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都和男二HE》 第0章 文案: 女主:我选男二! 【很多个男二上位小故事。】 【所有的故事都不要代入任何小说,为了那些年我爱过的男二。】 第一个故事:爆娇狗皇帝x咸鱼苟皇后(已完结) 第二个故事:忠犬甜心低音炮杀手x养猪能手生活技能全满软妹(已完结) 第三个故事:进化型怪物男x火锅味小白龙大妹子(已完结) 第四个故事:穿越天然系偶像x穿越撕逼系毒唯(已完结) 第五个故事:女装大佬技术好x人皮话多凑活过(已完结) 第六个故事:真香部落族长x重生和亲公主(已完结) 第七个故事:冷峻学霸竹马哥哥x自带恐怖片氛围硬大佬(已完结) 其他作品: 《(穿越修真)误佛》、《穿越到四十年后爱人变成了老头怎么办》、《宦官的忠犬宣言》、《梅夫人宠夫日常》、《重生攻略手札》、《(穿书)治愈蛇精病boss的妹子你雄壮威武》、《末世第十年》 内容标签: 甜文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很多 ┃ 配角:非常多 ┃ 其它:扶华,甜文 喜欢本文的话请多多支持喔~ 第1章 廖停雁:苟到最后我就赢了 第一章 “快!快护著女郎逃走!”一个护卫大声嘶吼著,举剑挡开了一个山匪的袭击。 被护卫们包围的牛车里,坐著个戴帷帽,脸色发白的女郎,还有一名健壮仆妇。听到护卫的大喊,站在车辕上一名护卫拉开牛车帘子焦急道:“女郎,请快下来,让我们护送您离开!” 健壮仆妇赶紧将帷帽女郎扶下牛车,一把背在背后,由几个护卫开路,护著逃出了战圈。 几个护卫带著她们迅速离开混战场所,有几个山匪想去追,又被其他护卫给拦住。 活生生的厮杀就在眼前,血腥味和地上躺著的尸体以及残肢,令帷帽女郎有些不适地转过头去。提著剑在一边的高壮护卫见状,粗声道:“女郎放心,只要我们到官道上,摆脱这些山匪就没事了。” 帷帽女郎轻轻嗯了一声,又说:“是不是有山匪跟来了?” 护卫道:“那些山匪都已经被牵制住,不会这么快追上来。” 女郎又道:“说不定有埋伏,还是小心为好。” 护卫应声,但眼看离官道不远,他放松了不少。帷帽女郎趴在健壮仆妇背后,仗著有帷帽遮著其他人看不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已经疯狂大喊起来——他喵的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开始了剧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啊! 穿越到这个世界,变成一个小姑娘已经快八年了,自从知道这是自己看过的一本小说后,她就一直思考著当剧情开始之后怎么办,谁知道剧情会这么突然降临,不过是去隔壁县探望外祖,回来的途中竟然遇到山匪,天知道这里什么时候来的一群山匪,她这几年往这条路经过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次次都没事,偏偏今天出了事。 是的,没错,那本小说男女主相遇就是因为女主遭遇了山匪袭击,但书里又没写女主具体哪天去哪里回来遇到的山匪,所以她侥幸地想著肯定不是这一次,又额外带上了不少护卫,想能想到山匪更多。讲道理,这么个小破山头为什么那么多山匪? 唰—— 一支箭突然从树丛中激射而出,站在右侧的一个护卫猝不及防间,被射中胸口,当即倒了下去。 “不好,还有埋伏!”护卫惊道,就在这时,树丛里又接二连三地射出几支箭,打散了几个护卫,接著树丛里钻出几个山匪,其中一个腰间挂把大刀,眼神在帷帽女郎身上舔过一遭,狞笑道:“廖使君的女儿,名动河下的美人?哈哈哈哈,识相的,把她留下就放你们一马!” “贼子休要多说!”护卫怒喝,提剑上前周旋。 刀剑铿锵声伴随著人被砍中的惨嚎,健壮仆妇也是个女中豪杰,眼见其他护卫都脱不开身,情势不容乐观,她二话不说一个人背著帷帽女郎继续逃跑。这慌不择路的一路跑下去,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远,可还没等那仆妇放下心来,一个山匪突然追了过来。仆妇只好放下背上的女郎,推了她一把,“女郎快跑!”她自己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树杈就想往那山匪迎过去。 然而帷帽女郎迅速抓住她的手,二话不说拉著她一起往某个方向逃。 后面的山匪越来越接近,近得都能听到他口中的呼哧粗喘,仆妇想牺牲自己去拦上一拦,好为女郎谋得一条生路,可女郎把她拉得那么紧,她又无法挣脱,只好跟著继续往前逃,眼见自家柔弱的女郎有些吃力,便半夹半拖著她在树林里狂奔。 而这位姓廖名停雁的廖女郎,正在心里大骂,这软底的鞋子穿著确实舒服,但也真实不适合逃跑,就这一小段路,她感觉脚底都快磨穿了。万恶的封建主义官僚家的小姐,让她上演丛林极限逃生,不是扯淡吗! 虽然她并不想开始剧情,但都这样了,那按照原剧情男主是不是该出现英雄救美了? 正这么想著,她只感觉呼呼风声,身边的大树上突然跳下来一个黑影,接著只听闷哼一声,山匪被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给打晕在地。 仆妇惊魂未定,警惕地看著一身布衣的青年,同时把自家女郎护在身后。 青年手里拿著一把柴刀,背后背一把弓箭,看装扮是个普通的平民,但长相十分俊朗,穿著布衣也难掩他身上的出众气质,肩宽背阔身形挺拔,眼神清正气质沉稳,极容易令人心生好感。这有别于一般路人甲的颜值,廖停雁瞬间确定,这厮肯定就是男主了。 看清楚他的装扮容貌,仆妇稍稍放心了些,行了一礼道:“多谢这位义士相救。” 青年笑道:“不用谢,我看这人似乎是山匪,想必附近也不止他一人,恐怕此地不安全,二位不妨跟我来,我引你们去官道上。对了,还未介绍,我叫陈韫,是附近陈村中一名猎户,今日是来山中打猎的。” 他的目光在仆妇身后的沉默女郎身上一掠而过,没有多注意。而廖停雁,发现这个情况后,更加谨慎地拽住了自己的帷帽,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男主对她没兴趣。原著里男女主初遇这一幕她记得清楚,男主杀掉追著女主的山匪,一转身,刚好女主脑袋上的帷帽被树枝勾落,两人对了个眼,当时男主就被惊艳了,然后女主就被看得脸红了,两人的奸情就此开始。 另外,原文这里初遇只有男女主两人,没有仆妇。但卢姑照顾了廖停雁两年,廖停雁也不可能让她像原著那样去死,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把她留了下来,现在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 作为一个半途被穿的女主,廖停雁表示get不到原女主的心理,男主确实很帅不错,可她刚眼睁睁看著那么多人死在眼前,还正逃命,现在腿软又头晕还想吐,要不是咬牙忍著现在就能厥过去,实在没心情谈情说爱。 关键是知晓剧情,她可不敢和男主谈恋爱。 想到这个一路虐心虐肺的狗逼剧情,廖停雁就恨不得分分钟和男主分道扬镳,大家隔得越远越好。 谁能想到呢,这个现在还是平民的男主,在不久之后就会带领起义军起义,最后一路当上了开国皇帝。而她这个身份,名动河下的第一美人,廖使君之女,标准的贵族女郎,就是女主,日后的皇后。结局虽然是he不错,但在那之前,她和男主两人谈恋爱又分手,分手又合好,被女配插足中途产生误会无数还流产,这个和女主相爱的男主因为女配家的兵权支持,迫不得已娶了女配,搞出了个孩子,总之男女主两人纠纠缠缠虐恋情深,当初看得她心绞痛,要不是为了看恶毒女配最后被虐的剧情,她一定支持不下来。 哦,结局是女配终于死了,女配的儿子也死了,然后女主原谅了男主,两人的儿子成为下一任皇帝,结局。 只要回想一下女主的丰富被虐经历,廖停雁都忍不住颤抖,所以走剧情和谈恋爱都拒绝。穿到这种不知道哪个时空里的架空朝代就够心塞了,只想安安分分混吃等死,该死的狗血剧情都走开。 原著里暧昧的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气氛非常之正经严肃,男女主之间隔了一个能徒手杀猪的健壮仆妇,两人一点火花都没擦出来,然后他们成功到达官道上,成功拦下一位巡逻府兵,拿出信物表明身份,很快就有使君府派人来接。 直到被扶上牛车,廖停雁都没跟陈韫说一句话,把一个沉默是金的贵族女郎表演得淋漓尽致。 有没有礼貌不要紧,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引起男主的任何兴趣和好感。很好,虽然剧情开始,但已经被她走歪了。 …… www◆ tt kan◆ c○ 因为无意间救下了那个有名的大美人廖女郎,陈韫得到了廖家的感谢,廖家的大管事亲自带著厚礼去他家道谢,引来无数人围观。 这在陈村是个轰动的消息,附近的村民们都忍不住来跟陈韫打听。 “七郎,听说你昨日里救了廖家那个女郎,廖家给你送了丰厚谢礼,可是真的?” 陈韫无奈一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那么多谢礼,我已经婉拒了。” 问话之人满脸不信,“怎么可能,那可是能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丰厚报酬啊,哪有人会这么傻全部拒绝掉,你不想说实话就算了,何必拿这种话来唬我!” 旁边另一人道:“其他人不会,七郎又不一样,大家谁不知道七郎为人,哪会说瞎话骗人。倒是七郎,你可见了那廖女郎了,是否真如传言中那样貌美?” 陈韫想起昨日里那个沉默的女郎,有些失神。虽然她戴著帷帽,但被扶上牛车的时候,恰好有风吹开了小半幅白纱,露出了半张脸。肤若凝脂,皎若明珠,虽未曾看见全部容貌,但即便只有这一瞥,也令陈韫印象深刻。 确实是个如传言中一般的明珠美人。 “七郎?怎么不说话,你可真看见了?” 陈韫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廖女郎戴著帷帽,我并未看见她的容貌,此事对女郎来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要再谈论了。” 人群散开,陈韫背起自己新打来的猎物,准备去城中售卖。 第2章 第二章 廖停雁有些恹恹地坐在案几前,两个奴仆把案几上基本没动过的饭菜一一撤走。卢姑见自家女郎又没有吃多少,有些担忧地劝道:“女郎,多少还是吃些吧,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我吃不下。”廖停雁想起昨天那场面就后怕,昨晚上还做了噩梦,怎么可能吃得下东西,何况府中的饭食大多是肉食,蔬菜比较少,这种时候她吃得下才怪了。不管前生二十多年,还是穿越到这里的八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残酷血腥的画面,当时忙著逃命没那么大反应,等到安全回家了,她才吐了一场。 卢姑跪坐在她身侧,“不然,奴去为女郎取些羊乳?” 正在这时,府内大管家进了室内,向廖停雁道:“女郎,我们送的谢礼,那位陈郎君并未收下,女郎特地吩咐的那些黄金,他也未接受。” 廖停雁略头疼,啊对,男主就是这样,前期非常正义有原则,拒收谢礼,原文似乎也有的。 “那就算了。”廖停雁不想多谈这个,等大管家走了,她站起来道:“备牛车,我去崔女郎那走一趟。” 崔家女郎,是廖停雁的闺中好友,这个朝代娱乐不多,想去个什么地方都很麻烦,除了寺庙上香拜访亲戚,就只有和附近的小姐妹们来往能打发时间,崔女郎算是和廖停雁处的最好的一个。 牛车驶向崔家途中,廖停雁无意间透过帘子缝隙,看到了街边一个摆摊的身影。 男主陈韫?他前期确实是靠打猎为生的一个猎户,后来局势越来越动荡,他才聚集了很多人一起反叛起义。 廖停雁想著,招过卢姑吩咐道:“那边那个,好歹也是救命恩人,既然他不肯收我们的谢礼,便让府中奴仆看著,日后凡是他来城中售卖猎物,就全部买下,也算报答。” 卢姑应道:“是,女郎。” 廖停雁满意了,放下帘子,不再去想这事。虽然不想和男主谈恋爱,但他既然救了自己一次,怎么著也要稍稍回报。 来到崔家,见到崔女郎,二人在房中坐下,崔女郎叽叽喳喳说起廖停雁昨日的事,“你不知道,你的事都传遍了,真是担心死我了!听说廖使君昨日就带著一大队的府兵去剿山匪,如今可回来了?” “父亲要到下午才会回来。”廖停雁无奈道:“你可别再说这些,我脑袋都听疼了,说些有趣的事吧。” 崔女郎坐在她身侧,拉过她的手:“好,咱们不说这个。说起有趣的事啊,诶你知道吗,就是一直追著你的那个戴羽戴郎君,被他爹勒令去军营中历练去了,这下好了,这个烦人的家伙再也不能来纠缠你了,怎么样,是不是感觉高兴了些。” 那确实挺让人高兴的,这个叫戴羽的烦人精基本上在原著里能算是男女主的前期感情升温剂,只要他一出现搞事,就能让男女主感情更上一层楼,一个标准的嚣张无脑好色二代,廖停雁同样不想见到他。 “啊对了,前日里,我本家大伯和伯母来了,听说他们一家准备从洛京搬到咱们河下来呢,我两位堂姐也会一起来,到时候咱们又能多两个玩伴。”崔女郎笑得开心,可廖停雁听著,却没她这样的好心情,甚至笑容逐渐消失。 没有崔女郎的天真烂漫,廖停雁很清楚这些人为什么搬离洛京,他们大多都是因为家中有妙龄的未婚女郎,生怕被陛下看中召进宫中,才会选择远离洛京避祸。 当今的皇帝陛下司马焦,喜爱美貌女子,宫中美人众多。若他是好色那也就罢了,可他不是,这位陛下喜欢欣赏美人,却又时常发疯,昨日里还喜欢著的美人,隔日说不定就摆摆手让人拖下去杀掉了,据说是个暴躁易怒,凶残无比的主子。不仅是后宫美人,前朝大臣他也是看不顺眼说杀就杀。 正是因为他杀人毫无顾忌,手段又凶暴残酷,这才导致了之后的各处起义,最后亡国。 这位亡国之君司马焦,正是原著男二号,这才是廖停雁感到脑壳疼的真实原因。 从曾经的读者角度看,男二号司马焦,毫无疑问是个神经病。这个‘神经病’是指他脑子真的有病,最少也是个狂躁症患者,病态、易怒、心思无法琢磨,最让廖停雁印象深刻的一幕是原著里,他在一次大宴群臣的宴席上,突然毫无缘由地下令把自己宠爱的一个美人剥了皮,剥完令人鞣制后送给了那美人的父亲,据说把那位官员活生生给吓死了。 既然是男二号,那女主当然和司马焦是有接触的,就是在女主和男主某次吵架出走后,被出巡的皇帝遇上,惊为天人带在了身边。摸著良心说,即使司马焦非常可怕,但他在原著中确实没伤害过女主,相反一直非常宠爱她。但这没什么用,反正后来男主来救回了女主并杀了司马焦。 司马焦这个男二号,比陈韫这个男主角更让廖停雁觉得头大。要是不想和陈韫有牵扯,廖停雁可以直接避开他,可司马焦她避不开啊! 因为按原著情况,大概是男女主相遇半年后,司马焦听闻河下有美人廖女郎,一旨诏书令她进宫陪王伴驾。原著里女主当然是不肯进宫去,因为皇帝凶名在外,而且她那时候和男主已经郎情妾意,怎么都不可能进宫,所以她逃出家去找男主,然后司马焦就直接把女主她爹给关进了大牢里。 鉴于这八年来和便宜父亲相处得不错,廖停雁不想和原女主一样坑爹,只能选择和原女主相反的道路,真到了那时候,她就干脆进宫去算了。反正司马焦不会杀她,只要能留得命在不连累别人就好。这样一来,她会完全脱离原著。 在不远的将来进宫已经基本确定,可廖停雁想到凶残的男二号还是忍不住颤抖,认命归认命,害怕归害怕。剧情现在已经开始,代表著她就剩最多半年的好日子了,这种死亡倒计时真让人轻松不起来。 出门散心不仅没能让心情放松,反倒更紧张了,廖停雁忧心地回到家,发现父亲已经回来了。廖使君看到女儿的样子,以为她还在为了昨日的遇险心有余悸,板著脸过来拍了拍女儿的肩,“不要怕,那伙流窜过来的山匪已经尽数被剿杀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廖停雁看看他,这已经是她爹能表现出来的最柔和表情了,虽然不会对女儿亲昵地表达关心,但他心里其实非常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所以廖停雁不太明白,原著女主怎么说跑就跑不考虑一下她爹会有什么下场? “爹,我没事。” “嗯,你好好休息,有爹在。” 难得的温馨片刻过去,廖使君又匆匆去忙公务,而廖停雁,依旧无所事事。家里就她一个主子在,宅子又大,每天的事就是吃和睡。 在家瘫了一段时间,廖停雁决定去上香,到寺庙里转转。城外的寺庙就算了,怕再出个什么意外,城内的寺庙有个香火比较旺盛的,但人太多她也怕出乱子,最后决定去比较清净的莲山庙。 本来出门时是阳光灿烂,可是到了莲山庙中途,突然下起了雨,无奈,只得和卢姑几个奴仆在山间木亭里避雨。 她们坐下来后不久,山道上又匆匆跑来一个人影。 再次看到陈韫,廖停雁第一反应是回忆原著,原著有这个避雨男女主偶遇的情节吗?好像没有啊!虽然过去好几年细节她记不太清楚,但避雨遇到这情节确实是没有的,这怎么还加起戏来了? 见亭中有人,还是贵族女郎,陈韫本不想入内,可他拿著的香烛纸钱还有两盏莲灯是要供在父母案前的,被雨打湿了可就没用了,因此他犹豫问道:“可否让我将这些放在亭中?我自己就在亭外便好,绝不打扰女郎。” 廖停雁默默叹口气,“请进来避雨吧,无碍。” 陈韫进了亭中,才发现又遇上了廖使君家的女郎,曾见过的卢姑朝他笑著颔首,他也回了一礼,自觉站在亭子角落远离她们,守礼得很。 廖停雁理了理自己的帷帽,心道这个男主确实是不错的,毕竟能当男主,人设肯定过硬,只可惜她不想陪著男主虐心虐肺。男主有理想有抱负前期善良有原则,中期各种打仗杀伐果断直接变枭雄,后期还有宫斗就成了心思深沉孤家寡人,女主要陪著他一路改变,还一个又一个接著给他生孩子,真是又累又麻烦。 她在心里想著,殊不知陈韫也在想著她的事。这些日子,他每每打了猎物进城售卖,都会很快被人全部买走,次数多了,他察觉不对,打听过后才知道,原来买走猎物的都是廖家家仆,而再一打听,那人才悄悄告诉他,是廖女郎亲自嘱咐。 陈韫默然,因为他拒绝了谢礼,所以那位廖女郎便如此迂回报答?两人虽未说话,可他心中因此对那位廖女郎生出了许多好感。如此有心,定也是位知恩图报的心善女郎。只是他想不到,两人会在这里再次相遇。 雨很快停了,廖停雁一行人准备先行。她是想早点走,谁知雨后路滑,廖停雁脚下一崴,身子前倾,虽然险险被扶住,但头上的帷帽却掉在了泥泞里。 廖停雁:“……”这文是有必须在男主面前掉一回帷帽的设定是吗? 本来避在一边让她们先走的陈韫,恰好看到这一幕。洁白的白纱落下,露出一张堪称绝色的脸,那双盈盈的眼往他这边望来时,陈韫几乎呆住了。如清水芙蓉,似白花菡萏,盈盈脉脉,无以言表。 下意识瞄了一眼男主的反应,廖停雁:“……”好一个把惊艳两字写在眼睛里的生动表现。 第3章 第三章 廖停雁没纠结多久就想开了,反正前期男主就是个平民,只要她自己不想和男主谈恋爱,就算男主看上她也没用,好像也没必要担心,还是去担心那个半年后要面对的凶残皇帝吧,在这个君权大于一切的时代,皇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想虽然是如此想,可最近三番四次遇到男主,这巧遇的机会是不是太多了点? 寺庙上香能遇到恰好去给父母供灯的男主,去踏青游湖被人纠缠,也能遇上男主,男主是无处不在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站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听到戴羽那发自内心的炮灰经典三连问,廖停雁简直无言以对。这戴羽真的不愧原著男女主月老称号,他的出现就是为了推男女主角cp的! 她难得有兴致在湖边走走,这戴羽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笑嘻嘻地缠著她说话,接著男主角陈韫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自顾自英雄救美挡在她身前和戴羽对峙起来。 面对戴羽嚣张跋扈的蔑视,陈韫不卑不亢,“我是谁并不重要,但不管你是谁,都不该如此为难一位女郎。” 戴羽上下打量他一眼,眼里露出敌意,这种出身贫寒但是长得俊的小白脸,最容易骗到女郎的芳心,面前这家伙铁定是不怀好意,不是个好东西。 