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团炮兵营三连一排一班里。
    班长楼得福对着自己的新兵曹石头，瞎吹嘘一番，狠狠地让他长了一波见识。
    随后他就安排曹石头换上新军装和军靴。
    他这身上这破破烂烂、补丁一个摞一个的军装和脚上那张着嘴的布鞋，让楼得福看不过眼。
    其实这“新军装”，一点儿也不新，不过是营里其他战士临时让出来的旧军装罢了——
    但虽然是旧军装，却也只有胳膊肘位置，有两个补丁而已。
    不过那军靴，倒是有个八成新。
    ——是从小鬼子尸体上扒下来的，已经清洗得干干净净了。
    但就这，已经让曹石头美得鼻涕泡直冒了。
    很快，他就换好了军装和军靴，把盒子炮插到腰间，顿时觉得神气无比。
    心道：这才叫当兵啊！
    不过他却没把自己的破军装和布鞋扔掉，而是准备回头有时间了，洗干净补补再穿。
    楼得福见了，忍不住提醒道：
    “石头，你这破烂别要了吧？
    现在这身，只是临时将就下。
    等回到咱们的根据地，团里会给你发崭新的军装！
    这军靴，等咱们打了小鬼子，也能再缴获。”
    曹石头摇头：
    “班长，这衣服和鞋子补补还能穿。
    就算在队伍里用不上，回头打完仗，我拿回家我哥还能穿啊！”
    听得这话，楼得福嘿嘿一笑：
    “石头啊，每个新兵刚进我们特务团的时候，都跟你一样。
    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
    好军装都穿不完，这些破烂，回头你迟早得想办法处理掉。”
    曹石头闻言，顿时无语了，连忙好奇地问：
    “班长，咱们特务团就这么特别？”
    “嘿嘿，那当然！”
    楼得福得意点头。
    却也不跟他细说这方面了，而是转而叙说起炮兵营的辉煌战果。
    惹得曹石头不断惊呼，面上忍不住带上了些许与有荣焉之色。
    ……
    得知他今天都没吃上早饭，就被送来特务团了，再加上时间也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楼得福就带着曹石头来到排里，正好看到炊事员们，把装着馒头的箩筐和装着肉汤的木桶放在地上。
    当即安排道：
    “石头，自己去拿馒头、打肉汤吧！
    管饱！”
    曹石头闻言，脸上却没多少笑容，担忧地问：
    “班长，我们昨天晚上就吃这个。
    今天又吃？
    会不会过两天饿肚子啊？”
    他还以为，昨天那顿是特务团特意招待他们呢。
    “嘿嘿，饿肚子？开玩笑！
    跟着咱们杨团长，那还能饿肚子？”
    楼得福满脸得意。
    “班长，你这意思是，咱们顿顿能吃饱？
    哪来这么多粮食啊？”
    曹石头满脸惊讶。
    “那当然！不吃饱怎么打仗？
    至于粮食，那当然是抢小鬼子的啊！
    你进了咱们特务团，就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受伤了，也能送去野战医院。
    运气不好，死了，团长也会给你们申请烈士称号，回头地方上，会照顾伱们家里。
    只要好好打仗，这日子美着呢！”
    楼得福十分嘚瑟。
    听得曹石头兴奋不已。
    也不客气，上去就拿了几个半张脸大的馒头，打了一碗肉汤，边吃边喝，心里美滋滋。
    暗道：能来这特务团，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回头有机会，得回家修修祖坟才是！
    ……
    不过，曹石头的好日子才过了不到2个小时，楼得福就忽然宣布，他们三连一排一班，要转入炮兵二营一连一排。
    他的班长，也从楼得福变成了先前帮他领装备的老兵冯益田。
    而他们需要操作的火炮，也从九四式75毫米山炮，变成了那120毫米的重迫击炮。
    曹石头摸到那冰冷的炮管，顿时明白，自己再也不用羡慕别人的炮火了。
    就手里这大家伙，他觉得小鬼子那边，怕也未必有！
    ……
    等营里人员调整完毕后，曹石头就在冯益田的率领下，开始了操炮训练。
    这时候，他才发现，当一名炮兵，可并没有那么容易。
    分解火炮、观察、调整炮击诸元、装弹等各种活，可都比当步兵难多了。
    再加上训练强度极高，半天下来，他就感觉浑身上下，无处不酸疼。
    不过饶是如此，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回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还是觉得十分神奇。
