弟直接动手,给彼时的他解决了很大一个麻烦。 谢渊心里一直念着镖局老人们的好。 但此情此景,似乎无论他说什么,都跟从前不一样。 谢渊只得沉默一下,道: “既然这星宇镖局是龙腾镖局的传承,那我也当尽一份力。金门镖局就交给我吧。” 两人一听,霍然抬头,露出惊喜的神色。 赵星扬高兴之后,又有些犹豫: “这会不会对你造成麻烦……” “没什么麻烦的。他们不是喜欢讲规矩?那擂台的规矩就是规矩。” 谢渊摇摇头,没让两人继续客气: “赵镖头,卢镖头,镖局还有没有客房?我看这里可没云照大。” 谢渊微笑道。 “有的谢渊,有的。” 赵星扬连连点头。 随后两镖头自然是设宴款待,颇为隆重。 他们还去请郑凌,说是故人来访,请他作陪,却被郑凌门都没开的拒绝,让他们不要打扰他修行。 饮宴过后,聊过许多往事,谢渊总算觉得和两人隔阂消去些许。 但总归回不到当年的样子。 谢渊了解了镖局的情况,和司徒琴各自拿出些丹药来。司徒琴要表示自己的谢意,谢渊则想要助两人一臂之力,任他们如何拒绝也强塞给他们。 谢渊缴获自姬家灭魂三老的丹药不算多,但论品质,每一粒都是顶尖的天材地宝,对两人来说要谨慎服用,用得好了足可以突破大关卡。 而后到得夜里。 “我给这儿布置点阵法吧。” 慕朝云主动给谢渊说,得他默默点头。 谢灵韵对阵法有些好奇,跟着慕朝云开始四处走动,勾金划银,挪动假山流水,汇聚此地灵气。 两人行动无风,整个星宇镖局没人能察觉得到,除了郑凌修为深湛,稍有听闻。 他白天对两人所谓的故人来访已经不耐,夜里又听见有人在院里晞晞索索,感觉到气息正是陌生人。 不过不管是两人的访客还是镖局里的人,郑凌都没放在眼里。 他已经在这镖局里作威作福久了,不管谁扰着他都是喝骂,哪怕是外人。 毕竟就那两个家伙的故人,难道能是什么厉害角色吗?如果有他厉害,早就该请来了。 郑凌感觉深夜被打扰,袍袖一挥,吹开窗子,然后怒喝道: “哪来的不懂规矩的东西?我修行之时,整个院落不得出入,难道不知道么?” 他定睛一看,发现外面是两名如同天仙般的女子。 一娇俏一清冷,披着月光,如同仙子谪凡。 郑凌顿时愣了一下,见两女望来,稍微收敛点脾气,仍然板脸道: “嗯,你们是哪来的?在这里做什么?何故扰本座修行?” 慕朝云懒得回答,谢灵韵却脾气上来,叉着腰道: “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在布置阵法看不见?” “阵法?什么阵法?” 郑凌愣了一下,问道。 “上品聚灵阵,嘘!” 谢灵韵白眼一翻,很不耐烦道。实际上慕朝云根本不惧这点干扰,但谢灵韵生怕慕朝云被打扰坏了阵法。 郑凌闻言,嗤笑一声: “上品聚灵阵?女娃娃真是会吹牛。本座问你,你从哪儿来?” 他身为三变境的高手,聚灵阵还是听过的。只有那些大世家、大宗门里才有,得请动顶尖的阵法宗师才能布置,怎么可能这里会有? 倒是两名女子的容貌,是他生平仅见。 没想到赵星扬和卢振宇两人实力低微,但是故人倒还长得挺好看。 那高挑女子有些不好接近的样子,倒是这少女似乎有些懵懂,对他这顶尖高手也不知行礼,可能是姓赵的他们西北老家来长见识的。若是这样…… 郑凌尽量放缓脸色,光头上的刀疤都松动起来: “丫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赵星扬他们给你说过没?若是你想要习武,本座可以好好教你……”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轻佻古怪,上下打量着谢灵韵。 慕朝云和谢灵韵的实力,他根本看不出,就以为没有。 只不过说到这里,慕朝云在这小院的地上勾完最后一笔,瞬间阵法运转,一股白雾飘来,霎时遮掩住了两人。(本章完) 第348章 金门 白雾一出,慕朝云和谢灵韵隐于云雾中,若隐若现,真如仙子。 郑凌愣愣看着这一幕,忽然心神一动,鼻子抽了抽,而后蓦地瞪大眼睛。 他一个闪身,甚至都等不及开门,直接从窗户中掠了出去,落到院中骤起的白雾里。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郑凌露出震惊而喜悦的神色: “真是灵气!真是聚灵阵!” 没想到,这真是聚灵阵法! 而且刚刚成阵就有这么多的灵气生发,还不是一般的聚灵阵! 虽然这白雾有成阵一瞬的爆发因素,之后万不可能有如此效率; 但在如此上品聚灵阵中修行,郑凌突破宗师,不是全无希望! 他望向慕朝云,神色一下变得惊异、慎重,尊敬许多: “原来姑娘还是一位阵法大师,是在下有眼无珠了。呵呵,没想到赵总镖头和卢总镖头的故人竟然是如此高人。 “两位布置阵法辛苦了,还感谢二位为我星宇镖局布阵。哎,下午我正在修行的紧要关头,没能为二位接风。等到明日正午,咱们便在十全楼去,我亲自款待二位。” 慕朝云静静的看着他,等他说完,然后才道: “这阵法不是给你用的。” “什么?” 郑凌怔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不好看。不过面对一位阵法大师,他十分谨慎,强笑道: “姑娘说笑了。既然你在这星宇镖局里布阵,在下不才,忝为镖局里实力最高的镖头,也当共领此阵才对吧?” 他在实力最高四个字上着重强调,暗示自己的贡献和地位。 本来镖局遇到麻烦,郑凌想这两天捞最后一票便卷东西跑路的。 但现在竟然有这样的阵法,那他肯定不愿意走了。 慕朝云只是盯着他,问道: “你刚刚,想对灵韵做什么?” 郑凌脸色顿时一变,龇牙道: “刚刚?我就是看这位姑娘天资聪慧,起了收徒念头而已。不过姑娘既然是阵法大师,想必修为也不会太差,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谢灵韵早就一脸怒色,呸道: “你当我是傻子么?呸,真恶心!” 郑凌脸色沉凝,摇头道: “我自知恐怕教导不了姑娘,但是收徒之心拳拳,也不必如此。” 他咬定自己是收徒,别无他念。 察觉了对方背景可能不俗,他要是承认图谋不轨,恐怕会招来麻烦。 一番喧闹已经引动他人,赵星扬和卢振宇连袂而至,谢渊和司徒琴也赶了过来。 交流片刻,所有人知道了事情的过程,脸色都不好看。 赵星扬一脸怒色,骂道: “郑凌,你往日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灵韵小姐动歪心思?你这个蠢货,知道她是谁吗?” 郑凌见赵星扬竟然直接当着众人喝骂自己,脸色一下黑了下来,梗着脖子道: “我说了,我只是想收徒,别无他念。收徒怎么了?你赵星扬、卢振宇什么水平,还能认识什么豪门闺秀不成?当然,这位阵师姑娘我是佩服的。 “不过,收徒怎么了?我郑凌堂堂三变境的高手,收个徒又没犯天条。 “现在不收就是了。嗯,赵镖头,后天出战我答应了,你再联络几个人,我可以挡下金老五。” 赵星扬用看傻子一样的神色看着他,冷笑道: “出战?你知不知道,这位是陈郡谢氏的嫡……的灵韵小姐,是天仙般的人物,你竟敢动她的歪心思?” “什么?” 郑凌愣了一下,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谢渊终于发声: “赵镖头,我没记错的话,之前你说是你救了他一命?” “不错。” 赵星扬点点头。 谢渊不置可否道: “我怎么看像他救了你一命一般。” 赵星扬顿时有些惭愧: “实力不如人,处处掣肘……” 谢渊道: “既然是你救了他一命,那便让他把这命还来好了。” 郑凌身形巨震,嗓音干涩道: “我真的只是想收徒而已……我不知道是谢氏的小姐,若是知道,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呐!” “那如果不是谢氏的小姐,只是个平民女子,是不是就活该?” 谢渊看向赵星扬: “镖局里这是进了匪类啊。” 赵星扬一脸严肃: “我保证他这两年没做过类似的事情,最多就是贪图镖局挣来的资源,贪心而已。至于以前,我确实没有核查过。” 谢渊明白,镖局要仰仗郑凌,不可能太过严苛。 “镖局不是藏污纳垢之地,若是灵韵真是来探亲的寻常人家,只怕现在已经遭了他的辣手。赵镖头,还是清理门户吧。” 谢渊说道。 郑凌一听,脸色白得如同纸。 啪的一下,他直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总镖头,饶我这次,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诶,你看我最后不是也没动手,还可挽回!我还可为镖局出力!以后,我一定尽心尽力,绝无二心!” 赵星扬叹了口气,缓缓抽道: “郑凌,你现在说这些,让人如何敢信?” 郑凌见赵星扬真要动手,心中狂叫: “妈的,就是一个女人,竟然不顾老子给你们做那么多的事!不让我活,那就都给我去死!” 他表面仍然挣扎求饶。见赵星扬刚刚举起刀,他眼中寒光一闪,突然暴起,朝前扑去。 噗—— 一声轻响,谢渊的手只是动了一下,郑凌就身首分离。 啪啪两声,人头和尸体分别倒在地上,喷涌的鲜血让赵星扬和卢振宇一愣一愣。 根本看不清……差距太大了。 周围围着的镖师和趟子手们都是一脸呆滞。 他们没想到往日镖局最强、气性最大的郑凌,竟然就这样死了? 许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赵星扬率先反应过来,吩咐手下: “去他房间里看一看。” 亲信应了一声,很快搜出许多修行丹药、药材,还有大量银票,甚至还在隐秘的书籍夹层里找到一张通缉令。 那通缉令上的人虽然有头发,但眉眼依稀有几分郑凌的影子。 通缉令是春雨楼所发,言此人是江洋大盗,犯下多起灭门惨案,残害无辜,手上人命过百,遂重金悬赏。 赵星扬面色沉凝: “没想到,我们竟然找了一个通缉犯做镖头……” 谢渊没有言语,他相信赵星扬一开始是不知情的。 但是这郑凌不说外貌,只要看那股气势就知道绝非善类,他们相处之中完全没发现端倪吗? 谢渊也不知道。 时间会改变很多事情,时间也一定会改变人。 两天之后。 在洛阳城的主干道朱雀大街上占据偌大地面的金门镖局,今日热闹非凡。 金门镖局作为洛阳城内当之无愧的第一镖局,规模庞大,实力雄厚,生意上至塞北,下到江南。 总镖头金老爷子二十年前就已经是宗师,而其膝下五个儿子号称金门五虎,如今都是气血三变境的高手。 所有人都相信这金门五虎里,近些年再怎么也要出一个宗师,到时候金门镖局一门双宗师,在整个大离朝的镖局行当里都是位列前茅。 金门高手数量不少,底下的人手更是众多。但相比金门的生意扩张,趟子手和镖师却怎么也显不够。 所以今天,金门镖局又把那些不听话的小镖局,聚在一起打擂了。 镖局豪奢威风的大门洞开,露出里面如同校场般的演武场。 大门处人来人往,除了和金门镖局有关系来看热闹的,便是那些面色苍白、硬着头皮来此的中小镖局。 对这些中小镖局的镖头镖师来说,今日就是生死考验——不只是镖局的,也是他们自己的,字面意义上。 上了擂台,生死各凭本事。 这也是金门的手段,扛不住压力的早早签字画押,将镖局产业打包卖给金门。 多年心血、生死打拼、死伤兄弟家属的生活来源,换成些寒酸的养老钱打发,金门觉得自己很公道。 看着在廊下一字排开、身穿华衣的五名雄壮男子,小镖局的镖头们都暗露恨意,却不敢明着表达,哪怕他们能来这里已经都是硬骨头。 谢渊跟着赵星扬和卢振宇的身后,在角落处站定,瞟了一眼大马金刀坐在廊下的那五人,暗暗想到: “这金老爷子的血脉还真不错,五个儿子都能练到这个程度,有望宗师,算是中大奖了。怪不得金门能当洛阳第一镖局。” 谢渊有些随意的想着。 相比一众镖局的如临大敌,星宇镖局这边就镇定多了。 赵星扬和卢振宇得知谢渊要出手的那一刻,就知道镖局已经保住。 等人都到齐,时间差不多了,廊下坐着的五名大汉中最中间那一人缓缓站起。 他身长八尺,国字脸上浓眉虬髯,目光凛冽,内蕴精光,扫过场中竟无人敢于其对视。 正是金门五虎中的老大金勇,相传接近宗师的高手。 金勇开口道: “诸位今日来,是洛阳镖行间的武艺切磋。 “不过虽然是切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擂台之上没有留手,死伤自负,各位可要想清楚了。 “如果不想参加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他当众说的进退自如,但是每一个人都知道退出的条件是什么。 见无人说话,金勇目中冷光一闪,喝道: “很好!诸位都是有胆的武人,洛阳镖行有诸位镖头,何愁不兴啊? “既然如此,擂台现在开始!” 他说完,一撩衣摆,直接闪身到了演武场正中的擂台上,俯视着周围的镖头们: “我金勇不才,就来打个头阵。” 轰的一声,他踏足高台,整个擂台都震了一下。 台下一片寂然,没想到金老大直接上台,第一个就要出手! 这分明是给周围的人下马威。 金勇站在那里,见下面所有人忌惮和敬畏的目光,微微昂头。 但见没有人上台,他目光如鹰,一下盯向了众镖局中最靠前的那一队人马,看着那领头的中年男子: “左镖头,你左氏镖局是城南镖局的表率,便上台来吧。” 左镖头面色凝重。 他继承父业,打拼多年,将左氏镖局从小镖局发展到洛阳城内规模中等,自己也是实力强大的三变境高手。 面对金门镖局的吞并,他自然是一口回绝。 不说这是父亲、是他的心血,镖局上下上千号人要吃饭,其中不少是当年跟他父亲打拼的老兄弟。如今伤残死伤,家眷指望镖局养活,然而金门开的一口价,只要精壮,可不管这些老弱妇孺的死活。 左镖头面色坚毅,深吸一口气,直接跳上擂台,拱手道: “请金大镖头指教。” 金勇见他悍勇上台,目中冷电一闪,手按金刀,淡淡道: “你先出手吧。” 左镖头知道金勇境界高深,实力极强,不敢托大,闻言直接拔出剑来。 呛—— 突如一道寒泉在台上迸发,寒光凛冽的长剑转眼间刺向金勇的面门。 谢渊看得微微眨眼,想起刚刚就有人在讨论。 “这位左镖头号称洛阳城南第一快剑,看来果然有不错的本事。” 浮光掠影剑自然也能算快剑,虽然这快已近道。故而谢渊对这类剑法心中通明,一看左镖头的手法便微微点头,知其已得其中三昧,名不虚传。 虽然宗师以下就在洛阳城这样的风云际会之地称第一名不副实,但是宗师之境,往往不在江湖人的讨论范围之内,三变境常是顶峰。故而没人对这些名号说什么,默认就是蜕变境,宗师也多不在意。 只不过谢渊虽然欣赏这位左镖头的剑法,却微微摇头。 台下大多数人都是只感觉目光一闪,左镖头的长剑已经到金勇脸上,好似他根本没有反应一般,心情一瞬间就变得振奋。 然而下一刻,台上猛然爆发出一抹灿烂金光,仿佛金炎腾的燃烧。 金勇瞬间就拔刀,蓄势已久的金刀后发先至,如同金雷落向左镖头手腕。 左镖头没想到金勇的刀这么猛烈,眨眼就要先将他的手斩下来,顿时毛骨悚然。不过他不愧有第一快剑的称号,反应极快,决断也极猛,瞬间送剑缩手,将长剑直接飞刺出去,而自己躲开这一刀。 他知道若是收剑,和金勇纠缠下去自己绝对不是对手,这飞剑一掷,兵器已经脱手,就是见生死、无后续的杀招。 长剑本来就在面门,突刺向前,常人根本没法闪避,哪怕修为更高。 然而金勇于千钧一发之际侧头,伸掌,血气爆发。 长剑直接从侧面被拍飞,远远落入场外。而金勇手上,只是一道淡淡的血痕。 左镖头瞬间一脸惨白,咬着牙,艰难道: “我认……”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金勇忽然闪身而上,金刀如雷落九天,斩向了他。 左镖头顿时手忙脚乱,本来实力就不如,没有兵器更是完全没法抵抗。险象环生之间,金勇抓住机会,狞笑一声,直接飞起一脚,踢中左镖头的胸口。 喀嚓声中,左镖头倒飞出了擂台,被人接住,鲜血狂喷,也不知断了几根肋骨。 “金勇!你欺人太甚,我家镖头已经认输,你竟然还下辣手!” 有左氏镖局的人怒发冲冠,戟指金勇。 金勇冷冷道: “是么?我没听见。呵,我若真要下辣手,你以为他活得了么?” 虽然他是留了左镖头一命,但如此重伤,恐怕要躺几个月才能好。这中间没了他,左氏镖局恐怕无论如何抵抗不得金门。 金勇见众人都被震慑,咧嘴一笑: “还有谁来?金某还能再战。” 无人应话,这些镖局中最强的左镖头都重伤下场,谁是金勇对手? 更何况,就算车轮战耗没了金勇的力气,台下还有他四个兄弟,虎视眈眈。 一时众人鸦雀无声。 金勇并不十分满意,他扫过众人,点了一个: “熊镖头,请上来吧。” 那五大三粗的熊镖头瞬间脸色惨白,畏缩片刻,然后又脸色胀红: “大镖头,之前说的,我再考虑一下……” “哦?熊镖头,可不会是拖时间、耍心眼吧?” 金勇眼睛一亮,似笑非笑。 熊镖头连连摇头,表示不敢。 有了左镖头前车之鉴,有了熊镖头带头,金勇接下来点人,众镖局顿时望风而降。 金勇志得意满,他四个兄弟在廊下也是露出笑容。 而台下的众人则是愁云惨雾,不知道前路何在。 突然,角落里传出一声大喝: “我星宇镖局绝不接受!” 金门镖局内顿时一片安静,无数人的目光望向这个角落。 旁边有相近的小镖局顿时拉开距离,有人嘀咕,有人悄声劝解: “赵星扬疯了?这个时候还坚持个什么?想被打死?” “赵镖头,你冷静些!金门的强硬你也看到了,先答应下来,图谋后计。” “自己当头儿是挺好,但进金门也是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金勇冷冽的目光瞬间盯上赵星扬,如同一头噬人猛虎。 这个时候还跟他唱反调,那他不会只是重伤这么简单。 他身上溢出杀机: “很好,赵镖头,你是自己上还是如何?莫要说我大欺小,我早说了,三变境才有在洛阳开镖局的份。” 赵星扬一脸沉凝,稍微侧身,朝旁边拱了拱手。 谢渊笑眯眯的,低声道: “灵韵,上!就决定是你了!” 谢灵韵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白眼一翻,总感觉谢渊的语气没安好心。 她脚步一踏,轻柔的飘上擂台,动作间不见一丝烟火气。 台上台下瞬间有许多目光凝住,实力普通的还懵懵懂懂,但稍有眼力的便看得出这身法之妙。 谢灵韵早就易容改装,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总归是个娇小的女子,和身高八尺的金勇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金勇皱着眉头,稍微收敛了点气焰: “足下是谁?星宇镖局什么时候有姑娘这等人物了?” “才招的趟子手。打不打?” 谢灵韵有些不耐烦道。 她什么身份?平时叽叽喳喳,那也只是对着谢渊,对任何其他人都是不假辞色。 更何况被谢渊派来当打手,只因为就她一个不是宗师……她心里本来就受气。 金勇声音一滞,脸色不好看道: “姑娘可要想清楚了,拳脚不长眼,受伤不是闹着玩的。” “你看我像跟你耍子么?废话恁多。” 谢灵韵冷冷道。 连续被谢灵韵当着众多镖局、往来宾客毫不客气的训斥,让金勇瞬间血涌上面。 他金门大郎,在洛阳城内向来是万众尊崇,除了寥寥数家,谁曾让他受过委屈? “好!既然如此,便请星宇镖局指教。” 金勇按捺住脾气,然而眼中一片冰冷。谢灵韵也不客气,手一抖,软剑亮起一泓秋水,弹射而出。 擂台上顿时亮起耀目的剑光,随着软剑变化,似乎无处不在。 金勇眼前一,脸色瞬间大变。他发现自己竟然根本看不出软剑的去向,不知如何去抵抗。 他咬牙拔出金刀,却不如往常的迅雷奔涌,而是绕着周身,只能守得密不透风。 乒乒乓乓如同炒豆般炸响,软剑和金刀交击不知多少次。 金勇节节败退,左支右绌,竟然一直退到了擂台边缘。 眼看再退就要出擂,金勇一咬牙,不得已之下猛地反攻。 长刀如同金色落雷,劈向面前。 谢灵韵一个闪身,似乎有些勉强的避了过去。好在金勇这一招也很勉强,几无留手,亦无后招。 两人错身而过,谢灵韵软剑突如毒蛇般调头,在金勇身上擦出一溜血。 金勇腰腹一痛,闷哼一声。感觉到腹中凉意,他顿时大骇,正要认输,被谢灵韵一脚踹飞。 金门剩余四虎连忙抢上,接过大哥,却发现腹下剑伤差点直接给他开膛,胸口更是骨断,已然受了不轻的伤。 “好胆!” 金老二一声暴喝,抢上擂台,指着气喘吁吁的谢灵韵。 “擂台比斗,死伤毋论,不是你们自己说的?” 谢灵韵喘了两口,直起身来。 谢渊一脸黑线,这丫头的演技太拙劣了,哪有喘一半一下就不喘的? 但是对面似乎也没看出来。 金老二虽然对谢灵韵十分忌惮,但见她刚刚也差点被反击伤到,而且损耗不小的模样,他不信自己大哥竟然没能耗去对手半点精力,目光一闪,冷道: “金家二郎金烈,请赐教。” 谢灵韵不答,又是软剑摇摇摆摆的刺出。 这一战她放慢节奏,缠斗许久,让金老二和台下的金家人以为几次要有胜机,最后才“棋差一着”,被谢灵韵击出擂外,重伤倒地。 谢灵韵又开始叉腰喘气,暗翻白眼。 要不是谢渊让她悠着点儿,最好把每个人都打一遍,她一两招内都可以收拾掉这两人。 谢灵韵看着娇小,然而从小所用资源、所练功法,无不最佳。她的体魄力量、血气内息,全都远胜金家五虎,人虽娇小,一拳就能把对面打得再不敢大话。 再加上她的家传功法更是高妙,而且本身天赋得谢奕亲口说过还青出于蓝,实则是天纵奇才,实力极强。 只不过千金小姐,父母宝爱,好不容易放去万妖山就遇到生死变故,崔萍君后来就更舍不得让她历练,没得展现机会。 曾在十全楼对赵星扬和卢振宇没有好脸色的金三一看,虽然心中十分忌惮,但对手已然消耗不小,便直接上台。 而后一番你来我往,一不小心被抓住失误,重伤下场。 这下任谢灵韵再一脸虚脱娇弱的模样,金老四也有些惊疑不定。 司徒琴在台下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得热闹,见对手有些犹疑,眼睛滴溜溜一转,叫道: “妹妹,你都快不行了,别逞强啦!打得很好了,下来吧!” 谢灵韵愣了一下,和司徒琴对视一眼,心有所悟,便做出犹犹豫豫的样子,作势欲下擂。 金老四见状,犹疑顿时笃定,猛然跃上: “不许走!” 谢灵韵眼睛一亮,连忙迎上。 片刻之后,金老四吐血倒飞而回。 “侥幸”胜过的谢灵韵单膝跪地,一脸苍白,然后暗中给司徒琴比了个大拇指,司徒琴见状,得意一笑。 金老五见谢灵韵如此模样,一时犹豫非常。 虽然前几个兄长都被这样打趴,但是自己应该不会吧?她应该的确是不成了吧? 要是不上,怯战名声传出,金门颜面扫地。 台下已经鸦雀无声,无数人看着台上的谢灵韵,满脸震惊。 星宇镖局这是哪找的女趟子手? 竟还胜过金门五虎? 他们知道这是赵星扬请的高人,但是不知哪里的高人竟如此厉害,一人连挑四虎,还剩最后一虎,似也畏缩不前。 怪不得赵星扬底气非常,直接回绝,原来是有如此帮手。 金老五在众人的各色眼神中有些按捺不住,终于一咬牙,决定上台拼了。 这女人一定是虚张声势,一碰就倒。 他正要上擂,忽然听到一道威严雄浑的声音响起: “几个废物,还没看清别人是让着你们?” 厅门大开,一个气息无比雄浑、身材雄壮挺拔的老者走了出来。 众人看着那名老者,一时噤声。 因为此人就是金门镖局的掌舵人,洛阳城中的一大豪强,宗师强者金天南。 金天南扫了一眼人人带伤的儿子,眼中露出一丝愠色。 他哼了一声,一个闪身到了擂台之上,一脸沉凝的看着谢灵韵。 谢灵韵毫无惧色,反倒有些跃跃欲试。 谢渊、还有那两个女人在下面,区区一个金天南能奈她何? 更何况就算没有他们,此时的谢灵韵一身成套的法宝,从未真正启用过。她早就想试试慕朝云的手艺。 金天南似乎也感觉出了谢灵韵的底气,面对他竟然都毫无惧色,不由目光微闪。 气氛有些微妙间,他摇摇头,淡淡道: “小姑娘,把你家大人叫来吧。” 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姑娘是大有来头之人。虽然没露真容,但她显然十分年轻。这个年纪如此修为,一定背靠青山。 金天南于洛阳沉浮多年,自不会随意得罪人,却也不怕得谁来。他倒要看看,是哪条过江龙到此。 谢灵韵不屑道: “不需要。” 金天南不动声色,扫了眼台下的谢渊三人。他明显感觉得到,赵星扬对这三人十分尊重。 “不用看了,我是这里最大的,她们都叫我姐姐。” 谢灵韵昂头说道。 司徒琴:“?” 慕朝云:“?” 谢渊:“???” 金天南眉头一皱,慢慢道: “姑娘,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镖行有镖行的事理。你要为星宇镖局出头,可以,但你总得报上来路根脚,金某也好知道敬的是哪路神仙。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让步,金某这镖局也开不下去,姑娘也不是平事,却像是挑事。 “金门镖局最重规矩,但遇到挑事的,我金某也有雷霆手段。我想这也不是你家大人本意,是吗? “还是让长辈来说话吧。” 谢灵韵一噎,皱眉道: “怎么这么多话说……” 她还没想好怎么应付这一番冠冕堂皇,就听谢渊道: “妹子,下来吧,还是让长辈说话,呵呵。” 众人只觉眼一,忽然看到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出现在台上。 金天南见了谢渊的身法,眼睛微微一眯。 谢渊看着金天南,笑着拍了拍谢灵韵的肩膀。 谢灵韵瞥他一眼,轻哼一声,扭头下擂台去了。 “金总镖头。” 谢渊拱了拱手: “今天这擂台,是继续还是如何?” 金天南看着谢渊,眉头微蹙。 这人应当也很年轻,然而修为……他竟有些判断不准。 他眉峰紧锁: “朋友,这本是洛阳镖行内的事,和外人无关……” “我就是星宇镖局里的,那杆旗帜我还举过。” 谢渊沉静的打断。 金天南见状,手按金刀: “既如此……” 一阵风突然吹过演武场,气氛变得肃杀。 台下的观众们都有些紧张起来,赵星扬和卢振宇不由自主的有些忐忑。 司徒琴三女倒是一脸轻松,她们清楚谢渊的实力。 无论姬轩这等天骄还是魔教姬家的长老都是他手下亡魂,遑论金天南?若金门镖局的掌舵人有那等实力,那也不用苦心孤诣的吞并其他镖局了。 更何况,谢渊的实力,时时刻刻都在提升,以她们看得见却看不懂的速度。 谢渊静静看着金天南,见他按刀沉凝,等他出手。 金天南却突然撒手,道: “那这比擂,就算星宇镖局胜。” 台下顿时一片愕然。 但金天南没等喧哗起来,就对谢渊说道: “不过这位朋友,关于镖局合并,我想请你见一个人。” 谢渊挑挑眉: “谁?” 金天南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带着谢渊下台,往厅里走去,又走上二楼。 “老夫五个儿子虽然一般也撑得住场子,但是这种大会,本来还是该我出面。 “我之所以一开始没露面,只是因为要陪一位贵人。 “朋友,我金门镖局虽然不小,但是想整合这么多镖局,单靠我金天南一人,岂是容易? “若非响应朝廷打通塞北商路的策略,金门镖局没这么容易成为洛阳第一镖。” 金天南在屏风前站定,望着谢渊: “你们虽有靠山,难道我金门头上就没有大树了么? “里面的贵人,是洛阳知府大人。星宇镖局若不配合,你们又不愿意露根脚,便自去与大人解释吧。” 他带着谢渊,绕开屏风,进入里间,随后对着里面的人露出恭敬的神色: “谢大人,擂台上有点小插曲儿,在下不敢擅专。” 谢渊跟着出来,看到里面独坐了一个儒雅华贵的中年人。 他看着中年人,中年人也看向他,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参见家主!” 洛阳知府躬身一礼。 金天南脑瓜子嗡的一声,瞬间僵住了。 他见对方背景神秘,抬出洛阳知府、出身陈郡谢氏的谢文轩来压对方一头。 谁知道自己这大靠山见了人,直接纳头便拜? 谢渊看着这年前见过的族人,有些意外: “你怎么认得出我?” 谢文轩直起身来,露出笑容: “家主的音容笑貌,文轩永远记得……哦,刚刚听您在楼下说您在镖局举过旗,文轩是常常读家主小传、学习您的治政方略的,一下就想到您的事迹。然后又看到您的佩剑,别具一格,品味非常,果然是家主您来了。” 还有小传? 谢渊听得一愣一愣,然后低头看了看腰间佩剑。 他确实喜欢用个相同的制式,和云山长剑类似,从没想到这样会被人认出来。 虽然是他没有非常认真的变幻自身,但,这谢文轩不愧是官场老手,还是有心了。 谢渊点头道: “听说这镖局合并是你推动的……” “家主,绝无此事!我只是让他们开发塞北商路,为朝廷、为家族贡献。他们这是曲解了。” 谢文轩矢口否认,撇清关系。 谢渊不置可否: “那星宇镖局……” “自然全凭家主的意思。金总镖头……” 金天南见谢文轩转向他,顿时一震。 他仍处震惊之中,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这几人竟是谢家的,还是谢家家主! 这等大人物,闲着无事玩什么微服私访? 金天南满心苦涩,之前还想知道他们身份,不说还心有怨言。 然而现在知道了,他宁愿不知道。 金天南嗓子有些干: “小的再不会为难星宇镖局、不,小的会助星宇镖局发展壮大,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谢渊皱着眉头: “我们镖局不稀得做这强占产业之事,以后勿要来沾边。” 他转向谢文轩: “我以后也不是家主,不用这样称呼我。” 谢渊见事情差不多结束,摆摆手,不想过多停留,自顾自走掉。 下了楼,他对同伴点点头,一行人便在围观人群神色各异的注目中施施然离开。 人群自动分开,给这唯一全身而退的镖局让开了路。 二楼上。 金天南望着谢文轩,神色有些紧张: “知府大人,这位家主大人怎么来了?这……” 谢文轩摆摆手,神色淡然: “不要太惊慌。这位是个宽弘大量的人,不至于因为你无意冲撞他就要把你如何。” 金天南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略有犹豫道: “不过知府大人,我听说,他不是已经卸任被赶出了权力中枢?如今看来,果然赋闲……” “那又如何?” 谢文轩反问道。 他神色深沉: “对这等塔尖的大人物来说,不管沉浮,那都是一时之事。只要不喊我站队,那他就还是家主。更何况,就算他离开这个位置,也是站在云端,前途无量,岂能有半分怠慢?” 金天南连连称是。 谢文轩见状,再饱含深意的提点一句: “我听闻这位大人品性高洁,嫉恶如仇。你的那些手段,恐怕他看不过眼。” 金天南顿时皱眉沉思。 星宇镖局内。 赵星扬和卢振宇正在庆功,欢庆保住了龙腾镖局的传承。 谢渊作为大功臣,自然是座上首宾。 “多年之后,谢渊你再给镖局立了大功啊!” 赵星扬带着几分醉意的话,一下让谢渊、卢振宇和他自己都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谢渊有些惭愧,对于镖局的大难,虽然沈龙腾自己都认为是早晚的宿命,谢渊却总觉有自己的责任。 他看了神色平淡的慕朝云一眼,不知她是如何做想?或许她也有些想法,才会主动给这里布置庞大的阵法。 酒过三巡,镖局大门突然被敲响。 门房有些慌张的来报,赵星扬一听,酒顿时醒了三分。 谢渊的耳力自然听到了内容,眉头一挑,跟着他们来到门口。 “金天南,你又来做什么?” 赵星扬皱眉道。 金天南按着金刀,望着后面的谢渊。 他身躯高大,气势雄浑,先反身将大门直接关上,而后慢慢走上两步,踏入院内,让周围的人都有些紧张。 啪的一声。 金天南突然膝盖一弯,跪在地上,痛声道: “谢家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谢家主和星宇镖局,还望谢家主海涵呐!”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虽然谢文轩告诉他谢渊大气,但金天南思来想去,不敢拿一生基业和一家老小去赌。 谢渊的身份和他天差地别,若真是有所不满,那金门就万劫不复。 金天南虽是宗师,却还没到纵横无敌的高阶宗师地步。 他在洛阳城内称霸,靠的不是血勇,靠的是玲珑。 谢渊也有些愣神,就听金天南万分恳切道: “为了给谢家主赔罪,小的有宝贝进献。”(本章完) 第349章 破谜 星宇镖局。 一间静室之内。 谢渊坐在书桌之后,略带探寻的看着金天南。 这位洛阳城内叱咤风云的一霸说要献宝,还说不足为外人道。 谢渊倒想看看,是什么东西会被这位势力雄厚的宗师拿出来为自己赎命—— 虽然谢渊其实没有找金天南算账的意思,但显然他自己是这样想的。 司徒琴和慕朝云都在屋内,一站一坐。既是同样好奇,也是担忧这金天南会不会狗急跳墙,想要对谢渊图谋不轨。 虽然她们不觉得以谢渊的实力会被对方暗算,但是关心之下,自然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位洛阳一霸身上。 金天南感觉到三道目光同时默默注视着自己,额头竟不自觉的生出汗来。 这竟然是三位宗师! 金天南不清楚她们的具体身份,自知也没资格问。 但是他闯荡了一辈子,眼力毒辣,自然看得出这里的三个人,年纪都不大,而每一个实力都比他强,强得多。 说不定他们的年纪,加起来也就跟他差不离。 不愧是陈郡谢氏…… 金天南的态度愈发恭敬,低头说道: “启禀谢家主,小的自幼在洛阳长大,从街头游侠儿打拼发家,到如今打下偌大基业,在洛阳城内小有薄名——当然,若和陈郡谢氏相比,自然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但对我自己来说,纵观一生,可以说是十分顺利。 “包括小的膝下生了五个儿子,个个都还算成器,每一个都有练武的根骨不说,天资还不错。外人看来,简直是老天眷顾,合该我金门发扬壮大。说不定百年之后,金门也能在洛阳当个生了根的本地豪强,将家族传承下去。 “然而我自己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金天南低着头,自己顺着说道: “我自知天资平平,血脉也无甚出奇。若说气运独特,天生有什么发家之相,也不见得。非要说命数,那还是小的年少时偶然获得的一件宝贝,改变了我的命运。” 他慢慢从袖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青色方块,动作十分舒缓,生怕引起房中三人的误会,直接给他来上一下。 金天南双手将看起来有些古朴奇异的青色方块奉到谢渊面前,道: “这就是小的年少时获得的宝贝。 “那一日,小的跟同伴正欲渡河,去河对岸别家势力那争抢地盘。本来天色晴好,结果艄公将我们正拉到河正中,忽然天色突变,风云大作,波涛兴起。 “一个大浪打来,渡舟倾覆,将我们一船人沉到大河里去。小的被暗流卷下,呛了几口水,眼看着越沉越深,本来以为吾命休矣,结果迷迷糊糊中沉到河床,竟然摸到了什么坚硬的金属——就是这个宝贝。 “小的那时已经濒临窒息,懵懵懂懂的抓了两下,结果什么反应都没有。而后,我眼前一黑,就晕死过去。 “然而再睁眼时,我不是在阎罗地府,却是到了岸边。艄公和同伴,全都没有上来,只有我自己,和手上的这个方正之物。” 金天南露出回忆神色: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上岸的,那时只道是命硬。我下意识抓着的这东西,本来以为是无用的废物,好歹是看着有些奇特,就没有随手丢了——现在想来,从那一个决定开始,我的命运就改变了。 “回去之后,我见这玩意儿古朴精巧,当是有什么机关。但是研究许久,哪怕到了如今,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司徒琴最喜欢听故事,听得还津津有味。她听到这里,不由问道: “那你都不知道怎么用,怎么知道这是个宝贝?” 金天南转过去,恭敬道: “小的虽不知道这宝贝到底有什么机关巧妙,但是光是带着这个宝贝,就已经够我受用了。 “谢家主,两位小姐,你们拿着这个宝贝,有没有感觉周围的灵气更密集、更容易感知了?” 谢渊拿了一会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这东西倒是像个魔方,看起来精巧的都不像此世的工艺,但又的确是件古物。 他已经暗运不灭金钟罩拿了许久,确定这东西没什么危险,便递给慕朝云。 慕朝云拿了会儿,眼中光芒微闪,没有说什么,也只是摇摇头,又递给司徒琴。 司徒琴把玩一阵,歪了歪头: “没感觉有什么特别呀。” 金天南瞪着眼睛: “怎么可能?” 他又将方块接过: “按理说这方块周围,灵气会更加充裕……咦,这里的灵气……本来就比洛阳城其他的地方更足么?” 金天南有些惊疑不定道。 天地中的灵气,只有成为宗师、诞生灵识之后才能感知。不过此世大多数地方,灵气都十分稀薄,就算是洛阳这样的风水宝地,也只是稍微好一些而已。 但是在金天南此时的感知中,这书房的灵气显然浓得有些过份了。他进来之时谨小慎微,根本没察觉,现在才感觉出不对。 金天南抹了把头上的汗,赶忙道: “应该是此地本身就是风水阵眼……?所以灵气更为充裕,而这宝物没法调动。若是谢家主不信,可以到其他地方,一试便知。” 谢渊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东西应该是件灵物,能够自然汇聚周围灵气。 然而星宇镖局内部已经被慕朝云设置了上品聚灵阵,这东西自带的效力还不足以在上品聚灵阵的基础上增幅,故而在这没显出特异来。 谢渊不置可否: “你就是靠这发家的么?” 金天南一脸忐忑,他没想到这东西在这竟然根本没作用。既然谢渊他们在这里已经灵气充裕,那这东西的价值就大打折扣,真的能保下自己么? 他低着头: “谢家主,正是这样。可能对您这样的天纵奇才、神仙人物来说,这件宝物不值一提。 “但是自那日开始,我将它放在身边,渐渐的身强体健,拳脚有力,在周围有了名声。后来我正式踏入武道,进境一日千里,居然越走越高,直到成为宗师才有些后继无力。 “而我的五个儿子,虽然外人给了金门五虎的美名,实际上资质都是平平。但我让他们从小就在这宝物的周围锻炼习武,也打下扎实的基础,个个都到了气血三变境。 “这才是我金门真正的秘密,不是什么上天眷顾——或者说也是,捡到这东西,就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眷顾吧。 “现在,小的便将这件珍藏的宝贝献给谢家主,希望谢家主笑纳。” 谢渊看了眼这青色的方块,上面每一面都有若干整齐的缝隙,真是个魔方类的机关,可以拧动。 只是上面既无文字,又无颜色,不知如何破解。 他随意的拧了几圈,慢慢道: “这宝贝既然如此珍贵,甚至有希望让你的儿子也出几名宗师,你也舍得送给我?” 金天南一听这语气,感觉有戏,心中大喜。 他低头道: “小的已经靠这宝贝改命,不敢奢求更多。事实上,等我发现此物奇异的这么年来,我常常担心被人发现这个秘密,被人夺走这个宝贝,内心常常煎熬,几乎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好觉。 “我知道这样的珍宝不属于我,它真正的秘密我无力发掘。也只有谢家主这样不世出的英杰,才配得上这宝物。它虽然汇聚灵气的功效对您不值一提,但我想它如此特别,真正的作用肯定对您有大用。” 谢渊也感觉这玩意儿能数十年不断的汇聚灵气,如同一个小型聚灵阵,却还只是它本身的属性,而不是它真正的秘密,的确是件奇物。 仅仅是附带价值就缔造了一个洛阳城第一镖局,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谢渊决定将其收下,点头道: “既如此,那便多谢金总镖头的美意了。” 金天南一听,顿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谢渊看着他,淡淡道: “金总镖头,擂台上的事情,擂台已经解决,我谢渊不是小家子气的人。这事就这样。 “但这不代表我包庇于你,也不代表我赞同你的做法。我只是懒得去管我碰到的每一件事情。 “我已经问过,你们金门镖局虽然行霸道,但还没行邪道。武馆镖行竞争,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以势压人者,必被势压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金天南嘭的一声,直接跪下磕头: “谢家主,小的明白。” 见一头银发的金天南底线如此灵活,谢渊皱着眉头,只是有些厌烦的挥了挥,道: “你走吧。” 金天南如蒙大赦的离开了。 他从未有一次如此庆幸,庆幸自己兼并小镖局时都还是要讲大理扯大旗、签字画押讼师见证,总是符合规矩,不违刑律。 虽然靠着武力给的价格如同扒皮,但微妙的把握着让人能够接受的底线,不至于活不下去、鱼死网破。 天下武行,大到世家宗门,小到武楼拳馆,竞争之中其实都是如此。便是崔王谢三家之间,也是如出一辙——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等金天南走后,一直守在门口的谢灵韵又进来,好奇的道: “他给了什么宝物?怎么他还兴高采烈的走了?” “来看看吧,看你能不能看出什么来。” 谢渊拿着那魔方,和几女一起参详。 司徒琴和谢灵韵轮流拿着魔方乱转,然而这么多年来金天南不知道转了多少次,从来没有结果。 了许久不得其法,两女都有些气馁,就东西放在桌上: “这根本就解不开嘛!” 谢灵韵嘀咕道。 司徒琴笑眯眯的: “灵韵说的对。” 她望着谢渊,然后又望望慕朝云,微微撇嘴: “你们已经有办法了吧?” 谢渊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没办法。但我知道慕姑娘肯定有办法的。” 慕朝云抿着嘴: “你这么信我?那我要是没解开,岂不是让你失望?” “我相信你。” 谢渊微笑道: “而且我刚刚看你神情,就知道你弄得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慕朝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忽然听到旁边冒出一句: “哟。心有灵犀呢。” 司徒琴似笑非笑,语气有些不善道。 谢灵韵本来听得两人对话,白眼都要翻到天上。突然见司徒琴发话,她立即眨了眨眼,退到一旁,从司徒琴那儿抓了一把瓜子,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谢渊赶紧道: “哪里话,人各有长处,这些正是慕姑娘的强项。” 司徒琴轻哼一声,摆了摆手: “行了,请慕姐姐大展身手吧。” 她不无酸意的说道,但也十分好奇。 慕朝云拿过魔方,眼神中微微亮起,忽而绽放如有实质的精芒。 她双眼不见瞳仁,只见一片白光,霎时圣洁的如同神女。 魔方自动漂浮而起,于空中飞速旋转起来。咔咔的机括声中,似乎机关渐渐被打开。 “这东西叫灵机锁,是上古的一种机关,不是用手拧的。只有用灵识,才能真正打开其中锁扣。” 慕朝云双目耀白,轻声说道。 谢渊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怎么打都打不开。要知道金天南拿着这东西几十年,又是宗师修为,哪怕用穷举法,应该都将这东西试遍。 原来是用灵识来拧的灵识魔方。 这东西,哪怕知道解法,也只有慕朝云才能解开了。 谢灵韵不算,谢渊和司徒琴都还没打通天之桥,达不到灵识外放如同实质的程度。 需要双桥宗师才能打开的宝贝,到底是藏着什么秘密呢? 几人都期待起来。 片刻之后,一连串的机括声中,这灵机锁一震,忽而凭空展开。 一粒粒小方块紧紧的并在一起,竟然看不出丝毫的缝隙,仿佛天生就是完整的一块青铜板。 谢渊三人看着这青铜板,露出赞叹的神色。 “不愧是慕姐姐,真是聪明灵慧。” 司徒琴毫不吝啬的赞道。 慕朝云眼中白光收敛,平静的摇了摇头: “只是凑巧见过罢了,算不得什么。” “行了行了,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谢灵韵急急道。 她在这青铜板上面左看右看,两面都看过,然后一脸茫然: “还是……什么都没有呀?” 谢渊也检查过,发现那上面既无文字,也无图画,一片空白。 他微微沉吟,这东西形成一块平板,如同古老的书册,应当是记载着什么才对。 他对比两面,发现朝外的那一面光滑无比,而里面则似乎微有起伏。用手触摸过去,能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平整。 是瑕疵么? 谢渊望着这精巧的灵机锁,缓缓摇头。 司徒琴也发现了这一点,若有所思道: “这起伏……或能拓印出来看看?” 几人立即拿出香墨宣纸,研墨之后,将墨水均匀的涂抹在青铜板之上。 然而这材料看似是青铜,实则奇异非常,不沾水、不蕴墨,完全没法拓印。 他们又想说用泥土或者沙粒来拓印。然而那十分细小的起伏,仿佛材料本身的纹理,泥沙根本没法印出如此细微的变化。 几人一时犯难,还是慕朝云沉吟一下,道: “看来还得用灵识来拓印了。” “灵识?” 司徒琴讶然道。 纵然天之桥的宗师灵识可以外放,但是拧拧机关就罢了,要将上面如此细微的东西拓印出来,谈何容易? 慕朝云只是微微颔首,而后眼中再度神光大作,如同神祗。 如有实质的精芒照耀在青铜板上,而后一道白色的光幕于青铜板前出现。 那是慕朝云灵识的映射。一道道线条逐渐在上面勾勒而出,有山有河,慢慢形成了一幅地图。 真的能行! 谢渊三人望着那副图画,都十分振奋。等到一幅地图完整呈现,慕朝云灵识一动,那副光幕刻印到了旁边的宣纸之上,地图便成型了。 她收了神光,露出些微疲惫之色。 但这神乎其技的表现已经震撼了旁边三人,谢灵韵和司徒琴不由自主的鼓掌,一脸震颤: “慕姐姐真乃神人也!” “修为深湛,厉害厉害。” 谢渊既佩服,又关切道: “身体没事吧?” “不碍事,一点消耗,休息下就好了。” 慕朝云摇摇头: “没有那么厉害,只不过修行天机术,灵识要比单纯的武道强些许。” “这可不是强出些许了。” 司徒琴啧啧有声。她相信大多数的天之桥宗师,都做不到这种灵识雕的程度。 比如泰伯,不是瞧不起他,他肯定做不到…… 几人连声夸赞,给慕朝云都整得脸皮微热,有些不自在起来。 多年以来,她除了假扮他人,也就是在谢渊面前能做自己,说说话,根本没有和人这么多交流过,亦无人如同小迷妹一般看着她。 赞叹过后,几人拿着那副地图看了起来。 “好像不是今地。” 谢渊低声道。 “废话么不是,这一看就是古物,古时地貌自和现在有些不同。” 谢灵韵叽叽喳喳道: “这应该是至少三千年前的地图了。我看过家族里的古图,和今时的差别都没有这么大。” 司徒琴也点点头: “应该是。不过比照的话,应该能得出这正中间的标记在何处。” 地图中间有一道标记,应当就是这地图想要标识的位置。 只不过这标识有些奇异,不是简单的圈或者箭头,而是一圈圈的如同旋涡一般的徽记。 明明是平面的图纸,正中间的标记看起来却有些幽深,甚至让人有恍惚沉沦之感。 众人都是皱眉,感觉这地图有些诡异。 慕朝云慢慢道: “这地方离洛阳应该不远……应当在北边的五行山之中。” 她辨认出大致的方向,点头道。 谢渊正襟危坐,插不上话,司徒琴和谢灵韵也是一脸佩服的表情。 论杂学秘术,古籍孤本,慕朝云所学甚多。 谢渊兴致勃勃道: “既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几人都是同意。 既然敲定,谢渊便找到赵星扬和卢振宇,告知了去意。 两人闻言,自然是再三挽留。 谢渊只是摇摇头: “赵镖头,卢镖头,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在这叨扰了。我虽然已经不当镖师,但是当年在镖局的过往仍然历历在目,总镖头的教导一直铭记于心。二位镖头,龙腾镖局的旗帜,还得靠你们传下去。” 赵星扬和卢振宇各自郑重的拱手。 虽然盘桓多日,和两位镖头饮宴叙旧,感怀过往,但谢渊明显感觉得到,那来自身份、地位以及时光的隔阂一直存在,消不下去。 不是他们有意如此,而是世事便是这样。 有些人只能在珍贵的日子里共行一段,纵然再见,那时光已经是过往。 和二位镖头告别,谢渊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再见之日。 但是这次之后,不管是金门镖局还是洛阳知府,想必都会对星宇镖局客气非常。再有慕朝云留下的阵法,星宇镖局日益壮大只是时间问题,不需要谢渊再担心。 带着慕朝云、司徒琴和谢灵韵三女,谢渊出了洛阳,按照地图,一路往五行山中行去。 五行山是横亘在晋州和虞州中间的连绵大山,首尾何止千里? 山峦起伏,一望不绝。 还是由慕朝云带路,几人在山中绕了好久,然而不管是遁空还是步行,他们都难以找到地图中标识的位置。 “千年万年过去,崇山峻岭还是崇山峻岭,然而山势变化不知多大,这位置自然不好比对。” 谢渊见慕朝云微微蹙眉,不由安慰道。 反正他们又不着急,本来就是半游历。 深山之中人迹罕至,每见自然奇景,天瀑、断崖、雾谷、桃源,谢渊都要多流连片刻。 带着关系亲近的三名绝色女子同游山川,览过胜景,谢渊感觉这日子神仙不换。 然而慕朝云突然缓缓摇头,慢声道: “错了。” “啥?” 谢渊和司徒琴、谢灵韵都有些疑惑。 慕朝云语气少有的露出三分惊异: “不是山势变化而找不到,而是这山势,竟然是一座天地形成的五行大阵! “这阵法依天地而成,不管风吹雨打,山川易形,大阵不变。若不堪破这一点,不管我们如何走,都找不到的。” 她有些惊叹,显然这天地奇阵让这位阵法宗师有些兴奋。 谢渊三人都听得似懂非懂,他们并不擅长此道。 不过至少他们听得明白,这阵法十分神妙庞大,世所罕见。 如此阵法之中,才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吗?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能破解吗?” 谢渊试探着问道。 慕朝云微微点头,眼中闪亮: “既然看得出阵势,那就可以破解。” 她说完,直接伸出手指,凌空点画。 半空中顿时亮起许多符号,慕朝云竟直接凌空做起推算来。 谢渊三人静立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直到日升月落,月落日升。 在这片山坡一直待了整整一昼夜,慕朝云才浑身一震,呼了口气: “成了。” 恰在此时,万丈霞光升起。 此时几人在一片山坡之上,面前是深谷溪流,脚下是绿草如茵,背后高峰如剑,直插云霄。 一轮红日从连绵山脉中升起,辉光洒在并肩而立的四人身上,在身后山峰上投下四条长长的影子。 谢渊四人迎着朝阳,静静欣赏了一会儿日出山巅,只感觉此时此刻珍贵非常。 等了片刻,谢渊才转向慕朝云: “找到了吗?” 慕朝云点点头: “跟我来吧。” 这次几人直接破空而去——三人飞着,一个被提溜着。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处迷雾笼罩的深谷。 这道深谷在两片断崖之间,断崖离得极近,显得此处如同地缝。 阳光难以穿透狭窄的缝隙,里面的雾气浓郁翻腾,看起来有些黑沉沉的。 慕朝云缓慢道: “就在下面。” 几人对视一眼,谢渊忽然道: “灵韵儿,你该回家了。” 谢灵韵顿时柳眉倒竖: “呸,你怎么不回?要回你回!” 她望着眼前的深谷,兴致勃勃道: “来都来了。” 谢渊有些无奈,语重心长的劝解道: “这地图如此难以破解,而就算有了地图,这地方又如此难寻,显然不是寻常之地。你下去要是有个闪失……” “你们就不怕闪失了吗?” 谢灵韵哼道。 谢渊沉吟。 下面有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但是以他们的实力,世间九成九的奇绝险地,的确难不住他们。 不灭金钟罩和大金河功,身具内外最顶尖功法的谢渊可以无视大多数的攻击。再加上枪法剑法身法斧法和秘术,可以说是能扛能打,全能战士,足以应付大多数险境。 司徒琴则是天资修为功法皆丝毫不下于谢渊,内力浑厚无比,音功玄妙难敌,无论群战还是单对,皆不在话下。而她的其他手段虽甚少展现,但是以她传承,显然不是只会抚琴。 而慕朝云则是实力最强的那一个。她境界高深,已通双桥。之前展现的灵识水平,让人万分惊艳,修为显然比谢渊三人想象还要深湛。更不提她精妙绝伦的天机术和阵法杂学,最适合秘地探险。 