在两个男人对峙的时候,廖停雁已经带著一位奴仆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戴羽还想好好羞辱一番陈韫,却见美人不理会他们转身走了,连忙喊道:“诶,廖女郎别走啊,咱们还没说完呢!” 廖停雁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听说戴郎君最近在军营里训练,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想必学有所成,我爹最近正与戴将军商议清剿附近所有山匪,或许戴郎君也该一同去历练历练。” 戴羽面色瞬间发青,他哪里敢去打山匪,还不是趁著他爹忙顾不上,这才偷跑出军营的,要是廖女郎真回去告状,他是吃不了兜著走。戴羽讪讪地闭了嘴,不敢再拦著了。 廖停雁没有理会陈韫,戴羽看陈韫待遇比自己还不如,又舒心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也抬脚走了。 陈韫在原地看了看廖停雁背影,心道,好一个心思玲珑的女郎,她表现得如此怠慢自己,那跋扈郎君就不会因此找他麻烦,她这是迂回的回护啊。 廖停雁并不知道男主在想什么,她赶紧走向一同游湖的小姐妹们,不敢落单了,一落单就要单刷男主,心累。 因为这次经历,崔女郎几个小姐妹再叫她出门,廖停雁都一律拒绝。出一次门就遇一次男主,既然已经知道出门必遇男主,她还出个什么门,老实待在家里睡觉算了,她就不信自己待在家里,男主和麻烦还能从天而降。连外祖那边来信让她去参加表姐生日宴她都没去,完美避过原著接下去所有和男主相关的剧情。 于是廖停雁就这样在家里从春天待到夏天,一次都没出过门,连她忙于工作的父亲都有点担心起来,特地来问她要不要出门散散心。 廖停雁拒绝:“女儿心情挺好,不用出门散心。” 半年时间渐渐临近,就在廖停雁以为自己还能躲懒悠闲一段时间时,从洛京而来的使者带著皇帝陛下的诏书来到使君府。 河下闻名的美人廖停雁,美名传到洛京,皇帝对她很感兴趣,要求她入宫伴驾。 廖停雁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不对啊,原著不是起码还要再过两月才会有让她入宫的消息吗?怎么提前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从洛京来了大队人马,说要接她上洛京。原著光描写女主怎么悲伤,怎么偷跑出去见到男主,两人情深似海难舍难分了,压根没写过皇帝还派了这么多人来接啊。 好吧,她该知道小说是小说,真实世界是真实世界,总会有不同的地方,小说毕竟不可能写出所有细节,而且因为她的改变,剧情随之变化也很正常,但是这种突破认知的情况还是很让人头秃。可能是因为她琢磨这些的时候表情太苦恼,她父亲在某天,忽然对她说:“不必如此,为父会想办法的。” 廖停雁:“……???”跟不上爹的思路。 廖使君有些忧伤的摸摸女儿的头发,“过几日你就托病,去你外祖家住一段时间,洛京若是来人,我会应对。父亲也不愿让你进宫送死,放心吧。” 廖停雁现在怀疑原著里女主那么轻松跟男主私奔了,其中亲爹肯定有帮忙。 廖使君还在说:“此去一别,你要照顾好自己,父亲不知还能不能与你相见……” 越说越像诀别了,廖停雁不仅跟不上爹的思路还进不了爹的情境,感情没到位酝酿不出眼泪。她干脆地一把抓住父亲的手,“好了爹,你别想太多,女儿是准备进宫的。” 开玩笑,她爹对于皇帝司马焦的凶残还没有准确的认知,那个神经病要是想让她进宫,别说病了,就是变成尸体都得给他抬去洛京看一眼。除非她也像原著女主那样不管不顾直接私奔离开,连累她爹和外祖他们。折腾来折腾去,只有一个结果,何必呢。 廖使君听了女儿的话,眼中竟然闪烁起泪光,这个平时严肃刻板的男人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些什么,把自己感动得够呛,“停雁,你不必如此,我知你不愿连累父亲,但父亲又如何忍心……” 廖停雁实在不太擅长面对这种场景,只得再度打断他,“爹,我如今已经十七岁了,本就该成亲,嫁给谁都一样,何况陛下既然看得上女儿,还特地遣了如此多人来迎接,想必女儿入宫后也不会过得太难,您放心便是。” 廖使君左看右看,没在女儿脸上发现勉强之色,只能心情很复杂地接受了女儿好像真的准备进宫这个事实。 “你当真愿意进宫?” “当真。”廖停雁斩钉截铁。 她的人生哲理之一就是,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能再左右摇摆不定,否则心态会崩。 与此同时,廖使君之女即将被洛京使节迎进宫中的消息传遍了河下,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这事。 一部分人羡慕廖女郎能被皇帝亲自选召入宫,享受荣华富贵,一部分人则叹息著如此美人,便要被那凶暴皇帝给糟蹋了。 “你当那宫中是什么好去处不成,我有位堂兄,上月从洛京来,他可是跟我说了,如今洛京几乎人人皆知,咱们这位陛下杀人如麻,据说那宫中日日都有被陛下不顺心杀死的美人尸体被送出宫城……” 说话的人压低著声音,在他那一桌坐著的行脚商们都竖著耳朵听,然后唏嘘感叹起来。 “廖女郎入了宫,也不知能活多久,可怜呐。” 旁边一桌坐著的陈韫皱起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忍不住抬头望向使君府的方向,想起那位看上去柔弱婉约的女郎。只要想到她或许会在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死去,陈韫就觉得惋惜且酸涩。可他又能如何呢,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平民罢了。在这一刻,陈韫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与不甘。 那样一位弱不禁风的女郎,如何能在那样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她如今知晓自己的命运,是否会恐惧? 男主眼中那弱不禁风的女郎廖停雁,此时此刻正瘫在自家临水亭子里,热得有些受不了,哪怕旁边的奴仆轮换著给她扇著风,她身上那件轻薄的夏日纱裙仍然让她觉得倍感辛苦。 明明已经是夏末,可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时节了还热成这样,偏她又格外怕热,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她都特别怀念背心短裤和空调冰箱。 廖使君并不讲究生活品质,连带著廖停雁这个被亲爹养大的贵族女郎也过得比较一般,虽然比平民要好,但在贵族圈中,肯定处于中下游。廖停雁忽然想,说不定进了宫待遇会好些,皇帝虽然神经病,但毕竟是皇帝,生活品质绝对上乘。 这么一想,竟然还有些期待起来。 廖停雁正给自己洗脑,大管家带著一队人穿过长廊走了过来。 “女郎,洛京派来接女郎的使者们到了,特来见过女郎。”大管家道。 他身后有八人,看上去都是宫中出来的宦者和女官,由一名年纪较长的宦者带领著。这些人大概身份不一般,面对廖停雁的态度,只能说尚可,站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青年宦者,还大大方方地抬头好奇打量不远处的廖停雁。 廖停雁本是背对著他们,这会儿听到声音,转过了头来。她在家中穿著比较简便,素色纱衣,脸上未施脂粉,头上首饰也不多,只几支攒银花的白玉钗,手腕上一个碧色清透的玉镯,整个人坐在这微风习习的亭中,宛若生在玉盆里的一朵白菡萏。 当她转身看来,饶是在宫中看惯了美人的使者们都是一怔,最后那大胆的年轻宦者,更是直愣愣看著,毫不掩饰。 说实话廖停雁已经习惯了众人这个眼神了,毕竟女主的人设就是个大美人,作为美人的新鲜感早在这几年磨没了。 她现在只希望至少能用这张脸,把司马焦搞定,这样的话日子会好过很多。 “三日后便要启程回洛京,还望廖女郎尽快处理好杂事,免得误了归期。”年长宦者客客气气道。 廖停雁便也客气地朝那带头的宦者行礼,“多谢使者提醒,定不会误了时候。”一抬头,见到最后面一个年轻的宦者直勾勾盯著自己,她也没太在意。 这份罪恶的美貌,又迷倒了一个无辜的路人甲。 三日后,廖停雁和父亲告别,登上了马车。在此之前,父女两个在大厅里相对无言许久许久,最终这个不善言辞的刻板老男人也没对女儿说出几句好听话,只是长长叹息几声,道了保重。廖停雁倒是忍著泪意,上前抱了抱这个父亲,结果这动作把廖使君吓了一跳——哪怕是父女,这个时代也极少有这样表达感情的方式。 “父亲,请你千万保重。”廖停雁是做了一去无回,亲人再不能相见的准备。 马车驶动,从使君府一直驶出城,慢慢离开了河下地界。 在这个朝代,大多贵族出行还是用牛车,只有一部分有身份有权势的人才能用马车,看著绵延的长长一队迎接使者,连马车都有六架,再加上浩浩荡荡的几百名护卫,声势浩大的让廖停雁无法理解。只是来接个美人而已,用得著这么多人这么多马车吗?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她撩著帘子往外看,忽然发现车队停了下来,宽大的马车车厢里进来了个年轻宦者。 “奴奉命来照顾女郎,若有什么事,女郎尽管吩咐。”宦者看著她,漆黑的一双眼睛莫名让人有点发毛。 廖停雁认出来,这是几日前那个一直盯著她看的大胆宦者。 第4章 第四章 光从颜值看,廖停雁觉得这位宦者应当在原著里有姓名才对。 于是廖停雁问:“你叫什么?” 宦者笑了笑答道:“长右。” 长右?廖停雁仔细想想,发现原著里似乎没有这号人,看来果真是个路人甲没错了。既然不是原著人物,那就代表著不会随便触发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廖停雁放松了些,随口说:“我这不需要人照顾,你下去吧。” 长右却说:“总管吩咐,奴不敢违抗,还望女郎让奴留下。” 廖停雁没有为难人的爱好,闻言也就没再多说。过了一会儿,廖停雁转过头看向长右,正对上他的眼睛。这人不吵不闹不多事,还是个挺赏心悦目的小白脸,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知为什么一直盯著她,廖停雁心道,莫非是那位总管担心她半路逃跑,所以特地让这人来盯著? 有必要吗,盯贼呢。廖停雁心里嘀咕,反正车上无聊得很,便和长右说起话来。 “长右是吗,你可是在陛下跟前伺候的?” 长右眼神一闪,答道:“奴并不能时常见到陛下。”他正等著面前女郎多问些陛下的事,谁知廖停雁想了想又问:“宫中夏日可会用许多冰?”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长右一怔,一时没回过神,过了会儿才边回想边说:“宫中几处主殿都会用冰,宫城内外有几个极大的冰窖,冬日藏冰,天气炎热后,每日都会送大量冰到宫内各处。” 廖停雁盘算著,只要能混上一个不错的份位,也能有用不完的冰了,好歹作为女主,应该能混得不错吧。 长右打量廖停雁的脸,发现她鬓发有些汗湿,顿时反应过来了,原来她怕热。其实他也觉得有些热,这马车里太闷。 “女郎稍等。”长右跳下马车,没多久回来了,将一碗淋了牛乳和碎果脯的冰碗摆到廖停雁面前,“女郎请用。” 什么,为什么马车行进途中还有这么好的待遇?廖停雁开始觉得进宫说不定是个不错的主意了。 她端庄地端起冰碗,一小口一小口吃起来。如果长右不在,她这会儿可能会直接抱著冰碗啃。去年冬天河下不冷,所以大家都没能存多少冰,今年夏天热的时间又太长,都夏末了,冰贵得吓死人,还根本没地方买。 吃得太投入,廖停雁没发现那位宦者长右,这会儿眯著眼睛看自己的样子,非常吓人。他笑容满面地盯著她,唇红齿白,红的像血,白的森冷,一手拈著手腕上的一串木珠轻轻摩挲,发出簌簌的轻微声响。 这个廖女郎,不让他讨厌,这可真是奇怪了。长右看她慢慢把冰碗吃完,放下了摩挲木珠的手。 “女郎可还要?” 廖停雁擦擦嘴,矜持地摇头,“不必了,多谢你。”感觉好像活过来了,好凉快! 这会儿再来看这个长右,廖停雁觉得他顺眼了很多,真是个贴心的宦者。因为得到了满足,廖停雁也不板著脸了,朝长右笑笑,“队伍中还有专门储存冰吗?” 长右被她笑得一愣,然后也笑起来,“是啊,专给贵人用的冰。” 廖停雁只以为他说的贵人是自己,点点头,看上去又开心了不少。长右发觉她的心思,手指动了动,忽然凑近了些道:“女郎可还觉得热,奴为你打扇如何?” 廖停雁看他一眼,发现这年轻宦者一张白得过分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汗意,顿时羡慕了。这种很少出汗的体质真好啊,不像她,夏天动不动就满身汗,讲道理,虽说有香汗淋漓这种词,可大美人一身汗还是太糟糕了。 长右在马车厢里翻了翻,翻出了把扇子,当真给廖停雁扇了起来。马车摇摇晃晃,又有凉风,廖停雁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她睡著了,长右大大方方坐到廖停雁身侧,一条腿盘坐,一手撑著腿凑近看她的脸。当真是毫无瑕疵的一张脸——这样的脸他看过许多。 廖停雁颊边的一缕黑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长右忽然皱起眉,停下扇子,伸出手指把那缕黑发撩开,左右端详了一下,他这才满意了。 手指在脸颊上擦过的感觉,像在抚摸暖玉。人皮这种东西,还是长在人身上的时候摸起来舒服些,一旦剥下来,手感就不好了。长右感叹著,看廖停雁一直在睡,忽然没了兴致,一手拿著扇子跳下马车。 见他下了马车,后面一辆马车上的宦者立即让马车停下,上前去迎。长右挥开宦者搀扶的手,自己一掀长袍,抬腿踩上车辕。这一辆马车从外表看很普通,可内里却比廖停雁那辆马车更为华丽舒适。上了车后,长右直接坐下,一抬手扯掉了头上的帽冠,随手扔在一边。 在他身后上车来的宦者正是使者中的总管,这会儿小心地跪坐在他脚下,给他倒了杯冰过的酒。 长右接过,仰头一口喝掉,另一只手还摆弄著一把扇子。 宦者继续为他斟酒,小心道:“陛下,您何必如此……” 他话未说完,一把扇子扔到面前,动静不大,却硬生生吓得他噤了声。长右声音随意,“扇风。” 伺候了他这么久,宦者清楚他的性格,知晓他此刻不想听到人说任何话,便紧紧闭嘴,拿起扇子老实替他扇风。 这位化名长右,还扮成个宦者去伺候人的,正是当今皇帝陛下司马焦。这回之所以来了这么多人,与其说是迎接廖停雁,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司马焦。 前阵子司马焦在宫中待的烦闷,忽然想外出走走,众位臣子自然是诚惶诚恐,不同意皇帝如此轻率离开洛京,然而这位皇帝,是个极度不喜欢他人反对自己的专横之人,杀了几个人后,他仍旧是一意孤行出了宫。恰好听说了河下廖美人的名声,司马焦来了兴致,干脆转道河下,去把人接来,又心血来潮扮成这样去接近。 司马焦行事一向随心所欲,如此扮成个宦者行径,若被大臣知晓,定然又是他荒唐事迹中的一笔。 “廖停雁……”长右——司马焦忽然自言自语道:“她不错,合我的眼缘。” 替他扇风的宦者心下一动,这廖女郎,看来是要受宠一段时间了。不过他并不急著巴结,毕竟谁知道这廖美人能活多久呢,他们这位陛下喜怒不定,说不定过两日,那廖女郎无意间做点什么让陛下不高兴的事儿,陛下能在半路就直接给她扔到山林里喂野兽去。 对此毫无所觉的廖停雁睡了个午觉,睡得腰酸背疼。马车里就她一人,她龇牙咧嘴地揉腰捶腿,又转了转脖子。路况差,马车减震效果又不是很好,真是遭了罪了,也不知道还要这样赶多久的路。 还好她不晕马车,否则吐个昏天暗地,那才是真惨。掀开帘子,外面的景色廖停雁已经认不得了。不知道是哪一处的官道,路边几乎没有行人,远处起伏的山峦青翠,有微风徐徐,已经是下午,没有中午那阵子热。 见她醒来,有两位女奴上来伺候她梳洗。这回上洛京,只有她孤身一人,本想带几位家仆,谁知那摆著张笑脸的老宦者看著好说话,拒绝的却干脆,没办法,廖停雁只得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免得多几个人去送死,都是伺候自己有些时候的老人了,还是留在河下安享晚年吧。 临近傍晚时,到了驿站下榻,廖停雁在房间吃完饭早早就睡了,马车上毕竟没有床来得舒服,躺到床上她才觉得放松下来。 司马焦换了身衣服,斜倚在长榻上,透过窗望著对面廖停雁紧闭的房门。 “她一个女郎,身边没有熟悉的人,怎么如此冷静?”司马焦无聊地晃著长腿,“她都不会觉得害怕吗,明明看上去是个弱不禁风的贵族女郎,还是说,我的凶名还未传到河下?她怎么还能睡得著?真是奇也怪哉。” 廖停雁不仅睡得著,还睡得很好。因为入睡前,女奴们给她房里捧了一盆冰。 第二日,接著赶路,廖停雁又看到那个宦者长右,他上了马车后,面带微笑地看著她。 “女郎,车上烦闷,奴是来为女郎解闷的。女郎若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尽可以询问奴。” 廖停雁想了想,自己要入宫,顶头上司司马焦是知道的,但其他‘同事’美人们的情况,也该大略知晓才是。原著里可没有对那些美人们多描写,反正每次有美人出场就是要死的。于是她说道:“那你给我讲讲宫中的美人们吧。” 这个问题难倒司马焦了。宫中美人有多少人,他其实也不清楚,回想了一下,记起几张满是恐惧的脸,好像也和身份对不太上。他心里想著,脸上不动声色,开始胡说:“陛下未立皇后,皇后之下的一品三夫人,贵妃淑妃和德妃之位都空缺著。” 从前好像有个德妃,后来给他杀了,具体做了什么事让他当时不高兴想杀人,他不记得了,只记得杀了德妃后几个大臣们在朝堂上吵了一阵,著实麻烦。 “二品九嫔有……七人。” 司马焦又开始回想,是七人吗?他突然想起来上个月自己让人扔进了虎园里那个,好像是九嫔之一,那现在就应该是剩下六人了才对。 “婕妤十二人,美人才人宝林等,约莫百数。”大概吧,反正他记得不是很清楚。 廖停雁心想,似乎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多,可能原本不少,但被司马焦给杀得只剩下这些了。 等了半天没见她问皇帝,司马焦只好主动问:“女郎为何不问陛下的情况?” 有什么好问的,又不想和他谈恋爱,进了宫安静如鸡能活一天是一天就行了。要不是避不开,她肯定也会像避著男主那样避著那个神经病男二。 司马焦定定看著她,“女郎不害怕陛下吗?” 廖停雁:“你胆子不小,这种话也敢问?” 司马焦笑起来,俊秀年轻的脸让他看上去无害又诚挚,“因为奴从前见过的美人,得知自己要入宫,都哭哭啼啼,女郎却如此平静,这让奴很好奇,而且,奴觉得女郎不会因此怪罪奴。” 小伙子还是太年轻。廖停雁心想,这样的性子难怪在原著里没姓名,否则可能活不过三章吧。 “听说陛下喜爱杀人。”廖停雁说道:“我前些时候遇到山匪袭击,亲眼看到他们杀人,场景可怖,回家后,我半个月没能沾荤腥,闻到肉味便想吐。” 司马焦:“……” 廖停雁凑近他轻声问:“陛下杀人时,会让后宫美人们前去围观吗?若是不强逼我去看,那倒是还好。” 司马焦噗嗤一声笑出来,“女郎好怪,说起陛下杀人,女郎既不奇怪陛下为何杀人,也没对那些被杀的人露出同情之色,听闻女郎是个善心人,你不想劝阻陛下杀人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神经病杀人需要理由吗?还劝神经病不要杀人,她说不定自己都快死了,想那么多干嘛。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自知之明,不要给别人乱添麻烦,原著女主身份可不代表她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自己都救不了,救个屁旁人。 廖停雁叹了口气,对这位过于天真大胆的年轻宦者说:“听我一句劝,做自己份内之事,不要多管闲事,如此才能活得长久。” 第5章 第五章 司马焦还是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等到离开廖停雁的马车后,就压抑不住地笑起来。 