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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阳台明亮,阳台外幽暗。
程锦坐灰色懒人沙发上,透明矮桌立了杯水,落地大黑窗上的倒影不清。
他从喉中低了一句嗯。
陆泊:“是我让她来见你。”
这口气,叫皇帝雨露均沾的大度与示威的皇后感。程锦笑笑。
他望得远一点:“你知道她对我有感情。”
陆泊正在床上:“在一起前就知道。”
“所以,你一定会怀疑她还跟我有关系没,你不信她。”
陆泊盯着天花板,双肩松了一下。
“不如说,是我太怕她骗我,然后突然就走了。她不是没干过。”
程锦:“她断不了我,你又不愿对她下狠手,所以累了。”
陆泊没吭声,紧紧闭上眼皮。
程锦:“你又不想分手,所以默许了她来我这儿,心里已经过了那关了,是吗?”
陆泊睁眼,久久地:“是。”
程锦拿起水,饮了一口:“我知道你肯定疑惑。”
陆泊怔了下,慢慢地:“你不想独占吗?”
“想。”
“那为什么?”
“人性弱点。越渴望什么,越容易被那什么控制。”程锦的眼沉下来,然后一笑,“还有两个原因。”
“一是她对我们的感情不分上下。”他停一声,“二是我们差不多,认定一个人后,怎么样都得得到。”
正因不分上下,所以她在减轻程锦的分量时,心里天平会失衡,以致对他过意不去。
这让她又想回到平衡,才会有推开时犹豫、推开后内疚、说不出口的心疼,和躲起来的后悔——这些令陆泊冒火,但它就是按人性的规则发生的,没法改变,除非她对他心死。
他和他都不是善茬。
他认为他跟陆泊是同类,骨子里都挺黑的,会给对方下绊,不达目的不罢休,有勇气干事干得不好看。
因此她和谁在一起,就像一条奔流向前的河,那另一个男人一定是水里增长的石头,时刻堵塞。程锦了解他们三,正因这样,三人一起大可能才是最好的结果。
“从她喝醉后说都喜欢那天起,我就想到了。”程锦又饮一口,“如果换是我,说不定现在躺医院的是你。”
半久,程锦听见他声音含糊,能想象他滞住的双眼。
陆泊:“喜欢两个”
程锦对他解释,低低地:“走那么近,十几年交情,又先后都发生过关系,一直纠缠。别以为人人都跟我们情况一样。”
听着电话对方浅浅的呼吸声,这还是他俩少有的和谐,陆泊想到。达成一致或许是能少很多纠纷。
陆泊坐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烟:“别把她惹哭了。”
“怎么?”
“因为她没选你,你肯定不爽。别折腾她,你跟她好好说话。”
总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这种脑子活该最后走向共享。
程锦静了一声,低头笑道:“难怪她会看上你。”
被情敌夸,不自在。陆泊敲着烟根:“你呢?为什么?”
“不知道。”程锦又看回玻璃。
“就算意识到了喜欢,我也讲不出道理。”
“我学数学的,说得不怎么好,讲个故事吧:一天,理发店的李师傅接待了a,他问他你为什么来?a说我爸爸要我来的,李师傅就说,怎么什么都听你爸的,你没主见吗?后来,李师傅又接待了b,他问b你为什么来?b也是同样的回答,爸爸要我来的,李师傅立马笑着说,乖孩子,你真孝顺啊。”
“喜不喜欢,是因为顺不顺眼。”陆泊抻抻嘴,“这意思?”
“逻辑反了,喜欢,才会觉得顺眼。我说了,讲不出,只是对她感觉就是这样。为什么,大概四个字。”程锦摩挲着杯沿,“莫名其妙。”
陆泊想起什么:“读书那会儿,她就喜欢你。”
程锦:“她不喜欢你,就不会让你碰。”
话落,两人都觉得这不该是他们嘴里出来的。
咳一声,陆泊嘴里夹烟:“原本她只想当朋友,是我们非要招惹是我们先欠的。”
程锦低眼,转着杯子:“嗯。有债有还。”
陆泊最终还是没点燃烟,他躺回床,要彻底戒了。他现在知道了,在二人行的常理下,却有三个人在拉扯,人性与私欲在道德与情感之间互相摩擦,无可避免每一个都会觉得痛苦。
为了避痛,才让他们越过常理达成合盟。
程锦不放心:“确定了?”
陆泊郑重地:“嗯。”
他们都安静了一阵,静像流水般在电话这头和那头洇开,是陆泊先张口。
“我想有个女儿。”
程锦哽了下,笑了声:“别以为有了女儿就是爸爸,说不定到时她才是你爸。”
陆泊抽抽嘴角:“放心,到时我会严加管教,我会下规矩,她要砸东西我一定说她。”
“就你那样,我怕到时是屁颠颠跟在后面,哄着说,啊,我女儿砸东西的样子真可爱,还想砸什么,爸爸给你拿。”程锦饮完最后一口水,“还是结扎好。”
什么和谐。
一想到这人还要呛他一辈子,陆泊将烟猛地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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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朝四面八方侵开,白天到了。
程锦很早就睁了眼,洗漱、健身,然后坐在床边看她。
窗缝光下,她的脚特白,脚背上淡蓝的静脉搏动。他摸上去,爱不释手。
眼神往下垂,他看到以前常戴的手表早已不在。
过往的心动开始在脑里播起,像看电影一样,他坐在影厅里,看他在星巴克给她讲题。
她问他讲饿了吗?他手不得空,她就望着他的眼睛,撕着法式小面包,一点点喂他。店里人来人往,但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没人知道当时那张淡面孔下心在巨跳,他扯理由说这道题有多种解法,他全部一一演示,故意讲很多遍,就为了和她多待一会儿。
长大了,他还是没变。
做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只为了和她多待一会儿。
程锦躺进了床,抱住她,眼空空地梳着她的中长发。