这样的组合,可以说没有什么秘地不能去闯一闯的,至少能看看。若有不妥,如慕朝云这等天机士,哪怕谢渊不让她用,她自会有预感。 谢灵韵见谢渊还在想怎么劝,大眼睛滴溜溜一转,一脸委屈道: “好不容易出趟门,把我带到这里就要丢掉。这深山老林的,毒虫蛇蚁,猛兽妖怪恁多,我一个小姑娘,怎么走得出去?要是走丢了,不知我爹娘多伤心。诶,也就是我爹躺在床上……” 谢渊见谢灵韵嘀嘀咕咕,委委屈屈,不由一头黑线。 她带着一身的成套法宝,再怎么也是个弱宗师的实力,不至于走不出这山。实在不行,谢渊也可以先送她出去。 然而虽然知道谢灵韵在装模作样,可是那委屈可怜的小样子一摆,我见犹怜、楚楚可人,让谢渊心里顿时有些软了。 特别是她还三句里两句都要说“我爹要是在”,谢渊更是欲言又止。 司徒琴见状,说道: “让灵韵妹妹一齐去吧,我可以护她周全。” 她虽然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但语气中自有自信。 谢渊见状,只得点头: “行吧。” 四人看了眼下面浓雾,略作准备,就往下潜去。 谢渊身周笼罩坚定的淡金光彩,打着头阵; 司徒琴拎着谢灵韵,背上还背着古琴,轻轻松松的走在中间,慕朝云则走在最后。 几人遁入雾中,从悬崖上看去,很快消失不见。 四人越潜越深,渐渐的,天光已经不见,浓雾如同黑浪翻涌,伸手已看不见五指。 谢渊的淡金光芒充当着照明的效果,身上也有事先就栓好的长绳,将几人连在一起。 “好黑啊。” 谢灵韵轻声道。这样的环境中,饶是她也不由自主的放缓声音。 “好黑啊、好黑啊、好黑啊——” 回音在悬崖中回荡而起,逐渐远去,越来越缥缈。 听起来反像是远处传来的扭曲声音。 谢灵韵微微一缩,皱起眉头,本想再说什么,却不愿再听这回音,只是闭嘴。 谢渊展开灵识,感知四周,知道这里一片寂静,除了浓雾,没有其他东西。 他们依然在不断下沉,然而渐渐的,谢渊感觉甚至都已经超出山峰的高度,却还没有探到底。 他不由皱起眉头,这里虽然没感知到太多的不对,除了深些,黑些,雾浓些,似乎还算正常,属于这等地貌的合理情况。 但是…… 谢渊忽然惊觉,自下到这片悬崖之中后,这里就没有任何的生机。 怪不得如此寂静,不要说飞鸟走兽,便是蛇虫鼠蚁,乃至草木藤蔓,全都没有。 只有光秃秃的两片石壁,以及上不知高、下不见底的深沉黑雾。 谢渊甚至有了错觉,不知自己到底是上升还是下降,甚至有了一种山壁会挤压过来的恐慌。 他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头,将奇怪的感觉排了出去。 “快到底了。” 慕朝云的声音忽然传来。她凝音如箭,没有形成回音。 几人定睛一看,发现雾气稀薄了些,的确隐约可见地面。 地面上突然亮起了一盏灯笼。 一名少女从雾中浮现,她手持着橘黄色的灯笼,仰头望着四人。 “你终于来了。”(本章完) 第350章 九幽 谢渊陡然在空中顿住,身后带着谢灵韵的司徒琴,以及慕朝云皆是如此。 他眉头瞬间皱起,之前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这里还有其他人。 这个少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谢渊定睛看去,见少女一头披散到腰间的长发,混身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直达脚踝,而长袍之下,是一双白嫩的赤足,直接踩在地上。 少女的五官姣好,容貌十分精致,只是面庞或是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苍白无比。 她此时仰着头,定定的望着谢渊四人,目光在谢渊和谢灵韵身上来回打转,似乎有一瞬间的疑惑。 谢渊沉声道: “你是谁?” 在他的感知中,少女的气息十分模糊。 以他现在的实力,这种情况相当罕见。 只能说明要么这名少女实力极为强大,要么功法极为特殊。 少女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淡淡道: “九幽族最后的传人,曦。” “九幽族?” 谢灵韵失声道。 谢渊也是大为意外。 身为谢氏的核心成员——或者说曾经的核心成员,他们都听过九幽族这个名字。 特别是谢渊,习练焚天灭道枪,了解过谢安的生平,更是精通第三式九幽荡魔,那么就不会不知道九幽族。 谢安误入九幽界,扫荡群魔,封印魔头,而后带出一支幸存的人族。这段经历感悟,在他人生的最后阶段,化作了风格诡变杀伐的九幽荡魔。 而那从九幽界带出的原住民,便是九幽族。 谢渊皱着眉头,问道: “你是九幽族传人?为何在这儿?难道说……” 少女曦点了点头,淡淡道: “这里便是九幽之门。我族世代居于此,便是为了镇守九幽。” 谢渊四人都露出惊诧的神色,没想到这里便是传说中能通向妖魔横行的九幽之处? 怪不得慕朝云发现这里的阵法似是天地封禁,恐是为天地所忌。 谢灵韵则有些迟疑道: “你说你是九幽族最后的传人?可是我看我族记载,九幽族出来之后,融于世间,早已和此间人族无异。而且谢安先祖封禁九幽,断绝九幽界和人间界的通道,人间界理应无虞……” “人世间安有永世无虞之封禁?若真如此,我族何苦世代居于深渊,防范九幽之魔侵袭?” 曦一脸平静: “至于那些离开的人,他们贪图世界,背离九幽族训,甚至还引得狼子野心的外人来此,自然早已不算九幽族人。” 谢渊忽而抬头,望向她的背后,发现雾气里影影幢幢,似有不少房屋,当是九幽族的居所。 “你其他的族人呢?” 谢渊皱眉问道。 曦看向他,仍是面无波澜: “都死了。 “两年前九幽之门魔气爆发,我的父母为了封禁九幽之门,牺牲自己。 “现在整个九幽族,只有我一人。” 谢渊四人一时无言,感觉气氛有些沉凝。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深谷之下是这番情况,沉默片刻,司徒琴忽而问道: “你刚刚说我们终于来了,是什么意思?” 曦瞟了她一眼,重新看向谢渊: “因为你们若是再不来,九幽之门就要被彻底打开。九幽界的妖魔将一涌而出,源源不断,带来魔祸,直到人间化作另一个九幽。” “情况这么恶劣么?” 司徒琴下意识问道,不过说到后面声音有些低。 若是曦说得是真,他们全族已经战死,只剩她最后一人,那的确是危在旦夕。 只不过…… “为什么是我们?你知道我们要来?” 谢渊沉声问道。 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灵韵,声音有一丝不解: “大劫之前,谢安的传人会来给九幽进行最后封禁。 “这是当年的预言。只不过……你们一个是他的血脉,一个身怀他的枪法,我也不知到底是你们哪一位。” 谢渊和谢灵韵对视一眼,皆有些惊异。 不管是这奇妙的预言,还是曦一眼看透两人的身份和绝学,都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几人正要继续发问,忽然感觉山谷震了一下。 曦一直平静的脸色陡然大变,咻的一声化作流光,瞬间朝着村落深处遁去。 谢渊几人看见这身法,又是微微凛然。 “走,去看看。” 四人对视一眼,仍然按照潜下的队形,跟上曦远去的方向。 只是片刻,他们穿过这个规模不算小的谷底村落,发现山谷的尽头,竟然有一座足有十丈高的青铜巨门! 此时巨门上面黑光闪烁,不断流转,而庞大的门扉已经微微错开,露出了一丝。 如此巨门,一丝缝隙已经可以过人。谢渊看到,正有东西不断走出。 之所以说是东西,因为那些生物既像人又不像人,既像妖又不是妖,奇形怪状,千奇百怪。 四对手足的人形生物,一团烂泥般的持兵怪物,长着鸟脸和蝠翼的猴子…… 许多东西,只是看一眼,就可以做噩梦。 此时曦正站在门缝之前,手上金光大作,如同烈日,那些怪物只是碰到她的光芒就发出刺耳的尖叫,或是化作黑水,或是直接被曦直接轰碎。 片刻之后,那些涌出来的生物终于被扫清一空,而曦连连掐诀,手指巨门,射出金光,驱散了上面的黑色电光。 净化之后,青铜巨门恢复平静,而那缝隙虽然还在,却有一层无形的障壁连上。 曦这才轻轻吐了口气,转过身来,平静的望着四人: “如你们所见,九幽之门坚持不了太久了。 “你们必须进去,加强谢安当年的封禁。” 她目光转了两下,还是略过相貌甜美可爱的谢灵韵,望着谢渊。 “加强谢安先祖给魔头的封禁?我?” 谢渊下意识的指了指自己。 虽然谢渊觉得自己的实力如今还可以,但是…… 一个是举世无敌、力战苍天的绝顶强者,一个这样的强者都只能封印不能杀死的一界之主、九幽源魔。 他谢渊才只是宗师境界,能干这样的活?至少现在还不行。 曦静静道: “魔头被封禁千年,就算逐渐侵蚀了封印,也早已虚弱不堪,不是当年的巨魔。而只有将谢安之能掌握到一定程度的人,才可以重新施加封印——你,就可以。” 谢渊看了看那青铜巨门,以及上面神秘古朴、苍茫幽深的纹,摆了摆手: “我只是来旅游的……这活,还是让谢氏的长老们来干吧。他们比我更合适。” 他顿了顿,又问道: “这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一天。” 曦说道。 谢渊顿时皱眉。事情虽然十分突然,却兹事体大,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他虽然推拒,然而他知道,谢氏的强大长老们,要么无法出门,要么正忙着争权夺利,不可能来这冒险进行什么封印。 至少短时间不可能。就算确认了这的确是足够引起天下之变的大事,等商量确认好,衡量局势派遣人选,少说都是数月。 难道又让自己赶上了? 谢渊正自沉吟,忽然感觉山谷猛地一震,比刚刚还剧烈。 青铜门颤了一下,门缝缓缓打开,扩开了一丝,吹出一股黑风。 其上纹再度染上黑气,又有魔物涌了出来。 曦脸色沉凝,转身施展金光,将整片青铜门的区域都照亮。 又是一番战斗,青铜门前黑血横溢,浸入早已黑沉的土地。 曦费了一番手脚,重新封印青铜巨门,然后转身道: “再这样下去,我也只能舍身封印巨门片刻。然而看其状况,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若是你们不愿,等大门彻底洞开,一界妖魔涌出,便是天下浩劫。” “这样啊,那我就去吧。” “嗯……嗯?” 曦怔了一下,看着忽然变得干脆的谢渊,似有几分意外。 谢渊和慕朝云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他们想找的东西,竟然是在九幽界里。 刚刚那股强烈的黑风吹出来时,执掌黑天书的两人都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黑天书的气息。 若是往常,就算有这样的宝贝,但是风险太大,他也不会因贪宝而冒险。 然而这青铜巨门的确肉眼可见的不稳固,而谢氏的长老,他亦无信心能够说动。 或许只有自己上了。 谢渊和司徒琴和慕朝云各自对视一眼,得到一个灿烂默契的微笑,和一个轻描淡写的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他再看向谢灵韵,却见她翻了一个白眼,双马尾一扬: “废话少说,说不定预言中的人其实是我呢?” 谢渊摇了摇头,转向曦: “该如何做?” 曦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干脆道: “你们进入其中之后,朝着最高的山峰走。那上面有一座宫殿,便是封魔之处。而后,你们只需在宫殿念诵祭文,你们二位各试一次,便能功成。” 她又说了许多注意事项,而后问道: “准备好了么?” 谢渊四人皆是肃然。 曦见状,念动口诀,手作法式。 青铜巨门缓缓震动,片刻之后,曦道: “你们可以进去了。” 谢渊望着那道缝隙,已经其后漆黑如墨什么也看不清的世界,身上亮起金光,当先走了进去。 司徒琴和谢灵韵并行,她已经祭出自己的古琴,就飘在身前,随她走动。 慕朝云走在最后,将要踏入缝隙之前,她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曦静静的望着她,眼神平静。 慕朝云注视了她一瞬,而后回头,漫步走进那一片漆黑之中。 曦静静的注视着四人走入巨门,身影转瞬消失在黑色的世界之中,就如同被夜幕吞噬。 她的眼睛慢慢眨了两下,染上一抹黑色。 谢渊眼前的世界,天上似乎永远笼罩低沉厚重的如墨乌云。 世界有些暗沉,呼啸的寒风带来肃杀,路边的枯枝扭曲向天,仿佛濒死之人在伸手。 不过再阴沉的世界,也没有面前这阵列如山的奇形怪状的玩意儿让人心凉。 谢渊背后仍是巨门,而门前,全是各式各样的妖魔,如同一个军团。 望着漫山遍野的妖魔,谢渊背心一紧。 而眼前的这些妖魔看到突兀出现的四个人类,本就混乱的思绪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 “真壮观。” 司徒琴看着这一幕,嘶了一声。 谢灵韵则小脸苍白,勉强道: “你还真有雅兴。” “冲出去!” 谢渊长枪在手,血红火焰浮现,低喝道。 趁这些妖魔愣神的功夫,谢渊顶着不灭金钟罩,直接冲入魔堆! 铮—— 谢渊还没出手,琴音先至,他面前的妖魔忽然全部爆开,化作一场黑色的雨。 谢渊顿了顿,朝后面比起一个大拇指,而后身形再闪,冲入魔堆。 红莲升起,无数魔怪发出诡异的惨叫,化作黑灰。 司徒琴带着谢灵韵跟在谢渊后面不远处,她的琴音功夫极为适合这样的场合,往往一连串的琴音发出,就是一片一片的妖魔爆碎。 谢灵韵看得一愣一愣。她这才发现,这位平时她都没给好脸色的绝色佳人,虽然常常不在意的带笑,手段竟然如此恐怖。 这些妖魔群论实力,虽然上限不到宗师,下限却至少是外练的水平。并且奇形怪状,体魄各异,并不算好对付。 然而在司徒琴的琴音之下,它们仿佛只是靶子,音至就倒,一片又一片。 不过妖魔的数量还是太多了。 慕朝云在最后为他们护法,让司徒琴心无旁骛的按弦抚琴,奏出不断的金戈铁马与杀伐之音。 每每有妖魔近身,慕朝云双掌一错,就是黑白光轮飞出,一连斩碎一大片的妖魔。 在她面前,八卦莲静静漂浮,光芒笼罩着自己和司徒琴两人。 妖魔军团虽然庞大,但是由谢渊打头,三人各施手段,缓慢而坚定的往外推进。 这里的强大妖魔不多,如果只是不到宗师,那三人突出重围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谢渊冲锋在前,长枪连扫,正无往不利之时,枪尖竟然突然被一个敌人格住。 那是一个人形生物,看起来和人类区别不大,除了身高一丈、面貌狰狞外,也就是胸前长出了额外两只手臂。 这双手臂虽然短粗,却肌肉结实,如同岩石。 正是这一双暗光闪烁的手,拿住了谢渊的长枪枪尖。 气息强横的敌人望着谢渊,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咧到耳根的笑容,以及满嘴利刃般的牙齿。 他胸前双手牢牢按住长枪,肩上两只正常的手臂同时举高,而后猛地如同巨锤,带着能砸碎大地的气魄,朝着谢渊锤下!(本章完) 第351章 顶尖妖魔,斩! 谢渊忽然身形爆退,躲开了面前强大妖魔的重锤。 轰的一声,妖魔伏下身子,双臂直接砸穿了谢渊刚刚站立的地面,砸出一个波及方圆数十丈的巨坑。 周围不少妖魔直接被余波震成了血肉,烟尘和污秽四起,掩盖住了谢渊的身形。 他的长枪被这妖魔如同暗晶般闪烁的短臂钳制住,刚刚这一刹,实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若不撒手,就得肉身硬抗这实力显然达到乃至超越了一般宗师的妖魔重击,面对实力手段未知的敌人,用不灭金钟罩去硬顶显然并不是个好主意; 若是撒手躲避,失了兵器,面对这身高几有他两个的强横敌人,谢渊更是落于下风。 不过,谢渊虽然躲开,手中的长枪并没脱手。 枪尾延长一丈,谢渊直接顺着枪尾往后退去,而后枪尖陡然爆发出更为强烈的红莲业火。 “吼!” 那妖魔吃痛,胸口散发淡淡幽光、如同金属武器的一双断臂甚至出现了裂纹。 它瞬间撒开手,而谢渊已经预料到了它的动作,赤炎中带着淡淡金光的长枪从其胸口向下如电探出,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却刚好刺中此魔的大腿位置。 噗的一声,妖魔如同石柱般的大腿直接被刺出一个大洞,流出墨绿色的血液。 “吼——” 妖魔又是一声大吼,身形一歪,有些站立不住。 它一只长臂称地,另一只闪电般向谢渊抓来,似乎想要直接将他握住。 然而谢渊不闪不避,周身金光亮起,长枪趁着它歪斜的一瞬,接上前招,行云流水般斜向上刺去,正好合着妖魔的歪斜,枪锋直指妖魔胸口。 身躯巨大的妖魔大手抓到谢渊的淡金光罩,瞬间让其爆发出金光,却一动也不动。 它一臂撑地,一臂攻敌,只剩两只短臂想要抓住谢渊这浑然天成的一枪。 然而这一枪已经完全不在它的意料,慢了一瞬,已被金红相间的长枪刺到胸口。 百变玄兵的金芒和红莲业火相配,碰到这巨魔坚如钢铁的胸口,就如热刀碰到牛油,瞬间将其洞穿。 巨魔一双短臂陡然凝住,连带着它狰狞的脸色都瞬间石化。 谢渊只感觉长枪枪尖进入胸口之后似乎碰到了什么阻碍,似有似无,然后直接赤炎爆发,从其背后探出,变成一道火柱将其洞穿。 妖魔瞬间就一动不动,谢渊收枪之后,看到它胸口破开一个大洞,虽然稳稳站立,却生机全无。 “九幽荡魔的确好用。” 谢渊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和这巨魔的交手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三个回合就已经结束。 他只用了九幽荡魔中的连续两招,却极为适合这个场合,适合这个体型的敌人,竟然一蹴而就,将其秒杀。 这个妖魔实力不弱,劲气滔天,加上巨大强横的体魄,远超一般的宗师战力。 原来平时觉得九幽荡魔变化多端,出奇制胜,放到此时,却是个顶个的对魔杀招。 谢渊虽是第一次遇上妖魔,但九幽荡魔已经到小成境界,一招一式近乎本能,瞬间就用出了最合适的招式,一战功成。 慕朝云正飘到谢渊身边,而后顿住,目光略带意外的看了谢渊一眼,又看了看那妖魔,螓首轻点: “打得不错。” 她本来见到第一个宗师级的强大妖魔出现,怕谢渊吃亏,欲要来助拳。 然而以她身法,只是从后面闪到此处,战斗竟然就结束了。 司徒琴在后面,刚刚料理完一大群不怕死的妖魔,同样弦音欲朝向此处,就暂时止住。 她眨了眨眼睛,在后面纵览全局的她,感觉那强大的巨魔几乎是将要害送上谢渊枪口,轻易就被了结性命。 然而他们已经进来一段时间,哪怕那些不到宗师的妖魔都因各式体魄、各种能力而显得有些难缠,同境界的人类武者对上,恐怕很难占到上风。 更不用说那一看就气息强横的四臂巨魔,在这里多少算个大统领,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宗师级妖魔。 谢灵韵则看得既佩服又高兴,谢渊强大她自然是开心的。 虽然他已经不是自己的兄长,不是谢氏族人。 这让人既有些惆怅,又觉得有些……太棒了。 不过这同样让她心中警惕,这里的妖魔的确不简单。她虽然觉得靠慕朝云给她的东西能够和一般的宗师纠缠,但绝对不包括刚刚那样的对手。 叮铃铃—— 谢灵韵腰间一个小铃铛,也是慕朝云给她打造的套装一部分突然响起。 “小心!” 谢渊的声音同时传到司徒琴和谢灵韵耳边。 司徒琴已有察觉,按住琴弦的素手陡然一扬,一连串的铿锵琴音如剑,笔直朝上。 天上一个生着双翅的人形生物从高空中猛地冲下,然而半空之中就遇到了无形的琴音气剑。 它古怪消瘦的身形猛地扭曲,一双翅膀被气箭扎透数个窟窿,爆出数蓬黑色的羽毛和血水。 妖魔失了平衡,歪斜的砸到一旁的地上,轰的一声,腾起巨大的烟尘。 又是一头宗师级的妖魔。 虽然被轻易解决,但是几人都有些凝重起来。 显然这庞大的妖魔军团里,不是只有那些低级妖魔。 “冲出去!不要在这里和它们纠缠。” 谢渊低喝道。 他们再度摆好阵型,谢渊打头,慕朝云断后,司徒琴带着谢灵韵走中间,迅速往外冲去。 谢渊既是这个阵型的盾牌,又是这个阵型的枪尖。 他一手九幽荡魔所向披靡,不灭金钟罩无视大多数的攻击,大金河功更是滔滔不绝的支撑着他的行动。纵然陷入魔堆之中,一往而无前,一时如入无人之境。 连续有数个强大的妖魔从远处赶来,想要阻拦他们,然而都或是被司徒琴和慕朝云直接远途斩杀,或是冒着琴音和光轮总算冲到谢渊面前,却被数枪就挑飞,砸死一大片低等妖魔。 谢渊埋头冲锋,终于感觉面前一松,眼前已经没有那铺天盖地的妖魔。 他们背后是一条铺就着无数妖魔扭曲残骸,以及五颜六色混杂的腥臭血路。 但谢渊的面前,却还不是空无一魔。 最外围的零星妖魔都远远散开,并没有来堵截谢渊。 并不是被杀破了胆,据谢渊观察和曦的科普,大多数低等妖魔并没有这么多情绪。 但它们似乎确实是在害怕,分毫不敢接近。 不是害怕谢渊,而是害怕谢渊面前的那个高大男子。 男子比谢渊还要高一头,身躯颀长,但在这遍地妖魔中并不算高大。他的容貌也不狰狞,甚至还说得上秀美。 一身贴合的甲胄,让其显得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看起来基本就是人类。 如果不是那一身湛蓝的皮肤,和他双眼中浓郁如墨的黑色,谢渊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妖魔。 但现在,这一名统帅般的妖魔站在谢渊面前,身旁没有任何臂助,给谢渊的压力,却比整个妖魔军团的还要巨大。 “外来的人类……好久没有看到了。” 这名蓝色皮肤的甲胄男子张开了嘴,发出有些生涩古怪的人族通用语。 三女站在谢渊身后,和谢渊一齐望着这名妖魔,十分谨慎。 这显然不是一名普通的妖魔,和之前大多数的妖魔、哪怕那些已经十分强横的宗师级妖魔,都不一样。 曦跟他们讲过,妖魔里越是奇形怪状的,以他们的实力只需要小心,不要阴沟里翻船便不需要太过担心,毕竟以他们的组合硬实力足以碾压; 反而越是像人形的,就越需要谨慎。 因为妖魔之中,越是人形,越是强大。 人是万物之灵长,虽然不是最适合战斗的形态,却是最适合修炼的形态。 故而许多强大妖魔,都会在修炼中逐渐向人形靠近。 而像眼前这个几乎与人类无异的妖魔,其实力不用怀疑,必定达到了高阶宗师的境界。 “我叫……山寒。人类,你们,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 妖魔山寒打量着谢渊几人,露出好奇的目光。 它似乎非常有交流的欲望,给谢渊的感觉,莫名有些像学会外语之后,迫不及待想和外族人练习的那类人。 感觉即便是情致都和人类差不离,和之前的妖魔的确截然不同。 谢渊四人自不会回答,只是各持兵器,谨慎的看着山寒。 山寒见状,微微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道: “这么沉默。看来只能,把你们先抓起来,锁在我身边,永远陪我说话。” 它拔出长刀,周围瞬间起了一阵寒风。 山寒蓝色长刀一振,踏出一步,直接出现在谢渊面前。 好快的速度! 谢渊瞳孔一缩,哪怕身具浮光掠影剑,以身法见长的自己,差点都没看清山寒的动作。 他的双眼中,映出山寒举刀斩下,带起凛冽的寒风,如同极地风暴。 这一击有些像谢渊手持蛟魂,然而冰寒之力何止强出十倍? 谢渊瞬间感觉周身僵硬,对手速度本来就快,自己还变得缓慢,一下就有些抬不起手。 他眉头一拧,直接将不灭金钟罩催动到了极致。 大多数时候都淡金色的光罩猛然光芒大亮,变得灿金。 而谢渊手中的长枪也不回防,直接简炼如电芒的一戳。 道无情,最为简约、最为迅速,威力也是最为直观的一式。 既然守已跟不上,那就不守。 谢渊长枪燃起红莲,划过最短的线路,直指敌人眉心。 而山寒的冰蓝窄刀,速度还要更快,已经到了谢渊面门。 却忽然不得寸进。 一幅太极图突然出现在谢渊头顶上方,稳稳挡住了这长刀。 黑白的光芒明暗不定,又陡然破碎,但长刀的趋势已缓,而后马上碰到第二层太极图。 慕朝云在后面双手结印,八卦莲在她手上漂浮,不断散发着黑白双色,笼罩了整片战场。 山寒长刀不得进,身上忽然凝住。 它高挑的身躯陡然出现了数条虚幻的锁链,缠着它的四肢。 这让山寒灵敏的动作瞬间变得迟缓。 虽然只是一刹那就被崩碎,然而谢渊的长枪已经到了眼前。 燃烧着的红莲业火让山寒也一脸凛然,它早已察觉到这火焰枪甚至能伤到自己,不轻的伤。 浓黑如墨的双眸陡然一抬,射出两道黑光,在眉心前凝聚。 一面小小的黑色盾牌出现,挡在谢渊的长枪之前。 只是片刻,黑色光盾上就遍布裂痕,透出红光。 不过片刻已经足够,山寒已经挣脱锁链,身形一动,就要先行避开,却忽然听到一声清越入云的高亢琴音。 山寒耳朵嗡了一声,妖魔核心凝滞了一瞬,感觉脑中一痛。 这凝滞的一刹十分致命,谢渊的红莲业火已经凿穿黑盾,再度指向全身僵硬、抵抗琴音的山寒眉心。 人形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头颅必定是要害,谢渊不用猜它的核心在哪里。 哪怕这种妖魔头炸了也不见得会立死,但至少是重创。 长枪眼看着已经到了山寒眉间,却突然顿住。 山寒的双臂如同瞬移,刹那间抬起,捏住了枪尖。 反应这么快? 谢渊见状,双臂再度加力。 六曲大金河功连绵不绝,十三层的功法,六重庞大劲力,带动不灭不移无法摧毁的浑厚血气,全部灌入这一枪里。 轰! 红莲绽放,在山寒的双手之间、眉心之前爆发。 长枪猛地前进一寸,点在山寒的眉心之上。 叮。 一声仿佛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枪尖停在了眉心之前。 山寒的双手被划破,流出了蓝色的血液,而眉心更是一片焦黑。 但它并没有如谢渊想象的那般一样被一枪穿脑,就用脑袋硬抗住了这一枪,而后有些讶异的说道: “怪不得,敢来九幽。的确,有点本事。” 它双手抓住长枪,而后猛地举起一掼,将谢渊砸向大地,砸出一个不知多深的巨坑。 “谢渊!” 司徒琴大急,喊了一声,而后脸现怒色。 她双手一顿,按住琴弦,突然带出一片幻影。 仿佛无数只手在那架古琴上不断抚动,密密麻麻嘈杂无比的杂乱声音响起。 这样的琴音,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是琴技神乎其技的司徒琴发出的,但谢渊曾经听过一次。 那一次,司徒琴以二变境的实力杀了一名秋风楼的天阶刺客。 这是司徒琴母亲给她的琴谱,亦是司徒婉自己足以让大宗师胆寒的绝学。司徒琴埋头弹奏,长发飞舞,无数琴音几乎重叠成一声,如穿心利箭一般刺向山寒。 山寒面色微变,几乎在司徒琴刚按琴弦的那一刹那就感觉到了这一击的威力。 它正要施展极速的身法躲避,忽然身周出现一圈又一圈的虚幻锁链,而脚下更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八卦图。 山寒一声怒吼,一刹那就将身周全部锁链震断,一个闪身就到了庞大八卦图的边缘。 嘭的一声,山寒直接被弹了回来,八卦图的边缘如同有无形的障壁,挡住了它的去路。 山寒一惊,眼中瞬间映出了远处的慕朝云。 她秀发飘飞,脸色严肃,双掌相对。奇异的八卦莲在她面前载沉载浮,发出黑白双色光芒。 慕朝云双掌缓缓靠近,而后隔空搓动扭曲。 山寒一阵心悸,还来不及看有什么变化,司徒琴的琴音一击已经到了。 它胸口如遭重锤,猛地撞向后面,又在无形的障壁上凝住。 湛蓝的脸庞陡然一白,山寒直接喷出一口蓝色的血,气息微弱两分。 这一击虽强,却只让山寒轻伤。 它未及回气,猛然抬头,却发现头顶上也出现了一个八卦阵。 两个八卦阵严丝合缝,无形障壁彼此对拢,降下半黑半白的光罩。与此同时,两个八卦阵不断靠近,范围也不断缩小,渐渐如同牢笼。 山寒脸色变得严肃,冷冷道: “想要将我困死?没那么,轻易!” 它脚步一踏,身躯迎风便涨,猛地变得高大,身高过了三丈。 同时它身躯变得更是冰蓝,如同纯冰所制。它举起湛蓝双臂,直接将上面的八卦阵撑住,不让天地双阵继续靠近。 身躯更为高大之后,山寒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制住了阵法,而司徒琴的不断琴音轰击,虽然让它身躯不断震动,却一时无法让它倒下。 慕朝云脸色微白,双手微微颤抖。 她等同是隔空在和山寒角力,是最能直接感受到其恐怖力量的。 哪怕利用了阵法和先机,慕朝云的双手再是用力,竟然都有坚持不住的趋势。而随着山寒的变大,无边寒气透阵而出,无论是慕朝云还是司徒琴手脚都有些僵硬,头发都罩上寒霜。 谢灵韵躲在一旁,冻得瑟瑟发抖,眼中显出焦急。 她既暗恼自己的实力低微,帮不上忙,又不知此时该如何是好。 山寒的实力实为恐怖,面对几人的围攻,还有同为天之桥宗师的慕朝云钳制,这山寒竟然要逐渐扳回上风! 正在此时,谢灵韵头一转,看到谢渊终于从深坑中升起。 谢渊甩了甩头,轻咳两声,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僵持的景象。 他微皱眉头。 司徒琴琴技强大,连绵不断,然而每每造成伤害,山寒的伤口都在肉眼可见的恢复,生命力极为恐怖; 慕朝云的镇杀无法合拢,此时已成僵势。她秘法无数,变化多端,却并不擅长正面强攻。 若要动用其他强大的杀招,她也不是没有,却需时间准备; 然而没了她的牵扯,恐怕山寒下一秒就会以恐怖的速度和境界让几人陷入绝境。 这大魔速度极快、冰寒之力恐怖,自愈力无双。 必须一招制敌,不然后果难料。 谢渊心中明了,微微点头,喝道: “慕姑娘,尽力将其制住;琴小姐,我们一齐准备杀招!” 司徒琴见他并无大碍,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 “好。” 她素手不快反慢,琴音缓慢响起,间隔变长;然而每一声比下一声更宏大,让人不由心里发沉,浑身颤栗。 谢渊深吸一口气,将长枪化作巨斧。 金色的光芒绽放,如同神人之斧;谢渊双手持斧,缓缓垂下。 斧刃上慢慢凝聚出黑光。 山寒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变得狂乱,在八卦阵里左冲右突,几乎看不清身影。 慕朝云脸色发白,然而微微咬牙,双掌猛地压动,竟反倒让阵法收缩更紧! 谢渊眼见火候已到,一声暴喝,将巨斧猛地撩起! 一道巨大的黑色十字爆斩而出,十字中心凝聚着极致的金光,冲向阵法里面。 山寒黑色的双瞳映照出那十字斧芒,感应到了浓浓危机。它狂吼一声,双臂交叉在前,浓郁的黑雾将自己笼罩。 斧芒斩入巨大的黑雾,溅起雾浪,而后销声匿迹。 世界似乎静止了一瞬。 金光猛地从浓烈的黑雾中爆发,山寒如同被山峦砸中,倒飞而出,砸到阵壁之上。 它胸口破开,露出一个蓝色的心脏一般的东西,却在胸口正中,不断散发着光芒,正是妖魔的能量源泉,妖魔核心。 山寒嘴上和胸口涌出大量鲜血,不断喘息。然而如此伤势,一时竟未就死,犹有余力! 它正要挣扎起身,一道宏大的琴音响起,如同天地齐鸣。 山寒顿时僵住,七窍都喷出蓝色血泉。 那妖魔核心蓝光大亮,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炸开来! 然而它竟还是没死。 这时,慕朝云趁它无力,双掌一合。 山寒头顶脚下的八卦阵瞬间靠近缩小,最终只留山寒身躯大小。 而后,阵法飞速旋转,黑白光芒爆发,将山寒淹没。 一阵震天动地的狂吼响起,光芒中显出山寒扭曲的影子,而后逐渐湮灭。 “叮——” 等阵法消失,山寒已经不见,只有湛蓝如同冰晶的妖魔核心落在地上。 慕朝云一边手一招,将妖魔核心持到手里,一边闪身到谢渊身边,关切道: “没事吧?” 谢渊摇摇头: “没有大碍。” 他看着慕朝云手上比人头还大的妖魔核心,好奇道: “捡这东西干什么?魔气横溢,对人类是剧毒,曦不是说绝不能用?” 慕朝云轻轻道: “其实妖魔核心,是有办法净化的。净化提炼之后,就是最纯粹的大丹。” 谢渊顿时瞪眼: “那之前的不是都浪费了?” 他正要捶胸顿足,慕朝云就摇摇头: “但是毕竟是魔气,极为难除。之前的那些哪怕宗师级别的,也是得不偿失。 “不过这是堪比天地双桥境顶尖宗师的能量核心,不可浪费。若是顺利的话,应当足够你突破了……” 司徒琴和谢灵韵都看着这个璀璨绚丽的妖魔核心,颇为感叹。 “如此有用?那真是太好了!” “没想到如此纯净的核心,却是魔物所有。” 谢渊则望着这个核心,这才有了实感。 原来几人合力,竟然斩杀了一头堪比高阶宗师的顶级大魔。 他回头一看,发现远处平原凭空耸立的巨大青铜门,还有周围漫山遍野却不敢靠近的妖魔,低声道: “动静太大,先离开这里。” 刚刚的战斗还有山寒的嚎叫震天动地,要是再引来一个这种级别的大魔,恐怕几人就得想办法立即撤退。 趁周围的妖魔被震慑不动,几人身形一闪,终于冲破重围,离开了此地。 过了半天。 几道身影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些身影都不像妖魔,除了皮肤或黑或红,或是额有小角、或是身有短尾,个个几如常人。 然而它们一来,满山妖魔直接作鸟兽闪,远远避开。 “山寒居然死了。” 一名有着如蛇尖尾的黑肤女子发出柔媚的嗓音,她面貌不只是与人无异,更是堪称绝美,且魅惑十足。 特别是配上肤色和尾巴,别具魅力。 “人的,气息,还不错。” 额有小角的矮个老者动了动鼻子,露出馋意。 浮在空中、抱着双臂的男子淡淡问道: “追么?” 他看起来是最正常的一个,只是额头有一条竖着的缝隙,不断颤动,似有什么要挤出来。 黑肤女子嗤笑一声: “追什么?无非就是冲着王上去的……这么多年了,终于来了。 “几位,咱们可以追,但是,要慢点。” 几人对视一眼,不管形态如何,表情都是一样的微妙,默默点头。 距离青铜门已经千里之遥的一处。 谢渊几人在一处山岩下的缝隙露出身形,小心的藏着身子,避免被天上不断飘飞的巨大眼球看到。 他们已经深入九幽,明显感觉到这些洞察力惊人的魔物增多了。 谢渊已经试过,若是面对一个眼珠,天隐术有用;但若是数个眼球交叉扫过,竟可发现他们踪迹。 为此,他们还小小遇到些麻烦,还好血战一场,在真正强大的妖魔赶到之前离开。 望着四周光秃秃的荒芜景象,没在这里见过任何植被的几人都露出疲色。 这里的魔气相当充裕,怪不得可以滋生如此多的妖魔。 可惜这对武者不止没有用,甚至有害。 没有天地灵力补充,谢渊几人只得靠丹药恢复。就算储备不少,消耗也极快,已经剩得没多少了。 但他们不得不往前。 越是深入九幽,对这里妖魔实力、规模和习性了解越深,谢渊心中越沉。 如果真让青铜大门彻底打开,放出这一界妖魔,那人间便是炼狱。 哪怕最低等的妖魔,普通的武者都难以对付,至少是三练带内功的武者才行。 然而这里的低等妖魔,简直如蚂蚁一样多。 谢渊只要想象一下这些妖魔冲进人间的景象,就觉得一阵窒息。 他现在对黑天书甚至都难以提起更多兴趣,哪怕手臂微微发热,说明他们正在接近。 必须封印魔头,重闭九幽。 “这里有一朵九幽白玉兰。” 慕朝云突然说道,语气带着淡淡喜悦。 她在岩缝角落刨了两下,摘出一朵纯白的。 将瓣一片片摘下,她分成四份,然后各自嚼起来。 这是九幽里少有能补充灵力的东西了,而且品质极佳。 阴阳相济,极阴之地必有至阳之物,反之亦然。 而在这魔气充斥天地的九幽界,便会有些地方诞生纯净的灵材,不少甚至是此地独有,外界难寻。 谢渊他们已经找到好些顶级的天材地宝,无论是自用的还是辅助净化妖魔核心,都有大用,收获可谓匪浅。 要是能顺利出去,那就称得上丰收。但若出不去,自然一切尽休。 纵然吃既不雅观,也实在有些凄惨,但不管是司徒琴还是谢灵韵,大小姐们都没有异样。 其实司徒琴本来就经历颇多,特别是幼时,心志坚定成熟,对这有些惨淡的日子一脸平淡。 而谢灵韵经过连日的与妖魔血战,血火洗练,快速成长,无论实力心智,皆是如此。 谢渊看着谢灵韵平静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愧疚。 真是不管如何都不该带她来这里…… 他扭头,望向已经不远的那道连接天地的山峰。 山尖被永远笼罩九幽的乌云围绕,缓缓旋转,雷电闪烁,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亦是一副末日景象。 九幽界主,万魔之王就被谢安封印在那上面的宫殿里。 一定要封印它,安稳带回她们三个。 谢渊握了握拳,低沉道: “走吧。” 轰隆—— 一道惊天动地的天雷劈到山巅,电火如同雷龙,绕着天柱燃到地面。 天地被照亮了一瞬,映出天柱下四道迈步向前的淡淡背影,和前方山巅,那庞然宫殿隐在乌云中的轮廓。 (本章完) 第352章 镇魔 一处依稀看起来是人类村庄的地方。 村庄里有不少断壁残垣,那些坍塌了大半的墙边还能找到些灶房的痕迹。 谢渊在这里从没见过妖魔会烧灶做饭的,他也想象不出来那些触手和利爪颠勺的模样。 故而几人推测,这里恐怕是千年以前的人族,或者说九幽族被谢安带出九幽界之前留下的部份遗迹。 谢渊四人在这里暂歇,躲在早已经风化的巨大石柱后。 他们看不出这个巨大的石柱曾经是做什么的,或许是某种仪式或者祭典之用? 但无论如何,这残存的石柱够大够厚,可以躲避天上的视线。 这里的眼魔数量有些太多了。 那在青铜门处就能遥遥望见的山峰这个位置看过去,已经是撑天连地的巨柱。 他们已经深入九幽,逐渐接近这最核心处。 而这里的也再也见不到那些低等怪异的妖魔,偶在虚芜的荒野碰到的,或者在那蛮荒诡异的城池遥遥望见的,来往皆是人形生物。 唯一例外的,就是这如同眼球放大到比人还大、球体连接着根根肉质触须的眼魔。 眼魔时而在天上漂浮而过,似乎是此界的岗哨。 特别是随着他们深入,碰到的眼魔越来越多,直到此处,天上不断逡巡的眼魔们,视线交叉已经没有死角。 谢渊已经试验过,哪怕他和慕朝云联手使用天隐术,带着两人的情况下,只要有三只及以上的眼魔视线重叠,就能将他们照射而出。 反倒是够厚够重的物理遮蔽更有效果,就如身后的巨柱。 但若真让这些眼魔发觉不对,有若实质的目光可以穿透障碍,达到透视效果。 再进一步,甚至能真成实质,灼伤敌人。 一两只的眼魔实力并不算强,但这么多的眼魔…… 谢渊悄然探出头看了看天上,马上缩回头来。 视线交叠,恐怕能够点燃不灭金钟罩。 “离天柱已经不远了。” 谢渊看了看,皱眉道: “但是怎么才能通过这片封锁呢?” 他们现在处于这风化巨柱倾斜的下面,刚好有一个凹槽,暂时可以藏身。 但一直躲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他们的目标毕竟还是那天柱之上。 司徒琴秀眉微蹙: “这已经是第二个方向了。我猜,另外的方向也是一样。这些眼魔,好像是在距离天柱固定的范围巡逻,大概……是中间天柱的岗哨?这样的话,以这些妖魔的数量,不会有死角的。” “里面大概就是它们的禁地了。” 慕朝云淡淡说着。 谢渊微微点头,同意她们的说法。 谢灵韵左看看右看看,咬牙道: “那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么硬闯,要么就换个方向。如此大的范围,看看总不能就一丁点儿的漏洞都没有?” 另外三人对视一眼,都是颔首。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于是几人瞅准机会,化作淡淡的幽影,从巨大的石柱后出来。 他们先朝着远离眼魔封锁线的地方奔行十里,而后又绕着天柱兜起圈子。 这样一来连续行了何止百里,这些眼魔果如他们所推测,就在距离天柱恒定的距离巡逻,视线将天上地下完全覆盖,真正的飞鸟都不得入。 谢渊皱着眉头,缓缓道: “恐怕,真的要强闯了。” 强闯眼魔阵,一来有些风险,二来闯入之后,它们的头领或者它们守卫着的东西,多半就会得到消息——而那大概率是天柱上的妖魔。 虽然之前杀掉的眼魔和其他妖魔到现在都没有引起什么异样,似乎对九幽界庞大的疆域来说,闯入几个人类并算不得什么。 但闯入这里,应该是不一样的。 谢渊正拿出兵器,做着准备,慕朝云忽然伸出手: “不着急。你们看,那是什么?” 几人顺着慕朝云的手看去,远远见到天空中一个黑点。 这个距离上,以他们的目力,也只是看到那东西似乎长着一对翅膀,大概是个人形的模样,脸看着也像人脸…… 突然,那妖魔的脸一转,直接朝着谢渊几人看来。 谢渊一惊,如此遥远的距离,远远超过了那些眼魔的视线范围。而他们几个还在天隐术当中,怎么会被察觉? 错觉?巧合? 谢渊正这样想,就见那人形生物翅膀一闪,猛地朝他们疾冲而来! 而它周围的那些眼魔齐刷刷的转向这边,巨大的眼球光芒闪烁,似乎想要照耀他们。 谢渊头皮一紧,低喝道: “先走!” 四人身形爆退,继续朝着远离天柱的方向先退去。 那些眼魔因为距离太远,眼球上凝聚的目光亮了好一会儿,始终锁定不了他们,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逐渐又朝其他地方转去。 然而那人形妖魔丝毫没有犹豫,任谢渊四人奔逃,笔直的冲着他们而来。 “它看得到!” 司徒琴提着谢灵韵,扭头一瞧,而后呼喊道。 谢渊皱着眉头。 这妖魔的速度还不慢,而且这荒芜的平原上,他们已经被盯上,没有什么可以甩开的方法。 他和慕朝云、司徒琴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谢渊和慕朝云忽的脱开大部队,一左一右,冲着那妖魔而来。 司徒琴也站定原地,将琴放平,开始调弦。谢灵韵则拔出软剑,站在旁边护法。 那妖魔看着几人不跑,类人的脸上露出喜意。而后它脸上四对纵向排列的眼睛一齐转动,看向了极速冲向自己的谢渊。 谢渊冲近了才发现,这妖魔除了一对肉翅外,最不像人的便是这脸上八只眼! 除了正常的一双眼睛,常人眉毛处又是一对眼,而后便是顺着脸颊往下排列两对,还跟着脸颊微微外扩,看起来让人心里十分不适。 特别是当那些眼睛一齐盯着自己时。 谢渊感觉心情似乎都有些烦躁,而后腹中不灭心炎一动,瞬间祛除了这感觉。 他不由一惊,这竟是能影响心志的目光,只是一刹那就穿过金钟罩让他受到些微影响! 好在不灭金钟罩是佛门顶尖功法,哪怕谢渊自己并无佛缘,功夫中却自有禅意,还有浑厚内功和天幻术,对这类能力抗性极高。 但就算这样都受了影响…… 他不由撇头看了一眼另外一个方向的慕朝云,见其面色如常,不由放心。 谢渊周身淡金色光芒燃起,脚步爆踏,再度加速。 几乎只是一闪,他就越过遥远的距离,出现在八目魔的面前。 手中百变玄兵已经化作泛着隐隐金光的宝剑,眼前的妖魔动作也变得有些缓慢。 谢渊周围的天地都安静些许,长剑带出一连串影子,顺着冲势一刺,直指八目魔的胸口。 那里是大多数人形妖魔核心的位置。 八目魔的翅膀都变得迟缓,饶是实力强大,动作也跟不上谢渊。 眼看着金光长剑就要直接刺穿八目魔的核心,那四双眼睛突然齐齐转动,凝视住谢渊的宝剑。 谢渊感觉手上忽然传来了巨大的阻力,仿佛剑尖和妖魔胸口之间,有一堵巨大的城墙。 眼看剑身竟然都有些弯曲,谢渊眉目一竖,直接催动大金河功的叠加之力,全力爆发。 长剑上金光骤然亮起,而后一直,刺穿那无形障壁。 但八目魔的动作也恢复了过来——或者说随着它目光的凝聚,反应变得迅速。 它双臂一夹,刚好夹住谢渊的剑尖。 谢渊长剑带着巨大的冲力,仍然从它双掌之间划过,竟如兵器交击一般带出一长串的火。 这妖魔看似人形,实际身体强度已经如同玄兵,配上诡异的能力,又是一头顶级大魔! 眼看着长剑距离它胸口只有一丝,剑尖却慢慢停住,终究只是擦着它的皮,发出叮的一声。 八目魔眼睛齐齐眨了眨,而后嘴角一咧,露出尖牙。 谢渊的两只眼睛平静的望着它,也是露出微笑。 这个没什么脑子的妖魔,自己又不是一个人。 八目魔的眼睛露出一瞬间的困惑之色,而后突然混乱。 八只眼睛各看数个方向,白色光轮黑色光刃,无形无质却带着波动的气箭……它八只眼睛中映出了不同的景象,个个都带着巨大的威力! 谢渊瞬间就将长剑变细,轻易从八目魔的钳制中脱身,而后爆退。 慕朝云和司徒琴的隔空轰击尽数砸在八目魔身上,让这顶尖妖魔身躯连颤。 狂猛的气劲爆发,八目魔身上不断炸出血雾和光芒,饶是它的身躯也有些抵抗不住。 尤其是慕朝云的光轮,黑白交织间能直接绞下一大片血肉。 谢渊的百变玄兵也化作长枪,隔空点刺,道道枪影如龙,和慕朝云、司徒琴一起,将八目魔轰得在半空中不断颤动。 轰! 忽然,惊天动地的巨响发出,八目魔猛地张开一直护着身躯的双翅,将所有攻击全部弹开。 它伤痕累累,面有怒容,发出音调古怪的咆哮: “卑鄙的人族!迎接千目统领的怒火吧!你们全都去死!” 千目统领?八只眼睛未免胡吹大气。 谢渊正这样想着,忽然见千目统领的肉翅开始震动,而后不断裂开,迸发污秽的血液。 一只又一只的眼睛从那肉翅上张开,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眼球不断颤抖弹动,转向四方。 而后,上千只眼睛整整齐齐的挪动,分成数个部分,分别看向谢渊、慕朝云,以及远处的司徒琴和谢灵韵。 谢渊看着那密集聚在一起的眼睛,只感觉一阵恶寒。 而被那眼睛齐齐注视之后,谢渊瞬间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毛骨悚然。 他想要不顾一切的阻止千目统领,然而却发现被映照在无数眼睛中的自己,竟然无法动弹! 显然慕朝云和司徒琴都是一样,更不用说谢灵韵。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千目统领的无数眼睛中,包括脸上的八只眼睛都在凝聚光芒,而这大魔更是发出嘶吼: “都去死吧!” 滋—— 上千道黑色光线从那些眼睛中发出,分别攒射向四人。 危急时刻,慕朝云突然动了。她手一挥,一块阵盘祭出,瞬间白光大作。 四人的脚下都亮起璀璨的光芒,阵法升起,光幕笼罩,将他们隔绝在那些视线之外。 上千道黑色光线全部被阵法挡下,慕朝云的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阵盘。 千目统领光芒发出,却发现尽数被阵法挡下,顿时露出拟人化的呆滞。 谢渊猛地从阵法中飙射而出,长枪燃火,一瞬间就到了千目统领的胸口。 它顿时大惊,所有眼睛齐齐望向谢渊,正要动手捕捉,却突然凝住。 那些眼睛中,全是空无一物。 一个淡淡的影子在其背后显出身形,举着巨斧。 它似是察觉了什么,想要转身,然而一连串的高亢琴音正面攻来,如刀如剑,仿佛一个军阵在向它冲锋,让它不得忽视。黑白色的光芒同时映照向它的翅膀,更让它肉翅凝固,一瞬间难以动弹。 于是谢渊的黑色十字,直接爆发在它的后背翅根之处。 “吱——” 一声怪异的哀嚎响起,千目统领的后背直接被开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两只肉翅直接断开,带着上千眼睛炸飞出去。 它还没就死,不过司徒琴和慕朝云旋即而来的补刀便彻底终止了它的挣扎。 轰。 千目统领的身躯从天空中坠下,如同一块陨石坠地,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等烟尘散去,确定这大魔已经彻底死绝,谢渊拿着百变玄兵,剖开了它的心腹。 一个墨绿色的水晶露了出来。 这水晶光芒纯粹,中有无数金色的光点,一明一暗,似乎是满天繁星,或者无数的眼睛。 几人看着这瑰丽的水晶,都露出欣赏的神情。 “没想到这些恐怖的邪魔,核心却如同艺术品。” 谢灵韵轻声道。 谢渊则一脸正常的表情: “妖魔核心跟妖丹什么的差不多,纯粹的玄力凝聚之处,自然漂亮的紧。如果武者的丹田能够实质化挖出,不比这差。” “……” 不会比喻可以不要比喻,倒人胃口。 三女都是无言,不是很想搭理他。 慕朝云将这块妖魔核心略作处理后收好,这样他们就收获了两块大魔核心。 “好在这里荒芜一片,应该没有引起其他妖魔的注意……” 谢渊说着,下意识的看向远处的眼魔守卫,忽然眉头一挑。 是隔得太远了么?这边竟然有些看不见那些飘在天上的眼魔,连黑点都看不到。 他和三女一说,众人一齐眺望,都觉异样。 “靠近看看。” 四人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 他们小心的往天柱的方向行去,往千目统领来的方向靠近眼魔守卫的阵线。 等到接近之后,谢渊倏忽站住脚步,一脸惊讶。 没有看见眼魔不是错觉,而是这一片天空真的变得空荡荡。 成百上千的眼魔从天上坠地,砸在地上,流出脓血,无论是眼球还是触须都变得干瘪畏缩,已经没了气息。 谢渊无言的和三女对视一眼,下意识回头望了望。 原来千目统领,还真是千目统领? 谢渊有些无意义的想道。 对这些妖魔的奇异生态,他们还是知道的太少。 看着远方的眼魔似乎在往这边空缺填补而来,谢渊当机立断: “走!” 他们身形一暗,迅速跨过了这片界限,将无数眼魔留在身后。 一口气奔出百里,再也不见一只眼魔,谢渊四人才稍微停步歇息。 “终于进来了。” 谢渊呼了口气。 虽然这样的动静可能是冒险,但是这一次本来就是在大冒险。 好在他们闯荡这么久,发现这里的力量层次确实在千年锁闭中下降不少。 他们遇到的最高层次的大魔,也就是寒山、千目这等,只是有着高阶宗师的实力而已。 以它们在妖魔中的地位,以九幽的广大浩瀚,或许这些本该是更高层次的妖魔。 这让他们略略放心,那魔王的实力当的确如曦所言所剩无几。特别是它本身就是被封印的主体,千年来都被封禁其中,状况恐还不如外面游荡的这些妖魔。 几人继续往前走着,随着那巨大的天柱越来越近,仰头都已看不到顶。 他们慢慢停住,司徒琴忽而皱眉道: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啊?” 谢灵韵怔了一下,开始思索,而后眉头紧蹙: “是觉得怪怪的。自从我们过了眼魔阵,到现在没有看见一只妖魔?” 谢渊点点头,沉声道: “的确如此。恐怕,这里就是货真价实的九幽禁区了。” 目测下来,天柱离那眼魔阵仍是千里之遥。 九幽一界核心,方圆千里的地方妖魔绝迹,皆为禁区。 这就是魔主之威? 慕朝云淡淡的仰着头,问: “要上去么?” 谢渊看了看那直插乌云旋涡、雷暴永不停歇的峰顶,笑了笑: “来都来了。” 几人皆是一笑,而后继续往天柱下面行去。 眼魔阵的后面。 几道身影一阵闪烁,趁着眼魔还没补充上来,穿过那些眼魔的尸体与它们的缺口,进到了内里。 黑皮尖尾的女子轻轻一笑,道: “千年了,终于又进来了。” “多亏,那些,人类。” 独角矮个老者一脸开心的笑容。 额生蠕动缝隙的男子面容仍然冷淡,但它望着黑沉沉的天柱时,眼中露出热切之色。 “走吧。” 它淡淡的招手,带着两魔迅速冲入禁区。 在它们的身后,一只干瘪的眼魔朝着里面,晶状的瞳孔映照出天柱与三个淡淡的背影。 忽然,眼魔的眼皮眨了一眨。 一路顺利非常。 谢渊四人已经开始攀爬天柱山。 这次慕朝云在前辨识禁制,因为这天柱上肉眼可见的有无数魔纹,不知功用。 然而这些东西,大部分慕朝云竟然都认不出来,却也没有任何反应。 到了这个地步,后退也无意义。四人便不断向上攀登,没有阻碍的情况下,以他们保底宗师的实力,自然极快。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遁空上去……在大多数的时候,特别是未知的地域,浮空都是极为危险的选择。 但四人即使是攀登也是灵巧至极,只是带着淡淡的四道影子,逐渐接近了峰顶。 “要到了。” 谢渊加快数步,直接跟到慕朝云身边,身上亮着金光,欲打头阵。 慕朝云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还是我来吧。你不灭金钟罩不见得比我八卦阵护身厉害,毕竟你功力还是差了些……” 她话音说完,谢渊已经走在了她前头,笑道: “好说好说。” 慕朝云无奈,只得加紧跟着谢渊。 这天柱峰近乎垂直向上,除了山脚是连绵庞大的山脉,而后中间向上,就是笔直入云的柱子。 造型有些奇怪,但九幽界的东西就没有正常的,几人也见怪不怪。 此时乌云已经在他们脚下,平台就在眼前。 谢渊吸了口气,一个闪身,跃了上去,如临大敌。 轰! 粗如水桶的雷电击在面前的大殿广场中,将那庞大的宫殿映得亮了一瞬。 谢渊似乎看到,宫殿里有一个影子。 