可笑著笑著,他又沉下脸,皱起眉神色渐渐阴沉。 忽然伸出手,用力按压自己的太阳穴,司马焦脸上露出明显的痛苦和暴躁之色。 本来准备迎上前去的总管看见他这个样子,脚步立时顿住,默默后退不敢再靠近,跟著他的另外两个宦者,也是抖抖索索地垂下头屏息等待。等到司马焦放下手,变得面无表情,总管才硬著头皮上前,把腰几乎弯到地上,小心翼翼问道: “陛下,可是又难受了?” 司马焦没说话,只是仍旧拧著眉,眼里泛出一点血丝。他的目光缓缓掠过四周的人,接著抬起一只手,指向总管身后的两个宦者,那两个宦者顿时抖得如同寒风中的落叶,却又不敢有其他动作。过了一会儿,司马焦又放下了手,径直上了马车。那两个宦者这才松了一口气,仿佛瞬间失去力气,噗通跪倒在地。 总管看两人一眼,低声喝道:“算你们捡回一条小命,还不赶紧下去。” 两人连滚带爬地走了,心中都有著劫后余生的庆幸。陛下每次心情烦躁头疼难忍的时候,都会想杀人,若有人在这个时候惹了他,绝对就是一个死的下场,若没人惹他,这个时候谁在他面前,也是谁倒楣。今日里他们两个确实是运气好,若是换了以往,陛下手指过来,再要说一个杀字,他们这两条小命就给交代了。 这一日,廖停雁没看到长右,中途车队停下休息的时候,她还特地在车队里看了看,也没发现长右的踪迹。直到第二天,再度看到长右出现,她才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大胆乱说话的宦者,因为和自己说了那番话后,被总管知晓给处罚了。 只是,好像仍旧有什么不对。廖停雁仔细打量他,发现长右脸色较之前更加苍白,眼尾有些泛红,眼角还有血丝,那双同样苍白的手上,青筋微微凸起。 说不定确实是被责罚了,毕竟他作为一个伺候人的宦者,敢说那些话,一旦被人知道,免不了一顿责罚。先前他们说话时,马车外也许有人在听。廖停雁越想越觉得情势严峻,也有些后悔,她还是放松惯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进入最险恶的宫廷副本。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可千万记住了。”廖停雁对长右道,同时猜测著他到底受了什么责罚。打板子?被打了屁股还是背?总不能像容嬷嬷扎针吧。 司马焦:“……”她在说什么为什么听不懂? 廖停雁,“算了,今天不需要你伺候,你就坐在那休息吧。” 司马焦瞬间明白她误会了什么,微拧的眉稍稍松开,甚至还笑了一下,“女郎看出来奴身体不适了?” 这还真是个新鲜体验,以往他这样子出现,周围的人,全都只会露出恐惧的神色,都觉得他下一刻会杀人——虽然确实如此。 廖停雁没回答,给他递了个垫子,“你垫著坐吧。”看他坐姿这么不端正,可能真是被打了臀部。 司马焦懒懒散散坐著,本来快没兴致演下去了,可看廖停雁那副样子,他突然又觉得再装几天也行,于是接过垫子,坐得端正了些。 这垫子被廖停雁靠了几日,似乎也沾染了她身上的气味,有点香。 赶路的时间里,廖停雁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马车上,除了个长右,没人和她聊天,日子久了,廖停雁和这个年轻宦者就熟悉了起来。她偶尔会觉得这长右有些奇怪,有时候一些语气和行为,会让她莫名觉得违和,但最后她都把这归结于另一个原因。因为长右认真来讲是个被净了身的男人,廖停雁之前没接触过这个群体,暗自猜测可能确实会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样。 而且相比长右这个在原著没有姓名的路人,距离洛京越近,廖停雁就越担心见到司马焦后怎么办,根本没太多心力放在长右身上。 原著里女主和司马焦遇到的时期,女主可还是个看到乞丐会同情落泪,看到杀人会拼命阻止,会因为别人不喜欢她而委屈,倔强询问‘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吗’的典型早年女主角设定啊!如果说司马焦喜欢这个调调,她是不是要考验一下自己的演技? 太糟心了,她根本没演技。只能祈求司马焦其实根本没有被女主的善良倾倒,喜欢的只是她的容貌,真希望他是这样一个肤浅的男人。 “我们快到洛京了,女郎如此愁眉不展,可是在害怕见到陛下?”司马焦笑问,脸上笑容却并没有蔓延到眼睛里。 廖停雁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长右嘴里经常陛下长陛下短了,闻言扯了扯嘴角,望著窗外逐渐接近的城墙,“我只是在想,希望陛下能至少喜欢我这张脸。” 司马焦哦了一声,又说:“陛下肯定会喜欢你,女郎可相信我?” 廖停雁:他不想杀我就行了,真要被他很喜欢的话,那好像也有点惨。 司马焦见她不说话,侧了侧头道:“女郎不相信?” 廖停雁:“你不是说你很少见到陛下吗,怎么如此肯定?谁给你的自信,我的脸吗?” 司马焦:“噗哈哈哈哈!” 洛京作为一国国都,远非河下那个乡下地方能比,光是看到那高耸巍峨的城门,廖停雁就不禁惊叹起来。她在自己的时空,曾去过几朝遗都的旧址参观,哪怕后世依靠种种想像复原的效果,都比不上此刻她亲眼所见的一切。 如此厚重高耸的城墙,高得几乎将地下人群都衬托成蚂蚁一般,从宽阔城门进出的人群络绎不绝,三条官道并行入城,老远就能听到城中喧闹。 她们这一队人,是直接走中门入的城,只是穿过城门而已,廖停雁就感觉花了许久,可见这城墙之厚。待到入了城,帘子便不能随意掀开了,廖停雁只能坐在马车内听著外面各种热闹声响。她们似乎正穿过繁华的大街,走了许久许久后,终于四周又慢慢变得寂静起来,充满市井喧嚣的声音逐渐远离。廖停雁明白,这是她们快要进入皇城了。 整个国都洛京,几乎有一半属于皇宫范围,那一重一重的宫殿围起了山和湖,建造了各种景致华美的园林,是世上最奢华享乐之地,同样也是最危险恐怖之地,因为这偌大宫殿的主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魔王。 廖停雁被送入一个不知名宫殿,全程安静的好似假人,任由那些态度谦卑恭谨的宫女摆弄,又在夜幕降临之际,乖乖跟著几个陌生的宦者前往另一个地方——据说今夜皇帝陛下举办宴会,后宫所有美人都要参加,包括她这个新入宫根本还没份位的美人。 摸著自己快被饿扁的肚子,廖停雁默默祈祷,保佑今晚上司马焦不要当场杀人,否则她真的吃不下东西,饿出胃病怎么办。 夜风已经开始凉了,廖停雁被一群垂著脑袋的宫人簇拥著,走过挂满灯笼的长廊与空旷广场。她身边人很多,可都悄无声息,所有人,安静的都几乎听不到脚步声,这么多人走一起,愣是营造出了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喘气的恐怖氛围,可见这宫中平日里气氛是有多压抑。 廖停雁现在担心起另一件事来,这宫里,该不会闹鬼吧?说实在的现在气氛真的很吓人,她身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还有,不是说全后宫的美人都要参加这个宴会吗,为什么一路上走过来都没看到其他美人?心中不断冒出各种念头,眼看那灯火通明的殿堂就在眼前。 廖停雁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殿中。门槛太高,给她准备的裙子又太繁琐裙摆太长,她有一瞬间差点摔倒,还好被身边的女侍扶了一下。低头看到地上铺满了昂贵的锦垫,视线再左右一扫,发现两旁竟然已经坐满了各种美人,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没道理,殿里这么多人,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要不是瞄到有几位美人也在看她,廖停雁都要怀疑这些美人是不是蜡像了。 殿中气氛非常之凝重诡异,不闻莺声燕语,只有无边静默。廖停雁没敢抬头往上看,亦步亦趋走进殿内,平平稳稳地站在大殿中央行礼。 “妾,河下廖氏女,拜见陛下。” 上首有人轻轻笑了下。大殿空旷又太静,因此这个笑声虽轻,却好似回响在殿中,令人听得清清楚楚。 “起来。” 廖停雁心头打鼓,心道这声音,怎么好像……她控制脸部表情,慢慢抬起头来,飞快看了眼最上首高台上的皇帝司马焦。然后她忍不住在内心发出了一阵奔溃地呐喊,紧接著一个素质三连。 草为什么大魔王是长右!长右怎么会是司马焦!换件衣服而已气质差别这么大的吗! 不愧是脑子有病司马焦,竟然有兴致扮成个宦官逗她玩?他每天跑到她马车上伺候她玩得很高兴吗?!她还是低估他的病情了! 廖停雁对上大魔王微微笑起来的俊秀脸庞,稍稍冷静了下,心里竟然突然冒出个奇怪念头——这些日子真是辛苦这杀人如麻的变态了,他怎么忍住这么久不发疯的?竟然在她面前装得跟个正常人一样! 然后,在发现身边伺候的路人甲突然变成神经病男二的此刻,她该摆出什么表情呢?廖停雁在心中发出这样痛苦的疑问。 没人能回答她,司马焦坐在上面期待地看著她,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廖停雁久久没反应,司马焦脸上期待的神情慢慢收敛,他面无表情,哢哒一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廖停雁好像听到了几位美人发出恐惧地抽气声。 不是吧,这就要发疯?她可什么都没做! 司马焦有些烦躁的点了点案几,“你不想对我说什么?” 廖停雁在袖子里捏著自己的手指:所以你到底想要我对你说什么? 她想了想,努力代入一下原著女主的苦情人设,最后硬著头皮用尽量哀怨的语气颤抖说道:“陛下,您骗得妾好苦哇。” 司马焦当场表演了一个笑到拍桌。 大魔王笑够了,没有对她的低劣演技做出评论,只对廖停雁伸出一只手:“贵妃,来孤身边。” 第6章 第六章 什么玩意儿?贵妃?!她什么时候变成贵妃了,明明入宫还不到半天,有人通知过她吗?廖停雁懵了,但环顾四周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懵著,这样显得自己太傻,于是她迅速强迫自己调整好表情,冷静地应了声是。 廖停雁看著那个身体微微前倾,对她伸出一只手的司马焦,认命地提起裙摆走上前。行吧,他高兴怎样就怎样,谁叫他是皇帝呢。 不过如果她没记错,原著女主在皇帝身边那段时间,似乎是九嫔之一的份位,为什么到她这直接就变成一品三夫人之一,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了,难道是对于乖乖进宫和逃跑后被逼进宫的不同待遇? 另外,鉴于司马焦还没皇后,这代表著,她现在直接空降后宫第一了,这种作弊开挂一样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 女主光环这么强大的吗?廖停雁走到司马焦身边的时候,看著他那张已经看了好些天的小白脸,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少看了十集剧情,连不上前情,导致一度摸不著头脑的无辜观众。 “坐到我身边来。”司马焦拉住她,把她拉著坐在自己一处。 廖停雁直挺挺坐下了,坐下的同时她的眼睛不由自主顺著鼻子嗅到的香味,看向面前的案几。上面摆满了各种一看就很好吃的佳肴,她很饿了,真心的。 可身边还挨著个司马焦,她不敢动手。 司马焦瞧瞧她冷静的表情温婉的脸,突然说:“你想吃就吃啊,不是饿了吗?” 廖停雁心里嘀咕,她自觉还是掩饰得挺好的,司马焦怎么发现她内心真实想法的?明明看上去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杀人魔,竟然意外的敏锐呢。 “那……妾便吃了?” “吃啊。”司马焦笑吟吟地看著她。 态度温柔到令人发毛,廖停雁刚把筷子伸向一盘炸酥了的小肉丸,骤然间有了个可怕的猜测——司马焦语气这么温柔,难不成,这肉,是什么奇怪的肉?不会是……人肉吧?按照司马焦的恶劣性格,也不是没可能啊。 廖停雁的脑补把自己给吓到了,筷子不由停在半空。 司马焦打量她的神情,突然凑近她,在她耳边轻飘飘地说:“怎么不吃啊,你不喜欢这道菜吗?” 廖停雁没回答,司马焦就转而问旁边的宦者,“贵妃似乎不喜欢,这道菜谁做的?”声音凉飕飕,和刚才简直翻转一百八十度。 廖停雁:这语气如此吓人,该不会他又要杀人? 这么一想,她一狠心,夹了个肉丸放进嘴里。酥香的感觉一瞬间溢满口腔,表面酥脆的肉丸咬开后,内里还有鲜香的汁液,简直美味。廖停雁同时尝出来,这是鹿肉。 司马焦撑著下巴看她吃,伸出一根手指让她转过脸来,笑著问:“这鹿肉丸子好不好吃?” 廖停雁觉得他的手凉得吓人,简直像冰块一样。不过她天生怕热不太怕冷,无所畏惧,只咽下丸子后回答:“很美味。” 司马焦很快放开了手,搭在扶手上,“听到了,贵妃说不错,赏赐。” 他身边的宦者躬身,“是,陛下。” 司马焦再看廖停雁,“你多尝些。” 有女侍要上前来为廖停雁奉菜,司马焦却道:“孤让你为贵妃奉菜了吗。” 那女侍闻言吓得跌倒在地,花容失色瑟瑟发抖,却一个字不敢说。这些宫人们都明白陛下的性子,这个时候若哭喊饶命,只会死得更快,因为陛下听到吵闹便会觉得烦躁,像这样马上跪下不出声,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廖停雁还没习惯这种场景,一个说变脸就变脸的司马焦,和一群哪怕司马焦大声点喘气都要吓个半死的宫人美人。难怪这里气氛如此压抑,所有人都显得有些神经质——说到底都是司马焦的问题,只听他这个充满戾气的语气,就觉得他好像要杀人,难怪都怕他,讲真的她也开始怕了。 本来正在嚼肉丸,被司马焦这么一吓,廖停雁呛住,捂嘴咳嗽起来。 她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抚上自己的后背,那感觉简直像是背后爬上了一只吐信的蛇,司马焦的手抚在她背上,低声在她耳边说:“你怕什么,我又没有凶你,你好好吃你的就是了。” 廖停雁说不了话,只能摇摇头。大哥,你这么变态吓人的语气,就算不是对我说,听著也很害怕的好不好? 司马焦看她摇头,皱了皱眉,烦躁地对那女侍说了句:“下去。” 匍匐在地的女侍感恩戴德地磕了个头,赶紧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司马焦为什么没有发作,但不用直面他人的死亡,还是让廖停雁微微松了口气,咳嗽慢慢平复下来。突然脸上一凉,司马焦摸了摸她的脸,有些不高兴地拧眉,“看到个死人就吃不下饭,你怎么这么娇气。” 廖停雁想起自己在马车上和他说过的那些话,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一般来讲,大部分正常人类看到死人都会胃口不好,她一个能在他身边坐著面不改色啃肉丸的女英雄,还说她娇气? 廖停雁简直惊呆了。 司马焦看到她的神情,倚在宽厚的靠椅上,环视了一圈殿中其他被忽视了许久的美人们,“你不相信就问问她们,看看她们见了死人还能不能吃下饭,你肯定是最娇气的一个。” 本来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足够弱小可怜无助了,但当廖停雁的目光看向下面两旁那一排排的美人,她发现这些美人好像比自己更加弱小可怜又无助。她们听到司马焦的问话后,几乎人人都面带压抑不住的恐惧之色,那种拼命想表现平静,但看到司马焦就忍不住颤抖的惨像,让廖停雁都忍不住生出一种怜惜。 可吓成这样,她们还是得按照司马焦的话齐声回答,“妾等能吃下。” 廖停雁仿佛能想像得到那个场景,司马焦一个不高兴杀了人,众美人被逼看著,不敢吐不敢出声,司马焦还要逼她们继续对著尸体享用美食,然后次数多了就被迫习惯了。 太惨了。 脸上又是一凉,司马焦蹭了蹭她的脸颊,撑著脑袋有些懒洋洋道:“你看,你是不是最娇气那个。” 廖停雁无话可说,这时候她看到下面有美人偷偷摸摸抬头偷瞄她,坐在这上面,下面人的各种小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廖停雁便也多看了几眼那几位美人。 此时司马焦开口问道:“贵妃,觉得孤的后宫如何?” 廖停雁:如何?大概就像是被养在狼身边的一群羊吧,因为狼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咬死她们,所以只能挤在一起瑟瑟发抖那种,真是画风清奇,以她在原来世界阅遍宫斗文和宫斗狗血电视剧的素质,都无法评价。 可这话不能说,她只能微笑,然后轻言细语,“众位美人各有千秋,容貌都很是不俗。” 司马焦挥挥手,“都比不上你。” 廖停雁:呵呵,那当然,也不看看这个女主的颜值设定,要不是长得像仙女一样,在原著抗旨跟人私奔后被你抓到,也不会直接免死了。 “贵妃可喜欢这些美人?” 廖停雁警惕起来,这话什么意思?感觉不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有可能引发什么不好的结果。她一瞬间竟然有种在玩攻略游戏的错觉,而现在摆在面前的两个选项都通向悲剧结局。 她斟酌了片刻后回答道:“妾喜欢清静,诸位美人都十分娴静。”好的,没错,这个侧面回答进可攻退可守,完美。 可司马焦的套路她还是抓不住,因为司马焦对殿中众人笑道:“既然贵妃喜静,那你们可不要扰了贵妃清净。” wшw?ǎ n?co 这话一出,本就安静无声的殿中,更是显得落针可闻,众人连呼吸声都几乎没了。廖停雁觉得要是每日吃饭都和司马焦一起吃,大概能一个月减十斤,她合理怀疑座下所有美人可能都有胃病——吃饭的时候经常被司马焦这么玩,试问谁的胃受得了? “陛下,没有胃口吗,为什么没有动筷呢?”廖停雁为了自己能安心吃完这第一顿饭,壮壮胆主动询问。真希望他赶紧吃东西,闭嘴不要再吓人了。 满身鬼畜气息的司马焦被她问得一愣,露出些恹恹的神色,厌烦的看了眼这些案几上的菜,“孤没有胃口,这些菜难吃。” 廖停雁真的要谴责这个昏君了,这么好吃的食物还嫌弃?她在河下这么几年,就没有吃过几次比这些菜更好吃的东西,就这手艺,能征服她这个阅遍美食的现代人,司马焦还挑剔?当皇帝真的是太爽了。 “那陛下平日吃什么?” 司马焦皱眉,“不记得,饿了再说。” 廖停雁真的服,就司马焦这个作死的劲,就算原著里男主不杀他,他估计也活不了多久,这样随便的生活方式简直慢性自杀嘛。 司马焦盯著她,“怎么,还要孤陪你吃你才吃得下?” 廖停雁:“……”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啊。 她刚想解释,司马焦就拿起了筷子:“算了,陪你吃点吧。” 廖停雁看到司马焦身旁那个一直面带微笑的中年宦者,见到这个情形露出掩不住的惊讶神色,好像司马焦做了什么神奇的事情。 廖停雁腹诽,吃个饭而已,有这么夸张吗,难道司马焦平时真的不吃饭?再一看座下诸位美人,竟然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哪怕很快低头收敛,廖停雁也看到了。 廖停雁:“……” 司马焦吃了两口菜就扔下了筷子,吃点东西和要了他命似得。你是我表姐家那个不爱吃饭吃顿饭需要三个人哄的五岁熊孩子吗?廖停雁腹诽。 吃完了这一顿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晚饭,众美人自动自觉地带著女侍们回去自己的宫殿,一位品阶较高的女侍带著一队宫人来到廖停雁身前,跪下磕头行礼,“奴桂叶,拜见贵妃。”她身后的宫人们同样跪下行礼。 司马焦晃著酒杯指了指桂叶,“她会伺候你,去吧。” 廖停雁在桂叶等人的簇拥下,来到一座临水的巨大宫殿,又被请进内室,宫人来来往往为她准备沐浴和安寝。一个人躺在柔软的床上,摸著柔滑的丝被,廖停雁露出个庆幸的笑容。 太好了,司马焦果然和原著一样,没有睡她的意思!对,原著里女主在司马焦身边那段时间,司马焦根本没睡过她,至于为什么不睡,原著没有解释,只是原著里关于女主究竟有没有被司马焦睡这件事,男主和女主两人又是一段‘你爱我为什么不相信我’的纠缠,看得她心好累。 现在廖停雁同样没有去探究原因的想法,反正司马焦不睡她最好,至少晚上能好好休息。她拉著被子盖住脑袋,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放松地闭眼睡觉。 