    想起自己如今已经是特务团炮兵二营的一名战士，他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家里，告诉爹娘和哥哥们，自己出息了！
    自己在天下第一团当兵了！
    ……
    兴山渡口。
    楚云飞的独9旅这几天可是忙得不可开交。
    清缴附近土匪、设卡收税、采购粮食物资、加强训练，派出侦察兵侦察东面的情况……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在楚云飞和方立功的安排下，开展得有条不紊。
    ……
    这天，楚云飞好不容易，把手头的事忙活得差不多了，正坐在自己的指挥部里喝茶呢，孙铭忽然押着一个人进来找他：
    “旅座！我刚刚在集上闲逛，发现几个人鬼鬼祟祟。
    抓住一审，发现他们居然是从曲北县城外逃出来的二鬼子。”
    楚云飞闻言，立刻撂下茶碗，下令道：
    “好！干得不错！
    派个人，去把方立功叫来。”
    “是！旅座。”
    孙铭答应一声，就挥手示意手下一名士兵匆匆而去。
    ……
    不一会儿，方立功就额头带汗地回来了。
    “旅座，你找我？”
    “嗯，立功兄，孙铭逮到几个二鬼子，是从曲北县逃出来的。
    你也一起来听听那边的具体情况吧。”
    楚云飞招手让方立功坐下。
    这才命令那名二鬼子：
    “说吧，你是什么人？
    你的部队番号是什么？长官是谁？”
    那名二鬼子早就被孙铭强悍的武功和犀利的枪法，吓得瑟瑟发抖了。
    现在见到楚云飞身穿笔挺军装，肩膀上扛着一颗将星，知道对方身份不凡，更是不敢充硬汉。
    老实开口回答：
    “长……长官，我叫吕大义，是晋省警备公署处的人。
    我们长官是柴雄飞柴长官。”
    “什么？柴雄飞？
    好家伙，立功兄，这可是咱的熟人啊！”
    楚云飞惊讶不已，扭头看向方立功。
    方立功也点了点头：
    “是啊。我还记得他的模样。”
    当初，两人还是358团团长和团参谋长的时候，这柴雄飞就是晋绥军68师副师长。
    在他们面前，那也是趾高气昂的。
    只不过这厮后来被小鬼子俘虏当了汉奸。
    可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还能碰上这家伙的下属。
    那二鬼子见他们居然认识柴雄飞，自然也十分惊喜，还以为他们和自家老长官有关系呢，连忙道：
    “两位长官，既然你们是我们柴长官的熟人，那请看在柴长官的面子上，饶小的一命啊！
    小的我也不是故意临阵脱逃的，实在是那伙土八路太凶了！”
    “哼，面子？
    柴雄飞那狗汉奸，在我楚云飞面前，可没有什么面子！
    他就是亲自出现在我面前，我也要亲手毙了他！”
    楚云飞冷笑。
    当初他可跟这厮还多少有点过节呢！
    这下子，那吕大义瞬间就吓得满脸惨白。
    生怕对方突然掏枪，将他给毙了。
    暗骂自己真是招子不够亮，居然碰上冤家了！
    “少废话了，赶紧说，你们又是怎么跑到这兴山渡口来的？”
    方立功开口了。
    吕大义再不敢怠慢，连忙回答：
    “是！是是是！
    长官，我们原本是在晋阳城里驻扎的，前些日子，听说有八路进攻曲北县。
    柴长官就奉了岩松司令官的命令，带着我们跟着小鬼子第33师团出城救援曲北县，结果那伙八爷实在太凶了，就在曲北县外，不仅把小鬼子打得七零八落，还把我们柴长官也打死了啊！
    小的们见势不妙，趁着天黑，就向西一路逃走，这才来到了贵宝地啊！”
    “柴雄飞那个狗汉奸被打死了？
    还真是便宜他了。”
    楚云飞恶狠狠地骂一句。
    随后就好奇地追问：
    “给我详细说说，八路是怎么打小鬼子的！
    有一点隐瞒，我就把你的皮揭了！
    按理来说，小鬼子一个师团，可不是易于之辈！”
    之前他听到特务团全歼第33师团的捷报时，心里就有无限好奇。
    现在能遇到个这场战斗的亲历者，他当然要好好追问一下了。
    万一能吸取些经验，将来他的独9旅再跟小鬼子作战，也许能用得上。
    ……
    吕大义听到他的威胁，顿时吓得汗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连忙一五一十地，把从晋阳城出来后的所有细节叙说了一番。
    随后楚云飞和方立功，又针对很多具体细节，仔细追问了一番。