他面目沉凝,等到三女纷纷跃上,低声道: “应该就在那里了。” 他将目光移近一些,看到刚刚雷电击中的地方,是广场中央的一个大鼎。 大鼎三足六耳,造型古朴,上刻山河图案。 这些实属平常,然而不平常的是,这些山河图案下面,还有各式奇形怪状的妖魔。 “镇魔鼎。” 谢渊认出了这个鼎。 这便是曦提过的,谢安拿来封印魔主、镇压魔界的宝鼎。 而在鼎的中央,一杆电光凝就的长枪插在里面,进行着封禁。 不过谢渊看到,那枪尖已经浮了起来,一半的尖刃都出了鼎面,再露出一些,大概就会直接掉出来。 “踏足大殿广场,开始念诵祭文。我先吧。” 谢渊沉声道。 他们自不会进入宫殿之中,甚至要特别远离。 但是至少要接近镇魔鼎,方能成功。 谢渊一步一步的靠近那大鼎。 轰隆! 又是一道天雷击中镇魔鼎,将上面的长枪压得深入些许,然而很快却又弹出一分。 谢安当年下的禁制能利用此界力量,这才坚持千年,但看起来也快告破了。 谢渊站到了鼎前,顿了一下。 那片祭文慕朝云已经核验过,用各种手段,包括天机卜算,趁谢渊不注意已经先斩后奏。 的确是封魔祭文。 望着眼前有些虚浮的禁制长枪和镇魔鼎,谢渊不再犹豫,开始念动起那篇祭文。 天雷忽然停了。 没了雷光照耀,整个峰顶都笼罩在乌云里,漆黑如墨。 在三女的视线中,谢渊突兀的不见。(本章完) 第353章 最后的九幽 等谢渊睁开眼时。 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变样。 他似乎站在一片无垠夜空,无星无月,一片黑暗。 除了他自己身上亮着莹莹光芒,就是面前一个长枪围成的监牢。 谢渊抬头看去,忽而瞳孔一缩。 监牢里的,正是他自己。 他看到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眼中浓郁的黑色,眉头瞬间皱起,问道: “九幽界主?” “谢渊”呵呵一笑,双手抓着长枪牢栏: “你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 谢渊眉头紧皱。 “早晚会有人来的,不是么?” “谢渊”仍然笑着,漆黑的双眼看不出任何表情。 谢渊有些不明现在的情况,眉头皱得更深。 他左右看看,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也看不到司徒琴她们。 “不用找了。她们的处境,现在和你一样。” “谢渊”微笑道: “恭喜你,马上就能成功的将本王再度封印。 “只不过,代价是什么,你想过么?” 它打了个响指,露出了另外三处景象。 谢渊瞳孔猛地一缩。 司徒琴、慕朝云还有谢灵韵,正各自在空无一人的黑暗中,口唇翕动,和自己对话。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在谢渊眼中,她们的瞳孔已经逐渐染上了如墨的黑色。 “封印我,也是封印你,还有她们三个。 “哈哈,我是无所谓的。但你,要如何选呢?” …… 谢灵韵在一片黑暗中走来走去,软剑劈出道道剑光,身上的法宝绚丽非凡,已经动了全力。 枪牢里的“谢灵韵”嘻嘻一笑: “干嘛呀?这么想离开这里?” “不然陪你这个千年老鬼吗?” 谢灵韵冷冷道。 “谢灵韵”不以为意,仍然笑眯眯的: “不好吗?喂,我还可以给你讲讲你先祖当年的事情呢,说不定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哦~不要急着走嘛。” “没兴趣。” 谢灵韵到处试探着出路,一刻也没放弃。 “如果我说,你留在这里,就能和他一直在一起呢?” “谢灵韵”的声音忽然飘渺起来。 谢灵韵突然顿住。 “谢灵韵”望着凝滞的背影,微微一笑: “纵然你们没有血缘,可是同宗同姓,世俗偏见仍在。你的父母,就绝对不会同意。 “但是在我这里,你们尽可以长相厮守,不被外人打扰。甚至那两个女人,我也可以处理掉。 “只有你们,双宿双飞,生儿育女……嘻嘻,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不就想这些事情?而且,你们本来也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结合?就因为同姓,因为八百年前的同宗么?岂有此理! “为何要用这么庸俗的理由耽误自己呢?” 蛊惑人心的声音款款道来,而谢灵韵背对着她,胸膛逐渐剧烈起伏。 …… 司徒琴饶有兴致的望着对面,啧啧有声: “黑色眼影有些大胆,但是别有韵味,我回头试试。” “司徒琴”似乎是沉默了一下,突得一笑: “其实他更喜欢的,是那位清冷的白衣姑娘。” 司徒琴嘴角瞬间耷拉下来,而后不高兴的撇了撇: “喜欢就喜欢吧,我又没办法。” 随后她露出清浅的笑容: “反正他对我绝对是真心的……” “往常有好吃的,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她,给她带过不少吃食。” “什么?岂有此理!” 司徒琴柳眉倒竖,瞬间气鼓鼓的: “回头我定要好好问问都是什么吃的,怎么没给我带?” 见司徒琴一直碎碎念着吃食,哪怕气愤都没一丝怨怼之气,“司徒琴”沉默许久,才呵呵笑道: “有趣!竟然有心思如此纯净大气之人。你的天赋和心志,和当年那姓谢的恶魔有得一比。” 司徒琴瞟了她一眼,嗤笑道: “你是没碰见我父王。你这种邪魔外道被他看到,定要给你剁碎了。” “司徒琴”没有搭理她,只是头转向另一边,语气有些古怪道: “一个比一个有趣。敢来寻本王的果然没有庸人。” …… 慕朝云望着那个枪牢里的清冷女子,一点也不意外。 她任对方说出各种话语,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充耳不闻。 直到“慕朝云”都说得有些疲了,对这冷暴力束手无策,不由叹了口气: “你倒是说句话呀?这样不说,我怎么满足你的愿望。” “我可以让你看看人间如今模样。” 慕朝云忽而开口。 “慕朝云”瞬间一凝,漆黑如墨的双眼盯着慕朝云,黑雾如同实质,顺着眼角淌出。 慕朝云一脸平静,继续道: “我还可以让你一窥天道。” “一窥天道?” “慕朝云”下意识重复了一下,语气有些惊讶。 随后她上下打量着慕朝云,脸色渐渐古怪: “你、你在蛊惑我?” 九幽界主,万魔之魔,被一个人类蛊惑? 这什么人啊? 纯属倒反天罡。 慕朝云淡淡道: “毕竟你现在的状态,也就欺负欺负小女孩儿了。” “慕朝云”动了动,承认自己有一刹那的情绪波动。 啪啪啪—— 她鼓起了掌,颇为认真道: “不错,我认可你了。你现在若转化为魔,比外面的那几个废物强了太多。如何?我可化一半魔力给你,助你超脱,摆脱你这羸弱短命的身躯,与天地同寿。到时候,你才有机会复仇,有机会和他长久。 “过来吧。” 慕朝云不为所动,仍然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慢慢放下了手。 “一窥天道……你真的做得到么?” “你知道答案。” 慕朝云淡淡道。 “慕朝云”笑了笑: “我是说,你真的愿意么?就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本来就所余无多的时日,再要去掉半数。” “有何不可?” 慕朝云一脸平静。 对面的黑眸女子摇了摇头,叹道: “短命鬼真是让人看不懂。你一个,姓谢的一个……那么,条件是?” 慕朝云仍然静静的看着她。 “慕朝云”撇了撇嘴,嘀咕道: “你好内向啊,不能陪我多说两句吗?行吧行吧。” 慕朝云见状,轻飘飘的盘膝坐下,祭出天晶莲,撒出一把算筹,开始掐诀施法。 “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食言么?我可是魔头呢。” “慕朝云”嘀嘀咕咕。 慕朝云眼皮都没抬,淡淡道: “等你看到了,又怎会食言呢?” “……这话真像我说的。” “慕朝云”见她逐渐进入状态,神色收敛,露出了一抹淡淡笑容。 它答应她的条件,她让它一窥人间。 而代价,则是慕朝云来承担。 到底是谁蛊惑了谁呢? …… 谢渊看着三女站在那里,逐渐被魔主侵蚀,脸色沉凝。 他知道这一幕不见得是真的,但如果是呢? 谢渊内心挣扎,等了许久,忽然长出一口气。 他脸色平静,慢慢道: “无论如何,这祭文都得念的,不是么。” 谢渊继续暂停了的祭文,不断念动。 “谢渊”良久都没有反应,直到它身周的长枪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它突然惊醒,而后看向谢渊,面上露出古怪之色: “现在外面,竟然全都在修武道之途么?” 谢渊顿了一下,对这没头没尾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欲搭理,继续念诵。 “别念了别念了!我又不准备出去。” “谢渊”一脸好笑道: “比起出去凑热闹,显然在这里看好戏是更好的主意。” 谢渊真感觉出一丝古怪,不由侧目: “你不想出去?你不想脱开这千年牢笼?” “哪里又不是牢笼呢?” “谢渊”大有深意的说道。 谢渊皱起眉头,总觉这话似曾相识。 “况且,你又不是魔,你凭什么假定,本王不喜欢牢里?” “谢渊”打断了他的思路,一脸夸张的笑着,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已经全部都练武了……千多年前还有些式微的道统,现在就那么几家。有趣,有趣!” “什么意思?练武怎么了?” 谢渊蹙眉道。 “谢渊”哈哈大笑: “练武好!武道好!我等你武道通神的那一天!然后……” 它正要说什么,忽然顿了一下。 一道娇俏的怒斥在虚幻中响起: “别拿这些东西来骗人!他绝不会牺牲一切只为我,而我也不想要这样的他!给我滚!” “谢渊”凝了片刻,气息有些许萎靡。 它微笑道: “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谢渊”笑得前仰后合一阵,手突然一甩,将一个小鼎丢给谢渊。 “这个给你,好好修炼,可要早点突破大宗师呀!” 谢渊下意识接过小鼎,还没说话,眼前突然变化。 他又站在了镇魔鼎之前。 下意识望向那雷电凝就的长枪。 长枪已经深深插入镇魔鼎,枪身凝练,无法逼视。 谢渊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看着手上的小鼎。 造型和眼前的镇魔鼎有些像,不过铭刻的不是山海妖魔,而是许多比划着招式的人影。 不用细看,手臂上巨大的热力便表明了这是什么东西。 谢渊掂了掂小鼎,然后转头。 三女都站在原地,神智清明。 只不过谢灵韵一脸愤然,气得满脸通红; 司徒琴倒是神色如常,似乎还有些好奇。 然而慕朝云的状态…… 谢渊顿时皱眉,闪到慕朝云面前,扶住了她。 入手一片冰凉。 慕朝云一脸苍白,白得耀眼,白得透明。 她的气息飘忽,几乎不在此处,让谢渊莫名有些发慌。 “慕姑娘,你怎样了?” 谢渊沉声道。 慕朝云摇了摇头: “不碍事。就是魔主的幻境蛊惑有些难缠,给我的冲击不小、心神不宁而已。” “只是心神不宁么?” 谢渊十分怀疑。慕朝云一脸平静: “不然还能如何?它只要这般状态,还伤不到我。哦,如果你是担心我被其种下心魔,倒是应该检查一番。” 谢渊还没说话,慕朝云自己念动口诀,天晶莲漂浮空中,发出莹润白光笼罩着她,自上而下没有一丝黑气。 她又如法炮制,在谢渊三人身上都一一试过,确认无碍。 “以它困此千年的状态,一个心智监牢,这样便是极限了。只要堪破玄机,还是很容易打破的。” 慕朝云各看了司徒琴和谢灵韵一眼,微微点头。 谢渊吐了口气: “这样便好。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担心……” “东西拿到了?” 慕朝云看着他手上的小鼎,饶有兴致的问。 谢渊只得到: “嗯。封禁也成功加固,加上其他的收获,这次算是特别圆满……” “咯咯——” 一道奇异的笑声突然传出。 谢渊四人一惊,顿时如临大敌,看向另一边悬崖边缘。 那里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三个人——不,是三头魔,三头大魔。 这三魔几乎是纯粹的人类外貌,不比之前的寒山稍差。 而更关键的,是如此地方,它们竟然能上来,而谢渊四人刚刚一无所察。 慕朝云下意识的往宫殿深处望了一眼,微微皱眉。 魔果然是魔。 谢渊则双眉紧锁,心往下沉。 他们刚刚重新封印了魔主,经历了一番心智交锋,状态并不是完好。 但就算状态完好,碰上这竟然联手的三头大魔,又如何言胜? 这是三头顶级妖魔,三名堪比双桥宗师的恐怖敌人。 他们这边一共就四个,谢灵韵在这样的战斗中若能忽略不计就已经是好事。 而谢渊和司徒琴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越这一境界战斗,特别是他们根本不知对方的能力。 再加上还是如此地点,几乎是他们的主场…… 危险了,十分危险。 或许只有慕姑娘凭借阵法缠住两魔,自己和琴小姐爆发所有实力,尽快联手斩杀一魔。 但偏生慕姑娘似是受了魔主影响,此刻状态极差。 谢渊心念电转,对面却不等人。 那魔女嘶嘶笑道: “多亏你们,我们才能再来此处,才能探得原来它已经虚弱到了这种程度,几乎是风一吹就要散了。哎,昔年自比天道的魔主,我们亲爱的父王,怎么到如此地步?” “可悲,可笑,可喜。” 独角老头露出喜色,一个劲的往宫殿里看。 额生裂缝的男子则罕见的振奋道: “机不可失。” 他额头的裂缝不断颤动,似乎就要打开,有什么就要钻出来。 男子一直盯着宫殿,而后忽然转向谢渊几人,冷道: “谁让你们动了?” 谢渊四人顿住。 他们见三魔是冲着魔主而来,本欲不动声色的溜掉,但显然三魔没有这么大方。 魔女捂着嘴,嘻嘻一笑: “真是调皮,以为你们能走呀?就算要吃掉现在的父王,也不是一两日能够吃完的。正好,这段时日攻不下宫殿,可以拿你们当当零嘴。” “人族,好吃,爱吃。” 独角老者擦了擦口水。 谢渊四人面色沉凝,看着三魔竟先朝自己等走来,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他们各做准备,各蕴功法,彼此眼神交流一番,拟定方略。 三魔不以为意,各自散开,逐渐靠近。 魔女站在最中间,黑色的尖刃尾巴如同活物,不断在身后舞动。 她望着谢渊,露出垂涎之色: “好白的哥哥……一千多年没吃过这种男子了,真是让人怀念!” 她似有些激动,身形一闪,直接扑了过来! 喀嚓! 一道惊雷炸响,水桶粗的电光击在镇魔鼎上,照亮天地。 魔女的身形忽然在半空中凝住,如同世界静止。 男子和老者都有些不解,望着那个半空中悬停的魔女,问道: “你在干什么?” “快点,动手,饿了。” 喀嚓!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魔女的身躯应声爆碎,碎成无数血肉。 黑水晶一般的能量核心飘在空中,而后咻的一声射向宫殿里面,没入黑暗之中。 瞬间,广场上的所有人都望着黑黢黢的宫殿,一动不动。 轰! 惊雷炸响,天地一白。 宫殿门口露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男子和老者悚然一惊,二话不说就向后爆退,准备直接跳下天柱。 然而他们刚刚一动,身形就骤然凝停,脸朝外面,无比惊恐。 “这么多年了,这几个蠢货,终于敢上来了。” 一道飘忽的声音传出。 一个响指,男子和老者骤然炸开,而其妖魔核心直接飞入宫殿,飞到门口处那人影的手上。 轰隆! 轰隆隆—— 连续不断的电光划过,仿佛天公暴怒,降下九天雷罚。 终年幽暗的九幽界亮如白昼,整个峰顶更是光芒大炽。 然而这样的电光也没有驱散宫殿里的黑暗,更是只照亮了那人影的眼睛,而那眼睛漆黑如墨。 下一刻,人影从宫殿门口消失,任道道如同水柱般的神雷劈在大殿广场正中,将镇魔鼎劈得不断颤动。 谢渊四人有些怔住,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发展。 他们面面相觑,而后慢慢后退,退到悬崖边缘。 如果没看错,那道影子周围,分明没有什么限制。 最后看了看中央的镇魔鼎和插在上面的闪电长枪禁制,再深深的望了那宫殿一眼,谢渊开始下山。 出去的路比来时顺利得多。 天柱方圆千里没有妖魔,直到眼魔阵时,却发现眼魔竟然已经十分稀疏。 若不是他们将这位置记得很清楚,都以为只是碰到零散的眼魔——但眼魔阵内也不该有游荡的独行魔。 谢渊四人若有所思,继续前行,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已经接近出口。 丘陵之上的青铜巨门,还有漫山遍野的妖魔军团,一如既往。 只不过定睛一看,那巨门似乎又开了一丝,有许多小魔能够通行。 谢渊蹙眉,明明封了魔主,这青铜门怎么仍然松松垮垮?那又该如何? 不过看到出口,他们不再犹豫,直接一路冲杀,穿透群龙无首的这些低等妖魔,到了青铜门处。 谢渊稍作准备,而后一跃而出。 门外。 妖魔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曦一身黑袍,持着长枪,竟然是九幽荡魔。 看到门那边一阵混乱,而后一道影子跨出,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曦管都不管,一枪捅出。 谢渊一出来就看到当头一枪,背心一紧。好在九幽荡魔他熟稔于心,瞬间避过,继续喊道: “别出枪!是我!” 曦这才看清来人,双目大睁,无比惊讶: “你?你们竟出来了?” 谢渊四人闪了出来,看着曦。 “是不是没想到?” 谢渊微笑着问。 曦扫过四人,感觉着微妙的气氛,微微点头: “不错。 “等我先闭门。” 她长枪连闪,将冲出来的妖魔全部捅回去,而后手上掐诀,金光大作,强行再将青铜巨门合拢一些,暂时封闭。 曦拍了拍手,转身望着四人,问道: “确定成功了吧?” “反正按照你的祭文念过了,那封禁长枪重新加固。” 谢渊说道。 曦大松一口气,第一次露出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你没想我们回来?” 谢渊问道。 曦点点头: “没想过。” “是没想过还是没想?” “都是。” 曦一脸坦然。 “那篇祭文,有问题吧?是封魔祭文没错,不过……” 司徒琴慢慢道。 曦望着她,答道: “那是以身为牢的封魔祭文。以你们的实力,想要封禁魔主,只能牺牲。” 司徒琴哼了一声,随后微微看了慕朝云一眼。 她怎会没算出这一点吗? 但若是不知道,咱们是怎么出来的? “然而你们竟然能出来,真让我意外。” 曦忍不住再度确认: “确是封印稳当了么?” “如果你的祭文没有问题的话。” 谢渊沉声道: “我也不问你为何欺骗我等。但就算你所为大义,大义也为我所认同。但此中欺瞒,不报不快。” “有什么必要吗?” 曦站在青铜巨门面前,双眼逐渐染上黑雾。 “你也是魔?” 谢渊冷冷问道,并不十分意外。 曦静静的说着: “九幽一界,哪里会有纯粹的人族?” “看来你将是我们斩杀的最后一魔。” 谢渊长枪指地,静静说着。 曦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还有使命,我不和你们打。” 她在四人的凝视中转身,望着刻印着密密麻麻符文的青铜巨门: “既然魔主已封,关闭九幽就只剩最后一个步骤。” 曦渐渐漂浮起来,飘到和青铜巨门正中持平。 她双手在胸前不断变化法诀,口唇翕动,喃喃念诵。 黑色的长袍无风飘荡,如墨的双眸渐渐散发金光。 曦浑身金光大作,如同太阳。 轰轰轰—— 青铜巨门缓缓关闭,发出震动整个山谷的巨响。 门后那些妖魔争先恐后的想要从门缝挤出,然而都被挡在另一边,渐渐的看着巨门合拢。 轰! 古朴的巨门彻底合拢,不留一丝缝隙,仿佛就是一块完整的墙壁。 金光稍微暗淡,露出曦有些透明的身影。 “九幽族的使命,完成了。” 她转过身,望着谢渊: “作为谢礼,以及赔礼,这个便给你们吧。” 她手一挥,一道金光射向谢渊。 谢渊谨慎的接过,却发现是一块金灿灿的水晶,其中能量极为浓郁,还胜过山寒等大魔。 是妖魔核心。 曦的身形已经十分透明,她一边飘退,一边化作点点金色萤火,逐渐消散。 最终,她退入了青铜巨门,融入其中。 在巨门的正中,那里有一个金色的圆环,如同太阳。 而中间的古朴象形符文,隐约是一个黑袍的女子。 那是曦的位置。(本章完) 第354章 丰收 黑雾深谷之上。 谢渊四人回到了那道缝隙外面,终于重见天日。 低头看向脚下雾气翻腾、深不见底的沟壑,四人一时都有些感慨。 谁能想到,这里一直往下,便是传说中的九幽? 地缝之中的幽暗村庄; 遍布符文的古朴巨门; 终年阴暗、乌云笼罩的九幽,荒芜死寂、异魔纵横的平原…… 还有雷鸣电闪的天柱,和上面封印魔主的宫殿。 站在朝日初升的五行山脉之中,迎接着灿烂的霞光,一切好像都变成了梦境。 要不是手上沉甸甸的东西,恐怕都真以为是幻梦一场。 慕朝云袍袖一挥,三块色采各异、俱是梦幻的晶体漂浮在空中,映着朝霞,散发出晶莹的光彩。 她又一挥,地上出现了许多灵气浓郁的奇异草,仙果灵药,都是九幽极阴生出的至阳灵物,外界难寻的天材地宝。 谢渊手上则静静漂浮着一个小鼎,正是魔主所持的那一页黑天书。 “收获圆满。” 慕朝云微微点头。 谢渊看着这么多东西,也露出笑容。 而司徒琴和谢灵韵更是左看右看,眼睛亮闪闪的。 黑天书; 三块大妖魔核心; 还有许多九幽特产的天材地宝。 价值连城也不为过,甚至顶尖的世家宗门也会眼馋,都甘愿为这些东西付出巨大的代价,乃至大打出手。 黑天书对修行的助益不用多说,特别是对谢渊,这是加速他突破各种功法的至宝,连劈柴的进度突破都指日可待。 顶尖妖魔的核心,净化后配上那些灵药,效果不比绝世的灵丹妙药差了,如谢渊和司徒琴这等修为的,突破更高境界都不是不可能。而若是谢灵韵……却就算了,这东西的等级太高,若是能用可能能让她一夜突破宗师境界,但更大的可能是爆体而亡。 这种蕴含巨大能量的宝物,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 众人虽然雀跃,谢渊望着气色已经恢复些许的慕朝云,还是关切道: “慕姑娘,你受了伤,快快用这些灵药给自己疗养一番。” 慕朝云轻轻点头: “我会的。觅地闭关一段时间,我再将这三块妖魔核心一并净化,到时候你们就能用了。” “好,我们现下去哪里?” 司徒琴有些兴致勃勃道。 慕朝云看了看周围,稍微掐指测算,然后道: “这五行山中就有土脉灵蕴之地,那里正适合。” “好。” 几人说定,便一同往山脉深处行去。 “等、等一下。” 谢灵韵忽然顿步说道。 三人都望向她。 谢灵韵咬了咬牙,低声道: “我要回家了。” “嗯?” 谢渊十分意外,笑道: “怎么?想娘亲了?” “不……嗯,离家太久了,感觉不太好。” 谢灵韵说着。 这次进入九幽,穿越一界来回,费时甚久。 虽然之前她就去信家中,是跟谢渊出门。 但这么久没有音讯,崔萍君肯定着急了。 谢渊这样想着,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先送你回家。” 慕朝云没有同行,给了他们方位,便准备先行。 她和谢灵韵告别,轻轻在她耳边道: “好好修行,不要多想,你们不会离别太久的。” 谢灵韵慢慢点头,然后和谢渊与司徒琴一齐往山脉外行去。 慕朝云站在那处山峰,静静看了几人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离开。 陈郡,谢氏族地外。 遥遥看着那边大门,谢灵韵转身,问道: “你、你们不进去休息一会儿?” “不了。” 谢渊笑了笑,拍了拍谢灵韵的肩膀: “去吧,好好跟叔母解释一下,免得她打烂你的屁股。” “别瞎说,她才不会!” 谢灵韵哼了一声,然后低声道: “不过可能会禁足一段时间。” “正好你好好总结,好好修行,争取早点突破宗师。” 谢渊笑呵呵道,不以为意。 谢灵韵点点头: “我会的。” 谢灵韵走进族地大门,然后转身招了招手。 谢渊也挥挥手,看着她走入众多惊喜奔走的仆役环绕之中,点头道: “还是血火磨砺人,灵韵感觉又成熟了。” “这口气,好像你比她大许多似的。” 司徒琴笑道。 不过她笑容旋即微收,谢渊的经历或者说磨砺,确实超过一般人,无怪有着远超同龄的成熟。 两人往回走去,谢渊叹了口气: “突然没有她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还有些不适应了。” “舍不得妹子了?” 司徒琴笑眯眯的。 谢渊坦然道: “一点点——不过我真是当妹妹看的。” “有什么好解释的?” 司徒琴笑意盈盈: “小姑娘也舍不得你呢。” “是啊,但她还是孝顺,知道不让娘担心……嗯,不担心太久。” 谢渊点头道。 司徒琴瞟他一眼,好笑道: “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啥?” 谢渊愣了一下。 司徒琴摇摇头: “这次是我照顾她,看了好多次她一脸懊恼,拳头都没松开过。她是孝顺吗?应该也有,但更是嫌自己没本事,不想再拖累咱们,再拖累你。” 谢渊闻言怔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是这样……这丫头,真的是。” 一个僻静无人、植被繁茂的山谷之中。 从崖边垂下的山瀑在接近地面时化作水雾,又汇聚成潭。 清潭山溪蜿蜒流出,穿过山谷。 奇异草,遍布谷地。飞禽走兽,穿梭林间。 阳光穿透树梢,在溪边的一处空地投下斑斑点点,照亮了空地旁几座新建的木屋。 这就是谢渊的暂居之所。 谷地土脉凝结,灵气充裕,气候温润,四季咸宜,确是一处桃源。 谢渊坐在空地中的一个木墩子上,手边放着一把蕴着金光的斧头,脚下是几根刚刚劈开的原木。 看起来就像一个山间的樵夫暂歇,除了斧头看起来有些太好了,以及他手上静静漂浮旋转的小鼎,显出这耍子玩意儿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黑天书,山河鼎。 拿到这鼎的时候,谢渊自动就有所领悟,知道了其名字和部分功用。 这一页,记载了练体、蕴气之诀要,以及一些拳脚武道。 不过谢渊还未完全将其祭炼成功,此时收获不多,已全部选择领悟了劈柴——他在黑天书悟道的经验上大概当世无人能出其右,熟能生巧,再结合面板,凭借自己的意志可以大致左右领悟的方向。 “劈柴差的已经不多了,若是将这山河鼎完全炼化,那时的大收获应该可以直接突破十万,获得新的能力……” 谢渊有些雀跃的想着。 这不得又离成为樵夫之神更进一步? 他看着脚下的一堆木头,笑了笑。 最开始的第一次悟道,就是【劈砍】。 那是改变他命运的一次领悟,可以说走到今天,全是那一把伐木斧劈出的路。 从那之后的每一次劈柴,每一次突破,都让他心生满足。 直至今日已抵武道宗师之境,他还是能从单纯的伐木中获得专注与愉悦。 因为这是践行自己的来时路。 谢渊握了握拳,又看向面前的山河鼎。 体是山峦,气是河流。 这是记载养练之法的黑天书。 虽然谢渊隐隐感觉其不够完整,但他未成功祭炼此物,感知不准。就算是也不足为奇,黑天书本就不讲常理,这山河鼎上除了养练之法,还有拳脚。 若长持此鼎,肯定对谢渊的武道实力大有提升。 但现在谢渊的关注点自然不在这个。 将其祭炼之后,谢渊也能像万兵烛影一般将其融入己身,当作法宝使用。 那时自有一番大领悟,谢渊自会以劈砍之道去容纳。 不过黑天书不是那么好祭炼的,不同的书页有不同的特点,这山河鼎就顽固的很。 而且其久在九幽,纳入魔掌,不可避免的粘上了丝丝魔气,还得先慢慢用精纯元力去除蕴养。 “山河鼎……” 和那镇魔鼎真有些像,让谢渊一时都有些恍惚。 不过谢渊确认这的确是黑天书,鼎只是外在表现形式。但那魔头,将这东西给自己意欲何为呢? 它最后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明明最后发现,它其实还能挥手间湮灭三头顶尖大魔,让其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为何又放过他们四人? 是因为它只能支配九幽妖魔?可若是这样,三魔难道不知,岂会上去自寻死路? 又或者有其他原因? 谢渊感觉满腹疑惑,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一座小木屋。 那里面慕朝云正在闭关疗伤,以及净化妖魔核心。 谢渊眉头微蹙,感觉身边有一片迷雾,遮蔽着自身,遮蔽着天穹。 他呼了口气,微微摇头,又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小鼎。 天地双桥境之后,有了灵识,可以御使法宝。 万兵烛影除了修行的用处不多,但这山河鼎单单自身,显然是一件好用的宝物。 哪怕拿来当盾牌呢?这种形制的物件儿再适合不过,而至今没听说过黑天书还能损毁的。 再加上祭炼之后的领悟,谢渊决定全副精神都拿来净化魔气、祭炼宝鼎。 无论如何,提升实力总不会错……吧? 谢渊想起那些话语,起了一瞬间的犹疑,而后摇头去除,眼神沉静。 妖魔最擅蛊惑人心,他怎么可能因为那魔头的三言两语就荒废武道? 谢渊不再多想,埋头净化魔气,祭炼山河鼎。 数日过去。 朝阳初升,山谷里仍有淡淡的晨雾。 司徒琴走出自己的小木屋,伸个懒腰,淡黄色的长裙霎时显出曼妙起伏。 她揉揉眼睛,发现谢渊又坐在小溪边,拿着那个小鼎默默参详,不由暗暗摇头。 刻苦是刻苦,实在是太刻苦了些。 轻手轻脚的走到谢渊身后,司徒琴探脖子看了看,见谢渊一动不动,她不由轻轻咳了一声。 谢渊回过神来,看到司徒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自己背后,不由说道: “琴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哦,已经是白日了么?” “你看看你,不知天地白日的。就算是宗师,也得劳逸结合嘛。领悟领悟,也得神气轻灵,心态放松才好领悟。” 司徒琴语重心长道,语气包含关切。 谢渊暗道自己领悟倒是不需要什么状态,埋头干就是了,但是自然不必反驳司徒琴的关心,只是笑道: “那你陪我坐一会儿。” 他拍了拍旁边的一块木头墩子。 司徒琴轻巧的坐下,顺手接过山河鼎到手中掂了掂,随口问道: “进度如何啦?” “净化魔气这种事情,我本来就不如慕姑娘专业,而且这还是魔主的魔气,对我来说太难。只能靠大力出奇迹的笨办法,慢慢来了。还成吧,恐怕再得个把月才能说彻底净化到能够祭炼容纳的地步。” 谢渊说道。 司徒琴微微点头。她这几日也看过此鼎,对传说中的黑天书稍微把玩了一下,知道其情况。 不过她之前就已经在慕朝云和谢渊这见过,倒也没有特别好奇。 “但参悟参悟也有好处,你要不要拿去多看看?” 谢渊又说着。 看着这手中小鼎,司徒琴道: “当初剑穴里的也是一页黑天书?”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并且是跟剑道有关。” 谢渊颔首。 司徒琴悠悠道: “黑天书在合适人的手中,能缔造偌大宗门,也能传下千年隐世之家。不过在不合适的人手里,也就是可有可无的机缘罢了。” 她将东西还给谢渊,笑道: “不需要这个,我也能好好修行。” 谢渊对司徒琴的自信话语并无丝毫怀疑,她的确是有资格说这个话的。 不过要说没有助益倒也不是,只是她显然想将东西给自己。 溪水雀跃着奔腾,发出轻快的声音。 谢渊和司徒琴并肩紧紧坐着,看着溪水淙淙。 不过司徒琴总有些心虚的感觉,慕朝云在里面忙碌非常,他们在外面卿卿我我……她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 “慕姐姐还没弄好呢?” 司徒琴问道。 “妖魔核心顾名思义,是妖魔最核心的位置,魔气也根深蒂固。对慕姑娘来说或许不算难,但是麻烦。” 谢渊扭头看了看慕朝云闭关的木屋,有些担忧她太累。净化魔气不是容易的事情,不管对谁来说。 “魔气确实麻烦,所以你这个也慢……” 司徒琴瞟了一眼山河鼎,道: “干脆我们换着来净化,早点弄完罢了。” “嗯?这麻烦事,没必要……” 谢渊正要推辞,就听司徒琴撇嘴道: “慕姐姐闭关,你又一天魂不守舍的。这里景色虽好,养老也不错,但就我一个人悠闲未免有些太清淡了。拿来吧你!” 司徒琴直接拿过山河鼎,干脆运起玄功,秀发飘飞,冲击起山河鼎中的屡屡魔气。 哪里会有修行到宗师的人耐不住练武的寂寞?只是不忍谢渊一个人苦功不辍,她也想帮帮忙。而且,这样还能是和谢渊一齐为一件事努力,让人心里有淡淡甜意。 谢渊看着司徒琴专心致志的样子,露出微笑,只是静静看着。 就这样两人齐力,事半功倍,没过太久山河鼎已经基本快变得干干净净,而谢渊对其掌握也就差最后一步。 本来还为此高兴,结果这一天司徒琴走出来,表情有些心不在焉。 谢渊一眼看出她的不对劲,关切道: “琴小姐,怎么了?” 司徒琴看向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而后还是叹了口气: “我竟然接到我娘的讯息……让我去一趟她那。” “嗯?” 谢渊闻言也有些诧异。 按司徒琴所说,她已经有多年没有和司徒婉直接联系,亦没有见过她了。 这么突然找她,是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琴继续念叨道: “我,其实还是有些不想去的。但是她毕竟多年来第一次传讯,而且说得郑重无比,事关重大,我只得……” “我明白。” 谢渊握住她的手,点头道: “你娘亲召唤,自然要去看看。” “是啊……但我觉得这小木屋住起来挺好的,山谷景色也不错。嗯,溪水也很甜。” 司徒琴碎碎念。 谢渊叹了口气: “我也很想你留下。但难得你母女多年未见,哪怕没有什么事情,都该去看看她。” “你说的对……” 司徒琴低声道,十分不舍: “那我就准备走啦。” “把这个带上。” 吱呀一声,慕朝云忽然出门,拿出一个闪闪发亮的水晶,正是净化完毕的一个妖魔核心。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看来是用阵法加班加点的做成的。 司徒琴摆摆手: “哎,你们更有用,宝贝我去找我娘要就是了……” “拿上。这是你的战利品,咱们共同出力,你也要有收获。” 慕朝云和谢渊一齐劝解,司徒琴推脱不开,只得哭笑不得的收下。 不过见慕朝云好不容易净化完一个妖魔核心还是先给了她,她心里极为高兴: “那我就不客气啦!慕姐姐,我就走了,你和谢渊……保重?” 司徒琴忽然有些警惕,慕朝云这么热情的送她东西,不会是想赶她走得麻利些,自己好独占谢渊? 她一下有些笑不出了,然而毕竟赖不下来,只得拧着个小脸,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司徒琴离开了,山谷里只剩下两人。 慕朝云陪谢渊呆了半天,精神好些,又准备闭门处理妖魔核心: “还剩两个,得早点弄完。” 谢渊皱眉道: “慕姑娘,那么着急干嘛?你的身子才要紧。咱们慢慢来就是了。” 然而慕朝云却只是摇摇头,低声道: “看来所有人都觉得时间紧迫了,怕有些来不及。” “什么?” 谢渊居然没听清,因为慕朝云声音实在太低。 她本来也没想谢渊听,只是说道: “你好好修行,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她语气柔和而坚定,然后关上了房门。 谢渊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心里莫名有些心烦意乱,又升起了之前修行时常有的紧迫感。 “这一天天的。” 他摇了摇头。 深呼吸一口,谢渊埋首更认真的净化、祭炼起山河鼎。 如是再过几天。 谢渊正在小溪边运着功,心里一动,感觉手中的小鼎有了变化。 若有若无的邪恶和污秽再也感受不到,鼎中最后那缕极淡的黑气已经彻底消失。 魔气的侵染终于不再。 而后谢渊自然而然的有了福至心灵的感觉,祭炼了这么久的山河鼎彻底成了他的。 (本章完) 第355章 劈柴十万,力劈华山 当山河鼎被完全净化、祭炼成功之后,谢渊自然而然的和其生出了一种联系。 他现在可以将山河鼎如同万兵烛影一般纳入体内,取用随心,携带使用都无比方便。 这是真正法宝的便利之处,比武道大世的玄兵和宝贝都更为玄妙得多。毕竟当今之世锻造的宝物,很难有当年万道齐鸣时代的种种不可思议。 山河鼎坚不可摧,并且祭炼成功之后,大小还可以调整。 至小就如今巴掌大小,至大则足及两三人高,变化由心,十分迅速,妙用无穷。 如谢渊所料的,这东西特别适合拿来当盾牌使用,哪怕只是凭借其本身的材质都是顶尖的防御类法宝。 而除了本身材质的强横,祭炼之后它还多了一项能力,便是大多数鼎类法宝所该有的镇压之能。 只要将其锁定敌人,山河鼎镇压之下,境界不如谢渊的几乎直接无法行动,而哪怕境界比谢渊高的,功法运转、腾挪闪避之间也大受影响。 虽然由于其本体是黑天书,主要还是记载,并没有更多玄妙的能力,但是这朴实无华的镇压之能就已经无比强大,简单粗暴,而且正好能弥补谢渊制敌手段不足的缺陷。 一直以来谢渊都不缺强横的攻击手段,但最强的斧技手段却容易被人躲闪开来,导致大多数时候只能做一槌定音、一决生死的时候再用,而不敢先发制人,以免贻误战机。 但是现在,谢渊若用山河鼎相助,就不再担心这个问题。 一件真正的、能适配谢渊的高品法宝,可以大幅增强谢渊的实力。 然而此时此刻,谢渊的心神并没有放在这些上面。 对山河鼎来说,这一切都是附带的。相比它本身的意义,这些甚至不值一提。 随着祭炼成功,谢渊的心神已经和其合而为一,面板上的【黑天书】数字快速跳动。 下一刻,谢渊就进入了屡次领悟黑天书时的玄妙世界。 这一次,景象又略有不同。 谢渊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处望不见顶的山峦之中游荡。 四周皆是直插云天的高峰,他环目四顾,所见皆是葱郁林木、高山奇岩,以及深涧河谷。 看似寻常山景,然而细看过去,无论是林木耸立,还是河流蜿蜒,皆内蕴道理,望之若有所悟。 或是炼体拳脚,或是内练养气,山川自然之中自有大道真意。 谢渊懵懵懂懂的意识有些醒悟,四周一看,发现四处高山如同鼎的四壁,将这方世界包围。 “山河鼎里的世界……” 谢渊微微点头。 黑天书世界奇异,里面其实是其记载的相应武道真理。 只是当人望过去之时,会以自己的认知和武志,领悟成种种功法。 谢渊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还是自己拥有面板的特异。 反正他历次经历这种大领悟,看周围数不尽的武道真意时虽觉琳琅满目,却能辨别一二,并且有所选择。 他不由自主的望向高峰顶处,那里有一座位于峰尖的巨岩,形似倒扣金钟,在不知何处来的阳光之下金光灿灿,熠熠生辉。 不灭金钟罩。 谢渊感觉自己若是靠近那山岩,仔细领悟,便可使自己的不灭金钟罩大大进步,至少再上一层楼! 那基本代表着自己的境界大大突破,迈入新的天地。 强忍住心中的冲动,谢渊又低头看去。 仿若无边无际的庞大山谷之中,山溪飞溅,河流纵横。 每一处溪流蜿蜒,每一处大河分支,都似内息行进的路线。 谢渊自然看向最大的河流之一。 仔细看去,这河流两岸忽然变宽,水面平阔,直如海面。 “大金河功……或许能直接突破十四层。不只是下一个境界,而且七曲劲力,所向披靡。” 谢渊动摇了一刹那。 但片刻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不再去看那大河奔流。 他心有所感,若要突破根本功法,只能择一而行,不能两只脚一起走路。 那样的话,虽然仍能使实力大大进步,但是并不能一蹴而就的打开天之桥。 反倒是谢渊一直心心念念的劈柴,可以突破。 而且,若是错过这次机会,近一万的劈柴进度,仍然需要耗费许多时间。 “如果有妖魔核心辅助修行,突破境界并不算太难。” 想到这里,谢渊点了点头,不再有一丝犹豫,心念转动。 山河鼎世界突然演化,不再是群山环翠的模样。 云雾飘来,遮住周围所有景象。 谢渊仿若立足无边的云气里,不知天上地下左右,一刹那倒有些像那通天塔之中。 通天塔…… 谢渊微微怔了一下,心中莫名战栗,下意识的忽视此节。 而后,他结合黑天书突破与祭炼成功后那一点耀眼之极的灵光,以及自身面板最上层的那一行,观想自己无数次挥斧伐木的情景。 谢渊的神思忽然缥缈。 朦胧的白雾中,他仿佛间看到了自己第一次挥斧劈柴,差点砸到了自己的脚; 他看到自己逐渐熟练,百次之后突然领悟,一把斧头使得相当熟稔,如同积年的樵夫; 他看到自己挥斧不停,获得了数十年挥斧的技艺,福至心灵的领悟了强大的斧技; 他看到万次挥斧过后,自己又灵光一闪,像一名凭强大斧技纵横战场的将军,在一次身陷重围之中,向死而生,再度突破; 而后在冒险之中,他观摩前人展现强大斧技,结合自身所学,又有新的收获…… 铎、铎、铎—— 一次一次的挥斧,一次一次的进步。 每一次的举斧再落下,都积累到了今天。 直到今天,他历尽武道千帆,终于走到了山峰高处,仰首就可以看到云巅。 曾经高不可攀的峰顶,再伸伸手,垫垫脚,好像就可以攀上。 哪怕这后面几步,步步如登天,毕竟已经到了这里。 面前仍然是艰难险阻,面前仍然是武道大山。 但谢渊手中持斧,一路披荆斩棘,已有信心将任何拦路障壁一斧劈开。 无尽蒙蒙的白雾中,谢渊看到自己已经立到高处,距离下一重峰顶数步之遥。 看着面前分开白雾的巍峨高山,他神机一动,热血上涌,双手持斧,高高跃起。 “开!” 大喝一声,谢渊将斧头举过头顶,而后猛地斩下! 一道比山还高的斧光骤然出现,接天连地,直接斩在了高山之上。 轰隆—— 震天动地的巨响之中,眼前遮蔽前路的山峰,直接一分为二,露出畅通无阻的大道来。 【劈柴十万,近乎于道,你领悟了“力劈华山”。】 溪边。 谢渊猛地睁开眼睛,神光迸发。 一股磅礴浩大、无坚不摧的气势陡然散发而出,他正前方的溪水突然凝停,直接被截成两段。 眨了眨眼,谢渊目中的神光收敛,气势缓缓回落。 被截断的溪水这才哗啦一声,继续向前奔涌而去。 谢渊看着面前的溪水,手中一晃,拿出金色斧头,紧紧握住。 “进度终于满了十万,得了新的能力。” 力劈华山! 谢渊心中生出激动之情。 感受着刻印到脑海深处、已经化作本能的新得斧技,他很难抑制自己的心情。 这一斧技的强大,前所未有! 不愧是十万次进步才能获得的能力,力劈华山,如同字面意思,真有开山之力,而并不夸张。 哪怕还没有真正实践过,谢渊不管是从精神世界中看到的还是自己心中领悟的,都可以确定,这一斧劈出,他能够开山。 虽然现下恐怕还开不了华山,但土丘矮山,一斧破开不在话下。 以他此时修为,如果连续全力的施展焚天灭道枪,也能打塌山峰、截断河流,让大地崩碎。 但那需要不断出绝招,或是和同等级的宗师大战一场,才能造成如此地貌改变。 而现在,只需要一斧。 如此威力,终于够到了刚刚踏足武道时想象过的移山填海! 谢渊十分雀跃,一下跳起,就想和身边的亲近人分享。 不过他扭头一看,院落空空,慕朝云仍然在闭关。 谢渊思忖道: “慕姑娘还在辛苦,我不好去打扰她。但是现得斧技,手痒难耐,干脆离远点去试试手。” 他点了点头,悄然展开身法,就往山谷的边缘行去。 慕朝云的房内。 和谢渊想象的不一样,此时的她,并没有净化妖魔核心。 两块颜色各异、晶莹剔透的晶体被放在角落,闪闪发光,纯净至臻,如同梦中才有的顶级水晶,内里还蕴含着强横的能量波动。 两块大魔核心毫无一丝魔气萦绕,显然已经被处理完全。 但慕朝云并没有出关,而是仍然留在房内。 房间周围插着不少阵旗,中间更是线条纵横,阵法横于此间。 其中不同的部分放置着不同的物品,有灵符,有宝石,有灵矿,有兽血。 慕朝云赤足立于阵法最中,仰头望天,满眼都是星光—— 这并不是形容,而是她的头上并没看到天板之类的东西,而直接是无垠星空,仿佛天穹降于房中,降于阵法上空,十分奇妙。 地上的阵线微微亮起,特制墨水勾勒的线条正在燃烧,灵符灵矿等全都发出莹莹光芒,照射在慕朝云周围的空间,发出氤氲的光芒。 就如同夜空中的神女,慕朝云处于星云之间。 她的目光早已穿透小屋,穿透五行山脉上的云雾,直达星穹。 手中不断掐诀测算,红唇轻轻念动,慕朝云双眸转动间,在星空中不断扫视。 仿佛在宇宙中遨游,不知上下左右,不知时光流逝,如是许久之后。 慕朝云忽然一顿,看着眼前的一幕,沉静的双眼慢慢睁大。 “一,二,三……九曜连珠?不,不止!还有一个空缺—— “九曜连珠,待十星归位!” 慕朝云忽然浑身巨震,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一般,脸色更是显得有些苍白。 “怪不得他们都开始着急了,原来要提前开始……” 慕朝云顿了一下,脸色大变,急急的在那些连起来的星辰周围寻找,想要找到自己想看的那一颗。 然而找来找去,她都没有找到,直到在目光偶然扫过星云之外,才看到一颗暗淡飘落的星辰。 慕朝云浑身一僵,喃喃道: “怎会如此?” 她面色渐渐煞白,身形一晃,差点坐倒在地。 天上的异像消失,慕朝云缓了许久,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目光复杂的扫过周围,忽然袍袖连挥,将周围的东西全部吹倒角落,清扫一空。 对向来井井有条的阵法宗师来说这有些不合常理,但此时她也管不上了。 “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慕朝云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在周围摆上七盏明灯。 …… 谢渊来到这处地脉交织的谷地边缘,感觉这里灵气已经稀薄,空气也变得寒冷起来,如同普通的山间。 “还是慕姑娘会挑地方。” 谢渊心神轻松的想道。 谷地里灵机浓郁,气候温润,如同桃源,是清修的福地,比外面好得太多。 不过既然已经离开谷地范围,此时就算试斧的动静再大,应该也影响不到慕朝云了。 谢渊来到山壁之前,擎出斧头,跃跃欲试。 他先是随手劈出两道斧光,砸在山壁上轰隆隆的,震下一大片碎石,也将那些居于此处山壁的飞禽走兽惊走。 等小动物逃得差不多了,谢渊神色一正,气势逐渐升腾。 山间的空气突然变得沉凝。 谢渊缓缓举起金色斧头,蓄势片刻,而后一跃而起。 他几乎跃到了山壁正中的位置,气势和力量也都在这时积蓄到了顶峰。 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谢渊大喝一声: “开!” 举过头顶的斧头猛然斩下,斩出巨大的斧光,如同巨灵神挥斧。 斧光轻而易举的切入山壁,深入进去,天地瞬息一静。 而后巨响炸起,强光刺眼,让人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轰隆巨响中,山壁被一分为二,露出中间一条巨大的缝隙。 谢渊斧头垂落,呼呼直喘粗气。 毕竟是最新最强的杀招,哪怕对他现在的修为来说,这一斧的消耗也相当不小。 然而看着眼前自己造成的战果,他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一斧开山。 如今的自己,也已经有了这样的伟力! 山壁仍然在缓慢震颤,不断有碎石落下,谢渊正自欣赏杰作。 又是一块巨岩砸在地上,碎成许多碎片,给碎石堆增添了许多砝码。 微风轻轻吹拂。 谢渊的头发丝儿往后飘了飘,而后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这个黑影暗淡无比,即使在谢渊的面前也看不清面容。 似乎是一个没有特点的中年人。 他像是天下任何人,又像是任何人都不是。但天下的绝大多数武者,以及所有的刺客,都比不上他。 秋风楼主手轻轻一送,递出了一剑。 这一剑,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迅疾,凛冽,干脆。 就像秋风一来,落叶必定落下,无法抵御。 他的剑就如他的到来一般,根本没给谢渊反应的时间。 铛! 千钧一发之际,谢渊几乎是下意识的祭出山河鼎,正好护在心间。 无光的短剑刺在山河鼎上,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让那鼎都猛地一震。 一剑没有建功,秋风楼主分毫没有表情。连那鼎声都还没落下,他一个闪身,如同鬼影般绕到了谢渊的身后,短剑再度指向谢渊的背心。 噗嗤一声,这一下,短剑深深没入。 谢渊的后背喷出一缕血,顺着秋风楼主手上短剑一拧,他的身形忽然变作扭曲的泡影。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另一个方向,谢渊颇有些狼狈的显出身形,背心发凉。 若不是他也练过无影步,亲眼见过秋风楼主鬼魅的身法,故而在挡下第一击的第一个瞬间就用出天幻术、天隐术乃至浮光掠影的心法,这一下必不可能躲开。 但秋风楼主的修为再高,在他连续的秘法和法宝使用之下,终究获得了一线反应的机会。 “镇!” 谢渊大喝一声,戟指向前。 就在秋风楼主身边漂浮着的山河鼎瞬间变大,发出一阵荡漾的青光,笼罩住了秋风楼主。 秋风楼主眉头微微一皱,感觉到自己身形一下就变得沉滞起来,仰头看了看。 这鼎……是上古的顶尖法宝? 从没听说谢家还有这样的宝贝…… 秋风楼主面无表情,踏出一步,瞬间闪现到谢渊的侧方,一剑刺出。 这一下仍然如同瞬移,他仿佛根本没受到山河鼎的压制一般! 然而在谢渊的眼里,秋风楼主的速度实际上已经慢了许多许多,至少让他能够反应过来。 能反应便好。 谢渊袍袖鼓动,神情无比专注,周围的风似乎都慢了下来。 秋风楼主的动作在他眼中也变得再度缓慢了些许,手虽然仍带出残影,但却看出了轨迹。 谢渊脚步一踏,同样带出残影,躲开了秋风楼主的这一剑。 秋风楼主眼神微凝,但动作丝毫没有犹豫。一剑落空,他便横着再切一剑,跟着谢渊的残影,继续指向他的要害。 谢渊脚步踏出,往后连退,带着一串残影躲避秋风楼主的刺击。 然而第一次的,在他全力使出浮光掠影心法的同时,秋风楼主依然保持着高速,身形和短剑同样带着残影追击着他。 两人一进一退,在空中带出残影无数,短剑始终和谢渊维持这相同的距离。 若是有高手旁观,此时便能看到漫天的幻影,仿佛两人的无数分身; 而若是普通武者或者普通人,则甚至什么都看不到,只道是两片流光互相追逐。 “这人的修为太高,速度太快,浮光掠影也只能勉强和他维持同一层次的速度。” 谢渊目光有些凝重,知道这是两人的修为差距太大。 就连他引以为豪的速度和功法,也只能让他显得不那么狼狈而已! 但就算修为差距再大,也不是气馁之时。 谢渊心念电转,手中斧头忽而化为长剑,在爆退的同时猛地一剑刺出。 这一剑没有刺向秋风楼主的身上要害,反而指向他手中短剑。 秋风楼主见状,并无任何危险感觉,故而没有第一时间的动作。 要是兵器硬碰硬,以谢渊的修为,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故而他没有收剑,反而下意识的加了力道。等反应过来之时,快得不可思议的浮光掠影剑已经刺在他的剑尖之上。 谢渊施加巧力,和秋风楼主碰了一记,而后身形借势猛地退开,瞬间拉开了距离。 他本无意正面挑战顶尖宗师的剑法技艺,只想先破了这一剑,得到应变的空间与时间。 但就算是巧劲,以他和秋风楼主的修为差距,以及秋风楼主臻至化境的秋风落叶剑,这一下换做旁人来,也是擦着死碰着亡。 不过谢渊身周淡金色的光芒微微一闪,卸下了大半劲道,剩下的凭他功力和体魄,全数压下。 看着谢渊如无事人一般凝立远方的空中,连续数剑都被谢渊躲开的秋风楼主终于暂时停手,打量着他。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你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秋风楼主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有些捉摸不透。 谢渊望着他,目光虽然十分凝重,但声音沉静道: “秋风楼主,久违了。” “确实是久违。