第7章 第七章 一大早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床边坐著个满脸不愉快的司马焦是什么样的体验?——是从美梦走进噩梦的体验。 廖停雁眨眨眼,还有点迷糊,看看窗外不怎么明亮的天色,她暗道,司马焦不是个昏君吗,昏君难道不应该睡到日上三竿不早朝吗,为什么这么一大早的来扰人清梦?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昏君人设。 因为对方是随时可能发病的司马焦,廖停雁只能强忍起床气,围著被子坐起来,露出标准的工作微笑,唤道:“陛下。” 谁还不是社畜了,多少应付过那么一两个难搞的老板。 下巴一凉,司马焦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她的脸,廖停雁心里打鼓,心道这人该不是一大早要发疯? “你不高兴?因为孤打扰你休息了?”司马焦说。 廖停雁再次思考起究竟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还是司马焦太敏锐,怎么每次都直中红心?她挣扎著继续自己的表演,“怎么会,妾已经休息好了。” 司马焦哼了一声,甩袖大步走了出去。廖停雁看著被他踢得发出吱呀声响的门,犹豫了片刻后,又躺了回去。休息够是不可能休息够的,既然司马焦走了,她就继续睡呗,赶路这么久,元气哪那么容易恢复。 结果等她睡了个回笼觉起来,又在床边发现了司马焦。 “……陛下。” 廖停雁不明白他到底要搞什么,这样几次三番突然出现,莫非是要用这种特殊的方法折磨她? “这回睡够了?”司马焦沉著脸问。 廖停雁敢摇头吗?不敢。于是在她点头后,司马焦把她从床上薅起来,拉著就往外走。廖停雁还穿著一身白色的寝衣,头发都披散著没有梳,勉强穿上了床边的鞋,跟著司马焦踉踉跄跄往外走。 路上迎面遇到的宦者女侍,全都退后跪下,没有一个人敢多看一眼仪表不整的廖停雁。司马焦步子走得太大,廖停雁只能小跑著跟上,抓著她手腕的那只手又凉又用力,她挣脱不开也不敢挣脱,一言不发跟著司马焦越走越偏僻。 看到前方出现被围起来的栅栏,还隐隐听到虎啸,廖停雁背后出了一阵冷汗。不是吧,特地等她睡个好觉,然后把她扔到这里来喂老虎?! 老虎的吼声越来越近,饶是廖停雁,这个时候也心里直发虚,忍不住腿软颤抖起来。察觉到廖停雁微微颤抖,司马焦扭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看,他问:“怎么没穿外衣?” 廖停雁:“……”你妈!你给我时间穿外衣了吗?还有脸问? 司马焦:“又怕热又怕冷,你真是麻烦。” 廖停雁:“……”过奖,你比我麻烦多了。 司马焦放开她,脱下了身上那件外袍披到廖停雁身上。 廖停雁默然,把那件没什么温度但透著一股不知什么香的外衣穿上,觉得司马焦可能并不是带她来送死。 她跟在司马焦身后,距离那一片虎啸越来越远,最后来到了一片花园中,廖停雁看到几只孔雀悠闲地拖著尾巴在草地间走动。 看来这里是宫内的兽园,据说分为很多区域,养了些不同的动物,这一片应当就是养孔雀的。 “今早饲养的人来回禀,说园里那只白孔雀开屏了。”司马焦说,“那只白孔雀,先前春天的时候其他孔雀都开屏,只有它不开屏,现在才终于肯开屏……你不是说想看?” 他们先前在马车上闲聊的时候,廖停雁还以为他是个路人甲,说话都很随便,那时司马焦提起孔雀,她确实说过想看白孔雀开屏。没想到,他真记著,还果然带她来看,廖停雁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司马焦左右看不见那白孔雀,已经不耐烦地召来饲养的宦者,“那只白孔雀呢?” 饲养的宦者脑袋冒汗,连忙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只白孔雀,可白孔雀已经合拢尾巴,没有再开屏了。司马焦黑著脸,看向廖停雁,“它开屏的时候你非要睡觉,现在看不到了。” 廖停雁心说,原来你那么一大早坐在我床边是要带我来看白孔雀开屏,你又不早说,虎著脸坐在那谁知道你要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杀人呢。 “是妾的错,待下次这白孔雀开屏,妾再来看吧。”廖停雁拿出伺候上司一天改稿八遍的工作素养,温温柔柔地说。 但她目前的老板司马焦比从前的老板难搞多了,他冷声道:“不行。”转头示意那饲养宦者,“你去,现在就让这只孔雀开屏。” 饲养宦者要被吓哭了,他的上一任便是这样,最后被扔进了虎山里,尸体都没了。如果让皇帝陛下不高兴,不止他要死,这只白孔雀可能也会被拔了毛送到御膳间去成为一道菜,摆上陛下的食案。为了他们这两条小命,他必须得去尝试一下。 也许是今天这只白孔雀确实心情不错,恰好给面子的再度开了一次屏,司马焦这下子高兴了,赏了那宦者一匣子黄金。 本来在看白孔雀开屏的廖停雁多瞄了一眼那匣子黄金,金灿灿的金钱气味,皇帝不愧是皇帝,杀人大手笔,赏人也大手笔。 她就这么偷瞄了一眼,就给司马焦发现了。 “你也想要?” 那不应该,女主的人设怎么能喜欢黄金这种阿堵物呢。廖停雁含蓄地回答道:“妾更喜欢玉。”绝顶的好玉可比黄金值钱多了,听上去逼格也更高。 司马焦:“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喜欢的,孤的私库里那么多。” 他这么说著,就把廖停雁带去私库看玉。廖停雁兴致勃勃,比看白孔雀的时候高兴多了。虽然白孔雀开屏确实好看不错,但她其实在原本的世界看过白孔雀开屏,与之相比还是看宝贝更有意思。 这个时候,廖停雁完全不在意自己头发没梳衣服没穿好,反正她现在是司马焦的贵妃,压根没有一个男人女人敢多看她一眼,而司马焦也就是看看而已。 廖停雁再度合理怀疑司马焦可能不行。 “喏,这些玉你要喜欢,让人送到你的宫殿里去好了。”司马焦不太在意地指了指那些莹润美丽的玉石。 廖停雁:“多谢陛下赏赐。”哈哈哈真的吗!这个糖衣炮弹承受不住啊!甚至已经开始被这些漂亮的玉蒙蔽双眼,觉得司马焦这人其实不错了! 司马焦掂了掂一枚玉环,“这种东西,孤无聊的时候曾砸著玩听响,没什么用。” 廖停雁受不了了,这个败家玩意儿,竟然用这么好的玉砸著玩?浪费的她心都痛起来了,简直想把他的脑壳按在地上砸著玩。 “呵呵,陛下,这样的美玉,砸著玩太过可惜了。” “哦?”司马焦手里把玩著那枚玉环,走到外面的池子边,顺手就扔出去砸池里的红鲤鱼。咕咚一声,上好的玉环就掉进了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廖停雁:“……”草。 司马焦看到廖停雁的表情,转头在她没看到的时候露出个心旷神怡的笑,感觉心情好多了——廖停雁每次嘴里说著话,眼睛里都是截然相反的意思,傻得和外表有些不相符,特别有趣。 被司马焦折腾了一上午,廖停雁在快近午的时候,终于能回到自己那座宫殿梳洗装扮顺便吃点东西。其他不说,宫内吃的穿的用的俱是顶尖,连服侍的女侍们都心灵手巧,合心意的就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特别是桂叶,她还没说话,只一个眼神,桂叶就知道她是饿了想吃东西还是渴了想喝水。 到底是怎么被训练出来的,被司马焦吓大的吗?被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廖停雁,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一个废人,原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话都不用说路都不用走,是这样享受的事情。和现在的待遇比起来,当初她在河下虽然也有人伺候,但那会儿她基本上很多事也是自己做的,而且仆从们都比较随意,没有宫中的规矩严苛,在这里,桂叶带领著几十个宫人专门伺候她一个,皇家顶配服务,果然贴心舒适。 廖停雁不明白了,要是司马焦日日过著这种神仙般的日子,怎么还会长成那个魔王样? “贵妃,几位婕妤美人来拜见您了。”桂叶来通禀。 正在吃瓜的廖停雁一顿,擦擦手坐起来,“那就让美人们进来吧。” 来了!宫斗第一场重头戏!身处宫廷,怎么可能没有争斗,哪怕明面再和谐,私底下一定也是暗流汹涌。在来的路上,她不知道设想了多少次宫斗副本的艰难险阻,次次都脑补自己刚入宫被高位的嫔妃欺压,和同病相怜的美人成为朋友又惨遭背叛,一路走得虐心不已,脑补的头都要秃了。 ——结果进宫半天成为了目前最高等级的贵妃,以前的脑补和各种剧情模拟全都没用了,只能见机行事。 十几个份位最高的美人乌泱泱跪了一地,其他美人因为份位太低根本没有来拜见她的资格。这群美人来拜见她,全程低著头,一个一个规规矩矩,拜完了之后又依次退下。 廖停雁还没来得及发挥一下,就见她们都下去了。 等等,说是拜见就真的只是拜见一下就走吗?那种大家坐一圈然后笑吟吟的你戳我一下我刺你一下再互相吹捧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廖停雁没反应过来,桂叶见她不吭声的盯著众美人离去的方向,还以为她在不高兴这么多人来吵闹,便小心翼翼解释道:“众位美人只能在您第一次入宫时过来面见,以后每日都只会在殿外叩拜请安,不需要您亲自接见,您喜爱清静,她们也不敢贸然来打扰的。” 也就是说她不需要每天开茶话会和一群美人聊天。 想了一会儿,廖停雁忽然恍然大悟,她明白了,不是没有想宫斗的美人,而是宫内所有怀揣著梦想,想要通过宫斗走上人生巅峰的美人,都已经被司马焦给斗死了。 皇帝不务正业,没事就想著杀自己小老婆,导致她这个贵妃,竟毫无用武之地。 第8章 第八章 廖停雁第三次忍不住瞄向殿门,伺候她的桂叶端著一碗凉羹过来,见她的眼神在殿门掠过,心下明白,便跪坐在她身侧,柔声道:“您可是在等陛下?” 廖停雁其实没有在等司马焦,甚至巴不得他不出现,可这几天他每天总要过来,不轻不重地折腾她一会儿才算完,偏偏今天突然不见人影,搞得她心绪不宁,总担心司马焦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忍不住自己吓自己。 然而她这面对神经病的惶恐,被桂叶误认为深宫闺怨的思念,还特地为她解惑道:“陛下应当正在太极殿东堂,和相国太傅他们商讨国家大事呢,想必下午便会来探望贵妃了。” 来到这里后,廖停雁才明白,原来皇帝并非每日上朝,像如今这个皇帝,自他继位,从来就是半月一大朝,三日一小会,大朝在太极殿,一般都有大事奏表,而小会就在太极殿的东堂,只有几位高级官员和皇帝单独开小会,说说朝中诸事。 不过司马焦这个皇帝不太称职,哪怕是这种小会,他也是爱参加就参加,不爱参加就不参加,所有的事几乎都让相国和太傅太保三人决定,每日里他只负责当个火药桶,随时准备炸死一两个人。 廖停雁听桂叶说起相国太傅,脑子里的念头瞬间有点飘。此时朝中局势可以说是‘三国鼎立’,基本权利都掌握在三个人手中,一个是都相国,此人是草莽出身,得先帝知遇之恩,曾为先帝打退外敌无数,是个将帅之才,先帝去世前将幼子交托给他,命他辅佐幼帝,如今可以说是权势滔天。 一人是段太傅,豪门贵族的代表,段家家主,身后站著延续几百年的各大家族,他还是先皇后的亲父,也就是皇帝司马焦的外祖。 最后一人则是高太保,乃是掌领台城兵马与宫廷防卫,还时常代替皇帝批阅奏折处理大事,最得皇帝信任的一位老宦官。 这三人廖停雁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他们三人都在原著有著不少的戏份。嗯,真要说的话,段太傅和高太保的戏份都比司马焦多,是在原著司马焦死后还搞了很多大事的两位老狐狸。 太极殿东堂,司马焦随意坐在上首,有一搭没一搭地弹著面前的酒杯。 “陛下!那姓郭的绝不能轻饶,臣请陛下下旨,捉拿那郭彦,连同他郭家上下三十余口,全数斩首以儆效尤!”长髯武冠,人过中年的都相国声如洪钟,大刀眉凌厉,一拱手间,煞气毕露,带著隐隐的压迫感。 白发苍髯的尚书令出列拱手道:“陛下三思,那郭彦虽说有不敬陛下与先帝之嫌,可此人才高,若真因他酒后失言便要将他斩首还要牵累家人,臣以为不妥。” 都相国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尚书令如此包庇郭彦,当真是惜才,还是因著段太傅之故?!” 一直老神在在站在一侧没说话的段太傅见牵扯到自己身上,才不紧不慢开口道:“都相国过虑了。且不说那郭彦与我段家并没有什么很大关系,便是他真与我段家有关系,只要他犯了律法,我段家也是不容的。” 都相国:“那些诋毁之语,他郭彦一个小小侍郎,怎么敢大肆传扬!”他转向上首的皇帝司马焦,“陛下,臣请彻查此事源头!想必那郭彦身后,定然还有主谋!” 场下几位臣子吵来吵去,司马焦却神色淡淡,好似神游天外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此时都相国一副强势模样,他才看向下首,不甚在意地说:“方才都相国说杀谁?那个叫郭什么?” “回陛下,臣请将郭彦与郭家上下三十余口,尽数斩首!”都相国再度开口。 司马焦不耐地挥挥手,“既然都相国说杀,那便杀了吧。” 都相国闻言,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斜睨了段太傅一眼。年纪一大把的尚书令面上愁苦,默默站回到段太傅身后,而段太傅却看不出喜怒,仍旧一副淡定模样。 司马焦好似是十分烦闷了,站起身来道:“说完了?既说完了那便散了吧。”他说罢,也不管其余人怎么想,直接大步离开。 诸位臣子早已习惯司马焦作风,什么都没说,各自退下,只有两位老臣露出痛心愁苦之色,摇头叹息。 司马焦走出东堂,脚步慢了下来,阴沉著脸沿著空旷回廊往后走,伺候他的宦者们都远远跟著,就这么一路走到廖停雁的芙蓉殿。 司马焦走进殿内,见到廖停雁躺在美人榻上,对著窗边徐徐香风,正酣然入睡。看她睡得那么香,司马焦一下子心情更加不好,她为什么有事没事都能睡得著,还睡得这么香?他走到廖停雁身边,面无表情地盯著她好一会儿,忽然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廖停雁的手腕上戴了一只白玉镯,是他上次赏赐的,白玉盈润,肌肤滑腻,二者相贴,竟不知哪一个更加美丽。廖停雁的手总是很暖,连这腕上玉镯戴久了,也仿佛染上她手的温度。司马焦抓著那只玉手,忽然低头咬了一口。 为什么睡个午觉被痛醒后会发现司马焦在咬自己的手?廖停雁第一反应是这里没有狂犬疫苗,接著是愕然,司马焦他不仅杀人还吃人?生吃人肉这是什么绝世大魔王? 发现她醒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己,司马焦笑著放开她的手,还在自己留下的牙印上摸了摸,“你醒了。” 廖停雁:“……陛下。”为什么这家伙能一脸正常地和自己打招呼,牙印都还在手腕上呢,当她瞎子看不见吗? “陛下这是在?” 司马焦哦了声,随意道:“想你陪我,但你一直没醒,所以就唤醒你。” 你叫人的方式还真特别,我上一次听说为了叫人起床就咬人这件事,还是在室友和她养的狗身上。 廖停雁微笑著:“原来如此。”——去你妈的。 “陛下想让妾陪陛下做什么?” 司马焦道:“不知道,总之你必须让我高兴。” 这样的人,要不是皇帝,早被人摁到厕所里冲走了。廖停雁温柔无比,露出点为难的神色,“可是妾不知道做什么能让陛下高兴。” 司马焦打量她的表情,突然问:“会骂人吗?骂一句来听听。” 廖停雁的眼睛扫过自己手上的红色牙印子,嘴唇动了动。日尼玛,日尼玛听到了吗傻逼! 她娇声骂道:“……陛下真坏!” 司马焦笑瘫了,抓著廖停雁的手,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再骂一句。” 廖停雁:从来没听过这样变态的要求。 芙蓉殿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把守在外殿的桂叶等人吓了一跳,特别是贴身伺候了司马焦十几年的宦者,太极殿总管瑾德,更是望著殿门露出讶然神色。皇帝虽说喜怒无常,脸上笑也很多,但如此大笑真是格外稀罕,那廖贵妃,究竟有何等手段,竟能取悦陛下至此? 廖停雁表示并没有什么特殊技巧,主要仰赖司马焦反复无常的病情和神鬼莫测的笑点,鬼知道他每次笑都是被戳中了哪里。 司马焦笑够了,一把将廖停雁拉起来,廖停雁以为他又要带自己去哪里,顺势站了起来,谁知等她站起来,司马焦自己躺回了她刚才的位置。 不等廖停雁做出反应,司马焦又一用力,把她一起拉到美人榻上,就让她躺在自己身上。 廖停雁一动不动,感觉自己腰上被一只手揽著,头顶也抵著一个下巴。她整个人躺在司马焦怀里,觉得这情形有点不太好。这可是大白天,窗户都开著,这榻还这么小,垫子又不够软……所以司马焦这突然流氓到底是不是要睡她?原著到底还有没有点谱了?! 司马焦把她抱在怀里一起躺著,一只手拿起她刚才被咬的那只手,红印子还在。他只是慢慢摩挲那个牙印,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 见他久久没有其他动作,廖停雁提著的心不知不觉慢慢放下,接著就瘫著了,瘫了一会儿她觉得背后的司马焦像一张凉席,睡在上面凉飕飕地,要不是感觉得到他胸口心脏的跳动,简直要怀疑这是具尸体。看来是身体太虚,手凉成这样。 他到底是不是因为身体太虚才不睡女主的?廖停雁胡思乱想间,忽然感觉身后的司马焦在她脑袋边上嗅了嗅,“你身上是什么很香?” 廖停雁一怔,香?什么香,她今日没用香粉之类的。不是这么恶俗吧,司马焦该不会说是她身上自带的美人香?处子之香?然后话题就这样越说越危险,滑向某个不可描述的方向? 廖停雁刚警惕起来,就听到司马焦问:“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很香的东西?” 靠猜错了!这男人真的是泥石流啊!廖停雁保持住表情:“妾是……喝了些蜜果酿。” 司马焦:“闻起来还不错,给孤端一些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女侍悄无声息下去,很快又端著清甜飘香的蜜果酿上来,呈给司马焦。司马焦只喝了一口,就拧著眉把那蜜果酿连同杯子一齐扔出窗外,“什么玩意儿,这么甜怎么喝。” 廖停雁: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 “陛下,高太保回来了。”宦者瑾德忽然进来回禀。 司马焦动了动手指,揽住廖停雁坐了起来,“让他过来。” 听到高太保三字,廖停雁心里一动,这位高太保在原著里可活了很久,甚至可以说是后期男主主要对付的大boss。他是照顾司马焦长大的宦者,也是他的心腹,哪怕司马焦身死亡国后,这位高太保逃逸在外,仍然聚集起一干人等想要复国,给男主带来不少麻烦,后期男主称帝了还深受其扰,因为他在皇宫中埋下无数暗棋,男主入主这座宫城时没能全数清查出来,导致差点被刺杀而死。 这位高太保,是个厉害且狡猾的人物。 这样一位人物,长相却非常憨厚可亲,容貌寻常,很不引人注意,哪怕是那双眼睛,看人时也不露一丝精光,相反,那双带点茶褐色的眼睛,有著长者的宽厚和善之色——和廖停雁想像中的高太保截然不同。 “高觅,你此行可一切顺利?”司马焦站起来,把怀里的抱枕廖停雁放回美人榻上。 “回陛下,一切顺利。”高太保回答完皇帝的话,还抽空对著廖停雁也拱了拱手,看她的眼神竟然有点……慈爱? 第9章 第九章 芙蓉殿外有一汪清池,汉白玉阶一直没入水面,雕成芙蓉花的栏杆围住大半个芙蓉殿。司马焦拂过那些白玉芙蓉,听著身旁高太保说起兴州之事。 “奴已经查清楚了,太守王陵予确实与秦南王私底下有来往,那王陵予还利用家族关系,为秦南王打造兵器,作坊就在兴州路郡。除了王陵予,还有几个官员也同秦南王有接触,秦南王辖地更是几乎已成一个独立之国……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司马焦恶劣地扯起了嘴角,漆黑双眼仿佛无底深井,“既然都投靠了秦南王,还留著做什么,全都杀了吧。” 