    吕大义一个字不敢隐瞒，仔仔细细地分说了个明白。
    足足一个小时后，楚云飞才让孙铭把这厮带下去。
    吕大义还以为对方要把自己处死呢，吓得连忙惊慌大喊：
    “长官！饶命啊！饶命啊！”
    孙铭听他嚷嚷地讨厌，一个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就让他晕了过去。
    随后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了出去。
    ……
    等屋里就剩下自己和方立功两人了，楚云飞这才若有所思地，对方立功感慨道：
    “立功兄，杨远山这小子的特务团，简直太可怕了！
    我独9旅，几番在他们手里吃亏，实在不冤！”
    “是啊！以一团之众，全歼小鬼子一个师团，堪称神迹。”
    方立功也连连点头。
    随后他就纳闷地道：
    “不过旅座，我更好奇的是，他们到底从哪里弄来那么多武器的？
    按刚刚这个吕大义所说，特务团用的那些，可以一个人轻松抱着转移位置的火炮和重机枪，似乎咱们也没听说过老毛子那边有装备啊！
    而且就算他们有，以特务团的弹药消耗量来看，这运输通道，应该也早被人发现了。”
    楚云飞也面色凝重地点头：
    “这的确是个大疑点。
    看来，我得向校长发个电报，提醒校长调查一下了！”
    听得这话，方立功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
    却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微微颔首。
    这时候，楚云飞又忧心忡忡地道：
    “立功兄，我有种预感，这个特务团，将来会成为我们的强大对手。
    比李云龙还要麻烦的对手！
    等闲怕是三五个军，都解决不掉他们！”
    “什么？三五个军？
    旅座，你是不是太高看他们了？
    如今他们的战斗力，虽然可怕，但最多也就相当于三五个师吧？”
    方立功一惯就看不上我军，当然不愿意楚云飞高看特务团。
    “哼，三五个师？
    立功兄，你觉得三五个师能这么干脆利落地，解决小鬼子一个师团？
    甚至我黄埔的那些名将师兄们，又有谁，能两三天内打出这样的战绩？”
    楚云飞冷笑。
    他虽然一向自视甚高，不肯认输。
    但还是能清楚地认清自己的。
    知道换自己来，哪怕带着三五个精锐的主力师，也绝对打不出这种战绩！
    击败一个师团容易，全歼，可就太难了！
    他这话一出，方立功就没话说了。
    想当初，小鬼子可是用一个坂田联队，就打垮了老常的两个师啊！
    那战斗力，真不是盖的！
    他只能连忙转移话题问：
    “旅座，那个吕大义，你打算怎么处理？
    拉出去枪毙吗？”
    “枪毙，那也太浪费了些。
    如今咱们正是需要兵员的时候，先把这些人关几天禁闭，磨掉他们开小差的心思，然后安排进咱们的队伍吧！
    另外，派人向东搜索，看看能不能多搜罗些溃兵来。
    这伙人虽然都是软骨头，但也进行了几年的基本军事训练，稍稍磨砺磨砺，就是堪用的老兵！”
    楚云飞安排道。
    “旅座，这伙二鬼子，怕是坏习性不少。
    贸然把他们留用，会不会把咱们的兵给带坏？
    到时候，恐怕是得不偿失啊！”
    方立功十分不赞同他的想法。
    他觉着，还不如就在这附近拉壮丁呢！
    总比这些废物强。
    至少强拉来的农民，不抽大烟、不耍滑头。
    “哼，带坏？我看谁敢！
    军法处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立功兄，你回头给我传令下去，严肃整顿军纪。
    我找校长开口，弄来那么多大洋，让弟兄们能吃饱穿暖，谁要是违反军纪，就别怪我楚云飞不讲兄弟情分！”
    楚云飞厉声回答。
    方立功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劝了，只能点头答应，告辞去忙了。
    ……
    楚云飞等他一走，就立刻去到电讯室，命令电报员：
    “帮我向校长发两封电报，一封汇报晋西北八路特务团消灭小鬼子第33师团的详细经过！
    一封提醒校长，调查特务团的火炮、弹药运输渠道。
    我来口述，你来发报，不许漏下一个字！”
    电报员感觉压力山大，却也只能大声接令：
    “是！旅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