我本道你成为谢氏的家主,我再也难有机会杀你。没想到……世事无常,呵呵。在你真正成长起来之前,我们又见面了。” 秋风楼主露出淡淡的笑容,语气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的意思,十分明显。 谢渊若还是陈郡谢氏的家主,那他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动手,也不敢动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逐步提升修为,直到他也不是对手。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真正的所有人,无论谢氏内外,八大世家,还是谢渊自己。 谢渊的身份起伏早就传了出去,引得无数人茶余饭后连连讨论,甚至有人都想编入戏曲中去,当得一声传奇。 但对谢渊的敌人来说,这样的翻折不只是值得一谈的有趣,而是可以大书特书的惊喜。 没了陈郡谢氏的身份,恨不得食其肉的,首当其冲的便是金陵姚家。 金陵姚氏从勉强维持住八大世家的体面,后续仍有希望,到如今彻底依附皇室,八大世家之一的地位已经名存实亡,可以说是谢渊一手造就。 掐灭姚家最有潜力的天才,潜伏大闹让姚家威望扫地,最后又送出姚家把柄让人拿捏…… 或许不能说是谢渊毁了三千年的姚家,但是却是他亲手将已经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金陵霸主,推了最后那么一下。 这让姚余知和秋风楼主,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如果不是摄于谢奕的强大和陈郡谢氏的势力,恐怕他们早就亲自动手追杀。 然而机会就这么来了。 原来这个谢渊,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对姚家来说,这无异是个巨大的惊喜,而他们顺便还可以狠狠嘲笑一下谢奕和谢家。 什么上三家,还不是被人骗得团团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秋风楼主当即出动,亲自追踪,终于在谢灵韵和司徒琴接连归家之际,反向追查,在五行山脉中找到了谢渊。 千里青山,林海茫茫。 只有他们二人。 秋风楼主头顶虽然有山河鼎压制,却恍若未觉,只是隔空和谢渊对峙。 “谢渊,你还有何话要说么?” 他淡淡道。 谢渊一脸平静: “我该有什么要说的吗?” 秋风楼主看着他仍然镇定的脸色,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复杂。 曾几何时,自己对这个“侄儿”无比欣赏,甚至为了他亲手摘下家中宗师长辈的头颅。 结果这个“侄儿”,根本就是别家的。 但这不妨碍他的确是个天纵奇才。 刚刚数次交锋,凭自己超出一个大境界的优势,竟然没有简单将其拿下。 而现在面对自己,他更是胸有静气,不慌不乱。 如果这真是姚天川,姚家一定会再度兴盛…… 一个足以振兴一个家族、振兴一个世家的天才。 还好,让自己在这时找到了。 秋风楼主静静的开口: “如果真让你再有突破,到了打开天地双桥的地步,或许你有逃生的机会。 “其实你现在已经不差,刚刚的应变,可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但这次我不会让你再逃掉。念在我们曾经叔侄相称,你跪下认个错,我可以留你全尸。” 谢渊笑了一下,淡淡道: “做梦。” 他心念闪动,猛然催动山河鼎,再度增加镇压之力。 同时,谢渊手中的长剑变幻,就变窄变宽,欲向大斧转换。 然而他刚刚有所动作,气机牵引之下,秋风楼主直接就动了。 一闪之间,他带着残影,迅速划过长空,接近了谢渊。 这速度仍然快到极致,根本没给谢渊尽情攻击的机会。 毕竟这是在天地双桥宗师中都排名前列的高手,是谢伏、谢奕和李星拓这等绝顶宗师之下第一档的人物,是金陵姚家多年来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倒的底气所在,不是一般的宗师可以比拟。 谢渊见他迅速接近,无奈只得收斧化剑,再度展开身法,不得硬碰。 不过他心神一动,瞬间以一化五,五个一模一样、真假难辨的谢渊向天上地下东南西北四处散开,不知哪一个才是正的。 于此同时,全力发动的天幻术在秋风楼主眼前营造出一个幻象,一个年轻人。 一个面容桀骜而阴沉,身形高瘦的年轻人出现在秋风楼主面前,对着他拱手一礼: “见过叔……楼主。” 秋风楼主的面皮微微一抖,根本没有犹豫,手中剑轻轻一动就斩破这片幻象。 他望着五个散开的谢渊,眼中冰冷无比: “愚蠢的计俩。” 秋风楼主身形一顿,陡然爆发。 他硬拖着山河鼎的压制,一瞬间追上五道幻象,同时出剑,速度快到仿佛他也化作五道分身一般! 显然谢渊的小计俩,让杀人无算的秋风楼主也动了怒火。 五个谢渊皆不是一合之敌,要么一剑爆开,要么身形扭曲,要么再度化作姚天川,哭丧着脸求饶: “叔父,手下留情!” “叔父,救救侄儿……救救姚家!” 秋风楼主脸色沉凝,只是一剑荡平所有幻象,剑不容情。 正当他以为幻象已经扫空之后,五道破碎的幻象忽然闪烁,再度分开,竟然各自又分出五道幻象出来。 半空中一下显得拥挤,一时二十五个幻象到处乱窜,荒唐滑稽,混乱诡异。 随着谢渊修为的提高,他的天幻术早已不是只能制造区区几个真假难辨的幻象扰人。 这一瞬间的爆发,二十五个幻象,哪怕秋风楼主天桥打通,灵识强大,也难以一下辨别真假! 丢了对谢渊的感应,秋风楼主望着已有渐渐远去的幻象,还有数道姚天川的幻象哭哭啼啼,惹人心烦。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无比森寒: “如此雕虫小技就想逃命?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 秋风楼主短剑一举,而后似缓实快的一挥,如同落叶飘荡。 没有剑光,只是一阵微风在半空中轻轻吹拂。 所有幻象都突然凝滞,而后顺着秋风楼主挥剑的方向,一个又一个的被拦腰斩成两截。 转瞬之间,谢渊全力施展出的二十五道幻象,被全部斩破。 半空为之一清,秋风楼主的双眼如同冷电一扫,却发现全都不是真身。 这一瞬间,他才感到自己忽视了什么,猛然抬头。 在高空处,谢渊双手持斧,背靠大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秋风楼主。 他的气势在一片混乱中已经达到了顶峰,斧头上的光芒比太阳还耀眼。 而天空中,一道巨大的斧头虚影已经显了出来。 秋风楼主瞳孔猛地一缩,认出了这是谢渊最开始使出的那一斧。 他竟然还能再用? 秋风楼主因声而动,找到了谢渊,却也为那一斧震惊。 哪怕是他,也自认不能正面抵挡那一斧! 但他看得出来谢渊不能随意使用如此斧技,消耗十分巨大,蓄势也需时间。劈开山峦的斧头,也需要积蓄劈开山峦的力气。 所以秋风楼主趁当时谢渊一斧之后的空隙突施偷袭,虽然没有建功,但也同样让谢渊差一点就被成功伏击。 后来秋风楼主并未留手,全力以赴,展开自己功力和身法的优势,隐隐就是不想再给谢渊施展如此绝招的机会。 没想到还是让他创造了时机,并且真的用出来了! 谢渊蓄势待发,暴喝一声: “开!” 力劈华山! 他双手猛地斩下,将开山之力全部斩出。 如同大山一般的巨斧虚影横亘天空,缓缓斩下。 然而缓慢只是错觉,实则是因为虚影太大,似缓而实快。 秋风楼主被山河鼎镇压,本就发挥不出极致的速度。 眼看着巨斧虚影向下压去,这位天下第一刺客、实力顶尖的宗师,竟然感觉到了生死危机。 他脸色变幻,低喝出声,手上短剑陡然划破自己左手,带出一溜鲜红的血。 将血涂抹在短剑之上,秋风楼主脸色苍白了一瞬,而后气势陡然增强。 他脚步一踏,轰的一声,直接隔空将地面踩出一个大坑,而后爆发出无与伦比的速度。 巨斧虚影在这时斩下。 仿佛天神的巨斧倒下,砸入了地面之中,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如同地龙翻身。 烟尘碎石瞬间便溅起百丈高,遮天蔽日。 巨响连绵不断,地面震颤不休,连远方的飞鸟走兽都惊惶的逃窜。 透过烟尘,可以看见地面陡然多了一条数十丈长、深不见底的地缝,幽深无比,仿佛直通九幽。 烟尘的边缘,秋风楼主颇有些狼狈的露出身形。 回望那巨大的沟壑和漫天的烟尘,他的眼神中难以遏制的流露出凝重和震惊。 一击崩山,一击裂地。 这,是一个未打通天之桥的宗师能做到的么?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可以有的实力么? 这样的动静,分明得是天地双桥皆通的宗师里,那些以重击为长的宗师才有可能达到! 哪怕是他自己,由于专精不在此处,甚至都没有这一番手段。 谢渊…… 秋风楼主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杀机从未如此凛冽。 不能再等了,再等一天都不行。 他陡然转头望天,眼里流出彻骨寒意。 然而下一刻,那一双冰冷的眸子瞬间睁大,不敢置信。 天上,一道巨大的斧芒缓缓落下。 那是又一记力劈华山。 而它本身就是山峦。(本章完) 第356章 顷刻炼化 谢渊岂会低估此等敌人? 秋风楼主的强大,他不只听过无数次,了解过无数次,更是亲身经历、体验和见证过。 或许相比世上大多数人,包括姚家的人们,谢渊都对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第一刺客更为了解。 面对这样的敌人,退就是死。 无论是编织幻象还是第一击力劈华山,他都没想过自己能逃匿成功或是一击建功。 巨大的境界和实力差距,甚至还有经验和战技的差距之下,他惟一的优势就是强大的秘法与斧技。 要想求得生路,只能靠这些仅有的优势。 所以谢渊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逃匿,而是为了能创造出用力劈华山的条件。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不逃跑,他要杀了秋风楼主。 力劈华山的斧芒再度出现,如同天神斩下的巨斧,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斩了下去。 第一击挥出之后,谢渊就马不停蹄的挥出第二击,此时他已经近乎虚脱。 这是他最后的绝杀了。 看着斧芒落向震惊非常的秋风楼主,看似不快的攻击由于巨大的范围,根本难以躲避。 轰! 巨大的轰鸣响彻云霄,接二连三的力劈华山,撼动了整个五行山脉。 堪比地龙翻身的动静几乎把附近的山峦都要摇倒,浓重的烟尘中,哪怕宗师都难以视物。 谢渊睁大眼睛,看着地上又露出一个深深的沟壑,如同大地生出的巨大伤痕。 “死了么?” 谢渊目光凝重,同时暗运玄功,淡金色的光芒笼罩着自己。 他察觉不到敌人的情况,但是若是秋风楼主没死,此时多半会偷袭。 这时是两边都最脆弱之时,谢渊不会让自己犯错。 目光凛冽的扫视之间,他眼神陡然一凝,看到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居然还没死…… 谢渊一咬牙,不得不感叹顶级宗师的实力。 还是境界差距太大。 本来想将斧头化作长剑去拼命,谢渊灵机一动,忽然慢慢抬手,将斧头高高举起。 隔着老远的距离,谢渊看到秋风楼主模糊的身影似乎一凝,而后陡然气息紊乱起来。 咻—— 一声刺穿空气的啸音,那道身影忽然打破山河鼎的压制,划破长空,瞬息间远去。 谢渊注视着那道身影消失,良久之后,双手才有些无力的落下。 “我把秋风楼主吓跑了?” 谢渊突然有些想笑。 他敏锐的感觉到那道影子的行动十分滞涩,显然状态不佳。 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但终究,在正面抗衡之中,不,甚至说是自己在遇伏之后,击退了秋风楼主。 越过大境界的差距,将这天下闻名的杀星吓跑。 谢渊望着一片狼藉的这片山地,忽而心生感慨。 曾经的大山,已经可以一斧劈开了。 不过谢渊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现下秋风楼主虽然被击退,但是他们的行踪似乎被敌人发觉。 若是等秋风楼主先恢复过来,再缠上他们,这感觉并不好受。 被天下第一刺客盯上之后,恐怕难以睡个囫囵觉。 必须尽快离开。 而且,这么大的动静,慕姑娘还没察觉么? 若是闭关正在紧要时分,现下就有些麻烦。 谢渊眉头微蹙,迅速朝着谷地中央掠去。 回到那处木屋小院。 谢渊见慕朝云的小屋仍然是静悄悄的,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对。 他走到门口,十分缓慢的敲门,同时轻轻唤道: “慕姑娘,慕姑娘——” 吱呀。 门直接应声而开,显然没有任何禁制。 谢渊愣了一下,走进去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冲了进去: “慕姑娘!!” 里面阵法凌乱,法器横倒。 慕朝云周围灯盏散乱,而她自己则一袭白衣,躺倒在血泊之中,如同鲜血中盛开的雪莲,凄美,瑰丽。 谢渊瞬间冲入,将慕朝云揽入怀中,有些手忙脚乱的渡入真气。 好在慕朝云虽然气息微弱,却不是他想象的最可怕的那种情况。 片刻之后,慕朝云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谢渊顿时惊喜: “慕姑娘,你醒了?你怎么了?” 看到谢渊焦急的模样,慕朝云苍白的嘴唇动了动,艰难的伸手,似乎想要去摸谢渊的脸。 谢渊连忙捉住她冰冷柔软的小手,往脸上碰去。 然而刚刚碰到,一阵奇异的光芒就从慕朝云的手传入谢渊的头,传入他的识海、灵识,乃至灵魂深处,瞬间就让他精神微震,生出福至心灵、百事顺遂的感觉。 这感觉他颇为熟悉,过去曾许多次感觉到,特别是在遭遇危难、陷入遗迹中时,偶来的好运气帮他度过了许多次难关。 原来这好运气,不是自己本身就有? 谢渊瞪大眼睛,一时恍然大悟,然而并无喜意。 望着慕朝云微笑却虚弱的神情,他强压怒气,沉声道: “你干什么了?” 慕朝云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呐: “我本想……帮你……然而太难太难,只得……为你增福。” 她语气中似乎还有些不甘,一丝迷惘。 谢渊却一点也不高兴,甚至有些愤怒: “不需要!什么时候了,你还不保重自……” 他的嘴巴突然被冰凉的小手捂住,慕朝云脸色苍白道: “你不明白,但……你会明白的。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一定都会帮你,毕竟……”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没有力气。显然她此时的状态极差。 谢渊听得不分明,只觉一头雾水。 从和慕朝云在陈郡再会开始,他就觉得她变得有些神秘,似乎知道很多东西,却并不像以往那样和他分享。 慕朝云身上笼罩的迷雾,让他有些困惑。 但他心中相信,不是她不想告诉自己,而是没必要、或是不能告诉自己。 “行了,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谢渊帮慕朝云擦干血迹,然后喂了她一粒稳固内伤的丹药。 看样子是阵法的反噬,不知需要休养多久。 现在这个情况,可是有些为难,没时间在这静养。 谢渊皱着眉头,将周围东西拣紧要的好好收拾一下,看到那两个净化完毕的妖魔核心,他顿了一顿,先装了起来。 和慕朝云相处日久,他收东西倒也井井有条,分得清轻重。 慕朝云虚弱的靠坐在垫子上,见状这才发觉谢渊状态不对: “你和人动手了?是谁?” “秋风楼主。他没死,我怕他卷土重来,咱们还是趁早离开。” 谢渊沉声道。 慕朝云听得愣了一下。 秋风楼主来了?但是…… 什么叫他没死? 又什么叫怕他卷土重来? 她感觉谢渊的话语听起来好陌生。 慕朝云关切的打量着谢渊,发现他并没受什么伤,这才后知后觉,有些惊讶道: “你是说,你击退了秋风楼主?” “我祭炼了山河鼎。” 谢渊一句话就解释清楚。 慕朝云微微颔首,她明白谢渊一定是从黑天书中又有了巨大的收获,这对他来说并不罕见。 只不过即使是在黑天书中有所领悟,以谢渊现在的修为,能够击退秋风楼主,还是让人匪夷所思。 饶是慕朝云是最知道谢渊特殊之处的人,也有些迷糊。 她还想说什么,一阵微风忽然吹拂过来。 静室里怎会起风? 慕朝云有些茫然,看到谢渊猛然抬头,望向一边墙壁。 那里的木墙突然无声无息的破开,一道幽暗的影子如同从墙上溶出来,等两人发现时,已经到了谢渊近前。 是秋风楼主! 谢渊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快就去而复返,只得下意识的祭起山河鼎,然而晚了一步。 山河鼎没有挡到秋风楼主那缥缈的短剑,谢渊看着那剑越来越近,只能全力催动了不灭金钟罩。 淡金光芒亮了一倍有余,迎来短剑破灭一切的一刺。 嗡—— 金光大亮,不灭金钟罩如同真正的洪钟大吕被巨木撞中,不断震颤起来,发出悠远的声音。 肉眼可见的波纹密密麻麻的荡漾在金光之上,而后啪的一声,不灭金钟罩破碎开来。 虽然下一刻,不灭之火重新点燃了金光,然而此时的金光已经比之前暗淡太多。 谢渊的不灭金钟罩,被秋风楼主一击破碎。 好在秋风楼主显然状态也不佳,一剑之后凝停了片刻。 而这一剑虽然正面击中谢渊,却也没了后话,被谢渊勉强接了下来。 秋风楼主目光冷冽,见谢渊的金钟罩光芒大暗,手一抖,又是一剑刺出。 铛—— 谢渊这下来得及祭出山河鼎,稳稳挡下秋风楼主的第二剑。 然而他面色十分苍白,本来消耗就巨大,再被打破不灭金钟罩,此时他的状态同样极差。 秋风楼主虽然也不是全盛之时,但是眼力犹在,一眼就看出机会,短剑猛地加速。 铛铛铛铛—— 转瞬之间,两人连续交手无数次。每一次剑鼎相交,就是一次巨响。 谢渊虽然连续挡下秋风楼主的刺击,然而面色越发苍白,动作越发缓慢,面对秋风楼主连影子都看不见的高速刺击,已经险象环生。 终于,山河鼎在挡下一击之后稍微被荡远了数分,秋风楼主一下抓住机会,爆发回剑,穿透中门,直指谢渊心口。 而谢渊的山河鼎已经来不及回防,金钟罩更是破功之后勉强维持,还未恢复,面对秋风楼主这绝命一击只能硬接。 千钧一发之际,一朵幽暗的莲横在了谢渊面前,蕊朝着他的脸,而底下的八卦盘不断旋转,接下了秋风楼主的刺击。 叮的一声,八卦莲震了一下,而同时巨震的还有慕朝云的娇躯。 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慕朝云面无血色,白得像纸。 不过即使已经身受重创,她仍然一扬素手,八卦莲的黑白光芒陡然笼罩了秋风楼主,而周围的阵法也微微亮起。 秋风楼主顿时感觉到了危机,身周出现凝滞之感。 谢渊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山河鼎一飞,罩住秋风楼主,然后双手拿着斧头。 黑色的斧光凝聚而起,虽然不是力劈华山,但也足以让此时的秋风楼主感到不妙。 他冷哼一声,短剑陡然爆发出一阵狂猛的剑气,搅碎周围光芒,而后在谢渊的斧光袭身之前冲向小屋之外。 他刚刚踏步,周围的阵法就一下暗淡下去,分毫未阻拦他的离去。等着秋风楼主一冲便踏出小屋之外,感觉不对劲之时,木屋周围升起一圈透明的光幕波动,将木屋完全笼罩。 慕朝云此时才松了手,无力的靠在墙边,闭目喘息。 谢渊连忙去扶,在她身上检视: “你怎么样?” 慕朝云轻轻摇头: “还好你伤了他,不然以我此时的状态,恐怕接不下他一击。” 她吸了口气,皱眉道: “若不是我被阵法反噬,乱了气息也乱了周围的阵势,怎么也不会被他潜入这么近也没发现……咳咳。但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刺客,身上带伤,却被他抓住这个机会。” 谢渊也是面色沉凝。 他本以为自己动作已经够快、决断已经够速,已经想到立即离开。 没想到,秋风楼主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还要迅速,还要坚决,竟然拖着伤势去而复返,直接追到了这里,果断出手。 他往屋外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秋风楼主的人影在何处。 但毫无疑问,此时的敌人就守在屋外,静静的等待着他们露出破绽—— 轰! 一声巨响陡然响起,屋外的阵法发出阵阵涟漪。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是秋风楼主在试探出手。 慕朝云面色微变,默默咬唇。 轰—— 又是一声巨响,然而与此同时,慕朝云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双颊显出潮红。 谢渊大惊: “慕姑娘,你这阵法……” “之前的阵法破损了,这是我刚刚临时用灵机修补。” 慕朝云有些虚弱的解释道。 若是正常的阵法,慕朝云布好之后,哪怕阵法被攻击破坏,只要她没有实时主持,就对她没有影响。 但这阵法正是她刚刚才补好之前破损,虽然还借此骗过秋风楼主出了屋外,却根本没有布置完全,正和她灵机纠葛。 只要在外面受到巨大的冲击,就会影响到阵师本人,除非她立即放弃这个阵法。 然而破开的阵法,再也阻拦不了秋风楼主,也不会骗到他第二次,只会给秋风楼主与谢渊贴身肉搏的机会。 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看来我没看错。” 秋风楼主飘忽的声音响起: “谢渊,若你不想这个女人被阵法活活震死,就自己出来吧。” 站在屋外的中年男子望着面前的光幕,持剑的手抖了一下,似乎就在原地没动。 然而阵法光幕再起一阵涟漪,如同强风吹拂下水面的波纹。 他目光仿佛穿透光幕,紧紧的盯着屋内,寒光闪烁。 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样。 这阵法虽然强大,即使他一时也破不开。但只要持续攻击,里面那个重伤的女人就会坚持不住,迟早是个死。到时候,这阵法也是随手可破,捉谢渊便如瓮中捉鳖。 秋风楼主的确受了伤。 但在遁离之后,他很快就从面对力劈华山的震惊和忌惮中冷静下来。 虽然谢渊能使出如此无法抵御的招式让他震颤非常,而连续的斩击甚至伤到了他,让他一时只有远遁之念。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秋风楼主终究记得谢渊的修为,不信他还能随手如不要钱一般使出如此斧技。 对这个判断,他有一定的信心,但不敢完全肯定。 毕竟谢渊都已经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了,跨过如此大的境界能和他纠缠、最后还能威胁他的生命。 那要是再多几次使出绝招的力气,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若是那样,那秋风楼主真有殒命在谢渊手上的可能。 然而只是踌躇片刻,秋风楼主就迅速折返回来,十分果决。 即使冒着这样的险,他也不想放走谢渊。 现在的谢渊就已经让他如此忌惮,那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再过一年两年,他自己是否还能是对手? 到那时候,他还有姚家又如何自处? 他一天都不愿再给谢渊。 一天都不能。 秋风楼主抱着必杀的决心到了此处,果真被他发现了机会。 现在的局面,他虽然受了伤,谢渊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都有损耗,境界的差距反而扩大。 就算有一个援手,这援手却更是重伤的那一个。 正是天赐良机。 秋风楼主捏着短剑,做起了最后的准备: “我给你十息的时间。如果你不自己出来,那你和这个女人都会死无全尸。 “十。” 他挥出一道刺击。 …… 谢渊看着慕朝云再度被阵法牵动伤势,吐出鲜血,浑身巨震,面若金纸,他不由面沉如水。 又听到秋风楼主的威胁,他一捏斧头,就准备往外冲去。 “等、等一下。” 慕朝云叫住了他,伸手去拉他的手。 谢渊一下将慕朝云的手躲开,然而看到她的神情又不忍,急道: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我没那么脆弱……阵法承担了大部分攻击,我只是受了余波……咳咳。” 慕朝云认真道: “你听我说,现在我们被堵在这里,必须……” “九。” 阵法又是巨震,慕朝云脸色苍白,额头凝结出豆大的汗珠。 然而这一次她强行忍住了喉头涌上的鲜血,将其咽了回去: “……必须提高你的实力。我的伤短期是不成了,但若是你恢复实力,乃至再进一步,就有办法对付他。” 若是慕朝云能够恢复状态,自有手段和秋风楼主纠缠。 然而此情此景,她若是安心调养,没人牵制,那秋风楼主冲进来只是顷刻之事。 故而唯一的选择,就是慕朝云继续维持阵法,给谢渊争取时间,让他恢复、提升。 谢渊虽然想得明白,但是难以接受,面色黑如锅底: “你是说让你不断承受攻击,然后我来恢复么?” “只有这个办法。妖魔核心已经净化成功,你直接当做精纯的灵力丹丸来炼化,当很快……很快恢复。” 中间响起了秋风楼主淡淡的一句“八”,伴随着阵法大震,打断了慕朝云。 然而她只是擦擦嘴角溢出的鲜血,继续道: “甚至更进一步,我帮你布置炼化阵法。在我坚持不住之前,你应该能恢复之前的实力,能否再进一步就看造化。” 她深吸一口气,咳了两声: “此消彼长,你应该能真正赶走他。” “那你呢?” 谢渊忍不住道。 慕朝云看了他一眼,眼神深处显出温柔,然而语气只是淡淡道: “你若再犹豫,我便支持不住,到时候功亏一篑,我死也不瞑目。” 谢渊见她露出这种语气,一如当年的冷厉宗师,心中却是十分难过。 但此时的确由不得他心软犹豫,闪念之间一时没有更好更稳妥的办法,谢渊只得点头。 慕朝云面色一松,挥手间就是几道光线在地上亮起: “你坐于其中,炼化妖魔核心。” 她言简意赅,因为秋风楼主的倒数已经到了“五”,几次刺击,给了她极大的负担,能说出话来已是大毅力。 谢渊尽力摒弃杂念,盘坐阵中,将妖魔核心取出,开始吸收其中灵力。 他发现阵法之中再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听不见慕朝云的咳嗽,听不见秋风楼主的倒数。 阵法不只隔绝了干扰谢渊的动静,还迅速带动阵中的灵力旋转,加速谢渊吸收妖魔核心的灵力。 一股股强大而精纯的力量从妖魔核心流入谢渊体内,谢渊感受着明显的力量恢复与增强,身体传来阵阵满足。 只要再这样持续下去,以这两块妖魔核心的力量之强大,谢渊突破甚至都是指日可待。 但这里显然不会给他留足突破的时间,不过正如慕朝云所说,只要他恢复了力量,再有一两次力劈华山的机会,受了伤的秋风楼主只得遁走。 他什么都不用想,只用享受着妖魔核心这顶尖的大药为他恢复实力,增进修为。 外面自有慕朝云给他扛着,不需要分心。 然而谢渊一点也静不下心。 他只是默默想着: “现在他倒数到几了?三?二?” 若是倒数结束,秋风楼主想必会发出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到时候身受重伤的慕朝云,又能抵御多久? 等自己再睁眼时,会不会…… 谢渊突然睁开了双眼,正好看到定定盯着自己的慕朝云。 她面色惨白,嘴角溢血,身上白裙血迹斑斑,气息十分微弱。 然而她看着自己却是一脸柔和,嘴角甚至微微翘起。 笑起来的慕朝云永远是光彩夺目,却看得谢渊心中一痛。 她看起来,就像快要凋零的莲。 谢渊猛地站起,让慕朝云大惊,虚弱道: “你干什么?快快坐下,不要浪费我的……” “这种事情,我实在无法接受。” 谢渊拿起两块妖魔核心,举到面前。 慕朝云有些着急: “你不要冲动,就算你出去,也不是他的对手。冷静下来,徐徐图之,你一定能赶走他。” “可代价是什么呢?我说了,那样的代价我无法接受。” 谢渊看着慕朝云,摇了摇头。 看着眼前的妖魔核心,他突然道: “对不住了,慕姑娘。 “本来有一块是你的,但我得先借一借。” 慕朝云正自不解,却看到谢渊运足劲力,将两块妖魔核心一把抓住,顷刻捏碎。 而后,他张嘴一吸,如鲸吞长海,将妖魔核心碎片和逸散的灵力全部吞入腹中。 慕朝云看得一呆,忽然颤抖起来。 “别担心。” 脸色已经开始五颜六色的谢渊抹了抹嘴角,笑道: “一回生二回熟,吃什么不是吃?” 他突然张嘴打了个饱嗝,喷出一缕火苗。 不灭之火和红莲烈焰在丹田中轰然燃烧,就像加足了柴火的烘炉。 谢渊已有身做烘炉的经验,再冒险一次也没什么,难不成看着慕朝云震死眼前? 他皮肤开始发红,身周更是腾起隐隐的烈焰,扭曲了空气。 “一。” 屋外忽然响起了声音。 与此同时,谢渊长长吁了口气,如同吐息。 而后从屋内消失不见。(本章完) 第357章 震动 秋风楼主静静站在小院之中。 面前笼罩木屋的光幕一直如同水波般荡漾,拦住了他的去路。 但是他并不着急,只是保持着稳定的节奏倒数。 若有人拿着沙漏计时,便会发现他每一下的间隔都是一模一样。 而每一次间隔,都是利剑出鞘。 还剩最后一次了。 谢渊竟然还没有出来。 看来当上谢家族长后,他有了深刻的改变。 秋风楼主自然十分了解谢渊,从最早就好好调查过他,之后更是对他有全方位的关注。 最了解自己的人,自然是敌人。 特别是秋风楼主认出这个慕家的阵法宗师,应当就是一直站在谢渊身后、还曾助他从自己手中逃脱的那一个。 若是以前,这一招一定有用。 那曾是一个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敢跟钱姚两家搅风搅雨的愣头小子。 现在也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家主一般,腐朽、无情,而难缠。 秋风楼主面无表情,却并没有气馁的情绪。 激将法不行,最后一剑却还是要出的,哪怕谢渊不在乎那个女人的命。 秋风楼主剑下的无数亡魂知道,他从不食言。 只是这一剑之后,是狂风暴雨般的强攻,还是其他手段,他要思虑一下。 随着毫无感情的最后一声倒数,秋风楼主的手轻轻一晃。 千锤百炼的技艺与高深的境界之下,这看似简单的一剑足以秒杀大部分宗师。 但这一剑并没有刺到光幕之上。 铛—— 一尊古朴的青铜鼎挡在了剑前。 谢渊从鼎后闪出,横持金色大斧,暴喝一声,便是一招横扫千军。 秋风楼主轻轻飘退,避开这威势不俗的一斧,而后上下打量着谢渊,眼神中露出奇异的光。 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哂笑道: “看来我又高估你了。” 谢渊还是出来了。 秋风楼主却无悲无喜,只是暗自摇头。 不过如此。 谢渊持斧肃立,戟指秋风楼主: “镇!” 山河鼎迎风就长,罩住秋风楼主的头上,向下散发出莹莹青光。 被笼罩住的秋风楼主周身沉重,行动迟缓。 谢渊则没有浪费机会,先是竖撩一斧,斩出黑金十字,隔空轰向了敌人。 如今的谢渊领悟更高深的斧技,若使用之前的斧技,威力更大,速率却还更快,几乎不需蓄势,瞬间便能攻出。 带着令人心悸光芒的十字斩瞬间到了秋风楼主面前。 他一脸平淡,脚步一点,整个身形鬼魅般窜上半空,妙到毫巅的躲开了这一斩击。 纵然山河鼎罩头,秋风楼主仍然敏捷至极。 若是没有山河鼎,谢渊恐怕根本跟不上他的身法,哪怕现在也谈不上优势。 但谢渊也不需要优势,他只要出手之机。 巨大的斧头虚影已经成型,谢渊双手持斧高举过头顶,面色一片赤红。 他强行调动腹中的灵力,再一次使出力劈华山! “开!” 谢渊暴喝一声,双手斩下。 巨斧虚影同步而动,朝着面前似缓实快的落下。 轰—— 地面直接下陷数丈,锋刃朝向处更是已经裂开,而那里正是秋风楼主的脚下。 他竟然还能再用? 秋风楼主的脸色再度露出凝重,也只有面对这一招才会让他有难以遏制的情绪变化。 眼看着巨大的斧刃斩来,他似乎已经避无可避。 就算他身法无双,此时受了限制,再是灵巧也躲不开这一力降十会的巨斧。 他或能够避开正中,然而巨斧压下的数十丈锋刃一视同仁,摧毁一切,便是百丈外的余波都带着莫大威力。 开山巨斧之下,安有立锥地? 秋风楼主深吸一口气,身形淡淡闪烁。 轰! 谢渊力劈华山斩下,将凝聚着短暂快乐记忆的小院、连同旁边的小溪与远处的树林全部劈碎。 一道恐怖的沟壑在森林中延伸出去,树木溪流,全部不见,只余深深的裂缝。 烟尘之中,谢渊持斧凝目,心中提起,忽然身形一凝。 他看到自己的山河鼎上,站了一个暗淡的影子。 是秋风楼主! 谢渊目光深沉,他竟然又躲开了,利用限制他的山河鼎本身! 山河鼎虽然笼罩着秋风楼主的头顶,但只是在空中遥遥相对,对力劈华山来说并遮蔽不了什么。 然而谢渊巨斧劈出,秋风楼主不退反进,迎着天上的斧芒,直接团身躲到山河鼎遮蔽的那一点死角里去,避开正面锋铓!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确实有用,力劈华山完全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 但这个方法需要难以想象的胆魄、决断和身法,要在一瞬间做出判断还能成功实施,在其实只是一眨眼就劈下的斧芒之前精准躲避。若是其他的宗师恐怕只是弄巧成拙,自寻死路。 他无愧天下第一刺客的盛名。 但即使是谢渊本人在山河鼎之后躲避如此强力的攻击,也不可能不受余波震颤影响,更不用说鸠占鹊巢的秋风楼主。 他轻咳两声,稳住了稍微有些紊乱的气息。 烟尘散去,秋风楼主的身形完全露出。他静立在鼎沿之上,望着谢渊,冷冷道: “还能再来否?” 谢渊紧了紧斧头,没有回答。 秋风楼主冷哼一声: “以为吃了灵丹妙药就能阻止本座?连炼化都来不及,这么急着来送死,我就成全你。” 此时的谢渊脸色阵红阵白,浑身气息波动,不要说他,就是普通的宗师也能一眼看清谢渊的状况。 如此急服乱吃,就算得了一股灵力,又能坚持多久? 这种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等一会儿谢渊自己就坚持不了。 但秋风楼主如此修为,要拖还显得落了下乘。三刀两剑,难不成就不能结果冒进之徒? 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阵法宗师,而谢渊又屡能创造奇迹,秋风楼主也不愿夜长梦多。 他站在鼎上,突然开始挥剑。 唰唰唰—— 谢渊身周骤然爆发出无数股剑气,将他完全笼罩。 他斧头一转,护住周身,然而还是漏了许多剑气进来,轰得不灭金钟罩涟漪大作。 哪怕是有了妖魔核心灵力的补充,此时的不灭金钟罩也没有恢复全盛状态,反而纯粹的淡金中有些星星点点的光芒,正是谢渊强行注入的灵力。 虽然补充了强度,但终究不够全盛的纯粹,防御力有所下滑。 这样的状态硬抗漏掉的剑气岌岌可危,谢渊只得斧头一转,化作长枪。 焚天灭道枪一出,长枪如长龙绕身飞舞,挡下大半剑气。 秋风楼主见状,只是仍然立足山河鼎之上,手上舞出幻影。 他明明被鼎上散发的青光笼罩,此时却像是御使着这鼎一般。 无数剑气如同一场密集的暴雨,笼罩着谢渊。 谢渊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度的隔空剑气,明明是隔着一段距离发来,这些剑气却如同秋风楼主就在面前所使,不只角度各异、威力不一,甚至还会变化虚晃,直往谢渊破绽招呼。明明这些剑气已经离体而来! 这就是通了天之桥的强者么?灵识和武道和双桥之下的宗师不是一个境界,招式看起来都神乎其技。 谢渊咬牙不语,凭借着腹中近乎无穷的外来灵力硬抗。 焚天灭道枪和不灭金钟罩都带着些七彩的光芒,和无形剑气搅在一起,迸发的灵力光芒让天空都绚烂起来。 烟般的光芒下,傲立山河鼎上的秋风楼主挥剑如风,而苦苦支撑的谢渊脸上明暗不定。 谢渊强行吞服妖魔核心,这个状态自然没法炼化其中灵力。好在不灭之炎、大河奔涌和红莲业火气齐下,第二次身化烘炉的他纵然不适,还能靠着毅力和经验活动自如。需知若是其他宗师处于这种情况,恐怕如同中毒,一动也不能动了,甚至多动一下都有爆体风险。 但这股灵力一时虽然没法化作己用,却可以往外发出。外界压力越是大,谢渊的灵力输出却越顺畅。 秋风楼主狂风暴雨般的剑气,现在就如烈火煅真金。 他自然看出了不对,眉头微皱。 谢渊现在的状况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让他有些看不明白。 旁人若是乱服天材地宝来战,如醉酒般行动不便都是轻的,怎么谢渊还越战越勇? 不只没有倒下,却还熟稔起来。 看来这人也不是莽撞行事。 秋风楼主心念闪动,自然不会给谢渊帮忙。 他脚步一踏,身形突然闪烁向前,几如瞬移。 然而山河鼎虽然动地没那么快,光芒却始终锁定着他,如同一根缚龙索,减缓着他的速度。 谢渊近乎同步爆退,始终和秋风楼主维持着距离。 秋风楼主只得站住,短剑微收,打量着谢渊。 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但眼神尤亮。 即使不能近身,自己的隔空剑气也不是好抵挡的,只不过…… 秋风楼主淡淡开口: “再这样下去,你又能坚持多久?” “能撑多久是多久。” 谢渊静静回答。 秋风楼主眉头微皱: “有何意义?” “未曾后退。” 谢渊淡然道。 秋风楼主哼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谢渊身后的房屋。 当是在等阵法。 他却也不着急,只是踩了踩脚下的鼎,盯着谢渊: “终究是一死。若你还强撑着不收鼎,就要被我活剐了。” 谢渊沉默不语。 没有山河鼎帮助自己防御,面对秋风楼主神乎其技的剑光,哪怕他有剑心辅助,也不能全部挡下。 可若是收了山河鼎,没有山河鼎的镇压,以秋风楼主远超自己的境界、速度,只怕自己死得更快。 实是两难。 只不过…… “他定以为我是在等慕姑娘布置阵法,然而慕姑娘哪还有一丝力气。 “但是,只要他这样认为就好。” 若自己再坚持一会儿,让他着急,就有机会。 心急便是破绽。 只是想让秋风楼主这样的顶尖刺客着急,实在是难; 而要想在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坚持下去,甚至还要隐藏目的和状态,更是难上加难。 但再难也只能这样下去。 眼见秋风楼主手一挥,又是剑气风暴袭来。 谢渊深吸一口气,忽然将长枪又化为了剑。 浮光掠影剑! 周围的风变慢了。 这一次,谢渊的脚步没有动,只是用心感受着周围的剑气。 放慢的剑气映在心中,像是一个个人影。 是一个个秋风楼的刺客、一个个秋风楼主的分身在身旁潜伏。 它们姿态各异,角度刁钻,或是瞄着自身要害,或是只为留下一道伤口。 谢渊福至心灵,感觉剑气放慢之后心境通明,难以抵御的风暴能看出一二三四。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剑心如镜,自有其明。 周围剑气纤毫毕现,先来后到皆有定序。 虽然秋风楼主的剑招臻至化境,近乎于道,但这种情况下,仍能发现破绽。 谢渊微微点头,挥动手中长剑。 叮叮叮叮叮—— 长剑如舞幻影,和周围的剑气交击,竟然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 那是秋风楼主的剑气太过锐利,已如兵器。 然而这一次,虽然谢渊的百变玄兵从长枪化为更短的剑,虽然剑招画弧还没有长枪笼罩的范围广。 剑气风暴却全部都被挡了下来。 秋风楼主的手突然一顿。 他双目凝固,看着闭上眼睛的谢渊,难以控制的张了张嘴。 不可思议的神色一闪而逝,他嘴皮一耷,无关短剑更加快速的挥动起来,如同彻底消失,只在手上留下一片残影。 轰—— 谢渊好似直面一场席卷巨城的风暴,风暴中不是雨滴冰雹,而是无数把利剑! 剑心中映照出来的这一幕让他神色凝重、认真、严肃,但没有惧怕。 他依然闭着眼睛,举起了剑。 耀眼的金色剑光刺破了雷暴黑云,将其撕碎。 就像晨曦穿透云海,光照大地。 谢渊将这片剑刃风暴撕裂,而后长剑一抖,斜指地面,才缓缓睁眼。 对面的秋风楼主已是嘴巴大张,永远模糊而无情的脸上露出了清晰的震惊之色。 他闭着眼睛,就破了我的摧城剑气? 他修为才几何? 秋风楼主再是心志如铁,此时也被撼动震颤。 不过他蕴着剧烈波动的双眼看见了谢渊的状态,眼神顿时如同鹰隼。 果然,就算他剑招如神,此时也状态大损。破了剑招,破不了境界,光是震力就要了他半条命。 不能再留他了,就是此时! 秋风楼主心神波动之际,敏锐的抓住了谢渊气息紊乱的机会,决心已下。 他猛地爆发出更快的速度,部分突破了山河鼎的压制,短剑前指,极速冲向谢渊! 谢渊已经隔空感觉到了剑刃的锋锐和秋风楼主如同实质的杀意,甚至被剑尖所指的胸口,隔着不灭金钟罩都有着刺痛。 他来了。 就是现在。 谢渊浑身内外猛地燃火,精纯的灵力全部爆发。 然而这灵力却不是涌向周身、使用功法,而是大部分加持向山河鼎。 笼罩着秋风楼主的蒙蒙青光大炽,凝滞厚重的感觉瞬间加强,让秋风楼主几乎身体一沉。 他微微一惊,心里顿时泛起不妙之感。 没成想斗了这么久,谢渊原来还可以让这鼎的镇压之力更强! 那他为何一直不用?却又等到现在? 谢渊近乎全力加持着山河鼎,而后运转浮光掠影心法,抽身爆退。 一徐一快,谢渊瞬间和秋风楼主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双手举起。 如同小山般的巨斧虚影缓缓在他头顶凝结,他注视着正努力挣脱青光的秋风楼主,暴喝一声,双手猛地斩下! “开!” 力劈华山! 巨大的斧影如山峦般压下,身形凝滞的秋风楼主避无可避。 望着那压下的斧影,秋风楼主双目圆睁,怒哼一声,脚上的长靴突得发光、爆开。 他骤然从原地消失,而后自斧影背后浮现。 穿梭而过,他毫发无损的躲过了这一击力劈华山。 这是真正的无影步,这是真正的瞬移! 谢渊早在刚刚出手之后就强提劲气,双手不停,再度举起大斧,防的就是一击不能建功。 只是他斧影刚刚凝聚,赤足的秋风楼主就如一道闪电,直冲过来! 本来就算他身法再强,躲过这一击总该会受阻碍,却没料到秋风楼主如此躲避方式,干脆利落、无比迅捷的穿透斧影而来! 谢渊咬牙,想要强行劈下,然而还没有凝聚的力劈华山,奈何不了身法如鬼神的秋风楼主。 他正要不管不顾,忽然感觉一阵幽暗的光芒亮起。 一片狼藉的院落中飘起一个阵盘,八卦莲在上面快速旋转。 黑白的光芒笼罩了秋风楼主,如同将他关进了囚牢! 秋风楼主身形一凝,勃然大怒,短剑瞬息间出手千百次,就要将黑白双色的光牢凿开。 底下响起一声闷哼,谢渊牙齿一咬,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 下一刻,斧影已经凝实,他毫不犹豫,当即劈下! 第二记力劈华山! 谢渊脸色有些发白,却再度提起斧头。 秋风楼主看着巨斧压下来,眼中流露出决然的光芒。 他长啸一声,身周劲气狂涌,一瞬间打破了山河鼎的镇压。 宝光亮起,秋风楼主挥动短剑,刺向山峦般的巨大斧芒! 轰! 惊天动地的炸响,带起了无边狂风,地动山摇。 秋风楼主身上光芒骤亮而暗,不知多少护身宝物一齐爆碎,鲜血狂喷。 然而他竟硬抗下这开山一击,脚步一踏,不管不顾的继续前刺! 可是当他抬头,发现竟然又有一道斧影缓缓落下,已经临身! 而透过耀眼的金色斧芒,他隐约看到一脸煞白、浑身虚脱的谢渊站立在高空之上,冷冷的俯视着自己。 “谢——渊——!” 秋风楼主狂吼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灿烂金光之中。 咻—— 惊天动地的爆鸣和荡平山头的金色光环里,一把不起眼的无光短剑如同闪电,一瞬间就穿越天地,从斧刃的中心穿透劲气,撕开一切,刺向谢渊。等谢渊发现时,已经晚了。 但他刚好因为脱力坠下。 短剑从他头顶穿过,将他发髻炸散。残存的不灭金钟罩连余波都挡不住,额头甚至被剑气划开一条口子,鲜血汨汨流出,覆盖面颊。 谢渊下意识的一抹额头,腥赤一片。 他略微浮起一阵后怕,没想到秋风楼主没有一点自救的念头,无比狠辣果决,只想和自己同归于尽。 以这最后一击的威力,正常的宗师恐怕都会抱着拼一线生机的念头。 还好自己阴差阳错的躲过这一击…… 谢渊看着已经完全变样的谷地,长出一口气。 他亲眼看见,秋风楼主在巨大的斧刃之下四分五裂。 震怖天下的第一刺客秋风楼主已经彻底死了。 被自己斩杀。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谢渊踉踉跄跄的落地,几乎站立不稳。 他着眼一看,超绝目力看到了一些散落的丹药。 如果不是秋风楼主修为极高,体魄极强,在这样的攻击下都没有尸骨无存,连带着护住了一部分身上之物,恐怕什么都不会剩下。 谢渊袍袖一挥,卷起那些丹药收好,而后奔进勉强完整的小屋。 屋内,慕朝云靠坐在墙边,见他进来,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你竟然直接斩了他……我真没想到。” “别说话。” 谢渊皱着眉头,从那些丹药中辨别一下,眼神一亮。 凤神润腑丹! 他在姚家潜伏时,以姚天川的身份都用不了凤神润腑丹,只有其次品凤赤润腑丹,已是保命神药。 凤神润腑丹整个姚家也没有几粒存货,是给族长和核心长老保命用的,号称新死之人都能救活。 秋风楼主的随身保命丹药,自是最顶尖的神药。 谢渊当即将其喂给慕朝云,而后按住她的小腹,渡入真力助她炼化。 这一战实在是数次险死还生,能斩杀秋风楼主、全身而退,实是侥幸。 少了任何一个环节,恐怕结果就完全调个个儿。 特别是没有最后慕朝云的隔空阵法出手,谢渊只怕发不出第二击,万事俱休。 但慕朝云的强行出手,对她本就不容乐观的情况是雪上加霜。 此时抚摸着慕朝云的小腹,感受着她丹田的情况,谢渊更是心往下沉。 奄奄一息,毫不夸张。 好在服用凤神润腑丹后,慕朝云调息一会儿,勉强维持住了状况。 她微微睁眼,轻声笑道: “别担心,我死不了。” “这个时候又这么爱笑了?” 谢渊有些气道。 慕朝云嘴角翘得更高: “因为我本来以为……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又赚些和你的时日,如何不开心?” 谢渊听得眼眶都是一热,瓮声瓮气的埋怨道: “你别说话,先好好疗伤。” 谁知慕朝云轻轻摇头: “先走。” 谢渊怔了一下,微微思索,而后皱眉道: “你的身子……” “凤神润腑丹……姚氏的保命金丹,一口气儿都能吊住。不碍事的。” 慕朝云说道。 谢渊默默点头,不再多说。 他扶着慕朝云,想将她背起,结果一个踉跄,两人一齐跌坐而下。 “哎哟……” 慕朝云轻唤一声,皱起眉头。 谢渊连忙从她身上爬起来,赶忙四处检查: “慕姑娘,你没事吧……” “……没。” 慕朝云欲言又止,还是没有阻止谢渊的检视。 好在的确没有大碍。 谢渊实际上状态也是一塌糊涂,他为保万无一失,将所有能调动的灵力全部调用,强行施展了三次力劈华山。 将这样的斧技当成三板斧来用,就算靠着外力成功,对身体的负担可想而知。 现在谢渊浑身剑伤又经脉空空,完全透支,阵阵抽痛;丹田里是外来灵力作祟,一时甚至有反客为主之象,不容乐观。 “走吧。” 谢渊稳住身形,小心的背起慕朝云,然后才强忍体内刀割火烧般的痛感,稳稳离开。 被夷为平地的山谷变得安静。 居于此处的野兽飞禽都死的死,逃的逃,等谢渊他们走后,山谷一片死寂。 直到一日夜之后。 东边两道流光从天际飞来。 等到离得近了,才看到流光里两人,一老一少,皆是华服广袖,气度雍容。 而能遁空而来,更是宗师不必说,且看气势还不是一般的宗师,实力极为强劲。 两人在一片狼藉的谷地上空停住,缓缓扫视,目光无比凝重。 “这是来了何方高人在此斗法,竟打得山谷崩塌,大地深裂。” 那艳丽少女开口,声音却十分成熟,显然不是面上那般年轻。 老者抚着长须,缓缓道: “我们隔着千里都察觉五行山脉深处的动静,自然至少是通双桥的宗师才有此威势。” “你说,是哪一家的高手在此?” 少女眉头深皱。 老者叹了口气: “阿姊,这才刚到,等我看看才知道。” 少女竟是这老者的姐姐,看样子老者还对她颇为敬重。 他双目亮起莹莹光芒,扫过整个谷地,忽然一顿: “那里有东西……看来是分出胜负了。” 他声音有些凝重。 他看到了断肢残臂。 这个场景只是一看,他们就知道两边都至少是天地双桥的宗师斗法,方能造成如此大范围的地貌改变,荡平山谷,如同移山。 这个等级的高手对阵,一般来说分出胜负容易,分出生死却难。 特别是战场这么激烈,说明实力差距并不大,却仍然见了生死,不知两边是多么的深仇大恨? 少女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部分残躯,身形一闪,仿佛没动过,手上却已经拎着那几个部件。 她皱眉看了看,捏了捏,嘀咕道: “这也看不出什么……但确实是高阶宗师,不,顶尖的宗师。” 少女神色变得十分凝重。 从那残躯的强度和力量上看,她对这名宗师的实力便有了判断。 极为不弱,甚至不弱于她自己。 而这样的宗师都战死此处,甚至死无全尸,那敌人的实力又该多强? 少女慢慢道: “竟然是两名顶尖宗师在此交手。这等高手天下也有数,会是谁人?又所为何事?” 到了这等修为,就算她不认识,肯定也是听过的。 另外名老者微微摇头,他虽然也是天地双桥境界,但是实力比少女还要弱些,更是赶不上这斗法的两人,心中不由凝重。 两人正在从蛛丝马迹推测,突然一顿,齐齐转过眼睛。 西南边的天空有道流光极速接近,看见两人之后,微微放缓,以免误会。 等到了近处,流光中露出了一个中年男子,身躯魁梧,雄壮无比,面方口阔,极有威严。 那少女目光一闪,微笑道: “竟然是秉长老!许久不见,秉长老风采依旧。” 来人正是谢秉。 他见已经有人提前到了,在两人远处站定,拱了拱手: “原是珞长老、伦长老。李家的朋友在此,也是因为这动静而来?” 虽然身为谢氏的核心长老,龙武院的首座,他面对对面两人的态度却颇客气。 太原李家的两名长老都是点头。 谢秉扫过一眼被夷为平地的山谷,眼中讶色一闪而逝,然后看向李珞的手上: “珞长老已有发现?” “这人实力,或不亚于你我。” 李珞手一挥,将飘在面前的残躯送到谢秉面前。 谢秉仔细检查一番,同样上手捏了捏,而后感知着其中血脉走向、经脉特点,渐渐露出了奇异的神情。 李珞、李伦见状,皆是起了兴趣,好奇道: “秉长老,你有猜测?” 谢秉点了点头,稍微吸了口气: “若我所料不差,这人……是秋风楼主,金陵姚氏的姚余一。” “什么?竟是此人?” 李家姐弟大惊失色,连问道: “何以见得?” “这人练得,当是大金河功。” 谢秉言简意赅,并没有说为什么能确认。 李氏姐弟却恍然大悟,谢家有谢氏武库,对天下功法都十分了解。虽然大金河功他们当没有,但是见多识广,能看出来并不意外。 而且听说那个谢渊就会大金河功,说不定…… 李珞没有多说,只是啧啧道: “竟是姚余一!呵呵,姚家最后的支柱断了,看来从八大世家除名已经是定局。嗯,如此恶贼,作恶多端,早该伏诛!只不过不知是哪位高手行侠仗义?” 谢秉也点头同意,一边扫视着战场,一边听着李珞不断念叨: “……老远就察觉动静,我们都不敢派实力普通的长老来,想必你家也是一样,让你秉长老亲自前来。嗯,这痕迹,看着像使斧头的强者。可是天下这等实力的高手才几个?特别是达到这个境界的……莫不是魔教里姬家的老鬼?” 谢秉只是默默查看,听到李珞不断分析,忽然心头一动。 这些恐怖的痕迹确实像是庞大的巨斧斩出,而为他们这些修行界的巨擘所知的斧系高手,也只有姬家了。 可是姬家为什么会和秋风楼主生死相拼?姬家虽强,姚余一身为顶尖刺客,若想脱身也该不难。 谢秉直觉不是姬家,反而用斧……让他想起另外一人。 他突然降下高度,在谷地细细查看。 “……就这痕迹啊、诶,秉长老?” 李珞正在碎碎念,看到谢秉下去,愣了一下,也和李伦在后面跟上。 