他说得轻巧,仿佛不是要杀几个州的许多官员,而听的人也没有丝毫诧异,高太保神情未变,只微笑著点点头:“奴明白了,只是有些人能明目张胆的直接杀,有些人却不行,奴会好好安排下去。” www● tt kдn● ¢〇 司马焦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木珠,唔了一声,“那个王陵予,我要割了他的脑袋,送到秦南王案头。” “是,陛下。”高太保仍然微笑。 两人走到玉阶前,高太保忽然开口说:“这次回来,陛下好似心情好了许多,听说都是那位廖贵妃的功劳?” 司马焦听他说起廖停雁,神情微缓,“你刚才也看到她了,怎么样,确实是个美人吧,我从河下接来的。”语气有些像是小孩子对长辈炫耀的得意。 高太保笑著颔首:“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心思不多,若陛下喜欢,不若令她夜间侍寝?” 司马焦听了这话,却沉下了脸,若不是高太保说这话,换了别人,恐怕此时就要被他著人拖下去了。 “高觅,你知道,孤不想留下血脉。” 听他不用‘我’,而用‘孤’自称,高太保就知道他是心里极不高兴,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得说。心里叹了口气,高太保语气温和:“陛下,不想留血脉,不留便是,只是陛下夜间睡得不甚安稳,时常不能寐,奴想著,若让贵妃陪伴,或许陛下能高兴些,说不定也能睡得更好。” 司马焦眨眨眼,“可我夜间总是头疼,万一哪天不高兴把她杀了怎么办?” 高太保一愣,在心里摇头笑叹,若真会杀她,又怎么会烦恼此事?看来,说不定陛下当真要有转机了。他语气越发和蔼,“陛下不必担忧,奴保证不会有事。” 司马焦看看这个从自己出生起就一直陪伴自己,仿佛父亲一般的存在,审视了他一阵后,终于还是点点头,“那便如此吧。” 从芙蓉殿离开,高太保召来一位宦者,吩咐了几句。 那宦者诧异又惶恐:“这!若让陛下知晓了……” 高太保看他一眼,“所以要寻找机会,而且你也不需做太多,只要在合适的时候轻轻推上一把便也是了。陛下虽然看似浑噩,实则心中清明,宫廷内外,甚至这天下之大,都在他心中,不论是谁都不可能算计他后全身而退。” “不过,我这也不是算计陛下,只是看著长大的陛下也该到了这个时候了,总要帮帮他才是。”高太保的笑真切了些,声音忽然变得低若不闻,“这偌大天下,怎么能没有继任者。血脉……纵使是……殿下的血脉也需得延续。” 恰巧走过太极殿,高太保忍不住停下步子,看向那宏伟的宫殿。时至今日,他还能清楚记得,十几年前那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和火焰中疯狂的大笑声。鲜血沿著白玉阶蜿蜒而下,四处倒伏的尸体和华美宫殿一同陷于火海,烧成灰烬。 不知不觉过去十数载,当年那满身鲜血坐在火海边上的孩童,也早已长大成人,成了一位……可怕的君王。 …… “恭贺贵妃,今夜陛下召您侍寝了。” “……你再说一遍?” “陛下方才传了旨意过来,让贵妃今夜去侍寝。” 廖停雁从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一直处于怀疑状态,怀疑原著是不是有毒,怎么哪里都不对劲;怀疑司马焦是不是有毒,怎么老不走寻常路;怀疑自己有毒,换了个芯子才导致皇帝竟然想睡她。 怪自己魅力太大?廖停雁最后怀疑起人生。当初日日上班累成狗的时候,她怎么想得到,有一天,自己竟然需要去睡皇帝。 去皇帝寝殿的路上,廖停雁一直在心中骂人。当初她刚进宫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时候司马焦不睡她,偏偏等到现在她都放松下来觉得自己不会有这方面困扰了,司马焦又突然宣布要睡她,这人真的有病。而且她现在最担心的一件事其实是司马焦到底行不行,万一他现在是兴致上头,但真上手开车开到一半熄火了,他不会大发雷霆恼羞成怒要杀她吧? 被睡事小,被杀事大。 很快,司马焦再次用行动告诉了廖停雁,想太多根本没用,因为她永远都想不到他会做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合法夫妻,女方又长得貌若天仙,穿的清凉动人,可司马焦竟然没有想睡她的意思,坐在床边看她的眼神还有点嫌弃。 廖停雁:嫌弃个头啊!不是你让我来侍寝吗! 司马焦:“怎么穿成这样?” 廖停雁:“女侍们准备的。”搞清楚,她也不想穿的,还不是以为这是他的爱好和特殊吩咐,才忍著羞耻硬著头皮穿上了!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司马焦压根没有睡她的意思,廖停雁紧张著紧张著,到了自己平时睡觉的时候,睡意自然而然地涌上来,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司马焦依旧和往日一样睡不著,可听著旁边廖停雁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他忍不住坐起来,把廖停雁推醒。 廖停雁一惊,醒了过来,“陛下,怎么了?” 司马焦看著她,“无事,你继续睡。” 廖停雁等了一会儿,看他似乎真的没事,这才狐疑的继续闭著眼睛睡觉,等她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身子又被人摇晃著晃醒了。 廖停雁勉强露出笑容:“……陛下?” 司马焦坐在她身边,“无事,你睡啊。” 第三次被推醒的时候,廖停雁已经摆不出笑脸了,她的起床气真的很大,还是这样几次三番被人推醒,要不是还有点理智知道旁边是司马焦,知道他看著是小白脸其实是只大白鲨,她这会儿已经克制不住动手锤爆他的狗头了。 “陛下,可是睡不著吗?”廖停雁咬牙切齿地挤出来这句话。 司马焦绕著她胸前一缕长发,毫无睡意,“嗯,睡不著,你怎么睡著的?一下子没注意你就睡著了。” 廖停雁:“陛下不如先躺下,闭著眼睛,一会儿就能睡著了。” 司马焦不满道:“你哄小孩吗,哪那么容易睡著。” 廖停雁:“不如妾为陛下唱一曲安眠小调?”为了能安心睡个觉,廖停雁豁出去了。 司马焦一听,觉得还挺新鲜,撑著脑袋往她身旁一躺,“唱吧。” 廖停雁清清嗓子,开始唱歌,说实话她的嗓子是女主标配,唱歌好听,廖停雁自己听著都感觉十分满意,可司马焦越听越精神,甚至突发奇想,想召几个乐师来伴奏。 草,用错技能了。廖停雁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睡觉,她甚至恶向胆边生,想把这个烦人精睡到没力气折腾,管他到底是肾亏还是脑子有病,幸好残存的理智阻止了她。 心里抓狂了一阵,廖停雁恹恹地坐起来,准备舍命陪暴君熬夜。多久没熬夜了竟然不习惯,她打了两个呵欠,“陛下想听曲,那便叫乐师来吧,妾陪您听。” 司马焦瞥著她的神色,忽然说:“不想听了,还是睡觉吧。” 廖停雁已经不相信这个大猪蹄子了,呵呵笑了两声,躺在那等著他继续作妖。可这一睡到天明,从司马焦的床上醒来,廖停雁才发现昨晚司马焦真的没再骚扰她。 不过,床上也早就没了司马焦的身影。这人睡又不睡吃也不吃,每天哪来的那么多精神作妖?廖停雁真是搞不懂。 从这一天起,廖停雁每晚都得到司马焦这里报导,睡他的床,盖他的被子。每晚在她睡著后又把她叫醒,变成司马焦的保留节目,至于要把她推醒几次,全都要看司马焦当天心情怎么样,如果他心情好,大发善心,把廖停雁叫醒一次,就不折腾她让她继续睡,要是心情不好,就不只是叫醒她几次这么简单。 这天半夜,司马焦从噩梦中惊醒,同时脑袋传来熟悉的抽痛。他睁开带著血丝的眼睛,坐起身暴躁用力地揉按著抽痛的额头。听到内里动静的宦者瑾德悄声走进了殿内,有些心惊地看著床上的司马焦。 他穿著黑色的寝衣,同样墨黑的头发垂在脸颊边上,更衬得脸色苍白,布满血丝的双眼仿若地狱恶鬼一般血红带煞。 不管看几次,瑾德见到陛下这个模样,心里都会下意识泛起恐惧。陛下每次发病都会克制不住自己杀人的欲望,若情况不严重还好,休息一日也就没事了,若情况严重了,那一双眼睛几乎都变成红色,身边人就要倒楣了……贵妃还睡在那毫无所觉呢。 瑾德提著心,看到陛下将目光转向身边的贵妃。当他抬起那青筋暴突的手,伸向贵妃的脖子,瑾德几乎喊出声来。 然而下一刻,瑾德慢慢张大了嘴,愕然望著床上。 廖停雁正做梦梦见自己室友那只傻狗,那傻狗叫大宝贝,闹腾得很,一大早就喜欢跳到主人床上又蹭又舔,偶尔她这边房间门没锁,那只傻狗还会自己开门跑进来喊她起床,为此廖停雁都不知道跟室友抗议几次了,但最后每次都还是败在那傻狗可怜兮兮的表情之下。 她在迷糊中感觉脖子痒痒的,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蹭,伸手拉住就揉了几下,嘴里含糊道:“好了,大宝贝别闹。” 脸也痒痒的,像是有什么毛发蹭过,廖停雁又顺手搓了搓‘大宝贝’的毛,亲了两下,“乖,别闹我睡觉。” …… 司马焦伸出苍白的手,缓缓顺了一下自己被揉乱的头发,又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颊,神色古怪地盯著睡死过去的廖停雁。 盯了大半夜,什么都没做。 第10章 第十章 这是个寻常的早晨,廖停雁从梦中醒来。她并不记得昨天半夜发生了什么,因此十分淡定。和往日一样,身边的位置早就没人了,随便扫了眼殿内,廖停雁正准备伸个懒腰,却骤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醒了?过来这边。” 是司马焦的声音,廖停雁硬生生收住了动作,转头四顾寻找司马焦的身影,这么一找才发现,原来他躺在那架屏风后的榻上,只露出来衣袍一角和一个隐隐绰绰的影子。 往日这时候他不是都不见踪影吗,怎么今天还在这?廖停雁怀著疑惑,走过了那架屏风。司马焦和平日不太一样,没戴玉冠,头发随意散著,宽袍大袖披著外衣,一只脚还赤著踩在地上。最重要的是,廖停雁发现了他眼睛里的血丝和手背脚踝上凸起的淡淡青痕,那是明显的血管痕迹。 他以往就很白,今日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整个人更加苍白了,连血管都能看得清楚。廖停雁有些惊心,她想起坐马车来洛京途中,司马焦也有一次是这样,不太舒服的样子,那时候她还以为‘长右’是被责罚受伤了,现在想想真是太天真。 原著里,有描写过司马焦发病的情形,廖停雁还记得,女主当时被突然发病杀人的司马焦吓得不轻,司马焦提剑杀掉了伺候女主的女侍宫人,然后抓著女主的胳膊,把她关进了大殿里。 虽然怀疑他现在的状况是发病,但似乎又没有原著里描写的‘如同恶鬼降世’那么可怕,所以他这到底是发病还是普通的不舒服? “过来。”司马焦对著她伸出手。 廖停雁走过去,还没开口,忽然就被那只苍白的手拉了下去,她下意识一只手按著榻,一只手按著司马焦的胸口,柔软的嘴唇和他的唇贴在一起。 司马焦一只手压在她颈后,把她往下压,廖停雁只感觉有点喘不过气,后脖子很凉。 被放开的时候,廖停雁换著气,觉得自己的少女心可能是死掉了,被司马焦突然亲了一下,她竟然没有脸红羞涩,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自己刚起床还没洗漱刷牙司马焦这个人太不讲究了。可紧接著她又觉得大概不是自己的问题,是司马焦的问题,这个人太不同寻常,在她这里已经脱离了男人和女人的范畴,可以说是第三性别——魔鬼猪蹄,这样一来她就没法完全把他当男人,难怪羞涩不起来。 司马焦放开她,又揉了揉额头,显得很暴躁,“没有用。” 什么没有用?廖停雁莫名其妙,讲真的她不知道司马焦在搞毛线,但她现在有点怕。 司马焦手上的木珠敲在扶手上,发出嗒嗒的急响,他盯著廖停雁,要求道:“你来主动亲我。” 这位主发病的形势真是多种多样。廖停雁听清这个要求,心里是拒绝的,这是什么大白天羞耻play,但求生欲让她屈服。 她温驯地凑近司马焦,然后……怎么都下不去嘴。 司马焦这个臭著脸憋著火的暴躁样子,就好像是一个大型带刺猛兽,不仅虎视眈眈看著她,还要她凑过去亲吻身上的刺,她真的下不了嘴,老担心自己会被戳个对穿。 “陛下,可否闭上眼睛?”廖停雁问。 好在司马焦没有多说什么,主动就闭上了眼睛。廖停雁低下头,发觉司马焦这样闭著眼睛之后,看上去还怪像个病弱美少年的,平白添了几分令人怜惜的孱弱,混不像他睁开眼睛时的暴戾和难以接近。 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抛开,廖停雁试探著在司马焦的侧脸亲了一下,其实还好,只要把他当表姐家那个小熊孩子就能亲得下去了,好歹这张脸还是很不错的。看司马焦没有表示,她又多亲了两下,亲的小心翼翼,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温柔。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刚才似乎快要爆炸的司马焦气息稍微缓和了那么一点。她隐约有点明白过来,心一横,捧著司马焦的脸就当自己在盖印章。 司马焦睁开眼睛,两根手指抵开廖停雁的唇,有些不满地看著她。 廖停雁心道,你不满个头,让我亲也是你,现在亲了又推开,真是个提裤子不认的大猪蹄子! “你没有认真。”司马焦说。 这人真的很烦!廖停雁微笑,“陛下觉得如何才算认真?” 司马焦一脸“这还需要孤来教你吗”的表情,一把抓著她靠近自己,揉著她的脑袋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两下,“就这样。” 廖停雁摸摸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你亲狗呢这么亲! 不过这可是你自找的。廖停雁含蓄一笑,“原来如此,妾明白了,那妾这便试试?” 过了一会儿,头毛凌乱的司马焦新鲜出炉,他瞪向廖停雁,“重点是亲,不是揉脑袋。”廖停雁满脸的无辜和温柔似水,“哦?妾还不太习惯,妾再来一次吧。” 廖停雁被放出内殿的时候,双手从袖中拿出来,把手中那十几根长长的黑发吹掉,拍了拍手,廖停雁暗道,再来几次,她就趁机把这家伙薅秃! 这样类似的事又发生过两次,还有一次是半夜,廖停雁听到声响醒过来,发现司马焦红著眼睛幽幽地在黑夜里盯著她,把她吓一跳后又按著她亲了好一阵。廖停雁陷在被子里喘不过气,还以为自己要失身,但最后仍然只是被抱著睡了一觉而已。 慢慢地,廖停雁发现,自己好像在充当一个灭火队员的角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她好像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司马焦的糟糕情况,总之最近皇宫内死人的频率直线下降,至少她在司马焦身边的时候,司马焦都没在她面前杀过人。 就这样,桂叶私底下伺候她的时候感叹,因为宫内最近太平许多,陛下不怎么爱杀人了,各宫的美人们都偶尔敢出门逛逛花园。从前因为陛下无聊喜欢在花园里走动,遇到太多争奇斗艳的美人,最后那些美人的下场大多是埋在了园子里,大家都不清楚究竟哪株花哪棵树下埋了美人的尸体,害怕不小心遇到触了霉头,又担心自己也步上后尘,所以宫内那么大的园子,基本上都没人敢去。 “大家都希望贵妃能一直陪伴在陛下身侧呢。”桂叶也有些庆幸希冀地说。 想当初,她被调来伺候贵妃,心中不安至极,就怕自己在陛下面前出现多了,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被陛下拖下去杀死,后来又怕这位深受陛下宠爱的贵妃性子不好,会折磨身边的女侍,但这些时候下来,她发现自己伺候的这位贵妃,当真是个好相处的主子,既不打骂底下的宫人,也没有太多要求,和陛下比起来,当真是两个极端。 许多事,都是旁观者清,桂叶眼睁睁看著贵妃和陛下相处,越来越坚定好好伺候贵妃的念头,她想著,若有朝一日倒楣撞上陛下心情不好要杀人,或许只有贵妃才能救得了她一命。 和桂叶想法相似的,还有司马焦身边的宦者瑾德,他是唯一亲眼看到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的,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陛下发病后能那么快清醒。从那之后,他对廖停雁的态度就变了许多,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恭谨。他心里猜测,或许这位廖贵妃,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厉害,若照此下去,有朝一日能登上更高的位置也不一定。 廖停雁这个主角反倒没有旁观者们那么信心百倍,在司马焦身边呆的越久,她就越察觉到这个人的危险,不是来自于原著里的残暴印象,而是这些时日相处感觉出的。司马焦就仿佛一座随时会喷发的活火山,只要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平静底下的险境。 更让她心里不安的是,她不知道司马焦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要说司马焦爱上她了,廖停雁不信,这家伙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也不像是被她的美貌折服,那他对她态度这么不一样,究竟是因为什么? 日子过得太闲,就开始胡思乱想,甚至思考起人生,廖停雁觉得这样不行。人一旦想太多,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会充满对自己和世界的怀疑。 “醒醒,起来。”司马焦俯身站在床边,把还在美梦中的廖停雁唤醒,“今日你要同我一起去太极殿的大朝。” 廖停雁看著司马焦,觉得自己是还没睡醒,她再次确认:“陛下是说,带妾去太极殿大朝?” 司马焦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点头理所当然道:“你反正也闲著没事,看你无聊得很,跟我一起去大朝会看个热闹。” 还看热闹,你当皇帝上朝是逛街吗?这个昏君!老实说司马焦这个昏君人设太坚实了,廖停雁一时都无言以对。她不想当妲己,不想当什么误国祸水奸妃之类的人物,只想在后宫苟著,得过且过,可司马焦却非要送她高调出场。 现在怎么办?廖停雁迅速思考著,并做出应对。她装出一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陛下,妾忽然觉得身体不适,恐怕不能与陛下一齐上朝。” 司马焦道:“那让医官过来看看。” 廖停雁:“不必,只是腹内有些不适,歇息一会儿就好了。” 司马焦直接坐在床边,“那你休息。” 过了会儿,廖停雁问:“陛下不是要去朝会?朝会时间快到了吧?” 司马焦:“我说过了带你一起去,既然你不舒服需要休息一下,那就等你休息好了再一同去。”他转头吩咐宦者瑾德,“让他们等著。” 廖停雁恨恨:昏君!昏君无所畏惧!算你狠! 她假笑著坐起来,“陛下,妾觉得好多了,咱们这便去吧。” 跟在司马焦身后去太极殿的路上,廖停雁有点忧郁,看来这个国家真的是要完了,万一真完了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回河下去。 太极殿里的大臣们早已到了,司马焦带著廖停雁自然地走进去,立时引起一阵喧哗。廖停雁心道,诸位叔叔伯伯老大爷,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千万别在这个时候上来死谏什么后宫不干政啊!千万别! 可能是这许多大臣都早已被陛下的各种出格举动给整麻木了,一直等廖停雁提著心跟著司马焦走到中间的位置坐下,竟然也没人出列提出异议,只是喧哗一阵后又慢慢平息。 站在前列的诸位大佬不知出于什么考量,也没出声,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忽略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廖停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廖停雁默默替所有人都捏了把汗,陛下的淫威真够大,看来从前没少折腾这些大臣们。 