谢秉看了半天,神情越发古怪。 好像有枪痕,有剑痕,有烈焰灼烧……再加上斧头,差不多该报谢渊的户籍号了。 “不可能。” 谢秉下意识的摇摇头。 谢渊的实力他还是清楚的,修为进境虽快,这才离家多久?万万不到可以和秋风楼主匹敌的程度,更遑论将其斩杀。 可是这些痕迹,分明就指向了谢渊…… “唔,好像还有其他的痕迹。” 李伦皱眉道。 李珞点点头: “难道是围攻?这样姚余一这种人会死也不奇怪了。可是看起来也不像有更多高手的样子……难到说这名魔教高手还是个全才?擅长多般功夫,一人就将秋风楼主限制得死死的,让他逃出去都不得。” 李珞有些凝重: “虽然杀了姚余一是个好事,但是魔教竟然又有如此高手出世……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的确,恐怕他比阿姊你还强一些,说不定竟是谢奕家主这般层次?” 李伦低声道。 李珞缓慢点头: “有可能。说不得是魔教的隐世高手,出世就是为了突破……若是再让魔教多一个大宗师,天下恐怕要大乱了。” 谢秉默默不言,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脸色越发精彩。 他甚至看到了一根幸存的木柴,被劈得光光生生,根本就是谢渊的手笔…… 可是,谢渊如何胜得过秋风楼主? 而这巨大的斧痕,劈开大地的斩击,难道是谢渊发出? 谢秉看着脚边的深沟,目光凝重。 大概率还是姬家的吧? 谢秉十分犹豫,实在没法相信这是谢渊能达到的实力。 “等等。灵韵前段时间和他呆在一起,不如回去问问,或许就知道了。” 谢秉突然有了办法,顿时按捺不住,对李家姐弟拱手告辞: “既然没什么线索,在下就先回去了。” “诶?秉长老?秉长老!” 李珞见谢秉直接化作天边的流光,不由有些不解: “怎么来去如此匆忙?还没好好探查呢。” 李珞摇摇头,和李伦又扫视谷中,感叹道: “毁谷灭地,让姚余一四分五裂,好强横霸道的魔教高手……” 陈郡,谢氏族地。 谢灵韵本来在屋中静修,听到侍女通传,愣了一下,出门迎接: “秉伯,您怎么来了……” “灵韵,你之前和谢渊去哪儿来着?” 谢秉直接问道。 谢灵韵有些不解,嘀咕道: “您也来责怪吗……” “不是,我只是问问。” 谢秉摇摇头,声音有些加速。 谢灵韵见一向沉稳的谢秉竟然露出几分着急的模样,不敢多说,只是道: “秉伯,我和兄长之前去五行山里寻幽访胜来着,这也没什么吧……诶?” 她见谢秉忽然睁大眼睛,呆在原地,不由有些吃惊。 这是怎么了? 正自疑惑,谢灵韵见谢秉直接转身就走,不由更是一头雾水。 “真是谢渊……” 谢秉出了谢灵韵这边,在族地漫无目的的转了半天,许多人给他打招呼都没听见,引起小小骚动。 什么时候,龙武院的首座这般魂不守舍了? 谢秉醒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居然立在谢渊曾经的大院门口,不由沉默。 “去找伏长老吧……” 他脚步一转,走向谢氏武库;可是走了几步,他又顿住。 “算了。” 谢秉摇摇头,有点担忧这个消息告诉伏长老,不知会闹出什么事,说不定真要让他老人家离开武库去千里追娃。 可是不说出去,他心里又十分难受。 现在的他,完全体会到了伏长老之前的心情。 踌躇一会儿,他面色一沉,脚步再转,这次直接朝着兴隆堂。 谢志正皱眉思索着和谢闻的斗争,突然见到谢秉过来,不由露出警惕: “秉长老,你来干什么?” “切磋?子弟交流自无不妥,我会让我这一房的人和你安排……” “长老切磋?唔,宗师切磋提升实力、相互印证也是应当,等我忙完便让大家来一场。” “什么叫你要跟我签生死状?” …… 秋风楼主身殁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 天下震动。 如此高手的突然陨落,自然让整个修行界都震惊。 然而纵使无数人打探,却没人知道杀死秋风楼主的究竟是谁。 一时众说纷纭,什么猜测都有,也有猜测跟谢渊有关的,毕竟谢渊和他的仇,几乎在有些层次的武者中人尽皆知。 但人们只是猜测那些和谢渊有关的人出手,没有一个能猜到、甚至敢想是谢渊亲自动手,斩杀了秋风楼主。 但凡了解秋风楼主的,都道这个杀死他的神秘人恐怕极为接近大宗师,是飞龙榜前五的水平。 不过,除了谢秉,却还有人知道秋风楼主死于谁手。 金陵,姚府,深处。 姚余知在黑暗的静室内看着一副年轻人的画像,默然不语。 那画像和他有几分相似,正是姚余一。 姚余知已经不知坐在这儿多久,只是一直静静看着,仿若雕塑。 啪嗒。 两行浊泪留下老者的脸颊,落在静室的地面上。 “怎么……可能?” “姚家,该何去何从?” 充满困惑和绝望的问句响起。 室内又安静了一会儿,沙哑的声音在静室中回荡: “老六……天川……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姚余知缓慢的站起,背影看起来有些佝偻。 他走到外面,推开静室之门的一瞬间,背影立马直起,恢复了威严。 看着在外面恭敬侍立的仆人、下属、族人,他淡淡道: “传令,即日起,姚家……搬入京城。”(本章完) 第358章 破庙 五行山脉绵延千里,也有许多土脉延伸出去,形成了一些丘陵山包。 受五行山地脉影响,这些山包层层叠叠,地势蜿蜒,哪怕是当地的山民一不小心都会迷路。 见到这样的地貌,他们就知道快进入五行山里面了,得赶忙回返。 山脉北的边缘处,一座这样的丘陵里,有一间破庙。 破庙真是破庙。 屋瓦残破,透光漏雨;土墙对穿,寒风穿堂。 只有角落里芝麻点儿大的地方可堪避雨躲风,然而深山里这点地,也没人来。 倒塌的佛像上全是蛛网灰尘,显然已多年未有人至此。 一阵狂风忽至。 室内的蛛网灰尘、野兽粪便等秽物全被吹走,沉闷腐朽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几分。 小庙焕然一新,至少地面变得干净,能够进人。 砰。 谢渊背着慕朝云进了破庙,重重的落在地面,踉蹡着将土地都踩了个坑。 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身体,歪歪斜斜的小心将慕朝云放下,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倒,喘着粗气。 千里奔行,到了五行山脉边缘,谢渊才终于感觉安全了些。 然而拖着伤势和体内空虚,带着重伤的慕朝云,还要封闭血脉、一刻不休的运转天隐术。 对现在同样重伤的谢渊来说,此时简直是油尽灯枯。 他默默感受了一下体内已经有些无力控制的两股残余妖魔核心之灵力,抿了抿嘴,而后不动声色的看向慕朝云,轻声呼唤: “慕姑娘,慕姑娘?” 慕朝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周围,问道: “我们这是到了哪儿?” 她的声音依然虚弱,奔行千里没有休养,伤势盘桓不去。 “五行山脉边缘的一处荒废的山庙。这里应该没人能找到,咱们可以休养一下。慕姑娘,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谢渊有些担忧的问道。 慕朝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道: “死不了。” 谢渊却没有放松的感觉,凤神润腑丹是吊住了慕朝云的命。 然而慕朝云之前是先受阵法剧烈反噬,又因秋风楼主对阵法的攻击而雪上加霜,最后还强行动手布阵阻拦秋风楼主。 三重压力之下,凤神润腑丹能保慕朝云的命,然也只是仅此而已。 他握住慕朝云的手腕,眉头紧紧皱起。 慕朝云的伤势主要在内,此时的气息连普通人都不如,经脉状况一塌糊涂。 若是不能赶快得到妥当的治疗,恐怕不只是修为能否恢复的问题,而怕是一辈子都是废人…… 谢渊将那些收集起来的瓶瓶罐罐和本身灵药一股脑的全部拿出来,翻翻捡捡,然而适合这个状况的也没有。 凤神润腑丹已经是最最顶尖的保命护脏的丹药,如果这都对慕朝云的伤势没用,其他的也没用。 “这个,雪玉玲珑丹。” 慕朝云忽而开口道。 谢渊怔了一下,拿起那丹药: “这个对你的伤势没……” “这个你用来治内外伤,对你现在正合适。” 慕朝云轻声道。 谢渊一滞,竖眉道: “我不碍事!当务之急是……” “妖魔核心现在怎么样了?” 慕朝云又打断了他。 明明声音微弱,但是语气却坚定而不容置疑,让谢渊没法置之不理。 谢渊沉默了一下,先将雪玉玲珑丹仰头吞下,感觉到一股冰雪般的药力流入丹田,而后在两股肆虐的妖魔核心灵力夹击下直接被卷入旋涡,消弭无形。 他点了点头: “是有点用。现在,看看你的伤势该怎么办……” 谢渊又开始翻拣丹药,只是全无头绪。 不要说手头这点药物,就算身处谢氏的药库之中,恐怕他也不知该怎么办。 哪怕武者都是修行久了自通药理,这种状况恐怕非天下名医来才行,甚至…… 谢渊下意识摇了摇头。 而慕朝云只是看着他,轻轻蹭着墙撑起一点,而后歪头靠在他肩膀上。 “不碍事的。最多就恢复不了,你照顾我不就是了?反正你以前也不是没给我……端茶倒水过。” 虽然不是最开始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模样,但一说多了她仍感觉吃力,暗叹自己实是狼狈。 不过枕着的肩膀给了她不少力量,让她即使是如今状况也有些安心。 谢渊咬了咬牙,却也刹那间回忆起从前,吸了口气,叹道: “倒真像被卢老三追着逃命的时候,那时我们也是两个人伤得加起来算不得一个。我还记得那卢老三好像一直追我们快到云山脚下,你才算得我们唯一的生路是上云山,才有了后面的事……呵,说起来那卢老三真够有耐心的,也不知现在到下面后不后悔,没有再追一段?” 慕朝云听他讲着往事,也露出回忆的神色,但是很快露出倦容: “嗯……谢渊……我眯一会儿。” 谢渊一惊,顿时去握她手腕,发现冰凉的触感中脉搏虽然虚弱,还算坚定。 看来凤神润腑丹仍然有用,他不由声音有些沙哑道: “睡吧,我看着呢。” 慕朝云已经埋首他的腿上,歪头睡过去。 谢渊见她已经昏睡,平静的神色顿时变了,焦急、惶惑、担忧。 慕朝云可是天地双桥境界啊…… 他在那些瓶瓶罐罐翻来覆去的看,然而看来看去也没有办法,忍不住一扬手将几个瓷瓶狠狠掷了出去,深深嵌入外面的山石和大树。 “没用的东西!” 谢渊心里咒骂道。 他咬了咬牙,听着慕朝云沉重而混乱的呼吸,眉头紧皱,梳理思路: “丹药没用,要想帮慕姑娘,只能用内息。只是……” 他不用感受,也知自己体内也是一片干涸。 灿灿金河头一次枯竭了。 要不是谢渊锻体有成,根本走不到这里来。 经脉枯竭倒也罢了,然而丹田里两股外来灵力正在纠缠不休,如同毛线团,甚至在彼此冲突。 在谢渊有自身灵力时,这些直接服入体内的外来灵力都受到压制、灵火炼化,乖乖听话。 然而谢渊透支自身、经脉枯竭,没了一点本钱,这两股哪怕用出不少却仍然庞大的灵力,陡然坐大,桀骜不驯起来。 一般人本就不敢把这种等同天材地宝的东西直接吃入肚里,谢渊也是仗着有经验而无办法才不得已为之,此时就受了反噬。 外来灵力在丹田里肆虐,让他刚恢复一点灵力就被搅碎,而服用丹药同样如此。 他虽然没有慕朝云虚弱,但是体内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谢渊不甘心的闭目调息,想要降服那两股灵力。 半个时辰之后。 丹田鼓胀,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传来,谢渊不由闷哼出声。他睁开眼睛,忍不住久违的骂道: “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现在丹田内就是个死结。要想解开,须得外力。 然而眼下唯一的外力慕朝云根本无力,要想恢复些许力量,只能谢渊助她; 然而谢渊要想助她,需要她先帮他恢复些许…… 两人成了一个死循环。 “你……怎么了?” 柔弱的声音传来,慕朝云都被谢渊刚刚小腹的震动惊醒。 谢渊连有些歉意的说道: “没事,坐得有点痒。你接着休息……” “你……服了雪玉玲珑丹没用?你怎么成这样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慕朝云低呼一声。 她一眼就看出谢渊的不对劲,因为此时谢渊脸上都显出金紫两种颜色,对应两种妖魔核心的力量。 刚刚在丹田中强行炼化,反而让情况更恶化了。 现在两人的伤势都极为糟糕。 或许大战之后立即疗伤能好些,但本质可能没有区别。慕朝云的伤势就是如此致命,而谢渊当场透支、油尽灯枯,靠不靠毅力走到这,丹田都是一个死结。 最关键的是,那么大的动静,很容易吸引到高手。 不知何方的高手见到虚弱而浑身重宝的两人,生出什么念头很难保证。 慕朝云满脸担忧: “原来你现在伤势也这么重?怪我,想当然了……” “不碍事。我自己可以慢慢恢复,你先养足精神,好好休息。” 谢渊宽慰道。 庙外已经是满山月,辉光投进屋顶的洞口,照得小庙一片银白。 慕朝云有些放心不下,却在谢渊不断的柔声安慰和轻抚之下渐渐再露倦容,很快坚持不住的沉睡下去。 谢渊脸色沉凝,小心确认伏在他腿上的慕朝云气息还能坚持之后,有些疲惫的仰头靠在土墙之上。 他也极困倦了。 “先闭目养神一会儿,再想想有什么办法……” 谢渊这样想着,直接头一歪,睡了过去。没法调息,也只能睡眠来补充精力。 月亮缓缓升高,那银色的光柱也在庙内慢慢移动了位置,照到了慕朝云身上。 她轻轻一颤,似乎是月光太冷,又像是夜风太寒,不由缩了缩,而后微微睁眼。 “谢……” 慕朝云本想叫谢渊,见他已沉沉睡去,及时收声。 她在谢渊的腿上仰着头,静静的看着谢渊气色难看的脸,看着他睡梦中也眉头紧皱,似是发愁或是痛苦。 她能隐隐感受得到谢渊的小腹丹田处还在一冲一突,应是两股灵力仍然在打架,让谢渊不得安眠。 这灵力根本好不了。 慕朝云眉头轻蹙,缓缓从谢渊腿上支起来,艰难而轻缓的挪开身子,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她站在月光之中,静静的望着谢渊,轻轻叹息: “要不是我察觉到,恐怕这个傻子要一直瞒着。” 目光埋怨而柔和的看着谢渊,慕朝云怔了一会儿,不由默默想道: “或许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她犹豫了片刻,看着谢渊仍然紧皱的眉头,下定了决心。 “谢渊。” 慕朝云出声唤道。 直到慕朝云唤了第二声,谢渊才醒了过来,足见他的疲惫。 “慕姑娘,你怎么起来了?” 谢渊有些惊讶,正想站起,却见慕朝云抬手制止。 她手顺着又缓缓举起,轻轻一拉。 簌簌。 沾着血污的长裙委顿在地。 谢渊眼睛剧烈的睁大,双眼中映出了只着小衣的慕朝云。 双腿雪白,藕臂纤长,腰肢盈盈一握。 大片大片的肌肤露在外面,只有关键部位被贴身衣物遮挡,却更显诱惑。 慕朝云的手再次缓缓动了,动作有些迟疑,有些羞赧。 但她微微咬唇,还是拉动了后脖颈的细绳。 随着小衣飘落在地,谢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白嫩玉足,雪白长腿,纤手害羞的交叠,美妙的弧度在腰肢收紧,而后上面……被慕朝云拨弄到身前的头发遮住了高峰。 慕朝云高挑窈窕的身子不着片缕,站在朦胧的月光之中,如同洁白莹润、比例惊人的完美雕塑。 她面颊红润,轻咬着唇,缓缓开口: “谢渊,庙里透风,我有些冷。” 冷还脱衣服?当然,谢渊倒也没有如此木楞,更何况此情此景,根本容不得他说什么衣服的事。 谢渊喉咙滚动一下,声音沙哑道: “慕姑娘,这里……合适吗?” 慕朝云死死咬着唇: “……都这样了,你是想羞死我?” 她有些羞急,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已经够主动了。 难道非要她说自己在天外天极乐宫潜伏的时候,学到点调和阴阳、能解困局的好东西,你赶快给我上来吗? “不是,这个,这里,你……” 谢渊结巴的解释。 他本意是想说会不会委屈了慕朝云,但是舌头已经有些打结。 两世为人,他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更没见过如此美人,和他坦诚相见。 在他眼中,沐浴在银辉下的慕朝云,美得如同月神。 “罢了。你这个家伙……” 慕朝云轻咬嘴皮。 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谁叫自己年长几岁,又一直是当他师傅?连这也要教…… 她吸了一口气,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干脆走近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谢渊。 谢渊仰头,感觉更加窒息。 这个角度…… 慕朝云一伸手,直接盖住了他的眼睛。 而后她膝盖一弯,坐了下来。 一下投入谢渊的怀中,她轻声在他耳边呢喃道: “抱紧我。” 谢渊眼前是一片漆黑,胸前是软玉满怀。 他感觉腹中轰的一声被猛地点燃,烫得超过红莲业火。 小庙的角落里,两人沐浴着月色,渐渐升温。(本章完) 第359章 天之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水乳交融之中,纯阴与纯阳交汇在一起,陡然迸发出巨大的力量,而后镇压住了谢渊体内的两股妖魔核心灵力。 谢渊保持纯阳之身直到如今接近天之桥的境界,不管是从少年血气方刚、武者龙精虎猛还是大世家中诱惑繁多的角度来说,都算是耐得性子,守身如玉,极为罕见了。 至少慕朝云是十分满意的。 而之前还有一位大人物——灶教的合欢长老更是按捺不住,想要劫走谢渊,为的就是养到宗师境界的一股先天纯阳之气。 要不是后来司徒婉敲打了她一下,恐怕合欢长老都要对谢渊手段尽出。 当然,司徒婉的敲打肯定是见血的,不然堂堂顶尖宗师、灶教巨头,不会轻易放弃。天下间能阻止她这等人的寥寥无几,刚好司徒婉就是一个。 以谢渊的天资和体魄,到得如今修为的一股纯阳精气十分庞大。在掌握其法的人眼中,就是大补之物。 恰好,慕朝云就在极乐宫那儿偷师学艺,偷看过顶尖的双修秘典。 现在正好用上。 并且谢渊的纯阳精气自是极为不凡,而慕朝云的纯阴元力还更胜一筹。 她到如今自然同样清白,突破了双桥境的女子宗师,阴元醇厚,至臻至纯。 如此两者一相逢,阳精与阴元合二为一,在慕朝云的双修功法主导下,还显得有些阴盛阳衰。 元力顺着两人经脉不断游走,链接两人的大周天滋润着各自的经脉,抚平伤势,疏通郁结。 而谢渊体内的那两股妖魔核心灵力也终于被压制,恢复了老实的模样,并且……随着元力涌动流转而逐渐加入,补充进来。 一遍一遍的周天流转之中,不只是这股元力浸润两人身体各处,妖魔核心的灵力同样被加速炼化,化为己身所用。 这让元力的炼化与减少变得缓慢起来,过程也变得更加漫长,于是两人需要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慢慢炼化…… 谢渊自然乐在其中,而慕朝云……也无抗拒。 或者说主导功法的她,表现得还颇为积极。 山野破庙,满室生春。 直到谢渊脑子嗡的一声。 虚空中似乎架起了桥梁,从识海通向高天。 此时妖魔核心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而阳精阴元融合后的元力也滋润浸入两人体内,莹润温热。 这些力量疗愈了两人的伤势,浸润了两人的经脉,而后一点一滴的融入体内,化作自身修为。 并且在慕朝云的有意主导下,大半部份还到了谢渊那里,只有少部分给了自己恢复伤势。 谢渊的修为如同蓄水般肉眼可见的提高,很快打破了面前的那一层界限。 借助妖魔核心与两人精元的庞大力量,他直接突破到了新的境界。 天之桥。 识海中一条玄妙的桥梁缓缓伸出,不断延伸向无穷高处,联通识海与天地自然。 谢渊仿佛开了天眼,可以更轻易的观察到自然运转之道,感悟天地至真之理。 打通天之桥,谢渊已经度过了单纯积累力量的阶段,而接近了感悟道韵。 同时,他不只可以更轻易的感觉到周围的灵气、补充灵力的速度大大提升,神识也大大增强,对周围的环境可做到明察秋毫,纤毫不漏。 相比之前,血气和内息除了品质提升,互相转化则更为容易,渐渐已经可以算作同一种力量。 大多数的功法并不是血气和内息同使的,如此转化,几乎可以算作功力翻番。 故而天之桥宗师的出手威力远比只是通一桥的宗师要大,这就是境界上的大差距。 谢渊的不灭金钟罩已经来到了第五层,层次的突破下,防御力猛然蹿升。 哪怕他只是刚刚到第五层,天底下能攻破这层金钟罩的人已经不多。 之前秋风楼主的攻击一下让谢渊的不灭金钟罩破功,放到现在,至少需要……两次。 看起来只是一次与两次的区别,然而秋风楼主这种顶尖刺客,一次出手就是全力爆发。 需要他这等顶尖宗师极限爆发二次才能破开的防护,可想而知多么坚固。 并且对刺客哪怕秋风楼主这等水平来说,一击不能破,想要积蓄第二次同样的攻击也需要时间,哪怕只是片刻,在高手相争中就是胜负手。 血气境界提升对体质的巨大提升自不必提,现在的谢渊本身筋肉就如金钟,修炼不灭金钟罩的他体魄还胜过其他大部分的同境界宗师。 而大金河功也来到了第十四层。本就宽阔的河床再度拓展,几乎望不到对岸,不知到底是江河还是大海。 如此磅礴的内息,浩浩荡荡,威力浩瀚,并且真让谢渊生出用之不竭的感觉。 十四层还是七曲,劲力能够再叠加一层,再加上天之桥宗师本身的修为提升、劲力转换,这多出的便不只是一层了。现在的谢渊出手威力之大,已经是能数招轰破之前自己的金钟罩的水准。 要是再突破一层,他就达到了秋风楼主的境界,用焚天灭道枪或浮光掠影剑同样能一击打破自己之前的防御。 而若是再用力劈华山,对上现在自己的金钟罩? 谢渊沉默,不知矛盾孰强孰弱? 综合来看,境界提升之后,谢渊的实力有了质的飞跃。修行到了后期的大境界,抬头望去,果然是每一层都是不同的天。 他缓缓睁眼,就看到了面前的一双平静如清湖的眸子。 突破的愉悦转去,另一种愉悦泛起。 谢渊感知完收获,这才想起怀中仍有佳人。慕朝云藕臂环着谢渊的脖子,两人紧紧贴合,仍然保持着能够把劲力运转同一个大周天的模样。 他下意识动了一下,顿时听到了一声蚀骨的轻哼。 慕朝云的平静立即被打破,她如饮醇酒,美目迷离,面颊酡红,紧紧咬着下唇。 她先按住了谢渊,轻声道: “别动……你突破了?” 谢渊勉强听话的点头: “是……多亏了你帮忙。” “是你自己努力……” 慕朝云回道。不过两人都是微微沉默,感觉此情此景,话里的味道不大对劲。 “你伤势呢?” 谢渊关心道。 慕朝云露出一丝浅笑: “大半无虞了。这下真不碍事,再将养将养就好。” 他们的第一次双修虽然能有大收获,却也不是包治百病。慕朝云的伤势的确恢复大半,但之前的三重积累之下,还有些暗伤。总归是已经解决,其他的慢慢调养。 谢渊不放心的给她把了把脉,这才大松一口气,喜道: “慕姑娘,双修真是有用!” 慕朝云脸色赤红,啐道: “说什么胡话呢……” “而且还得是你的双修功法高妙,可以驾驭咱们的精元和妖魔核心的灵力合力……不过慕姑娘,你当初为什么会想着学双修功法?” 谢渊忽而有些狐疑道。 学这种东西……总得有个想用的场景或者对象吧? 看着谢渊眼神闪烁、神色微妙、若有所思,慕朝云这下连脖子根儿都红了,一把按住谢渊的嘴,羞恼道: “就你话多么?” 谢渊嘴被封住,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 “我知道,你没什么其他心思,就是有备无患……这不,咱们就用上了。” 慕朝云见谢渊还在戏谑,羞恼不堪,也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就是重重一坐。 这一下,两人都是神色飘忽,从喉咙里滚出来哼声。 谢渊嗓音有些哑道: “慕姑娘……你伤势的确好了吧。” “嗯,怎么了……” 慕朝云有些明知故问。 谢渊声音变得沉重:“那我就唐突了。” 噗嗤噗嗤—— 是庙外林中的飞鸟展翅之声。 一群鸟雀被庙里的动静惊动,成群结队的飞走。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愉悦的。 若不是两人都是练武多年,心志坚定,恐怕开始就不会想着双修,而是沉浸于欢愉。 但这一次,两人什么都没想,只是想贴近对方的体温。 …… 春意融融的小庙内。 慕朝云慵懒的整理着一头长发。 纵然谢渊百般遗憾,但慕朝云瞪了他几眼,还是坚定的将衣裙穿好,理起容仪。 不能再荒唐了,再荒唐天又要黑了…… 他才是个年轻人,食髓知味,要是太过沉迷,亏了身子……倒也不大可能。 双桥宗师联通天地灵气,内外自成周天,身躯如同玉铁,要想亏下去,恐怕得极乐宫的那些妖女才能成。 还得来厉害的,普通货色要是来了,被耕坏的不知是谁…… 慕朝云脸色又有些酡红,想起一昼夜的各种折腾,不由轻啐一口。 谢渊在旁边惬意的靠着,看见慕朝云的妩媚模样,心中一荡。 初经人事,感觉现在的慕朝云少了一分清冷,多了一分韵味,不经意间让谢渊又有些上火。 特别是回想清冷仙子的动情模样…… 慕朝云余光敏锐的瞥到了谢渊的变化,脸皮发烫,赶忙收回眼神,心中直跳。 她咬了咬唇: “你、你还想在这里待多久?” “再来个十天半个月……” “嗯~不成!” 慕朝云被偷袭得轻哼一声,脸红红的一把拍掉谢渊的爪子,竖眉道: “老实点!该走了,找个安全的地方沐浴饮食,好好疗伤。” 听到慕朝云还要稳固伤势,谢渊这才老实收手。 正待离开这让他有些恋恋不舍、值得纪念的地方,他耳朵一动,突然听到了极远处传来什么动静。 天之桥打通,现在的谢渊感知力也比之前强出太多。 山野间。 一道人影快速的在山林和坡地中穿梭。 这是一个青年,穿着稠衫,看起来颇为华贵;只不过他面容沉凝,眉头紧蹙,脸上透着忧色。 他捂着肩膀,姿势别扭,衣衫见红,显然受了伤。 “我伤药已尽,敌人紧追不舍。这里离山庄还有百里,该如何是好?” 青年皱眉沉思。 在山林里一刻不停的狂奔,他忽然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 常年采药的他鼻子极灵,分得出是宝药之味,顿时一喜。他立即转动脚步,朝着香味飘来的地方极速掠去。 青年走后不久,这片山林忽然陆续出现数个黑衣人,在地上辨认一番踪迹,而后就衔尾追去。 青年七拐八绕,穿过山林,纵身落下一片山岩,朝着岩缝一看,忽然呆住。 那里没有什么天材地宝,只有一个瓷瓶深深嵌入。 瓷瓶完好无损,却齐根没入岩石,将整块巨岩都砸得龟裂。 这份功力,这份巧劲,怕是庄主大伯都有些比不上,只有罗家堡的堡主才能压过一头! 青年肃然起敬,同时又有些不解,为何有高人在这里费心思嵌一个瓷瓶?瓷瓶里面,甚至还有疗伤丹药! 他顿时踏了一步,还好理智让他顿住,环顾了一圈。 见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山坡下面一个破庙,看起来早就没人。 “或许前辈已经走了,也许是路过此处,和后辈弟子展示绝学……但是丹药还在里面,忒也浪费。” 青年点了点头,又有些不解。 不过事急从权,他朝着山壁微微一躬,而后伸掌附在山壁上,用内力一吸。 两粒丹丸顿时被吸了出来,显示出青年也有不错的修为和传承。 辨认出是品质极高的疗伤丹药,青年更是神色严肃,对这丹药的主人身份有许多猜测: “功力高深,财大气粗,恐怕不是寻常人物,得是和大伯他们这等宗师一个层次的。 “但就算这样,这等级的伤药也不该随手丢掉……” 心念闪动间,也不过片刻。青年没有犹豫,情势危急,他确认丹药无碍,直接仰头服下。 丹药一入腹,他就感觉腹中温暖,来了力气,不由一喜。 正犹豫着是直接动身还是怎么,忽然呼啦啦几声,五名黑衣人从山岩上跃下,从四面将他围住。 青年脸色顿时变化: “秋风楼!你们竟追得这么快?” “交出东西,免收皮肉之苦。”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道。 青年咬牙,右手拔出长剑,左臂却不自然的垂下。 他之前以受伤为代价突出重围,本来以为进了山林凭他在山庄长大的功夫,可以甩开这些刺客很远,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追上。 他环顾一圈,心往下沉。 天阶刺客带队,其他最差的也是人阶,好大的手笔…… 不要说他已经废了一只手、身上带伤消耗又巨大,便是全盛时期,也没有一丁点儿胜算,只能想着突围。 而现在,如此地形,如此伤势,恐怕突围都不用想了。 怎么办? 青年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却突然感觉面前一阵清风,那天阶刺客竟然毫不犹豫的直接出手了。 他只得递剑横挡,然而刺客首领竟是虚招,短剑极为突兀的顿了一下。 青年本是情急全力,又废条胳膊,挡个空之后瞬间失去平衡,微微踉跄。 铛—— 天阶刺客这时短剑再从静转为动,顺势直接挑飞青年的剑,而后架住他的脖子。 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制伏这实力不弱的青年,天阶刺客的战技实在是精妙无比。 “东西呢?” 天阶刺客冷冷道。 青年面色煞白,也没想到自己瞬间就败下阵来。 他有些绝望,受制人手,东西恐怕保不住。 但就算交出去,命却也保不住。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青年吸了口气,一脸颓然,似乎要放弃的模样。 他慢慢张开了嘴,周围的刺客都竖起耳朵,却听他忽然大叫道: “庙里的前辈,还请助我一臂之力!”(本章完) 第360章 宝贝 砰! 见青年竟然敢耍招,那名刺客首领勃然大怒,直接一剑柄砸到青年的嘴里,堵住他剩下的话语不说,还砸落几颗带血的牙齿。 青年闷哼一声,然而已经不管不顾,只是眼睛紧紧的盯着破庙。 其他刺客见状,自然也警惕起来,各各朝着破庙戒备。 而刺客首领则提着青年,冷冷道: “你在这里有埋伏?” 青年有些含胡不清的说着: “不错!识相的就赶紧将我放了,不然定要让你们葬身此处!”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就算有人又会不会帮自己。但为今之计,反正都是一个死字,自然死马当活马医。 刺客首领冷笑一声,自然不信他的话。 山里一处普普通通的破庙,要是有接应的人早该出来帮他。 但是他没有大意,只是使了个眼色,让一个下属直接去看看,另一边伸手在青年的身上开始搜寻。 青年妄图挣扎,然而刺客首领只是再给了他两下狠的,再拿住他的要穴,他就动弹不得,全无反抗之力,只能心扑腾扑腾的跳着,忐忑不安的望着破庙。 在山坡上几人的注视中,那名刺客无声无息的潜近破庙,慢慢的从破洞上伸头过去。 砰。 刹那间,那刺客像是被什么重重锤了一下,直接倒飞而回,砸在山壁上鲜血狂喷,眼看就不活了。 刺客首领的手陡然凝住。 而青年则陡然睁大眼睛,露出希望的光芒! 其他几名刺客瞬间如临大敌。 山坡上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微妙。 这去探路的刺客,也是一名人阶的刺客,实力不俗。 虽然远远不及天阶的首领,也跟他们几人相差仿佛。 如果他都直接被庙里的神秘人一击打死,那他们几人的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一名刺客慢慢的过去检查了一下同僚的尸体,而后沉声道: “一掌正中额头……是刚探头就被打死。” 天阶刺客瞥了一眼同僚的尸体,而后望着破庙,声音沙哑道: “何方高人?秋风楼在此办事,还请阁下不要多管闲事。” “前辈救我!我是……唔。” 青年则随即大喊,却被首领直接一巴掌再打落两颗牙齿,说不出话来。 天阶刺客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庙门口。 这人既然能一掌击毙自己的下属,恐怕实力极强,说不定不会比自己弱。 既然目标已经得手,只要搜到或者审到雇主要的东西下落就行,其他的他不愿横生枝节。 哪怕死了一个下属,但这并不重要。只要完成任务,这算是必要的损失,秋风楼没有为楼中刺客报仇的习俗,这死的家伙又不姓姚。 在刺客们忌惮、青年期待的眼神中,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汉子慢慢走出了庙门。 正是易容过后的谢渊。 刺客首领眉头一皱,感觉这汉子的气息有些捉摸不透,不由谨慎道: “朋友,我们是秋风楼的人,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杀我的人,只要其他的你不再管,我既往不咎。要不然,干扰了我们的任务,天下再大,秋风楼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秋风楼……” 谢渊淡淡重复了一句,然后看着那个青年,问: “他们找你做什么?” “我……” 砰。 青年再度被锤了一拳,牙齿已经快掉光了。 “我说的很清楚了,不关你的事。” 天阶刺客冷冷道。 谢渊看着他,淡淡说着: “我没问你。” 他闲庭信步的向着山坡上走去,另外三名刺客顿时如临大敌,结成阵势防备。 谢渊本来对这随处可见的江湖仇杀不感兴趣。 但是秋风楼作恶多端,虽然他们要杀的人也不见得就是好人,但既然都落到他面前了,他自然就多问一嘴。 特别是一看这个阵势,天阶刺客带队,还有人阶刺客、地阶刺客组队的四名下属,这阵势不可谓不豪华。作为曾经秋风楼里的明日之星,谢渊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秋风楼里也有数的大动作。 他不由有些好奇,是这人如何得罪了秋风楼?还是买他命的人出了前所未有的重金来委托秋风楼? 不管哪一样,仅仅是一个普通三变境的青年能惹来这么大的动静,都让他有些奇异。 其实青年这个年纪这个修为不算差劲,想来也是有来头有传承的人物,但在谢渊来看自然是普普通通,不值得秋风楼如此大动干戈才对。 他慢慢走上了山坡,已经距离坡上的几人十分近。 “动手!” 天阶刺客陡然暴喝一声。 另外三名早有准备的刺客顿时动了,三人一齐从三个方向扑向谢渊。 他们进退有序,角度刁钻,显然是秋风楼独有的刺客合击术。 青年顿时屏住呼吸,他可是在这合击术下吃了不少苦头。秋风楼的刺客强则强矣,彼此之间还有高深配合,往往能以并不高的代价和并不强的刺客,击杀极为有实力的目标,让天下武人闻声色变。 不知道这位到底能不能接下这样的攻击……若他真是那前辈宗师的话当是无虞,但是看其气势一点也看不出来,若只是三变境,恐怕面对这几个合击的刺客甚至还有天阶刺客,凶多吉少…… 青年顿时有些失望,又有些忐忑,不由暗中祈祷。 呲—— 他这边心念电转刚过,一声轻响,像是漏气的声音。 林中只是剑光一闪,三名刺客同时身子一僵,而后带着惯性冲过谢渊,才在他身后的灌木里扑倒一片。 谢渊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越过三人,继续向前。他的剑也仍然插在鞘里,仿佛从未拔出。 青年能感觉到,天阶刺客的身躯陡然紧绷起来。 而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只是瞪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随后他露出狂喜之色,无比激动。 这一定就是那位前辈!是那位宗师前辈! 自己有救了! “别过来。” 仅剩的刺客首领寒声道: “不然我就将他直接杀掉。” 青年顿时止住喜色,一颗心悬了起来。 他还在刺客手里,此时被当做人质,高兴还太早。 谢渊却只是淡淡道: “你杀了他,你也肯定会死。” 刺客声音低沉: “那我放过他。只不过我要先带着他离开,你不得追踪。” 谢渊根本不回答,只是静静的盯着他。 一片沉默中,刺客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受到极为沉重的压力。 对方极为老辣,看来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可是要说拼命,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 天知道,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怎么会冒出来一个野生的宗师? 刺客暗骂,心念急转,想着该怎么全身而退。 谢渊忽而开口: “你放了他,我放你走。” 那刺客怔了一下,冷笑道: “我怎么信你?” “你别无选择,不是么。” 谢渊说着。 那刺客沉默了。 他根本不信谢渊会说话算话,毕竟他占据着极大的优势,而且跟自己手中这个家伙也不是很熟的样子。 不管为夺宝还是问秘,将自己和手中的人一起拿下还是都杀了,他都是大获全胜。 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刺客不信他会放过自己,回去给秋风楼通风报信,惹来大祸。 这人虽然是宗师,可秋风楼一向也会接刺杀宗师的单子的,每年都会刺杀成功一两个宗师。 但是正如谢渊所说,他没有选择。 刺客只是犹豫了一瞬,便下定了决心。 他慢慢后退,突然手猛地一掷,将青年掷向了一边的山壁。 于此同时,他抽身爆退,爆发出了极为恐怖的速度,一瞬间就只剩一个淡淡的影子。 青年被刺客点中要穴提不起力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极速接近了山壁,就要撞成肉泥,不由紧紧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谢渊直接出现在他旁边,手轻轻一接一化一放,青年就发现自己稳稳落在了地面。 他刚睁开眼睛,却感觉眼前一,而后林中便是一空,根本看不见谢渊的身影。 “好、好快……诶,我的东西呢?” 青年顿时大急,望向山坡。 山坡上面。 刺客屏住呼吸,爆发出秘法,几乎是在贴地飞行。 周围的林木都化作流光向后飞速掠去,哪怕障碍物如此之多,他都分毫没有减速,显然已经是在拼命。 面对宗师,只有拼命才能逃出去。 刺客看着前面一点亮光,眼看着就要出了这片密林。没记错的话,翻过这个山坡有条深涧,到时候直接跳进去,逃脱大有希望。 他脚步一点,再度爆发速度,刚刚冲出密林,却看见面前站了一个人影。 刺客陡然止步,然而冲势太快,他甚至在土地上犁出两条深沟才勉强止住,却已经冲到了谢渊面前。 看着就站在眼前的谢渊,刺客眼中露出绝望,咬牙冷笑道: “果然是言而无信之人。” 谢渊哂笑道: “你们这些刺客还讲起信用来了?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 刺客还想装傻,却见谢渊只是静静的盯着他,不由沉默一下,从袖口掏出一个布包。 他本想问交出去能否放走,然而还是闭上了嘴,干脆的把东西抛了过去。 这个情景,就算谢渊答应他也不敢信,反倒是直接交出去,或许死的还体面一点。 毕竟面对面对上一位宗师,他若是拿着东西想要威胁,谢渊恐怕就要帮他体面了。 谢渊接过巴掌大的红布包,感觉里面包着一个什么片状的物件儿。 正是他刚刚看见的刺客从青年手上搜走的东西。 他点了点头: “你可以走了。” 那刺客本梗着脖子作引颈就戮,闻言却是猛地一愣,下意识问道: “你竟真放我走?”“你不想走么?” 谢渊瞥了他一眼。 刺客顿时咬牙,慢慢后退。 见谢渊慢条斯理的打开红布包,真没有搭理自己的兴趣,他反倒顿住了脚步。 “为什么?” 刺客哑着嗓子问道: “你绝不是因为心慈手软……你认识我?” 谢渊闻言,多打量了他几眼。 “倒是挺敏锐。王翠,秋风楼主已经死了,你自由了。以后不要再杀人,回去好生过活吧。”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听说秋风楼主已死,王翠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最近一直在外面出任务追杀青年,暂时还没有接到这个消息——毕竟秋风楼里都是各管各的,此时更不会有人专门通知她。 她失神半晌,重新看向谢渊,皱起眉头。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认识自己?又为什么知道楼主死掉的消息? 忽而,她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人,试探道: “你是谢……是斩云么?” 谢渊并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看着手中的玉碟碎片。 王翠明白谢渊不愿多说,咬了咬唇,恭敬的行了一礼: “您的话,我记住了。多谢饶命之恩。” 她看着谢渊,慢慢后退,突然听谢渊问: “等一下。谁要杀那个人?这东西又是什么?” 王翠站住脚步,本来身躯紧绷,听到谢渊只是要问这个顿时松了一口。 她摇了摇头: “不知道,只是上面派下来的任务。不过,我们早就知道目标和人交易之后的路线,提前有所埋伏,哪怕他十分谨慎。我想,雇主应该是极为了解他行踪的人。” 谢渊点了点头,挥挥手,便见王翠小心而又快速的离开。 他记得这个天阶刺客,当初在秋风楼主委托他审查混入楼里的他自己时,他就掌握了全楼的高阶刺客情况。 这个王翠本是被拐卖的富家小姐,背景没什么特别。 但有意思的是,她杀人只杀两类。 一者是奸商,一者是比她强得多并且血债累累的武者。 前者或许与她被拐卖有关,后者则当时就让谢渊觉得,这个人是秋风楼里少有的还有些许良知与善念的人。 同时却正因为此,按谢渊了解的人心之言,她在这个环境里便有强烈的自毁倾向,故而只找比自己强的目标,或许想着是有朝一日刺杀失败直接死掉。 然而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天赋异禀,她杀着杀着,成了秋风楼里也不多的天阶刺客,王牌中的王牌。 也是一个苦命人。 谢渊见她良知未泯,手上无忠良之血,索性便放走了她。 他看着手中三角块一般的玉片,看起来就像是玉碟的一角,上面还有神秘繁复的纹,一看就是什么宝物。 谢渊想了想,将东西收起,回到了那个山坡。 青年正背着手在山林间来回快速踱步,面露焦急。一见谢渊回归,他顿时露出大喜过望之色,奔上前来,一揖到地: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哦,小子名叫龙丹云,是冀南天香山庄的弟子。山庄庄主‘赤炼手’龙千秋龙宗师是在下的大伯。” 谢渊哦了一声,道: “原来是龙宗师的侄儿,久仰了,在下一介散修,张山。” 天香山庄的名字他的确听过,是冀南的一个宗师势力,庄主是宗师,然后……没了。 对于这个山庄的规模有多大,主要的功法特长等,谢渊并不知道。 这种只有一两个宗师的中小势力,谢渊在当家主之时固然要了解,但也仅仅是知道个名字就差不多了。真有需要,会有专人给他呈上资料的,平时却并不值得他费心。 上三家和其余的八大世家以及两宗四派,够他每日操心该如何打交道了,再略次一些的云山剑宗、曲宁书院这一级的都没法分心太多,属实没太多精力分配给其他小门派。 龙丹云也不知看出谢渊的敷衍没有,只是一脸感激,连连道谢,要请谢渊去山庄盘桓数日,好生招待,还要引荐他和龙千秋认识。 言语间谢渊感觉出来,对方其实很想问他王翠的结果还有宝贝的下落,但是却忍住了一句都没提。 他微微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神情一动,看向山坡之上。 龙丹云正要不解发问,就听到一道极速的掠空声冲了过来,而后是一声大喝: “丹云吾侄!何方贼人,竟敢袭击我龙千秋的侄儿,还不快快住手!” 一名看起来清俊挺拔的成熟男子陡然出现在山坡。 他看起来约莫只有三十出头,十分精神,然而声音和气质又相当成熟,当是驻颜有术,实力匪浅。 龙千秋出现在山头,一眼看见和龙丹云离得极近的谢渊,面色一变,一个大鹏展翅直接纵下山头,而后当空便双掌一圈,发出一道赤色的大掌印,击向了谢渊! 谢渊眉头一皱,手扶上剑柄,而后便是一道凌厉的剑光出鞘,直接将巨大掌印斩碎! 龙千秋闷哼一声,顿时倒飞而回,一个筋斗落在地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自己一来就用出了绝学赤练掌,虽然没用全力,可是这一招试探竟然直接被他一剑劈碎?这剑法造诣、修为境界,端的不俗! 这人实力,恐怕不在自己之下!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他深吸一口气,喝道: “好!竟然是如此高手,却来对付我侄儿一个小辈,不要脸皮!来来来,和老夫大战三百个回合!” 龙千秋手掌一挥,气势瞬间增强,而后双掌一伸,直接朝着谢渊飞扑过来。 谢渊本是救了这龙丹云一命,结果对方这长辈一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动手,他自然没有好脸色。 刚刚一剑他已经留了九分力,相当容情,这一下便准备稍微给龙千秋一点颜色看看。 结果他刚要动手,就见龙丹云忽而挡到自己面前,张开双臂对着他自家大伯,大喊道: “大伯!住手!这不是敌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龙千秋的红色巨掌已经成型,眼看着都要印了过来,却被自己的侄儿挡住,连忙硬生生收手,一掌向天。 轰的一声,巨型掌印直接击穿密林树冠,露出一个数丈见方的掌型空洞,震得周围树叶簌簌而落,在林间下起落叶雨。 寸止掌法、临时改道让龙千秋不太好受,脸色胀红,斥道: “丹云,你怎突然挡在面前?大伯要是收势不住,你……” “大伯!您听我说,这位张前辈不是敌人!我被秋风楼的刺客一路追杀,陷入绝境,还是这位张前辈仗义出手,杀了刺客,赶走首领。不然的话,恐怕大伯您便再也见不到侄儿了。” 龙丹云挡在谢渊面前,纵然背朝着他,说话时肩膀也一震一震,看起来颇为激动。 谢渊见状,只得收手,还剑入鞘。 龙千秋望着龙丹云,脸色明显的怔了怔,而后看向谢渊,思索片刻,拱手一揖道: “原来张先生是丹云的救命恩人……诶,都是在下冒失!在下得到丹云的传讯,心急如焚,一路赶来,救人心切,一时冤枉了张先生,还请恕罪则个!好在张先生功夫高深,没有被误伤,不然在下寝食难安!” 谢渊见龙千秋做足礼数道歉,还鞠了一躬,便也按下脾气,摆手道: “不妨事。” “张先生,在下龙千秋,是冀南天香山庄的庄主。不知张先生名讳?是何方人士?剑法如此精妙,修为如此高深,想来不是无名之辈!” 龙千秋客气道。 龙丹云也一脸崇敬: “张先生的剑法神乎其技,也是位了不得的剑法宗师呢!” 谢渊摇了摇头: “在下一介散修,只是偶然间落入山涧,在白猿腹中获得一剑法……而已。” 龙千秋和龙丹云听得一呆,面面相觑,颇有些半信半疑。 虽然听起来有些离谱,但是这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也不好就说谢渊是敷衍他们。 龙千秋点头道: “看来张先生是福缘深厚之人。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张先生古道热肠,怪不得有此机缘。” 龙丹云则赞道: “张先生自得一剑法就能修成如今水平,天资真是让人钦佩。想来就算没有这机缘,也不会落于人后。” 两人看起来感激谢渊的救命之恩,说话客气而热情,龙千秋更是邀请道: “张先生,天香山庄距离此处已经不算远。丹云这孩子命苦,从小父母双亡,由我养在身边长大,视若己出。您救了丹云,那就是天香山庄的大恩人,还请到山庄盘桓几日,让在下好生招待,重礼感谢!” 谢渊见两人盛情邀请,隆重非常,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都一直没问那宝贝的下落,正想着主动给他们二人分说,就突然神情微动。 又有人来?好生热闹。 他念头刚刚转过,就听一阵风雷之声迅速靠近, 噼里啪啦—— 一道雷光从头顶树冠的掌型空洞落下,露出了里面一个魁梧的人影。 那男子直起身子,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双胳膊几乎有常人的腰肢粗细,气魄十分惊人。 而龙千秋一看来人,顿时面色一凝,叫道: “罗东升?你怎么在这儿!” “呵呵,怎么,你能来我不能来?你龙老鬼鬼鬼祟祟的跑到五行山里面来,我偶然碰见,自然要来瞧瞧。” 罗东升拍拍手,声音如洪钟大吕,笑眯眯的说道。 龙千秋面色一变: “你跟踪我?” “瞧你说的,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罗东升嘿笑一声。 龙丹云从最开始的惊讶之后,面上露出十分忌惮的神色,悄悄跟谢渊道: “这位是罗家堡的堡主,‘雷神拳’罗东升,同样是冀南一位赫赫有名的武道宗师。” 谢渊点点头,同样听过这个人。 只不过他没记错的话,天香山庄和罗家堡离得很近,合作甚多,关系好像是挺密切的才对? 他不确定,毕竟了解得不深,看样子自己记错了说不定。 龙千秋沉默一会儿,脸上露出严肃: “罗东升,是你委托秋风楼刺杀丹云的?” 罗东升愣了一下,呸道: “别瞎说!我杀这小子干什么?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子头上扣。” “那不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龙千秋紧紧盯着罗东升。 罗东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舔了舔嘴唇,笑道: “龙老鬼,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东西……” 龙千秋脸色微变,刹那间想了许多。 他沉着脸: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装傻有什么必要么?有了那个,咱们不必非要‘五行门’才能……” 罗东升说到这里,话语陡然打住,而后看向谢渊,皱眉道: “这位是谁?又为什么在这儿。” “这位是丹云的救命恩人张先生,比你更有资格在这。” 龙千秋冷冷道。 罗东升呵了一声,淡淡道: “张先生,那请你先回避一下,我们两家有些事情要谈。” 谢渊挑了挑眉,从怀里掏出那个红布包,打开之后问道: “请问你们要谈的是这个东西吗?” 场中另外三人看着谢渊手里的东西,都是眼睛一突,几乎要瞪出来。 罗东升眼睛一眯,露出垂涎之色,忽而脚步一踏,顿时化作一道电光,一闪就到了谢渊面前: “把这东西给我!” 他一拳迅猛的推向谢渊胸口,另一手萦绕着电光,直接抓向谢渊手中的玉碟碎片!(本章完) 第361章 秘地 谢渊本待出手,突然心思一动,稍微顿了顿。 旁边龙千秋一声大喝: “老匹夫,休得无礼!” 他双掌一圈,一道巨大的红色掌印带着让人心悸的威势,轰的一声轰向罗东升。 看样子他速度不及罗东升,挡不下来,干脆围魏救赵,逼罗东升回防。 感受着侧面传来的磅礴掌劲,罗东升不敢大意,只得将拳头一缩,双拳齐出,击向那红色巨掌。 砰的一声,山林里刮起狂风,将周围的大树都吹得向旁边歪去,而龙丹云更是向后趔趄数步才稳住身形。 谢渊站在原地,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双眼静静的打量着龙千秋,然后又看向罗东升。 有点意思。 罗东升接下这一掌,呆了一下,眉头一竖,暴喝道: “好你个龙老贼,竟然跟老子动真格的吗?” “罗东升,你跟踪龙某,本就来者不善,现在又对丹云的恩人动手,意图抢夺宝物,我不和你动真格的,你倒以为我天香山庄好欺负了!” 龙千秋声音凛冽,面目严肃。 罗东升呸了一声,指着龙千秋道: “你没看到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吗?