第11章 第十一章 廖停雁坐在司马焦身侧,听著下面大臣你来我往地吵架,觉得司马焦之前说的那句话竟然没错,确实他就是来看热闹的。连皇帝都是来看热闹,她这个人形挂件,当然就是坐在那发呆了,她又听不懂这些人绕来绕去的什么官员考核修改制度和什么云州惠州外族闹独立。 旁边的宦者瑾德看看这两人,发现他们神游天外的姿势都有著微妙的相似,于是在心中暗叹,不愧是陛下和贵妃。 “陛下!宓河水患,应当尽快派遣官员前去治理!此事不可拖延啊!” 殿中这一声喊,把发呆的廖停雁给震醒了,听到宓河水患四字,她甚至比司马焦更快反应过来,骤然看向那说话的臣子。 那人还在述说著宓河水患之事,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宓河全程极长,流经十几个州。就连廖停雁先前所在的河下,附近都有宓河支流。然而让廖停雁反应如此大的,并不是水患本身,而是它传达出来的讯号。 廖停雁记得,在那本原著里,这个国家走向灭亡,正是由这一场水患开始。是的,哪怕司马焦是个爱杀人的暴君,但他杀的都是能和他接触的阶层,所以那些普通平民日子过得还行。国家覆亡的开端是这场天灾,宓河水患。 最开始只是少部分地区出现水患,但大雨不断,宓河陆续决堤,很快附近州县尽数遭灾,无数家毁人亡的惨事时刻都在发生。而朝廷里明争暗斗,皇帝司马焦又不作为,从不管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事,导致情况一天天严重。 不仅如此,等到明年,还会爆发旱灾和小面积瘟疫,简直雪上加霜,浮尸万里饿殍遍野,不知道多少人活不下去,这才渐渐有底层平民起义,好几股势力迅速崛起——男主陈韫就是那个时候崛起的势力之一。因为他被秦南王的独女看中,娶了那位郡主,也就是原著的女配,得到秦南王的支持,所以最后顺利收编其余小股起义势力,又一路打到洛京,火烧台城,杀掉了司马焦。 这个水患就好像是一个引子,对廖停雁来说,这也是个重要的时间刻度,就像她和男主相遇,便明白剧情正式开始一样。听到‘宓河水患’这四个字,也就知道之后的剧情发展已经在不断接近了。 这让她感到紧张和焦虑。 这样的感觉,下朝后回到芙蓉殿,仍然让她愁眉不展。往日廖停雁都是吃好喝好睡好,哪怕司马焦折腾她,她也能自行调整,心态堪称绝顶,像这样忧心忡忡的还是头一次。桂叶不知她遭遇了什么,小心伺候著,还有意呈上她平日喜爱的食物,都没能换得廖停雁开颜。 廖停雁不得不紧张,谁叫她现在基本上和司马焦绑在一起了。原本她还没进宫之前是想著就算到了司马焦的后宫,当个低调的小小妃子,万一以后原著男主真打过来杀掉了司马焦,她就找机会逃出去,运气好说不定能顺利回河下去找亲爹。可谁知道会发展成这样,直接变成了司马焦的‘宠妃’,这样一来,之后司马焦要是死在这,她很可能也要跟著死在这。 司马焦绝对是那种自己要死了,也会拉她一起死的人。 她几乎能预见自己的死亡,这让她如何开心得起来。就像是知道自己会死,但还没到眼前,所以仍然能过一天算一天,但一旦明确了这个死亡时间,就好像头上悬了把利剑,让人受不了。 晚膳吃的没滋没味,廖停雁照例去了司马焦的寝殿休息。司马焦也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她太沉默了,眉间的忧郁藏都藏不住,不像是平时的她。 司马焦看她这个样子,眉也慢慢蹙了起来。他伸手抚上廖停雁的眉心,用力将她的眉头揉开。“做什么这样的神情,有谁给你气受了?” 廖停雁感觉眉心被他按得生疼,但心里没心思骂他了,强打精神笑道:“没有。” 司马焦仔细打量她,眯著眼睛想了半晌忽然说:“你似乎从大朝会之后,就没什么精神,应该是从……开始商讨宓河水患后就有些异样。” 廖停雁:你不是一直都在神游发呆吗,怎么注意到这样的细节的! 她垂著头,坐在被子里抠手指没说话。 司马焦看她不说话,明白了差不多就是这个原因,但他想不明白,“不过一个小小水患而已,淹不到洛京,距离河下也还远著,你为何如此表情?” 廖停雁总不能解释说我看过原著你要因为这个‘小小水患’开始亡国了,只能随便搪塞了几句。 可是心里装著事,这天晚上她怎么都睡不著,来回想著的就是这件事,到了大半夜仍旧毫无睡意,这已经比她往日入睡的时间晚了许多。旁边司马焦没有动静,廖停雁不敢吵到这位大爷难得的睡眠,强忍著躺在那不动。 忽然间,黑暗里伸过来一只手,盖在她睁开的眼睛上,随即司马焦清醒而毫无睡意的声音传过来,“当真如此忧虑,以至于竟然睡不著觉?” 司马焦本就休息不好,睡觉时容易惊醒做梦,今夜一向好眠的廖停雁睡不著,他就更加睡不著,在一旁静静观察了廖停雁许久,看著她拧眉思索忧虑辗转。看著看著,他也觉得烦躁起来,忍不住伸手遮住了廖停雁那双忧愁的眼睛。 他总觉得,那里面不该有忧虑,该像平时那样鲜活自在才对。 廖停雁被他吓了一跳,睫毛在他的手掌上擦了擦,“陛下也没睡著吗?” 她说完这句话,忽然听到司马焦好像是叹了口气,这可太少见了。 “不用你忧虑,赶紧睡,这件事我明日会解决。”司马焦说道。 什么解决?廖停雁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感觉自己被司马焦整个拖过去抱在了怀里,脑袋也被他按到了自己胸前。 “快睡。” 廖停雁闻到一股淡香,不知是什么香,很浅也很特殊。距离太近,就这么被迫靠在司马焦怀里,过了一会儿,廖停雁渐渐感觉到按著自己那具身躯的体温。她一动不能动,在睡前忍不住想到,原来司马焦这人摸久了也是有温度的。 至于司马焦,廖停雁虽然睡在他身边有一阵了,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相拥而眠。和廖停雁的感觉不同,他抱著怀里的人没多久,就感觉到她身上的热气一阵阵传递过来,在这深秋夜里,像个温软的暖炉,还是香的。 从前照顾他的医者说,人的身体温度来自于血液,廖停雁这么暖,她身体里的血一定也是滚烫的,不像他,一身脏污冷血,怎么都暖不起来。 司马焦皱起眉,又缓缓松开,将怀里已经睡著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因为睡得晚,廖停雁这天醒的也晚,司马焦倒是早早醒了,他来到太极殿东堂,首先招来了高太保。 听了他几句话,高太保诧异道:“陛下召奴来商讨的,便是宓河水患一事?此事不甚严重,受灾区域算不得大,昨日已有马御史领了此事……”一般来说,已经令人去处理了,陛下就不会再过问。不,陛下是很多事都不会过问的,特别是这种事,他一向不管,今次怎么突然重视起来了,难道说其中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高太保心中暗暗思忖,他又如何知道,司马焦之所以要特地过问此事,只是因为昨晚廖贵妃愁得大半夜睡不著。 司马焦自然不会解释,只是哼笑一声,“马御史,马大嘴,他那张嘴贪得无厌,吞不了那泛滥河水,倒是能吞光拨下去的赈灾款。他还算有些本事,只是越发捞得过分,我平日不想管他,但这次我既然要管,就不会用他,直接把他给我剔了。” 高太保躬身问:“那不知陛下这次准备派谁前去治水?” 司马焦顿了顿,说:“让人把那个关了两年的沈石放出来,升他为四品都水使者,令他全权负责此事。” 高太保这下更是惊诧。那沈石两年前因得罪了陛下被关了起来,因为身份原因,陛下并没有杀死他,只是准备关他一辈子,想不到如今竟然愿意放他出来。不过那沈石确实擅长水利诸事,为人又廉正,还有家族背景,让他去办这事,倒是合适。 “再让谢家的谢十三和令将军一同去。”司马焦又淡淡吩咐了句。 高太保稍一想,露出叹服神色,“陛下圣明,有这两人同去,互相制辖又互相助益,定能事半功倍。”都以为陛下不理政事,谁又知道他其实对朝堂上的一切心知肚明。谁人能用谁人不能用,哪些人该怎么用,他都清楚,只可惜,陛下根本不愿管这些事,这样的冷漠早在他几岁那年亲眼看著大火烧毁太极殿,就已经露出端倪。 司马焦捏了捏额头,表情不太愉悦,“还是得尽快解决了这事。”否则,还不知道廖停雁要忧虑多久,真是麻烦。 展开一卷绢帛,司马焦提笔书写,然后盖上印。 “告诉沈石,若此事他办不好,也不必回来了,直接以身填河,否则他只会死得更惨。” “是,陛下。” 廖停雁快中午了才醒来,她刚想著自己是不是斯德哥尔摩了竟然在司马焦怀里睡得那么香,就见到司马焦大步走进来。 伸手捏住她的脸,司马焦道:“不许再苦著脸,水患之事我已经派人去解决。” 廖停雁:呵呵,你以为你谁,说解决就能解决吗,你当原著是浮云? 哪怕她作为女主,改变了自己的剧情,但她也没想过自己能改变司马焦这个人以及那个糟糕的未来。想一想都觉得太可笑,在另一个世界养活自己都觉得万分辛苦的普通人,难道换个世界,就能拯救世界了吗? 所以司马焦说了这话之后,廖停雁根本没太放在心上。她都看到了,司马焦这个皇帝平时不管事,说派人解决,他能派什么人,就他胡乱派的那些臣子,说不定是贪官呢,哪能真的解决这种难题。 结果不久之后传来消息,宓河水患平息了。 “此次多亏都水使者治水及时,若非他力挽狂澜,迅速引流散洪,这接连大雨定然会冲垮更多堤岸,引发更大的灾难。如今受灾两岸灾民已经暂时安置好,等到洪水退去,他们便能重返家园。” 廖停雁在大朝会上听到这话,当场傻眼了。 什么,宓河水患还没来得扩大影响就被解决了?? 那,那后面的剧情呢?灾民起义导.火索没了? 不只是廖停雁,此刻远在河下,仍然作为一个普通猎户的原著男主陈韫,也发出了和她一样的疑问。 “宓河水患被治理好了?”陈韫咬著牙,“女主剧情偏离也就算了,现在宓河水灾这样的重要剧情也没了,那我还怎么顺理成章地起义?!” 第12章 第十二章 男主陈韫剧情早期只是个清贫的猎户,为人仗义善良,一个人住在村中一座木屋里,这木屋远离村子其他屋舍,就在山脚下的树林边上。原著中他和女主相遇相爱,后来女主毅然抗旨私奔来找他,就被他藏在这栋木屋里,两人单独相处发展得更加火热,并且有了亲密接触。 按剧情发展的时间,原本这个时候,男主应该已经和女主一同在这木屋里郎情妾意了,然而此刻的廖停雁身在洛京宫中每天撸恶犬,因此陈韫仍然是一个人在这里。 屋内摆设简单,陈韫独自坐在桌边,颦眉看著面前的虚空,语气里有著淡淡的不满,“女主线偏离了,我还能后期导正,等到起义打进宫里,再让她到我身边培养感情,只要结局还是和我在一起就行了。可现在宓河水患消失,没有了大量灾民,我又如何去聚集那么多人起义?” 其他人看不见,但在陈韫眼中,他的面前有著一块悬浮的面板,上面赫然出现了一段文字。 ——“正是因为当前世界发生未知偏移,系统才会唤醒您的里意识。剧情导正需要您全权处理,与女主的言情戏份极为重要,作为jhx09系列优秀言情男主,您应该很熟悉这些剧情,毕竟您也曾适配过这种男主设定,相似程度很高。” 陈韫冷笑,“我当然熟悉,但这个女主不知为何竟然选择了入宫,明明之前我还未里意识觉醒时救她那次表现得很好,后来为了她和人对峙的时候,她也特意回护了我,显然是对那时候的我感觉不错。要不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找不到和她接触的机会,没能培养出感情,也不会突然偏移剧情,沦落到需要唤醒我的里意识。” “算了,这条女主线只能以后再说,多相处一段时间,我就不信她还能不爱上我,女人都这样,很容易被感动。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事业线,水患要是真没了,只能等明年的旱灾瘟疫。”他说到这冷笑著敲了敲桌,“我就不相信,旱灾和瘟疫的剧情也能这么简单偏移!” ——“提示,目前剧情偏移度百分之四十二,请持续导正。” “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重大偏移,要提早预警告知于我。” ——“收到,祝您顺利。” 陈韫压下恼火,在面前一挥手,站起来理了理衣襟,拿起墙边挂著的弓箭和竹筐,打开门走了出去。出门后,他的神情就变得温和明朗,满身正气,惹得村里一些年轻姑娘和小媳妇们都悄悄看他。 …… 宓河水患是真的被解决了,后续也没听说情况有变得糟糕,虽然仍然下了很久的大雨,但那位都水使者似乎很有经验,也很卖力治水,因此如今受灾地方和人数都不是很多,更没出现什么灾民暴动的场景。 廖停雁目瞪口呆围观了发展,整个人都陷入迷茫。 水患好像真的没了,那明年的旱灾和瘟疫呢?她想著想著,目光就忍不住看向司马焦。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她不信了,那个水灾,就是司马焦派人解决的。 他之前真的没说大话,廖停雁这才明白了,原来皇帝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想明白这个,廖停雁又怒其不争,既然能做到,原著里为什么什么都不管!找死呢!哪怕他在灾难发生时做些措施,后面关心下灾民,之后发生旱灾死了很多人发生暴动时,不要一味任由兵士砍杀镇压,也不会闹到最后四处起义。 这个时代,天地君亲师,君甚至排在亲之前,君权仅次于天地,若不是实在逼得没活路,那些底层人民也不会愤而起义。脑子有病司马焦,简直就是想亡国。 等一下……他应该不是故意亡国的吧? 廖停雁有些不确定司马焦的病是不是真这么严重了。 司马焦注意到她的眼神:“怎么?不是听到说宓河水患没事了吗,还在忧虑?” 廖停雁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司马焦之所以特地派人去处理宓河水患,好像是因为她最近因为这个折腾得睡不好觉,也就是说,为了她。 她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扭头没看司马焦,廖停雁轻声道:“既然没事了,妾自然不会再担心。” “那好,既然你不担心了,是不是能和孤解释一下你为何因为一个小小水患如此忧心?”司马焦抱著胸盯著她。 廖停雁心里一突,垂下眼睫装可怜,“河下也在宓河分支,妾担忧之下做了个梦,梦见水患不止,淹没了河下,所以十分担忧,恐怕是因为妾远离故乡心中想家,又挂念父亲,才会如此失态。” 司马焦盯了她一阵,也不知道有没有接受这个回答,廖停雁见他之后没再问,还以为自己混过去了,谁知道当晚睡觉的时候,司马焦告诉她—— “我让人去河下传旨了,让你父亲上洛京一趟,他快马过来,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看见他。” “啊?!” “不是你说想你爹吗,既然你想见他,那就让他过来见你一面。”司马焦理所当然地说。 廖停雁明白了,话不能乱说,因为你不会知道听到这话的司马焦到底会做些什么。 “那……谢陛下。”还能怎么办,只能祝愿她爹一路顺风,不要被这个突然的传召给吓到。 廖使君接到那没头没尾,令他上洛京的短短旨意,心中生出无数不妙的猜测。他忧心忡忡地想,这也没说为何召他上洛京,难道是自己的女儿出了事吗?难道女儿已经死了,让他去见最后一面? 差点被自己的脑补给虐出一场老父泪,廖使君当即处理好郡内事宜,自己轻车从简迅速赶往洛京。 且不说廖使君如何快马加鞭赶赴洛京,这一日廖停雁又和司马焦一同去大朝会,见识了好一场热闹。 她和往常一样在司马焦身边苟著发呆,忽听殿中某位大臣提起了皇帝的子嗣问题。 “陛下,若无血脉延续,国祚不稳哪!” 廖停雁清楚看到了司马焦伸手去摩挲手腕上木珠的动作。她和司马焦这些日子相处以来,知道他这个举动危险。 说来也怪,司马焦后宫这么多美人,愣是没见一个人怀孕产子的,而且前朝后宫,都从没有人在司马焦面前提起过子嗣——这还是廖停雁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司马焦面前说起这事。 她敏锐地发现这话题似乎有些禁忌,因为大殿之上这个发言过后,立刻变得无比安静,好像所有人都在等著司马焦的反应,廖停雁还察觉到很多大臣的古怪视线放在了自己身上。 站在右侧最前方的段太傅好像也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移开视线。 静默一阵后,司马焦忽然笑了起来。他身体前倾,对那大臣道:“孤后宫如此多美人,无人能为朕产下子嗣,确实是她们侍奉不力。” 廖停雁无语,想起自己被抱著睡的这些夜晚。呵呵,美人伺候不利,是你他娘的自己不行吧,嘿咻都不嘿咻生不出孩子还有脸怪小老婆咯? 司马焦敲著扶手,脸上含笑,好似脾气很好地询问那大臣:“左谏议觉得宫中美人为何不能为孤延续血脉呢?” 廖停雁听得紧张,她心想,司马焦该不会又要杀小老婆吧? 那左谏议比她紧张多了,额头冒汗道:“或许陛下应当再采选身家清白又健康的适龄女子入宫……” 司马焦突然问他:“左谏议家中似乎有个女儿?” 左谏议听闻此言吓了一跳,急忙回答:“臣家中确有一女,只是小女早已嫁人生子了。”他是被段太傅之子示意在朝会中提起此事,但不代表愿意把女儿送进宫给这位陛下杀著玩,幸好女儿早就成亲了,他在心中捏了把汗。 然而司马焦冷眼看他,嗓音冷酷:“成亲生子了?正好,既然左谏议的女儿能生,那就让她进宫来吧,说不定她能为孤诞下孩儿……只不过,若一年后她没能生下孩子,孤便赐死她,左谏议觉得如何?” 左谏议一呆,双腿一软跪了下去,“陛下!陛下不可啊!小女已然嫁为人妇,又怎么能入宫,她嫁的还是段氏家族的子弟!” 司马焦神情古怪,看向段太傅,“原来是嫁给了段家子弟,那太傅觉得孤方才所说如何?怎么说,孤的母后也是段家女,既然都是亲戚,想必愿意为孤分忧吧。” 段太傅拱手,声音平静,“陛下,谋夺臣妻,乃是丑闻。” 司马焦大笑,“丑闻?难道孤身上的丑闻还少了?” 这两人虽说是外祖父与外孙的关系,相处却有些微妙。少数几个知道些内幕的人,听了皇帝这似有所指的话,都想起当年某个传闻,吓得大气不敢出。 廖停雁在一旁看著事态发展,神情也有点奇异。因为这事她在原著里看到了,是女主被掠进宫后,在伺候的宫人口中听到的回忆,据说之前一位左谏议大夫因劝昏君尽早延续子嗣,被昏君把他已然出嫁的女儿给强召进了宫。那女子日日胆战心惊,没多久就香消玉殒。 原著里女主听了这事,自然是对狗皇帝又怕又恨又厌恶,每日想念著情郎,所以等后来男主来救她,她感动之下也就忘记了自己先前因为女配和他闹的矛盾,顺理成章和男主和好了。 然后现在,因为她进宫的时间比原著女主提前很多,所以直接撞上了这事。 感觉怪怪的。旁边这个人,草菅人命又恐怖冷酷,但他日日和她在一起,每晚相拥而眠,总是令膳房给她做很多好吃的,把她的话记得清楚,为她完成了不少随口说的愿望。他从未对她生气,也没伤害她,在她心里,这个司马焦好像和原著里那个司马焦不一样了,可现在,他顺著原著的剧情,准备逼死一个无辜女子。 廖停雁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她只知道那个女子的生命在原著里就是短短一段话,就和那些死于水患瘟疫以及干旱中的千万人一样。在故事里是微不足道连名字都没有的配角,但在这个世界里,却是活生生的人。 她可能有些冲动了,竟然在这种时候忽然握住了司马焦的手,说了一句:“陛下,妾难道服侍的不好吗,那种女子陛下也要让她进宫来。” 第13章 第十三章 此话一出,不管是下面磕头磕得砰砰响的左谏议和其他观望的大臣,还是司马焦,全都看向了她。 空气一时凝滞。 司马焦脸上的笑隐没下去,他看著她,许久没说话,表情显得有些可怕。廖停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借著袖子的掩护,悄悄捏了捏司马焦的手。 司马焦动了动手指,轻轻吸了口气,最后皱眉扔下两个字“算了”,没有再提起让那女子入宫的事,算是饶了那左谏议的女儿一命。只是他袖中的手,捏著廖停雁刚才伸过来的手指一直没放。 那个倒楣的女子是没事了,但廖停雁有事。下朝后司马焦抓著她的手腕拖著她走,很凶地问她:“是不是孤最近太纵容你了?” 廖停雁反省了一下自己:是哦,我飘了。以往保自己狗命要紧的人如今竟然敢管大魔王。 她今天的大胆,可能确实和司马焦对她的特别态度有关。人类的天性,就是会得寸进尺,她现在的情况,也可以说恃宠而娇——那些表情微妙的大臣们大概现在都是这么想她的。 司马焦一路把她拖著回到芙蓉殿,将她按坐在榻上,准备就地发火。 廖停雁乖巧状坐著,拿出自己这辈子最无辜的眼神,其实心里一点都不怕,甚至还想补眠。天气凉了就是会想躺在被子里睡大觉,刚才在大朝会上也差点睡过去,因为脚底下放的那个暖炉踩著太舒服了,特别是看著下面的大臣抖抖索索,而自己有暖炉,那种舒适感成倍增长。 司马焦站在她身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贵妃,你最近的胆子好似越来越大了。” 是的,兄弟,还是你自己养肥的。廖停雁心道,感觉他的手指冰凉,不由问道:“陛下是不是太冷了?不如让人拿两个暖炉进来?” 这还是头一次,在自己摆出要发火的样子时,听到这种话。司马焦脸上的表情一愣,下意识顺著说:“我不觉得冷,要那个干什么,不要。”他说完才觉得不对,沉著脸拉回话题,“贵妃,方才在大朝会上,谁给你的胆子贸然插话?” 还不是你给的胆子。廖停雁使出浑身演技,擦了擦眼角,幽怨道:“陛下,妾那些话都是发自内心,妾确实不愿再看到有其他女子入宫。”好的,好一个妒妇人设,很配宫斗文里的贵妃角色。 然而她这么认真地演,司马焦却不给面子,他好像很想笑,又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只能憋著,于是混合成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好好说话,不要故意逗我笑。”司马焦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不满地说。 廖停雁:“……”我他妈哪里故意逗你笑了,尊重一下我的演技不行吗?我的演技究竟哪里好笑! 她演不下去了,伸手握住摸自己下巴的那只手,下巴都给他摸凉了。她的手温热而柔软,拉著司马焦的手,“陛下,你先坐,妾让桂叶拿些吃的和秋梨茶来。” 司马焦嘴里拒绝道:“我不吃。”身体则很自然的被廖停雁拉著坐下了。 廖停雁微微一笑,“妾想吃。”主要是口渴,天冷了烤火容易口燥咽干,说话声音都不好听了。顺便给司马焦喝点秋梨茶降降火气。他这个明明看不出生气还非要和她生气的样子,真是够累的。 “陛下喝茶。”廖停雁把桂叶奉上的秋梨茶送到司马焦面前。 司马焦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然后嫌弃道:“这什么茶,一点味道都没有。” 廖停雁已经习惯他这个什么都要嫌弃的德性了,现在是嫌弃没味道,要是味道重一点他又要说这个味道太重,所以说不能听他的,他就是爱找麻烦,而且对于入口的东西都带著种天然的不喜欢。廖停雁觉得他纯粹是惯出来的这臭毛病。 “妾觉得味道不错,陛下再喝一口?” 司马焦又喝了口,就再也不喝了,抱著她的腰往榻上一躺,告诫她:“下回不许再这样了。” “是是,妾不敢了。”廖停雁立刻认错。 因为口气太敷衍,司马焦把她的脸扳过来,语气有些不高兴,“你别看那些老东西看著可怜,每一个心眼都比你多。你记住,看著可怜的人不一定真可怜,看著恭敬的人不一定真的忠心。我带你去大朝会看热闹,但你不许参与进这些事,也不要相信站在那里的任何人,否则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廖停雁愣愣地点头,心中惊讶,她觉得司马焦在自己这里下降到平均线以下的智商突然飞升了。愚蠢的人可说不出这些话,他不是个浑浑噩噩亡国的昏君人设吗,怎么突然这么清醒,还能说这些告诫她? 其实拥有原著读者视角的廖停雁,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司马焦更清楚殿上那些大臣们的命运。譬如那个凶巴巴权力又大,每天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吆三喝四的都相国。民间有传他是‘代皇帝’,也就是说他的权利堪比皇帝,他在朝中排除异己嚣张跋扈,说要杀谁就杀谁,皇帝从来任其自由不会反对。 这样一个被朝中许多大臣私底下诟病的权臣都相国,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像是个奸臣,然而在原著里,男主带领的起义军和秦南王的私军打过来的时候,是都相国带兵力抗起义军,男主用人数双倍于他的军队,都没能突破他的守关,打了好几场艰难的战役,不过最后这位都相国还是没能抵挡住耀眼的男主光环,最终为了守卫国都与皇帝战死沙场。 而另一位段太傅,虽然是皇帝司马焦的母族外祖,这些年也一直代表段家等大家族坚决拥护司马焦,显得忠心耿耿,但在男主兵临城下时,也是他最先说服所有大贵族打开城门,放了男主的军队入洛京,并迅速投诚了新帝,然后在新朝被重用。 廖停雁看原著时就觉得不能理解,为什么段太傅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外孙,最后也只能分析他是为了保护家族万代繁荣,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毕竟那时候的皇朝确实风雨飘摇,选择更有望胜利的一方无可厚非,政客思想不就是这样。 还有其他大臣,在原著里也不是每个人都出现了名字,廖停雁还记得的都是后期留在陈韫新朝中且有戏份的人。像是每天唉声叹气一副朝廷要完了皇帝要完了的两位忧国忧民老头子,到了新朝后还升官,后期依然活跃在前线,每每反对陈韫独宠女主,要求他广开后宫多生孩子。 廖停雁清楚自己没那么聪明,所以她的原则就是少说话多睡觉,闲事少管。这次,她确实冲动了一把,同时,她还有点小私心,想知道,司马焦对自己的容忍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这个容不得人忤逆,最讨厌他人违背自己意思的司马焦,真的容忍了她的行为,连一点严重的后果都没有,甚至不需要亲一下安抚,拉拉小手就解决了。 看著现在已经瘫在身边一副懒散无害模样的司马焦,廖停雁忽然觉得苦恼。 看看,先前还说自己不可能改变司马焦,当贵妃救不了国人,结果现在呢,司马焦简直给了她世界中心的待遇,搞得她有了种说不定自己能改变原本的灾难救下更多人的错觉,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不是逼她去当救世主吗? 这也太让人头秃了。 廖停雁喝了杯热茶冷静了一下,掀开薄被钻了进去,躺在司马焦身边。算了,皇帝不急,贵妃急什么。 看她窝到身边,司马焦十分顺手的抱著她,两个人在榻上无所事事地闲度时光。 不管是廖停雁,还是司马焦,都已经很熟悉这种相处,他们身边伺候的人也都习惯了,这种时候不会来打扰。据说宫内有传言,贵妃独占皇帝日久,两人每日在芙蓉殿厮混,白日宣淫不知节制,还有人以她们的脸色做文章,说贵妃脸色红润,显然是被滋润过了,而皇帝脸色苍白,眼底偶有青黑,就是身体亏损的表现。 廖停雁无言以对,她在宫里生活确实滋润,吃最好吃的饭菜,睡最贵的床,撸最暴躁的皇帝,但要说她让皇帝肾亏,这她就不敢苟同了。 现在她已经百分之八十肯定司马焦有性功能障碍,不然不会每天抱著她睡觉还这么冷静。他的黑眼圈,纯粹就是休息不好的结果。为了让他得到更充足的休息时间,她不得不舍命相陪,除了晚上,白天有时间就拉著他往榻上躺,偶尔有那么两次能让他多睡一会儿。 司马焦一旦休息好了,脾气就会好上一些,还很大方,私库里的宝贝她想要就全送给她。 廖停雁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宫内外关于她把皇帝迷得晕头转向每天白日宣淫的谣言越来越多,以及,她长胖了。要知道,司马焦不是每次都能睡得著,可她每次都能睡得著,每天睡那么久还能吃,这样一来,她那在河下几年间怎么吃都不胖的身材,竟然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发胖了! 当桂叶有些为难地捧著那条她喜欢的裙子,说:“贵妃,您这条裙子的裙身太细了,不如让绣娘照著样子给您重新做一条。”的时候,廖停雁不敢置信地捏著自己的肚子,难过的连午饭都没吃。 桂叶来询问,她摆摆手道:“没胃口,不吃了。” 从这之后,她吃的东西少了很多,一天七顿的小点心也不要了。 伺候她的桂叶看著她胃口大减,又发现她腰变粗,思索片刻,露出个惊喜的神情,“贵妃,您是不是怀上了?” 廖停雁:“……哈?” 廖停雁:“别胡说了,我只是长胖了而已。” 可事情没完,随著冬天她穿得更厚,在大朝会上走了两次,大臣们之中也开始传贵妃有了身孕,肚子都微微凸起了。 被戳了伤疤的廖停雁大怒,这些大叔老头就不能正经上朝吗,往她的肚子上瞎看什么看! 怒过后,廖停雁摸著自己的肚子感到非常忧伤。真的不能再胖了,都闹出这种误会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听说你怀孕了?”司马焦问。 你他妈听谁说的我怀孕了,我怀没怀孕你心里没点逼数吗?!听到司马焦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廖停雁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狰狞的表情。 她强笑道:“陛下和妾开玩笑呢,妾怎么可能怀孕呵呵。” 说起来自己竟然长胖了这事是不是有点不科学?哪个玛丽苏文里绝世美女的设定会说胖就胖?不不不,理智分析,其实她并没有胖很多,就是因为之前身材太好腰太细,所以贴了秋瞟,最近又老是跟著司马焦一起整天睡觉,才会长出小肚子——等到明年夏天天气热吃不下东西,身材就会自然恢复了。 一定是这样的。 在廖停雁安慰自己的时候,司马焦哦了一声,看了看她的肚子,还上手摸了下,又捏了捏说:“难怪抱著你的时候感觉软绵了很多,原来肚子上长了一圈肉。” 廖停雁:“……”自我安慰失败,心态崩了。 司马焦:“也难怪,你每天吃那么多,从没见过比你还能吃的。” 廖停雁恼羞成怒,这狗皇帝还会不会说话了,看人眼色不是他擅长的吗,怎么现在完全看不出来她快忍不了了?!而且这是谁的错?这人整天自己不爱吃东西,却喜欢看别人吃,每次看她吃东西他就和那些现代世界里看吃播送礼物的大佬一样,不停给她送宝贝,还老是让膳房变著法子做各种好吃的点心菜色,把她养得都胖了他还有脸在这逼逼! 司马焦看清楚她的脸色,突然笑出声来,伸手要抱她,可装模作样搂著腰抱起来一点又放下去了,嘴里道:“真的胖了,抱不动啊。” 这一套连击打的廖停雁失去理智,张牙舞爪扑了上去。司马焦张开手接住她,哈哈大笑,“不要冲动,弱不禁风温柔似水的贵妃怎么能这么凶。” 凶你奶奶个腿!廖停雁气沉丹田准备压断他的腰。 司马焦:“真有这么生气?那我带你去看宝贝,你喜欢什么都送你。” 并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因为收到贵得吓死人的礼物而放弃生气,但廖停雁会。 从皇帝的私库里翻出来一百零八挂的珍珠帘子,据说是前朝的宝物,从前某个皇太后心爱的珍藏。廖停雁高高兴兴地让人收拾好准备挂在芙蓉殿的寝殿里。 “可是,你一直都睡在我的内殿,挂著你自己这里,也看不见。”司马焦建议道:“不如挂在殿门前当门帘。” 廖停雁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让人挂在了殿门前,出来进去都能看得见。因为司马焦对这些宝物的态度都很随便,扔著玩听响,砸到水里打鱼,惹得廖停雁的态度也跟著随便起来,可那些宫人女侍们就小心多了,连桂叶也是,每日里穿过那珍珠帘子进殿都很小心。 因为廖停雁是目前后宫份位最高者,理论上来讲,后宫诸事都应该归她管,然而因为司马焦的后宫非常和谐,压根没什么事需要她出面,其余小事都有内廷司处理,所以廖停雁目前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每逢初一十五,接受各宫诸位美人们的请安。 原本众人请安都在外殿,后来廖停雁看天冷了,便让她们进来。就这短短的时间里,众位美人们也为自己所见到的一切惊心不已。 那个香炉,好像是前朝玄武殿天阁的珍贵摆设,据说里面燃的香都会带有一种特殊香味;那么大一块毫无杂色的雪白裘皮,贵妃竟然用它垫著踩脚;贵妃手腕上戴著的那个别致的镂雕玉花镯,仿佛是四代前的司马王为心爱的皇后特地命人雕琢,耗费了上千珍贵玉石才得了这么一枚…… 而这次,众美人来请安,还未进门就看到了芙蓉殿门口挂著的珍珠帘子。都是有些眼力和见识的,眼看这来历不凡珍贵无匹的珍珠帘子竟然用来挂殿门,都忍不住咋舌。一位美人脸色难看地摸了摸自己头上那枚珠钗,珠钗上头的珍珠莹润生辉,是难寻的顶级东珠,她往日里经常拿出来炫耀,每日都戴著,宝贝得很,而如今看到这珍珠帘子上每一颗珍珠都比她头上那颗要好看,贵妃却拿它当门帘,她感觉脸上一片烧灼。 过了好几个月的安生日子,不少美人私底下都开始有小心思,而今眼看著贵妃如此得宠,芙蓉殿里全是些珍奇玩物,各种珍宝陛下都让贵妃随便扔,她们也不由得眼热。 谁说她们就没机会得宠呢? 人心这么一浮动,廖停雁就发现自己身边出现美人的机会多了很多。她吃完东西去花园里消食,那么大的园林,以往都遇不上人,现在是次次都能在附近看到含羞带怯的美人们。 就算是她,也感觉不对劲了,问桂叶:“诸位美人们,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我看她们最近很活跃。” 桂叶神色肃然,“她们恐怕是嫉妒贵妃如今独得陛下宠爱,贵妃需得小心她们争宠!” 廖停雁:“……” 宫斗戏终于上线?但是她们的争宠方式是不是太不同寻常了?如果说要争宠,那为什么司马焦陪她逛花园的时候没有一个美人出现,只有她带著几个宫人出来逛就能偶遇很多美人,并且这些美人好像都在特意讨好她? “陛下积威甚重,妾不敢妄想陛下恩泽,只愿能伺候贵妃……”美人含含蓄蓄地吐露心意,说到司马焦时还真实地颤抖了两下。没错,撩皇帝司马焦,她们不敢,毕竟前人的经历还是太惨烈,如今还在宫中的美人都无法忘怀廖贵妃进宫前的黑暗时期。所以换个思路,既然得不到陛下宠爱,能得到贵妃宠爱也是一样的,同样能提升自己的待遇和地位,还没那么大的生命危险,可行多了! 廖停雁:如果没听错这些美人好像是想抱我的大腿? 经过一些时日的观察,廖停雁发现美人们确实在争宠,不过争的不是司马焦的宠爱,而是她的。人人都想在她这里出头,却没一个人敢在司马焦面前争先,哪怕偶尔遇到司马焦在场,这些美人都是老实缩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廖停雁不知道司马焦之前具体做了些什么,才让这些美人们怕成这样,导致出现了这样奇葩的争宠场面,她只知道自己最近被美人包围,回去看到司马焦的时候都有种淡淡的心虚。那什么,她性取向可是正常的,她可没有动过司马焦的小老婆们,哪怕那些美人有些真的可爱温柔令人心动,她也没有任何想法! “你最近总是去逛御园?”司马焦问她。 廖停雁老实点头:“是的,但御园太大,如今还未走完一半。” “我还听说很多美人经常在园中‘偶遇’你?”司马焦又问。 廖停雁干笑:“啊哈哈——似乎是吧。” 司马焦啧了一声,把她拉到身边,“不必理会她们,你不要以为她们看著柔弱就以为她们真的柔弱,能在我的后宫活到现在,没有简单人物,你如果相信她们,就会被利用。她们擅长用外表欺骗人,擅长谎言,你什么都不会,所以最好远离她们,免得被花言巧语蛊惑。” 廖停雁:“……”我在司马焦心里的形象难道是智障吗? 那个“什么都不会”是形容她的?哪怕她确实入宫后只展现出吃和睡的能力也不能这么小看她吧,好歹在原来的世界也是经历过职场争斗的。 还有,先前告诫她大臣都不是好东西不许她在朝中说话,现在又警告她后宫美人都不是好东西不许她在后宫交友,这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觉得全世界所有人都不能相信啊,还是说,这是皇帝通病? 司马焦看了她一阵,好像放弃了教育她的念头,说:“看你一脸茫然,想来也听不懂,算了你随意吧,反正不喜欢哪个就告诉孤,杀了就是。” 忽略他后面那句话,廖停雁猛然发现在他们两个人心里,对方的形象仿佛都是智障。 有了司马焦那番话,廖停雁再‘偶遇’美人们的时候感觉就有些微妙,总觉得那些柔弱可欺的小绵羊美人们都是披著羊皮的狼。 “贵妃,您看,下雪了呢!”芙蓉殿的女侍笑吟吟地捧了一枝红梅进殿,“今年的雪极少,都入冬这么久了才下第一场雪,不过红梅倒是早开了。奴路过梅园,见花开得好,便剪了两枝来。” 另一位女侍道:“听说梅园的红梅今年开得格外好,不过红梅在雪中才是最美的,剪了这样放在殿内却有些单调了。” 廖停雁左右无事,看到那红梅,听两个女侍如此一说,便来了兴致想去看看红梅花。两位捧花的侍女悄悄对视一眼,笑著侍奉她出门。 雪不大,只是飘著些细碎的雪花,廖停雁没有坐轿辇,换了双皮靴裹著厚披风抱著小手炉准备走过去。桂叶依旧是陪在她身边,还有那两位捧花女侍和一队宫人,专门负责为她打伞。 这会儿的梅园确实开了许多梅花,只不过因为天气寒冷,除了她们好像没有人在。地上才积了薄薄一层雪,梅枝上则覆了一片晶莹白色。 廖停雁在梅园中晃了一阵,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有些想回去了。在这时候,她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白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扭头看过去,只看到个白毛的小动物钻进树林,在地上留下几个脚印。 “那是什么?”廖停雁好奇问道。 “似乎是一只白狐狸?”一位女侍说。 “白狐狸?”廖停雁有兴趣,脚下一转带著几个人向那边走,“去看看。” 她们穿过那片树林,见到一道长廊和一座六方亭,这是梅园里冬日用来赏景的地方,一侧建了墙和花窗,另一侧则是开放的。廖停雁看到地砖上有一行梅花脚印,便走了上去。没能找到那白毛动物,但是走到花窗边上的时候,她听到了另一边传来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她透过花窗看出去,发现花窗外梅树下,有两个女侍背对著她正在剪梅枝,其中一个说:“据说贵妃怀了身孕,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姐姐你说呢?” “若是真的,便太可怜了,谁知道会生出什么样怪异的孩子呢。”另一个年长的女侍叹息道:“毕竟,陛下的血脉,可是禁忌……” 廖停雁:等一下,这个情节难道不是典型的搞事情节吗?接下来这两人肯定会暴露出一个惊天大秘密让她听见。 想到这,廖停雁毫不迟疑转身就走。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还不赶紧走! 第15章 第十五章 只可惜,廖停雁动作太慢,而那两位剧透的女侍嘴太快,没等她走出去两步,那边两人就已经把重点说完了。 “谁能想到陛下其实并非那位段皇后所出呢,之所以将他记在段皇后名下,不过是因为陛下生母特殊罢了。” “特殊?怎么个特殊法?” “其实,陛下生母并非先帝后宫任何美人,而是从前那位早逝的慈钰公主殿下。” “慈钰公主殿下?!那不是先帝的亲妹妹吗?那陛下、陛下不就是兄妹乱.伦所出?!” 啊—— 廖停雁扶住额头骂了句脏话,我操真是好大一个秘密!听到了这种秘密肯定会出事,所以趁著现在还没出事,赶紧带著人走! 打定主意一抬头,见到司马焦面无表情站在不远处,显然听见了方才那几句话,因为他身后那些宫人都好像快要吓死了。 廖停雁:“……” 出现了,背后说人长短一定会被正主听见定律,还有听到秘密必然被人发现定律!所以,为什么卡时间卡得这么巧呢?充满了一种好像被人安排好了的违和感。 一墙之隔的两个女侍还在说话,“当初慈钰公主殿下得了疯病,就住在离这片梅园不远处的舜华殿里,有一日突起大火,整座宫殿连同里面的公主殿下和几十位宫人全都被烧死了。” “啊?!” “再之后过了不久,就发生了太极殿那件事。” 眼看司马焦的神情越来越恐怖,廖停雁简直想朝那两位剧透的女侍喊闭嘴。这下子是真的要死人了,廖停雁看著司马焦可怕的脸,背后的寒毛直竖。 她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亲眼看到司马焦发病的过程,比她先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恐怖。他的双眼蔓延出血丝,乍一看去,显得奇怪而可怕,他的神情也变得凶狠暴躁,好像压抑著什么痛苦,不断喘息著。