这东西落在外人手里……” “张先生是天香山庄的恩人,在他手里比在你手里好得多。何况这本就是他救下丹云才拿到的,就算赠予他都是应当,哪容你在此放肆!” 龙千秋直接打断了他。 罗东升满脸涨得通红,骂道: “龙老贼,你真是不识好歹!” 他眼神阴沉,在龙千秋和谢渊身上来回打量,心中暗骂。 这姓张的看起来呆呆愣愣,面容憨直,在自己的雷拳电光身法之下根本反应不过来。 若不是这龙老贼心狠手辣,刚刚自己就已经摘得这玉碟碎片了! 如此干系重大的宝物,这龙老贼倒放心让外人手持! 罗东升想到这里,心思沉凝,念头百转起来。 那边龙千秋见罗东升收手,转向谢渊,拱了拱手: “张先生,让你受惊。你放心,虽然这罗家堡的堡主号称雷神拳,实力不俗,但你是我天香山庄的恩人,我龙某绝不会让你受他半点委屈! “张先生,山庄路程不算太远,您便如我之前所说,与我去山庄小住一段时日,让在下好好酬谢。顺便也好和这姓罗的分说一二,让他日后不敢再找你麻烦。免得您现在要是离开,这匹夫不知道还要干些什么!” “哼,龙老贼,怎么说话的?老子跟他无冤无仇,只要他放下东西,我才不希罕搭理他。但若不然的话……” 罗东升抱臂斥道,后半段语带威胁。 龙千秋没再搭理罗东升,连番邀请谢渊,谢渊沉吟一下,看着他道: “龙庄主一番美意,在下若是再推辞,就却之不恭了。只是……” 龙千秋见他答应,本露出笑意,一听还有转折,连忙神色一正,露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张先生还觉有什么不妥?但讲无妨!” “这个东西,龙庄主觉得怎么处理为好?” 谢渊捏了捏手上的红布包,问道。 龙千秋双目看着那红布包,顿了一下,叹道: “张先生,实不相瞒,这东西的确对我天香山庄很重要,而对您其实没有任何用处。如果张先生首肯,龙某愿意用大价钱将其买下,也是为酬谢张先生对丹云的救命之恩。 “我天香山庄以种药、炼药为长,许多张先生您这样的散修不好获得的灵药、宝丹,山庄里都有不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甚至……山庄向来欢迎仁人志士,大开方便之门。像张先生这样的义士,您要是愿意,大可留在山庄修炼。我龙某一定以上宾之礼款待,绝不会寒酸了!” 龙千秋一番话语慷慨激昂,露出了招揽之意。 原来他如此热情客套,除了感激,还有想招揽谢渊这样的散修宗师的意思。 谢渊沉吟片刻,而后耳朵微微动了一下,顿了一顿,轻轻点头,便道: “天香山庄天下闻名,张某神往已久,这便叨扰了。” 龙千秋露出笑意,引手道: “张先生,这个方向行去百里便到山庄,请!” 谢渊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破庙,正要随龙千秋走,就见龙丹云跑到那深深嵌入丹药瓶的巨岩旁,道: “张先生,可是您的丹药在此?” 他附手一吸,虽然吸不出瓷瓶,却将丹药吸出来,然后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谢渊: “多亏了张先生的丹药与援手,不然晚辈这次凶多吉少,撑不到大伯来援。” 谢渊一挥手,将丹药收走,淡淡点头: “不必介怀。” 龙千秋和罗东升见状,这才注意到那边岩石上的痕迹,不由目光猛地一缩。 罗东升刹那间有些惊疑不定,立马更改了对谢渊的判断。若是有这一手,必定不可能是个菜鸟宗师。 而龙千秋微现讶色,而后更露出喜意,对谢渊越发客气。 谢渊跟着龙千秋、龙丹云离开,而那罗东升竟然也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 龙千秋顿住了步伐,转身皱眉道: “罗堡主,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这鸟不拉屎的林子有什么好呆的?我自然也要出去。” 罗东升老神在在的说道,声如洪钟。 龙千秋冷冷道: “你出去自便就是,为何也要走这个方向?天香山庄和罗家堡可不在同一边。” “大差不差,都在山北边。” 罗东升呵呵一笑: “龙老哥,好久没去你天香山庄做客了,灵菊仙茶让人怀念。” “罗堡主,你跟踪我就算了,这是要明着赖上来么?你难不成还要明抢?真当我龙某人好欺负?” 龙千秋寒声道,他显然对罗东升几次三番的挑衅动了气。 罗东升微微一笑: “龙庄主,那我这就走了?五行门可离罗家堡不远,你真放心我走吗?” 龙千秋脸色顿时微微变化,眼神闪烁间,袍袖一拂,不再搭理他。 谢渊跟上带着龙丹云的龙千秋,和罗东升一齐往五行山脉外遁去。 他落在后面,看着前面三人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 有点意思,倒看看这些人有什么秘密。 百多里的距离对宗师来说并不了多久,特别是龙千秋有意加快速度,却发现谢渊仍然能面色自若的跟上,不由目光连闪。 到得出了五行山脉的边缘区域,到了一处直面平原的山丘,而山丘之上,一座占地极广、楼阁恢弘不失雅致的庄园坐落在此处。 谢渊立在这边山头,看见对面从半山腰开始就是天香山庄的牌坊,整座山几乎都是山庄的地界。 而放眼望去,山庄内药田无数,正有无数药农、门人在田间打理,看起来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不愧是冀南有名的宗师势力,规模快赶得上谢氏名下的一些大药圃了。 龙千秋停了下来,指着山庄道: “张先生,这里就是天香山庄。” 他望着谢渊,坦然拱手道: “张先生脚程了得,在下佩服。” 谢渊只是拱了拱手,继续着沉默寡言的人设。 等到一行人进了山庄,登顶沿途之中,有不少门人弟子向着龙千秋和龙丹云问好。 而谢渊走进山庄,更见山庄规模庞大、弟子众多,楼台恢弘,庭院雅致。不少奇异草就植于小径两边,团锦簇,绿草如茵,放眼处让人心旷神怡,而山庄内更是异香连连,不愧是天香山庄。 到得一处树掩盖的会客厅,龙千秋招待谢渊饮茶,也颇不情愿的让罗东升同饮,不由让谢渊暗中琢磨两家的关系,或者说这宝贝到底有何干系。 茶后自是丰盛晚宴,珍馐美味,绝色歌姬,应有尽有,不让谢渊觉得有丝毫轻慢。 等到宴后,龙千秋亲自引谢渊到了一处豪奢的大型客院,送谢渊入内之后在门口一揖: “张先生,还请在此安歇,有任何事情都请吩咐,不要见外。” 谢渊拱手客套一番,待龙千秋亲自替他掩好房门,才进屋挥退婢女,站在倒好热水的大木桶前,问道: “慕姑娘,你怎么看?” 慕朝云仿佛从夜色中走出,幽幽暗暗的现身,就在谢渊旁边。 她一直就藏于暗处跟着几人,没有露出踪迹。 两人早就暗中交流过了,要来看看这宝贝后面的秘密。 但就算龙千秋和罗东升的实力对隔着大境界的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陌生环境下却也没有全然大意,一明一暗,方好照应。 “那玉碟碎片里面应该藏着十分重大的秘密,而罗东升和龙千秋之间关系十分微妙,并不是简单的敌对或者盟友关系。” 稍微布置了一下隔音手段,确认没人会偷听得见后,慕朝云早有腹稿的回答道。 但她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已经瞟向了木桶里。 谢渊微微颔首,他也是这样想的。随后他继续补充道: “还有他们提过的五行门,我记得算是冀南这一片的最强门派之一,应该有两名宗师,看起来跟他们也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并且同样和这玉碟有关。有意思,牵连三个宗师级别势力的宝物,会是什么呢?” 他拿出那玉碟,然而哪怕他和慕朝云,都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大秘密。 “或许这只是一个媒介,真正的秘密不在它本身。” 慕朝云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忍不住了。连日来的奔波和受伤,到现在她都没有机会好好清洁一下,这让速来爱洁的她早已不耐。此时见到浴桶热水和干净的环境,若不是谢渊,只想褪去衣衫跳进去。“谢渊,我想先沐浴,你转过身去。” 谢渊撇了撇嘴,嘀咕道: “又不是没见过。”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转过身子。 慕朝云脸颊微红,想起了一些荒唐事,狠狠的盯了他后背一眼。 而后窸窸窣窣的,她褪去衣裙,迈开长得惊人的笔直双腿,直接跨入木桶,将自己淹没进去。 多日未有的热水盖去身上的污秽和疲惫,慕朝云忍不住轻吟了一声。 谢渊听声辨位,转过身来,慕朝云连忙双手捂住胸口,脸微红的斥道: “转过来看什么?我要洗浴了,还不快出去。” “好嘞。” 谢渊一边答应,一边手脚麻利的将衣服一扯,跳进了木桶。 他虽然丢失了纯阳精元,却也获得了很多姿势,早知道这个时候要是真听慕朝云的老老实实靠边儿,那等会可能更没好脸色。 不要就是要——在大多数时候是会犯法的,但这个时候正是应景。 “你干嘛?嗯……” 屋内响起了连绵不断的水之声,如怒涛拍岸,连绵不绝,彻夜不断。 一连三天。 龙千秋都对谢渊以上宾之礼相待,饮宴不停,歌舞不休,隆重款待,绝口不提其他。 直到三天之后。 龙千秋带着谢渊入书房,挥退左右,望着谢渊,诚挚道: “张先生,你觉着天香山庄如何?” “莺歌燕舞,好吃好喝,是个好地方。” 谢渊老老实实道。 龙千秋微微一笑,又问: “那张先生觉得龙某人如何?” “热情慷慨,待人至诚,有君子之风。” 谢渊又老老实实道。 龙千秋谦虚的拱了拱手,然后盯着谢渊,问: “那张先生,你可愿意加入我天香山庄?我天香山庄向来求贤若渴,若是张先生这样的高人愿意加入我们——这副庄主之位,一直是虚席以待的。” 谢渊沉吟了一下,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龙庄主,天香山庄很好,您待我也不差,但还是太快了些。在下恐怕还需要考虑考虑……” 龙千秋一脸理解的模样: “这是自然。毕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张先生和龙某人相识不久,有所顾虑也是应当。但无妨,你就在山庄内住着,什么时候有了定计,是去是留,都随君心意。在这期间,你就是山庄的贵宾、恩人,是龙某人的朋友,便把这里当家里一样便好。 “不过有一事,恐怕还要先与张先生商议……” 龙千秋有些为难的模样,叹道: “实在是那块玉碟碎片,干系重大。” 谢渊闻声,拿出那玉碟,直愣愣放在桌上,然后好奇道: “这东西在下看了半天,除了古一些,没看出有什么特异之处,竟让龙庄主和罗堡主两人都重视非常,不知是有何用处?” 龙千秋看着东西就在眼前,谢渊甚至已经松手,不由眼皮一跳。 不过他只是吸了口气,而后道: “本来此间纠葛,不足为外人道。但以张先生和山庄的关系,便是告知也无妨。我相信张先生会守口如瓶的。 “说来话长,事情最开始要从两百年前说起了…… “两百年前,冀南还没有什么天香山庄、罗家堡和五行门,只有意气相投、结为异姓兄弟的童、龙、罗三个年轻武者,在这一片闯荡。 “但三人的功夫只能算江湖三流,并没有闯出什么名堂。眼看人之将老,而功名未立,三人正慨叹岁月蹉跎,慢慢接受现实之际,机缘来了。 “他们偶然间闯进一个秘地,打开了一个宝藏,三人都领悟了一流武学,修为突飞猛进,很快成为宗师!而后靠着这宝藏的赐予,在冀南闯出偌大名声,甚至开宗立派,便有了五行门、天香山庄和罗家堡。” 谢渊听得微微点头,这故事并不是什么秘辛,是冀州有名的江湖传言,关键处他一言带过,也不知真假细节。 龙千秋继续道: “而后他们功成名就,封存秘地,将钥匙分为三份,约定共同拥有秘地,需要时一同开启。 “两百年间,我们三家发生了许多故事……但至今仍然保持着祖辈的情谊。 “只不过,五行门势大,一门双宗师,其中一名甚至接近打通天之桥的境界。多年闭关未露面,谁也不知他到底什么境界。 “这导致我和罗东升近些年都有些担忧,任五行门数次邀请开启秘地都婉拒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面前: “但前人其实提过,这钥匙似乎有所残缺,还有其他部分,得之或许能代替其中一份,开启秘地。如果有了这一个的话……” “那这玉碟……” 谢渊恍然道。 龙千秋重重点头: “我日前收到消息,在外面发现和钥匙一模一样的东西,所以遣丹云暗中去交易获得。现在看来,的确是那钥匙的残缺部分。” 他手一动,拿出一个玉碟碎片,和桌上那块赫然看起来如出一辙。。 龙千秋将自己的碎片放在桌上,两块并排,竟然真的严丝合缝合拢,组成了接近半圆的形状。 “果然……” 他叹了一口气,道: “张先生,你看见了,这东西的确是钥匙的一部分。虽然三片就能打开,但是若能再多一片……” 龙千秋没有多说,只是诚挚道: “张先生,这东西对你而言并无用出,但对我、对天香山庄有大用。你若将这东西交给我,我定会付出让你满意的报酬……” 他拿出一个大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的格子密密麻麻全是各种上品丹药,药香扑鼻,让谢渊也觉心旷神怡。 “这都是你的。不止于此,天香山庄的功法,出自秘地的,都可任你挑选。 “而若是你加入山庄,这些更都是你的。” 谢渊面对龙千秋期待、诚恳的眼神,默默点了点头,慢慢道: “容在下考虑一二。” 龙千秋微微蹙眉: “张先生,这你都不满意吗?” “满意是满意,但若拿着玉碟,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谢渊适时的露出一丝贪色。 龙千秋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 “好吧。没想到张先生还有此愿景。既如此,龙某便想想办法。 “本来这是不应该的,但毕竟你是我天香山庄的恩人,龙某自会努力。” 谢渊闻言,嘴角一咧,拱手道: “多谢龙庄主成全,在下若有收获,必不会忘记龙庄主的提携。” 龙千秋只是无奈的摆了摆手: “龙某这实在是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能偿还张先生的恩情,这都是值得的,想必先祖也不会怪罪。” “一定。” 谢渊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客院,谢渊看着慕朝云,笑道: “差不多了,估计过两天他就会带我去那什么秘地。” “你准备好了吗?” 慕朝云问道。 谢渊点点头,感受着体内玄功厚重的运转,笑道: “准备的足够了。” 他站在窗边,望着满山药田和药田里劳作的药农,望着灵遍地的繁盛景象,摇了摇头。 要是以前,或许自己真什么都看不出来。 两天之后。 龙千秋找到谢渊,声音低沉: “张先生,我和罗堡主说好了,咱们一起去秘地。所有收获,三人平分。 “张先生,走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本章完) 第362章 你到底是谁 是夜云雾厚重,星月难觅,仅有极浅淡的白光偶尔透过云层缝隙洒下。 夜色深沉,天香山庄只有廊下灯笼照处有一圈橘色光明,不及三尺开外,便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些灯笼下的光亮处就像是大海里的一艘艘孤舟,带着固定的间隔漂浮在黑沉沉的夜色里,孤舟的光明之外,就是让人心悸、深不见底的黑色海洋。 谢渊跟着龙千秋就行在这黑暗里。 鼻尖是天香山庄里永远不变的暗香浮动,而天色虽然昏暗,对宗师来说有上一点光亮,就是纤毫毕现——哪怕没有光亮,灵识照处,便是光明。 旁边还有一个魁梧的身影,竟是罗东升。 龙千秋叫上两人,三人趁着浓重的夜色,迅速出了天香山庄,没有惊动任何人。 其实是四人,慕朝云就跟在不远处。 只不过龙千秋和罗东升两人自然察觉不到。 在这咫尺的黑夜里有一名白衣飘飘的女子如影随形,而他们全然不觉,对他们来说的确是鬼故事。 一路无话,龙千秋领路,一行人又往五行山脉深处行去。 只不过这一次和谢渊与慕朝云来时的方向略有不同,等到约莫百十里路,龙千秋和罗东升停下,望着前面异军突起的高峰,声音低沉道: “就在这山上了。” 哪怕以谢渊的目力,在这无星无月的黑夜里也只能看见一个暗淡而高耸的影子。 这里便是他们说的宝库么? 谢渊微微点头,感受着旁边慕朝云的身形,静静不言。 罗东升撇头看了谢渊一眼,闷声嘀咕道: “龙老兄,你这引外人来此,可是坏了祖辈们定下的规矩。” 龙千秋暗叹一声: “张先生是信人,我相信他不会走露消息的。而且钥匙毕竟在他手里,理应可以前来。” “哼。” 罗东升闷哼了一声,似乎不是太满意,但是没有多说。 几人不再耽搁,径直往上面攀爬而去。 到得半山腰处的一个和周围别无二致处,龙千秋和罗东升止步。 他们拂开树枝枯木,又搬动一块千斤巨岩,露出了一个如同裂缝般的矮山洞口。 龙千秋回头对着谢渊说道: “张先生,地方就在里面,前面有些难行,还请辛苦一下。” 说罢,他当先弯腰,躬身进入了这只有半人高的洞口。 罗东升也不含糊,第二个进去,让谢渊跟在最后面、也是最安心的位置。 谢渊看着前面两人,目光微微一顿,同样弯腰进入。 行了十丈左右的距离,洞穴霍然开朗,变成一处宽阔的甬道,再不必弯腰前行。 龙千秋掏出火折子,点燃洞壁上的火把,洞穴中顿时光明大放。 谢渊看到甬道不算长,对面尽头有一个厚重的石门,上面雕刻着瑞兽祥云,环绕飞舞。 只不过这个制式…… “墓室?” 谢渊挑了挑眉。 龙千秋轻咳一声: “三位祖辈年轻时确实做过些下斗摸金的营生——不过后来已经金盆洗手!” 谢渊回头看了看,默然不语。 原来这是一个盗洞,怪不得这么矮。 等走到石门之前,龙千秋指着门中央那个圆形凹坑: “张先生,这里就是放玉碟钥匙的地方了。往常需要我们三家合力,但是五行门势大,我们已经很久没来过。现在有了张先生这一块,便能避开五行门,有所收获!” 谢渊微微点了点头,拿出玉碟碎片,另外两人皆是同样动作。 突然,谢渊不动声色的侧了侧头,而后便当做无事发生一般: “就将这东西放上去就行了吗?” “不劳你自己动手,让在下代劳就是。” 罗东升咧嘴一笑,空着的左拳一探,带着丝丝电火,陡然轰向谢渊心口! 与此同时,龙千秋也动了。他双掌一挥,赤红色的光芒将甬道完全照亮,染上血光。 砰! 谢渊一拳迎上,正面撞向罗东升的拳头,如同闷雷般的声音迸发出来。 两拳相交,让山壁都巨震了一下,落下不少碎石和灰尘。 罗东升脸色瞬间胀红、发紫、变白,拳头咔嚓一声直接断掉,整个人也倒飞而回,正好被龙千秋的双掌印了个结结实实。 “噗——” 尚在空中,罗东升就狂喷鲜血,又被那掌打得换了个方向,撞在山壁之上,缓缓滑落。 山壁暗光闪了一下,显然这里有墓室的阵法护持,不然不见得经得起宗师战斗的余波。 罗东升脸色已经发黑,骨头不知断了几根,靠在山壁上重重喘息。 然而重伤并不是让他绝望的,他只是死死盯着龙千秋,愤怒欲狂,近乎嘶吼道: “为什么?” 龙千秋愣了一下,瞥了谢渊一眼,目光中露出些许惊疑不定之色。 他显然没想到谢渊实力竟然如此强大,居然一拳就将号称雷神拳的罗东升正面用拳轰飞,甚至连他的铁拳都直接轰折了! 不过谢渊的强大并没有让他有任何忌惮。 他这偷袭,本身就是朝着罗东升而去,击中他并不是巧合。 在场都是宗师,自然看得清这一点,故而罗东升才悲愤的大吼。 龙千秋叹了一口气,露出遗憾的神色: “几十年了,你竟还是这么天真。” 罗东升也不知是气得还是重伤所致,眼睛一片血红: “龙!千!秋!老子跟你认识几十年,从玩泥巴开始的交情!我们一起练武,一起闯荡,互为臂助,帮对方继承家业!我还娶了你妹妹,要不是这样,老子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你?你竟然真的对我动手?你出去怎么跟芸妹交代!” 龙千秋似乎恍惚了一瞬,眼睛里有一刹那的犹疑,不过只是瞬间就隐去。 他摇头道: “你放心,出去之后,我自会让你们的孩子顺利继承罗家堡。” 罗东升眼睛一突,暴喝道: “你……你敢!狼子野心,背信忘义的小人!” “罗东升。” 龙千秋打断他的咒骂,幽幽道: “你是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你若是知道,也会一样的。” “我呸!老祖宗说好三家共享宝地,老子才不跟你一样言而无信!狗杂种!” 罗东升气喘吁吁,眼睛死死的盯着龙千秋: “你以为杀了我就好过了?这个姓张的明显是条隐藏实力的过江龙,你怎么对付他?姓张的,我告诉你,是他叫老子联手在这里把你做了,好把你手上那玉碟碎片抢回来!现在他杀了我,下一个就是你了,你看着办吧!” 他看着谢渊,目光中露出希冀和快意: “老子刚刚才知道,你的拳头竟然这么硬……妈的,早知道还不如和你联手。喂,你可要杀了龙老狗独霸秘地,千万别……阴沟里翻船了。呵呵,你肯定可以……杀了他。” 罗东升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拳劲和掌劲侵入他的体内,已经完全破坏了他的生机。回光返照的大骂一通之后,数息之间,他就头一歪,直接殒命。 只不过死之前,他有一瞬间的疑惑。 龙千秋明明看见了这姓张的实力,为什么一点都不慌? 这狗杂种,难道又有什么准备? 不过背刺的掌太狠太厉,这名纵横冀南的神拳宗师已等不到谜底,没了声息。 谢渊将目光移开,看着龙千秋,而龙千秋也看着他。 清俊的中年人捻须微笑: “张先生不要信他的挑拨离间之计,你是我天香山庄的朋友,龙某不会害你的。” 谢渊摇了摇头: “罗东升还是你的发小和妹夫,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龙千秋呵呵一笑,嘴角露出几分诡异: “不,不一样的,天香山庄的‘朋友’,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张先生,我建议你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好做我天香山庄的客卿,老老实实的,那之前我说的一切都有效。如若不然的话……没有意识的宗师傀儡,也可堪一用。” 他手轻轻挥了挥,谢渊就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气不听自己的指令便自己加速,汹涌澎湃。 龙千秋悠悠道: “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中的毒?张先生是宗师,又知道天香山庄长于炼药,肯定有自己的办法辨别饮水食物干净与否,龙某自不会用这么浅显的毒。 “然而不管你怎么小心,结局都是一样的。你唯一避免中毒的方式,就是根本不要踏进天香山庄的大门,甚至不要进入山脚范围。 “庄子里无处不在的香——虽然同样是无毒的,但是配上特别的食谱,便足以将你变成肉身傀儡。 “三天时间,我带你饮宴作乐,你满意,我更满意。” 龙千秋一口气说完,显然是十分的兴奋与得意。他还看了看罗东升,颇为遗憾他没有坚持听到这些。 激动的从罗东升的尸体手上取下那玉碟碎片,他看向谢渊: “张先生,我劝你好好配合,这样其实你并无损失,我保证你还会获得很多……你看起来并不怎么意外?” 龙千秋说着说着,发现了些许不对。 这姓张的看起来神情平淡,好像一点也没有什么懊恼、恐惧和愤怒之意? 难道他真木讷至此? 龙千秋自然不信,而是露出警惕的神色,直接手指一动: “跪下!” 谢渊感觉下肢的血液随着龙千秋的指令涌动了一下,让他膝盖微软。 不过旋即他不再掩饰,直接驱动厚重的不灭金钟罩血气和浩荡的大金河功,飞速运转起来。 浑厚的功力、顶尖的玄功一转,他早已察觉的那些暗毒便直接被炼化,消失一空。 大金河功浑厚无比,几乎可以冲刷任何毒素,浩浩荡荡随波而去。 而不灭金钟罩更是佛门正宗,天下至阳,百毒不侵、百咒莫御。 所以谢渊其实从来不怕什么毒,对他来说这完全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若不是不想打草惊蛇,让龙千秋察觉不对,他根本不会受此影响。 去除毒素,谢渊内外涤荡,静静望着龙千秋: “还有什么手段?” 没有影响? 龙千秋脸色瞬间变化,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然而这个时刻也不及后悔,他当即双掌一圈,印出赤色的光芒,同时袖口中暗有粉红色的粉末涌出。 旁人只道赤炼手是形容他的当家掌法光芒绚烂,威力无穷,实则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明白,龙千秋继承了家传的毒掌功夫,极为狠辣了得,往往杀人于无形之中,一点也不是面上看起来的君子儒雅。 “看招!” 他大喝一声,掌印既刚又亮,其实是想掩盖暗中散播出去的绝毒。 “雕虫小技。” 谢渊直接一掌,如同狂涛奔涌,掌力直接连带着掌印和那些粉末倒卷而回,将龙千秋击飞,让他和罗东升一般重重撞在石壁上。 龙千秋闷哼一声,面色发白,即使是宗师之躯也痛的不轻,不由心中大骇: “这厮的掌力好生强劲,比罗东升那死鬼都要强得多!” 他心中万分懊恼,不知山野间随便路过,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个强大的煞星? 龙千秋咬牙道: “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根本就是有备而来,想要图谋龙某人的宝贝?” “宝贝宝贝,一个真愿意傻乎乎信任你的朋友,比什么宝贝都珍贵多了。” 谢渊看了一眼罗东升,叹道。 虽然这家伙死有余辜,但是被信任之人害死,算是最凄惨的一种死法了。 “我本无意你什么宝贝。若是你好说好话,我不要什么补偿,把东西还给你都行。” 龙千秋听了谢渊前一句话,只是冷笑着道了一声“天真”,等到后面一句,他更是嗤笑: “你当我跟你、跟这死鬼一样天真么?我龙某人将天香山庄规模扩充十倍,结交不少‘朋友’,可不是靠着什么没用的兄弟情义!”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罢。若是以前,说不定还真被你骗了。” 谢渊摇了摇头。 龙千秋演得还是挺像,要真是刚出茅庐那一会儿,被骗得团团转也说不准。 只不过历尽千帆,打交道的都是谢志、谢闻这等顶级士族的野心家,往来的是清河崔氏、般若玄真的大高手,敌对的是琅琊王氏、钱姚二家乃至大离皇室的掌权者,谢渊的眼力早已能够洞察世情。 龙千秋的表演还是有些过了火候。 但就算不说这些,不说察觉龙千秋伯侄俩对他态度的一丝古怪与龙罗二人交往的微妙之处,光是谢渊如今的修为灵识和秘法,往天香山庄里一站,就能知道不对劲。 那里的药农门人,基本都是龙千秋口中的天香山庄的“朋友”——关键时刻,恐怕是会不自愿的为山庄插自己两刀的那种。 其实以龙千秋的角度,他做的已经很不错,是个合格的野心家。若是机会合适,或许他真能吞并罗家堡,逆袭五行门,自己也霸占秘地,再进一步,成为冀南第一大势力,而后前路无限,也未可知。 只可惜他遇到了谢渊。修为手段乃至眼界的差距如云泥,一切的计谋,便如谢渊所说,只是雕虫小技。 龙千秋显然也想明白了差距,神情暗淡,只是叹道: “你修为如此之高,恐怕已经开始冲击天之桥了吧?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让我死个明白。” 谢渊没有回答,只是袍袖一拂,将一团无形之气倒卷回龙千秋的身上,让他咳嗽连连。 见还是被识破,龙千秋脸色发白,颓唐不已。 谢渊却没有结果他,反而看着盗洞口,道: “看了这么久,出来吧。” 龙千秋霍然抬头,露出惊讶之色。 而后甬道另一头,一道身影突兀现身。 来人满头银发,身形佝偻,看起来十分苍老。 然而他的眼神极为锐利,扫过甬道之间,如同电光闪过,甚至让墙壁上的火把都为之一暗,猛烈跳跃起来。 龙千秋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 “童老?你竟然还没死……你竟然出关了?” 童老看着龙千秋,淡淡道: “我看你小时就知道你是个有心眼的,如今看来,差点就做了一番大事啊。” 龙千秋脸色阵红阵白: “你什么都知道?秋风楼的刺客,是你派的?” “不然你真以为是罗小子么?他是个死心眼,从小就被你耍得团团转。” 童老咳嗽两声,淡淡道: “而且,可不止是刺客是我安排的。” 听了这话,龙千秋愣了一下,似乎想明白什么,浑身一颤,难以置信道: “你是说消息是你传的?不可能!那是我掌握的最心腹之人,他中了我的药,不可能背叛我。若不是万分确定,我怎会让丹云去交易?而且真有钥匙,你为何不自己去拿?让我们来抢岂不是冒险?” 他似乎有些想不明白,喃喃自语。 “冒险?” 童老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再不博一博,就要被你们两个小乌龟熬死我了。千秋啊,枉我还说你聪明,现在又笨起来了。哪里会还有什么玉碟碎片刚好流入外界?你们手上那个,就是我五行门的。” “什么?” 龙千秋失声叫道。 谢渊也不由多看了这老者一眼。 这东西看起来就是三家的命根子,是让心计深沉的人为之冲动的宝贝,没想到这童老舍得拿出去钓鱼。 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岔子,那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不是大魄力者难以下这样的决断。 童老捋了捋稀疏的胡须,幽幽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知道你们早就想避着我五行门自己来秘地参悟,若有真东西到你们手上,肯定忍不住。你也不用问为什么中间什么都没发现,因为老夫就没有管你怎么去做。 “我只需在这里等你,你们最终自己会上钩的。呵呵,你们想避开五行门,独占秘地,可谁又不想呢?正好…… “再不来参悟突破,老夫就要躺进棺材板了,时间不等人呐。” 童老背着手,弓着腰,像一个走不动路的老头子,迈着小碎步慢慢靠近石门。 在这墓室的甬道里,火把的光都摇曳不定,衬得他的影子分外的扭曲。 龙千秋战栗起来,焦急的看向谢渊: “张先生!你我联手,还有机会战胜这老家伙!这老家伙十多年前就闭关冲击天之桥,现在看起来状态诡异,就算没突破,恐怕也跨过一只脚了!” 他下意识想靠近谢渊,看起来对童老敬畏非常。 这是一个在他们童年时代就成就宗师的老前辈,甚至见过当初发迹的先祖,对他们这一代来说,威名尤重。 不过虽然这次他是真心想合作,谢渊却直接一拂,将他重重的拂到墙上。 龙千秋闷哼一声,脸色发白,感觉伤势更重。 他低喝道: “你疯了吗?你难不成以为自己能是他的对手?他成就宗师的年头,比你年岁都长!” 谢渊不答,只是眯着眼睛看向童老,冷声道: “你也用过邪法延寿?” 童老脚步突得一顿,抬起了头,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小娃娃知道的挺多,我看你的血也不错。” 老者又迈出一个碎步,然而这一步直接跨到了谢渊面前。 嗤。 电光火石之间,长剑穿心。 洞窟里的时间仿佛直接静止了。 童老微微低头,眼带迷茫。 这剑,是从哪来的? 他一向以身法速度引以为傲,可是怎么看都看不清对手出剑? 感受着生命的极速流逝,童老颤了一下,声音沙哑: “你到底是谁……” 谢渊没有回答,只是剑气一吐,彻底将他结果,而后随手丢到墙边去。 啪嗒一声,童老的尸体落地,龙千秋如梦初醒。 他一个激灵,看着谢渊,面露震撼之色。 他看到了什么? 童老快得如同一道影子,到了这人面前。 然而这人看似慢条斯理的拔出长剑,放在面前,好像还嫌童老太慢,就懒洋洋的等着。 童老这一步跨出,反倒是像用心口撞上去自杀,而结果也同样如此。 可是…… 明明童老快而出剑慢,龙千秋前者看不清,而后者分毫可见。 但实际的结果,显然是童老完全跟不上对手的速度。 这眼见和实际的不符让龙千秋十分别扭,仿佛大脑已经错位,头晕目眩,根本不敢再细细分析,不由骇然。 这到底是什么功法?是什么剑法?哪怕只是看都让他有些过载,岂是真能练会的东西? 龙千秋晕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面色苍白。 童老都死了。 这个姓张的,一剑就杀了这让天香山庄和罗家堡都噤若寒蝉的老前辈?杀了这整个冀南数一数二的宗师高手? 龙千秋失神的看着走过来的谢渊,已经对自己的结局不在意了,讷讷问道: “你到底是谁?” 谢渊没有回答,只是将三块玉碟碎片都收集好,对着石门比划。 “将这个放上去就行了吗?” 龙千秋默默点头: “没有口诀,就如普通的密钥。” 谢渊又反复问了几个问题,而龙千秋已经没有任何反抗意志,一一回答。 谢渊感觉他当说的是实话,于是望向旁边: “差不多?” 慕朝云露出身形,点头颇凝重道: “这禁制本身算是高深,但是不知多少年来已经破损,让他们的祖辈误打误撞进了来。他们的方法没有问题。” 龙千秋看着突然出现的天仙般的女子,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一切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他们至始自终都没有任何胜算。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眼前便是深沉的黑暗。 谢渊收回了剑,望着这个石门,忽而道: “你说要这里面是黑天书,那可咋办?”(本章完) 第363章 千年宗师 慕朝云听了谢渊语气有些莫名的话语,微微沉吟。 她明白他的意思,黑天书是希世奇物,有时百年难得一现,他们已经凑巧搜集了几多。 虽然他们当下的目标就是冲着黑天书去的,但是不经意间又有收获,未免太过巧合。 慕朝云思索片刻,道: “其实不无可能的。我们之前便分析过,黑天书本是一体,是天书上的书页,散落之后彼此之间还能有隐约的感应和吸引。而这吸引,随着黑天书重聚越多,便越强烈。以我们现在手上的书页,冥冥之中便碰到剩余的黑天书,并不让人意外。” 谢渊微微点头,但还是有些勉强道: “虽是此理,但若这里面便是,让人便觉得顺利的太过分。总有一种钦定的感觉……” 慕朝云理解他的顾虑,道: “我之前已经推演过无数次,走上这条路,才是唯一能……不过你说得有理。这样,我再推算一番,或许真有之前漏看的因果在这其中,也未可知。” 她说了一半,忽而话语一转,拿出天晶莲,开始掐算。 谢渊见状一惊,一把抓住慕朝云的柔荑,将她按住: “打住!到此为止,就算是也没什么的。” “没关系,一次不碍什么事……” “一次都不行,已经太多了。” 谢渊坚定的看着慕朝云。 慕朝云感受到谢渊语气和手上的坚决,轻轻叹了口气,将天晶莲收起。 她理了理发丝,微笑道: “我真不碍事的。” 谢渊哼了一声,没有松开她的手,只是不经意的问道: “你之前就推算了很多次吗?” “都是过去的事了。” 慕朝云轻轻说道。 谢渊眉头皱了皱,终究是没有再问。 他看向面前厚重的石门,沉声道: “既然如此,咱们就进去瞧瞧吧。” 收好三枚玉碟碎片,谢渊仔细的将其一枚一枚的放入石门正中的圆形凹坑,彼此间严丝合缝,十分贴合。 拼好之后,圆形凹坑还缺了一角,看起来还应有一块玉碟碎片才对。 但石门倏地一震,中间圆形凹坑带着玉盘旋转半圈,而后石门十分沉重的缓缓向外打开,到一半处便停住。 虽然只开了一半,但显然完全够过人了。 谢渊看着黑洞洞的石门之后,隐约是一个布置成书房的洞窟。 沉闷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面至少有千年的时光。 看来石门禁制应当是有所损坏,不然三家的先人恐怕没这么好运能进去。 谢渊和慕朝云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他身上亮起淡金光芒,当先缓步踏入石门之后。 进入石门里面,谢渊借着甬道外的火把亮光,环顾一圈,整个洞窟尽收眼底。 一间平平无奇的洞窟书房,一桌一椅,书架贴墙,看起来既不宽大,也不豪奢。 书架上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有,还是被天香山庄等三家的先人给搬空。 什么都没有,能参悟什么东西? 谢渊微微摇头,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石壁的一扇门。 这书房什么都没有,要是有东西,应该就在那里面了。 只不过……看这布局,里面或许就是真正的墓室。 他回头看向慕朝云,本来想和慕朝云交流一下,却突然顿住。 背后没有慕朝云的身影,也没有进来的石门。 背后只有一面石墙。 谢渊眼睛微微眯起。 原来甬道已经不见了。 那这洞窟里的光亮是哪里来的? 他转过头来,正生疑惑,啪的一声,书桌上的蜡烛自己燃亮,让洞窟里明亮起来。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谢渊望着对面的木门,手握剑柄,身躯暗绷,做足准备。 吱呀。 木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满头银发、目光沉静的高大老者走了出来。 谢渊身影陡然凝住,瞬间就无法动弹。 他从对面老者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完全无法抵御的气势! 大宗师…… 谢渊浑身紧绷,根本没想到这里竟然会出现一名大宗师。 但是这名大宗师好像没看到谢渊一般,自顾自的走出里间,转到书桌面前,拉出椅子坐了上去。 他身躯高大,哪怕坐着,伸手也够到书架上层,轻轻一抽。 原本空无一物的书架竟被他抽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古书,突兀的出现在他的手上。 老者将书取下,拿在面前,静静的看了起来。 谢渊一动不能动,静静的在旁边注视着老者读书。 “这是什么情况?他是看得到我还是看不到我?这人又是谁?” 谢渊的思维似乎也有些凝滞,思考变得极慢,只能慢慢的等着老者阅读。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快,但又好像过了很久,才等老者将书册翻完。 他静静的将册子放下,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 “躲在这里,不人不鬼,又何日才是出头之日?” 躲? 谢渊心念转动起来。 这名大宗师竟然是躲在这里的。 可是天底下有什么人、什么势力能让一名大宗师躲在如此逼仄的洞窟之中? 看样子他在这里不是十天榜样,恐怕已经日久经年! 只能是另外一名、乃至几名大宗师。 谢渊盘算着那些大宗师的名字,想要和面前的老者对照起来。 大宗师就那么些人,谢渊很快过了一遍,感觉没有一人能和眼前老者对应的。 或者说…… 天龙榜上只有一个,是连形貌都让人不知晓的。 又是躲在这里,联想到智灵神僧和玉虚真人曾围攻灶教教主,眼前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但谢渊旋即又觉不对。 他明明在天外天见过灶教教主,就算他真的要躲着两大玄门高人,在天外天闭门不出也是可行,何必来这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老者又开始自言自语。 “是不是当初不该退缩,就该和姬老弟一起战上青冥? “不,那就是自寻死路!既成武道大宗师,就逃不过这藩篱。想要打破这天只是痴人说梦,一个是死,十个是死,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都是死!那是天,那是真,那是武道之极!那是武神!” 老者有些激动,将脸都埋入了双手,发出有些绝望的声音: “姬老弟太过天真了,我不能陪着他去送死,现在这样已经很好。至少不用像他一样,遭受天谴,死无葬身之地。“可是躲在这里,又何日是个头?只等肉身腐朽,真灵存于此处,不知千年万年,能有转机否? “哎……” 一声悠长的无奈的叹息,仿佛跨过千年时光,响彻在洞窟之中。 谢渊终于发现,面前这个老者似乎只是一道玄妙的留影。 这当是上千年前的影像复刻,不知是何玄妙手段或者玄奇的现象,留存到了今日。 只是这一幕中老者说的话,让谢渊听后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姬老弟? 挑战青冥? 除了谢安,还有其他人欲与天斗? 这世界的天道有些忙啊…… 不过谢渊心中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感觉。 要和上苍战斗的姬姓强者……谢渊瞬间就想起了曾经见过的一幕。 那是在掌中江山之时,谢渊拿到万兵烛影,看到了当年那位传奇的灶教教主一斧开天。 破天式。 这招谢渊会使,姬轩会用,但只有在那画面中的传奇教主使出时,才算实至名归。 那一幕,也是一次至强者和上苍之间的战斗吗? 这些高人,为何如此热衷于挑战上苍? 此天为牢…… 谢渊马上又想起了那位教主镌刻的牌匾,神色莫名严肃起来。 他们将这苍天视作牢笼? 他们想要破开虚空,晋入更高的世界?故而得与天斗争? 谢渊缓缓点头,感觉抓住了一点尾巴。 至于面前这名老者,他竟然能和那位传奇教主并肩,甚至看样子是曾被邀请一起去挑战青天,那想必也是一位大宗师中的顶尖强者。 怪不得时隔千年,他的精神意志还残留此处。 若不是时光太久远,谢渊或许都能知道他到底是谁。 但只要去查阅当年史书,这样的人物必定会留名其间。 朝代更迭,英雄辈出,那数十年间可真是武道大世,不知出了多少震铄古今的天骄豪杰,时至今日后人都仍受其影响。 “年轻人,你在想什么?” 谢渊忽然听到一声询问。 他背脊寒毛乍起,猛地将目光投向书桌。 却见老者靠在椅背之上,侧过头来,正打量着自己。 他……看得见我? 不对,他不是一段留影? 谢渊张了张嘴,只感觉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千年前的人物,竟然仍然存活于今,并且还能和自己对话? “老夫有秘法异宝,寄存真灵,故而苟延残喘至今。冢中枯骨,让你见笑了。” 老者似是看出谢渊所想,轻声解释道。 谢渊见这是真人说话,而且一点也看不出只是鬼魂的样子,不由强定了定神,拱手施礼道: “见过前辈。晚辈误入此间,打扰前辈安歇,还请恕罪。” 他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又恢复了行动自如。 老者摆了摆手: “无妨。多年没和人聊过,能有人来陪我说说话,高兴还来不及,有何怪罪的?嗯,外面现在是什么光景?大离朝可还在吗?天下还修武道否?” 谢渊回答道: “大离朝国祚已过千年,仍在绵延。天下修行者,九成仍是走的武道。” 老者怔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 “竟然已是千年的王朝。那个孩子,真的做到了。” 谢渊听得耳朵一动。 这老者口中的那个孩子,听起来莫不是大离朝的开国皇帝、大离太祖? 历史人物就在眼前,这感觉颇为奇妙。 不过…… “前辈,晚辈是跟着几个……颇有心计的家伙,阴差阳错踏入此间的。他们的先人应该已经来过,还在此感悟过武学。您未曾和他们交流么?” 谢渊问道。 老者看了看他,露出微笑: “谢渊小友,你还真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 “嗯,那几个下九流的鼠辈,还有他们那些不成器的后人,我既看不在眼里,彼时也真灵虚弱,未曾完全苏醒。这几年虽然好些,他们却也没来,故而一直不知天地何日。” 谢渊脑海中轰的一声,莫名惊诧。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心思一动,谢渊立即灵识收缩,稳固心神,驱散了莫名的感觉。 老者似乎顿了一下,嘿笑道: “年轻人,何必如此羞涩?我都是你祖宗辈的了,什么未曾见过。” 他托起烛台,站起身子,往谢渊这边走了一步。 谢渊立即后退,然后就感觉到了后面的石壁。 退无可退。 不过老者也站住了身子,摇头轻笑道: “不必如此。谢小友,我当年修为也算独步天下,问鼎至高。武道路上的关窍秘辛,想必今世也少有能出我右者。你若想知道,我可以一一讲于你听。譬如……为何最顶尖的强者,都要和天去斗?又譬如,为何大宗师这个坎儿,就算能过,也要慎之又慎?你可听过这些?至于修行诀要,顶尖功法,我胸中自有万千。你若想要,尽皆拿去。” 他手一挥,书架上忽然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种古册。 谢渊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凝重的盯着老者: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老者带着不变的微笑,说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代价,只需要带我出去便可,不会让你有多费事的。” 他迈开步伐,走近谢渊。 谢渊横眉冷对: “带你出去?说的轻易,却是如何带你出去?而带上你之后,我可还是我?” “你自然仍是你……” 老者微笑显得有些幽深: “但也是全新的你了。 “谢渊,你的天赋不错,放在当年也是顶尖的苗子。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没有白费我的耐心。” 他持着烛台,已经走到谢渊近前,站立不动。 谢渊望着他,目光却慢慢瞥开,看着那个烛台: “我若是不答应呢?” “小娃娃,你难道还没认清现实么?你既进来,这里哪有你不同意的份。” 老者大笑出声: “肉身能为我吴道极所用,是你百世修来的福分,旁人就是想也没有这个资格!你如此幸运,还不磕头谢恩,尤扭捏作态何为!” 他声音逐渐变得宏大,到得后面已在洞窟内响起浩荡的回音,震得好似整座山都在颤动。 狂风呼啸,吴道极的身躯越发高大,在洞窟内仿佛都顶天立地,俯视着谢渊。 他大手一抓,直接笼罩向谢渊,铺天盖地的抓来!(本章完) 第364章 真灵 谢渊望着那能盖住自己整个人的手掌当头罩来,巨大的阴影已经覆盖了他。 狂风呼啸,烛火狂舞,与山峦连在一起的吴道极气势苍茫无比,让谢渊心里下意识的生不出抵抗之心。 他的确没有动作,却是不为所动。 眼睁睁的看着巨掌接近面前,连掌纹都清晰可见,谢渊一脸冷静。 巨掌忽的在他面前停住。 洞窟内的飓风安静了些,吴道极冷冷的俯视着一动不动的谢渊,凝视半晌,而后缓缓道: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吗?” 谢渊唇角勾了勾: “你不是能自己看么?” 吴道极脸色微沉,继续慢慢道: “看在你的肉身马上就归我的份上,承你因果,老夫可替你完成一个夙愿。” “我的愿望,我自己会去实现。我都做不到,靠你何为?” 谢渊淡淡一笑: “孤魂野鬼,装模作样。你要有本事直接夺我肉身,岂会在这废话连篇?” 他身上燃着淡淡的金光,照耀着身周三尺之内。 而在这金光外面,吴道极的手掌还有烛光死死停住,无法逾越一步。 听到谢渊的话语,吴道极脸色大变,死死的盯视着他。 谢渊仰视着吴道极,目光随着他的身躯缩小到正常范围,也慢慢落下: “一缕苟延残喘的残魂,还在这胡吹大气。动摇心神、趁虚而入这一招,大概也只有千年前的井蛙才会用。你实在是太久没见过世面了,前辈。” 吴道极惊怒非常,不可遏止的变成了正常大小。而谢渊看着这一幕,并不意外。 他早已察觉这里不是现世,当是某种奇妙的心灵世界、识海映照。吴道极不知怎的将他拉入,一直就为了恐吓其精神,动摇其真灵,而后趁虚而入,夺得谢渊肉身! 识海直接交锋,凶险非常,而最重心志和气势。气势的强弱,直接反应在了外在的变化上。 不得不说,吴道极一番千年前顶尖强者的姿态,言谈交往都是史上大能,行止气势皆有高人风范,确实唬人。顶尖大宗师的身份一露,不少人的确便心旌动摇。 但谢渊早已不是光靠唬就能唬住的了,一语点破,瞬间将看似无可匹敌的吴道极拉回人间。 吴道极面沉如水,沉默片刻,才又露出一丝微笑。 他甚至抚掌起来: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选中的肉身,资质心志皆是顶尖,等我将你的身体占据之后,必定好好享受你的一切。嗯,外面那个是你的道侣吧?天姿国色,清丽绝俗,好一朵仙葩!我必撷之。” 吴道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谢渊下意识的捏紧拳头。 不过感受到洞窟内又有风起的趋势,谢渊立即收敛心神,冷冷道: “冢中枯骨,狺狺狂吠。等我破了你这幻境出去,必将你那烂骨头挫骨扬灰,拿去喂野狗——你也只合待在狗肚子里。” 吴道极闻言,笑容顿时收敛了些。他修为绝顶,天资亦是横绝一时,自踏上修行路开始,就从未听过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此时反倒有些七情上面。 更重要的是,谢渊完全不为所动,并且识破了他的计谋,让只是一缕残魂的他有些束手无策。 渐渐升起不耐与不妙之感,吴道极淡淡道: “小子嘴硬!但此乃老夫千年真灵所居之处,来得去不得,你以为你还能出去么?好,既然不松口,你就跟我在这里待着,再待上千年。老夫等得,就不知你能不能耐得住寂寞了。” 他说罢,一拂袍袖,转身就要去书桌面前继续坐着。 谢渊见状,眼中精光一闪,手扶剑柄,陡然拔剑。 一道惊鸿乍起,划过半个洞窟,点向吴道极的侧面。 面对如此快剑,吴道极瞬间便转身,下意识的抬手一挡,动作间分明是极为玄奥的指法,夹向谢渊的剑尖。 然而谢渊的长剑带着凌厉的气势,大金河功七重浪涌,直接斩断了吴道极的双指,而后直指他手上的烛台! 咻! 烛台上的火苗一闪,吴道极凭空消失,而后在洞窟的另外一边浮现,如同魅影。 他面无表情,抬起左手,看着断掉的两根指头滋滋冒血。 然后他手一晃,两根手指竟然直接长了出来,仿佛一切只是幻觉。 吴道极重又盯着谢渊,冷冷道: “你看出来了?” “再厉害的大宗师,若无宝物,如何存活千年?这么多年来,你就在这烛台里苟延残喘吧。” 谢渊早就看了出来,一切都是假象,只有那个烛台才是他的本体,他的庇所。 而那就是他进来要找的东西。 这个世界是烛台创造出的现实映射,谢渊对此却不陌生。他曾和慕朝云在幻梦天晶里经历过类似的场景。 在这里,只要认清了本质,现实里是多少功力就是多少。 谢渊仍然是天地双桥境界的宗师,而吴道极除了残存真灵,可什么都不剩了。 确认了这一点,谢渊看着面色冷淡的吴道极,微微一笑: “吴前辈,你要我留在这里陪你?可千万别把我放走了。” 他长剑一抖,刷的一声,猛然刺出。 剑刚递出,谢渊连人带剑陡然闪现在吴道极的面前。 吴道极脸色沉凝,手中烛台烛火一闪,他又瞬间消失,而后出现在洞窟旁边。 对这一幕谢渊却是已有预料,脚步在洞壁轻点,整个人头朝后面,长剑一引,同样一个闪烁,再到吴道极身前。 他长剑一斩,剑光朝着烛台而去。 吴道极的烛台刚要再闪,剑光已到面前。 这一剑,还比他的烛火闪烁更快! 他惊怒交加,一手拿着烛台躲避,一手去挡长剑。 长剑没有分毫滞涩,直接将吴道极的手臂斩下半截。 断臂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炸成橘色的火苗,一闪而逝。 这一片刻的功夫,终究让吴道极躲了开来,烛台火苗闪烁间,他再度闪烁到洞窟的另一个方向。 