他被狠狠地激怒了,表情中没有了一丝往昔面对她时的无害,只有全然的怒火与杀意。 “去。”司马焦从牙缝中挤出这一个字,抬手指向廖停雁身边的花窗,“把那两个给我拖过来。” 此话一出,他身后走出来两个低头的宦者,快步跑过长廊,转到后面抓住了那两个说话的女侍。廖停雁只听到两声惊叫,那两个惊恐万分的女侍就被拖到了司马焦身前。 司马焦一脚踩上说话女侍的手指,声音冷酷,“是谁让你们在这里故意说出这番话的?” 女侍痛叫,“陛、陛下,没有、没有人啊……奴……奴只是、只是胡说的,啊——” 司马焦红著眼睛,脚下一碾,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响和一阵变了调的惨叫传入在场众人的耳朵。 廖停雁闭上眼扭过头去,可那惨叫声更为清晰,同时响起的还有司马焦冰凉的声音,他说:“这段时间,孤太过宽容,让这些狗东西都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带下去问清楚,如果不肯说,就剥了她们的皮,和以前一样,挂在太极殿前。” 一阵簌簌的声响后,那两个人被捂住嘴拖了下去。廖停雁只看到雪地上留下一滩鲜红的血,司马焦没看她一眼,扭头走了。 梅花林里恢复了安静,廖停雁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却听到身边的桂叶带著哭音道:“贵妃,救命啊,奴、奴不想死!” 廖停雁发现她满脸恐惧,眼中都是泪水,不由愕然,“怎么了,陛下不是没有说要杀你吗?” 虽说她刚才也被司马焦吓得回不过神,但她并没有体会到桂叶这种极端的恐惧。 桂叶摇头哭道,“不是的,听到了这些事,陛下一定会处理了我们。” 廖停雁又看向另外那些陪著她过来的女侍和宫人,他们俱是一脸绝望。她看到那两个有意无意引她过来的女侍,也是浑身颤抖怕极了的样子,皱皱眉道:“先回去吧。” 刚回到芙蓉殿,廖停雁就看到一个青衣宦者带著一队宫人站在殿门口等著她。 “贵妃,奴是奉陛下旨意,前来带人的。”青衣宦者上前道。 廖停雁问:“包括我?” 青衣宦者忙赔笑,“贵妃您说笑了,自然只有您身后这些宫人,您放心,已经选了一批新的宫人来伺候,这些新人只会更听话更合您的心意。”他弯著腰,态度十分恭谨。 廖停雁沉默片刻,听到身后众人绝望地啜泣,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著两位捧花女侍,“只把她们带走吧,其他人我要留下。” 青衣宦者迟疑道:“可这……一向都是如此,没有这个规矩……” 廖停雁:“留下他们,我会亲自和陛下说。” 宫中从未有违抗司马焦决定的,若是其他人,青衣宦者也不必多想,直接不予理会把人强行带走就是,可廖停雁不同,这些日子她与陛下的相处,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全都看在眼里,拿不准陛下会不会因此宽恕这位贵妃,答应她的要求,因此十分犹豫。 最后青衣宦者一咬牙,还是选择听从了廖停雁的吩咐,只让身后那队来拿人的宦者们带走了两位捧花女侍。 他们一走,桂叶等人都有逃出生天之感,当即跪下感激道:“谢贵妃!谢贵妃!” 廖停雁摆摆手,默然穿过那珍珠帘走进殿内。分开又落下的珍珠帘子撞击,发出嗒嗒轻响。 青衣宦者回到太极殿复命,此时的太极殿后殿内一片狼藉,司马焦坐在中央,散著发,苍白的指节用力抵著青筋暴突的额头。 听到青衣宦者的回话,司马焦抬眼,“哦,所以你就只带了两人回来?” “是。”青衣宦者紧张地回答,并不敢看他的眼睛。 司马焦扯了扯嘴角,“既然贵妃不愿,那就算了……” 青衣宦者听了这话,提起的心这才放松。然而下一刻,他听到司马焦说:“但孤觉得必须死这么多人,既然那些人逃过一劫,该死的人,就从你带过去的那些人里选。毕竟,你们办事不利,总要为此负责。” 青衣宦者白著脸下去之后,高太保走了进来。见到司马焦的样子,他露出些担忧神色,“陛下,可需要吃些药?” “吃药……吃药?那种吃了就会让我成为死人一样的药吗?”司马焦突然爆发,将身前唯一还好好摆著的案几和灯架踢倒在地。高太保习以为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等他发泄完重新坐回去之后才继续道:“陛下若不想吃药,不如去见见贵妃?” 司马焦神色阴沉,“不必,她被我吓到了,让她冷静一会儿。” “查到了吗,是谁特意给孤送了这么一个特别的‘礼物’?” 高太保:“虽然还不能肯定,但和段家脱不了干系。” “哈哈,段家。”司马焦脸色扭曲,“孤就猜到是段家,他们还记著他们段家那位死去多年的先皇后,以及那个没能长大的皇子,怎么甘心看到孤有子嗣……他们是故意提醒孤,也是给孤身边人警告……哈,段家。” “孤真的忍了他们太久了。”司马焦满脸杀意,毫不掩饰。 哪怕看著他长大的高太保都觉得心惊,小心劝道:“陛下,段太傅一心为了家族繁荣,倒不像会做出这种冲动之事的人,而且这事处处都是破绽,不像段太傅一贯的手笔。” 司马焦攥著自己手腕上的木珠,“孤知道不是他,但他段家人做下的蠢事,如果找不出该负责的人,就得让他来担著。” 他说这话时,用力一扯,那串木珠珠链顿时断裂,珠子纷纷滚落四散,在地上弹动滚远。 “段家必须死人。” ………… 段家主宅,段太傅狠狠一巴掌将自己的二儿子抽倒在地,“混帐东西。” 段松峰从地上爬起来,跪在父亲身前,一脸无谓。 段太傅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见儿子如此,怒气却是压抑不住,质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父亲不是知道了,还要来问儿子干什么。”段松峰嘲讽地回答道:“儿子也不觉得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提醒一下咱们的陛下,他身上的血脉有多脏。” 说著说著,他的表情越发愤愤,“这样的乱.伦之子,我们竟然还要向他俯首贴耳!若不是先帝发疯杀了其余的皇子,就剩下这么个东西,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坐!先帝,这个疯子!他杀了妹妹,杀了属于我们段家的皇子,就为了这个小畜生,现在这个小畜生得意了,他还想延续血脉?我呸!” 段太傅看著儿子疯疯癫癫的样子,气得又是一脚踹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司马家的皇帝,都是疯子,如今这位陛下,比先帝还疯,既然知道,你还要去招惹,是觉得我们段家如今过得太.安稳不成!” 段松峰坐在地上,一手按著胸口,对父亲的愤怒不以为意,“他是疯,又不是傻,难道还真会对我们段家出手,呵,他敢吗,他也就只敢杀几个宫人泄愤,那个没用的小畜生。我就是要看著他断子绝孙,他不是宠幸一个女人吗,我倒是要看看,知道他的秘密,还有哪个女人敢为他生下孩子,他活该断子绝孙,哈哈哈哈!” 摇了摇头,段太傅失望地看著这个儿子,“你这些年,真的做了太多错事。” 段松峰用同样失望的眼神看著父亲,“我不觉得我做的是错事,相反,父亲和大哥才做错了,我不能理解,你们为什么在司马虞杀了妹妹和她的孩子之后,还能毫无芥蒂地继续忠心于他,甚至如今还要继续扶持这样一个杂种当皇帝,处处容忍,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段太傅只是看著他,平静地摇头,“松儿,你不适合当段家的人。”说罢,他拂袖走了出去。 门外站著个长髯中年人,见段太傅出来,他道:“父亲不必如此生气,二弟一贯如此任性妄为,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解决此事。” 段太傅神色冷淡,“还能如何解决,司马焦身边有高太保那条忠心耿耿的狗,查上门来是迟早的。” “那父亲的意思是?” “松儿实在太让我失望,这些年我已经给了他无数次机会,他却一直沉浸在个人的仇恨中,看不清如今将乱的局势,再任他乱来,总有一日要惹出更大的麻烦。我们段家不需要这样的存在,他也该为了自己的愚蠢负责。” “儿子明白了。”弃车保帅,势在必行。 父子两站在廊下,段太傅抬手接住一片落叶,幽幽道:“洛京寒风凛冽,却不知南方春风能渡否?” 南方,蠢蠢欲动的秦南王。 …… 廖停雁这一晚没有去司马焦的寝殿,她睡在自己的芙蓉殿,司马焦那边没人来召她,今夜的宫中,安静的超乎寻常。 半夜里,廖停雁被一阵风雨声惊醒,猛然睁开眼,看到床边坐了个黑乎乎的人影。 第16章 第十六章 半夜睁开眼,发现床边不声不响坐了个黑影,如果是一般人可能要惊呼出声,但廖停雁没有,她冷静地躺在那,甚至还抽空看了眼被风吹开的窗户。没有女侍过来关窗,她们大概这会儿听到动静也不敢过来,所以那被吹开的窗户就这么大敞著,不断往殿内灌著冷风和雨丝。 廖停雁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黑影是谁,因为她并不是第一次半夜醒来发现身边坐著个人,往日和司马焦一起睡的时候,偶尔就会有这样的情况,司马焦睡不著,常常会半夜这样坐在旁边盯著她看或者只是发呆。 惊著惊著就习惯了。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会儿,廖停雁先唤了声陛下。 她刚出声,床边的司马焦就忽然朝她伸手。他的手指依旧是如往日一般的冰凉,抚摸过她的脸颊,下巴和脖子,在她细嫩的脖子上徘徊了一会儿,磨蹭到廖停雁都觉得他是不是要掐死自己的时候,他的手指才继续往下,挑开了她的衣带。 在一片沉默中,廖停雁只感觉冰冷的触感贴在自己的肌肤上,像是落下的雪花,融化后渗进皮肤,冷进四肢百骸。又像是蛇类爬行带来的凉意,因为感觉到危险身体下意识战栗。 廖停雁没吭声,也没动。锦被和衣物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看到司马焦倾身过来,拉开了她的寝衣,露出大片肌肤。 廖停雁:“……”这仿佛要被日的开端,但为什么这人的呼吸都没乱,如此冷静,性冷淡石锤了。 “你不怕?”司马焦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怕倒是不怎么怕,谁叫他总是在睡她和不睡她的边缘反复试探,每次都紧张,她那根神经现在已经松弛,紧张不起来了,反而有种你要睡就睡了吧省得一直吊著心的感觉。 “陛下,被子里有个小手炉,先暖暖手吧?” 对,她现在唯一不能忍的就是这个人手凉的要命,摸在身上真的很冷,现在可是冬天,白天飘了小雪,现在外面还下冷雨,寒风嗖嗖往房里灌,他把她被子一掀衣服挑开摸来摸去,动作还这么慢,真当她身体好暖得快就不怕冷是吗? 司马焦笑了一声,把手拿了起来,贴在她脸上,“我的手太冷了是不是。” 哦,原来大爷您自己也知道啊!廖停雁往被子里让了让,“不然陛下先躺著?”求你暖暖手再乱摸吧,鸡皮疙瘩都要给你摸掉了! 司马焦只是顿了顿就上了榻,廖停雁嗅到了一丝血腥味,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不过司马焦脱下外袍随手扔到地上后,那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就随之散去了。廖停雁不去想司马焦做过什么才弄得身上一片血腥味,她趁机把刚才被司马焦掀到一边的被子拉回来,盖在两人身上。娘吔,司马焦在外面挡著风终于没那么冷了。 可惜被子上的热气已经散去,廖停雁悄悄用脚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个手炉塞进司马焦手里:“陛下暖手。” 虽然她语气温柔且殷勤,但司马焦能想像她的表情,“你是不是在嫌弃我?” 廖停雁:“……怎么会。” 司马焦道:“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你的演技非常浮夸,甚至比不上殿外伺候的小宦者。” 廖停雁:所以说你的后宫是要靠演技上位的吗?因为我太清新脱俗和别的小妖精不一样,毫无演技你才为我转身送我晋级?! 司马焦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连语气都温柔无比:“你看,你这么没用,肯定很容易被骗,其他人在你耳边随便说点什么,你就全都相信了。” 说事情就说事情,为什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廖停雁仗著司马焦看不见,在黑暗中狂翻白眼,嘴里还要配合这个病患:“是啊,呵呵,妾没有陛下这么聪明。” 司马焦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语气微妙,“你相信今天听到的那些吗?” 廖停雁赶紧祭出保命大法:“我什么都没听见,一个字都不相信!” 司马焦一根一根捏过她的手指,放到自己唇边,“哦?可是那两个女侍说的都是真的。” 廖停雁:“……”这你他妈让我怎么接? 司马焦仿佛也没有想让她接下去的意思,突然没头没脑另开了个话题,“贵妃愿不愿意为孤生下孩子?”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成人问题?而且这种问题问了有什么意义,她也没那个狗胆说不愿意啊。廖停雁只能再度翻了个白眼直直看著帐顶,用虔诚得仿佛面对婚姻殿堂上神父的语气说:“我愿意。” 司马焦一秒戳穿,“你在骗我。” 他妈的怎么这么烦!廖停雁咬了咬腮帮子,猛然伸手去摸司马焦的胸膛,拽开了他的衣服,把他刚才对她做的全都做了一遍——一个字就是摸。 司马焦抓住她的手,语气古怪:“你做什么?” 廖停雁被他紧紧抓住手不能动弹,心道你紧张什么,你司马焦的那个焦其实是写作焦念作娇吗。 “陛下不是不信吗,妾只是表明一下妾的决心而已。”廖停雁一脸的假笑。 司马焦沉默一会儿,“算了,我信你。” 廖停雁悄悄松口气。那什么,其实她是真的不愿意给司马焦生孩子,或者说她不愿意给任何人生孩子,在这个世界,女人生孩子简直是走鬼门关,不比她原来的那个世界啊,一不小心命就丢了,这么危险的事还是别了。而且,司马焦有这个功能? 她瞄了瞄被子底下两人挨在一起的身体。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留下自己的血脉。”司马焦这个时候缓缓在她耳边说。 廖停雁回想起今天听到的那个大秘密,其实这个秘密对她来说冲击不大,仔细一想,反而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下午她一个人没事琢磨原著剧情,发现之前不太清楚的事都能说得通了。比如司马焦这个病,她现在能肯定是近亲遗传导致的,还有段太傅毫不犹豫的反叛投敌,如果司马焦并非段皇后所出,听上去就更合理了。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司马焦捏了捏她的后脖子,捏的廖停雁猛一缩脑袋。她抬手往后摸了一下,摸到司马焦的手,忽然愣了愣,“陛下的手串怎么没了?” 司马焦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种细节,眯著眼睛在黑暗中盯了她一会儿才回答道:“不小心扯断了……你知道这个手串是什么吗?” 廖停雁:“大概是对陛下意义深重的东西?”不然他不会每次情绪波动都想去摸那个手串。 司马焦大笑,“那是我亲生母亲的东西。你听到了吧,她一把火把自己和整座宫殿都烧了,就剩下这东西。” 这本该是让人觉得怜惜的回答,却因为司马焦语气里的怪异和嘲弄,让人感觉到违和。 “我真厌恶那个疯女人。”司马焦停了笑声,声音飘忽地说:“我厌恶她,也厌恶我的父亲,司马氏历来多出疯子,我的亲生父亲司马虞更是疯得厉害,他逼疯了我的母亲,生下了我,这兄妹两又制造出了另一个疯子。”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司马焦忽然兴奋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廖停雁真的不想听,可司马焦明显突然倾诉欲爆棚,容不得她不听,她只能生无可恋地听著这些皇室秘闻。 司马焦好像说悄悄话一样在她耳边说:“我小时候,那个女人总是想杀我,因为我是她乱.伦的证据,所以她给我喂毒.药,但是我没死,高觅救了我,救了我好几次。后来,司马虞把我带离了那个女人身边,不久后那女人就死了……” “那年司马虞发疯,一夜之间杀死了段皇后,还有段皇后的儿子和其他两位皇子,只有我没死,所有人都以为司马虞是为我铺路,是为了保护我,但他们都错了,当初司马虞发疯的时候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可我逃了,我运气好逃了出来,还推翻了烛火,烧了太极殿。” “他们以为太极殿是司马虞杀了那么多人后自己烧的,哈哈哈,其实是我烧的。”司马焦乐不可支,好像这是一件特别好笑的事。 然而只是几息过后,笑声戛然而止,廖停雁都要被他这一惊一乍给搞抽筋了,苟在那等著看他又要怎么花式发疯。 “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了你,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了。”司马焦亲亲密密地抱著她,一手捧著她的脸颊,“现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 廖停雁被他的语气说得寒毛直竖,忍不住问:“陛下是要杀我吗?” 司马焦疑问地嗯了一声,“你怎么会这么想?” 廖停雁:既然不想杀我为什么要说变态灭口前一样的话! 她真的觉得好累,司马焦今晚病得太厉害了,她都有点扛不住,主要是扛不住睡意。廖停雁有点破罐子破摔,打了个呵欠问道:“陛下你要睡觉吗?” 司马焦:“我不睡……你还睡得著?” 廖停雁:“睡得著。”她的生物钟很强的。 司马焦体会到了无言以对的感觉,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她就这个反应?太平淡了,也没有被吓哭,他觉得不太高兴,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高兴。 他忍不住抱著廖停雁亲了一口,“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廖停雁:呵呵,谢谢啊,谁叫我是女主呢当然不一样。 “所以你要一直陪著我,要是哪天你不想待在我身边了,我就杀了你。”这个变态一边亲昵的抚摸她的脸一边这么甜甜蜜蜜地说。 廖停雁一听,先放了心,这意思不就是只要一直陪著他就不会有事,简单。她没事也不想离开啊,宫里的生活她其实挺满意的。 “是,陛下,妾绝不会离开的。”她毫不犹豫拍著胸脯保证。 司马焦:“……”这都没吓到她吗。 他有点微妙的不甘心,“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怕我?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怕我。” 廖停雁:你是小孩子吗你!这什么另类的撒娇方式! 她抱住司马焦的脖子,凑上去亲了几下,“陛下,妾想睡了,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呵,不就是撒娇吗,她也会。 发现司马焦当真没有再说话,廖停雁一愣,心想原来枕边风这么管用的吗,她想起来一件事,又把手紧了紧,试探著问:“陛下,妾身边那些宫人,可不可以饶她们一命?” 司马焦把头埋进她脖子里,随意地哦了一声,“那就饶她们一命吧。” 比她想像的要简单?廖停雁心道,古人诚不欺我,自古昏君都受不了枕边风。她又顺了两把司马焦的头发,“陛下,窗户被风吹开了,屋内太冷,把窗户关了好不好?” 他起身亲自去关窗了。 廖停雁:“……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