谢渊长笑一声: “吴前辈,你这窝子有点小啊!” 他身影连续闪烁,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和吴道极闪转腾挪,追着千年宗师的孤魂不断在各处闪现。 吴道极虽然被识破了手段,但是靠着这烛台,在烛光映照范围内无处是他又无处不在,本立于不败之地,可以慢慢和谢渊拖延。 然而谢渊一手浮光掠影剑法,在这洞窟数丈之内,同样是东南西北无处不在! 甚至烛台烛火还有闪烁的刹那,而谢渊用起剑来却连这刹那的间歇都没有,追得吴道极狼狈无比,每两次变换身位便要挨一剑! 吴道极身上的部件儿掉了一地,虽然都不是实体,眨眼间又可以长回来,可是次数多了,谢渊明显发现他的身影暗淡了一丝,略微有些透明。 再是至强宗师也只是残魂一缕,就如无根之萍,不可能经得起一直消耗。 谢渊见状,剑法再度加快,唰唰唰的在洞窟内漫天都是剑影,不断切削吴道极的身躯。 这小子,竟然如此难缠! 吴道极惊怒无比,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谢渊识破了此间真相,若是放他出去,动烛台、灭肉身,他在这里再无凭依,要不了多久就要烟消云散; 然而若不放出去,千里的时光早已让他真灵虚弱,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 明明他在这烛台里不该有敌人,然而此子不知是什么剑法,看不出来历,却快近乎道! 哪怕当年的大世都没有这般剑法……这剑法,绝对媲美那些最厉害的剑法,立于整个剑道的尽头。看来千年来能人辈出,武道未曾停滞。 甚至吴道极看谢渊娴熟模样,又没见过此等剑法,心中惊疑,都怀疑是不是他自创之剑? 如此绝顶厉害的剑法,也是自如此年轻的人手中出来吗? 吴道极有一瞬间的怀疑,可是看到谢渊的天赋,又觉得不无可能。 这谢渊的天赋,便是放在那个时代,也必是名动天下之辈…… 吴道极咬了咬牙,蓦地有了决断,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纵横百年,虽然最后退缩,亦不是看不清局势的犹疑之辈。 只是一瞬间,吴道极身影大亮,再度高大起来。 谢渊突然看不清烛火何在,只感觉面前只有吴道极的巨大身躯,而其阴影将自己完全笼罩。 “谢渊,你难道以为老夫真没办法对付你?虽然强行夺灵会有损耗,但这些损耗,老夫拿你的身躯修行十年也便恢复!你很不错,但,永别了。” 巨人一般的老者俯视着脚下的谢渊,而后猛地扑下! 谢渊紧紧盯着吴道极,在他扑下的一瞬间,感觉到他的身下烛火闪烁,直接递出一剑! 呲的一声,仿佛什么细小的东西、像是灯芯被斩断。 吴道极的身躯陡然一暗,气势变弱,整个下身更是化成一缕轻烟,如同真正的鬼魂。 但他面无表情,仍然带着绝然的气魄向谢渊扑下! 千年宗师真灵全力而出,自然迫人。 谢渊脸色严肃,正准备和他一决高下,忽然身周亮起光芒。 七点摇晃的火光出现,仿佛七盏明灯,出现在谢渊周围,发出明亮温暖的光芒,让谢渊的识海平静下来。 吴道极身躯扑下,碰到灯火光芒,身上陡然亮起青烟! 他发出一声惨叫,瞬间缩回了明灯光芒之外。 那个女子! 她能影响到这里!竟然有如此手段! 吴道极大为狼狈,然而回头盯了一眼已经倒下熄灭的烛台,他眼神阴冷,一脸决绝,再度团成一团,合身扑向谢渊! “谢渊!老夫百年纵横,见过的英雄人物无数。然而能让我倒下的,还一个都没有!” 吴道极猛然穿过灯火屏障,周身光亮几乎削减了九成。 但他还是穿了过来。 咻的一声,吴道极直接化成一点亮光,穿透了谢渊的眉心。 “呵呵呵呵呵。谢渊,任你手段了得,这副身躯,终究到了我手。老夫便笑纳了!” 谢渊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正是吴道极。 但谢渊并不为所动,只是慢条斯理的走了两步,去捡那个烛台。 “咦?你怎么还能动?怎么回事?” 吴道极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 “谢渊!你做了什么?说! “你快说话啊!” 谢渊看了一会儿烛台,才点头叹道: “果然,真是黑天书……” 他自言自语道: “你的真灵靠着黑天书才能苟延残喘千年,早已和其不分彼此了吧。恰好,我对黑天书略有了解。” 谢渊的识海内。 漂浮在海上、身影暗淡无比的吴道极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惊诧莫名: “你知道黑天书?略有了解?” 突然,识海中波涛泛起,狂风大作。 如同山峦的巨浪海啸陡然腾起,巨大的压力让吴道极心生不详,甚至无法控制的战栗起来。 他看着那个缓缓浮现的扭曲黑影,双眼一凝,失声道: “万兵烛影?他的万兵烛影竟然在你手上?” “不止。” 宏大的声音传来,吴道极一怔,背心传来发麻的感觉。 他缓缓回头,看到一个遮天蔽日的镇海巨鼎从海里升起,就像一座真正的山峦,到了自己头顶。 “还有……你竟还有黑天书?你一人竟然掌握两页黑天书?” 吴道极无比震惊,面色灰败。 不止。 其实仍是不止,但谢渊没有再多说。 “镇——” 谢渊冷淡的声音响彻识海,山河鼎缓缓压下。 “不!” 轰—— 巨大的声音响起,在山河鼎的镇压下,这缕削弱到极致、而又赖着黑天书才能生存的残魂,被彻底湮灭。 谢渊晃了晃头,感觉一阵头晕。 但他很快恢复过来,莫名感觉脑子清明了不少。 灵识一扫,他惊诧的发现自己的识海壮大了许多,灵识强度比之前几乎翻了个个儿! 还有意外收获? 吴道极的灵识自己毫无保留的钻入了谢渊的识海,而后被完全镇压。 谢渊相当于直接炼化了一个大宗师的真灵,虽然已经是千年孤魂、虚弱之极,但是本质仍在,瞬间就将自己的灵识强度提升了几个档次。 一般来说,就算真正击败大宗师也不可能直接加强灵识的。 但是他非要往自己脑袋里钻,无异于肉自己飞到嘴里…… 谢渊感受着灵识强度大增,功法运转、血气和内息流转间都变得细腻许多,更为迅速,生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这样虽然他的功力没有直接增长,但是对功力的控制不可同日而语,实力瞬间便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再加上灵识对修行、感知的各项增强,收获是全方位的。 灵识增强可不容易,除了慢慢修行提升境界,只有极少数的秘法还有罕见的天材地宝才能增加。 没想到一下就增强这么多。 谢渊事先也没想到有这样的大收获,一时觉得吴道极人还怪好的。 他摇摇头,将目光挪向面前的烛台。(本章完) 第365章 真影烛台 谢渊看着手中的古朴青铜烛台,脑海中浮现出其相应信息。 黑天书,真影烛台。 果然又是一页黑天书。 谢渊神色平静,只是细细打量着新到手的宝物。 烛台形似杯盏,通体青绿,造型古拙,不是今代形制。 烛座处在吴道极拿着时本有一点灯芯燃亮,谢渊看得明明白白,此时却空无一物。 然而奇异的是,就算烛台空空如也,烛座上仍然发着温暖明亮的光芒,细细看去似乎有隐约的烛影与灯芯,似有似无,透明如影。 谢渊凝视片刻,渐生玄妙感觉,似乎能从烛影中看到自己。 他定定神,心中明悟,这真影烛台是与灵识有关的黑天书。 光芒闪烁间,周围的环境悄然变化。 洞窟仍是那个洞窟,书房还是那个书房,但是谢渊看到来时的石门再度出现。 虽然已经闭上,但至少仍然在那里。 自己莫名站在洞窟中央,手持烛台,而身周是七盏燃亮的明灯。 “谢渊!” 慕朝云的低呼响起。 谢渊抬头,看见清丽绝伦的佳人正面带担忧的看着自己。 慕朝云一双剪水双瞳定定凝视着谢渊,见他醒来,起了涟漪。 “谢渊,你没事吧?我看到有一道虚影袭击了你!那影子状态奇妙,气息既让人颤栗,又虚弱腐朽,似是古代强者的真灵!” 她眉头轻蹙,如锁烟云。 谢渊呼了口气,露出微笑: “没事,那老鬼已经魂飞魄散了。他自称吴道极,是新旧朝交替时的一位顶尖大宗师……” “吴道极?” 慕朝云露出惊讶的神色,声调微微变高。 谢渊见状,猜她听过这个名字,不由好奇道: “你听说过吗?这个人是不是很厉害?” 慕朝云轻吸一口气,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何止厉害?在王朝更迭、世家逐鹿,英雄人物辈出的那百年间,他亦是最璀璨的人物之一。相传那位灶教传奇教主、姬家先祖和他关系莫逆,常坐而论道;而大离太祖年少时也和他有过渊源,受过点拨。 “那年代间的许许多多大事,背后都有他参与的身影。无论实力还是地位,他都是立于时代之巅的人。没想到竟然还没死,寄居此处……” 谢渊听得讶然: “竟然真如此厉害?那我之前怎么从未听过此人?” “我也是在一些古书野史中才看到的他。关于他的讯息的确遗失许多,据我所知,应和当年的几桩大事有关。那事之后,他同时得罪了灶教和朝廷,于是大离朝官方将其掩盖,正史上绝不会有他的名字,而民间关于他的讯息也寥寥无几,千年过后,鲜有人知。” 慕朝云解释道。 谢渊听了,若有所思。 这吴道极说话时虽然目的不纯,但是其中说的有些东西,也许并不是谎言。 当年姬家先祖不知为何让他一起挑战上苍,他最后退却,寄灵残存,说不得还是夺了这真影烛台和许多宝物才能苟延残喘千年,也因为一系列纠葛,让刚刚一统天下的大离和民间生生不绝的灶教全都视为禁忌,绝口不提。 虽然千年过去,一切都随风而逝,就算如此强者也无几人知,真正的故事更是再也无法挖掘,但谢渊觉得这个推测却很有几分道理。 凭他和吴道极的短暂交锋,都感觉得出其阴狠奸诈,再加上其身为顶尖强者却甘愿自堕牢笼、就为苟活,他觉得吴道极被那些真正一往无前的强者所憎恶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谢渊摇了摇头,晃了下手中烛台: “靠这真影烛台,他倒是比那些大人物们都多活了千年。” “手段竟如此玄妙么?那……” 慕朝云微微思索,而后定定盯着谢渊,平湖一般的双瞳中映出谢渊的身影: “谢渊,你确定你真的将其灭掉了吗?” 谢渊看着慕朝云的神色,顿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有些哭笑不得道: “当然!此时和你说话的,是货真价实的谢渊。” “我该如何知道呢?” 慕朝云定定的问着。 谢渊下意识道: “呵呵,咱们最早是在小石村后山深处,天青果树下相见。嗯,咱们一起逃过卢老三的追杀,一起乔装上了云山……还有九幽界里,还有那庙里……” 他说着说着,突然觉得颇有些黄泥巴掉进裤衩里,怎么也说不清。 如果他真被吴道极吞噬了真灵、占据了肉身,好像这些都是他能知道的东西…… 谢渊默然片刻,干脆双眼微亮,放空识海,让慕朝云直接检查。 同时他灵识扫过自身,也再度勘察一遍。 如慕朝云所说,吴道极都能残存千年,手段让人难以想象。 他虽然笃定山海鼎已经将其镇压,此时却也觉得小心无大错。 慕朝云见状,顿生犹豫。 谢渊看似全无反抗,大大方方的让她检查。可如果谢渊此时已经遭了吴道极控制,那这就是一个陷阱。她去勘察其灵识,就要直接面对一名千年宗师的真灵。和这样的存在进行灵识交锋,自然是凶险万分。 可如果真是这样…… 慕朝云眼神一凝,不再犹豫,双眼同样亮起蒙蒙清光,透过谢渊双眼去勘察。 灵识扫过谢渊识海,慕朝云仔仔细细,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放在任何两名宗师身上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敞开识海,就等同于将自己最阴私的秘密、最脆弱的要害展露给别人看,哪怕稍有坏心,就是万劫不复。 而深入他人识海,特别是一个可能被侵入的有问题的识海,更可能是自投罗网、自陷险境。 没有十成十的信任,两边都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谢渊和慕朝云可以说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感受着灵识的互相交融,一时倒有些驾轻就熟之感。 好像真没问题? 慕朝云眼神光亮微歇,看着谢渊,轻轻点头道: “看来是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可是…… “为何你的灵识增强了那么多?” 谢渊解释道: “我直接用山河鼎将其炼了。本来我也没想到,但是他非要虚弱不堪的到我识海来……没办法。” 慕朝云听完,感觉没有任何问题,总算信了九成。 靠着黑天书傍身,又有她布置了魂灯,确实不大可能被夺舍。 她点点头,露出一丝淡淡笑容: “如此倒是意外之喜。这吴道极纵横百年,谋划千年,结果最后还是栽在了你手里,真是……不知如何说。” 慕朝云一时心中升起莫名感觉。 饱读各种经典和秘册的她,对吴道极这个名字印象深刻。纵观千年,他也是立于历史最顶尖的几人之一。 但如此人物,碰到年纪还不如其零头的谢渊,竟然无声无息间就烟消云散,彻底回归了历史。 谢渊笑呵呵的,看了看周围的明灯: “还多亏你帮我。”慕朝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既然你堪破了他的招数,又有山河鼎,有没有我最后都一样。” 谢渊赶紧道: “没你我可不成。” 慕朝云莞尔,抿嘴不言。 谢渊将目光扫过洞窟,见这书房简朴干净,一尘不染,也全无他物,便凝视着对面的房门。 他沉声道: “我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慕朝云轻轻点头: “我会在旁边看着,你放心。” 谢渊点了点头,谨慎的走到那房门口,拔出长剑,而后轻轻用剑顶开了门。 无声无息间,房门洞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仍是和外面一样风格的简朴洞窟,只不过是起居室。 一个衣柜,一张床榻。 以及床榻上的盘膝老者。 吴道极。 谢渊瞳孔一缩,背心发紧。 不过下一刻他就发现,虽然吴道极栩栩如生,但是双目紧闭,全无生气,就像一个木偶塑像,早就没了气息。 谢渊了然,这应该是他的躯壳,真灵一直寄存于烛台之中。 他目光沉了沉,踏步进去,剑化长枪,向前一点。 轰的一声,吴道极的身躯上燃起红莲业火,几个呼吸间就被烧成灰烬。 谢渊倒不是非要和死人较劲,只是吴道苟延残喘千年实在是让他开了眼界,他担心要是留着这千年不腐的大宗师遗蜕,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之事。 等确认的确已经将其挫骨扬灰,谢渊又检查一遍室内,仍然空空如也。 他干脆放了一把火,将里间全部烧掉,再引火到书房,准备将这里全部烧尽,方得心安。 站在石门之口,看着慢慢腾起来的烈焰,谢渊和慕朝云两人并肩而立。 谢渊静静道: “的确是黑天书……咱们手上已经有第五页了,一共九页散落天下不知名处,咱们就拿着过半。” “这是好事。” 慕朝云轻轻道: “黑天书对你的修行有莫大好处,多多益善。而且,既然咱们手上已有五页,后面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更快,直到我们凑齐所有。” 谢渊微微点头,而后突然道: “在那之后呢?” “之后?” 慕朝云微微笑道: “那之后你一定可以成为当世第一人,距离大道一步之遥。然后……” 她抬头向上,看着被跳跃的橘色火焰映亮的洞窟石顶。 但她显然没有看着那里。 “你也会去最上面看看吧。” 谢渊沉吟道: “像谢安、姬家先祖那样吗?” “不,你和他们不一样。” 慕朝云低头,看着旁边的谢渊,认真道: “你是能结束这一切的人,你是最独特的一个。” 谢渊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我不是很明白,你能说清楚点吗?” 慕朝云的脸色带着一点心疼,一点难过,还有许多说不清楚的情绪: “我不能,谢渊。我很想,但是我现在不能。如果说出来,可能一切就变了……” “真的有这种事吗?真的有注定的命运?又能因一言而变?” 谢渊眉头紧皱。 慕朝云叹了口气: “不入此道者,难以明了。或许可以这么说吧—— “命运从来不是注定的,但是命运之河却有方向。我努力拨开迷雾,踮起脚尖,看到一丝河流的去向,然后搬动石块,小心的垒成河床,让其改变一点点,再一点点……” 她越说越是吃力,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甚至透明。 谢渊莫名感觉慕朝云正在离自己远去,顿时生出心慌之感,连忙拉住她的手: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你给我讲这些我也听不懂,我只会点舞枪弄棒的,以后不用再说了!我也不会再问。” 慕朝云被谢渊握住,喘了口气,脸色才慢慢变得好看。 她微笑着: “没事的,我也想让你知道,而且你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的。这个日子已经不远了。” 她微一沉默,而后又轻轻微笑: “谢渊,你要相信我都是为你好的。你也要相信自己。” 谢渊重重点头: “我自然明白。” 慕朝云看着他,欲言又止,眼神中的情绪浓郁得化不开。 火光映照在两人身上,跳动的阴影剧烈而狂放。 等确定大火将一切烧成灰烬,谢渊和慕朝云推开石门,离开了洞窟。 然而刚刚出门,谢渊就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他扫视一圈,目光猛地一缩: “龙千秋的尸体呢?” 谢渊和慕朝云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惊疑不定的目光。 外面的甬道上,本来该有冀南三大宗师的尸体。 而现在,这里有童老,有罗东升。 但没有了龙千秋。 天香山庄。 龙丹云在书房里坐着,手上捧着一本草木经。 然而他的注意力明显没有在这上面,书籍停留在当前页,已经许久没有翻过了。 他一会儿看看窗外天色,一会儿回过头来,想要强行凝神看书,不要心神不宁。 然而始终做不到。 龙丹云叹了口气,干脆站起身来,忍不住在书房中踱步,心里暗想: “大伯说每逢大事有静气。可是如此大事,若成,天香山庄必定成为冀南第一势力!若败,恐怕就是万劫不复。这让我如何静得下来? “嗯,大伯交代的那些准备都已经做好了,让我想想还有哪里有遗漏的……哎,他怎么还不回来?” 正这样想着,龙丹云又快步走到窗边看看天色,焦急的唉声叹气: “天都大亮了,都要晌午了!” 他连连摇头,背手转身。 然后他看到龙千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背后,一动不动的立着。(本章完) 第366章 风暴 龙丹云吓了一大跳,随后又露出惊喜之色: “大伯!您回来了!那事情……” 他满脸期待,低声问道。 然而龙丹云却看到龙千秋气息古怪,一脸僵硬,身上甚至还有斑斑血迹,不由让他心中暗惊。 这是吃了大亏?难道说,失败了? 龙丹云不由紧张起来,都没在意龙千秋明显的不对劲。在他看来,要是大势已去,龙千秋哪怕是如丧考妣也是正常的。 “大伯……” “把疗伤的丹药都取过来。” 龙千秋突然发声。 他的语调十分怪异,就像刚刚学会说话、并不适应一样。 龙丹云有些疑惑,但不及细想,赶忙奔将出去,去将天香山庄最好的疗伤丹药都带到龙千秋的面前。 天香山庄作为一个种药炼药为主的势力,藏药自然丰厚。 这些丹药个个不凡,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亦有疗愈灵魄识海的。 龙丹云情急之下,将压箱底的宝贝都带来了,生怕作为擎天白玉柱的大伯有什么闪失。 作为龙千秋的晚辈里最有天赋和实力的一个,龙丹云倒是比龙千秋自己的子嗣都要受器重些,在天香山庄的地位也高。 龙千秋见了,当先将那些珍贵的能治疗灵识的丹药一口吞下,又只过了片刻,他又将其他丹药全部送入腹中。 龙丹云看得眼睛一瞪,欲言又止。这么个吃法,真不怕吃死自己?难道大伯真的伤重至此…… 他正忐忑不安,忽见龙千秋双眼一睁,神光迸发,盯着自己。 龙丹云心中莫名一寒,只感觉今天的大伯十分古怪,而且比起往日威严更重三分,让他几乎有些不能动弹。 “你挑几个机伶的、马快的,出去给所有和山庄有关联的人传话,给周围的所有大势力大世家传话。还有信鸽,也全部放出去。将这些全部准备好,尽快。” 龙千秋声音有些急,但语调变得正常了许多。 龙丹云听得莫名起了紧迫,问道: “是!大伯!不知要传什么话?” “传出去,谢渊身上有黑天书,三……不,两页。” 龙丹云听了,怔了一下,而后才脑中轰隆一声。 黑天书? 那个传说中的黑天书? “大伯……此言当真?” 龙丹云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废话少说。速去!” 龙千秋冷冷盯了他一眼,让他一个激灵,赶忙低头应是,急匆匆出门去了。 路上龙丹云一直在想这黑天书。可是他想不明白大伯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信息,而谢渊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更不知道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是那个谢渊突然出现,将大伯伤成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张先生呢? 龙丹云有许多猜测,但龙千秋不说,他也只能是一头雾水。 终究是得龙千秋器重的晚辈,他办事十分妥帖。不出一会儿,山庄大门奔出几队骑士,快马加鞭的顺着山道下去,而后散到各个方向去。天上则是扑棱棱拍打着翅膀的信鸽,从山庄里飞起一大群。 等龙丹云回到书房,龙千秋问道: “办妥了吗?” 见龙丹云重重点头,龙千秋露出淡淡的笑容,目光幽深的盯着他: “很好,很好。 “好孩子,你再去将山庄的门都关上,将所有人都带到我这儿来,我有话要说……” 半晌之后。 龙千秋整整全新的衣衫,踏出天香山庄的大门。 他的已经完全行动自如。 转过身来,龙千秋的眼中倒映出腾起的火光,和火光中死寂的山庄,一声轻叹: “千年了,时光如梭,沧海桑田呐。” 他又望向天边,神色从感慨转为冷淡: “谢渊……还好老夫壮士断腕,见机得快。只是,区区晚辈,竟然让我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想要恢复,不知得需要多久?此仇不报,非君子乎! “哼,还想要追我。那就让老夫好好跟你玩一玩……” 龙千秋的面目一阵变化,竟然逐渐变得年轻俊逸,眨眼间变成了谢渊的模样! 他最后看了一眼天边,看到两个迅速接近的黑点,嘴角一勾,露出阴险的笑容,便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 …… 谢渊和慕朝云发现龙千秋不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了山洞,而后极速在周围搜寻一番。 好在“龙千秋”明显状态不对,踪迹难掩。但就算这样,两人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寻到蛛丝马迹,立即循踪追来,最后发现还是回了天香山庄的方向。 谢渊和慕朝云远远看到山庄冒火,浓烟滚滚,对视一眼,再度加速,如两道长虹,划过天际,落到了山庄里。 嗤—— 火焰燃烧的声音,木材被烧烂的爆鸣声钻入谢渊的耳朵。 但除此之外,山庄一片死寂,仿佛所有人都逃了出去。 然而这不可能,火并不算大,山庄里那么多人不可能连火都不救就离开。 谢渊眉头紧皱,灵识一动,蓦然察觉到了一片死气。 他和慕朝云当即向那个背山的院落掠去,进入一看,眼神顿时一凝。 偌大的院落里,密密麻麻全是尸体,没有一个活人。 谢渊甚至看到了龙丹云的尸体,迭在尸堆的最上层,神色惊恐扭曲,仿佛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身上都没有伤口……” 谢渊眉头紧蹙,低声说道。 慕朝云也蹙着秀眉,翻看了脚边两具尸体,轻声道: “肉体完好,然而三魂七魄尽皆消失。他们是被吴道极生生抽离灵魄而死。恐怕,这是吴道极补充自身真灵的手段。” 谢渊听得眉头倒竖,恼道: “生生剥离灵魄?竟有如此邪法!可恶,我怎没有彻底将这千年老贼给灭掉?这下不知他要造成多大的祸患!” 虽然天香山庄不见得是好人,龙氏伯侄俩都心怀鬼胎,谢渊本来早有打算除掉他们——在山庄的几日里,谢渊用天幻术轻易就探查到,欺男霸女对龙丹云来说都只是小儿科,用独门秘药控制他人作药奴、药人,在天香山庄里都一点不稀奇。无怪乎王翠都接了这单,显然秋风楼早知此间猫腻。 但就算这样,山庄里显然不是个个都该受此折磨而死,里面有不少是被裹挟而来的无辜之人。 谢渊本待查清龙千秋到底在搞什么鬼之后将这里一锅端,哪知道他们的秘地里藏着一只千年老鬼! 而显然,天香山庄只是一个开始。 慕朝云叹了口气: “我就猜测他没有这么轻易就彻底杀死。能苟活千年,岂会不留其他手段?也是我学艺不精,一点也没看出来。” 她眉头微蹙,都不知吴道极到底是用的什么手段逃跑。或许是早就在龙千秋身上留下种子,而后李代桃僵?但也太过玄妙……不愧是那时的顶尖人物,能苟活千年的大宗师。 不过她现在终于彻底确定谢渊没有问题了,之前还略有隐忧。毕竟吴道极已经逃跑,而且显然在躲着他们,虚弱的他绝不敢在他们周围逗留。 谢渊摇了摇头,而后沉声道: “必须将这恶鬼找到,彻底消灭。不然的话,不知他还要造多少杀孽。甚至等他恢复当年旧观,恐怕有大祸事。” 两人迅速在天香山庄乃至整座山周围转了一圈,然而这一次,以他们之能,竟然都没有找到丝毫蛛丝马迹。 谢渊和慕朝云都是十分凝重,看来吴道极已经在迅速恢复。 要是真给他恢复到千年前的道行,大事不妙。 谢渊正想办法,忽然心思一动,抬头看向远方。 一个人影正极速从天边掠来,看到两人当即转向,直直朝着他们而来。 他速度不慢,显然是实力极强的宗师,很快露出了身形。 约摸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容貌威严,气势不凡,一看便不是寻常人物。 但他最特殊的,还是身上穿着五色长袍,一看便是象征五行,光芒闪烁,似乎还是件宝物。 谢渊打眼一看便觉来人和那童老有些像,顿时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 中年男子来到谢渊两人身前,离地三寸,微微悬浮,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俯视着谢渊,眼神发亮: “你是谢渊?你将天香山庄的人都杀了?” 谢渊此时未遮掩形貌,皱着眉头: “你是五行门的门主?” “不错。” 男子见谢渊竟然知道自己,顿时头昂得更高: “某便是五行门现任门主,‘五行神刀’童贺!” “童门主,久仰。” 谢渊微微拱手,客套一下,立即道: “童门主有所误会,这天香山庄……” 他话说一半,童贺直接摆手打断,嘿笑道: “无非就是想灭口吧?龙千秋不知怎么探听到你的秘密,你想要灭口,可是终究晚了一步……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请教谢宗师,你身上是否真有黑天书?” 五行门和天香山庄离得不远,童贺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心中就转过了百十个念头。 难道爷爷的计谋告破?难道他失败了?龙千秋这是在做陷阱? 但很快童贺不只接到骑士消息,还看到大队信鸽,打下来发现都是一样的消息,顿时心跳加速。 可能,是真的。 龙千秋自知要被灭口,故而鱼死网破。 就算不知真假,可是黑天书出世,他必定要来看一看。 于是童贺很快下了决心,其他的也顾不得了,直接来到天香山庄,正好撞上谢渊。 “谢宗师,你真有黑天书吗?” 童贺紧紧盯着谢渊,声音下意识的放低、发颤。 谢渊看着童贺,意识到了吴道极做了什么,不由对这老鬼的阴险认识更深了几分。 他呼了口气,平静道: “是又如何?” 童贺眼神顿时大亮,放出实质性的光芒! 他一眼金,一眼赤,呵呵一笑: “看来是童某拔得头筹了!” 话音未落,童贺手带着残影,直接将长刀拔出。 五色光晕映照天空,犀利的刀锋当头斩向谢渊! 秋风楼主的死已经传遍天下,连带着其是死于谢渊之手的消息。 五行门也是刚刚收到,童贺和他爷爷童老前几日谋划之余还曾讨论过。 结论是假大过真。 理由非常简单,秋风楼主何许人也?天下第一刺客,刺杀宗师都不只双手之数,而无人能将其奈何,就连春雨楼都不了了之。 谢渊才崛起多久,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江湖传言真真假假,大多数都十分离谱。 这想也不用想,就是假消息。 更何况听说谢渊才被谢氏扫地出门,据传是个冒牌货、江湖骗子。 虽然堂堂陈郡谢氏被江湖骗子骗走了家主之位,让人大为可乐,但谢渊既然连真正的谢家人都不是,自然不可能如传闻中厉害,不然谢家为何不将其留下哪怕当个长老?大世家想必有这样的气魄才对。 这谢渊肯定不行。 至于秋风楼主的真正身份,谢渊相关事情的真相和始末,以童氏爷孙俩的层次自然一概不知。 甚至就算知道,以黑天书的诱惑力,童贺第一时间敢来,还得一试。 五色光芒如同雷霆,随着长刀一齐袭向谢渊。 不愧是从吴道极那里得到的传承,这五行刀法的确有几分说法,五色齐出,生克不止,威力极为不俗。 只不过到了谢渊面前,浓郁的彩光忽然消散,一点寒芒突兀出现。 谢渊只是出剑,刺穿了童贺的绝学刀法,而后在他喉咙轻轻点了一下。 等童贺反应过来时,谢渊已经收剑。 童贺浑身僵硬,嗬了两声,全身力气都在从喉咙处喷薄而出。 他有些不甘,想要继续挥刀,却在谢渊平静的注视下怎么也挥不出。 “你……比我爷还强……” 倒下之前,童贺满心疑惑,如此实力,陈郡谢氏怎么把他放跑了?难道千年的世家真就这么底蕴深厚,连这等级的宗师都不放在心上? 望着童贺的尸体,谢渊叹了口气: “麻烦了。” 他自然不是说杀了童贺麻烦。 慕朝云默默点头: “我们恐怕还得快点离开。童贺或许只是第一个……” 她秀眉轻蹙: “黑天书能缔造大势力、能通大宗师,甚至能达天道,即使对天地双桥的宗师都有绝大的吸引力,每每出世都是腥风血雨。故而虽是奇宝,却被称作‘黑’天书。吴道极既然将你暴露,那不知多少宗师会扑上来。” 谢渊颔首,眉头还是皱起: “但就算这样,也必须把吴道极找出来! “必须提升实力。等我将真影烛台祭炼,又可以有不小进益。到时候,我看谁能拿我们的宝贝?我又看这老鬼能跑到哪里去!” 他和慕朝云对视一眼,直接离开。 熊熊大火在天香山庄里蔓延,而汹涌的暗流从这里开始,迅速在整个大离、乃至天下激荡开来。(本章完) 第367章 愤怒 吴道极的踪迹比谢渊预料的要好找的多,但这对他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 冀州,真定府,虎威镖局。 虎威镖局名字简单,却是因为这是一家数百年前就在真定府开张的镖局。 自那之后,虎威镖局行镖数百载,极少丢镖。于是在冀州范围之内,再也没有镖局能用这个经典的名字。 作为名副其实的冀州第一镖局,虎威镖局生意走遍大离东南西北,甚至东至东桑、西到西域,北上草原,南下南洋。 如此镖行,实力自然极强,也是冀州屈指可数的大势力。 其门下趟子手镖师上千,宗师大镖头五名,而总镖头“神行万里”付海东,亦是冀州武道巨擘,打通天地双桥的宗师,前些年甚至登上过飞龙榜。 这样的镖行,比许多所谓宗门都大得多了。 故而所有人都没想过,虎威镖局竟然能一夜之间被血洗,镖局内无一生还。 值守的两名宗师镖头,以及总镖头付海东,全部战死,连带在镖局内的上百名各级镖师,与所有的杂役下人。 这是冀州州治所在的真定府繁华处,占了一整条街的虎威镖局。 直到如同溪流的血水顺着紧闭的门缝淌出,冲天的血腥气惊醒了真定府。 小半个府里的人都挤到了这条街上,若不是捕快们拉起人墙,恐怕好事者都要冲进去看了。 大部分围观者都是惊诧莫名,议论纷纷,不知道如此强大的虎威镖局怎会一夜被灭?就算冀州的另外几个大势力都做不到,至少不可能一夜之间无声无息的做到。 镖局门口,几名气息强大的人影正立在那里,面目凝重。 其中一人是虎威镖局的宗师大镖头,还有两名大镖头,正在外面行镖。 这名大镖头一脸震撼、悲怒,以及一丝想要掩盖又掩盖不住的后怕。 看了镖局的惨剧,他只庆幸自己昨夜没有留在镖局内。不然的话,他恐怕也遭了毒手。 “苏神捕,你看了半天,可有眉目?到底是谁对我虎威镖局犯下如此血案!” 大镖头捏着拳头,双目赤红的低吼道,如同一头受了惊吓和刺激的野兽。 旁边身穿黑色神捕服饰、气息犀利的男子正是春雨楼的神捕苏行,而他旁边还有冀州当地衙门的总捕,还有几名真定府内的宗师。 此时宗师齐聚,气势强大,而气氛沉凝。 苏行缓缓开口道: “这是冀州近期第三起灭门惨案了。苏某接到前两起的消息,刚来真定府,就碰上了第三起……” 旁边的冀州总捕眉头紧皱: “苏神捕,你的意思,这一起还是跟前两起一样,是那谢渊所作?” 其余几名宗师一听,都是面有异色,沉默不言。 苏行表情不变,道: “依我看,极有可能和前面两起是同一个凶手……” “那不就是谢渊?” 那大镖头咬牙道。 苏行顿了一下,继续道: “天香山庄和松河派的案件虽然都指向谢渊,但其中疑点重重,不能就断定是谢渊所为。” “天香山庄前脚刚传消息,后脚就被灭口;松河派个个都死于霸道枪招,还有幸存者看到谢渊容貌。这两起不是谢渊是谁?至于虎威镖局这里……” 旁边的一名宗师眉头紧皱: “我看也和前两起是同样凶手,只想不明白谢渊为何要如此做?” 大镖头悲忿道: “我不知镖局哪里开罪了谢渊!但他杀人就算了,为何还要在我虎威镖局的镖旗上肆意涂画?这是我镖局传承数百年的象征,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就连杀了总镖头、灭了镖局都不能消解!” 苏行看着被他紧紧捏在手里、上用鲜血涂画云龙图纹、底色却是猛虎的镖旗,吸了口气: “这是云州的龙腾镖局的镖旗图样。” 大镖头闻言愣了一下: “没听说过。为何他要涂这?” “谢渊发迹之前,曾在龙腾镖局待过一段时间。那里算是他真正踏上武道之路的地方。” 苏行说道。 大镖头恍惚了好一会儿,才脸色煞白、青筋暴起: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同是镖局行当,他嫉妒我虎威镖局的声威?可他明明是堂堂谢氏……我明白了,他就是被谢氏扫地出门,心生扭曲,看不惯一切比他强的人!他定是这样发疯了!” 旁边几名宗师都有些不置可否,亦有微微点头者,还有相熟的安慰那镖头,怒斥谢渊。 苏行见此情景,没有多说,虽然他觉得这一切不大可能是谢渊所为。 作为谢渊最开始时的老对手,苏行对谢渊了解许多,比许多人都多。 他知道谢渊就算和这几家有仇,无论如何不会是做出灭门惨案之人。 但他并无证据证明谢渊清白,身为捕头自然不能替嫌疑人说话,而这里反倒是有许多证据指向谢渊——哪怕这些证据在明眼人眼里,一看就错漏百出。 然而这并不重要,宗师势力的连续惨案已经引起冀州民间的轩然大波,相信很快会传遍天下。 而那些若有若无的传言,更是让修行界也蠢蠢欲动。 春雨楼先派他过来,后续不出意外,还会有紫绶神捕增援——那都是春雨楼真正的大人物,实力深不可测的顶级宗师。 “苏神捕,你说,这是不是谢渊做的?还有,他身上,真有……那个东西吗?” 一名宗师凑近,语气飘忽的问道。 苏行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此事疑点极多,尚无法定论。至于其他,我不知晓。” “也对也对,我知道你们捕头说话不能说死。不过……” 那宗师眼神闪烁: “谢渊才多大年纪?才练武几年?就已经是如此修为。前两起还只是宗师,虎威镖局可是有双桥境的。 “他就算再是天才,修行总也得要时间吧?功力需要积累吧?再是天才再是天材地宝,这都说不通。除非……” 他顿了顿,一副莫名的神色: “这消息出来后,我才恍然大悟。有那东西,的确什么都有可能。” 苏行皱眉: “邓宗师,修行还得靠自己。” “当然,我练武数十年,不需苏神捕提醒。” 邓宗师呵了一声: “只是老夫卡在这个境界也很多年了,有时候也会羡慕这些好运气的年轻人。 “呵呵,说笑而已。苏神捕不要往心里去。” 老者站在被灭了门的虎威镖局门口,脚下踩着血泊,却是一脸心不在焉。 苏行看着他,心里生出沉重之感。 他太知道眼前的宗师在想什么了。 而恐怕有不知多少人,都是如他一般的想法。 这些惨案到底是不是谢渊犯的,谢渊身上到底是不是有宝贝,这些事情的疑点到底有多少。 都已经不重要了。 谢渊招惹的人,这一招实在是毒。 苏行眼神如鹰,突然扫过外面的围观之人。 往往有案犯会回到现场,这人会来么? 手段如此歹毒,实力如此可怖,虎威镖局不会是最后一个。 一定要抓住这个魔头。 苏行犀利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却并没辨别出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他忽然在想,这里面不知有没有假谢渊,但不知有没有真谢渊? 人群一角。 两人看着东张西望的苏行,慢慢转身离开。 “这老鬼,比灶教教主还杀人如麻,比那两个左道大宗师也差不离!” 谢渊吸了口气,眉头紧皱。 这已经是第三起了,吴道极在堂而皇之的冒充他。 他虽然没有直接留名,但处处给人的痕迹,让知道的人都看得出他的痕迹。 而且…… “那镖旗既是陷害,恐怕,也是威胁。” 谢渊冷冷道。 慕朝云默默点了点头,而后蹙眉道: “他的实力在快速恢复,已经能够杀死双桥宗师了。虽然不一定是正面强袭,但再被他祭炼几个高阶宗师,恐怕大宗师以下就难有敌手。 “而且,他不是嚣张意气的人。如此暴露自身行踪,恐怕还有诡计,我们要当心。” “我明白。” 谢渊沉声道: “但就算如此,也定要抓住他。而且越快越好。 “走吧,先出城去。” 他们虽然有天隐术傍身,但是这里已成风暴中心,来往的宗师太多。 他现在的天隐术虽然能避过九成九的宗师,但若真有大宗师也起了兴趣…… 这个可能性并不小。 大宗师都有自己的道,就算有黑天书或许也不会感兴趣。如司徒婉就只是稍微看了几眼便给了谢渊。 但若是两页三页,便是大宗师们也难说不心动。 对这曾经的天书,又有几人能按捺得住呢? 吴道极是必须捉住的恶蝉,但这样的追逐,谢渊不知会不会撞到闻声而来的黄雀。 到得真定府外的僻静林子里,谢渊拿着真影烛台,感觉到的气息在这里断了。 吴道极在真影烛台寄居千年,虽然其中真灵已经全消,但是烛台对其气息多少仍有感应。 然而一来谢渊对烛台的掌握太低,二来吴道极的真灵已经比之前所剩无几,三来吴道极的手段千变万化,故实在是难以追踪。 到得这里,若有若无,又没了方向。 谢渊眼神如刀,长出一口气,干脆在林子里坐下,言简意赅: “我要感悟一番。” 只要对真影烛台多掌握一分,他就更易凭其感应吴道极的气息。 只是这真影烛台涉及灵魄真识,缥缈非常,是迄今为止最难感悟的一页黑天书。 好在谢渊凭借面板,可以稳定的一点一点推进,却也需要相当的时间。 只是谢渊现在就得争分夺秒,没有太多时间。 慕朝云听得出他的无奈,见他迅速沉入心神,微叹了一声。 她手掌一翻,祭出天晶莲,顿了一下,还是将其捧在掌心,开始推算。 哪怕吴道极真灵受损,毕竟是层次极高的大宗师,想要卜算,损耗必重。 但谢渊陷入如此窘境,无论如何,慕朝云不能坐视。 片刻之后。 慕朝云唤醒了谢渊: “真定府东,三百里。” 尽管她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谢渊一眼就看出她的虚弱,还有脸色的苍白透明。 他眉头倒竖,正要说话,结果直接被慕朝云封住了嘴: “再不快点,怕来不及。” 谢渊只得将话咽下,沉默着向东边极速遁去。那遁光尾焰熊熊,似要滔天。 真定府东三百里,普度寺。 谢渊看着一片死寂的寺庙,庙里躺倒一地的和尚还有信众,以及庙墙上写的那句话,一言不发。 墙上写着: “小石村谢渊,杀普度恶僧于此!” 正是谢渊自己的字迹,惟妙惟肖,便是他自己都认不出有哪里不对。 慕朝云静了一会儿,拿出天晶莲: “稍等我……” “不行!” 谢渊直接按住她的手,坚定摇头。 “可是,你不愿让他这样一直下去,是么?” 慕朝云摇头道: “我不碍事的,你放心吧!” “不行——” 谢渊死死咬着牙,心里极为矛盾。 他绝对不能接受慕朝云再牺牲自己用天机术帮他,占卜一次千年宗师,她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很想说就这样算了,两人大不了隐姓埋名,任吴道极去折腾。就算他恢复实力,祸乱天下,天下总有高个去管。 然而谢渊却实在无法坐视这些无辜之人被不断屠戮,无法坐视一个恐怖的魔头迅速恢复,特别是这个魔头就是他放出——虽然吴道极早就在龙千秋身上留下后手,没有谢渊,他想出来也是随时之事,甚至有备无患的情况下出世会更无法阻挡。 但谢渊既然撞见,就无法坐视。 可是在无数无辜之人的性命和慕朝云之间,孰轻孰重,他该如何选? 根本无法选。 谢渊只恨自己实力不够,甚至有些痛恨起自己所有挥霍和消解的时间,哪怕他的努力已经让身边人觉得发指。 如果自己更强一点,更强得多,哪里会被吴道极这老鬼逼成这样? 即使吴道极本身是一个时代的巅峰,是存世千年的大宗师,谢渊也只是痛恨自己的弱小。 他对自己的无能无比愤怒。 “为何感悟得如此慢?区区一个黑天书,怎要祭炼如此久?” 谢渊咬牙切齿。 要是更快一点就好了,只要将真影烛台祭炼成功,就不用慕朝云牺牲自己也能追踪吴道极。 凭吴道极现在还没恢复的实力,再碰上一次,谢渊一定让他烟消云散。 怎么才能更快、再快一点…… 谢渊抓着慕朝云的手,心念电转,忽得看着眼前,愣了一下,猛地一拍双掌。 “我知道了!” (本章完) 第368章 提升 谢渊看着慕朝云手上的天晶莲,脑中灵光一闪。 我真傻,真的。 从拿到真影烛台开始,两人就一直紧紧的追逐着吴道极。 虽然谢渊见缝插针的感悟了几次,但是根本没来得及好好思考。 这时满心都是如何破局,一看之下,才受了启发。 虽然不知道当初吴道极和姬家先祖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是从哪里寻到的万兵烛影、真影烛台,但吴道极既然认得出,想必两人关系莫逆。而且,极有可能是一起寻到的两页黑天书,分别执掌一页。 而这两页黑天书,本来应该是合在一起的,是相邻的书页。 无论是从名字,还是形制,都早该看出来,这两页能像八卦莲和幻梦天晶一般连在一起。 而万兵烛影,他是早已祭炼,为己所用。 这样的话…… 谢渊当即取出那扭曲如同一截枯枝、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的烛影,在真影烛台上一比画,心神便是一动。 下一刻,万兵烛影和真影烛台同时颤动,互相吸引,就像磁铁的两极,紧紧贴在了一起。 烛影一闪而逝,然后重新从烛台上扭曲的长出,就像静静燃烧的黒炎。 谢渊顿时对这新组合的黑天书生出半熟悉半陌生的感觉,并且飞速适应。 凭借他对万兵烛影的熟悉,以其为桥梁,这下他当可以快速的祭炼真影烛台。 “大概还需要一会儿……你等我片刻。” 谢渊对慕朝云说道,然后全力感悟着手上的东西。 慕朝云见谢渊找到方法,便在周围替他护法。 她不知道谢渊是否能这么快就祭炼成功,虽然她一直都很相信他,但毕竟就算他之前,也得要一段过程的。 不过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大不了自己再卜一卦。 现在的吴道极不是千年前那个横压天下的大宗师,试验过一次之后,慕朝云发现想要找到他不难。 就是需要一点点的代价而已。 只要能帮到谢渊,这点代价也可以忽略。 反正…… 慕朝云抬首望天,眼神缥缈。 谢渊全身心的沉入感悟黑天书的过程中去。 在他一生的修炼之中,这次是最为投入、完全沉湎。 哪怕他曾经的每一次都很认真,都付出了全部精力,这一次却还不一样。 于是很快的,谢渊以万兵烛影为桥梁,从熟悉到陌生,似乎触及到了真影烛台的世界。 他精神一振,知道这是有所收获的前兆。毕竟他从黑天书中收获的已经太多太多,对此熟门熟路。 咻—— 谢渊感觉自己的灵魄似乎在飞翔,如同一道光,穿过了满是功法影子、各式幻觉的世界,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又有些熟悉的另一片天地。 在这里,世界似乎是一片白光。谢渊眯着眼睛,看到周围有不少的影子,或是舞枪弄棒,或是打拳练腿。 前者少一些,但后者非常之多,不知凡几。 谢渊明悟,这里还有各式打法,正和万兵烛影有所联系。 但是这里的功法看起来十分杂乱,有他第一次感悟八卦莲时千奇百怪的感觉,正是黑天书的混乱特性。 于是谢渊没有在这片白光的下层多逗留,而是看向了天上。 那里有不少或是洁白或是黢黑的影子飘荡,每一个看起来都让人难解其意,不明所以。 然而谢渊看了便明白,这是记载了种种灵识相关的秘法,还有其他一些罕见秘术。 “该挑收获了。” 自己的办法有了结果,此时已能在真影烛台的世界里挑选收获。当然,这是他感悟黑天书太多以及面板的功劳,旁的人哪能有自助餐。 只不过面对如此眼缭乱的世界,谢渊没有功夫精挑细选,他早有其他的打算。 “既然这真影烛台和灵识有关,吴道极又是真灵为主,那就来磨砺灵识!” 上一次感悟山河鼎,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最大化的自主黑天书的收获。 谢渊心神一动,并没有在这片白光世界中采摘,而是直接将其化作一团白光,融入自身识海! 轰的一声,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那团白光似一个世界又似一滴水,和谢渊的灵识激烈的碰撞。 这等同是直接用黑天书来作磨刀石,不求任何功法收获,而是用其本身来磨砺自身,最为粗暴原始。 谢渊有此控制力,但要想承受这份冲击却不容易。 他脸色发白,额涌冷汗,头痛欲裂。 但炼化吴道极九成真灵所增强的识海稳固无比,将一切震颤都容纳了下来。 很快,谢渊就习惯了这份冲击,而后不断的用黑天书世界与识海的冲击来磨砺灵识。 旁边,慕朝云看着谢渊浑身被汗水湿透,眼中既震惊又担忧。 凭她目力,大致看得出谢渊干了什么。 “这傻子,怎么如此粗粝?哎……” 她咬着唇,双手紧紧绞着。 其实她当然知道谢渊为何要如此做。 可是正因为这样,慕朝云的担忧之情更甚。 她虽然为谢渊付出了许多,可是当谢渊这样时,她却极为难过心疼,只希望他赶紧停下。 并没有过太久。 谢渊紧绷的身躯忽然停住,慢慢放松。 他睁开了眼睛,林间陡然亮起,就像正午时分,遮住太阳的乌云忽然散去,金辉照亮大地。 谢渊的灵识如他所料的再度增强了。 如此粗暴的方式,一经成功,收获比他想象的还大。 他此时的灵识,已经接近了天地双桥境界所能达到的极限。 而且,不只是这份收获比他想象的大,附加的收获更是出乎意料。 【天隐术·圆满】 【天幻术·圆满】 这两门他之前用过多次的王牌、依赖灵识之力的顶尖秘术,竟然直接到了圆满之境。 晋入宗师境界之后,由于宗师们都有灵识之力,手段也更多,谢渊的秘术不如之前那般无往不利。 特别是双桥境界的宗师,灵识极为强悍,谢渊只能用这两门秘术起到有限的干扰作用。 但现在,随着灵识的提升,秘术的圆满,哪怕面对同境界的高阶宗师,谢渊也当能好好再利用这秘术,发挥出让对手完全捉摸不透的效果。 “你成功了?” 慕朝云见谢渊醒来,下意识的问道。 谢渊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手中的烛台: “这下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见谢渊已经开始感知吴道极的位置,慕朝云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他是真的成功了。 黑天书在他手中,亦如小儿玩具一般简单了么…… 片刻之后。 烛台上的扭曲黑影忽然像是被风吹动,歪倒向了一旁。 谢渊一跃而起: “走!” 数百里开外,一处山林。 一名俊逸如飞的年轻人正站在悬崖边上,望着下面的气势恢宏的建筑群。 那里有宗师,其真灵对吴道极的恢复是大补之物。 此时的他,顶着谢渊的外貌,一点也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就算是谢渊自己在这,恐怕也挑不出太大毛病。 这门改换形貌的秘法,单论这一点,已经不比天隐术差了。 吴道极掌握着数不清的功法秘术,当年的他功参造化,学究天人,其实也并不是邪魔外道。 只是千年的时光侵蚀,纵然吴道极自己觉得自己成功延续了千年,未曾变化,实际上他和当初的那名顶尖大宗师相比,已经不像是同一个人。那些为追求武道至高而学得、见识的法门,现在无不可用,百无禁忌。 “至少还得五个……” 吴道极默默想着,起了一丝烦躁。 合适的宗师可不好找,更何况后面还有人在一直追。 但至少迄今为止,他没有失手,那谢渊正一步一步的陷入他编织的罗网之中…… 正在此时。 一道黑白双色的光罩忽然笼罩下来,将吴道极方圆百丈全部盖住。 吴道极怔了一下,抬头望天,眼中映出了一对青年男女。 男的潇洒飘逸,女的清丽如仙,并肩立在空中,好似神仙眷侣。 吴道极神色有些古怪,道: “真没想到,你们竟然追得如此快。” 谢渊望着下面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神色冷冽: “吴道极,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呵呵。我为何要逃?既然你追上来了,咱们就理理账。” 吴道极嗤笑了两声,气势陡然拔高: “你以为我一直奔走,真是怕了你吗?像你这般自视甚高、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当年我见过的就已数不清了。但是在老夫面前,他们若能得到一两句指点,就足以受用终身。 “我乃武道上的绝峰,而你们只是仰头眺望峰顶的凡人。踮起脚尖吧,你永远也够不着,这样或许能看清一点。” 望着气势冲天的吴道极,谢渊摆了摆手,慕朝云便默默退出了这片黑白双色的光芒,伸手将其再度加固。 如同斗场的光芒之中,只有谢渊和吴道极两人。 吴道极看得额角青筋一跳,对谢渊这用意无比明显的举动骤生怒气: “狂徒!” 他一举掌,遥遥对着谢渊,掌上光芒凝聚,正要出手。 忽然,吴道极身形一顿,眼神中惊色一闪而逝,随后沉声道: “这竟然是,幻境?” 谢渊俯视着他,颔首道: “你比我预料的只慢了一点点。” 吴道极脸皮抖了一下,又听谢渊说道: “竟然能分一丝真灵深埋地底?你对灵魄的研究的确是我生平仅见,不愧是千年的老鬼了。” 谢渊分明洞察到,吴道极刚刚气势浩荡的宣战的同时,悄然分出一点真灵如同种子,想要避人耳目! 若不是他灵识已经臻至巅峰,恐怕还发现不了。 但是天幻术正为此而设,谢渊就想先看看吴道极的诸多诡秘手段,不能再让他跑了。 吴道极眼中冷色闪过,哼了一声,一拳击在空中。 哗啦声响,这片空间如同镜子般破碎。 吴道极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立在原地,谢渊立在天上,两人都被巨大的黑白光罩锁住,而慕朝云在外面掠阵。 他有些惊疑不定,既是幻境,又是现实?他甚至不知道是何时中招,只是能察觉不对。 这小子的幻术造诣,竟然如此之高?恐怕当年的大宗师里,有如此精妙手段的也屈指可数! 谢渊立于空中,缓缓从腰间拔出长剑,拿到手上却变成了一杆简洁、流畅而锋寒的长枪。 “尘归尘,土归土。吴道极,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谢渊周身连带长枪都腾起赤红如血的烈焰,枪尖上仿佛有朵朵红莲绽放,直接从天而地,直指吴道极! 红莲业火,可灼真灵。 “焚天灭道枪!” 吴道极面色凝重,认得出千年前就已经名动天下的枪法。 他身形猛然闪烁起来,展现出鬼魅般的身法,躲避着谢渊几乎笼罩天际的烈焰和枪影。 这一下吴道极便显出迟滞来,他的功力远未恢复,身躯更是谈不上顺手,根本不是谢渊的对手。 他只是靠着无与伦比的经验和武道理解,还有本质极高的真灵和谢渊缠斗。 然而他却发现不知怎的,和预料不一样,他竟然被谢渊压迫得几乎没有闪避空间,须臾间就中了数枪,灼得识海沸腾,真灵都变得又虚弱了三分。 这个小子,灵识怎的进步得这么快? 吴道极又惊又怒,看出谢渊凭借如日中天的灵识察觉着自己的招式,强行抹平着武道造诣上的差距。至于他真灵本质虽高,力量却弱,在谢渊如同烈日的灵识压迫之下,根本难以撼动。 难道是炼化了我的真灵之功? 吴道极迅速反应过来,一片默然。怪不得,这样就十分合理了。 这让他心中十分难受,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这已是过去定局,眼下的局面,他却要被这小辈逼得走投无路了。 谢渊看着吴道极狼狈不堪,不断的被枪尖刺中,发出压抑的痛呼。 他不只将红莲业火催发到了极致,而且还将极强的灵识之力附加其上,伤害真灵的效果尤为明显,最适合对付吴道极。 “老贼,你大肆杀戮时,可想过今日?” 谢渊舞出漫天赤炎,染红了天空: “现下你还有什么奸计?你的分魂能深入地下么?能逃得出这八卦锁灵阵么?” 他长枪一刺,吴道极狼狈中勉强让过,腰间却被带起一溜血。 谢渊得势不让人,枪一收一闪,暴喝出声: “受死!” 他长枪如同赤龙,飞腾扑击,点向吴道极的眉心。 吴道极的双眼都被赤炎映亮,里面似乎已经显出了绝望来。 忽然,谢渊的长枪在距吴道极眉心一寸处停住。 他死死的压着长枪,然而无论多么用力,这最后一寸就是不得突破。 谢渊凝目看向吴道极,却发现他脸上也有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而后望向了天空。 谢渊背朝天空,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见光罩外响起了戏谑的声音: “有趣,有趣。”(本章完) 第369章 赤血魔君 第369章 赤血魔君 这道戏谑的声音响起的十分突兀,战场上的三人都没有任何预料。 谢渊、慕朝云还有吴道极,全部都是天地双桥境界之上的宗师。就算吴道极状态复杂,但凭借他本质极高的真灵,现在的实力也不会比一般的高阶宗师稍差。 然而就是这样,却没有人发现,什么时候有人偷偷接近了战场。 谢渊回头望去,发现光罩之外凌空站立一名赤袍男子。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长相并不算如何出奇,只一双丹凤眼看起来凌厉迫人,让任何人望了都心中一颤。 然而他长发披散,未如绝大多数的男子那般束发,此时黑发随着空中的狂风飘舞,配上血红长袍,凌厉凤眼,自有一股狷狂的气质生出。 慕朝云离他最近,发现时只有数丈距离。 此时她一看来人莫名出现,顿时脸色大变,身形一动,却不是攻敌,而是瞬间飘退出百丈的距离。 那男子一动也不动,就像没反应过来。 他只是盯着下面的两人,准确的说,是盯着吴道极,微笑道: “没想到竟然能见到千年前的前辈,今儿真是双喜临门。” 他理理衣衫,微微欠身: “晚辈路雪风,有礼了。” 他虽然是在行礼,但是眼睛不住的在吴道极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一点也没有行礼的样子。 听到这个名字,谢渊顿时面色一变。 这个名字,他听过太多次了。而天下练武之人,恐怕也没有未曾听过此人大名的。 毕竟大宗师的名号,任东西南北何处,都是如雷贯耳。 天龙榜第十一,赤血魔君路雪风。 路雪风是一名左道宗师,妥妥的邪魔外道,但春雨楼却仍将其排进了天龙榜。 不同于潜龙榜、飞龙榜,春雨楼排名时还有许多小心思,邪魔外道除非名气太大,一般不会入榜,免得给贼子长志气。 而大宗师一共就那些人,任何一个都是真正的传奇人物,春雨楼若敢不排进去,那榜单瞬间就失去了公信力。 故而天龙榜上,第一甚至还是灶教教主这个朝廷的死对头,其中也不乏西域大宗师以及路雪风这等邪道宗师。 上潜龙榜、飞龙榜或许是武者们的荣誉,但排天龙榜,即使是春雨楼也是无比小心谨慎。 路雪风的经历极为传奇。他早年出自锦州,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一心钻研圣贤之言,毕生抱负便是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寒窗十年,路雪风终于考上秀才,文章也极受赏识,得了大儒称赞,一时扬名。 本以为继续考得举人是顺理成章之事,结果放榜之日,路雪风出乎意料的名落孙山。 他自然大失所望,还以为是自己水平不够,正准备下次再来,就得了高人指点——原来是他没给主考官送银子。 路雪风勃然大怒,他一心考取功名后主政一方,为当地百姓谋求福祉,结果先有当官的就让他送银子? 他自然不肯,直接去州府击鼓告状,闹得沸沸扬扬,连京城都有所耳闻。 主考官自然被罢免,然而科考不会重来,路雪风只得等下一次。 就在他踌躇满志的备考之时,一伙蒙面人忽然闯入他家,杀了含辛茹苦拉扯他长大、从未让他放弃考学的寡母,杀了他青梅竹马、刚有身孕的娇妻,却没有杀他,只是将他四肢打断,而后扬长而去。 路雪风侥幸活了下来,却成了废人,再也没了科考的机会,甚至四肢俱损、连糊口都困难,只得乞讨为生。也是他命不该绝,乞讨时碰到一名武道高人,看出他虽然四肢残疾,却仍有令人讶异的武道天赋,便将其带走之后,悉心疗养,用心传功。 路雪风得师门的宝药襄助,终于养好伤势。 这下他彻底展露天资,一发不可收拾,很快成了师门中年轻弟子的魁首,哪怕他练武时又是残疾、又是年纪不小。 一有武艺,路雪风就报仇心切,回去探查一番,却也不太费劲便知道了原委。 区区一名主考官,自然不敢在科考这等大事上吃拿卡要,他只是台前之人。真正的幕后主使,是锦州布政使。 要想向这等一方大员复仇,没有宗师的实力几乎不可能。就算舍命刺杀,那也得是极强的气血三变境,还得悉心谋划。 但路雪风的师门并不是什么大门派,只是偶尔能出一名宗师。他的师傅、这一代的掌门人,也不过是三变境而已。 不过师门终究是有宗师传承,于是路雪风回到师门,向师父讨要宗师之法。 然而他的师傅并没有给他,只是道他执念太重,功力还浅,不该强求。等其静心凝气,摒除怨念,一心武道,自会传他功夫。 路雪风没想到自己的大恩人、自己视为再生父母的师父竟然没有答应他的小小请求。 他愤怒欲狂,觉得师父背叛了他,也和那些狗官是一伙的,于是趁其不注意,将其偷袭杀死,盗走功法。 后面的故事,便是一名邪道大宗师的崛起。 他很快将师门侥幸才能出一名宗师的传承直接融会贯通,成为宗师,甚至推陈出新,更进一步。 而后,路雪风回到锦州,灭了已经升官要回京城赴任的布政使满门,杀得兴起,又将提刑按察使、锦州督学、锦州都统,一夜之间全部灭门。 锦州州府整个衙门为之一空,锦州府城被老爷们的血染红了街道,石板路上血光十年不消。 皇帝震怒,下了死命让春雨楼追查,然而无论如何,甚至同时出动数名紫绶神捕,也没有成功追到路雪风。 皇帝后来下令,彻查科考受贿案,又让一众官员人头滚滚。这是大离朝近几十年来最出名也牵连最广的锦州科考案,实则是路雪风的报复让朝廷大失脸面,却又拿不到正主,只得泄愤给那些将一名读书人逼成邪道宗师的蠢货。 后来,路雪风东躲西藏,还是被春雨楼的一名紫绶神捕找到。然而那一次,路雪风不知哪里来的机缘,直接临阵突破大宗师,格毙紫绶神捕,扬长而去。 成为大宗师之后,路雪风威震天下,又犯下几起滔天血案,每次都杀得字面意义上的血流成河,得了赤血魔君之号。 直到玄真宗的玉虚真人亲自出手,重创了路雪风,被他拼尽全力逃出一线生机,而后便销声匿迹,再也不敢如此嚣张。 这是多年来路雪风第一次露面。 谢渊没想到这么快就招来了一名大宗师,却是隐世已久的路雪风,脸色极为凝重。 虽然他看起来,现在对吴道极的兴趣更大,但是谢渊相信路雪风并不是专为吴道极而来,他事先知不知道吴道极的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而且,就算路雪风是找吴道极,可是看到自己之后,难道会放一身黑天书的自己走么? 路雪风从来没有心慈手软的名声,能见到他之后还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吴道极望着路雪风,微微蹙眉: “千年之后,天下仍是人才辈出。” “前辈过奖了。” 路雪风微笑道。 “我并不是夸你。” 吴道极冷漠道: “敢打老夫的主意,小子真是活够了!” “哈哈哈!老前辈明察秋毫!” 路雪风闻言,哈哈一笑,比了个大拇指: “我的确早就活够了,所以看到你这种活不够的,就不由得好奇。 “本来晚辈是为这谢渊小子和黑天书而来,但是又看到前辈这等高人,心生孺慕,定要一齐带走。” 他抬了抬手,谢渊就感觉自己刺不下去的长枪上骤起大力,甚至直接弯折起来。 他一惊,双目圆睁,使出浑身解数,强行让长枪先停住,想要往回刺去。 路雪风眉头微皱,手指一弹,不耐道: “让你到一旁站着,别碍事。” 轰的一声,一股指风电射而来,打在长枪之上,直接让长枪弯折到了极致。要不是百变玄兵经过提升,恐怕早已断折。 谢渊想要将长枪压下,却完全吃不住这沛然无匹的大力,手稍微一松,就被弯折的长枪直接弹出去! 咻的一声,谢渊被弹飞百丈,直接到了光幕之外,勉强稳住身形,和慕朝云汇合一处。 “就在那等着,我等会再和你们问话。” 路雪风看都没看两人一眼,吩咐道。 谢渊心下骇然,脸色严肃之极。 大宗师的举手抬足都有如此威力,他已是能开山断河的实力,灵识更是极为强大,却在路雪风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一指就被弹飞,饶是谢渊面对强敌从不气馁,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和其抗争。 他与慕朝云悄然对视一眼,就欲伺机离开。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两人就发现已经各被无形的气机缠住了双脚,就像被脚镣链住,而锁链的那一头便在路雪风身上。 两人远离不得,顿时心沉下来。 见谢渊想要尝试,慕朝云微微摇头,做着口型: “等我试着破解。” 她轻轻低头,感知着脚上的气机锁链,脑子快速转动起来。 谢渊不好擅动,便只得相信慕朝云。 他站在空中,心念电闪,一时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只得拢手入袖,盘点起自己能用的手段。 可惜,任何宝贝、丹药在面对大宗师之时,都没法弥补天地之差般的鸿沟。 他只能双手笼在袖中,最后感受着手中的坚硬之物,暗道: “这次就要用到了么?会有用么?” 另一边。 路雪风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凌空步到吴道极面前,道: “前辈,千年时光,便是大宗师无病无灾,全力延寿,也不可能安然度过。您能度过这千年,想必是有什么特殊法门吧?可否告知晚辈一二呢?” 吴道极淡淡道: “我靠的黑天书,在谢渊手上。” “若只是黑天书就有用,那这天书的碎片也未免太强了。一定还有别的法门吧?” 路雪风微笑道。 吴道极望着他,嘿了一声: “虎落平阳被犬欺。也就是老夫刚刚复苏不久,没有合适肉身,又被那小子一直纠缠。若不然,哪怕我只恢复三成功力,像你这般实力的晚辈也就是一指的事。” “哈哈哈,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干嘛?您老不是没有恢复嘛。那现在,就是我一指,便能将您压在泥巴底下了。” 路雪风哈哈笑道。 吴道极哼了一声,冷道: “小子嚣张!当年像你一样嚣张的晚辈,老夫教训了也不少,个个最后都痛哭求饶。” “都杀了吗?” 路雪风忽而没头没脑的问道。 “敢冒犯老夫,自然难逃死罪。” 吴道极道。 路雪风抚掌赞叹: “那就好,那就好。” 他忽而屈指一弹,无形的指风突然深入地底,发出轰的一声,将土浪炸起数十丈。 吴道极闷哼一声,脸色发白,看着路雪风的眼神显出凝重。 路雪风带着微笑,收回了手: “前辈,这等小伎俩还是收起来吧。晚辈对于灵识,也是小有心得的。” “你是以灵识入道的。” 吴道极眼神略微严肃,说道。 路雪风一脸敬佩: “前辈慧眼如炬!正是如此。故而前辈你想不想说都没关系,等晚辈将你们都带回去,我想知道的,不会劳烦您开口。” 吴道极沉默片刻,忽而嘿了一声,叹道: “多活千年,已是赚到。但早知如此,或许当年就不该躲着。 “年轻人,不,年轻人们……算你们厉害。不过这个结局,你满意否? “老夫先行一步,你自求多福吧。” 吴道极说完,突兀的低头,眼神瞬间暗淡,身躯栽落下去。 路雪风怔了一下,一把将其捞住,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这老匹夫,竟然直接自灭真灵? 不愧是千年前的大宗师,自裁得如此干脆,手段还如此高明,他拦都拦不住。 路雪风一脸晦气。 老鬼太刚烈,宁愿直接死都不想落在他手上,倒也是明智。 但路雪风失了可以从千年顶尖大宗师那里得到各种功法、绝技还有秘辛的机会,瞬间就情绪极差。 他转过头,目光落向还在远处蠢蠢欲动的谢渊两人,顿时让两人僵住。 路雪风的嘴角毫无感情的勾起: “想逃?行,让我看看你们又有什么手段。” 陈郡,谢氏族地。 “娘亲!” 谢灵韵人未到,声先至: “外面都传疯了!说那家伙有黑天书,又说他到处杀人!怎么可能!他虽然果断,其实心肠不硬。若是坏人都不一定乱杀,无辜他更是一万个不牵连!怎么可能灭人满门? “娘,一定是有人害他!现在天下不知多少人对他蠢蠢欲动,春雨楼甚至要我们给个说法,还说让离得近的固北袁、太原李一齐出人,要将他捉拿!娘,这可怎么办啊?咱们要帮他呀! “娘——” 谢灵韵急匆匆的声音到了门口,戛然而止。 她瞪大眼睛,看着里面的场景,一脸呆呆愣愣。 正厅里,八仙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一看那不比往日厨房的水平,就知道是崔萍君自己做的。 崔萍君一脸温柔,面带许久没见的微笑,正在给坐在旁边的人添饭。 桌旁除了崔萍君,还有一名清俊男子。 他看向门口,露出微笑: “灵韵儿,你这小猴子,又蹦蹦跳跳的,来得倒巧。快来吃饭吧!你娘亲手整治的大宴,爹爹正说唤你。” (本章完) 第370章 谢奕 谢奕好不容易才止住谢灵韵的哭声,饭菜都已经凉了半天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在桌上敲了一下,汤菜便都咕嘟咕嘟的再度冒起热气与香味。 “既是好事,先吃饭吧。” 谢奕微笑着说。 谢灵韵一把鼻涕一把泪,抹了个大脸: “你明明早就醒了!我看出来了!你们都骗我!” 谢奕和崔萍君相视莞尔,随后他叹了口气: “其实并不早。本来我想趁此观察一下家族情况,但是……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早点和你说。” 谢灵韵听得不甚分明,但是抓住了关键: “什么来不及了?” 谢奕静静道: “陪爹爹用饭吧,边吃边说。” 片刻后。 “出远门?爹,你才刚醒,不好好将养身子,又要去哪里?去得久吗?” 谢灵韵不满的叫唤从屋里响起。 好不容易看到父亲苏醒恢复,她自然惊喜无比。可是骤听谢奕郑重其事的交代,谢灵韵自然不乐意。 更关键的是,从谢奕的话语和态度中,她察觉到这次远行,恐怕并不简单。 她甚至敏锐的感觉到一股离别之意。 谢灵韵心中自然惶恐,然而谢奕只是轻声安慰,多的却什么也不肯说: “……你以后要好好练功,保护母亲,保护家族。你天赋很好,比爹爹还好,只要用心,练功不是问题。嗯,但是你别一不小心突破大宗师了——无妨,你很快便会分明。” 谢灵韵听得慌乱,两只手紧紧扯住谢奕的袖子: “不行!你不说清楚,我不许你走!” 谢奕哭笑不得,叹了口气,拍拍女儿的脑袋: “你是大姑娘了,不要耍赖皮……” 崔萍君在旁边看着父女俩的交流,眼睛红红,微微别过身子去。 等一顿饭拖拖拉拉的吃完,谢奕勉强哄好谢灵韵,然后走到屋外,背着双手,仰头望天。 半晌之后,他轻声开口: “所有谢氏长老,即刻到议事厅。” 声音不大,似乎只是朝着小院说话。 谢氏族地安静了片刻,瞬间沸腾。十几道强横的身影冲天而起,各自惊疑了刹那,便陆续遁往议事厅。 溪水议事厅内。 看到首位老神在在坐着的谢奕,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家主,你何时苏醒的?” “谢奕啊,你可算醒了!” 谢奕面带微笑,压了压手,议事厅瞬息平静。 长老们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不只来源于谢奕曾经的威望,更是其他的东西。 他们顿时激动起来,目光紧紧盯着谢奕。 谢雷粗声粗气,直接问道: “谢奕,你已臻至天人合一之境了?” 谢奕微微点头,趁着众人喧哗之前又压手,平静道: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 众人虽然不明为什么时间不多,但是既然谢奕苏醒之后更上一层,已是大宗师,那无人能够质疑。 议事厅的安静和齐心,和谢渊在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谢奕先看向谢闻和谢志: “我数年前传位给谢渊,而不是你们,是综合多方考虑,并不是一己私心。 “然则你们百般不配合,导致家族蒙受多余损失,最后甚至赶走谢渊,赶走谢家崛起的希望,毁了大好局面!就算念及你们多年的功劳,最轻也是一个逐出族地。” 谢闻和谢志被谢奕冷淡的目光凝视,额头见汗,感觉身上就像压了一座山。 他们有心辩驳,然而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开不了口来。 这谢奕,是直接上手段了! 两人心往下沉,往常就算家主是大宗师,那也没有在长老会上不让人说话的时候。 谢奕刚刚苏醒,如此做派,显然是盛怒非常。 其余长老也看出谢奕的动作,想要劝解,欲言又止。虽然这样不合谢氏千年规矩,但是谢奕刚刚苏醒,又携新突破的大宗师之威,众人一时都不敢多言。 谢奕冷冷看着两人,继续道: “特别是谢志,鼠目寸光,惟利是图,一点也无长远格局,不适宜再担任兴隆堂主事长老一职,即刻降为兴隆堂主簿。兴隆堂一应事宜,暂由长老会共理。至于谢闻,暂留原职。” 此令一出,众皆愕然。 不是处罚太重,而是太轻。虽然夺了谢志大权将其降职,但仍然留在兴隆堂,而不是如他所说逐出族地。甚至谢闻根本没动,完全让人意想不到。 “以你们造成的混乱,本不该处罚如此轻易。然而天下大变在即,我陈郡谢氏即将面临生死之难、存续之忧,故而留尔等继续在族内。我即将远行,望诸位摒弃一切私心,以家族为重,让陈郡谢氏的名号,不要止于四千二百年。” 谢奕郑重说完,站起身子,朝着台下团团一揖。 众位长老都是讶然,反应了半晌,才陆续站起来回礼。 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谢奕身影一闪,直接消失。 谢氏武库之上。 谢奕和谢伏在栏杆旁并肩而立,默然不语。 谢伏叹了口气; “可惜了,没把那孩子留下。” 谢奕沉默片刻,才摇头道: “他本也不会一直待在这里。” 谢伏目光转过去,望着谢渊曾经住过的院落,摇头道: “但你这招李代桃僵,毕竟于宗法不合……你要是直接将证据销毁便也罢了。” “那样对谢渊不公平,就算所有人都可以不知道,他该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该在何处祭拜——他可不会因为拜的是大宗师就开心。” 谢奕说道。 “反正你知道,后来再告诉他便是。” “我并不确定自己还能醒过来,或者说根本就没想过。” 谢奕看着谢伏,微笑道: “没想到伏长老也如此欣赏他,连宗法也变灵活了。” 谢伏哼了一声,淡淡道: “宗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况再是认死理的人,看到那样的孩子也不会不产生动摇的。哪怕最后,长老们也只是说让他降为长老,可舍不得他溜走。” “这跟赶他走有什么区别?谢渊可不是会任人欺负的,更何况他本来就和陈郡谢氏既没关系、又没深厚感情。他忍了那些家伙如此久,已经是我让他委屈了。” 谢奕叹了口气: “而且,说来说去,他也是陈郡谢氏的分支。真说起来,我们如今在族地住着的这些人,和四千年前的先祖来算,真是个个都是嫡系么?千年的世家要想传承,必然需要及时更新腐朽的血液。既然如此,再换一次血又有何不可?” 谢伏缓缓开口道: “他们不是不懂,他们是不想换了自己、换了儿孙。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喜欢那个位置的。” “是吧。” 谢奕摇头道: “只希望他们还记得自己的血脉和姓氏之源。若是接下来他们还要诸多心思,恐怕谢氏危矣。” “我相信他们不会的。他们终究是在族地长大,知道自己是谁。” 谢伏看向谢奕: “你还能待多久?” “最多一日。” 谢奕道。 谢伏怔了一下: “这么快?”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 “原来真是来了……” 谢伏转身进屋,在小屋内打开一个长匣子。 里面是一杆通体黑色的长枪,犀利沉重,而枪头无比奇异。 其虽有枪尖形状,却是一片永恒跳动的赤红烈焰。 这就是陈郡谢氏的镇族之宝,经初代谢氏的大宗师于东山打造,传承下来,而后多次增强、终成神兵的谢家枪。 “带去吧。” 谢伏将长枪递给谢奕。 谢奕眉头微蹙: “我走之后,家族更需要这个……”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谢伏沉声道。 谢奕沉默片刻,便郑重的将谢家枪接过。 他将长枪拿到手上,一抹赤色瞬间顺着手握的位置流转到枪头,枪尖烈焰大炽,暴涨数丈,一道火线更是直指天空,仿佛要烧穿天穹。 谢伏背着手,又问道: “需要我突破后一起去么?” 谢奕摇了摇头: “多一人少一人并无济于事,家族更需要您。” 谢伏点点头,并不多说: “那就……祝你好运。” 谢奕点了点头,拿着枪,顿了一下。 他微笑道: “在那之前,还得先去见见那小子。” 冀州,一处山林。 被路雪风盯上的谢渊和慕朝云动弹不得,就算想要施展手段也用不出。 谢渊心中沉重,只有真正站在大宗师的对面,他才知道这差距到底有多大。 大宗师和大宗师以下,是天堑,是鸿沟,是得道与非道的差距。 任何能突破到天人合一之境的武者,都在某一条道路上走到极致、领悟其中之道,和天道交相感应。 这道可以大,可以小,可以是武道百理、世间万物。只要踏上了这样的道,才能说真正触及了天道,那就是本质的不同。 按上古之言,这便是得道高人,不管在任何流派的修行中都是顶尖的境界,修行到了这里,殊途同归,大道归一,区别已经很小。 而有没有跨过这门槛,便是天渊之别。这本质的差别,比宗师与外练还大得多——或者不能用大来形容,这是完全不同的层次。不是量变,而是质变。 谢渊站在路雪风的对面,只是被他看着,就感觉到了无法匹敌的压力。 这和之前面对任何敌人都不同,任何人谢渊都有一战的决心和魄力,都有向死而生的勇气和为一线生机奋争的心志。但这一次,是谢渊头一回觉得没有任何胜算。 “这就是大宗师么?” 谢渊不由想道。 虽然之前他也见过大宗师,也被司徒婉狠狠教训过,但实际上对他都没有真正的恶意。 不同于路雪风。 赤血魔君此时打量着谢渊和慕朝云,眼神冒着暗红色的光,似乎一直在寻找着黑天书的踪迹。 他露出淡淡的笑容: “是你们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来取?如果要我动手的话,恐怕你们要吃一点小小的苦头。” 谢渊沉默不言,一动不动。 路雪风脸色渐渐变得冷酷,正要说话,谢渊突然身子微动,拿出了一个古朴的青铜烛台,烛台上方则是扭曲的黑色烛影。 路雪风一看到那烛台,就眼神微闪,笑道: “还真是两个……年轻人,你真是好气运。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定也能达到本座的层次。可惜,可惜。” 他正要伸手,忽然一顿,嘴角下耷: “雕虫小技,自取其辱。” 路雪风陡然屈指一弹,朝着谢渊后面的一个方向,发出能让山崩的劲力。 铛—— 一声洪钟大吕般的声响,虚空中突然浮现一个大鼎,拦在了路雪风指风之前,将他的攻击完全接下。 大鼎巨震起来,不断的发出嗡鸣,然而竟然毫发无损,仍然镇在空中,拦住两边中间。 路雪风眼睛一张,露出惊讶: “又是一页黑天书?你竟然有三份!哈哈哈哈——” 他惊喜无比,浑不在意自己被山河鼎拦截: “好小子,你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既然如此,我就不计你擅自脱逃之罪,等会给你一个痛快!” 路雪风抬眼望去,在他眼中直接映照出了两个淡淡的影子,正在飞速逃离。 谢渊的天隐术和天幻术已是圆满,甚至都瞒过了路雪风一瞬。 然而终究是层次差距太大,只是片刻就被识破。两道幽深的目光盯视过来,让谢渊和慕朝云的身形大大减缓。 谢渊正咬牙,慕朝云手一挥,天晶莲旋转着飞了出去,发出黑白双色的虚幻光芒,笼罩向路雪风;同时她手一动,身上的阵旗、阵盘全部散落出去,在空中组成一个大阵,而阵中心便是路雪风。 谢渊一见,心神一动,将山河鼎也祭出,直接镇压向路雪风,同时把万兵烛影和真影烛台甩了出去,任慕朝云操控,当做阵法的镇物。 一瞬之间,慕朝云随机应变,心随意动,五页黑天书组成的繁复大阵成型,接天连地的阵法光芒几乎封锁了整片空间,镇住了路雪风。 哪怕路雪风是大宗师,一时也被这样的阵法困住。 “走!” 慕朝云一拉谢渊,两人极速遁逃。 看着脱逃的两人,身陷囹吾的路雪风不惊反喜,甚至脸现赤红: “五份,五份!若有五页黑天书……哈哈哈哈哈——你们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路雪风浑身陡然涌现出无数的血气,弥漫开来,散步天地。 这无穷无尽的血气将笼罩天地的阵法光芒迅速染赤,只是眨眼间就将阵法掩盖。 已经离开很远的慕朝云脸色一变,感受到阵法正在迅速被破解,顿时咬牙。 两人速度虽然快,但是这点距离,大宗师恐怕只需片刻就能追上。 她瞬间现出决然之色,一下甩脱谢渊的手,往回飞遁。 谢渊大惊,一把拉住她: “干什么!快走!” “来不及了!必须我去主持阵法,方能拖延。你快走!” 慕朝云焦急道。 然而谢渊哪肯松手?他只是认真道: “以你命换我命,绝无可能。” 慕朝云见他坚持,焦急万分,正要劝解,忽然听到一声巨大的破碎声,而后五份黑天书化作流光,瞬间飞回。 一头遮天蔽日的血气狂龙顺着黑天书追了过来,龙头处露出路雪风兴奋的身影,狂笑道: “哈哈哈!你们不要争了,都给我留在这吧!” 血色狂龙无比迅速,几乎眨眼间就来到谢渊两人的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吞噬下去。 谢渊都看到了路雪风得意和兴奋的面容,看到血气组成的巨龙咽喉处血云滚滚,尖牙如剑,足以绞杀一切。 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谢渊握紧双手,一把推开慕朝云,然而慕朝云却也离不开龙口范围。 嗤—— 一道红光突然从天而降。 血龙被这红光击中,陡然下沉,砸到了山上! 山峰崩塌,碎石飞溅,烟尘滚滚。 谢渊定睛一看,发现那血龙龙嘴处竟然直接被一杆长枪钉住,钉死在了山峰之上!而路雪风身形勉强扭过,躲开长枪,面色惊疑,颇显狼狈。 “何人敢伤我陈郡谢氏子弟?” 清朗而宏大的声音从天上响起。 谢渊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正在对着自己微笑。(本章完) 第371章 枪破长空 谢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傲立天穹的清俊中年,不是谢奕又是谁? 二叔终于醒过来了? 谢渊神色显得有些激动,不由自主的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被钉在山体上的那条血龙狂吼一声,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血龙死命挣扎,直接将自己的龙嘴撕烂,终于挣脱了那杆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长枪。 山体崩塌,大地轰鸣。 路雪风驾着只剩一半头颅的狰狞血龙,自下而上,猛然冲向了谢奕。 “谢奕?听说你躺了数年,没想到竟然突破天关!不过区区新突破的大宗师,竟然敢拦我路雪风的路,今日便一齐在这留下!” 路雪风黑发狂舞,脚踩血龙,魔威滔天,眨眼间已经冲到了谢奕面前。 谢奕朗笑一声: “天关?这天人合一的关卡,对你来说很难么?可我本来不想突破的。” 他左手一招,那钉在山体上的长枪化作一道赤红流光,倒飞而回。 不过路血风已到近前,冷笑一声,拳头挥出,和血龙化作一处,直轰谢奕胸口。 那枪威力是大,这谢奕靠着神枪先声夺人。 可是你救人心切,将枪丢出去,现在凭你新晋之境界,岂能是对手? 路雪风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神光大炽。 今天时隔多年出山,就要一击轰杀这名谢氏家主、新晋大宗师,再夺走五件黑天书!而后潜修数年,什么智灵、玉虚、灶教之主,全都踩在脚下! 前景太过明亮,路雪风甚至有一瞬间的走神,仿佛看到了自己混身血光、威震天下的模样。 而后他才发现,这明亮的前路不是幻觉,而是一道闪耀天地的剑光。 剑光笼罩了他,自然也倒映出他脚踏血龙的模样。 还有此剑? 路雪风一惊,血龙神拳轰出,和剑光对撞。 轰—— 天穹上爆发出一道盖过大日的耀眼强光。 谢渊和慕朝云哪怕已经是天地双桥的宗师,此时也下意识的闭眼伸手,抵挡狂猛无比的气劲余波。 不过他们还没受到什么波及,就感觉一阵柔和的气劲托住二人,将所有的余波都挡了下来。 是二叔所发?他在如此争斗之中还有余暇护住自己两人? 谢渊睁开眼睛,看见谢奕拔剑一斩,直接斩破路雪风的血龙神拳,将那血龙都竖着劈成了两半! 路雪风一脸惊骇,倒飞而出,又砸在了脚下的山体之上,砸塌另外半边的山峰。 燃烧着烈焰的长枪此时回到了谢奕的手中,他将泛着秋水韵光的佩剑又插回腰间的剑鞘,一手持枪,一手掸了掸衣袍,笑道: “魔君是积年的大宗师,不稀得关注东海论剑,自不知在下除了长枪,也会一手剑术。 “不过无妨,今朝谢某与魔君论道,自要让魔君知晓,我陈郡谢氏之人不是好欺负的。” 他话音未落,长枪又隔空点刺,道道穿透长空的烈焰枪影覆盖了路雪风所在的山峰。 路雪风左躲右闪,留下道道血色虚影,几乎如同瞬间闪烁,身法快得让谢渊和慕朝云根本看不清。 谢渊看了便明白自己和大宗师之间的差距。看来刚刚的阵法哪怕困得住路雪风一时三刻,让他先遁出千里,但只要被路雪风脱出来,想要追上他也是一会儿的事情。 除非自己的浮光掠影剑再上层楼,那便或可多逃一会儿,觅得机会。 然而路雪风虽然展现了可怕的实力,却根本不敢和谢奕隔空刺下的枪影硬碰——刚刚那道剑光就劈碎了他的血龙,谢奕手持谢家神枪的攻击,他哪敢硬接? 他只能抽空轰出血色拳影,逆流而上,倒卷枪焰,想要攻到谢奕身前。然而谢奕不论是长枪还是惊鸿的剑光,都能将路雪风逼退,而后就是再度的一边倒之势。 苍穹上落下无数道燃烧的枪影,谢奕立在那里,就像正在散发万丈光芒。 这样的场景局面,让谢渊和慕朝云都看得目露震撼之色。 这便是大宗师之战么? 不过这局势,是大宗师之战么? 路雪风成名已经多年,他突破成为远比谢奕成为天下扬名的高阶宗师还要久。 谢奕从京城事变开始卧病在床,虽然终于醒来,可就算从那时开始算他闭关修行,也只是突破大宗师还不到五年的光景。 以大宗师的境界渊深,修为如海和寿数增长,五年仍只是刚入门的程度。 或许有谢奕手持谢家神枪的原因,但不管是对阵的两名大宗师,还是谢渊和慕朝云,都看得出来,哪怕没有那神枪,光凭借剑术,谢奕就足以占尽上风。 他在圆融如意、霸道无匹的焚天灭道枪间隙偶尔补上的一两剑,如行云流水,都仿佛和焚天灭道枪融在了一起,更增威势,让路雪风应对起来也是手忙脚乱,不敢丝毫大意。 只能说大宗师之间,亦有不同。 路雪风当年突破大宗师,有濒死之际的侥幸因素。然则他虽是天纵奇才,凭借己身一路逆袭,从文弱秀才成为威震天下的魔君,却和二十年间自闲云野鹤成为飞龙榜第一、肩挑千年谢氏的谢奕相差甚远——若真想突破到合一境,谢奕早几年便能水到渠成的突破了。 路雪风突破大宗师是不小心,谢奕突破也是不小心。 此时谢奕凭借新突破的境界,死死将路雪风压制,让这位扬名多年的大宗师竟然生出无力之感。 谢奕的枪影却将他牢牢限制在这山里,他虽在一整片山峰中闪转腾挪,好像怎么也翻不过这五指山。 他心念数转,想过抓谢渊两个人质,然而两人狡猾得紧,早就逃得远远的,护在谢奕身后,五件让他眼冒金光的黑天书绕着身周飘荡,哪怕此时也谨慎防范,没有分毫大意。 更何况谢奕一直都分出一股劲力护着两人,让路雪风知道没有分毫机会。 他当机立断,双拳一圈,猛地齐挥向上。 身周弥漫的血云瞬间凝聚在一起,转眼间形成一条新的血龙,比之前的更长、更大、更逼真,也更威势赫赫。好似一条真正的赤色巨龙,冲天而起,噬向谢奕! 谢奕神色凛然,喝了一声,神枪骤然凝聚出巨大的虚影,同样化成一条巨龙,自上而下,扑击过去。 双龙交汇,天地震荡,一圈又一圈的赤色光环从交击之处爆发开来。哪怕谢渊和慕朝云站的够远,又有谢奕护持,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如潮水袭来,只能不断的后退。 这便是大宗师的全力一击? 谢渊心中有些骇然,这处山峦已经被夷平! 山的一边本来是一个本地宗门,然而大战刚起就已经被见机得快的宗师长老带着弟子们逃窜出去,此时宗内只剩几名宗师支撑着护宗大阵,咬牙苦撑。只是宗门大半建筑虽然保了下来,可是被地势改变波及的地方仍然坍塌,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大宗师交战的余波便足以改变天地,甚至夷平一个不小的宗门。 谢奕眉头微皱,一道剑光斩出,刚好在那护宗大阵之前落下,将有意袭之的血龙残余给挡住。 他长枪又是一圈,骤然朝着远方空处,正让人不明其意,就见那里虚空中跳出一个头发狂舞的身影,不是路雪风是谁? 路雪风一拳轰碎这道枪影,面色沉凝: “你竟然看得清我的血隐千里之术?” “魔君,以进为退,不过雕虫小技耳。今天我来此,是为将你留下。” 谢奕神色严肃,长枪似缓实快的举起,枪身上凝聚出一圈一圈的赤红烈焰,如同缠绕的红绫。 “谢渊,这一招万人敌,你仔细看。” 他忽然开口,却是对后面的谢渊说道。 谢渊闻言,本就目不转睛的他更是凝神细瞧,便见谢奕长枪一震,陡然前刺。 烈焰枪影顿时划破了整片天空,只是一眨眼就到了路雪风面前。 路雪风眼中一片赤红,不知是倒映的枪影还是他本身的变化,只是狂叫一声: “休想杀我!” 他双臂交迭在胸,浑身弥漫出无尽的血云,全部将自身包裹住,如同一个厚实的血茧,抵挡这贯穿长空的一枪。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让谢渊都失聪片刻,仿佛天地寂然。 一片染赤天地的血光过后,谢渊再睁眼看去,发现那个血茧已经完全不见。 他震撼莫名,半晌之后才对着前面凝立不动的谢奕问道: “二……二叔,路雪风死了吗?” 谢奕闻声回头,神色并不完全轻松: “还是被他逃了。不愧是能在玉虚真人手下逃命的,保命的手段是一等一。不过没关系,他已经身受重伤,短时间内做不了乱。而再过几天,他……也就不用担心了。” 谢渊听得似懂非懂,谢奕却看着他微微笑道: “谢渊,怎么这么久不见,和二叔生分了?叫得都勉强。” 谢渊沉默片刻,才叹道: “毕竟没得真缘分,若是还跟不知道时一样,未免让人觉得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谢奕听得眉头一竖,沉声道: “谢渊,你我虽无血脉叔侄的缘分,我却是将你当真正的侄儿看待的。若非如此,岂会将谢家放心托付给你?” “我知道二叔对我绝无半分亏待。但族里的其他人并不这样想。” 谢渊摇头道。 谢奕叹了口气: “你是受委屈了。” 谢渊并不想多说,转而问道: “二叔是何时苏醒?可喜可贺!呵呵,叔母和灵韵儿一定欣喜若狂。” “就是近日。还得多亏了你找的方子,不然我能不能醒还是两说。不过更关键的……” 谢奕抬头望了望,呼了口气: “时间并不多了。谢渊,天下变起顷刻,陈郡谢氏能否在这场劫难中存续,我也说不好。” 谢渊听得一惊,问道: “二叔,什么劫难?你已经是天人合一的大宗师,实力强横至此,谢家还有什么危难?是你要和崔家、王家算账么?” 谢奕摇了摇头: “他们能否存续,一样两说。甚至天下会变成何种模样,人族是存是亡,谁也不知道。谢渊,我将去青冥,大劫已至,你当做好准备才是。” 谢渊听得既不十分清楚,又倍感沉重。 许多次的探险中偶然的发现,大宗师们保持缄默的秘密,慕朝云想说不能说的未来,似乎就要揭开帷幕? 他想要细问,然而谢奕似乎变得有些急迫,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手一震,不知从哪里握出一把长枪,通体湛蓝,造型流畅简约,锋锐处寒光凛冽,摄人心魄。 谢渊望着这把让周围空气凝出细微冰晶的长枪,自然眼熟无比。 谢奕不由分说,直接将长枪丢了过来: “蛟魂给了你,就是你的。虽然你不是我那大哥的儿子,却是我认的侄儿。而且我大哥豪爽大方,如果真看到你这样优秀的后辈,定然不吝于把蛟魂给你用,才不算辱没了它。 “拿去吧,蛟魂若是发挥全部威能,便是大宗师都可堪一用。接下来的日子,你应该会需要它。” 谢渊拿着冰凉却对他散发出一丝暖意的蛟魂,默然一瞬,点了点头。 谢奕犹豫一下,还是道: “如果可以,谢氏若遇到危难,你愿意的话……当然,这跟给你蛟魂无关。” “不必说了二叔。家族要是真有无法抵御的危难,我本也不会袖手旁观。族内虽有野心之辈,可也有让我牵挂的族人。” 谢渊看着身形变得有些沉滞的谢奕,眉头紧皱,说道。 谢奕闻言,脸现欣慰,微笑点头: “我果然没看错你。” 他又望向慕朝云,却是颔首道: “慕姑娘,你也辛苦了。” 慕朝云只是螓首轻摇,并不说话。 “就如此想让我去吗?甚至让我醒来。呵,我本爱自由,想要召我,恐没那么轻易!” 谢奕忽然大笑起来。 他手持长枪,仰望天空,突得道: “谢渊,这一枪,你一定要仔细看了。” 谢渊下意识点头,便见谢奕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气势疯狂凝聚,冲天而起。 下一刻,他陡然将长枪朝天重重的刺出。 其枪身沉重,仿佛压着整片天地。 然而这一枪还是刺了出去,直指苍穹。 一道枪影爆发,窜向九天,划破长空,带着焚灭一切的威势,刺破了苍穹。 天色骤变,枪影刺中的地方猛然暗了下来,就像被长枪刺透了虚空,刺出一个窟窿。 谢渊忽而感到战栗。 他感觉那道窟窿里,似乎有一道无比浩渺、无比高远的目光投了下来。 大脑一片空白,谢渊不知过了几天几夜,还是一瞬之间,才苏醒过来。 他看着上空,天色已经恢复,不知何时盖来了千里云彩,但中间一点始终透出暗沉的天空,哪怕时间正是白昼,那里也漆黑如墨。 而他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本章完) 第372章 序幕 谢渊看着空荡荡的半空,心神一紧。 “二叔他……” “放心吧。他暂时还没有事。虽然……也只是暂时。” 慕朝云从后面来到他的身旁,轻声说道。 谢渊侧头看了看,皱眉道: “那他这是去了哪儿?难道……” 他抬头望天,望着那厚重云层中央的黑色空洞,眉峰紧蹙。 看着那个黑洞,他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心悸,又下意识的低头撤回目光。 慕朝云螓首轻点: “是的。如果我所料不差,恐怕大宗师们,此时已经都去了那里,去了同一个地方。” 谢渊顿时露出讶异的神色: “都去了?这到底是……” 慕朝云叹了口气: “大劫既至,天地不再。大宗师们便要去阻止、或者助力这一场天地大变,无论他们愿或不愿。 “不过,大劫必有英杰出。当世的前几位大宗师都是不世出的人物,据我所知,他们当有准备,至少不会被各个击破。 “九星连曜,天心归位,这便是最终一劫了。”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而后轻轻吐了口气,似乎有些疲惫。 谢渊见慕朝云终于不再遮遮掩掩,虽然也未说得十分详细,却也透露出足够让他深思的信息。 然而他心里并不因为慕朝云的坦言而开心,反倒更加沉重,一把握住慕朝云的手,道: “你说的我知晓了,你且休息,后面的我想,我应该能自己看个分明。” 慕朝云只是笑了笑,柔软却冰凉的玉手轻轻反握谢渊的手: “你当心里提前明白才是。这一世虽然英雄辈出,但你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是打破这一切的人。你当相信自己,这是我……推演万次才知道的惟一。你一定要记住了。” 她脸色苍白,笑容却美丽非常: “无怪乎天青果选择了你呢。” 谢渊抿了抿嘴,点头道: “我明白了,你少说两句……” 慕朝云总算答应,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权当休息。 她眼睛望着他的侧脸,目光里有不舍、心疼、悲伤和希冀,十分复杂。 谢渊则仰头凝望着那个黑洞洞的窟窿,默然不语。 虽然心悸而沉重,这次他却没有再挪开目光。 这天,似乎都要压下来了。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没法逃避的劫难的话—— 自己立于此天地间,有亲朋、有好友,有关心自己的和自己关心的人,还有生死相与的恋人。 还有这留下他许多记忆的山川河流。 还有亿万活生生的黎民百姓。 谢渊目光坚定。 这天若真要塌了,他自要担一担。 呼—— 一道流光升上天空,接近了谢渊两人。 谢渊转过目光,看到一名气势浑厚的老者露出身形,在远处便停下身形,对着他们拱了拱手: “在下皇土宗宗主余德晟,见过两位朋友。” 余德晟气势强横,功力深厚,却没有因此盛气凌人。他感觉得出,眼前两人虽然年轻,可是境界分毫不比他差了,竟也是天地双桥的宗师。 就算感觉不出,之前大战他也目睹,知晓若真斗起来,恐怕他还不是对手。 更何况后面的大宗师之战…… 余德晟听到了他们的称呼,只不过面不改色,充耳未闻。 谢渊看着这位功力深厚的宗师,知道若不是他来得及时,恐怕这人已经成了吴道极的口粮。 不过他没说太分明,只是略略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让余德晟明白他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今已经化险为夷。 余德晟面色数变,最后看着满地狼藉和塌了一半的宗门,叹了口气: “真是无妄之灾……” 谢渊见余德晟一脸沉凝,也理解他这遭殃者的心情,只是拱了拱手: “在下还要追踪那老鬼,便不久留了。” 余德晟闻言一愣,惊讶道: “难道那人还没死么?” “我不信他会死得这般干脆。为防死灰复燃,还得再探查一番。告辞!” 谢渊拱手告别,拉着慕朝云便化作流光离去。 余德晟还想说什么,看着已经远去的两人,脸色变幻不定。 他看着脚下混乱的宗门,长叹一声,返身回去,主持清理重建。 天空中。 谢渊一手托着烛台,一手拿着蛟魂,默默感受。 片刻后,他眼神微沉: “果然还没死透。” 慕朝云望着他: “察觉到他的所在了吗?” 谢渊微微点头: “很微弱,只有大致方向——但足够了。” 吴道极面对路雪风时,自戕的太过干脆了。 路雪风不了解吴道极,或许以为这是一名心高气傲、绝不受折辱的前辈。 但谢渊和吴道极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知道其城府之深、心肠之狠、隐忍之能。 甘愿忍受千年孤寂也要苟活下去,若真是走投无路了,也必定会和路雪风虚与委蛇,而后觑得机会灵识争锋,拼到最后。 既然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干脆的自我了结,见识过一次的谢渊便明白,他还有后手。 大劫已经拉开帷幕,乱世将起。 不提其他的,大宗师若是突然都不见了,整个世界的力量层次下降一级,会发生什么? 这影响复杂而深远,不是一时三刻便能推演出来。 但最简单最直观的,便是那些顶尖势力,同时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虽然如三大世家还有两大宗门等,便是大宗师以下的实力也是盖压群雄。 但若是没了大宗师这个决定性因素,一家比不过,两家比不过,许多家一齐呢? 稳固的格局被抽走了基石,整座山峰都会开始动摇。 修行从来都是争锋,特别是越到上面,资源便越是紧缺。 没了大宗师的大势力,想要保住庞大的基业,就如前几年的谢氏,恐怕将有许多挑战。 而这一次,是全天下的齐齐变化,还不知有什么更深远的变局。 乱世将起。 谢渊眉头紧皱,越是这个时候,更不能将吴道极这样的魔头放走。 要是由这个顶尖大宗师喘过气来,也许他很快能恢复实力。到时候天下连一个大宗师都没有,如何制他? 想到这里,谢渊的速度再度加快。 真定府。 运河码头,无数码头工人正在搬货卸货。 不过终日勤苦如蚁的工人们,今天稍微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总是在偷闲的一刹那,抬头望天,看着层云中那露出的一块空洞,以及空洞中那深邃漆黑的天空,窃窃私语。 “这天象怪哩,就像被捅了个大窟窿,我几十年没见过真定府的天变这样。” “别说瞎话,天要漏了窟窿还得了?老天爷发洪水,淹死你狗日的!” 有人反驳叱骂道。 往日工人们闲谈无不大胆,言笑无忌,莽撞的便是连大宗师、皇帝都敢骂一骂,开开带点色儿的粗鄙笑话,众人也就笑闹一番罢了。 只是今日但凡有人提及早上突然出现的那个窟窿,其余人都莫名不敢接话,赶紧制止,心里发慌。 皇土宗离真定府实有千里远,但真定府里的人尽可看到那片天空。 码头工人里有一名年轻人抬头看了看,眼神中闪过一丝亮色: “看来开始了。是劫难,也是机会……” 他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烈风呼啸,两道流光直接从城外闪烁入城,顿了一下,便直奔码头而来。 谢渊和慕朝云已经锁定了这看起来年轻的码头工人。慕朝云手一伸,一个八卦阵浮现在其脚下,将他牢牢锁住,和其他人隔开。 而谢渊一马当先,持着蛟魂,直接突入阵法,当头便是一枪! 那年轻人眉头拧起,歪头闪过这一刺,身法迅捷无比,哪里是一个普通码头工人? 不过就算让过谢渊当头一枪,他仍觉周身寒冷迟滞,如立霜雪;枪锋好夺,而随着长枪枪头噬来的蛟龙虚影咆哮一声,从他身边掠过,猛咬一大口,将他的护身真气直接撕开! 他登时周身一痛,感觉真气被削弱少许,不由一惊。 这什么兵器?威力端的惊人,之前却没见谢渊用过!要是之前谢渊有此枪在手,他恐怕更为狼狈。 谢渊见对手躲开,冷笑道: “吴道极,这次我看你跑哪儿去?” 他蛟魂连刺,码头上顿时飘起了雪,周围的地面甚至开始结霜,冰蓝一片。 这才是蛟魂的全部威力,甚至冰冻之力还是其次,那能吞噬、削弱敌人血气和真气的蛟魂,正是这杆长枪的核心所在。 大宗师以下,面对这手段绝无妙计,三两下就被削弱功力,落於下风;而若要用心抵御长枪特殊,却又难以在焚天灭道枪之下久持,不小心便是个血窟窿。 吴道极不敢轻撄其锋,连连闪避,然而在慕朝云的八卦阵法锁困下,空间有限,他无法遁逃。 此时的吴道极比之前又要弱上许多,纯粹是凭借顶尖大宗师的真灵和经验在与谢渊周旋。 然而谢渊无论功法境界还是兵器战技,都是顶尖,哪怕战斗经验相较这千年的老鬼稍逊,却也完全可以掌控他自身的实力。在这实打实的境界差距下,很快吴道极便有不支之势。 吴道极那年轻的脸上露出阴鸷的神色: “谢渊,我这次本欲放过你,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么?” “前辈,你可以不放过我的,我并不介意。” 谢渊淡淡说道,手上却一点不清淡,一枪接着一枪,冰霜裹着赤炎,映照半边江岸。 吴道极冷哼一声: “好!既然如此,我便和你拼了!” 他猛然如同疯魔,不顾谢渊的焚天灭道枪,冲将上来。 长枪在他身上连刺数下,竟然止不住他的冲势,任由他冲到面前,露出癫狂之色: “一齐死!” 轰—— 一声巨响在岸边响起,慕朝云在后面空中神色冷淡,素手一挥,加固了阵法,没让余波散到周围去。 老鬼奸猾,自爆威力虽然大,知道伤不了有不灭金钟罩的谢渊,分明是想浑水摸鱼,突破阵法。虽然他逃不掉了,但是自爆的余波哪怕散出去一点,周围的工人恐怕没几个能活下来,到时候这笔账必定又算作谢渊头上。 好在慕朝云早有预料,将其拦下。 她回头望去,真定府的几名宗师已经到了不远处,遥遥望着。她正想趁机为谢渊分辩,却突然看到几人的目光都在她手上的天晶莲上面打转,又望着谢渊拿出的烛台,不由面色微沉。 谢渊一个闪身到了她旁边,托着烛台,蹙眉道: “这个老鬼……杀不死了?” “先离开此处。” 慕朝云玉手轻挥,冷冷看了那些宗师一眼,施展开天隐术,将两人一同隐藏。她天隐术虽然不像谢渊圆满,却同样高深,顿时让众人失了踪迹。 那些宗师脚步不由自主的一踏,见状只是摇头,颇为可惜的叹气。 只有苏行越众而出,在江边战场检视半晌,又在周围询问,最后仔细查验谢渊故意留下的存有吴道极一丝真灵的码头工人,神色严肃: “诸位,刚才的战局颇多可疑之处。这码头工人并不是武者之躯,却和谢渊纠缠许久。或许,之前的案件还有蹊跷,正和此人有关。” 那些宗师都看了看,神色各是奇异,然而嘴里不置可否: “那也未必……” “至少谢渊身上的确有黑……咳,有赃物不是?” “不过他实力极强,不好捉拿。” “干脆广发英雄帖,一齐追?到时候拿下他之后,再论功行赏,平分……嗯。” “好主意。” 苏行见那些宗师都开始规划起追杀谢渊来,分毫没有人在意之前热烈讨论的数起灭门案,在意可能的真凶线索就在眼前。 就连虎威镖局的大镖头都一脸热切,欲要分一杯羹。 “诸位,谢渊的实力你们也见了,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那样深不可测的帮手。而且,他出自陈郡谢氏,你们勿要被贪念蒙蔽理智。反倒是这个真凶魔头,手段诡异,似能分魂,若是放过,遗祸无穷。诸位……” “怕什么?他谢渊也就是一双手两只眼,我们这么多人,真敌不过他?” “就是!” “他那姘头看起来弱不禁风,就会点胡七八糟的阵法,真让我近身了一只手就解决!” 苏行沉默良久,离开了正激烈讨论、群情激奋的宗师们,继续在江边默默探查,想要找出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真实身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